《重生八零小美好》 作者：肥溯 文案： 匆匆一生，丈夫不闻不问，儿子锒铛入狱，她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命，没想到真相揭开，罪魁祸首逍遥自在。 重活一生，俞锦绣不想再当炮灰，这一世，她相当忙！原来把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也不那么难？ ================ 第一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第一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一九八三年春，万物复苏，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时，俞锦绣睁开了眼睛。 老旧的墙面上贴着毛主席的画像，家家户户都是一样的。 家里最值钱的玩意儿还是那台夏普电冰箱，父母将它视为家庭的重要成员，郑重其事地摆在屋子的过道里，与俞锦绣的床摆在一起。 在这个贫富差距尚不明显的时代，俞锦绣家的经济条件却已经远超同龄人一大截。 “锦绣，别赖床啦！世宏的堂哥要来拿三大件了，放在你们新屋里，你也起来收拾一下自己。”母亲陈婉妹直接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熨烫平整的格子衬衫，黑色的布裤，俞锦绣依稀记得这在当年是母亲压箱底的漂亮衣服。 俞锦绣却不说话，鼻尖发红。 陈婉妹的手轻轻抚着女儿鬓角的发。 女儿生得好看，天真懵懂，街坊四邻们看着她长大，总说这孩子善良，长大了保管是要吃亏的。父母听了这话虽没真的放心里去，但也留了个心眼，在平时将孩子保护得更好。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身为老二的她，却还是受尽宠爱，俞锦绣知道自己足够幸运。 “妈，我不嫁了，就在家陪着你们。”俞锦绣顺势靠在母亲的怀里。 这个怀抱，她怀念了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前，母亲心脏病发不治，在她出殡后的第五天，父亲将他厂里的女会计带了回来，鸠占鹊巢。那个时候她已经结婚了，叶世宏告诉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再管这些有的没的。 一来是她傻，二来也的确怨恨，从那之后，俞锦绣再也没有踏进家门。 俞家从此散了，直到两年前，年迈的老父亲在老人院落下了悔恨的眼泪，她才试图宽恕，却晚了。 “傻闺女，喜帖都已经发出去了，怎么能说不嫁就不嫁呢？” 陈婉妹笑看着女儿，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忍住了。 未来女婿是叶世宏，对于这孩子，她打心眼里不太喜欢。世宏出身不好，在他们的这段婚姻中，父母帮不上忙不止，甚至还会添倒忙。不说别的，光是结婚要用的房子，还是俞锦绣跑回家寻死觅活得哭闹着，闹回来的。 房子不大，就二十来平方，位置也不好，可到底是套房子。她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却还是能让父母动了这套房子，送给俞锦绣当是新婚的嫁妆，亲戚朋友们也不是没说过酸话。 但酸归酸，人家就是有这个本事得父母的偏爱啊。 陈婉妹与俞振发有苦说不出。 女儿非他不嫁，甚至以死相逼，他们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孩子想不开寻死路吗？ 叶世宏是农村人，但却从来不务农，一心苦读只想有朝一日一飞冲天，如今将娶城里的姑娘，从今往后也算是正正经经在城市扎根了。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希望叶世宏对女儿是真心的。这样一来，以他的智慧和野心，或许也能让女儿的后半生衣食无忧。 父母的忧虑，过去的俞锦绣不懂，总说他们受了老一辈思想的荼毒，不懂什么是罗曼蒂克的爱情。但是在经历了如此多的变故之后，她与病友们挤在拥挤的病房里，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逐渐使不上劲，终于意识到，他们说的话是对的。 如今人生能够重来，她一定会好好保护好这个家，这个属于她自己的家。至于别的，那都是空的。 上一世，到将要离世的时候，她还是见了自己的儿子一面。 他叫叶励，长得出众，书也念得好，十八岁从国外学成归来，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娱乐圈，顺风顺水。 她过得浑浑噩噩，儿子却是她唯一的骄傲，他是歌星，是偶像，更是俞锦绣唯一的希望。 但是，她却没想到，在儿子二十三岁生日的那一天，因为聚众吸毒被人举报。叶励被捕的当天，楚琴想尽办法，找遍了关系，陪着她去看他。 意气风发的少年双目空洞茫然，不住地透过铁栏拉着楚琴的手哀求。 “妈，救我啊。” 俞锦绣还未启唇，楚琴却已经冷笑了起来。 她糊涂，真是糊涂了。 直到将死，她才知道，原来楚琴与叶世宏早就看对眼了，在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而后又在做小三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之后，楚琴终于“收心”，决心跟着自己的备胎好好过日子。 于是，楚琴的第一步策略，就是用尽一切方法毁掉叶励，只有这样，才能帮着自己与前夫的女儿继承叶世宏的全部财产。 讽刺的是，作为原配的她，居然是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才明白了楚琴的阴谋。 整整一辈子，弹指一瞬间。 临死时她也不过四十五岁，人们都说这女人命苦，与老公打拼了一生，却没有福气享受。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呢？她倒是够美，但是红颜薄命啊。 那些或是遗憾或是讽刺的言语落入俞锦绣的耳中，却已经没了任何温度。 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她才二十岁，芳华无限的年纪。上天对她已经如此眷顾，这一次，如果她再浪费机会，那才真的是暴殄天物。 “丫头，大喜的日子，别死气沉沉的。如果世宏待你不好，只管回家，咱们娘家强，怎么都能保护着你。” 母亲帮着她梳头，梳子搁在她柔顺的头发上，从发根滑到了发尾。 养儿方知父母恩，做了二十多年的母亲，却忘了做女儿是什么感觉，俞锦绣眨了眨眼，泪水已经顺着她脸颊滑落。 “来，妈帮你把嫁衣披上，咱们该上饭店去了。”母亲拿出一件红色的针织上衣，轻轻摊开，往俞锦绣的身上比划着，“年轻真好，穿什么都好看。” 俞锦绣红着眼眶转过身，接过妈妈手中的嫁衣，自己穿上。 对啊，她还年轻，还有资本，还有机会。不能再困在悲惨的过去中，不能再伤春悲秋。 这一世，爱她的人，她要竭力保护，伤她的人，她要加倍奉还。 第二章枕边人 第二章 枕边人 彼时在酒楼里摆喜宴的并不多，大多的还是在自家屋前平坦的小院里摆几桌酒席，请亲朋好友来吃一顿。 可叶世宏家的经济条件可以说极差，若是跟着他回老家举办婚宴，恐怕女儿会受委屈。为人父母，总归是希望女儿能够体体面面出嫁，于是自掏腰包，在当时还算气派的酒楼里摆了六桌宴席。 上一世，叶励出生后不久，她就已经与叶世宏无话可说，起初还只是分房睡，到了后来，叶世宏越来越不着家，俞锦绣想要见他一面，都是难事。 现在回想，她已许久没有见到这上一世的枕边人。 眼下即将与他见面，俞锦绣并不恐惧，心中弥漫着的，只有深深的厌恶。 酒楼的布置并没有因为今天是俞家与叶家的大日子而有什么改变，倒是到来的宾客，各个盛装打扮，笑意盎然。一路走来，俞锦绣看到了太多属于过去的面孔，那些笑容大多真挚无华，却是她回忆了半生的。 “锦绣，你今天真美！”远处蹦蹦跳跳来了两个年轻的少女，詹妮紧紧握住了俞锦绣的手，说话却没个正行，“我要是世宏啊，一定要把这媳妇儿藏在家里，不让你出来！那么好看的老婆，被人多看了一眼都是吃亏呢。” 当年国外的文学作品刚刚流入这小城市中，詹妮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了几本小说过来，指着书里那个叫“Jenny”的公主说这就是自己，往后她也要去国外生活。俞锦绣只是笑话她崇洋媚外，不想多年之后，她真的出国了，一走就是几十年。 眼下看着依旧年轻的詹妮，俞锦绣又惊又喜。 “詹妮，你还那么瘦，真好。”俞锦绣扑进詹妮怀里，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詹妮啧啧两声，把她推开，摸了摸她的脑门，“没毛病吧？锦绣，我就是很瘦。” 俞锦绣噗嗤一声，终于笑了出来。詹妮一本正经，她又怎么忍心让她知道，在出国数年之后，这丫头好的不学学坏的，向老美们学习了横向发展，回国时，老朋友们几乎都认不出她来了。 俞锦绣与詹妮的手牵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旁边的楚琴终于憋不住了，小声开口，“锦绣，妮子……” 俞锦绣这才注意到她。 楚琴穿着一身粗布麻料的碎花裙，腰间打了补丁，她用手臂掩着，看起来怯生生的。但是，再破旧的衣裳都挡不住她夺人的神采，因为她的眼神是倔强而不甘的。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俞锦绣根本就没有看出这一点。 当时她与詹妮和楚琴的关系极好，大家都说她们是制钉厂的铁三角，缺一个都不行。三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走在一起那就是道靓丽的风景线，陈婉妹总说女儿幸运，小小年纪就找到了个可以相伴一生的少年好友，她也这样想，傻乎乎乐呵着，没想到楚琴这“好友”，还真是伴了她一生。 却是以那令人作呕的形式。 回过神来，俞锦绣淡然一笑，“楚琴，你们来得这么早啊。” “当然了，锦绣，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和詹妮一样要早点来帮忙的。”楚琴勾起薄唇，斯文地笑，纤细的手一撩，将发丝捋到了耳后。 明明是一个秀气的小姑娘，举手投足之间却透着一股子媚劲，也难怪她将叶世宏的魂勾得死死的。 若是她前两天收集到的证据没有出错，此时的楚琴早就已经与叶世宏在私底下好上了。俞锦绣深深记得，上一世她与叶世宏顺利成婚，一群年轻人来闹洞房的时候楚琴还在角落抹着眼泪，俞锦绣动容得问这是怎么了，楚琴只是哭着，说想到她过得这么幸福，自己也算是放宽心了。 詹妮大大咧咧，从来就不会将什么矫情话挂在嘴边，而俞锦绣那段时间整日捧着琼瑶小说看个不停，难免染上了些优柔寡断的女孩心事，见楚琴对自己这样真诚，心中更感温暖。以至于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每她开始怀疑楚琴时，总会想起当时的感动与温情。 所有的狐疑，都是这样烟消云散的。 “你们早点来就好了，我有点紧张，多亏了你们陪在我身边。”俞锦绣笑着伸出手，一手牵着詹妮，一手牵着楚琴，“我马上就要嫁为人妇了，你们也得努力呢。” 詹妮反手揽住了俞锦绣的肩膀，双眸亮晶晶的，大大方方，也不怕人笑话，“我可不嫁给这里的人，太落后了，怎么着也得找个华侨带我闯出国门。” 俞锦绣笑了笑，“那你呢？” 楚琴看着俞锦绣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怨念。大家都说她运气好，交了这么两个好朋友，真是修来的福气，但是，只有她自己能听出那些人话语中的弦外之音。他们的意思，楚琴都懂，她这算是什么条件啊？搁农村去那可是没多大就要被嫁给老光棍来讨些彩礼回家的，可是俞锦绣和詹妮呢？ 俞锦绣的父亲是国营企业的一把手，家里有保姆照顾身体不好的母亲，哥哥有本事，年纪轻轻已经进了国有银行做文秘工作，往后更是前途不可限量。而詹妮，她的母亲虽然没什么文化，但父亲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医生，多好的家世啊…… 楚琴叹了一口气，她拿什么资本来跟别人并驾齐驱？街坊四邻和工友们笑话她也是应该的。 “我——我还早呢。”楚琴红着脸，细声细气道，“我的家累重，要照顾弟弟妹妹，还要负担病重的妈妈，哪有好人家的男人愿意娶我啊？锦绣你就不一样了，从小就是家里的宠儿，跟掌上明珠似的，早点组织自己的家庭也是必然的。” “楚琴，”俞锦绣歪了歪脑袋，眨巴眨巴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你这话怎么说得怪怪的。” 楚琴讪讪地笑了笑，还没解释，便听俞锦绣又说道，“对了，楚琴，麻烦你帮我去找一趟世宏，帮我把这个领结交给他。” 楚琴伸出手接过领结，掌心握紧，重重地点了点头，甩开绑着头花的大辫子跑走了。 第三章神人李婶 第三章 神人李婶 楚琴跑开的背影逐渐消失，俞锦绣将眸光收了回来。 “你看楚琴和我多好，也不忙着谈恋爱什么的，先自己玩个够本。锦绣，也就你傻，把世宏当天上掉下来的大菩萨一样供奉着。别的不说，光是这个领结，花了不少劲弄来的吧？” 即便城市里的条件比农村里要好上很多，但是在这吃饱穿暖就已经满足的年代，弄来这么个花里胡哨的领结，也算不上一件多容易的事情。 可是，过去的俞锦绣哪管这一点？只要是她有的，她都要给叶世宏，而她没有的，那就是拼了一条命，也得给叶世宏去争。 “那有什么的？我都要嫁给他了，那就是他的人了，可不是什么都给他？”俞锦绣扬起唇笑了笑。 多少人把嘴皮子都要说烂了，俞锦绣还是不管不顾的，能耐她何？詹妮无奈地看着俞锦绣，她可懒得再劝这丫头了。 这年头消息闭塞，老百姓们下了班闲得慌，茶余饭后侃侃而谈的就是谁家的女儿跟谁家儿子好上了，谁家儿子居然招惹了个农村的丫头…… 彩色电视机兴起没多久，要弄到一台有钱还不够，得用外汇券去换，多稀罕啊。 偏偏俞家还真有这么一台大彩电。 每天过了饭点，俞锦绣她弟就会抬着十七寸的电视机去院子里，连声招呼都不用打，各家各户就搬着塑料板凳子出来蹭着看了。 俞承光任性又牛气，有时候不愿意看了，腾一声站了起来，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大彩电，就要回家，邻居们怎么说都不管用。弟弟惹着大家了，姐姐就成了人家的话柄。 “听说了没，锦绣那丫头真要跟那个穷小子结婚了！” “也不知道她爹妈是怎么想的，养得这么好的一个女儿居然被这么个愣小子给骗走了。” “愣？我说他一点都不愣，精得很！而且他们根本拗不过锦绣啊，她看见那穷小子，死乞白赖就要往上凑，人家要是不结婚，她还不肯咧！” 詹妮家与俞锦绣家住得近，双方父母都有往来，有时候她听着街坊四邻说这些难听话，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想要出头却没地方出，俞锦绣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大家根本没说错，俞锦绣为了跟叶世宏在一起，可真的是什么都不图，整个人都豁出去了。 连俞锦绣自己都记得，当初自己是怎么屁颠颠跟在叶世宏后头，是怎么厚着脸皮告诉所有人，这个男人她是嫁定了！ 那是个什么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早就已经过时了，男女之间自然也可以自由恋爱，处处对象也没人会笑话你，但是，恋爱谈得风风火火，若是到了最后结婚的人换了一个，可是要闹大笑话的！ 詹妮将思绪收了回来，她重新上上下下审视起俞锦绣。 俞锦绣没什么心眼，说好听点是纯良，说难听点，那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有时候光长得漂亮没用，还得有些脑子，俞锦绣的脑子不够用，那就只有做好朋友的詹妮多帮衬着点了。 “锦绣，就算真跟他结婚了，你也别一门心思往他身上扑！我妈说了，你不能对男人太好，太好了，人家还真以为你上赶着！你还是得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 不得不承认，在这年代，詹妮和她妈有这觉悟，已经够超前的了。 俞锦绣涂得鲜红的唇又扬了起来，“放心吧，我没这么傻。人生在世，也就自己能陪着自己到最后一刻呢。” 俞锦绣真好看，不犯糊涂的时候，双眸清清亮亮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夺目。 詹妮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心里头想着这丫头怎么突然转性了，要是以前她说这些话，俞锦绣不卯起劲儿来跟她争到底不可！ 俞锦绣会怎么说呢？ 我嫁给他了就是他的人，谁说不能对他好啊，我要挖空了心思，如果可以的话，心肝脾肺肾都能一并给了他！ 果真是要结婚的大姑娘了，长脑子了！詹妮咧开嘴，没心没肺得笑了起来。 “咦，楚琴去送个领结，怎么要那么久？” 可不久吗？楚琴可叶世宏这会儿是什么关系？那可是难分难舍却又遭人棒打鸳鸯的小情侣啊，没过多久，自己的情郎要跟别的女人进洞房了，她现在要是不哭成个泪人，那也太不像话了！ 俞锦绣站了起来，拉起詹妮，果断道，“咱们去找她！” 俞锦绣往外走了两步，就碰上来喝喜酒的李婶和她的闺女李欢欢。李婶穿了一身花袄子，看起来很精神，身边跟着的小姑娘却怯生生的，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就像是浮了一层水，雾蒙蒙的。 “锦绣要出嫁啦，今天可真是漂亮！”李婶嗓门大，扯开喉咙一喊，不少人看了过来，笑了笑又回过头去了。 这新娘子也的确是好看！ 俞锦绣含蓄地笑了笑。 在这年代，李婶也是个神人，抓着了老公跟她的妹妹偷腥，直接就去领了张离婚证。家里人护着男方说话，为了顾全颜面，甚至抱怨李婶不懂事，不明白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李婶心气高，直接领了女儿出家门，连姓都给欢欢改了，从此跟家里一刀两断。 一个女人拉扯孩子长大有多不容易？更何况是在这人言可畏的时代。 李婶恨透了不负责任的男人。 俞锦绣笑着走前两步，摸了摸李欢欢的圆滚滚的脑袋，寒暄两句之后，看着李婶，“对了，婶，之前你不是让我托世宏问问农村户口在城里读书的事情吗？世宏之前好像是用借读的名额在这儿念书的，我也不清楚……正好我现在要去找世宏，一起去吧！” 李婶操劳一生，也不过是想要让女儿出人头地，这会儿见俞锦绣说到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上，也不顾今天是什么大日子，直接就拉上女儿跟着俞锦绣一块儿去了。 天大地大，也没她自家的闺女重要啊！今天好不容易能碰上叶世宏，而他又是个懂行的，一定得问个明白才行！ 第四章结发夫妻 第四章 结发夫妻 天津楼的规模不小，装潢也是富丽堂皇的，在这年代，最难得的是，老板居然还愿意给一对新人各准备了个休息间。 而在属于叶世宏的小休息间里，一对年轻男女依偎在一起。 女同志美得像是一幅画，眼眸中含着泪，男同志高大威猛，跟画报上的男演员比都差不了多少，眉头深锁，紧抿着的唇中隐着不忍。 二人含情脉脉，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是今日的新人。 只是，如果真是今天的新娘和新郎官，倒不至于演这一段缠绵悱恻的离愁别绪。 楚琴靠在叶世宏宽阔的肩膀上，思绪良多。今天叶世宏就要娶她最好的朋友了，虽说她看不上叶世宏的出身，不敢确定自己能否将终身托付，但是，他到底是她的心上人。 叶世宏英俊不凡，举手投足之间的绅士风度跟电视里那些成功男人没什么两样，第一眼见到他，她就将自己的心交给了他。年轻男女的相识，总像干柴烈火，一点就燃上了，楚琴与叶世宏爱得难分难舍，两个人愈发了解之后，她才发觉，原来自己爱上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潜力股。 他全家都在农村，一家老小都靠着他养，那一大群人都像是吸血鬼一样，等着他带着他们脱贫呢。很可惜，楚琴的家庭状况，跟他差不离。都说嫁人是第二次投胎，楚琴没有女人当自强的觉悟，只想通过嫁人改善自己的生活，因此，她绝对没有办法跟叶世宏继续走下去。 如果真的结婚了，那就只能先等着叶世宏先奋斗，帮着叶家上下悉数搬到城里去，然后，才是她楚琴。 这得等到何年何月？ 为了爱情丢弃面包，这太愚蠢。 想到这里，楚琴似乎没这么不舍了。 纤细的手轻轻推开叶世宏的胸膛，楚琴眨了眨眼睛，一颗泪水如珍珠般落下。 “以后你就是锦绣的丈夫了，她有什么不好的，你得忍耐。她性格不好，从小被人宠到大，太任性了。但是，结发夫妻那是一辈子的事儿，两个人一起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楚琴吸了吸鼻子，手一抹，将泪水拭去。 “那我以后还能来找你不？”他问。 楚琴抬起眼，惊恐地看了他一眼，“世宏，你疯了！你们要是结婚了，那就是被法律认可的。我算是什么人呐，怎么能挡着你俩好？更何况，锦绣这人性子急，要是知道了自己的男人不忠，非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可！” 叶世宏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想到俞锦绣，他就心情烦躁。 他与俞锦绣相识的时间不长，起初他对她没什么好感，只觉得这姑娘长得怪招人的。没想到，俞锦绣居然对所有人扬言自己对他一见钟情了。她死缠烂打的工夫真是深，三两下闹得整个厂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叶世宏被她给预定了！ 楚琴就是在那个时候决定退出的。 当时，楚琴含着泪告诉叶世宏，或许俞锦绣更适合他，希望以后两个人再也不要联系，将前尘往事丢掉。 叶世宏对楚琴是真心的，但这不妨碍他站在现实的角度考虑问题。他家里的负担太重了，别的不说，从农村搬到城市，就是一条漫长而崎岖的路。 很显然，俞锦绣能够帮他达成第一步计划。 喜欢与否，这重要吗？ 忍痛与楚琴分开之后，叶世宏最终还是决定与俞锦绣在一起。 楚琴与俞锦绣的关系不错，必定是最了解她的人，此时听着楚琴说起俞锦绣的性格，叶世宏压抑着自己心底的厌恶。 一哭二闹三上吊……俞锦绣是这样的人？倒真是像。 “世宏，你别难受。我一定会默默地祝福你的，我发誓，无论如何，也不会破坏你的家庭。”楚琴看起来柔柔弱弱，抬起手来轻轻抚平叶世宏皱起的眉心时，如微风拂过。 叶世宏的心中一阵酥酥麻麻，冲动地将楚琴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这手心真粗糙，磨满了茧子，叶世宏心疼地叹了一口气。 他一把搂住了楚琴。 “琴琴，结婚了也可以离婚，如果我以后出息了，一定会跟她离婚，把你娶进家门享福去！” 往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别说他以后到底能不能出人头地，就算是真的到了那一天，谁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还是不是楚琴？楚琴自问比他成熟，根本就不会在这时候考虑数年以后的事情，但是场面工夫还是得做足了。 她含着热泪，重重点头，“行，我等你！我就是终身不嫁，也非等你不可！” 叶世宏一脸感慨，楚琴满眼虚伪的深情，不想下一秒，有人猛地踹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不要脸的狗男女！”一声暴喝。 糟了，是她进门的时候太急，忘了把门关上？她猛地回过身，一只手还不忘从兜里掏那领结。 外头窜进了好几个人，没多久将大门堵住了，领头的是李婶，她插着腰，一脸凶相，很显然刚才的那句话是她高喊出声的。 这阵仗，真是吓到楚琴和叶世宏了。 他们只不过是想要在最后一秒和对方道个别而已，还真没想过居然会被别人捉了个正着。 李婶身边站着好几个大妈，看起来跟她的年岁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组团去上厕所，听见了他们这儿的动静，一群人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你们这俩狗男女在这干嘛的？婚都还没结，就已经向想着出头之后把原配踹了？”李婶的声音大，即使是用平稳的语气说出，都已经比一般人高了个八度。 两个人都急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李婶，你别乱说话。楚琴是帮锦绣来给我送领结的，如果不信的话，你自己去问锦绣！我们一个是正人君子，一个是还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岂容你这样污蔑！”叶世宏沉下气来，瞪着眼睛，严肃地说，“你这是诽谤！” 俞锦绣不在场，这些人凭什么横鼻子竖眼地来指责自己？叶世宏心里头不痛快。 自己去问锦绣？李婶一听叶世宏的话，倒是乐了，一把将躲在人群后的女孩往前拽。 “锦绣，他说被我诽谤了，要叫你过来当面对质呢，你来！” 第五章你这样做不厚道 第五章 你这样做不厚道 楚琴瞪圆了眼睛。 俞锦绣也在？这么说，刚才她说的那些话，俞锦绣都听见了？ 细细密密的冷汗从她的额边沁了出来，她一抬手，还没来得及擦，就看见俞锦绣真被李婶推到了自己跟前。 “人来了，你倒是说说。慢着慢着，我多叫点人过来评理，等着——” 话音未落，李婶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来人啊，快来看看，新郎官和新娘的好朋友勾搭上啦，两个人在这房间里搂搂抱抱，不像话啊！把人家新娘当傻子来欺负呢！”一时之间，不少来吃酒席的男男女女围了过来，一个个踮着脚尖往里头看。 李婶嗓门大，力气更大，俞锦绣被她推到了跟前，缓了缓劲儿才站定了。她仰起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水莹莹的眼眸直直地望着他们，看起来怯生生的。 这会儿，她倒反而像是个做错事的。 俞锦绣不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有多怯懦，她只知道这一刻，自己的心情有多复杂。 此时，她以过去的自己的立场，平静地望着眼前这两个人。 李婶这话说得难听，但是，话糙理不糙，他们俩不是狗男女是什么？ 那天她一觉醒来，居然回到了二十岁，生活了好些天的时间，她发觉现实的脉络和过去的记忆是完全一致的。 也就是说，上一世，在她欣喜地准备嫁给自己深爱的男人时，她的男人正搂着别的女人嘘寒问暖，离情依依。 只要他出息了，就踹了她，把楚琴娶进门……听着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俞锦绣冷笑出声。 真没想到，他叶世宏还是个这么信守承诺的男人！ 这一刻，俞锦绣站在他们的面前，深吸了一口气。或许她应该憎恨他们，但是，她却不想白费这气力。 大半辈子的时间浪费在他俩身上，她恨过，怨过，最终死不瞑目。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回到过去，不是让她继续与这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 俞锦绣定了定神，抬起眼，看着叶世宏。 “锦绣，你别误会了。”叶世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楚琴手上接过了那领结，在自己的领口比划着，“楚琴来给我送领结的，是你选的吧，我很喜欢。她不知道怎么戴，笨手笨脚，你给我戴上。” 叶世宏把领结往前一递，漫不经心，一点都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 他最擅长做戏，上一世的俞锦绣不就是被他耍了个团团转？ “锦绣，你别听他骗了！刚才他说的那些话都被我们听见了，你……” 李婶看不过眼，刚开口打抱不平，站在一边的詹妮却拽了拽她的手。李婶回过眼，詹妮轻轻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让锦绣自己看着办。” 李婶动了动嘴皮子，最终还是没说话。 这是人家的家事，让俞锦绣自己看着办，她当然是明白这一点的。但是，两个人现在不还没结婚吗？李婶知道自己是多管闲事了，但是，过来人怎么可能看不清这男人的心眼有多坏？她只是想多一句嘴，让俞锦绣多个心眼而已！ 这孩子心地好，要是嫁给这样的男人，这一辈子可真的要毁了！ 李婶往旁边退了退，一脸的感慨，她是想到自己这大半生过得有多艰苦了。 “李婶，你别多说话。人家都要结婚了，两口子关起房门，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 “床头打架床尾和，我看你年纪大了是糊涂了！” “锦绣丫头一看就是真喜欢这小子的，之前跟发了春似的要往他面前凑，现在你要是劝她不结婚，人还要觉得你怪你没眼力见！” …… 詹妮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 楚琴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如果她是当事人，一定会跑到他们跟前狠狠给他们两巴掌不可。 但是，她不是俞锦绣。 俞锦绣有多爱叶世宏，她怎么能不清楚？当初被叶世宏拒绝的时候，俞锦绣寻死觅活，后来他改了口，她又马上蹦了起来，一张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去了，詹妮能忘？ 该说的话都说过了，日子毕竟是自己过，接下来俞锦绣要怎么处理这事，也只能看她自己造化了。 詹妮叹了气，假装没看见俞锦绣颤抖的双手。 “锦绣，快点，要误时间了。”叶世宏皱着眉催促她。 那领结往她的手中递，俞锦绣抬起手。 身后或是遗憾的叹息或是幸灾乐祸的窃喜声响了起来。 李婶摇了摇头。也真不怪这男的欺负这姑娘，她自己的脑袋都这么不灵清，看上一个男人就跟昏了头似的，别人能拿她怎么办？ 人这一辈子，结婚之前和结婚之后就是两个分水岭，别以为把婚姻大事定下来了，就妥当了，照叶世宏这不尊重女方的架势，锦绣该吃的苦还在后头呢。 “真是瞎为她出头了。”李婶咬着牙，在唇齿间嘟囔着。 詹妮也很失望。婚还没结就出了这档子事情，也就她俞锦绣能忍。 楚琴悬在嗓子眼的心突然落了下来，俞锦绣还是一门心思信任叶世宏的，好事啊！ “锦绣，你看看我，笨手笨脚的，本来想帮世宏把领结给戴起来的，没想到还越帮越忙。现在你反正是回来了，那你自己戴吧，我就不瞎捣乱了。”楚琴启唇，缓缓解释，她吐了吐舌头做着鬼脸，看起来极其娇憨。 这脸皮比城墙都要厚。 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众人嗤笑。 却没想到，俞锦绣的指尖在领结上滑过，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她摇摇头，落寞地笑了笑，“还是没办法啊……” 楚琴的笑意僵住了，她歪了歪脑袋，将耳朵侧了过来，“什么？” 俞锦绣将叶世宏的手推到了楚琴的手中，“我听见你们说的话了，怎么能装作自己没听见呢？很抱歉，叶世宏，我还是没有办法假装啊。这婚肯定是没办法结了，我们出去跟大家道个歉，让大家白跑了这么一趟。” 这下轮到叶世宏愣住了，他的手碰到了楚琴的手，突然像触电一样把手收了回来。 “锦绣，你听我解释。我爸妈弟妹都来了，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反悔。你这样做，不厚道！” 第六章我成全你们 第六章我成全你们 叶世宏这话，的确不要脸，但是，他的家里人还真是来了，此时正站在门边，目瞪口呆得看着这么一场好戏。 当然，如果男主角不是他们家的顶梁柱，那么这场戏——他们一定看得啧啧称奇。 “世宏，你怎么能怪我呢？”俞锦绣眨了眨眼，困惑地看着叶世宏，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怪她？话一说出口，他自己也开始感到无地自容。 是他和楚琴卿卿我我，被这么多人看见，在婚礼当天拂了俞锦绣的脸面啊…… 叶世宏咬了咬牙，“即使我和楚琴在一起过，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 这年头，大家伙看热闹归看热闹，道德观念还是挺强的。楚琴和俞锦绣的关系这么好，比亲姐妹都还要亲一些，在厂里那可是人人都知道的。这会儿，见楚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所有人都站在了俞锦绣那一边。 “看不出来楚琴斯斯文文的，居然还是这样的姑娘。” “那可不？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听说了，楚琴这丫头家里条件不太好，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进制钉厂上班！咱们这厂子，不说多牛气，那到底也是国营的啊！” “照我说，这样心术不正的小姑娘，咱们厂子就应该把她给解雇了！到时候连个正当工作都没有，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 人群中，叶世宏的老父母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叶世宏在城里认识了个姑娘，听说相处得不错，就要结婚了。叶大成和牛荷花盼着见到未来儿媳，等得花儿都要谢了。叶大成让叶世宏带他的未来媳妇儿回乡下看看，可是，叶世宏却严词拒绝了他。 在叶世宏看来，不管他心里头有没有俞锦绣，该争的面子还是得争，该守的自尊心还是得守。 在叶家，叶世宏说了算。 叶大成和牛荷花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结婚这一天。 可是现在，站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们是懵圈了。 “妈，哪个是我嫂？”叶家小女儿使劲往人群里面钻，一双乌溜溜的双眼在这三个人之间转悠着。 这两个女人，一个妩媚，一个清冷，都好看，随便哪个当她嫂都有面子。别说好看不好看了，嫂子可是城里人，有正经单位，还有一套房子呢，等哥嫂结婚了，他们就都能搬到城里生活，村里人可羡慕坏了！ 想到这里，叶霜霜心里头就美滋滋的，“甭管哪个是我嫂子了，只要我哥喜欢，娶哪个都行！” 叶世磊也不住地点头，“咱们今天晚上就能去住我哥家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小，终于有看不下去的人开始给他们科普起这前因后果来。 这些人倒不是出于善意，只是想看看好戏而已，你一言我一语，叶大成和牛荷花的脸色越来越差，就跟刚从冰窖里出来似的，成了乌紫色。 叶世磊和叶霜霜到底是年纪小，不完全明白哥哥和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只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在同村伙伴面前耀武扬威了，哇哇大哭了起来。 俞锦绣这会儿是打定主意不嫁，语气很温柔，言语之间却异常坚定，楚琴从来没有看过她这么决绝的模样，慌了神。 一道道带着鄙夷的目光刺来，楚琴心一慌，扑通一声在俞锦绣面前跪了下来。 “锦绣，对不起。我承认之前和世宏在一起，但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后来你说你喜欢世宏，我没想到，但是也决定退出，不再影响你们俩的感情……你们都要结婚了，我不应该对世宏余情未了的，但是你别怪他，行吗？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原谅他吧。” 楚琴居然跪下来了，这是连俞锦绣都没有想到的，要知道，她可将自己的自尊看得比什么都要重。 楚琴含着泪哭诉自己对叶世宏的爱意，又苦苦哀求着俞锦绣能够原谅他，她甚至还说，这是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俞锦绣不必这样大题小错。 俞锦绣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没想到现在的楚琴居然与功夫巨星六年后的想法不谋而合。 “锦绣，我没有在开玩笑。”楚琴楚楚可怜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强调。 俞锦绣点点头，叶世宏却一个箭步冲上前来，“这都是我的错，别为难她。” 多坚定的男人啊，自以为能够为自己爱的女人遮风挡雨，却没想到，他此话一出，楚琴只差在心里翻起白眼来。事已至此，楚琴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舆论对自己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站在这儿的墙头草并不少，大多数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楚琴亲眼看见当她说出这么一番话的时候，站在边上的几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怜惜。 可不是吗？她只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受害者而已，她是无辜的，刚才说将来要把原配甩掉的是叶世宏，可不是她啊！ 这年头，男欢女爱，分分合合，虽然不平常，但大家也能理解，楚琴走了一步险招，眼看着要旗开得胜了，叶世宏居然又冲了出来。 众人又开始摇头，这就是一对狗男女，没跑的。 叶世宏仇视俞锦绣，他狠狠地瞪着她，仿佛此时将他的脸面践踏在脚底下的就是她似的。 俞锦绣却不急不恼。 她往前走了半步，轻轻蹲了下来。 楚琴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蛋，怯生生地望着她。 这是要打人了吗？ 人群骚动了起来，甚至有人在心底暗暗叫着，打吧，打吧，狠狠打这第三者一顿，最好打得她一张漂亮的脸蛋开了花。 李婶也激动，拳头一攥紧，对着边上的女儿说，“欢欢，学学你锦绣姐！做人做事要当机立断，懂不？” 俞锦绣蹲在楚琴的面前，细细地望着，她的眼神异常平静，无波无澜，却能够洞悉楚琴的心。 楚琴的眼神微微闪躲。 打呀，怎么不打下来？只要一个巴掌落下，她就能继续充当弱者的角色了啊！ “楚琴，我们是好朋友，我怎么忍心怪你？”淡淡的一句话之后，俞锦绣扶起了楚琴，“既然你们这么相爱，我成全你们。” 第七章痴人说梦 第七章 痴人说梦 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却让楚琴与叶世宏当即愣在了原地。 “不行！世宏！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娶那个丫头！那个丫头要钱没钱，要房没房，家里还是农村的！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当饭吃啊？”伴随歇斯底里的吼叫，牛荷花冲了过来，一不小心绊了一跤，连滚带爬地摔到了俞锦绣的面前。 俞锦绣的目光从牛荷花身上扫过，拧了眉，不着痕迹地往边上退了一步，俯身将牛荷花也扶了起来。 上一世，她与这婆婆可是闹得不可开交。不过，重活一世，他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得给对方留个面子。 “阿姨，您不要这么说，楚琴是一个优秀的女同志。”俞锦绣严肃地说。 “优秀？我呸！”叶大成吐了一口唾沫，挤了进来，“这要是真的优秀，就不会勾搭别人的男人！臭小子，你别给老子犯糊涂了，马上跟你媳妇儿道歉，婚礼照常！” 这下子是真丢人啊，两个在平日里把自己的形象经营得完美无缺的狗男女被骂成这样，一时都不知所措。 “叔叔，阿姨，你们别骂人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影响不好。我之前是没想到世宏和楚琴的感情这么深，要是早知道，我一定不会答应世宏的求婚。” 叶大成满脸的惭愧，“你这姑娘说的话太委屈自己了，这回是我们家世宏混账！像你这样好的姑娘，要什么有什么，看上我们家世宏是我们家的福气！刚才孩子在底下瞎说，要是他们传到你耳朵里了你也别在意，我们家是绝对不会搬到城里跟你们小俩口一起住的。”说完，他转过脸狠狠地瞪了叶世宏一眼，“混账东西，老子没读过什么书，也不至于把你教得这样忘恩负义！” 到底是脸皮薄，叶世宏被骂了一顿，在旁边也云里雾里了起来。 楚琴不是说过俞锦绣是个胡搅蛮缠的主吗？怎么现在倒成了最好说话的那个？ 楚琴一时听着俞锦绣的轻言细语，一时又被牛荷花指着脑门子破口大骂，脸面挂不住，心思防线也撑不住了，双手捂着脸哼哧哼哧哭着，不再楚楚动人了，反倒哭得人头晕脑胀心发慌。 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叶世宏只想找条地缝钻了。但是，叶大成说的话却让他找回了一点残存的理智。 俞锦绣要什么有什么，难道他真要在这重要关头选择接纳楚琴？ 眸光一转，牛荷花拼命冲他眨眼。 叶世宏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去牵俞锦绣的手。不想她的手往后一收，没有给他机会。 “锦绣，那么多亲友都来吃我们的喜酒，我们别闹别扭了，好不好？” 楚琴低着头，捂着脸，泪水还是从指缝里流出来。 “世宏，我愿意成全你和楚琴，也愿意原谅你和楚琴。但是，让我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和你在一起，那是不可能的。我自尊自爱，不能如此轻视自己。”俞锦绣盯着叶世宏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们还是朋友，我祝福你和楚琴。” 叶世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这是被俞锦绣拒绝了？她不是非他不嫁的吗？她不是最懂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吗？ 过去她死死纠缠着他不放的时候，他满心底里都是对她的厌恶，但是现在，她毫不留情地将他推给楚琴，他的心，居然多了一丝异样的波动。 俞锦绣看了叶世宏最后一眼，带着不舍，却还是与他擦肩，往门外走去。堵在门口的人说不上是支持俞锦绣的，还是来看笑话的，他们只觉得，这小姑娘似乎是跟之前不一样了。 人人都说俞家的二女儿任性又无脑，做事从来不计后果，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虽然她够善良，够天真，但是在这社会上，这样的人不可能笑到最后。 可是今天，俞锦绣怎么变了？ 正狐疑着，有人将注意力投向了叶世宏和楚琴身上。 “喂，反正来了那么多客人，你们俩也打扮得好看，要不直接把婚给结了？” “就是啊，反正锦绣都已经成全你们俩了，你们也放宽了心！” 周遭的人起哄，也不知道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叶世宏难堪至极，还没开口，牛荷花又开始哭天抢地。 “开什么玩笑啊！我们家哪来这么多钱在饭店里摆酒结婚？我们农村娶媳妇，条件好的也不过是在村里吃顿饭而已！”说到这儿，她眉头一皱，手指头又指到楚琴的眉心去了，“你什么条件？还想在大饭店里出嫁啊？” 嗤笑声就像是魔音入耳，楚琴终于忍无可忍，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穿过人群，跑了出去。 错了，这一切都错了！她的计谋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她想要的，只不过是亲眼看着叶世宏娶了俞锦绣，如果他将来真的出头了，那他们之间保持着联系也无妨。当然，她才不会死守着这一颗歪脖子树不放，眼前一大片的森林，总会有一个只在乎美貌，不介意女方出身的青年才俊看上她的啊！ 但是现在，一切全被毁了。虽然她通过姑姑的关系搬到了城里去住，还应聘上了一份好工作，但是，这城里也就这么小，好事者如果将她与叶世宏的关系传得沸沸扬扬，她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别人？ 想要通过嫁人改变自己的命运是不是成了痴人说梦？ 楚琴撕心裂肺地哭着，只觉得天都塌了。 宾客们看完了这么一场好戏，也只能散去了。这年头在饭店里摆酒结婚的新人不多，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回，他们可是饿了好几顿，空着肚子来的。 本来还以为可以在天津楼吃到有名的红烧蹄髈和香酥鸭，想到这些菜重油赤酱地端上来，他们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却没想到，这一切都被新郎官和那个坏心眼的第三者给毁了！ 宾客们走着走着，饿得脚步都虚浮了，正义感却爆了棚，边走心里还默念着，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宣扬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非得给新娘子讨回一个公道不可！ 第八章无缘的老丈人 第八章 无缘的老丈人 到底是女儿出嫁，陈婉妹和俞振发再不喜叶世宏，此时也是希望两个孩子能把日子过好的。 他们带着两个儿子喜盈盈地在饭店门口迎客，拍拍屁股带着李欢欢走人的李婶见着了，走到了陈婉妹边上，凑到她面前耳语了几句。 等楼上的消息终于传下来的时候，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陈婉妹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说什么？这婚不结了？” 俞振发好面子，听了来龙去脉，双眉一皱，“开什么玩笑？这么多人都来了，锦绣怎么能这么任性？” 两个人急匆匆要往楼上跑。 而休息间里，叶家人还没离开。 叶世宏坐在小板凳上，两只手捂着脸，不知道是羞愧还是懊恼。 叶大成和牛荷花气得互相数落，一个说儿子不成器，一个说城里的丫头就是娇，天大的事情不能把今天忍过去了再说？ “妈，我哥不结婚了？村里的喜娃和顺溜子都在等我回去给他们带喜糖吃啊！”叶霜霜哭得直喘气，脸颊上的两坨高原红看起来更扎眼了。 “结！怎么不结！”牛荷花狠狠掐了叶世宏一把，“不管你是哄也好，劝也好，总之去把那丫头给叫回来，结了婚，以后这家就是你说了算，但是现在，咱家丢不起这个人！” 叶世宏是农村里最出息的小伙子，高中毕业之后来城里闯，找了份好工作，村里的人都羡慕他老叶家教出了这么个孩子，现在从天上掉到泥坑子里了，让家里人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就从来没听说过哪家姑娘会在婚礼当天直接撂挑子走人的，牛荷花越想越火大，撺掇着叶世宏马上去把俞锦绣给哄回来。 “你不是那个姑娘眼巴巴追着你跑吗？”叶大成沉得住气，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去说说，让她把气顺了，这婚照结！” 叶世宏孝顺，也知道父母从农村里赶来耗了不少劲，还以为美滋滋地吃顿喜酒就能一起在新房子里睡个好觉，过段时间再回村吹嘘，眼下出了这档子事，他的心里也不安乐。 但是不安归不安，让他现在厚着脸皮去找俞锦绣求饶，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如果是以前，那只要勾一勾手指，俞锦绣就笑盈盈地凑上前，摇着他的胳膊不放手了，但是今天—— 叶世宏不由想起了俞锦绣离开时决绝的眼神。 她说女孩子最重要的是不自轻，他真有能耐让她回来？ 叶世宏心乱如麻，脑袋里像是缠了浆糊，又想到俞锦绣在临走前看着他的眼神中是含着不忍和不甘的，又给自己鼓了鼓劲。 事到如今，娶谁不是娶？父母说的话没错，他不能承担失去这城里小姐的风险。 “对，我去让她回来！”一拍大腿，叶世宏站了起来，刚要往外走，忽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冲了过来，冲着他的鼻子狠狠给了一拳，他重心不稳，跌回到小板凳上。 俞承国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来的，他死命扯着叶世宏的衣襟往墙角摔，拳头往叶世宏的身上落下，毫无章法，没一会儿，垫后的俞承光也跑来了。 两兄弟揍得叶世宏连喘气的劲儿都没有，两只手举高求饶，牛荷花才尖着嗓子冲外头喊着，“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啊！有人杀我儿子啊！” 怎想一喊，喊来了两个和他们年纪相仿中年人。 陈婉妹没什么文化，看起来唯唯诺诺，俞振发却是个国家干部，虽说当的官儿没多大，但站在叶大成夫妇俩面前，却是气势逼人。 牛荷花嚷嚷到一半，突然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咳嗽了好半晌，俞振发皱着眉，嫌弃地往旁边躲了躲。 叶大成看清了形势，从兜里拿了托人买来撑场面的大前门香烟，“这是亲家吧？先别动火气，抽根烟。” 俞振发淡淡地扫了叶大成一眼，也不说话，对方立马用手抽了一根出来，双手递到他面前。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说今天这一出是闹得难堪了，但是，亲家都上来了，应该也是想要挽回点局面的吧？叶大成这样想着，心里头稳了，冲着俞振发笑着，身子俯得更低了。 这烟递了出来，跟他粗糙的手一起停在半空中，俞振发却就是不接。 仿佛连空气都要停滞，许久之后，俞振发连看都没有看叶大成，直接从他边上走了过去。 叶大成谄媚的笑脸僵住了，牛荷花看着自己的男人被这样瞧不起，脸色也不太好看。 “你还有脸求饶？”俞承国打疲了，收回拳头，冷冷地盯着叶世宏看。 叶世宏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两个人的长相。 这两个杀红了眼一般的男人，看起来相貌堂堂，身上穿着的，脚上踩着的，无一不是百货商店里的高级货，很显然，这两人是俞锦绣的哥哥和弟弟。 这俩差点要成了他的大舅子和小舅子。 “大舅子，小舅子，你们别听人瞎说，我也是被人冤枉的。刚才那个大婶跑过来瞎说八道，我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人扣上了这帽子。”叶世宏缓过神来，也知道应该先跟眼前的两个人赔不是。 但是，要真赔不是了，不就等于他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过错？ 他还指着继续混下去的，他还指着把俞锦绣哄回来的，怎么能这么轻易承认错误？ “那些都是陷害我的人！这年头诽谤不花钱，他们没安好心！我现在就去把刚才那几个人认出来，把他们送到公安那里去，看看他们还敢不敢信口雌黄，不分是非黑白！” 说着叶世宏就要起身，一站起来，一个大大的耳刮子却直接往他俊朗的脸上落了下去。 他险些没站稳，瞪圆了眼睛看，不想揍他的人居然是他的老丈人。 换句话说，应该是无缘的老丈人。 只见俞振发怒目圆睁，一只手落下，手掌心都红了一大片。 “你小子还有脸？要送公安可以，承国，去给派出所的刘局打电话，就说这里有个人犯了流氓罪！” 话音未落，叶世宏连嘴皮子都动不了了，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瞧，瑟瑟发抖，狼狈不堪。 第九章第一次落泪 第九章 第一次落泪 俞锦绣跑了出去，一个人在街上瞎晃，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今天晚上她跟着叶世宏与楚琴一块演了一出闹剧，说心里头不痛快是假，但是当一切尘埃落定，她却忽然有些恍若隔世。 可不是隔了一世吗？俞锦绣自嘲地笑了笑，望着瓯江电影院门口贴的海报。 上一世她傻，与詹妮一起看了几部爱情电影，就真以为自己也能遇到爱情，不撞南墙不回头，撞破了南墙还在怪南墙不够坚固，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上出了什么问题。 当年，她如愿嫁给叶世宏，女人最珍贵的新婚之夜，叶世宏的父母却带着他弟妹住进了他们二十来平方的小房子里，隔着一面墙，他们一时讨论饭店的菜色，一时抱怨俞家人出手大手大脚。 “他们家有那么多钱，给咱们了多好？非请那些八竿子打不着一边的人吃饭，这是摆阔！” 直到今时今日，俞锦绣还记得牛荷花说的这句话。 新婚之夜，她把委屈咽了下去，却没想到她的步步退让正是他们的武器。上一世，她打落牙齿和血吞，直到死的那一天，她才赫然意识到，原来她错了，大错特错。 二十岁的某一天，是她人生的风水岭，从那天之后，她的人生急转直下，再也没有品尝过一丝幸福的滋味。 后世总爱说一句话，一手好牌被自己打了个稀巴烂，对她而言，不正是最好的写照？ 重活一生，她终于得了一个新的机会，这一次，她再也不能被猪油蒙了心。 爱情是最虚幻缥缈的玩意，贪婪的人才会一个劲地去追求这东西，拿上一辈子去赌，她败了，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这可不是一场豪赌吗？ 路灯下，俞锦绣望着自己忽长忽短的影子，咬着牙发誓，这一生，她不会再被任何人所左右。 俞锦绣回到家中小院时，家里头的灯是亮着的。 听见女儿细碎的脚步声，陈婉妹立马就迎了上来。 “锦绣，你别难受，你爸带着承国承光好好给你出了一口恶气！”陈婉妹担心女儿，一只手紧紧地揽着她，生怕她连路都走不稳。 在这年头，流氓罪那可是大罪，被扣上了这名头，重则判个十几二十年，就算是轻的，这一辈子也就毁了。俞振发当着叶世宏的面一声厉呵，两个小的连哭都不敢出声了，牛荷花和叶大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他千万不要动用关系把他们的儿子送到派出所去，哭声连带着磕头的声音，就连叶世宏都被他们拽到了地上双膝跪着。 俞振发是为女儿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可是出了饭店的门，他又自己嘀咕了起来，“婚没结成，那么多人看了笑话，明天我回单位怎么见人？” 俞振发不是不气愤的，可是，生气归生气，到家之后见女儿迟迟没回来，他又很担心。 女儿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委屈，万一一个想不开，做出了傻事怎么办？ 现在，俞锦绣回来了，俞振发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比谁都心疼这宝贝疙瘩。 他站了起来，冲着俞锦绣招了招手，“我早就说了叶世宏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什么早不听？非得整出了这么一出才知道自己看错了人！” 俞锦绣瘪了瘪嘴巴，垂着脑袋往父亲面前挪。 “你少说两句，女儿心里难受！”向来不跟丈夫顶嘴的陈婉妹忍不住为女儿出了头，却是嘟嘟囔囔的，话语含在齿缝里，小声地说着。 俞锦绣抬了抬眼。 “姐，你都没看到，刚才那个叶世宏跪在我们面前跟龟孙子似的！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现在心里头别提多痛快。”俞承光嬉皮笑脸地看着俞锦绣。 小时候哥哥太优秀，距离感十足，弟弟却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悠到大的，在家里，俞锦绣跟俞承光的感情最好，但是，嫁人之后，两个人却也生疏了。想到俞承光后半辈子的落魄，再看着他现在生龙活虎的模样，俞锦绣不由红了眼眶。 “行了，事情都过去了，还磨磨唧唧的！”俞承国摆了摆手，“你也累了，快进去睡吧。” 俞承国怕俞锦绣再被父亲教训，一只手推攘着她的背，就要把她往屋子里推。不想，俞锦绣却只是摇了摇头。 她径直朝着最严厉的父亲走了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父亲的神情没有半点松懈，他沉着脸看着俞锦绣，面无表情，就是再没心没肺的人都不敢靠近。 但是，俞锦绣偏不理这么多。 家里人都怕俞振发，就她不怕，小时候她总爱在父亲最忙的时候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坐在他的膝盖上晃悠，现在，她看着俞振发严肃的神情，鼻子却是一酸。 上一世，父亲在母亲死后，娶了过去的下属进门。彼时俞振发已经从国有单位退了，自己出来开了个厂，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人也有些膨胀，跟这女人在一起之后，三个子女都不搭理他，他自然将自己的全部感情投注在了新家庭上。没想到，他这新老婆脑子比谁都精，她一心看上了俞振发的钱，想着给自己的儿女谋后路。到了最后，也不知道那女人使了什么计俩，厂子倒闭了，他的所有财产都被那个女人卷走，连套房子都没留下，那女人的子女花着他的钱带着老母亲吃香的喝辣的，俞振发却一个人进了老人院，孤苦终老。 在俞锦绣的记忆里，俞振发老了，他老得多走两步路都得扶着墙，多说几句话连气都喘不顺，可是现在—— 俞锦绣红着眼，扑到父亲的怀里。 “爸。”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却带着怯意。 女儿的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俞振发的身体有些僵硬，但是，一时之间，再大的脾气也都烟消云散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没事，都过去了，就算天塌了，一家人都为你撑着。更何况那个叶世宏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个街角的小无赖，成不了气候，改明儿我拿把扫帚把他扫了！” 俞锦绣“嗯”了一声，不住地点头，声音有些奇怪，俞振发垂下眼，只见女儿靠在自己的怀抱里呜呜咽咽地哭着，惹人心疼。 回到二十岁，应该欣喜，应该珍惜，这一次，是她第一次落泪，也是最后一次。 也真是受了大委屈了，俞振发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女儿的背。 第十章世宏在门口等你呢 第十章 世宏在门口等你呢 俞锦绣早就打定了主意，等解决了婚事，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今生再也不要与叶世宏有任何纠葛，但是，第二天回到厂里，她发觉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叶世宏跟单位请了半天的假，专程跑到制钉厂门口守着。 昨天的那一幕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就连街角那个修鞋的老奶奶都把前因后果听了个明明白白，此时叶世宏却仍有脸来找俞锦绣，她的工友们不是不佩服。 “昨天锦绣不是跟他说清楚了吗？现在还过来，求和啊？” “看来是家里人给他施加压力了。之前看这个世宏人模人样的，没想到他妈是个泼妇，昨天死缠烂打让他娶城里媳妇的模样，真是不要脸哟！” “也不知道锦绣是倒了什么霉，跟这家人牵扯上了！还好没嫁给他，不然，哭坏了眼睛都没地方说去。” “话也别说太早！锦绣丫头对他有多喜欢你忘了？说不定他哄两句，她就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回去了，过几天再给你说一声，去喝他们的喜酒！” 叶世宏站在制钉厂门口，腰杆子挺得笔直，他不是没听见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但是，再大的侮辱他昨天也受过了，这些闲话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 父亲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好歹活到这把岁数，说的话不中听，却是字字诛心的。事已至此，所有人都视他叶世宏为臭虫，如果他不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恐怕以后就抬不起头来了。 他自认为根本就没有做对不起俞锦绣的事情，但是三人成虎，等这事情传到他单位的领导耳朵里，他的前途就真的毁了。 于是他来了，堂堂正正地站在制钉厂的门口，等着俞锦绣来上班，等着挽回她。 想来俞锦绣应该是哭了一宿，今天来上班一定是红着眼睛的，一见到他，他温言软语几句，好听的话一入耳，她的心不就软了？ 叶世宏觉得自己的胜算还是不小的，他探着脑袋等俞锦绣出现，脚脖子都站酸了，却没想到，等了整整两个小时，都没看到她的身影。 他没想到的是，俞锦绣早就已经从后门进去，在自己的岗位上忙了起来。 忙了一上午，手边的工作做完了，才有好事者凑了过来。 “锦绣，你男朋友刚才在门口等你呢，你见着了没？” “什么男朋友？” 俞锦绣歪了歪脑袋，詹妮已经先她一步把话说明白，“你们别瞎说了，锦绣昨天就已经跟那个男的说清楚了，两个人不处了，以后也不可能再给他什么机会！像这样的人，就像是破烂工厂里摇尾乞怜的狗，你爱要，你捡回去养！只是这狗肯定是养不熟的，别吃了你家的骨头，反过来还咬你一口！” “呸呸呸！”林晓青像是接到了个烫手的山芋，立马撇清道，“我才不要呢！他也就长得好看……不，我现在觉得他长得也不好看，面目可憎的，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也不知道楚琴是不是瞎了眼，居然——” “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也别为她说好话了。”詹妮冷笑了一声。 她们说这话时，楚琴刚捧着一沓纸张从隔壁走了进来，听见了詹妮说的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昨天回到家之后，她大哭了一场，怎么都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只不过是想要借着最后的机会巩固自己在叶世宏心中白月光般的地位而已，怎么就变成了被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呢？ “詹妮，你在说我吗？”楚琴鼓足了勇气，走了过去。 詹妮从小就自诩女侠，对于嫉恶如仇的她来说，楚琴的所作所为简直是让她没办法忍受。她的眼睛是容不得沙子的，没跑去楚琴面前大闹一顿，也不过是顾及过去的情面罢了。 但情面到底是过去了，往后见面，那就是桥归桥，路归路，没什么好脸色是必然的。 詹妮冷冷一笑，搬着凳子与俞锦绣坐近了些。詹妮的立场昭然若揭，她是站在锦绣这边的，楚琴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昨天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左思右想，她总觉得是俞锦绣摆自己一道，但是—— 俞锦绣真有这脑子吗？ 不，如果俞锦绣真这么聪明，当初就不可能被她耍得团团转！由始至终，楚琴从来没有把俞锦绣和詹妮当作自己的朋友，跟她们一起玩，也只不过是因为这样能有更多的机会被人注意罢了。俞锦绣是什么性格？被她卖了还能给她数钱的主，哪有摆她一道的能耐。 楚琴定了定神，直接越过詹妮，走到了俞锦绣的面前。 俞锦绣不动声色地看着楚琴，想起过往种种，心中倒没有涌起恨意，只是觉得可笑。 “锦绣，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可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男人撕破脸。”看见办公桌上有个杯子，楚琴直接拎起热水壶给俞锦绣倒了杯水。 “就当我给你认错了，行吗？” 这么多年的感情，她也真好意思抢了别人的未婚夫！楚琴已经低声下气到这份上了，在场的所有人却还是觉得俞锦绣不应该轻易原谅她。 詹妮是第一个站起来的。 楚琴不顾过去的情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詹妮已经不想过问，但是现在她居然还摆出楚楚可怜的姿态，站在最卑微的位置道德绑架俞锦绣，让人怎么忍？ 詹妮一拍桌子，猛地窜到楚琴的面前，这架势，像是立马就要撸起袖子左右开弓，给她几个耳光，砸醒她，也为俞锦绣报个仇。 围上前来的都是看热闹的女同志，哪禁得住这气势，想拦也拦不住，各个都想置身事外。 大部分人都被詹妮吓着了，只有身为当事人的楚琴连眼睛都没眨。 她直直地望着俞锦绣，双唇微微颤抖，不卑不亢，“锦绣，如果詹妮打了我，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那就动手吧。就算你不拿我当朋友，我也接受，只是往后我们还是在一个厂子里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希望你心里好受一点。” 没见过这样的白莲花。 俞锦绣笑了笑，双手轻轻按着冲动的詹妮，让她坐了下来。 “楚琴，世宏在门口等你呢。” 第十一章一斗米养仇人 第十一章一斗米养仇人 被人抢了男朋友，在摆喜酒的当天丢尽了颜面，当事人居然还是不急不恼，心平气和地对着不要脸的情敌说话，这俞锦绣未免太善良了点吧？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过去的俞锦绣虽然没什么头脑，但却是个斤斤计较的主，被人欺负了，那就是死缠不休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而楚琴脑海里却回荡着俞锦绣的话，叶世宏来找她了？ 楚琴怔怔的，却还是跑到了大门外去。 楚琴一跑开，立马有人拍了拍大腿，“锦绣，你以前就是被楚琴给利用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低声附和了起来。 “那回春节值班，楚琴和詹妮一起把公告栏上自己的值班名字给抠下来了，方主任杀鸡儆猴，可没少给她们俩脸色看。锦绣倒好，单枪匹马冲到主任办公室，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了，领导给她穿了好几个月的小鞋啊！” “我估计当时就是楚琴在锦绣面前哭哭啼啼的……锦绣！你以后别再让她利用了！” 工友们七嘴八舌，俞锦绣也不反驳，好脾气地笑着，脑海中倒是真的回想起了当初的事情来。 楚琴给她下了不少套子，在上一世临终之前，她怎么都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直到一天打扮成贵妇模样的楚琴站在她的病床前，冷冷地对她说了一番话。 “这些年我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过去的憋屈劲儿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有些事情，我夜里想起来还是咬牙切齿。我捡了邻居落在家门口的半斤猪肉回家吃，被他们发现，你跑出来给人家甩两斤精肉还回去做什么？我被方主任指着鼻子骂没文化没教养，你站出来把她的家底子都掀出来嘲讽做什么？锦绣，你是不是很得意？你以为自己出身好，心地好，我就会感激你了吗？我只会觉得你可笑，你的优越感秀到现在，终于秀完了不是吗？” 一碗米养恩人，一斗米养仇人，俞锦绣反复回想，只总结出了这么一句老话。 过去的事情她不想再细细琢磨了，只是，这一生，她绝对不会再给楚琴任何机会伤害自己。 楚琴不是想要养着叶世宏这备胎吗？不就是想着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还有个男人视她为最特别的存在吗？ 既然如此，不如帮她一把。让楚琴顺利嫁给叶世宏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结婚之后，她的日子还有可能像上一世那样顺风顺水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用在楚琴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俞锦绣知道自己根本就不用费力去跟她斗什么，只要顺水推舟，楚琴能被她自己给怄死。 俞锦绣往厂子门口走的时候，叶世宏果然和楚琴站在角落里，也不知道小声嘀咕着什么。 叶世宏心里还是想要找俞锦绣复合的，纵观全局，娶这女人对自己来说是最有利的，但是，听见楚琴小心翼翼地告诉他，俞锦绣是铁了心不跟他好，甚至嘲笑他是养不熟哈巴狗！他的自尊就像是被人丢在脚底下践踏一样难受。 “世宏，这年头哪个女人不以夫为天的？锦绣怎么变得这么拗呢……” 叶世宏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受，只觉得眼前的楚琴看起来都没这么讨人喜欢了。 俞锦绣还在寻思着怎么跟叶世宏说清楚，远远地就看见方主任骑着自行车来了。 这年头二八杠自行车还是挺稀罕的，方主任骑着车，一手夹着个碎花小包，看起来还真像是个女强人。 “你在这儿干什么？” 方主任单脚下了车，手扶着车把手。 “方主任。”俞锦绣有些委屈地走了过去，“以前是我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俞锦绣长得就楚楚动人的，小嘴往下一撇，看起来就更可怜兮兮，方主任和陈婉妹是旧识，也不是不清楚昨天的事情，这下见俞锦绣这姿态，过去再多的恩怨都随风消逝了。 “锦绣，你心里难受我知道。如果你想要我们给你讨个公道，尽管说出来，作风问题虽然跟工作态度无关，但是，我们的领导绝对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在厂子里发生的。” 方小萍皱着眉很严肃，俞锦绣心里一暖。 这年头，还是好人多，想到过去自己是怎么得罪方主任的，她突然有些无地自容。这女强人之后的日子过得不是很顺遂，老公不成器，儿子不学好，自己一个人撑着这家，要多艰难有多艰难，或许应该出手帮帮她……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主任，我知道领导们为我好。但是，之前的事情我不想计较了，楚琴是我的好朋友……” 听着俞锦绣缓缓说着自己的心里话，方小萍瞪大了眼睛，迟迟说不出话来。 被人欺负成这样，还能想着以德报怨？ 方小萍还想再劝说她几句，但是，看着俞锦绣坚定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行，这事我给你办了。” 方小萍把车停下，直接往叶世宏和楚琴跟前走。她越往前，脸色就越难看，这楚琴真是个道德败坏的女同志，之前她看这丫头哪儿哪儿不顺眼，还真是没走眼！ 楚琴还在小声地对叶世宏说着话，言语之间也不过是心疼他的父母大老远赶来还被人这样嘲笑，她一时暗戳戳地说俞锦绣做事不给人留情面，一时又说自己不好，不应该害了大家。 “现在说这干什么？锦绣做事已经够给我留面子了，发生了这种事情，连一句难听话都没说！”叶世宏烦了，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是……锦绣比以前懂事多了……只是她不该这样高高在上。”这是叶世宏第一次对她说重话，楚琴连忙改口，话音未落，余光里却看到方小萍走了过来。 楚琴下意识跟叶世宏分开，站得远了点，方主任冷冷地斜了她一眼。 “楚琴，我们厂子里不管年轻人谈恋爱的事情。但是，作风问题必须深究！你昨天还跟这位同志抱得这么紧，现在又跟他划清界限，这是在证明什么？领导说了，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男女问题，不要做喜新厌旧、朝秦暮楚的女同志。” 第十二章人包铁的玩意 第十二章人包铁的玩意 楚琴会怎么处理与叶世宏的关系？这一点，俞锦绣就是用脚指头想一想，也能猜出个一二来。 楚琴的家世不好，这也没什么，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往上爬无可厚非，因此，她实在太在意自己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了。制钉厂的员工福利算不上特别好，但是，在门市部工作，却给了楚琴一个很好的机会。是攀龙附凤也好，是一蹴而就也罢，总之她不舍得舍弃这个机会。 方小萍说的一番话，无疑是在提醒楚琴，她与叶世宏的这档子破事，已经被上头的领导给盯上了。 要么就跟叶世宏一刀两断，另觅良人，要么就一心一意与他在一起，让人少些话柄，她会怎么选择？ 当然是后者。 对象先处着，将来等这事的风波淡化了，再提分手，吃不了什么亏！ 这么一想，楚琴也不急了，急也急不来，倒不如跟叶世宏再谈一段风风火火的恋爱。到时候分手了，她抹抹眼泪，人家最多说她遇人不淑，哪还记得这男人是她抢来的？ 俞锦绣自然没工夫打听楚琴弯弯绕绕的心思，光是听听这些细枝末节就已经觉得烦人了，她还给自己找苦吃？ 回到门市部，俞锦绣就专心投入工作中。上一世她几乎没好好上过班，工作时间浑浑噩噩，下班时间生龙活虎，过了几年，叶世宏当老板了，她也就直接心安理得得回家当全职主妇去了。 她和叶世宏本来就没什么共同话题，在那之后，两个人就更没办法把话说到一块去。俞锦绣当年总在想，如果她不放弃自己的工作，往后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女人经济独立的时候，才有话语权，倒不是说做家庭主妇有多不好，只是，遇上了像叶世宏这样的男人，如果还不为自己做打算，那下场只能是凄凉的。 “锦绣，物资局的小程来了，你接待一下！” 正琢磨着，陈姐的大嗓门打断了她的思绪，俞锦绣应了一声，小跑出来。 见俞锦绣跑了出来，小程微微点头，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姿态。 小程大名程廷，跟俞锦绣的父亲是一个单位的。俞振发是物资局里的书记，而程廷则是大学刚毕业的小年轻，大家都说他的前途无可限量，就连向来吝于夸奖人的俞振发在家吃饭的时候说起程廷都是赞不绝口。 “年纪轻轻，把未来规划得明明白白，所以说家世好不好根本就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年轻人自己的脑袋要灵清！日子还不是人自己过出来的吗？” 这是俞振发的原话，起初俞锦绣还以为程廷是个靠着自己奋斗一路向上的励志青年，到了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程廷的家世令人没法小觑。 上一世，她和程廷打的交道还真不少，只不过仅限于公事，两个人私底下一点都不熟悉。 俞锦绣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还没来得跟程廷打招呼，却见他仍旧面无表情，只是墨色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逆着阳光，她能够看见他的五官无一不是出挑的，如雕刻一般的轮廓却又让他的攻击性十足。这人天生就是个王者，只是，王者就能瞧不起没什么大志向的小年轻啦？ 对了，他是个沉稳又无趣的年轻人，这会儿一定在心底腹诽她太咋呼！ 俞锦绣倒不介意，直接把他往供销科领，“还是来采购钢材的吧？我爸也真是的，你来过好几次，轻车熟路，没必要每次都让我引荐的啊……” 程廷不吭声，俞锦绣也没太往心里去，这人从来都不乐意寒暄，即便是后来成了大气候，上电视接受采访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赏脸给主持人一个笑容。 他沉默了片刻，她就不再自讨没趣，从门市部去供销科的路很长，两个人并肩走着，这走廊都显得狭窄了起来。 她迈左脚的时候，他就迈左脚，她迈右脚的时候，他也迈右脚，两个人的步伐出奇一致，俞锦绣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这年头生活才刚刚好一点起来，大多数人的营养跟不上生活节奏，高大的男人不多，她随了父亲，长得高挑，却很少见到有谁能比自己高一个头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俞锦绣觉得自己能看得出程廷的气质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清冷而又凌冽的男人，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 “你不愿意去吗？” 他冷不丁开口，俞锦绣吓了一跳，立马躲回了视线，垂着眼盯着自己脚上白色的回力鞋看。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正寻思着，俞锦绣又吞了吞口水，她可比他多活了几十年，怎么反倒被他的气势给压过去了！ “去就去呗，有什么愿不愿意的！谁让我爸吩咐了。”俞锦绣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本来也只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对话而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俞锦绣这样说的时候，程廷转过眸，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 还是这样无知无畏又不管不顾的模样，这俞书记的闺女，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人家吃大米吃肉都能连带着长长脑子，出门转转圈都能长长见识的，只有她，肚子里没有一点墨水，成天想的都是穿衣打扮！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当饭吃？ 程廷不喜欢愚蠢的人，很显然，俞锦绣就是这么个蠢丫头，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交集也只限于工作而已。工作上要跟不同的人打交道，一些爱走捷径的老干部更惹人烦，这俞锦绣到底是赏心悦目的，还计较什么？ 做人还是得严于律己，宽于律人！ 采购钢材只需要走个流程就可以，程廷在供销科填好表格，就直接回去。 门口的看门大爷盯着辆摩托车瞧。 这雄风摩托车做工精细，样式大方，银灰色的车身高雅别致，在这条件好的家庭才配一辆自行车的年代，开得上这车的人该有怎样的家底啊！ 别管多大年纪的男人，都有一颗爱车的心，老大爷正蹲在摩托车旁边仔细琢磨着，程廷却出来了。 老大爷立马站了起来，“小伙子，这车真不错，是你的吧？” 程廷淡淡点头，算是答应了一声，长腿一迈上了车，这车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人车融为一体，轰隆一声响，连车带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可是人包铁的玩意儿啊！车技不好的话，撞坏了自己就不值当了，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的嘛……” 老大爷望着他扬长而去的身影，喃喃自语了起来，末了还咂咂嘴，心说这车真气派，赶明儿有钱了也给自家儿子整一辆！ 第十三章不需要本钱的买卖 第十三章不需要本钱的买卖 一到下班的点，詹妮就来呼朋引伴了，“俞锦绣，电线厂的来了，跳舞去？” 那一阵子交谊舞刚流行，厂子里的领导们倒是提倡年轻人去培养这么一门兴趣，制钉厂男工多，电线厂女工多，有时候两个厂子的同志们捧着手舞一曲，就这样把自己的个人问题给解决了。领导们吃了不少喜糖，对下班之余的活动就更上心了，甚至掏了厂里的腰包组织年轻同志上课学交谊舞，就这样良性循环了下去。 俞锦绣摆摆手，“赶着回家呢。” “看电影？《铁道游击队》！我请客！” “真不去了，詹妮，我想回家吃饭。” 电影票一角二分钱一张，但她们那会儿的工资也才二十几块钱，詹妮要请俞锦绣去看电影，算是出手阔绰了。见俞锦绣就跟一尊山似的，撬也撬不动，詹妮撇了撇嘴，也没再说什么。看着詹妮失望的样子，俞锦绣的唇角忍不住扬起。 她的用意，俞锦绣心中明白，更不可能无动于衷。虽说出去活动活动能多认识些人，心里头的创伤也能被冲淡一些，但是，她的心中根本就没有创伤啊！ 只不过，经过了上一世的种种，她也想明白了，恋爱结婚生子对她来说，不再是必然。这一生，她只想为自己而活。 俞锦绣回到家，陈婉妹正在做菜，粗粗问了问今天要吃什么之后，她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梅菜肉丸是她年轻的时候最爱吃的菜，陈婉妹离世之后，她无数次想要把这厨艺拾起，却发现不论自己怎么做，都没办法学到母亲的功力。曾经有一回，她望着桌子上被她捏成了个四不像的梅菜肉丸，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怎料叶世宏正好回来，看见她崩溃的样子，只是撇了撇嘴。 “你就不是这块料。” 俞锦绣是哪块料？直到死的那一天，她都没想明白。但是，现在她终于逐渐意识到，或许她并不是一无是处，只是在叶世宏的心中，她从来没占分量罢了。 陈婉妹蹲在地上，在砧板上慢条斯理地剁肉，将肥瘦相间的猪肉剁得细细碎碎，又拿了大把梅菜干撒在肉末上。陈婉妹将梅菜和肉搅拌好之后，就开始揉着小肉丸，没多久，圆滚滚的梅菜肉丸摆在了碟子上。 这就上锅蒸了，俞锦绣吞了吞口水，“妈，我今天要吃五个肉丸！” 陈婉妹笑了起来，“随你吃几个！你哥今天去同学家吃了，你爸又加班，今天的菜都吃不完了。” “那承光呢？” “姐，你还想把我也赶出去啊！”俞承光手上拿着本书，走了过去，凑到俞锦绣边上促狭地笑着，“你也少吃点，吃胖了，就真的要嫁不出去啦！” 俞承光话音未落，陈婉妹已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他立马自觉失言，拍了拍自己的嘴皮子。 这嘴皮子溜得很，就是说话之前从来就没经过大脑。俞承光很机灵，却也只是有一点小聪明而已，陈婉妹最宠他，又经常被他气得直拍大腿。 妈妈和弟弟突然不说话了，俞锦绣却像根本就没听见他说了什么，袖子一撸，就去帮忙开饭了。 俞承光舒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在姐姐的伤口上撒盐。 虽然俞锦绣已经回来好些天了，家常菜每天都吃，但是，每一顿饭，她都倍加珍惜。津津有味地把饭吃完了，她伸出一只手来。 “姐，你想干嘛？”俞承光眯着眼睛，警惕地望着她。 “石头剪刀布啊，输了的人去洗碗。” “不是有妈嘛！” “不行。”俞锦绣坚持，“妈忙活一天了，让她休息一会儿。” 谁说当家庭主妇不辛苦？一家大大小小这么多人要照顾，能把人的精力给耗竭了！俞锦绣记得上一世母亲心脏病越来越重，医生说她这是太操劳，这一世，无论如何，母亲也不该这么早离开。 俞锦绣回来了，她要保护所有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若是可以借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给一些值得帮助的人逆天改命，又未尝不算是做了好事一桩？ “可我晚上要出摊！” 俞承光还在抗议。 俞锦绣突然想起，在她二十岁这一年，弟弟才十七岁。他不爱上班，总喜欢自己琢磨着一些小生意，当时家里人全都不赞同。 在工厂里做工人多光荣，非得去捣鼓当什么个体户吗？ 俞承光不是没有生意头脑，但是，家里所有人都反对他出来单干，而他的内心又不够强大，于是不久之后，就放弃了自己的小心思，去了个工厂混起日子来。 后来，工厂的效益不好，倒了，俞承光成了无业游民，他当时的妻子实在没法跟一个整日得过且过的男人一起生活，终于还是带着孩子跑了。 他妻子离开的时候，愤愤不平地咒骂他没法再翻身了，后来，俞承光就真的倒霉了一辈子。 俞承光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心性孩子气了一点，俞锦绣估摸着这弟弟还是能改造一番的。 俞承光把碗给洗了，把几十本小人书搁在一块大花布上一包，就往肩上扛。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俞锦绣跟着俞承光出门，一人背了张小板凳。 就当是餐后散步也好，后世的人可注重养生了！ 俞承光把摊摆在离家门口不远的宏德高中附近，那里有个小角落，不少学生总爱来这儿淘宝。 大花布一摊开，俞承光坐在小板凳上，早就准备好的纸板往小人书上一搁。 “连环画只租不卖，两分钱一本！” 借着路灯，俞锦绣是看清楚了这纸板上面的大字，她不由乐了。 他们的爷爷是骨科医生，退休之后开了家小诊所，生意不错，生活水平自然是节节高。老爷子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钻研怎么给病人们打石膏，唯一的爱好，那就是宠孙子。 作为最受宠的孙子，俞承光是自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些连环画都是老爷子给买的，差的一毛几分钱一本，好的两毛多一本，三毛多的小人书，那就已经顶天了。现在俞承光把这小人书租给学校里的学生看，两分钱租一本，半个小时赚到几毛钱甚至是一块钱都根本就不算是个难事。 这还是个不需要本钱的买卖！ 第十四章重生的金手指 第十四章重生的金手指 两分钱一本的书，看完了也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这对学生们来说并不算是不能承担的开销。可是，到底是精神食粮，真要掏出这钱来，也算是这年代的奢侈品了。 有的同学不舍得把书看完，蹲在巷子里的小台阶上，双手捧着小人书，一遍一遍翻，可书就这么薄，最多也只能看半个小时的时间。看完了，还是得把书还回去。 这年头也不是没有偷奸耍滑的人，刚开始俞锦绣还想着会不会有人趁着暮色把书揣兜里跑了，但是观察下来，她忽然意识到，俞承光选的这位置很好。 宏德中学是鹿北区最好的学校，里头的学生们能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的事？ 俞锦绣和俞承光坐在一起，两姐弟看着钱唰唰进了口袋，心里美滋滋的。 有学生走了过来，犹豫了半晌，俞锦绣连忙站了起来。 “两分钱一本，都是最新的连环画！” “你们这书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学生嘟嘟囔囔又欲言又止。 两分钱一本算不上便宜，但是，一本书如果真买回家了，又能翻几回？有人想看，那就有人愿意租，这就是市场。 “没得便宜，我买来可是好几毛钱一本的呢！你也总得让我赚一点！”俞承光摆摆手，想要打发这学生走。 这学生也没再说废话，转个身要走，却被俞锦绣给叫住了。 “这位同学，你要是真心想看书的话，我们可以便宜一点！” 俞承光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姐姐却不为所动，他在心底琢磨着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年头，学生们的零花钱都不多，愿意放弃学校门口小卖部里的小零食，选择到他这儿看一本连环画的人不少，但也都是抠抠索索的。俞锦绣倒好，直接给这学生打个折扣，一个人要求便宜一点，那之前已经付过钱的学生们不同意怎么办？ 总不能让他把钱重新退回去吧！俞承光摸了摸陈婉妹给自己缝制的腰包，里头鼓囊囊的，心说他才不愿意把钱吐出来！ 俞锦绣无视俞承光的目光，平静地对眼前的这位同学介绍，“看一本书是两分钱，但是如果你能一次性看十本，那我就算你一角五分钱，这样一算，每本书才一分五呢。” 男学生迟疑了片刻。 一本书才一分五，听起来好像真是捡了大便宜。 “那我先看一本，明天再来看。” 说着男学生就要从书包里掏钱，却被俞锦绣制止住了，“那可不行，一次要交齐十本的钱！同学，我们做生意也不容易，你就别跟我们说价了。这里这么多小人书，我们一次性进货可是花了好几十块钱的呢，总不能亏本。”她眨了眨眼睛，又笑着说，“况且我们今天在这儿摆摊，明天说不定就不来了，你一次就只看了一本，明天还想看，上哪儿找我们去啊？” 俞锦绣放慢了速度说话，言语间笃定又温和，不卑不亢的语气再搭配上她柔情似水的温婉微笑，简直是让人忘了怎么讨价还价了。 俞锦绣谨遵微笑服务的原则，一套一套话说得男学生一愣一愣的，不一会儿，掏出了一个小钱袋，数了一角五分钱递到俞锦绣手里。 “行，我看十本。” 男学生拿了十本连环画，跑到不远处的路灯下，认真看了起来，俞承光却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姐，你知道他有钱？” 大家来他的摊上看书，也就是一本两本解解眼馋，一次性直接拿了十本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你看他穿的衣服，一个补丁都没有。书包也不是家里人拿布缝的布包，好像是百货商店买的。他家应该不差这么几角几分钱，只是有些人省惯了，一时舍不得花钱罢了。十本连环画，只要一角五分钱，看完了，内容全进脑子里了，比他买一本要划算多了。” 俞锦绣慢条斯理地向俞承光解释，他边听边点头，双眼中像是藏了火焰，燃得炽烈。 俞承光以为全家就他一个人能做生意，没想到，姐姐的脑袋好像比他还要灵光！ “姐，你好聪明！以后我们一起做个体户吧！” 这折扣自然是可以递加的，有人又跟俞锦绣还价，她又想了好几个“看书套餐”。二十本小人书，看书快的也就只要半个小时的时间，俞锦绣和俞承光坐在一起聊天，毫不费力，没一会儿学生们又递来两角八分钱。 虽说利润很薄，但是，学校门口的人流量多，薄利多销就是这么来的。 俞锦绣照着这个办法，又做了好几单“大生意”，同学们看的书多了，待的时间也就更长了。等他的“顾客”一个一个散去的时候，俞承光收拾好了小人书，还抢着把两张小板凳都背到了身上。 两个人回家一合计，居然赚了整整八块钱。俞承光也大方，手一摊，给了俞锦绣一半。 四块钱是什么概念？当时俞锦绣在制钉厂里上班，一个月也就二十五块钱，如果一天能赚四块钱，那一个月就有一百二，还上什么幺蛾子班呢！ “姐，要不你别干了，咱们姐弟俩一起做生意，摆地摊去。” 这会儿做点小生意的人不少，但是个体户却还是不怎么光彩的，家里的长辈总认为给国家打工才是最体面的工作，潜移默化，连带着子女们也有了同样的想法。 俞锦绣见识过新世纪的繁华景象，更见过一掷千金的豪气，当然不会局限于这个年代的思想，只是，摆地摊的收入对她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做生意可以，摆地摊还是算了，至于工作，迟早得不干，但不是现在！” 这年头，遍地是黄金，弯一弯腰都能捡到挣钱的机会，她如果不借这样的机会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岂不是辜负了重生的金手指？ 俞承光听着俞锦绣说的话，一愣一愣的，但是最后，还是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姐姐说了，可以一起做生意，这表示家里终于有人支持自己了！ 第十五章跟着姐姐有肉吃 第十五章 跟着姐姐有肉吃 “承光，你以前一个晚上能挣多少？” 俞承光摸了摸脑袋，“有时候两块多，有时候几角钱，有时候我没去，总之也没认真算。” 是啊，俞家不缺钱，俞承光跑到外边摆地摊，也只不过是在家里闲得无聊罢了。更多的时候，他都是抱着大彩电在小院子里跟自己的同龄伙伴们看电视唠嗑，稀里糊涂，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那可不行，做个体户得耐得住寂寞。 “如果想一起做生意，你就得勤快，至少要比上班还要勤快。” 总有人以为给自己打工是最轻松的事情，能当老板，又不必被领导管着，可不是轻松吗？但是，俞锦绣清楚，根本就不是这么个理！没人管着你的时候，你就得自己管着自己，人如果没有对自我的约束力，那就干什么都不成！ 回来之后的第七天，俞锦绣终于想通了一些关于未来的端倪来。 在制钉厂里上班，虽说饿不死，但是想要发家致富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上一世，有不少工友们在国家提倡自主创业之后纷纷下海，单位里的工作先停薪留职，等在外边摸到了门路，再回来把工作给辞了。后来开上豪车住上小别墅的，都是在一开始就当机立断的一批人。 当然，也有创业失败的，但是，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失败的风险，俞锦绣担得起。 与俞承光一起做点小生意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来他是她的亲弟弟，信得过。二来，上一世的俞承光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了最后一事无成。 这一世，俞锦绣想要拉他一把。 至于有人说做生意最好不要与人合伙，否则有可能闹得不愉快，俞锦绣倒不在意。亲兄弟明算账就好了，就比如说今天，两个人一起赚了八块钱，一人分一半，谁都服气。 俞锦绣认真数了数，家里的小人书一共是九十本，光听起来像是不少，可是，迟早会被看完的。更何况不是每一本书都对这些学生们的胃口，如果他们挑挑拣拣，发现这摊里没什么好看的书了，这“顾客”恐怕就流失了。 俞锦绣告诉俞承光，她并不一定每天有时间陪他去摆摊，但是无论如何，他每天都得出摊。这样做，既是为了留住他们的“顾客”，还是为了多赚点钱，做他们的启动资金。 “姐，什么是启动资金？” “我们赚过来的钱不能花，得攒起来，以后进点货，把生意扩大。就算这小生意没赚头了，钱也能留着做别的，你如果赚了钱就花了个精光，那还怎么把生意越做越大？” 这是他们的第一桶金，而钱是用来生钱的。 俞承光听得云里雾里，但大致上也算是明白了。不能像之前那样，赚一块钱，就花一块钱，现在的辛勤劳动，是在为未来拼搏。 俞承光不缺钱，但口袋里的钱却总是花不痛快，他没什么大志气，只想吃好喝好。但是，俞锦绣的话却提醒了他。 想不想开摩托？想不想开小车？想不想靠个人能力买一套房子？ 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可是，俞锦绣却突然在他眼前画了这么个大饼。不得不承认，这大饼让他垂涎欲滴！ 姐姐过去没什么大智慧，但是被男人伤害了一次之后，好像突然变机灵了！ 跟着姐姐有肉吃！ 话说得差不多了，俞承光也不傻，应该能自己慢慢领会她的意思，俞锦绣站起来就回了自己的屋里。 她蹲了下来，趴在自己的床边，整个身子往床底下钻，终于摸出了一个小铁盒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盒子是俞振发在北京的婶婶来家里做客时带回来的伴手礼。过去铁盒里装的是饼干，三兄妹把饼干吃了个精光，之后，俞锦绣就把这精致的小铁盒子占为己有了。 俞锦绣拍了拍小铁盒，吹去了表面上的灰尘。 盒子打开，里头安静地躺着几封她给叶世宏写的情书。当初她可真是个矫情的小少女，俞锦绣根本不敢多看信中的内容，生怕自己会抖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来。 她把信拿了出来，压在信封底下的，是三张崭新的大团结！ 整整三十块钱人民币呢，那可是她辛苦存的！爷爷出手很大方，每年大过年一定会给兄妹三人压岁钱，俞锦绣一分钱都不舍得花，全存起来了。至于平时的零花钱，那全是跟俞振发要的。爷爷再阔绰，一年的压岁钱也不可能是一张十块钱面值的钞票，这三十块钱是她一年一年存的，等散钱存到十块，她就去跟父亲换大团结！ 当时的年代可是人人缺钱，她的父母却从来没有打过她零花钱的主意，要不怎么说她是个娇小姐呢？ 俞锦绣把今天刚赚到的四块钱跟大团结放在了一起，又把信封压在上面，关上盒盖之后把盒子放回了原位。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 虽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有钱就有安全感，这话真不假！ 俞锦绣习惯晚睡，但这年头既没网络，又没智能手机，可把她给闷坏了。 从床边拿了本枯燥乏味的书看着，不知不觉竟也看到了尾声，好不容易来了睡意，正要躺下来睡觉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几声规律的敲门声。 三长一短的敲门声，声音很轻，如果不竖起耳朵，根本就听不真切。 俞锦绣自问不是一个敏感的人，但该有的警惕心却一分不少，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之后，她小跑至门边。 她甚至没想过站在门外的是不是小偷小摸的坏人，此时此刻，心里头已然装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打开木门，轮廓愈发分明。 站在门外的女人似乎没有想到来开门的是俞锦绣，吓了一大跳，往后一躲，好半晌之后才结巴着说，“我找错地方了。” 她一转身就要走，俞锦绣却往前一大步，轻轻抓住她的手腕。 反手一扯，俞锦绣手上紧紧拽过一件土褐色的粗线毛衣。 “没找错地方，这衣服是我爸的。”她淡淡道。 第十六章吃了这顿没下顿 第十六章 吃了这顿没下顿 眼前的女人不到四十，穿着粗布麻衣，却把自己打扮得妥帖干净，脸上劣质的香粉被夜风一吹，灌了俞锦绣满鼻腔冲人的香味。 俞锦绣眯了眯眼。 陈秀蓉是物资局请的临时工，后来俞振发出去开了个厂把这女人请去当会计，她的生活水平才慢慢高了起来。现在的她，估计还过着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日子。 俞锦绣下意识皱眉，眼前的女人双腿都快要打起颤。 这人看起来朴素，但后天练就了一股子可怜劲，一开口，“你是俞书记的女儿吧。” 俞锦绣打量着她。 陈秀蓉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撇去她后来对俞振发的无情，这会儿的她，应该是个温柔似水的主。上一世的俞锦绣最多只是与她打了几个照面，从来没有真正与她相处过。现在想一想，过去的自己实在是大意了。 父亲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这个女人有了不正常的暧昧关系？俞锦绣估摸着，这会儿大约是还没开始。否则，这女人也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上门，毕竟此时她走的还是善解人意的路线不是？更何况，倘若俞振发心里真的有鬼，也不至于睡得这么死，无视红颜在门外“三长一短”地敲着门。 当然，这些念头也只不过是在心底打了个转，还没来得深究。 与这样的女人说话实在不必拐弯抹角的，想问什么，直接问就是了。 “这么晚来，有什么事？”俞锦绣淡淡地问。 陈秀蓉的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脑海中的思绪来回翻涌着，最终定了定神。过去在工作中，她听俞振发提过这女孩几回，年纪轻轻，长得好，却没什么城府…… “刚从单位里出来，看见你父亲的衣服落下了，顺手给他捎上。”陈秀蓉不再战战兢兢，扯了扯唇角，笑了笑，“锦绣，你这么晚还不睡啊？快回去休息吧，阿姨就不打扰了。” 陈秀蓉转身要走，因为心虚，一颗心还揪着，俞锦绣却突然出声，喊停了她， “你是秀蓉阿姨吧？我爸在家里提起过你。说你怪可怜的，一个人无依无靠，带着一对子女，不容易。” 陈秀蓉的笑意立马就僵住了。 她与俞书记的交情的确够深的，男人被家里的事情搅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就需要一个红颜知己，而她有幸成了这么一个红颜知己。对于俞振发，陈秀蓉的确是有觊觎之心的，眼看着俞书记似乎也对她起了几分好感，她决定破釜沉舟，赌上一把。 送衣服过来，是想要说几句温言软语，让俞书记记得天冷了得加衣，但是，她没想到，来开门的居然是俞锦绣。 照这丫头的意思，俞振发平时在家里是提起过她的？说她是一个可怜的寡妇？ 也的确是她大意了，这家里这么多人，她怎么就能保证来开门的一定是俞书记？陈秀蓉一时失语，窘迫地张了张嘴，咳嗽了一声，“我这——” “阿姨，天这么冷，走这么一趟也怪辛苦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一双子女年纪也不大，自己在家里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好？无论如何，自家人总比单位领导的毛衣来得重要一些。” “不是，锦绣，我这是顺便……” 陈秀蓉还想辩驳，俞锦绣也没理，拿着衣服就要往里走，关门的时候懒洋洋地丢下句话来，“俞书记不缺这么件毛衣穿，往后他要是有些什么落单位了，不必特意送来，大半夜了，别让人睡不安生。” 俞锦绣把毛衣叠得整整齐齐，往屋里的木沙发上一放，就回屋睡去了，留下陈秀蓉一个人站在门外，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直到许久之后，她才叹了一口气，回头往家的方向走。 她没想到，俞锦绣居然对自己的底细知道得一清二楚，难道平日里俞家一家人都拿她当笑话来说道吗？ 是，她不容易，的确不容易。儿子才十三，念中学，女儿大一点，明明是块读书的料，却面临着辍学在家的窘境。为了两个孩子，她想争一争，只好走了一招险棋，没想到碰了一鼻子钉。 家里男人走得早，早就失去了顶梁柱，她能怎么办？难道就只能硬撑着，赚那么点微薄的工钱，把两个孩子带大？是，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过了十年了，也不怕继续跌跌撞撞走下去。但是，这条路难走，她想走捷径！ 陈秀蓉越想越不是滋味。 这城市并不大，骑着自行车，一溜烟就能到家。可她哪买得起自行车？陈秀蓉沿着黑漆漆的路走着，走了四十分钟才到家。 一进屋子，她把大棉袄脱了下来，还没喘口气，女儿林小婉大声嚷了起来，“妈！您去哪里了？小辉发烧了！” 陈秀蓉快走到床边，蹲在床边摸了摸儿子的额头。 烫得出奇。 “发烧了？” 陈秀蓉找了杯子想给林小辉喂口水，手一抬，力气却不足以把他从床上捞起来。 她只能把杯子放下，双手扶着儿子，眼睛一瞪，“杵着干什么？你倒是快给你弟弟喂口水喝！” 林小婉咬了咬唇，挪了几步，把水杯递到林小辉嘴边，劲使大了，他呛得直咳嗽。 儿子昏昏沉沉地躺着，让女儿办点事又不情不愿的，陈秀蓉的脑袋涨得疼。 “你怎么回事？让你给弟弟喂点水都不甘愿？你是怎么做姐姐的，弟弟生病了，你也不知道照顾着？这烧了多长时间了，要是真烧成了个傻子，我看你怎么办！” 林小婉瘪着嘴，素净而又瘦削的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委屈。 “那您又是怎么当妈的？这大半夜也不知道回家。妈，你不是说给我们再找一个爸爸吗？如果有爸爸的话，至少他能带我们去医院看看！你不是保证把俞叔带回家给我们做爸爸吗？” 说着说着，林小婉哭了起来，到底是个孩子，即便是憋着一口气，还是扯住了妈妈的手。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让妈妈去找俞叔，弟弟病成这样，如果再不去医院，再不找医生开点药，说不定就真的撑不过去了。 陈秀蓉被女儿劈头盖脸一顿指责，一时怔愣，此时林小婉又跪在她面前小声啜泣着，她更喘不过气来了。 去找俞振发？她寻思了一番可行性。 想到他女儿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她就觉得瘆得慌。现在再走这么远的路跑去人家家里打扰，说不定是要被那女孩子用扫把扫出来的！ 陈秀蓉咬咬牙，也罢，十多年都撑过来了，难道能这么倒下了？ 她站了起来，又猛地把女儿提起来，沉着脸道，“你先睡，妈背着你弟弟去诊所看看。” “您有钱？” 陈秀蓉没有说话，长出一口气，背起林小辉。 好在今天是月初，发了十多块钱的工资，看病的钱还是有的。至于接下来的日子，就只能东凑西借，下个月发了工资再慢慢还了。 她苦笑，背着儿子慢慢吞吞地往门外走，冷风扑在脸上，疼得刺骨。 第十七章主持联谊会 第十七章主持联谊会 这一夜，俞锦绣也难以入睡。 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她尽了全力，还是没有办法把父亲的心从陈秀蓉身上拉回来，那该怎么办？ 陈婉妹没什么文化，更没独立自主的能力，一辈子为这个家操持，却还是难逃与丈夫渐行渐远的命运，作为女儿的她，能做些什么？ 说服母亲离婚吗？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离婚”两个字，比千斤还要重。 俞振发自诩是一个有学问的人，认为和妻子没有共同语言，多说几句都像是在鸡同鸭讲，而陈秀蓉则是一朵解语花，温柔又有大智慧，他的心迫切地需要养分，这一切，是她能扭转的吗？ 俞锦绣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勉强合上了眼。 没多久，又被喊醒了，“锦绣，起来了，你爸有事问你。” 俞锦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陈婉妹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你爸问你沙发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在这个家里，俞振发就是一家之主，他说一不二，他要是皱皱眉，陈婉妹连大气都不敢出。大清早的，俞振发大发雷霆，说家里的小辈不够尊重单位里的同志，她能说什么？ 母亲满眼担忧，俞锦绣只是笑了笑，“没什么，我去跟他解释。” 俞振发坐在沙发上，面色不太好看。 他猜这毛衣是陈秀蓉送过来的，大半夜的，一个女人跑到家里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问了一圈，家里的人都说不知道什么情况，最后，他就只能想到了俞锦绣。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了，这女儿好像愈发有主意了，但是，再有主意，也不能目无尊长！ “爸。” 俞锦绣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针织衫，乌黑的长发扎起，低低地垂在颈后，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温婉。 “这是怎么回事？”俞振发的下巴冲毛衣抬了抬，口气不善，“我单位里的同事是不是来找了？怎么不叫醒我？” “哦，是陈阿姨。”俞锦绣淡淡地说，“她说你的衣服落单位了，我看也没什么大事，收了衣服道了谢，就让她先回去了。怎么了？” 这个时候俞振发与陈秀蓉之间还没有发展出超越男女友谊的暧昧情，因此，他是理直气壮的。想到女儿随意地就打发了陈秀蓉，他心里不痛快，恼羞成怒了起来。 但是，左右寻思，又找不到一个可以发作的契机，俞振发更加憋屈。 “你就这样让她走了？她家离这里好几里……” “爸，大半夜的，难道让陈阿姨坐下来喝杯茶再走吗？”俞锦绣笑了，“我看她也奇怪，这么晚了，说要叫我妈起来说说话。这不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就直接做了主。” 俞锦绣这话一说，俞振发挑了挑眉，“她要找你妈？” 大晚上的，陈秀蓉把陈婉妹叫起来做什么？俞振发犯了难。 没错，他的确是对陈秀蓉有好感，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甚至想要搭把手，但是，他们在单位也只不过是书记和临时工的关系，她直接上门来找陈婉妹——这也太逾越了！ “是啊。她说这毛衣的针法不够细，又说这绒线容易起球，我觉得，我妈戴着老花镜给你织毛衣已经够辛苦了，我和哥哥弟弟都没有呢，她还挑刺。”俞锦绣皱了皱鼻子，声音软软的，“爸，我也想要毛衣。我妈就是偏心，只心疼你。” 见女儿开始撒娇，俞振发不由笑了，揪了揪她的鼻子，“年纪轻轻的，一点都不懂什么是艰苦朴素，整天去商店买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穿，我以前怎么没看你那么稀罕你妈织的毛衣？” 见俞振发好像不再计较她把陈秀蓉赶走的事情，俞锦绣做了个鬼脸，也没再得了便宜还卖乖，到隔壁房间打了个招呼，就去上班了。 厨房里陈婉妹在擀面，俞振发说想吃点面食，也不管是不是太麻烦，她当即撸起袖子就给他做。一时揉面团，一时又哐哐当当地剁肉，忙活起来就不带停的，谁说她就不辛苦？ 俞振发对着那件毛衣，出了神。 俞锦绣一到单位，立马就被詹妮拉到了一边去。 “听说楚琴还是跟叶世宏在谈对象！他们压根就没分手，今天早上还是叶世宏送她来的，两个人离情依依的，别提多甜蜜！” 詹妮实在没想到，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这对狗男女还是没分开，两个人的感情还越来越好，这是谁借给他们的脸？詹妮是在为俞锦绣打抱不平，她却不需要，“那不是很好吗？什么锅配什么盖。” 俞锦绣笑眯眯的，水汪汪的眼眸一弯，唇角扬起的弧度又带着几分俏皮，詹妮皱了皱眉，眉心又慢慢舒展开来。 “让他俩好，看他们能好到什么时候！”詹妮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俞锦绣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的工作其实没有什么难度，就是在门市部和来采购的单位对接而已。几十年没上班了，重回岗位，她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只可惜这小职位实在没什么发挥的余地！正这么想着，方小萍就派了个人过来，把她叫到办公室里去了。 …… “主持联谊会？方主任，我哪会这个呀！”俞锦绣瞪圆了眼睛，她怎么不记得单位里什么时候举办过这样的联谊会？ 俞锦绣一个劲摆手，方小萍却只是笑，“谁说你不行？我看你形象好，身材又高挑，站在人群面前也不怯场，就是这块料！放眼整个厂子，有谁比你更符合条件的？” 方小萍本来就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否则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一路高升，成了单位主任。自从那一次俞锦绣情真意切地向她道歉之后，她看这丫头是哪儿哪儿都顺眼，这不，一有好机会，马上就想到锦绣丫头了。 “锦绣，你还年轻，不要固步自封。这么有意义的舞台，这么好的机会，你就该去多学习！” 方小萍一锤定音，也容不得俞锦绣拒绝，就直接赶鸭子上架了。 第十八章为难 第十八章 为难 八十年代的联谊会？俞锦绣搜肠刮肚，终于在脑海中找回了些许记忆。 上一世举办联谊会的时候，俞锦绣不是一无所知的。只不过当时她刚结婚没多久，在家里被琐碎的小事忙得焦头烂额，又一个劲地催眠自己这就是繁忙又温馨的新婚生活，才没把联谊会放在心上。 不过，也不怪她只顾着自己小家，即便当年她真想参加这联谊会，人家也不欢迎。 因为所谓的联谊会，就是变相的相亲会！ 对于相亲，俞锦绣自然没有兴趣，但是方小萍没有说错，年纪轻轻何必固步自封？过去的她就是太谨慎，总是把自己关在一个自己安全区里，以为只有这样才是安分守己，却从来没有想过，她的人生只属于自己，没理由被任何一个人禁锢。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多的是自由，多的是青春，多的是跟大伙儿狂欢的热情。 俞锦绣是奔着交朋友去的，詹妮却致力于给她找一个比叶世宏更加优秀的对象。下班之后，两个人骑着自行车，直接就往清玄街的服装店里奔去。 “别让别人以为你是被甩了的那个，可怜巴巴的！咱们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楚琴红眼，让叶世宏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詹妮扬了扬拳。 “这有点困难，人家忙着呢，哪有你这么闲。”俞锦绣揶揄一笑。 詹妮斜了她一眼，“你就会拆自己人的台！” 不论是在二十多年前，还是二十多年后，清玄街都是雅城最出名的地方之一。清玄街干干净净，两道的大小商店收拾得清爽整洁，来来往往的都是尽可能把自己往时髦处打扮的年轻男女，来到这里，俞锦绣才觉得现在生活着的时代也没这么老派。 “我就说红玫瑰没这么早关门吧！” “红玫瑰”是俞锦绣和詹妮最喜欢光顾的服装店，店主的眼光不错，进来的衣服大多大方得体，用点心还能淘出一些别致的宝贝来。 詹妮用手一指，俞锦绣盯着那店面瞧，想到数年后这条街上只有这家店屹立不倒，而她也有幸见过这店面二十多年以来的风风雨雨，不免感慨万千。 两个人刚要把车停下，后面突然传来了哨声，“你们！给我下车！对，说的就是你们！清玄街不能骑车进来，公告都出了多久了，你们怎么还是明知故犯？” 这是哪儿跟哪儿？ 俞锦绣一怔，刚想问詹妮怎么不提醒自己，她的脸色却比自己还丧气，“我以为你也跟我一样，想要碰碰运气嘛……” 清玄街是雅城出了名的步行街，顾名思义，进入这条街的人，只能步行，不能使用任何交通工具。这规矩一直延续到二十多年后，但是这条街本来就狭窄，小车是开不进去的，自行车也早就已经退出大舞台，不再是必备的交通工具——俞锦绣哪是想碰碰运气，她是真把这茬儿事给忘了！ “你们俩！别窃窃私语的，转过来！” 俞锦绣转过身，一脸的老实巴交，“公安同志，通融一下吧。” 光看背影还真没发现，这两个小姑娘倒是生得机灵。一个温柔婉约，眼底透着几分闪闪而动的光芒，一个则是生动活泼，眼珠子转一转，就像是能想出一肚子馊主意。但是，如果觉得凭借美色就能打动人民公安的铁石心肠，那就是大错特错！ “不行，这可是批评教育！如果对每个人都通融，还有没有人在意秩序了？你们俩现在站在这街口监督，逮到下一个骑自行车进来的人，就可以回去了。” 小公安冷冰冰丢下一句话就走，俞锦绣和詹妮面面相觑，一脸懵。 “这可怎么办？店门都要关了。” “只能等着啊。” 俞锦绣和詹妮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小公安一走，两个人就像是被抽了气的气球，蔫蔫儿地站在原地。 两对黑漆漆的眼珠子把整条街道都看了个遍，却始终没有发现哪个的运气比她们更差的。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詹妮现在倒是想放虎归山！眼看着天色逐渐昏暗，小公安一时从步行街的这一头溜达到那一头，“红玫瑰”的店主出来打了个哈欠，关上了店门，俞锦绣垂头丧气的，“我饿了，想吃我妈做的玉米羹。” 詹妮叹了一口气，“现在的人都太精明了，我觉得就是等到明天早上，也不会再来一个跟我们一样傻的！” 俞锦绣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望着小公安逐渐离去的背影，忽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背脊都挺直了，“詹妮，我口袋里有一把备用钥匙。” 詹妮一拍脑门子，“怎么早没想到？我也有呀！” 两个人对视一眼，从口袋里把备用钥匙一掏，蹑手蹑脚地挪到街边自己的自行车面前。“啪嗒”一声，车锁开了，她们往自行车上一蹬，撒欢儿似的就要把车骑走。 “喂！喂！”小公安听见了动静，从远处跑了过来，两只脚却追不过两个轮子，“你们这是——这是！不守纪律！” 小公安站在她们身后维持纪律的样子实在是像极了打小报告的小学生。 俞锦绣忍不住一笑，回头冲着小公安说道，“对不起，公安同志，我们要回家吃饭了，改天一定回来认错！” “是啊……下回一定……写检讨……” 黑夜中，只剩下街边零星的几家小商店还亮着几盏小灯，俞锦绣回头一笑，飘扬的发丝粘在唇角，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在那几盏小灯的映照之下显得尤其灿烂。小公安呆呆地望着她许久，皱了皱眉，下次一定回来认错？骗谁呢！ 现在的小姑娘真会糊弄人，刚才看她还斯斯文文的，没想到笑起来的模样居然是狡猾的！只不过，为什么这样的笑容，倒让他觉得和大多数的女同志都是不一样的？ 明媚而又充满朝气。 小公安严肃地咳嗽了几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时候不早了，这两个小丫头片子站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他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也罢，总不能太为难人家！ 第十九章互不对付 第十九章 互不对付 这个年代，天黑之后的夜生活自然不那么繁华热闹。 俞锦绣和詹妮在昏暗的大马路上蹬着自行车往家里跑，一开始有些忐忑不安，后来是觉得有趣，到了最后，两个人几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到了分叉路口，詹妮一摆手，还是那副直爽率真的模样，“回家了，明天见！” 俞锦绣应了一声，乐呵呵地回家。 在她生活着的那个时代，当然不会有人在大晚上骑着一辆破二八杠自行车在路上狂奔，一路来，她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这一刻，她使劲地踩着自行车踏板，她感受着呼啸的风从自己的耳边扫过，这一刻，自由就像是森林中无人管束的小鹿， 她使劲地呼吸，为这来之不易的喜悦。 俞锦绣死命踩了好几下踏板，她想要欢呼一声，为自己这来之不易又如此幸运的新生活呐喊。 自行车载着俞锦绣，沿着笔直的轨迹在路上跑着，她的生活本来也是这样一成不变的……俞锦绣扬起唇，整个人就像是镀着一层淡淡的光芒，耀眼而多姿。 速度越来越快，俞锦绣张开双臂，刚要嘚瑟几秒，一个东扭西歪，车子跌跌撞撞，向边上倒去。俞锦绣心中一慌，忙伸手去握车把手，一只脚往地下够，却为时已晚…… “砰”一声巨响，她结结实实地摔在街上，疼得龇牙咧嘴的同时，在心里暗道，这就是作死。 本来还是只快乐翱翔的小鸟，一个跌跤，又变回狼狈的俞锦绣，程廷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老老实实爬起来，顺便扶起了自行车。 这个俞锦绣，长得的确是数一数二，大家都说她模样娇俏，这资质连去当明星都是绰绰有余的。程廷倒不这么认为——以她这脑子，真是当明星的话，怕不是一跌进大染缸里就爬不起来了，又或者蹲在角落里给别人数卖了她之后得的钱，必然如此。 程廷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连眼皮子都不带抬的，长腿一迈，往俞家门口走。 手一抬，轻轻叩了叩。 “谁呀？” 直到陈婉妹的声音从屋子里头传出来，俞锦绣才龇着牙站起来。揉了揉自己跌得老疼的膝盖，俞锦绣推着自行车往院子里一搁，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从程廷身边走了过去。 能耐什么！虽然这小子是有点智慧，是有点家世，是有点恃才傲物的能力，但是，她俞锦绣吃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要多，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还要多！ 俞锦绣越过程廷就往屋里走，陈婉妹无奈地笑着，“看这丫头，真是被我们宠坏了。” 程廷薄唇微抿，扬起的唇角勾出一个疏离而又淡然的微笑，“陈阿姨，俞书记今天得加班，回家比较晚。” 俞振发平日可从来不会滥用职权，今天让程廷来一趟家里带句话，也只不过是看他顺路罢了。毕竟他是他们单位小年轻里面唯一一个骑摩托的，铁包皮的玩意儿一发动，没多久就报了信！ 程廷说完话就想走，陈婉妹不善于与外人交流，再加上这小伙子年纪轻轻，气场却足，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把人送到家门口，才忽然想到要留人吃个饭。 这会儿已经七点多了，程廷想要婉拒陈婉妹的好意，想起家里空荡荡一片，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方便吗？“ 陈婉妹这才放松地笑了起来，“锦绣刚回家，我们都还没吃呢，方便得很！” 陈婉妹精通厨艺，简简单单几个素菜加上一盘小炒肉，程廷吃得津津有味。听俞振发说过程廷家经济条件不错，个人能力也好，肚子里肯定是不可能缺油水的，这会儿他吃得这么香，那就是对自己厨艺的认可，陈婉妹心里别提有多美。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擅长做的事情，看着陈婉妹被人认可时的欣喜，俞锦绣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并没有在她的脑海中停留太久，片刻时间便已飞逝，但是，却让她一颗悬着的心突然落回原位。 只要陈婉妹能够找到新的方向，那么甭管将来家中会不会有什么变故，都不可能让陈婉妹在遇事时崩溃绝望。 俞锦绣在为陈婉妹找理想找出路，她却浑然不知，一只手紧紧抓着筷子，时不时往自己的嘴里送菜，却食之无味。 陈婉妹不太会说话，把程廷留下来吃饭的时候，也是想着女儿和程廷年纪相仿，总归能搭上几句话，自己则心安理得得做一个旁观者。没想到，俞锦绣和程廷基本上不理睬对方，这两个孩子难道互不对付？ 陈婉妹到底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女儿不说话，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说的话却连自己都觉得无趣。到了最后，她显得更加局促，俞锦绣只好帮她修补修补眼前尴尬的场面，倒是程廷，一点都不拘束——不动声色，怡然自得。 一顿饭吃完，俞锦绣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说道，“我弟是不是出去多久了？” “他吃了饭就走了。锦绣，你腿伤了，还是别去了吧。”自家三个孩子都是有主见的，陈婉妹斟酌着语句，盯着俞锦绣走路时撇着腿的模样，才忍不住说了一句。 俞锦绣一笑，“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没事的。” “那你别骑车！”陈婉妹摇摇头，见俞锦绣走了，才收拾起碗筷，“我家这丫头，从来都不接受别人的意见。都摔成这样了，还逞强。” 出于礼貌，程廷还是问了一句她这是要去干什么。 说起自己的女儿，陈婉妹的话语才流畅了些，“跟她弟弟去做什么小生意了，在宏德中学那边呢！走过去都得二十多分钟！” 俞锦绣做生意？这一点，程廷倒真看不出来。以为她是个捧着点工资不放，出来一趟就嫌太抛头露面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居然还有点自己的小主意？ 陈婉妹想要去厨房洗碗，又碍于程廷还在家里，坐立难安了好半天，他才起身告辞。 “阿姨，谢谢你准备的晚餐，打扰了。” 陈婉妹把程廷送出门，长出了一口气！ 第二十章人言可畏 第二十章人言可畏 俞锦绣走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的膝盖和脚踝是真的伤着了。多走几步，伤口处就有些刺痛，她蹲下来，拉起裤腿看了看。 早知道就不应该听陈婉妹说的，要是骑自行车出来，一咬牙，没一会儿就到了！俞锦绣蹲在灯源充足的地方，裤腿往上掀了掀，雪白纤细的脚踝上鲜红一片。 “轰隆隆”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俞锦绣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程廷开着摩托车来了，这条路就是他回家的路。 俞锦绣没理睬程廷，他却把车缓缓停了下来，“伤到了？” 抬起眼，是他居高临下的眼神，俞锦绣“嗯”了一声，“擦破点皮，不碍事。” 把裤腿整理好，俞锦绣咬着牙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路灯在寂寥的街上投下两个人影，一个纤细，一个高大，影子时长时短，时短时长。 程廷黑白分明的眸微微一动，“受伤了就先回家。” 俞锦绣懒得与他多说，这程廷不是怪清高的吗？这会儿怎么变成个乐于关心群众的老好人啦！现在回家，她也不是没想过，但是，路都已经走了一半了，再撑一撑就能到中学门口，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坐在弟弟的自行车上让他驮着自己回来就好了，如此一算，也不算是做了无用功。她抛下一句“忙得很”，就自顾自往前走，连余光都没瞄程廷一眼，他却不气，反倒是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起她蹒跚的背影来。 程廷以为俞锦绣是一个安于现状的年轻女孩，这倒不是他瞧不起人，在这个鹿北区，在这个雅城，甚至于整个中国，这年头大部分的姑娘们都没有什么大志向。 因此，俞锦绣与俞承光在中学门口摆摊这件事，才让程廷提了提兴趣。 而此时，她的固执，又让他对这个娇气的小姑娘有了新的认识。程廷握着摩托车把手一跃，坐上车，开到俞锦绣身边，“上车吧，我送你。” 俞锦绣扭过头扫了他一眼，大有一副打量脑残人士的觉悟。 程廷不自然地撇了撇嘴，“开个车就几分钟的事情。”顿了顿，他咳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看见我送你，我可以在十几米开外就把车停下来。” 俞锦绣不再推辞，大大方方地上了车，往程廷身后一坐。车子就这么大，座椅就这么长，两个年轻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微微碰触，但是他们谁都没考虑这个。程廷在心里琢磨的是，难道他误会了她？而俞锦绣则在想，都上车了，何苦停在十几米开外呢，多难走！ 坐一趟顺风车怎么了，后世还有“摩的”呢，那些搭“摩的”的姑娘们也没担心过什么人言可畏啊！人家爱说什么那是人家的事情，人不能越活越回去，既然回来了，那她就不愿意让自己活得憋屈。 程廷载着俞锦绣去宏德中学门口找俞承光，短短的一段路，却因为两个人都默不作声，而显得格外漫长。 其实俞锦绣是从最近才发现程廷对自己是不友善的。 这份冰冷大概是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的，而过去的她根本就没有把心思放在他上面。当时的她满眼的叶世宏，一颗心随着他揉圆搓扁，只恨不能用榨汁机打成汁，往他口中灌了。可即便如此，叶世宏却还是对她不闻不问，现在想想，也不怪别人瞧不起自己。 “哪里停车？” 俞锦绣把脑袋往程廷身前探了探，“我弟弟在那里。” 下了车，道过谢，俞锦绣就直接往摊上走，程廷发动了车子，扬长而去，留下一串长长的尾气。 “姐，这是谁？新男朋友？比叶世宏那小子好多了！而且他这车好酷！” 俞承光一脸狗腿地凑了过来，俞锦绣也没客气，拿起一本小人书往他脑袋上一砸，“别瞎说，那是程廷，晚上在我们家吃饭。” 刚才借着夜色也没看清楚，原来开着帅气摩托车的是程廷。这程廷面对俞锦绣时向来都是公事公办的，好像从来没有流露出被美色倾倒的架势！俞承光兴致缺缺，俞锦绣笑道，“你加把劲，到时候你也能买辆摩托车。” 俞承光眼睛一亮，“真的？” 眼看着又来了几个学生，俞承光大声地吆喝了起来，像是马上就能把自己的摩托车吆喝来似的。 看着他卖力的样子，俞锦绣不由笑了。 一辆摩托车算什么？往后，经济发展日新月异，新的产品、新的技术，甚至于新的时代发展，数十年后的他们与现在相比，将会觉得自己只不过做了一场梦。而为了让这场梦做得更长远一些，他们就必须更加勤恳，否则，别说是重生了一次，就算是重生成千上百次，也只能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梦醒了，财富却还是紧抓在手中，俞锦绣希望如此。 俞锦绣的加入，不算是给俞承光的小摊位加入什么新鲜的血液，但是，她出现的确是踏踏实实地带着俞承光的“事业”突飞猛进地发展起来。她经历的多，懂得的也多，光是将后世自己去商场购物时人家用在她身上的营销手段用在这小生意上，就足够赚一笔不菲的收入。 当然，这不菲是相对的。 平均下来，现在的他们一天能赚十块钱，一个月就是三百块钱。二十多年后的俞锦绣捏着三百块钱甚至没办法在商场里买一套像样的衣服，但是现在呢？ 他们俩赚的外快已经超越了俞振发的薪水！ 收摊后，俞锦绣坐在自行车上，俞承光推着姐姐慢慢吞吞往家里走。 俞承光自然是激动的，拉着俞锦绣讨论自己的宏图大吉，他的脸皮本来就不薄，这些日子以来赚了这么多钱，就更加想要卷起袖子大干一场。 俞承光说得唾沫星子飞溅，她只笑着，“那你想做什么？” “你说呢？” 俞锦绣沉默了片刻。 说句实在话，她还真的没有想好自己要去做些什么。在这个年代，遍地都是商机，遍地都是黄金，不论哪一行，只要耐着性子好好干，就一定能成功。 所以，她一定要想清楚，找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行业去好好钻研。 第二十一章找一个爸爸 第二十一章找一个爸爸 至于俞承光，他想要做的事情，那就多了去了。只要是能赚钱的行当，他都想掺一脚，只是，他欠缺统筹规划的能力。 先是在这家书摊。这些天一直在中学门口摆摊，又用上俞锦绣教的营销手段，他挖掘了不少潜在的顾客。刚满足温饱的年代，愿意花钱看书的人到底不这么多，就算是到了二十年后，也不一定有这么多人热衷于所谓的精神食粮。 不过一周下来，这小摊位的生意就已经不如最初这么好了，有时候一整个晚上时间，也等不来一个新客，更多的是之前一次性交了十本书甚至二十本书的“阅读基金”的，他们抽空坐在路边看书，也不急着把书看完，毕竟他们是办了“会员卡”的嘛。 俞锦绣在笔记本上给他们登记的名字，就是他们的“通行证”，靠着校牌上的名字和“通行证”一比对，这年头，学生们把校牌看得比天还大，不会外借。 俞承光闲坐一整晚，看着他们一本一本翻阅着连环画，哈欠连连。好不容易收摊了，精气神都来了。 “我去书店看看，再买几十本连环画过来吧。这样小打小闹的，也赚不到什么钱，要不扩充一下咱们的小摊？” 俞锦绣提醒了好多回，让他赚到钱也别一次性花光，最好留着以后做别的生意用。俞承光听进去了，现在他手边有二三十块钱，留着买连环画，还是够用的。 俞承光甚至没有想过让俞锦绣出点资，他从来就不是个小气的人，与这样的人合伙，只要俞锦绣不想着占他的便宜，两个人就不至于闹掰。 虽然是亲弟弟，但俞锦绣想得很长远。重活一生，她肯定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庸碌度日，买再多的化妆品有什么用？买再多的衣服有什么用？容颜总会老去，她不希望二十年后，甚至三十年后，面对着镜子，她又重遇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己。 不说大展拳脚，至少也得让生活过得有意义。想到上一世空无一人的家，以及房间里那个满满当当的梳妆台，她就想笑。也真是傻透了，才会以为只要自己变得再漂亮一点，再年轻一点，就能留住叶世宏的心。 俞锦绣坐在自行车上笑，忽然，笑容微微一滞。 化妆品…… 上一世她对化妆品如此熟悉，到了这一世，能不能靠这些玩意儿挣点钱？念头一闪而过，俞承光的手一直在她面前挥，“姐，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 俞锦绣回过神，“别进了。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顾客，我们总不能只为他们几个服务！摆摊本来就不是长久之计，赚一笔就可以退了。” 在摊位上租小人书，这多容易效仿啊，俞锦绣估计一段时间就会有不少新的摊位出来跟他们争生意。到时候他们进十本书，对方就进二十本，纠缠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两个人慢慢往家里走，都不急着回家，“那你说做什么好？”俞承光问。 俞锦绣脑袋里已经有一个雏形，刚一开口，目光却在某一处定住了。 “姐！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俞承光顺着俞锦绣的视线望去，身子僵了僵，“爸？” 拐角处昏黄的路灯之下，俞振发与陈秀蓉并肩走着。两个人的步伐如此一致，难道是来寂静的街边讨论加班的公事？姐弟俩虽然没吃过什么苦，但也不至于这么傻！ 俞承光看了俞锦绣一眼，有些沉默，她摇摇头，指了指别处。 两个人拐到了旁边的小弄堂里，没有在父亲面前出现。 小弄堂里没有灯，昏昏暗暗的，俞承光和俞锦绣各怀心事，都没有出声。随后，他们听见俞振发与陈秀蓉经过时淡淡的交谈声。 “秀蓉，你的孩子有事，我一定会帮忙的。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多不容易？缺多少钱，我先给你。” “不用了，俞书记！不——我是说振发……你有自己的家庭，不应该总是在我身上花钱。被你爱人知道了，一定会闹翻天的。” 一早来上班，俞振发本来是对陈秀蓉不满的，毕竟她大半夜跑到自己家去，还口口声声说要见家里的女主人，俞振发觉得她不懂得分寸。 可是，看见陈秀蓉憔悴的脸庞，他又不忍了。一整天的时间，陈秀蓉忙得不可开交，连看都没看俞振发一眼，于是，他就想要问问她是怎么了。 加班到晚上十点，俞振发送陈秀蓉回去，一开口，她就哭了。 “我累了。同为女人，为什么有的人过得这么轻松，我却要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么多的苦？振发，我不是在抱怨，我只是感到难过。” 岁月并没有再陈秀蓉身上增添太多痕迹，而悲伤的经历又让她变得敏感而又坚强。此时此刻，向来以解语花形式存在的红颜知己红着眼落泪，俞振发不忍。 他的同情心泛滥，送陈秀蓉到了家门口，还给她塞了五十块钱。 五十块钱并不是个小数目，对于平常家庭来说，整整五十块钱，足够一家人两三个月的开销了。俞振发直接掏出那么多钱给陈秀蓉，说她心里没有任何涟漪，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这样。 陈秀蓉红着眼眶，握着他的手，把五十块钱塞了回去。 两只手握在一起，停顿了片刻，她又羞涩地抽走自己的手，“振发，你不应该这么做。这些钱是你们家里的，用之前还是先跟你爱人商量一声吧。” 陈婉妹又不工作，家里的开支都是他负担的，钱是他赚的，怎么就不能自由支配了？俞振发想不明白，他就是觉得陈秀蓉是个可怜的女人，在个人英雄主义的催使之下，他昏了头。 “拿着吧，家里我说了算。” 俞振发轻咳了一声，转过身就走，没多久，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陈秀蓉紧紧抓着五十块钱，咬了咬牙，有一个男人照顾着这个家的感觉真好。 无论如何，她也得给两个孩子找一个爸爸。 第二十二章装睡的人 第二十二章 装睡的人 回到家，俞锦绣和俞承光就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陈婉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人在外面干着急，两个孩子这是怎么了？ 陈婉妹是一个传统的妇女。 在她看来，女人最应该做的就是给男人传宗接代。孩子一个一个生下来，再一个一个养大，孩子成家了，她也就老了。这一辈子过下去，图的是什么？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 嫁给俞振发，是陈婉妹的运气，不得不承认，身边的亲戚里，她嫁得最好，而她也是个本分的人，即便家里情况再好，也不会去吹嘘什么。 于是，生活一天天好了起来，陈婉妹还是没有任何进步。人家说暖饱思淫欲，俞振发终于开始不安分了。 “姐，那女人是什么意思？” 斟酌了许久，俞锦绣淡淡道，“她大概是想给自己的两个孩子找个后爸。” “怎么可能！我爸又不是疯了！” 刚才的一幕，他们看得明白，俞振发想要拿钱给陈秀蓉，她则半推半就，也不知道最后收下了没有。但是，谁都知道，陈秀蓉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么一点小钱而已。 俞锦绣把陈秀蓉家里的状况跟俞承光说了一遍。俞承光皱着眉听着，先是张大了嘴巴，到后来则是义愤填膺，最后，他一拍桌子。 “哪来的不要脸的女人！我就不信我对付不了她！” 俞承光急红了眼，甚至想要马上抄着家伙去找那老狐狸精的麻烦，俞锦绣只好拦住了他。 “现在这么做，只是把咱爸往那个女人家里推。”俞锦绣拉着俞承光坐下，“现在只知道他们彼此有歪心思，证明不了别的。早知道你这么沉不住气，我就不告诉你了。” 俞承光着急，俞锦绣却心平气和，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稍稍镇定一些，“如果爸妈真的要离婚？妈怎么办？” 离婚与否，根本就不是俞锦绣和俞承光能左右的。他们姐弟俩，担心的一直都是陈婉妹将来的生活。 “叩叩叩——” 陈婉妹还是担心，敲响房门，一进屋，就让俞锦绣坐下。 “都二十岁了，怎么还是跟个野丫头似的？刚才程廷在，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伤到哪里了？妈给你上点药水。” 陈婉妹拿着消毒药水往俞锦绣的脚踝上抹，俞承光犹豫了一下，冲她使了个眼色就出去了。 俞锦绣心领神会，这个时候俞承光不方便说的话，就只能让她开口了。 “妈，我爸去哪了？”俞锦绣直接问。 陈婉妹哪知道女儿在想什么？还以为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呢，边给俞锦绣处理着膝盖上的伤口，边笑着说，“你爸在单位加班，刚才程廷不是说了吗？怎么了？有话想跟你爸说？” 俞锦绣看着陈婉妹。 陈婉妹才四十出头，身材有点臃肿，脸上却干巴巴的，一身粗布袄穿了一年又一年。她不是没有钱给自己置办新衣，只不过家里的孩子那么多，个个穷讲究，丈夫又是在单位呼风唤雨的体面人，她想把钱省下来，把钱用在刀刃上。 她这前半生，似乎过得太憋屈了些。 俞锦绣不忍地别开了视线，“但是我刚才看见他和秀蓉阿姨在一起。” 陈婉妹的手微微一顿，棉球上的红药水一不小心揩到了自己的手上。这个年代，有多少女人的手能保养得贵气十足？俞锦绣看着母亲手上的纹路，微微皱眉，原来母亲早就已经知道了。 也对，夫妻一场，即便一颗心离得再远，两个人总归是日日夜夜同床共枕的。俞振发的心飘到别的女人那里去了，陈婉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不说，只是在装聋作哑罢了。 “妈，你有没有想过跟我爸离婚？” 离婚？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根针，扎得陈婉妹坐立难安，她“腾”一声站了起来，“为什么要离婚？离婚了，你们几个怎么办？我怎么办？” 陈婉妹知道自己不是个聪明人，所以向来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但这会儿她却无法继续保持沉默。 女儿居然问自己要不要离婚？ 这年头，有多少夫妻不是貌合神离？有多少人最终会选择离婚这条路？更何况，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陈婉妹很愤怒，但又觉得自己失态，顿了顿，“你爸不是没怎么着吗？就算跟单位里的女同志走得近了一点，那也是正常的交际。你不要再瞎说八道了，小心你爸听见了生气。” 俞锦绣记得自己看过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说服陈婉妹，只知道母亲异常愤怒，像是她才是那个要拆散这个美好家庭的人。 不过是寥寥几句交谈而已，俞锦绣也看懂了形势。 陈婉妹根本就不想离婚。 俞锦绣一个人靠在木板床上思来想去，连俞承光什么时候进来了都没察觉。 “姐，你刚才是想劝妈离婚？” 俞锦绣挑了挑眉，扫了俞承光一眼。老房子的房间隔音效果就是不怎么样，母女俩说点悄悄话都被听得一清二楚。 “凭什么啊！爸妈离婚，不相当于把咱爸往那个女人那里推吗？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咱爸一时想歪了，这爸就直接不要了？我不同意。” 俞承光看起来孩子气，说出的话却让俞锦绣微微一愣，“那你说该怎么办？” “照我说，我们去找那个女人麻烦，让她没办法再在我爸面前瞎晃。这什么人啊？要不要脸啊！” 陈秀蓉想要给自己的一双儿女找个后爸，还没开始发力呢，他们一家人就直接把俞振发往外推了？俞承光看着俞锦绣，觉得姐姐的脑袋平时看起来挺灵光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不好使了。 而俞锦绣被他这么一通抢白，忽然想到了什么。 上一世，陈秀蓉把他们家搅和得一团乱，以至于到了俞振发生命的最后一刻，两个儿子都不愿意去给他送终，只留下于心不忍的俞锦绣看着父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或许是因为过去的伤害太深，在俞锦绣的心中留下了阴影，让她忘记了保护家人的初衷，因此，她甚至都没多考虑，就想要说服陈婉妹同意离婚，让俞振发与陈秀蓉爱咋过咋过去！ 眼下，俞承光的话却提醒了她。 记忆中的伤害再深，在这一世终究是尚未发生。 如果她选择直接向陈秀蓉投降，那么重生的意义是什么？当初她不就是想要抓住机会，让一切不再重蹈覆辙吗？ 俞锦绣是觉得自己想岔了，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子，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们要把爸爸抢回来。” 第二十三章陈秀蓉的武器 第二十三章 陈秀蓉的武器 俞振发回到家，屋子里是一片寂静，太晚了，一家人都睡了。 “爸，你回来啦。”俞锦绣手上拿着一个搪瓷杯，走了出来。 做了亏心事的人心神不宁，俞振发被俞锦绣吓了一跳，眉心一紧，“大半夜的，你鬼鬼祟祟做什么啊？明天不上班了？” 俞锦绣一笑，走到角落里扯了扯绳子，灯亮了。 整个屋子都变得亮堂堂的，每一丝每一毫的阴暗与鬼祟都通通变得无可遁形。俞锦绣定定地看了父亲半晌，才拉着他坐了下来，“爸，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聊聊，你坐吧。” “什么事情？” 俞振发坐了下来，才知道女儿杯中的茶叶是给自己冲的，接过来一看，笑了笑。孩子大了，懂事了，过去那个只会咋咋呼呼的小姑娘，终于懂得心疼自己的父亲。锦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长的呢？大概是在发现叶世宏根本就不是良人开始的！ 俞锦绣把搪瓷杯往俞振发手中一递，摊开了另一只手，“爸，给你的。” 望着她手心中五张崭新的大团结，俞振发愣了愣，“这哪来的？” 他没有忘记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大大方方地给陈秀蓉掏了五十块钱递过去，这下俞锦绣手心里攥着的钱，让他感到不安。难道她是在讽刺自己？这不可能，俞锦绣根本就不知道他刚才去了哪里！ 俞锦绣也没卖关子，笑着说，“爸，这是我这段时间和承光赚的，我们几个也大了，可以孝敬你了。这些钱你拿着吧，平时上班的时候还可以下下馆子，开开小灶。” 在别人看来，俞振发是值得羡慕的，事业蒸蒸日上，家庭又和和美美，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俞振发也仔仔细细审视过自己拥有的，妻子踏实，孩子懂事，但照他自己说，家里三个孩子，还数在银行工作的俞承国最有出息。他一直觉得大儿子是最让自己骄傲的，眼下二女儿和小儿子却捧着自己赚的所有钱递上来，说是要孝敬他，他很感慨。难道真如大家所说，他的人生如此美满？ 俞振发本来就不缺这几个钱，心里美滋滋的，把钱推了回去，“你们自己赚的？听你妈说过几句，还以为你们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还挺能干。” 俞锦绣的嘴角翘了起来，撒着娇，“谁说只是小打小闹？我和承光是认真做生意的。我一下班，刚回到家，连屁股都没坐热，就要往外跑了。承光更辛苦，有时候连饭都来不及吃呢！不过妈说了，我们这些都不算什么，你一个人养大了我们兄妹三个，那才是真的难。” 俞振发越推辞，俞锦绣就越坚持。 “爸，我们是一家人。只有一家人才会怕你辛苦，怕你累。如果是外人，巴不得把你的钱包都抢走，哪愿意体会你有多不容易？” 俞锦绣情真意切，俞振发觉得自己的耳根子火辣辣的。儿女每天下班后都往外跑，挣了五十块钱生怕他的钱不够花，把外快都交了上来，而他自己呢？他如此轻易地从兜里掏了五十块钱给陈秀蓉，养的却是别人的孩子！ 他还是收下了钱，“不够用了就来找爸爸要。” 俞锦绣松了一口气，父亲不蠢，只是一时迷惑而已。如果俞振发能够想清楚，把自己的歪心思扭转回来，那再好不过。当然，如果他最终还是决定与陈秀蓉一起，那他们这三个孩子，肯定是不会让母亲受委屈的。 这一天，俞锦绣睡了一个踏实觉，俞振发则翻来覆去。 陈婉妹躺在俞振发的身侧，心里就像是压着个大石头，喘不上气来。 “振发，孩子终于拉扯大了，你不容易，我也不容易。” 话音落下，长久的沉默，过了许久，俞振发才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俞家从来没有为金钱为难过，但是，陈婉妹也从不是个好逸恶劳的富太太。谁说她容易呢？三个孩子有多难养，他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也亲眼见过自己的妻子满眼疲惫的模样。没错，陈秀蓉这条路难走，曲曲折折，看得人不是滋味，但是，陈秀蓉的孩子们跟他有什么关系？ 俞振发一直在思索。 几里外的陈秀蓉家里，两个孩子坐在母亲的面前，吃着香喷喷的红薯，喝着北冰洋汽水。 “妈，这烤红薯真好吃，汽水也好喝！这么晚了，您上哪儿买的啊？” 昏黄的灯光将陈秀蓉的面容照得格外柔和，她的唇角微微扬起，笑容温婉，“回来的路上跟你俞叔叔一起去买的。” “俞叔叔！”林小婉的眼睛都亮了，“这是俞叔叔给我们买的吗？他对我们可真好，就像爸爸一样！” 听见林小婉这么说，陈秀蓉的笑意更加藏不住了。可不是吗？俞振发对她好，对两个孩子也好，只要她再努力一下，再加把劲，或许他就真的来这个家当男主人了！ 到时候，她就再也不必过吃了这一顿没下一顿的日子。 两个孩子坐在桌前吃这难得的一顿夜宵，陈秀蓉去洗了把脸，掏出蛤蜊油抹着自己的脸。 “姐，这汽水真好喝，以后每天都能喝吗？” “那可不？妈都答应我们了，只要我们的嘴巴甜一点，俞叔叔早晚会成为我们的爸爸！” “可是——可是俞叔叔不是我们的爸爸！”林小辉失落地别过脸去，“我有自己的爸爸，为什么要认别的叔叔做爸爸？” “你傻不傻？咱爸早就死了！行行行，你不认俞叔叔这个爸爸，那就别吃他的烤红薯啦！缺心眼！” 林小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去抢他手中的红薯。 林小辉涨红了脸，一只手紧紧抓着油纸包的红薯不撒手。 两个孩子争来抢去，陈秀蓉也没多理，只当童言无忌，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年纪是大了，却风韵犹存，这张脸是她的武器，温柔似水的性子是她的武器，现在所拥有的工作也是她的武器，无论如何，她也得加快自己的脚步，让俞振发快点上钩！ 第二十四章重遇林清 第二十四章重遇林清 陈秀蓉是怎么样想的，俞锦绣根本就不在意，她只知道，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即便她现在的工作根本没办法让她赚几个钱，但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该完成的工作，还是得完成。 下班之后，詹妮使了个眼色，她就知道了，这是要约她去买衣服呢。 想到那天把自行车骑得像是在飙车，俞锦绣就想笑，这一次，两个人学聪明了，手挽着手，步行去了清玄街。 到了常去的店里，詹妮和俞锦绣就开始选衣服，老板娘笑着走了过来，“两个小姑娘又来啦。” 俞锦绣抬起眸，只需一眼，就再一次被年轻时的林清惊艳。 林清的眉毛细细弯弯的，双眸如水，水汪汪的眼中隐着明月或是星辰。她经常笑，笑意却只是在唇角扬着，看起来清清冷冷，与这家小店，或者说与这个时代显得格格不入。林清很美，她的美浓墨重彩，特立独行。 这家店的店主，与俞锦绣有着不解之缘，她笑着点点头，还没说话，詹妮已经先开口了，“林清姐，明天俞锦绣要上台主持，你给她选一身好看的衣服吧！别的不说，至少要让渣男和他现在的女朋友气得跳脚！” 林清的话不多，眼中却带着诧异，微微一笑，就从一叠叠衣架里抽了几件剪裁精致的连衣裙。 “主持呀？”她拎着衣服在俞锦绣身前比了比，把她扎得整整齐齐的马尾揉松散了些。 俞锦绣点点头，又摇摇头，“就是一个小型的联谊会，不用穿着太隆重。” 到底是一家小服装店，虽然够时髦，但是这些年顾客的需求有限，林清当然不会进些华丽奢贵的衣服来卖。俞锦绣把要求说了，就没再左右闲逛，她知道以林清的审美，一定可以给她挑选最适合她个人气质的衣服。 不光光是现在，往后的二十多年，俞锦绣都是在这家店买衣服的。即便后来叶世宏的生意越做越大，也不例外。 二十多年里，她看着岁月逐渐爬上了林清清丽的脸庞，看着往日那个最倔强的人儿向现实妥协，最终沦为众人。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这一世的林清能够永远特殊，永远美丽。 心中流淌过一丝怅然，还没来得及细想，林清已经把衣服给俞锦绣选好了。詹妮的欢喜从来都是藏不住的，看着林清递来的黑色小洋裙，她立马把俞锦绣往更衣间里推，“就是这件了！清姐真是好眼光，这裙子的颜色鲜艳，但又不俗气，锦绣穿上了一定是在场最好看的姑娘。” 即便俞锦绣穿着粗布衣裳，也是全场最好看的姑娘，但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有这么条件何不挥霍一把？ 所谓更衣间，只不过是两片帘子拉拢之后的隐蔽小空间而已，俞锦绣换上裙子，穿上林清早就准备好的高跟鞋，缓缓走了出来。 “红玫瑰”的店面很小，装修得雅致，到底也是符合时代潮流的。小小的一家店，看起来没什么出奇的，却在俞锦绣走出来的那一刻，被瞬间点亮。 一个成语是怎么说的？蓬荜生辉！詹妮在心底骄傲地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口。拜托，她虽然心直口快，情商还是很高的！ 黑色的小洋裙剪裁精致，腰线拉得很高，开叉的设计看起来大气又引人遐思。俞锦绣本来就高挑，双臂纤细，双腿修长，这裙子将她的优点展现得淋漓尽致。这年头，大家喜欢花花绿绿的衣服，大红大紫当然能惹人注目，想要在五彩斑斓之中找到不俗气的却很难，像这样的一身黑，大家能欣赏吗？詹妮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多虑了，俞锦绣穿什么不好看？ 俞锦绣在穿衣镜前稍稍转了个圈，林清也在心底感慨，这姑娘真是尤物。要说她长得温柔婉约吧，眼底又窜着火苗，若说她野性十足，她看来却又是不争不抢。明明是时时处处透着一股子让人怜惜的劲，可是眼底眉梢之间又仿佛根本就瞧不上谁似的！这很矛盾，却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存在着，过去她怎么没发现这小姑娘这么出挑？ “裙子是好看，好像有点露，那样的场合有很多的领导，不适合。” 俞锦绣又在一堆衣服里找了一件开衫，松松垮垮地往裙子外一披，本来还显得女人味十足的装扮又显得她慵懒而又随意。 她本来就是热衷于打扮，上一世嫁人之后她总觉得自己的年纪愈发大了，又已为人妻，穿衣打扮就不那么计较了，只给家里的梳妆台上添了整排整排的护肤品。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眼下，俞锦绣却是幡然醒悟——人活着有很大一部分的因素就是为了自己，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她又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眼光左右自己的心情？ 詹妮也好打扮，选了一件牛仔裤之后，她抬起胳膊往俞锦绣肩膀上一搭，“锦绣，我这个月工资花光了，你得罩着我。” 俞锦绣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好说。” 一件小洋裙是十二块钱，披在外面的开衫是十块钱，牛仔裤则便宜一些，只要八块钱。俞锦绣和詹妮软磨硬泡，愣是把价钱砍到二十五块钱。二十五块钱，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俞锦绣和詹妮却很舍得。 俞锦绣换下衣服，让林清包装一下，她和詹妮则继续淘着。 这些天来，俞锦绣一直在考虑做点什么小生意。其实，不论在哪个年头，女人的钱总是最好赚的，她想过是不是要开一间小小的服装店，可是往深了想，又觉得这个想法还不够现实。 一来，她没有这么多的资金，家里虽然能够支持她，但是父亲却不支持她认认真真去当一个个体户。在老一辈人看来，小打小闹可以，但真要把工作丢掉，家里肯定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其二，则与俞承光有关。她没空在店里的时候，难道让俞承光一个小伙子往店里一坐？他说不来这么多的漂亮话，只怕到时候女客人们挑挑拣拣，大少爷一撂挑子，说自己不干了。 当然，关于聘请售货员看店这一方面，又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在她看来，此时还不是开店的最好时机。 第二十五章歇斯底里 第二十五章歇斯底里 “谢谢。” 俞锦绣接过林清递来的袋子，道了声谢。 “谢我什么？像你们这么好看的女孩子穿着我们店里的衣服，还能给我打打广告呢。” 林清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没有虚意逢迎的时候，俞锦绣知道她是真心的，这话就显得更受用了。 詹妮也乐呵呵的，心道她早就说过这家店里的老板娘与别人都不一样，气质超凡脱俗，即便是做着生意，身上也没有半分烟火气。 两个人手挽着手，刚往外走，就撞上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壮汉闯进店里。壮汉不小心撞到俞锦绣的肩膀，她吃痛，刚要瞪那人一眼，忽然一怔。 带头的女人穿得贵气十足，一头大波浪与红唇看起来格外相称，眼底的怒意令人生畏。明明是与林清相仿的年纪，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气势却能压人一头。 “锦绣，你认识她？”詹妮拽了拽俞锦绣的衣袖。 看来是林清得罪了人啊，这些人看起来不好惹，詹妮还是想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俞锦绣摇摇头，“看看怎么了。” 可不是认识吗？俞锦绣认识她，只不过那是二十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叶世宏在生意场上闯出了一片天，自然会有需要应酬的时候。平日里的场合叶世宏是从来不带她去的，但是人家要来家里拜访，总不可能把她藏起来吧？ 俞锦绣认识这个女人，因为她是严必武的太太，当初她只知道严必武和他太太闹得不可开交，没想到这还与林清搭得上些许关系。 严太太一进小店，就直接往林清面前冲，身后跟着的两个彪形大汉也不耽搁，风风火火往里走，小店立马站满了人，多了几分拥挤。 “你是林清是吧？年纪不小，长得还不错。只不过这年头的漂亮女人们真是有意思，放着那么多男人不去找，非要来跟我的丈夫演余情未了的戏码？”严太太的目光微转，视线所及之处，三个壮汉是能敲则敲，能踢则踢，能毁的都毁干净，毫不手软。 “锦绣，我们只是来买衣服的。”詹妮又重复了一次，“她勾引了别人的丈夫，让她自己解决。” 如果林清是她们的朋友，遇到了难处，詹妮当仁不让。但是平日里她们之间也只不过是老板和顾客的关系，再加上林清生性疏离，詹妮并不想趟这趟浑水。詹妮拉着俞锦绣往外走，还没走两步，突然听见一声脆响。 猛一回头，林清挨了严太太一个耳光，捂着自己的半边脸，眼神中透出的却是平静。 死寂一般的平静。 “严太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结婚不过一年多的光景，自家的丈夫总是往这条街跑，说与林清无关，谁相信呢？会咬人的狗当然是不会叫的！严太太恨得牙痒痒！ 猛地推了林清一把，她厉声道，“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敢说自己不是严必武的初恋情人？你敢说这几天没有和严必武见过面？别在我面前假装柔弱，我不吃这一套！” 话音未落，严太太抬起手就想要再赏林清一个巴掌，这一下，巴掌却没有落下。 她猛一个回头，看见俞锦绣握住了自己的手。 这又是谁？严太太还没开口问，林清已经冷笑了起来，“我是和严必武处过对象，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他要结婚，要生子，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至于见面，是，我承认我们见过面。这家店就在这条街上开着，我们打开大门做生意，他说要给自己的爱人买衣服，我还能把他赶出去？” 过去，她与严必武曾经爱得难分难舍，你侬我侬之下，他们甚至承诺要与彼此相伴到老。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严必武已经结婚了，不论他娶了谁，对于林清而言，都没有任何的意义。过去的爱恋应该留在过去，偶尔忆起，也能回味一番，但她林清是个有气节的人，拆散人家庭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做！ 林清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严太太却根本不听她的。 在严太太看来，如果不是这个狐狸精从中捣鬼，她又怎么会与丈夫渐行渐远？ 一个眼色示意，严太太又让那几个壮汉将店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看着一地的杂乱，林清就像是根本就不在意，詹妮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这架势，总不能说是碎碎平安吧，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报公安！ 严太太整个人都像是魔怔了一样，她越是看着林清心平气和的姿态，越是愤怒，恼羞成怒之下，她就更加歇斯底里，恶性循环，她冲到了店门口，“快来看看啊！这家店的老板是狐狸精！你们别来这家店买衣服，小心你们的爱人被这女人下了药！快来看看啊……” 这个点，清玄街上来往的人不多，但到底还是有人驻足了。隔壁小店里的店主也纷纷走出来看热闹。 “这是狐狸精？不会吧！长得斯斯文文的，难道还真去抢别人的老公？” “怎么不像啊？你没看她平时对咱们都爱理不理的，对男人说话才会笑吗？我早就说这女的不是个好东西了！” 不论在哪个时代，看热闹的人都是不缺的，添油加醋的人不少，落井下石的人更是比比皆是。林清不动声色，眼中却逐渐生出几丝绝望。 这家小店，是她的心血，怎么可能不绝望？以俞锦绣对林清的二十来年的了解，以她的气节，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来！ “清姐。”俞锦绣担忧地望着她。 林清只是强颜欢笑，“没事，你们俩先回去。开开心心来买件衣服，别给自己心里添堵。” 林清的脸本来就白，这下看起来更没有血色，挨了一巴掌的位置却红得更为显眼，看着撕破了脸皮根本不打算让林清好过的严太太，俞锦绣把脸一沉。 “这位同志，请你冷静一点。” 严太太一愣，回过头来，表情显得狰狞，“你又是哪里来的小狐狸精？来拜师学艺的？你让我冷静一点？要脸吗？你倒是看看你师傅做了什么好事！” 严太太的话音落下，带着嘶哑的悲哀，俞锦绣也不生气，冷冷一笑，“大庭广众之下大呼小叫，生怕自家床头床尾的那点破事不够街知巷闻，你要脸？” 第二十六章为所欲为 第二十六章 为所欲为 俞锦绣这话一出，詹妮连忙跑到了她身边护着。有什么办法？对方人多势众，她怕俞锦绣吃亏呀！ 詹妮往俞锦绣和林清身边一站，就成了三对三的局势，虽说男女之间力量有别，但她们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这两个男的还能轻易对女同志动手不成！ 只要这是在现代，那打人就是犯法的！俞锦绣有了底气，冲着林清笑了笑，“清姐，我明白清者自清的道理。但是对着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通叫唤的疯狗，你得把话说清楚。” 把话说清楚了，才能安生。 一双双眼睛，一对对耳朵，那么多人都等着她给个说法，林清知道自己没办法再逃避了。 其实，她与严必武的故事，的确是停留在过去。相爱与分别都是数年前的事了，现在再提起，就像是把已经结了痂的伤口撕开，她轻易不愿意这么做。 “严太太，我不清楚你们夫妻间的感情是好是坏。之前一直是他在死缠烂打，我打开大门做生意，不可能把他赶出去。但是，你可以放心，既然他已经结婚了，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头的。” 林清的声音很淡，一字一顿，带着决绝的寒意。她这话说得很明白，严必武试图与她复合，但她不同意！ 严太太的脸色变得极差，“你——你胡说！我爱人是个正人君子，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都是你，都是你勾引他的！你别想嫁进严家来，不可能的，我公公婆婆第一个反对！像你这样的家庭，像你这种女人……你凭什么跟我争！” 气急败坏之下，她猛地冲过来就要去拽林清的头发，林清一闪躲，她差点摔倒。 严太太魔怔了，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有人来扶她，她的手一扬，深吸一口气，强行控制住自己。 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悲的女人而已。 严太太做了一个深呼吸，修长的手指着林清的鼻尖，“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爱人根本就不会跟我闹。我今天豁出去了，我不好过，也不会让你好过！” 说罢，她就去抓林清的衣服。林清穿着一件丝质长裙，好看是好看，但是经不起人家这样糟蹋，严太太一个使劲，长裙的肩膀处就被撕开好大一道口子。 林清一个劲往后退，护着自己的裙子，但她本质上又不是个好斗的主，于是她越退，对方越得寸进尺，恨不得直接此时直接把她的衣服给剥光了。 詹妮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难道不是古时候强抢民女的地主家才能做得出的事情？严太太要去扯林清的衣服，俞锦绣自然而然地上前护着，那两个壮汉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大手一推，差点就要把俞锦绣往外面丢！ 俞锦绣忍无可忍。 林清错在哪里？严必武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也好，是被现实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才想要回味往昔也罢，那都是他自己的问题，严太太管不了自己的丈夫，倒是跑来向最无辜的林清下手了？ 一点点的怜悯也在顷刻间化为乌有，俞锦绣去衣架上拿了件薄开衫，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了严太太。 林清一头乌黑的长发已经乱糟糟的，身上的长裙东一块西一块被撕了个稀巴烂，不可谓不狼狈。俞锦绣把开衫递给她，她接来给自己披上，微微点头，柔声道谢。 穿好衣服，林清坐在原地不动，整个人看起来怔怔的。詹妮于心不忍，走到林清身边轻轻安慰着她，但是此时此刻，旁人说些什么还有任何用处吗？始作俑者心安理得，受害者却一脸无助，这算是什么道理？ “报公安！这一定得报公安！别的不说，这店被砸成这样，一定得赔。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无法无天了？”詹妮忍不住开口。 严太太近乎癫狂地笑了起来，“要报公安是吗？报呀！报呀！我们家在派出所有人，你们能奈我何？赔钱就赔钱吧，我痛快就行！” 是啊，严家本来就不差钱，娶进门的那个也是照着门当户对的标准去的。但是，难道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林清的脸色越来越白，她摆了摆手，示意俞锦绣和詹妮不要再说下去，大有一副息事宁人的架势。她斗不过这帮人的，过去就斗不过，更别说此时严必武娶了个有背景的妻子，整个严家如虎添翼，如施然所说，他们有的是钱，有的是权，她一个平头小老百姓，拿什么去斗？ 林清一步一步退让，严太太鲜红的唇上带着得逞般的笑容。 就算严必武爱的人是她林清又如何？由始至终，林清都是个失败者，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走吧，要报公安对吗？我开车来了，送你们去，小车子坐不了几个人，挤一挤还是能凑合的。” 看着严太太张扬跋扈的模样，詹妮恨得牙痒痒。 “别客气啊，走吧。” 俞锦绣敢保证，严太太唇角的笑，是她见过最可恶的笑容！ 林清败了吗？在她看来，林清根本就没有败。 严太太歇斯底里的那一刻，就已经输给她自己了。 俞锦绣走到严太太的面前，压低了声音，云淡风轻，“原来严太太不怕我们，也不怕公安，赔钱对你来说也是小事一桩。” 施然挑了挑眉，得意洋洋。 “那严太太怕的是谁呢？”俞锦绣围着她转了转，最后在她的身侧停下，语气淡然，“是不是严先生？信不信我能联系到你的爱人？” 严太太的脸色瞬时变得煞白。 来这一趟，她当然是瞒着严必武的，俞锦绣此时的话，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你找他干什么？” “我想去严先生的单位打听打听，是不是有权有势的家庭就可以把人家往死里欺负。对了，如果严先生听说自己的爱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像个泼妇一样喊打喊闹，是对你感到愧疚呢，还是会心疼自己的初恋情人呢？”顿了顿，俞锦绣一字一句，缓缓道，“毕竟，换作我，也乐意看见有涵养的林清，而不是自己张牙舞爪的爱人。施然，或许你应该反思自己，究竟为什么留不住爱人的心。” 第二十七章造谣零成本 第二十七章造谣零成本 俞锦绣凑去说了这么一番话，话音未落，施然已经猛地退开。 施然看着俞锦绣，那神情就像是活见了鬼，“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很难查吗？严太太，其实我还知道不少有关于你和你们一家的趣事。” 俞锦绣当然知道严太太的本名是什么，上一世严必武带着妻子来家里做客的时候，带着伴手礼可是从淘宝上买的，快递条都没撕干净。俞锦绣之所以知道施然的名字，只不过是出于偶然而已，就算给她个机会，她也不能解释，否则准吓在场的人一跳。施然追问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只能但笑不语，却没想到这神秘兮兮的笑容让施然的心中微微一悸。 无心插柳柳成荫，施然什么都不怕，她就怕自己的底细早就被人调查得明明白白。倘若这些人真去严必武的单位找他怎么办？爱人的事业正在上升期，如果被她这么一折腾，铁饭碗丢了，那别说施然自己了，就连公婆都不可能放过她！ 施然的气焰消了一大半，恹恹地离开，却又被俞锦绣拦住了。 “慢着。”俞锦绣纤细白皙的手臂往施然面前一挡，“你们一过来就喊打喊杀的，砸坏了东西不止，还吓到了林清，这笔账怎么算？” 施然的脸色变得很差，身边两个壮汉还跟着，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拿钱出来！” 赔偿是不可避免的，至于赔多少钱，俞锦绣知道林清也不打算狮子大开口。但是对付恶人，就不应该太手软，如果不让施然受一点教训，恐怕将来她还是会隔三差五上门来闹事。 俞锦绣一开口就是一万块钱，这倒是让施然憋出几句话来，“一万块钱？你们是来抢的吧！这么小一家店，一万块都能把整家店买下来了！” 施然说这家店可以花一万块钱买下来，俞锦绣并不清楚真假。 俞锦绣从来没有关注过雅城的房价，但是新闻上一直在说，电视上也一直在放，她哪能不知道二十年后的雅城发展得有多快？水涨船高，房价节节升也不出奇。将来的房价归将来，现在的她，可不管这家店有多少价值。她只知道，林清被人无端毁了名誉，而这名誉是不论多少钱都不能被出卖的！ 施然还在说一万块钱太高，就是买下整家店都绰绰有余，俞锦绣也不跟她争论，帮着林清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收拾起来。 林清不好斗，也不善斗，可是，人家都欺负到自己的鼻子底下了，难道她还能忍气吞声？俞锦绣和詹妮只不过是她的两个顾客而已，帮她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如果她再这样软弱，才叫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我这里不是菜市场，不跟你讲价。这钱如果你不愿意出，那我就去找你的父母和公婆理论。他们都是鹿北区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如果知道你像个市井无赖一样跑来我这里喊打喊杀，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没错，你家有背景，可这也不代表我就得像个蝼蚁，被你们践踏。” 林清的话语，掷地有声，连詹妮都想要为她拍手叫好。施然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么多话来，每一个字都有理有据。咬了咬牙，严太太最后决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买单。 “我暂时没这么多钱，一会给你送来。” 严太太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俞锦绣把地上的玻璃碎片和塑料沫扫进畚箕里，拿到外面的垃圾桶去倒。 看热闹的还没完全散去，仍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个小姑娘很厉害啊，说得人家官太太一愣一愣的！就是这样砸了几下就要人家一万块钱，来抢钱的吧！” “一万块钱这么好赚呢？有这么好的发财路子，带带我一起赚啊！” “现在的第三者多凶啊，做错了事情还能这么理直气壮。我得好好回家跟我家那口子打打预防针，别在外面招惹了不三不四的女人，给我不清不楚的！” 有人眼红林清轻轻松松就拿了一万块钱的赔偿，有人还是觉得林清肯定是个做了对不起严太太的事情，听着他们言辞确凿的口气，俞锦绣心里挺不痛快。 这一万块钱，还真没多要。 把畚箕里的垃圾往路边的垃圾桶里一倒，俞锦绣往人群走了过去，沉着脸，看起来怪不好惹的。 那些人立马住了嘴，要散开肯定是来不及了，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斯文，虽然刚才在官太太面前说话的时候没怵过，可到底还是个年轻女同志，没什么好怕的。围观群众这么一想，也不慌，一个个面不改色的。 俞锦绣走到他们的面前，这里头有男有女，有年轻的，有年老的，各个都爱搬弄人的是非。 “逞一时口舌之快是不是挺过瘾的？这场戏这么快就散了，你们还挺遗憾？” 俞锦绣此话一出，噎了噎他们。 这话一说，好像他们是长舌妇和长舌公似的！有人不乐意了，“你这女同志怎么说话的？我们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刚才那个官太太不就是这样说的吗？红玫瑰的女老板年纪轻轻不学好，我们说错啦？还客气了呢！” 有人开了这个头，大家的底气就足了。对啊，他们又没瞎说八道，那个官太太本来就是这么说的！ 这小姑娘再有能耐，还能颠倒是非黑白了不成？ 他们有恃无恐，俞锦绣不由冷笑，造谣没有成本，想要澄清的人却要付出百倍甚至千倍的代价。 爱嚼舌根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说的几句话会对别人的生活造成怎样的影响。 有些话，现在不说，以讹传讹下去，恐怕只会对林清更加不利。 “如果那个人的太太没有胡说，为什么要心甘情愿拿出一万块钱的赔偿？现在，她道了歉，也回去了，一会就让人送赔偿金过来。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在这儿等着。这件事就在这里为止了，我提醒你们一句，造谣生事也可以报公安的，听说过吗？” 第二十八章说好的检讨书 第二十八章说好的检讨书 只不过是大家闲来无事说笑几句而已，这女同志居然说要报公安？吃瓜群众们只想笑！ 现在的年轻人啊，自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拿起法律的武器来，却从来没想过，像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在闲暇之余发生了一点口角，公安又怎么有空搭理？ 他们还在嘲笑俞锦绣，却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刚正不阿的小公安。 脖子上挂着警哨，手中拿着警棍的小公安小跑着过来，严肃地问，“是谁要报公安？有什么事？” 大家伙吓了一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俞锦绣抬起头，差点没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眼前这穿着警服戴着警帽的小兄弟，不就是上一回与她们俩有一面之缘的那位公安同志吗？上一次，她和詹妮偷偷摸摸地骑了车就跑，根本就没跟这公安同志打一声招呼，眼下不期而遇，她根本就没脸跟人家报告刚才发生了什么。 俞锦绣想逃跑，小公安却铁面无私，“这位同志，是你要报公安吗？” 身边围着这么多人，这会儿逃跑，人家还以为她怕了，一会儿又把各种罪名往林清脑袋上安，那她就真的罪过了！俞锦绣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一本正经道，“刚才在跟这些同志们普法，他们说造谣生事根本定不了罪，你们公安根本就不管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公安同志，在我看来，你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是老百姓的英雄，根本就不可能这么不负责任，对吗？” 俞锦绣一开口，直接就打了小报告，站在一边的长舌妇和长舌公们在心底叫苦不迭。这小姑娘看起来还挺乖巧的，嘴皮子怎么就这么利索？ 俞锦绣小心翼翼地瞄了小公安一眼，看他脸色并不算太难看，心里还是庆幸的。要么是这小公安忘了她俩，要么就是他为人大气，不太爱翻旧账，俞锦绣估摸着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小公安方凯也在打量着俞锦绣。 这位女同志是在给他戴高帽呢，一口一个“公安同志”，嘴真甜！自从上班以来，巡街就是他的主要工作。他觉得在一条小街上来回转悠挺没意思的，组织却说这是器重他，毕竟清玄街可是鹿北区的门面，是雅城的门面！方凯这班上得太无趣，直到那一天碰见了俞锦绣和詹妮。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女同志，两个人笑意盈盈的，好像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他开始期待着上班，只没想到，不过是几天的光景，他们又相逢了。 方凯心里头激动，表面上还是镇定的，一张白净的脸崩得紧紧的，环视了一圈。 “谁说我们公安不负责任？不论大事小事，只要是有犯罪迹象的人和事，我们都不会放过！造谣生事虽然比较难以取证，但谁要是真想要在这儿钻空子，那才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这小公安很年轻，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很斯文。但是，到底是警服和警徽威慑力十足，方凯沉着脸教训了这些看热闹的人们一番，他们还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红玫瑰的老板娘遇上无赖了，那是运气差，我们要还瞎说八道，那就真的不厚道了。” “是是是，如果这些人不是乱扣帽子，官太太走的时候也不会这么没精打采的。” “她挺生气的，倒不是被人抢了老公心里委屈，我看她是恼羞成怒。” 这些人变脸的速度极快，俞锦绣觉得可以联系一下四川那边的戏剧团，看看能不能直接将他们破格给收了。不过，既然人家都已经好声好气地道歉了，她也没打算再计较什么。人群散去的时候，她看着方凯，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一个女人开店本来就够不容易的，现在还招惹了这些是非，如果我刚才姑息了他们，恐怕清姐会很麻烦。” “你做得很对。” 俞锦绣还记得二十年后，尚未重生的自己曾经与林清坐在店里，聊了许久。林清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一度想过放弃自己的事业。在这条街上开店，她受着“人言可畏”的苦，数年的时间，她在这店里出出入入都是抬不起头的，直到后来边上的店主逐渐搬离。语言上的暴力有时候更能伤人的心，俞锦绣总觉得林清愈发坚强，愈发倔强，似乎与这有关。 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这么有本事，重生回来就帮林清解决长达数年累计的难题。她只能保证，这些热衷于嚼舌根的店主们往后应该不会再去故意招惹林清。 待这件事情在俞锦绣心底的余温褪去之时，詹妮也走了出来，“锦绣，倒个垃圾而已，需要这么久——” 话音未落，詹妮已经愣住了，话说到一半，她差点咬着了自己的舌头。 “你你你——” 俞锦绣笑了起来，“这公安同志叫方凯，刚才帮了我一个大忙。” 詹妮和俞锦绣也是爱交朋友的，见方凯脸色还挺好看，就自我介绍了一番。年轻人是最容易打成一片的，有时候就是一个小笑话，都能让彼此生出相见恨晚的滋味来。 两个姑娘都觉得方凯怪有意思的，还没来得及再多说几句，方凯却已经摊开了一只手。 白皙的手摊开，五根手指看起来很修长，詹妮咧着笑脸问他有何贵干。 方凯的笑脸逐渐收起，小虎牙也不见了，面对着两个小姑娘，他启唇，一字一顿，“说好的检讨书呢？我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 敢情这小公安是在扮猪吃老虎！刚才还热情友善，这会儿又开始公事公办了！俞锦绣与詹妮面面相觑，嬉皮笑脸，几乎在同时间向红玫瑰跑去，“非常抱歉，警察同志！我们俩今天比较忙，下回一定补上！” 下回？下回是哪回？ 他目送她俩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片刻，他又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子，又不是没见过女同志，傻乐什么呀！ 第二十九章心思纯粹的楚琴 第二十九章心思纯粹的楚琴 与俞锦绣分开，叶世宏还挺遗憾。但是，人家都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不愿意再和他好了，他难道死乞白赖地去求着她？ 楚琴这就成了叶世宏的正式女友，两个人本来就是有感情基础的，当初分离的时候依依不舍，这下把恋情摆到了明面上，也挺陶醉。 叶世宏的单位与制钉厂离得近，下班之后，他又赶来接楚琴，两个人抓紧时间见一面。等了一会儿，俞锦绣和詹妮先出来了，叶世宏心虚，连忙往旁边退了退。 退到树荫底下，他又在心底嘀咕，处过对象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好聚好散很平常嘛！ 这样想着，他就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跟俞锦绣打了个招呼。 俞锦绣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碰见叶世宏，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和楚琴现在打得火热着呀！ “是来接楚琴下班的吗？”俞锦绣笑着仰起脸，往厂子里扫了一眼，“刚才方主任留她下来处理报表，大概还要一会儿，你可以直接进去找她。” 俞锦绣的话音未落，叶世宏的笑意已经僵在唇边，此时，他才将俞锦绣的脸看真切。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映衬俞锦绣淡然的笑脸，她很大气，而这份大气又与边上詹妮的不屑神情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楚琴一直说俞锦绣是一个任性的姑娘，但是，他却一再发觉了她坦然的一面。 楚琴没说错，俞锦绣是被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娇惯，使得她从来懒得去费心琢磨人性之中的阴暗面。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她乐意搭理他了，就打个招呼，不乐意了，转身就走，坦坦荡荡。 叶世宏就这样看着她，边上人来人往，他就像是在这一瞬间突然定格了一般。詹妮“啧”了几声，“叶大情圣，别看了，快去找你的琴琴吧，人等急了。” 叶世宏的脸瞬时涨成了猪肝色，他知道自己是失态了。他仓惶转身，连招呼都没顾得上与俞锦绣再打一个，就往厂子里走。看门的老大爷当然听说过叶世宏的风流韵事，脸色不善地拦住了他，“制钉厂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出的，有介绍信不？” 这年头，介绍信比身份证都管用，不管去哪儿都得带着，但他现在又不是要上火车，带着这玩意儿做什么？叶世宏忽然意识到老大爷这是有意在为难自己，黑着脸想要争辩几句，俞锦绣却上前解了围。 “谢大爷，他是来找楚琴的，您就让他进去吧。” 叶世宏是来找楚琴的，谢大爷当然清楚，谁还不知道这一对狗男女的那些破事啊？多稀罕似的！谢大爷给俞锦绣面子，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叶世宏进去，还不忘无奈地睨了俞锦绣一眼。 “你这丫头，就是好欺负！” 俞锦绣笑了起来，“谢大爷这不是帮我出了一口气了嘛。” 叶世宏心绪不宁，总觉得自己在俞锦绣面前丢了面子。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让他觉得自己没出息，连一个普普通通的门卫大爷都能给他脸色看。如果俞锦绣对他冷嘲热讽，或许他还会将怒火转燃到她的身上去，但是俞锦绣却没有这么做。 从头到尾，她都是带着笑意去帮助他，那笑意与之前犯花痴时的憨笑不同，现在的她，像是根本就懒得与他计较！ 这样的感觉很糟糕，让叶世宏心不在焉，直到楚琴把报表整理完，与他打情骂俏，他都提不起劲来。 叶世宏的沉默让楚琴心里不痛快，更不痛快的是，刚才她去方主任办公室交报表的时候，分明听见了一些多嘴的工友在议论俞锦绣与叶世宏的见面！ 听说刚才他在厂子门口碰见了俞锦绣，两个人甚至不计前嫌地聊了几句！ 难道叶世宏的反常是因为俞锦绣？即便叶世宏对俞锦绣骄纵跋扈的性格厌恶万分，但这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俞锦绣长了一张足够让男人心痒痒的销魂脸！ 楚琴的心就像是被小猫爪子挠着，她走到叶世宏面前，推了推他，“咱们走吧，我得回家给堂弟堂妹包饺子，他们该饿了。” 叶世宏愣了愣，刚才他在想些什么？他居然在思考自己究竟如何才能让俞锦绣刮目相看！ 真是太滑稽了，过去他连看都不愿意看俞锦绣一眼，不就是因为她虽然美丽，性子却实在是不讨喜吗？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长得有多美艳，不是家境有多优渥，不是带出去有多撑得起场面，而是一颗心！ 他喜欢的，向来都是心思纯粹的楚琴！ 叶世宏猛地站了起来，如梦初醒，“琴琴，你白天要上班，晚上回家还得做饭洗碗，把堂弟堂妹照顾好了才能入睡。照我说，你那个姑姑根本就是在压榨你，把你当免费的保姆。” “世宏，姑姑免费包我吃住，我应该为家里多做一点贡献。” “免费包你吃住？你每个月发了工资可都是要给他们家交生活费的！你自己一个月也才二十多块钱，得给你姑姑生活费，还得攒钱寄回家里，琴琴，你太不容易了。不如这样，搬出来住吧，租房子的钱，我给你。” “世宏，别这么说！”楚琴捂住了叶世宏的嘴巴，红着脸，“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租房子一个月得花多少钱？日常的开销这么大，你又得照顾家里，我怎么忍心让你为我付出这么多呢？你心疼我，我知道，但我也心疼你啊。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早晚会脱离困境的，再忍忍吧。” 看着叶世宏眼中流露出的不忍与克制，楚琴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是落回了原位。 这才对，这才是过去那个时时刻刻为她着想的叶世宏。男人嘛，总会有心思不正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她得在最合适的时候把他的心拉回到正轨上。 她愿不愿意嫁给他是一回事，但是，他若是对别人动了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三十章出头 第三十章出头 太阳还没完全下山，敞亮的小道上，楚琴与叶世宏并肩走着。 “世宏，你和叔叔阿姨说清楚了吗？他们接受了？” 他们一起向楚琴姑姑的家里走着，叶世宏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这些天，只要村里有人进城，父亲就会托他们给他带话。 那些没受过什么教育的人，除了说是道非，口中还能吐出什么样的象牙来？说的也无非是“俞锦绣是个好姑娘”，或是“条件这么好的丫头，过了这个村就找不到这个殿”这样的话。叶世宏听着烦，可最烦的是，他没办法反驳自己的父亲。 见叶世宏一脸的憋屈，楚琴也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垂着眼苦涩一笑，“世宏，叔叔阿姨太小瞧你了。像你这样优秀的男孩子，想找什么样的找不着？锦绣不愿意和你一块儿了也没事，再找一个大家闺秀，也不是难事。” 楚琴心里也有点矛盾。 若说她不喜欢叶世宏，那肯定也不太现实，他成熟稳重，比她身边那些城里人上进了一大截，有时候他光是站在那里，淡淡然地说几句话，就能将她迷倒。但是，与叶世宏在一起能够得到些什么？什么都没有。等待是最虚无缥缈的，她不能放任自己浪费青春等待着叶世宏。毕竟，她是为着自己一大家子人的未来进城的。只要她出息了，家里的弟妹就吃穿不愁，父母从小给她灌输的这个概念，无论如何，楚琴也忘不掉。 楚琴在无意识间叹了一口气，叶世宏回过神，看着她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怜惜。 都怪他不好，怎么能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对俞锦绣的留恋？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他想通了，城里丫头虽然体面，但到底是不适合他的。他可不敢保证将来与俞锦绣结婚之后，这丫头能一心一意站在他这一边，想来，以她任性骄纵的脾气，只要他爹妈多说一句话，她就要甩脸子了。 可楚琴就不一样了。 楚琴朴实而又善良，做任何事情都知道分寸，或许是因为与他有同样的出身，楚琴最懂得的就是体谅他的自尊心。退一步海阔天空，而她退的，不止一步两步！ 叶世宏垂下眼，看着娇小的楚琴。今天的她穿着制钉厂的工服，这衣服的颜色很黯淡，妙龄少女穿上这工服，能瞬间苍老三五岁。仔细想一想，这样的工服，别说是俞锦绣和詹妮了，就连厂子里最土气的女同志们都不屑穿。 但是，楚琴却穿着来上班了。 见叶世宏一直盯着自己的衣服瞧，楚琴的脸“唰”一下红了，“我——衣服还没干，所以穿工服来了。是不是不好看？” 她很难堪，却也不知道这一刻的难堪是真还是假。她总是在叶世宏面前表现出自己艰苦朴素的一面，总是在脆弱与坚强之中强行取舍，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每每发觉自己与俞锦绣之间的不同之处时，楚琴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她却比谁都明白一个道理——靠她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将这支离破碎的家抗起来的！ 女人心海底针，楚琴在想什么，叶世宏哪看得明白？他只当她是不愿意在心爱的人面前表现出不积极的情绪而已。 心念一动，他握起了楚琴的手，“琴琴，我们领导说了，我的表现很好，相信过不久就能升职了。到时候，我就是我们这几个办公室里的一把手，当个小领导还是不成问题的。” “真的？是你们领导亲口说的吗？” 看见楚琴眼中希望的曙光，叶世宏更加确信她对自己的一片真心。一个女人，若不是一心一意为他着想，又怎么可能将他的前途放在心上？ 叶世宏的心中生出一片的暖意来，“是，他说本来还能再快一点。只是因为结婚的事情，上面的领导想要再考量一下……不过你放心，我领导说了，这些不成问题。” 时间能够沉淀一切，却也能让人忘却一切。楚琴的心定了定，若当真如此，她也不急于立马与叶世宏分开了。 虽说金钱与权势对她而言比什么都重要，可是，若是她真的运气极好，找到了一个优质的男友呢？白手起家很难，但也不是不可能的。若是叶世宏将来能出息，又能将她和她的家里人照顾得很好，那她就是真的赚大发了。 楚琴的漆黑的眼珠子动了动，仰起巴掌大的小脸，笑得真诚，“那真是太好了。只要你的工作有所调动，你父母或许就不会为锦绣的事情感到遗憾了。希望将来你的家里人能够打心眼里接受我，祝福我们。” 两个人在一起，只要是一起冲着一个盼头去的，那就有希望将日子越过越好。不管他的父母究竟是怎么看待楚琴的，叶世宏能确定的是，他心里早就已经认定了她。 把楚琴送到了家门口，叶世宏摆摆手，“先进去吧。” 叶世宏转过身之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身上负着的重担，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忧郁，可是这样的一份忧郁，却正是最吸引人的。到底是怀春的少女，她不可能对他的英俊无动于衷，只是因为心中有太多的杂念，令她总是感到未来一片迷茫而已。 “快进去吧。” “不。”楚琴摇摇头，“我想看着你走。” 叶世宏笑了，既是无奈，又是宠溺。两个人再难分难舍，也得分开，叶世宏一走，楚琴的姑姑就走了出来。 楚秀红没好气地揪住楚琴的马尾辫，粗声粗气道，“你这丫头就是不争气，你爸把你送到我这里，是想让你找个好男人嫁了。你倒好，找了个农村人？既然是这样，那你还来城里做什么？直接在村里找一个条件好的，人家还能多给些礼金！算了算了，我懒得管你，快进去把衣服洗了，明天你弟弟要穿的。” 楚秀红力气大，楚琴吃痛，揉着头皮往屋子里跑。 是，农村里有钱的人不少，真要是愿意嫁过去，或许也吃不了什么苦头。但是，她不想一辈子出不了头！ 楚琴咬了咬牙，在洗衣板面前蹲了下来。 只要有朝一日能出头，那么，付出再多的代价，她也不怕。 第三十一章联谊会 第三十一章联谊会 叶世宏送了楚琴回去，就回厂子里加班，还没走到大门口，于主任已经拦住了他，“小叶，制钉厂有个联谊会，你去一下。” “于主任——我——我有对象了。”叶世宏为难地看着于主任，“联谊会我就不去了吧。” “你这小子就是实诚，有对象而已，又不是要结婚了！更何况，大家交交朋友，你想这么复杂干啥？我侄女在那边，一个人不太好意思进去，你带她一起吧。” 听说制钉厂的联谊活动办得很大，于主任的兄弟就硬是把女儿带来，让他带着去。于主任哪有这闲工夫？这会儿看见叶世宏，立马乐了，这不是个最好的人选吗？ 于主任强烈要去，叶世宏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能点了点头。 “那个就是您的侄女吧？” 这年头，大家的生活都很枯燥，虽说可以看看电视，但是切来换去也就这么几个台。去电影院看电影或是去舞厅跳舞，又不是所有人都能负担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大家理所当然地将结婚生子这样的事情尽早提上日程，所有人都觉得只要处起对象，人生就算是圆满了，制钉厂的领导也不例外。 制钉厂的领导们酷爱举办各种活动，这不，交谊舞比赛刚一落幕，联谊大会又揭开帷幕了。 厂子里的场地大，找一个小会堂布置一下也费不了多少劲。俞锦绣与詹妮到的时候，联谊会还没开始。 一看俞锦绣，方主任的眼睛都亮了，唇角带着笑意。 “这是？”厂长张建文问道。 俞锦绣长得漂亮，过去还显得有些死板，可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眼神愈发灵活生动，有时候光是站在那儿笑一笑，都能让人觉得惊艳。 “领导，这就是俞锦绣，这次的联谊会我是打算让她主持的。” “哦，婉妹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顿了顿，张建文又说道，“她能行吗？” 大领导虽然不认识俞锦绣，但人家对陈婉妹可是再熟悉不过了。过去陈婉妹在厂子里上了十几年的班，张建文记得这是一个特别不机灵的老员工。都说女儿随妈，陈婉妹做事情瞻前顾后的，俞锦绣能主持这么大的联谊会？ 对于张建文的质疑，方小萍完全没放在心上。不过是个联谊会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举办了，年轻人们交交朋友跳跳舞，难道还要找一个十项全能的主持人上场？俞锦绣虽年轻，但遇事一点都不怯场，就应该给她一些锻炼的机会！ 方主任笑盈盈地走到俞锦绣的面前，把联谊会的流程交给她，末了还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千万别紧张。 俞锦绣接过流程表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紧张的？她本来就不胆小，只不过是因为上辈子不幸的婚姻生活让她的性格愈发懦弱罢了。叶世宏不止一次告诉她，除了美貌，她什么都没有，俞锦绣也傻，居然真的信了。就是在叶世宏这样的打压之下，她越来越不自信，到了最后，甚至羞于与人相处。 上一世的她死了，重新活过来的俞锦绣重新审视自己，发觉叶世宏真是够缺德的。若不是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她至于落入这么自卑吗？ 现在的她青春靓丽，家世极好，心地善良，性格活泼，她有什么可抬不起头的？ “锦绣，你真的不害怕吗？拿着话筒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呢！” “有什么好怕的？”俞锦绣睨了詹妮一眼，笑道，“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还能把我吃啦？” 詹妮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锦绣果然是个新新女性。 晚上七点，各种厂子里的年轻人们都到了，詹妮从简易后台把脑袋往外一钻。 “哇，居然有三十多个人！这一次的规模好像不小，面粉厂和儿童食品厂都来了不少年轻人。这质素，可以啊……” 俞锦绣看了一眼外边，笑道，“那你快去，先下手为强。” 詹妮也不客气，直接就从后台出来了。今天这活动是他们制钉厂举办的，怎么着她也是东道主，当然是得先下手为强了。 联谊会以茶话会为形式，十多张小桌子往那儿一放，摆的是些水果瓜子和茶水。大家都害羞，一个个成群结队的，往下一坐也是组着团。 “詹妮，这儿呢。” 林晓青招了招手，詹妮就直接往她那里去了。 “你看见没有，塑料厂那个穿夹克的男孩子跟我们差不多大。” 这会儿大家结婚都早，来参加联谊会的又各个都是未婚的，在场的哪个不是跟她们的年纪差不多大？ 林晓青这么一说，詹妮眨眨眼，狡黠地笑了笑，“看来有人是玩一见钟情这一套了。” 林晓青含蓄一笑，詹妮可不含蓄。城里的姑娘热情奔放，而联谊会本来就是提供了一个与心仪的男同志互相认识的好场合。确定了林晓青的心意，詹妮马上就拉着她上前去。 要说林晓青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看人的眼光还真不错，默不作声地就盯上了全场最有气质的那一个。 塑料厂的这个男孩子对穿着还挺讲究，一头短发还抹上了发油，看起来怪洋气的。詹妮拉着林晓青的手走到他们那桌面前，他第一个抬头，一双桃花眼染上笑意，“你们好，坐下来一起玩吧！” 林晓青的脸涨得通红，詹妮无奈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到底是年轻人，多聊几句，也就找到了共同话题。自我介绍一番，詹妮才知道林晓青看上的这个男孩子今年二十三岁，叫周志方。 只不过，人家好像对林晓青不太感兴趣。 “詹妮，听说一会你们制钉厂还要表演舞蹈？你参加吗？”周志方毫不避忌地盯着她瞧。 “是交谊舞，我也没认真学过，就不好献丑了。” “是吗？我觉得你大大方方的，就适合在这样的场合下表演！” 詹妮勉强地笑了笑。 这下坏了，她已经感觉到林晓青的目光像利箭一样射来。 周大哥，你觉得我大方有趣，也别夸得这么明目张胆啊，众目睽睽之下，我可受不起你这抬举！ 詹妮冒着冷汗。 第三十二章真面目 第三十二章 真面目 周志方和詹妮挺投契，碍于林晓青还在，詹妮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但是只要一开口，淡淡的几句话已是妙语连珠，逗得他哈哈大笑。参加联谊会的用意大家的心里头都跟明镜似的，这会儿见一向眼高于顶的周志方对詹妮挺有兴趣，身边人都开始起哄。 “詹妮不上台表演，你可以邀请她啊！” “就是，你们俩一起跳一段，郎才女貌，一定惊艳全场……” 詹妮表面上礼貌地笑着，心底已经在叫苦不迭，林晓青的脸色则是越来越差，恨不能马上拍桌子走人。 大家都说俞锦绣最懂得讨男人欢心，怎么连詹妮也这么受欢迎？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林晓青气得牙痒痒，她针对的是詹妮，不远处带着主任侄女来凑热闹的叶世宏心里也不屑。 这不才刚认识吗？詹妮就跟这一桌子塑料厂的男同志打成了一片！楚琴说得没错，她还真是个不安于室的。这些个女同志们，一颗心比什么都要野，没一个比楚琴好的！ 于主任的侄女于婷婷见叶世宏盯着詹妮瞧，忍不住问道，“世宏哥，你认识她吗？听说你的对象也是制钉厂的，该不会就是她吧？” “怎么可能！她是我对象的工友，不太熟。”叶世宏没好气地打断了于婷婷的话，顿了顿，又认真地补充，“我对象可比她优秀得多！了” 于婷婷挑挑眉，睨了叶世宏一眼，忍不住想要嘲笑他。能有多优秀啊！别说制钉厂只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点大的小厂子，就是这里头真有什么优秀的女员工，也不一定看得上叶世宏啊！他帅归帅，但不苟言笑，看起来就很丧气。想来这也是因为家境问题，或许往后他自己的事业达到了某程度上的成就，这问题就解决了。可是，一步一个脚印，该爬到什么时候才到头？ 于婷婷家的背景不错，平时倨傲得很，这会儿就看不起土包子一样的叶世宏。一发觉跟他没什么话好说，就开始转着眼珠子打量会堂里的年轻男同志们。 这些个年轻人，看起来都老实朴素，实在没什么劲儿。就塑料厂的那个看起来还不错，可惜已经跟人家打得火热！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叶世宏，她突然很后悔。早知道就不跟着他一起来了，现在他们俩坐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名花有主呢！ 于婷婷满心遗憾，想着是不是要找个机会把叶世宏给甩了，却突然听见掌声雷动。 “是主持人要出来了！” “这联谊会办得好呀，还有主持人呢，跟春节联欢晚会似的，一套一套的。” 哦，原来是主持人要上台了。于婷婷兴趣缺缺，手上握着一把瓜子嗑着，一个抬眼，看见叶世宏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的人瞧。 果然是个土包子，跟没见过女人似的，于婷婷在心底嗤笑，一抬眼，却愣住了。 台上的女主持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高腰紧身连衣裙，将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她自信地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一个转身，一颦一笑，皆是妩媚。 于婷婷自问精通于穿着打扮，但这年头大家都觉得花花绿绿的才是美，有几个人会像俞锦绣这样穿一身黑上台？黑色非但没有掩盖住她的动人，反倒让她一张娇俏的脸蛋显得更加清冷。更可恶的是，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这么出挑，还在黑裙外面披了一件开衫。这么一披，优雅的气质更是立显。 这么有气质的女同志，真是制钉厂的员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俞锦绣所吸引，一时之间，欢声笑语像是突然停滞住了，大家都等着她开口。 于婷婷满腹的疑问，刚想向叶世宏打听一下这人是什么来头，却发觉他的脸色并不比自己好多少。 他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女同志瞧，这眼神，带着几分感慨，带着几分失落，细看之下，还有些许占有欲？ 这主持人该不会是土包子的对象吧！于婷婷想到这一点，打了一激灵，在心底告诉自己，不可能的，这个美人的眼神哪能那么差啊！ 猜得再多也没用，不如直接问，于婷婷推了叶世宏一把，“她就是你的女朋友吗？” 叶世宏根本就没回过神来，他还是一直盯着俞锦绣看。虽说相处了一段时间，甚至到了要结婚的份上，但是叶世宏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俞锦绣。她的确是有一副好皮囊，但是，在他看来，也只不过是“美则美矣，全无灵魂”罢了。 她有什么才艺吗？怎么能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独当一面？ 叶世宏的心里像是倒了一锅的浆糊。于婷婷还在边上不厌其烦地推着他想要打探八卦，叶世宏皱了眉，没好气道，“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于婷婷“哦”了一声，嘟囔着，“我就说嘛，像她这样的姑娘，应该是喜欢——唔，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出于教养，于婷婷还是没把话说得太明白，叶世宏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心里不是滋味，但到底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愤怒表现出来。 于婷婷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叶世宏比谁都明白！她和很多自以为养尊处优的娇小姐一样，瞧不起他。 此时，他多想告诉她，俞锦绣不仅是喜欢上他了，还非他不嫁！但是，话到嘴边，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俞锦绣难道真的非他不嫁吗？是的，过去是的。但是，在他做错了事情之后，俞锦绣就再也没有给过他任何挽回的余地。 看着台上的俞锦绣，听着络绎不绝的掌声和赞美声，叶世宏的心里怪不舒坦的。 这样优秀的姑娘，本来是他的妻子，她差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如果当初他愿意去了解她，愿意多花点时间陪伴她，是不是会真心喜欢上她？叶世宏一直在心中思索着这些已经无解的问题，却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对不住在家里辛勤劳动着的楚琴。 于是，他就定了定神，在心底自我安慰：俞锦绣还是过去那个俞锦绣，她只不过是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而已，从来都上不了大场面。主持？她哪会啊！一会多说几句话，真面目肯定得暴露…… 第三十三章出其不意 第三十三章 出其不意 以叶世宏对俞锦绣的了解，她实在不像是个能担得了大场面的人。刚才是被俞锦绣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出吓了一跳，乱了心绪，只要静下来想一想，她还是过去的那个她！这样一琢磨，叶世宏心里舒坦多了。 他定定神，目光淡然地望着俞锦绣，等待她出声。 同时等待着她的，还有詹妮那一桌。 “看，这是我的姐们。不是我吹，我们家锦绣光是站在那里，那架势——” 詹妮一脸臭屁，林晓青没好气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却正好与周志方的眼神对视。心跳漏跳了半拍，她连忙堆起含蓄的笑意，“锦绣是好看，只是据我所知，她好像从来都是没有主持功底的……” 林晓青的言外之意，是希望詹妮别顺着杆子就往上爬。难道当了一时半会儿的人群中心，就开始分不清南北了？ 林晓青自认为是在说公道话，没想到她这话一出，詹妮反倒乐了，“没主持功底又如何？自信就行了！你看她站在那里的模样，一点都不怵。” 詹妮摆明了是站在俞锦绣那一边说话，边上的这几个新朋友看她们俩似乎争了起来，也不出声，饶有兴致地瞧着。林晓青整张脸都涨红了，心说走着瞧好了，一抬眼，却看见俞锦绣淡定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俞锦绣的确是不慌不乱的。她一只手握着话筒，一只手拿着一张主持稿，正要开口，台下突然传来欢呼的声音。 她看了一眼，见是自己厂子里的男同志们正在为她加油打气呢。 过去的工友情谊那是实打实的，不为利益，不为超乎男女的感情，大伙儿往那一坐，就认准了俞锦绣是自己厂子里的人，就得为她鼓鼓劲。 听见欢呼声，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冲着自己的工友们点了点头，“淡定，淡定。” 于是，欢呼声又变成了掌声。等着雷动的掌声逐渐平息下来之后，俞锦绣才收起了主持稿，缓缓开口，“其实，领导们本来给我准备了一份特别好的主持稿。我看了好半晌，想要照着念呢，但是，大家热情的情绪突然赶跑了我的一本正经。我们今天来这里，图的就是一个高兴，所以，那些所谓的默守陈规就先搁置下来，大家欢乐地度过一晚吧！” 本来以为俞锦绣是个一本正经的女主持，操着一口流利而又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来介绍这场联谊会对于党和人民的意义，没想到，她居然直接站在了群众的立场上来，这下子，大家更起劲了。一声又一声的欢呼之下，俞锦绣笑着介绍了一番联谊会的流程，流程很简单，被她用通俗易懂的话语一说，显得格外有意思。 大家都是年轻人，年轻人和年轻人之间本来就有说不完的话，又何必一定要照章行事呢？这是一项轻松的业余娱乐活动，本来就没有什么既定的章法可言。 俞锦绣说了一遍流程，接下来就是制钉厂的员工们献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表演，有的是唱歌，有的是跳舞，有的是诗朗诵，节目表都是已经定好了的。 但是，俞锦绣又开始随心所欲了…… “刚才，我看见后台的同志们等着表演，有的恨不能第一个上台，有的恨不能压轴演出。所以，我们就不按节目表的顺序表演了，大家自告奋勇吧！” 看着俞锦绣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姿态，于婷婷的眼睛都亮了，苦于没人可以讨论，就推了推坐在一边的叶世宏，“看见了没？这个女同志真有意思！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叶世宏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什么意思？想一出是一出的，这是她胡闹的地方吗？” 是，俞锦绣很亮眼。她站在舞台上笑语嫣然的模样实在是令人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但是，这就能耐了吗？不！他喜欢的是循规蹈矩的姑娘！ 叶世宏的薄唇抿得紧紧的，于婷婷又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人家厂子里的大领导都还没什么，你急什么急？” 叶世宏的视线下意识落到了角落。 角落里坐着一桌子的领导，他们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叶世宏的心又是一揪。 “这也太没有纪律了！” “这位女同志不是要主持吗？怎么把场面弄得乱了套！” “看他们一个个笑得连眼睛都看不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上演哪门子滑稽剧！” 领导们早就已经坐不住了，都在台下埋怨着，眉心紧蹙，皱起的纹路几乎可以夹死几只不长眼的苍蝇。 方小萍坐在角落里看着俞锦绣这无法无天的主持方式，心里却不是不赞同的。俞锦绣没说错，联谊会本来就是年轻人之间的联欢，为什么一定要用死板的方式来举办呢？这会儿大家都有滋有味地看着厂子里工友们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节目，气氛俨然已经烘托到最高点，这难道不好吗？ 方小萍真不觉得俞锦绣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奈何身边坐着厂长和副厂长，人是她选的，总归是得表态。 方小萍在心底长出一口气，双手往小桌上一撑，“这个俞同志真离谱！厂长，我这就去说说她！” 她站起来就要去找俞锦绣，在座的那些与她平级的心里头还挺得意。枪打出头鸟，她方小萍把自己该干的事情干好就成了，好端端把挑选主持人的活给揽下来干什么？这下子好了，得受牵连了吧！ 与方小萍素来不对盘的刘冰挑了挑眉，冷冷地看着她，正想跟一正一副两个厂长感慨一下方小萍做事之前的考虑不够周全，不想，张建文却突然开口，“行了行了，你们年纪也不大，怎么各个都像是老古板？人家玩得好好的，你们就非得给人找不痛快？” 张建文轻描淡写这么一说，就继续美滋滋地盯着小年轻的诗朗诵瞧，几个之前还在数落俞锦绣的同志们立马愣住了。 难道这位俞同志的出其不意倒是正好攻进大厂长的心坎里去了？ 第三十四章人与人的差距 第三十四章人与人的差距 俞锦绣活灵活现的主持风格，倒真是让张厂长十分欣赏。见他笑眯眯地看着表演，之前皱着眉的立马就开始像颗墙头草，左摇右摆。 “这个同志平时看起来很斯文，没想到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的模样还是很有大将之风的！” “可不是？照稿子念不难，最难的就是临阵发挥的本事！我看她一张口，风趣的言语张嘴就来的，真是了不得。” “这小姑娘有出息啊，只要好好培养，将来一定会非常出色！” 对于一些人来说，见风使舵的本领是天生的，根本就不用学习。后天练习一番，那就是真的炉火纯青的一门技术。方小萍坐在一边，又开始有人夸她识人有慧眼，她觉得突然捡了个翅膀，从地狱飞到天堂的滋味真是好。 张厂长也很陶醉。年轻人们唱着《劳动最光荣》，跳着交谊舞，时不时讴歌一下对国家的热爱，这年头，主旋律就是如此，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去引导。有时候越是强求，就越是会得到一个反效果，冠冕堂皇的话不是不能说，但年轻人有逆反心理，从来都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听着！他越看俞锦绣，越觉得这个同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欣慰地点点头，“明天让她来我的办公室。” 制钉厂虽然不大，上上下下也有百来号人，俞锦绣这么一个小姑娘，做着最简单的工作，平时领导就是看见了她，也绝对不会给她什么机会。最多是因为她的美貌让人有几分记忆，但这年头的人，大家都朴实着呢，谁还真能把美貌当成武器？ 锦上添花可以，但真的要扭转乾坤，就不太现实。可是现在，大厂长居然让俞锦绣去他的办公室？这是不表示她就要一跃冲天了？ 这里头最觉得恼火的人就是刘冰，她没好气地瞪了方小萍一眼，见对方美滋滋的，不由冷哼了一声。 “刘冰，怎么了？”方小萍笑盈盈地问。 刘冰捏起瓜子就磕，“没怎么！夸你好眼光！” 只不过是站在台上说了会儿话而已，俞锦绣就拉满了仇恨，但是，她哪知道这么多？ 这场属于年轻人的联欢，她不是组织者，却通过三言两语让气氛到了最高点。厂子里原本准备的节目表演完之后，本来是应该让大家安静下来聊聊天，怎料俞锦绣的一句“自告奋勇”激发了大家伙的兴致，于是，一个个都开始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能表演什么。 一会儿来一段相声，一会儿来一段快板，再不济的也能上台说段笑话给大家助助兴，来了就是想要被大家认识的，小心翼翼地坐在角落里，那岂不是白来了一遭？ 于婷婷也跃跃欲试，却不忘撺掇起叶世宏来，“叶同志，你要不要上台表演一下？别不好意思嘛，大家都是年轻人，自信一点呗。” 于婷婷几句话，听得叶世宏的耳根子涨得通红。刚才还好言好语地称呼他“世宏哥”，这下倒好，直接拉开距离来了！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势利眼吗？谁稀罕！ 叶世宏的喉咙直痒痒，轻轻咳了咳，面色一点都不自然，“不是不自信，我是有对象了。” 于婷婷“哦”了一声。有对象？想来这对象也是个出不了大场面的，哪像台上的女主持人，和那边那个叫詹妮的呀！ 人家那才叫新时代的女青年呢！ 于婷婷在叶世宏旁边坐着，看着他沉闷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说道，“我去那边了，你赶时间就先走吧。” 于婷婷就像是一只花蝴蝶，往詹妮身边一飞，笑容绽开，打了个招呼，就大大方方坐下来了。刚才坐在他什么的时候她何曾笑得这么灿烂过？叶世宏铁青着一张脸，站起来往门外走。 早知道就不来这么一趟了，他好心好意，却被于婷婷这么侮辱！叶世宏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像是被挖了出来，挂在城门上让人欣赏，所有人都能轻易地看出他的窘迫来。 刚往外走，突然一声欢快的音乐声响起，他转过头一看，正好瞧见了又有一群人上台跳舞去了。他们踩着节拍，舞得极其欢快，一个两个都没有舞蹈基础，但脸上洋溢着的热情的笑容是骗不了人的！ 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有差距的，否则，这些与他同龄的小姑娘和小伙子们又怎么会如此欢乐？他们能够尽情地享受生活，而他与楚琴却只能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现有的一切，生怕行差踏错，满盘皆输。 人与人之间有差距，但这差距是必然的吗？不见得。只要他再努力一点，就可以赶上这些嘻嘻哈哈的人们，他们在唱歌，他们在跳舞，他却可以去寻找遍地的机遇。只要能够抓到一个小小的机会，他就能迎难而上。 披荆斩棘，总能得到收获。 叶世宏黑白分明的双眸之中藏着如熊熊烈火一般燃起的野心，心神稍定了些，却突然与人撞了个满怀。 来的那人是制钉厂出了名的大嘴巴——李勇。这小子，凭借家里给找的关系在厂子里混日子，平时最爱的就是搬弄是非，一逞口舌之快，叶世宏打心眼里瞧不上他。 叶世宏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避，刚想离开，却没想到李勇怪声怪气地开了口，“这不是世宏同志吗？你怎么也来联谊会啦？跟琴琴也闹掰了？” 叶世宏的脸一沉，“你别瞎说！” “哦？”李勇嗤笑，“没掰？那你小子就更不厚道啦，放着琴琴这么好的一个对象不陪着，自己反倒是来联谊会交新朋友了？是不是还想找一个像俞锦绣那样的城里姑娘？” 李勇对楚琴的司马昭之心是路人皆知的，他仗着自己家条件优越，还以为能轻而易举地让楚琴当自己的对象。没想到，楚琴居然不从，不从也就罢了，她也不舍得全然拒绝人家，句只好用言语拖着。照楚琴的话说，李勇很好，但她现在在和叶世宏处对象，不好三心二意。 这不，李勇一看见叶世宏出现在联谊会上，就立马炸了。 第三十五章初生牛犊不怕虎 第三十五章初生牛犊不怕虎 楚琴不是说叶世宏对自己百依百顺，那架势，恨不能把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给她摘下吗？这样好的一个男人，怎么会跑来联谊会？可别说他来这么一趟是为了认识男同志的，李勇不信！ 李勇没什么文化，叶世宏又自诩文化人，两个人碰在一起，难免鸡同鸭讲。一个唧唧歪歪，一个冷着脸不愿意回应。 李勇瞪着叶世宏，楚琴这么温柔善良，肯定是不会撒谎的，那么，装模作样的肯定就是叶世宏了！李勇人如其名，光有一身的勇猛，实际上是个粗人，脑袋里的愤怒装不下了，拳头就挥了起来。 李勇一抬手要去揍叶世宏，好在他机警，往后一退，被扑了个空。 “你别太过分了！” “那你说，你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来求俞锦绣复合的？别做梦了，人家现在小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好，当当主持人，穿穿漂亮衣服！还别说，人家这小洋装你买得起不？” 像是感觉到自己戳到了叶世宏的痛处，李勇瞬间得意洋洋了起来，他的眼底带着狡黠，语气轻佻，“我没说错吧？你就是想来找俞锦绣好！嘿，还真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琴琴哪儿不好啊？让你这样糟蹋！” 李勇的话，话糙理不糙。叶世宏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想到俞锦绣身上穿着的衣裳，又想想自己自卑怯懦的模样，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了。 那一年，叶世宏高中毕业，这学历在那个时候已经是不错的了，家里人用尽所有的积蓄，还砸锅卖铁地去借，再加上他自己的努力，他的工作终于落实了。那个时候，他刚刚从村里进城，望着这个对自己来说无比陌生的地方，他觉得新鲜，却一点都不惊慌。 难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年的叶世宏觉得自己是优秀的，他认清了自己的位置，甚至相信某一天，他会将自己上头的领导们一个又一个挤下去。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又一年一年过去，前些天，于主任承诺他很快就能升一级，可是，承诺值几斤几两？ 与俞锦绣的婚事，本来是算在他的人生规划里头的，但真到了那节骨眼上，她居然拍拍屁股直接取消了婚约！现在，叶世宏终于体会了什么叫作夜长梦多。 处于这样不上不下的位置之中，他开始感到力不从心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敏感了起来。站在李勇的面前，他只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干涩得很，一句话都吐不出来。李勇直乐，说他是被自己说中了，没脸面反驳！ 随他怎么说吧，叶世宏不在意，他冷着脸越过李勇，一只腿刚要踏出门，整个人却突然僵住了。 他的脚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再落下来，“琴……琴琴！你怎么来了？” 叶世宏做梦都没想到楚琴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他自问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是，此时，他却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刚才在李勇的质问下，叶世宏默认自己配不上俞锦绣的事实，现在，他生怕楚琴听见了刚才的那些话语，起了什么误会…… 楚琴与他都是农村来的，他们最懂彼此，他可以体会到她在俞锦绣面前的脆弱与小心翼翼。 真是该死！看着楚琴柔弱而又受伤般的眼神，他真想赏自己一个巴掌！怎么能为了俞锦绣而伤害楚琴呢？叶世宏一把拉住了楚琴的手，“琴琴，我……” “刚才一直戴着你的手套，忘了让你拿走。这么冷的天，我怕你冻着了，所以给你送过去。你们领导说你来这里了，所以我……”楚琴解释着，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叶世宏的手背，“没事，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楚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叶世宏的眼神，她看得出他眼中的难堪，只可惜，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惭愧之情。 叶世宏当然是怪难为情的，大冷天的，楚琴怕他冻着，就从姑姑家跑到他家，又从他家跑到他的单位，最后，听了于主任说的，才把手套送到制钉厂来，物归原主。这么远的路，她一个人在路上跑着，该有多心焦？叶世宏是个有良心的人，他不可能不羞愧，他也不可能不感动！ 叶世宏垂下眼，正好看见了楚琴冻得发红的手，不知怎的，鼻子一酸。千言万语都化不成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叶世宏只在心底发誓将来一定得对她好！ “咱们回去吧。”叶世宏说。 “来都来了，为什么要回去呢？进去玩玩吧。”楚琴笑着，声音软软的，语气却很坚决，“锦绣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工友，以后不可能避而不见！” 是啊，俞锦绣与他们之间的联系是千丝万缕的。他永远也不可能躲得她远远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存在一直提醒着叶世宏，过去的种种，是他对不住她！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素养有多高，品格有多高尚，但是，每每撞上俞锦绣轻描淡写的眼神，叶世宏就觉得他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了不得。 在俞锦绣的面前，他心里的小九九，他的狐狸尾巴，通通藏不住。 叶世宏还想再推脱几番，但楚琴是认真的，她将自己的手塞进叶世宏的手心里，两个人一起往里面走，坦坦荡荡。 乍一眼，于婷婷看见了他俩。 “这就是叶世宏的对象啊？”她压低了声音问边上坐着的林晓青。 顺着于婷婷的视线，林晓青看见了叶世宏和楚琴，她嗤笑一声，“是啊，你认识？” 林晓青眼神中的讥讽看得于婷婷起了鸡皮疙瘩，她立马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撇清了关系，“他就是我二叔厂里的一个小工友！” 人都有好奇心，尤其是像于婷婷这样整天没什么事，只想着在自己的周围找点乐子的小年轻。她挑着眉看了看楚琴，又看了看叶世宏，“还真是挺般配的，两个人都不洋气，芝麻看绿豆，还真能看对眼！” 于婷婷一脸的不屑，林晓青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人的嘴可真损！ 第三十六章有眼无珠 第三十六章有眼无珠 林晓青觉得于婷婷的嘴巴损，这还真没说错。人家叶世宏和楚琴哪能是芝麻看绿豆啊？楚琴可是厂里的一朵花，光是往那儿一站，亭亭玉立的，谁都夸她漂亮。倒不说拿她和俞锦绣比吧，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楚琴也没输多少，最多只能说两个姑娘各有各的味道。 至于叶世宏，林晓青眨眨眼，嘴角微微扬起，笑得促狭，“想当初锦绣带着叶世宏来给我们认识的时候，我们谁不夸她眼光好啊？这男人，要学识有学识，要相貌有相貌，要身高有身高！” 叶世宏的外在条件很不错，自身也足够努力，至于家庭背景，这个时候的年轻人哪在意这些？真要认真地去数落人家什么出身，那才是真的俗了。只不过，林晓青对于婷婷说这些干什么？到底是第一次认识，即便聊得再投契，也不能去揭别人的疮疤！ 林晓青说的话，詹妮听见了，她的脸都黑了，谁都能看出来她对林晓青不满，只有聊得热络的两个人浑然不知。 “什么？你说那个好看的主持人以前跟叶世宏是一对？不至于吧！” 于婷婷瞪圆了眼睛，一会看看叶世宏，一会又看看俞锦绣，怎么都没办法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她实在是太震惊了，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女主持的对象居然是被那个看起来很朴实的女同志给抢走的！ “叶世宏图那女的什么呀！”于婷婷感慨道。 林晓青在詹妮和这帮塑料厂的工友们身边陪坐了一晚上，虽说时不时也有些歪瓜裂枣跟她搭搭话，但周志方到底是没打正眼瞧她的。她心里憋屈，正好于婷婷来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 她的心理就是不平衡，凭什么大家都觉得俞锦绣这么万里挑一的，说到底，还不是被人家抛弃了？还有这个詹妮，说好了看上周志方的是她林晓青，偏偏要上前凑热闹，这下好，自己倒是成了人群中的焦点了。 林晓青不喜欢俞锦绣，也不喜欢楚琴，她就是想看看于婷婷怎样评价她俩。俞锦绣再高高在上又如何？再不愿意与世俗同流合污又如何？只要她的过去没办法抹去，别人就有资格拿来说道。 林晓青的唇角翘得老高，还想对着于婷婷指点江山，嘴巴还没来得及张开，詹妮已经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说够了没有？” “啪”一声响，旁边那些人正热闹着，没在意，只有他们自己明白身边的动静。 “詹妮，你干什么啊！吓了我一跳！”林晓青一惊，不悦道。 “你别太过分了。”詹妮的脸沉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道。 詹妮可是个正义女侠，但是这可是在厂里组织的联谊会上，大领导们都还在不远处看着，难道她能发飙？林晓青这么一想，底气就足了，没好气地瞪了詹妮一眼，“是，你和锦绣的关系最好。但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一点都没添油加醋，你还不准人说实话啦？” 声音越大越有理？至少林晓青是这么认为的。她瞪着詹妮的眼睛冷嘲热讽，余光还瞄到了周志方略带兴致的眼神。 看来她这是引来人家的注意了？林晓青的脸有点红，眼中窜起的小火苗跃跃欲试的。她迫切地希望周志方能够发觉她性格中的闪光点，或许他就喜欢脾气火爆的女同志？这年头，贤良淑德早就已经吃不开啦！ 本来还挺文静的林晓青被点燃了战斗欲，喋喋不休起来，“俞锦绣当初是上赶着叶世宏嘛，那个时候她哭天抢地的，好像不嫁给人家，她就活不成了似的！我有说错吗？整个厂子里的人都知道呀。詹妮，你跟锦绣好，那就引导她走正途呀，来我这里嚷嚷什么呢！” 林晓青说了很多话，口水都快要干了，于婷婷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听着她说，心情很复杂。 话音落下，詹妮意味深长地盯着林晓青看，她心虚，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应该没什么脏东西吧？没有，她出来之前可是反反复复照过镜子的！肯定是詹妮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了，林晓青暗自窃喜，眼皮子一撩，偷偷看了周志方一眼。 他笑眯眯的，虽然笑容有些轻佻，但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林晓青的小心脏被小鹿乱撞。 “没话说了吧？”林晓青自认为已经成了胜利者，笑着对詹妮说道，“詹妮，咱们是朋友，我也不是故意说这些话让你不高兴的。我这个人性子直，说错了什么你可别见怪。” 多少人打着性子直的旗号说些难听的话，自以为手中握着免死金牌，被人宽恕是应该的，要是遇上锱铢必较的人，还可以推说是对方心眼太小。 林晓青以为谁都吃这一套，却没想过詹妮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我不怪你。”詹妮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市井大妈最爱搬弄口舌是非，难道我还一户户大院去敲门，跟人家解释去呀？锦绣是个什么样的人，长了眼的都看见，终于有眼无珠的，难道我真跟她计较？” 詹妮的笑容是爽朗的，她这个人也是爽朗的，林晓青一时落了下风，刚要与她对骂，突然听见周志方朗声大笑了起来，“有意思！你这小丫头的嘴皮子这么利索，谁教你的？” 詹妮的笑意渐深，扫了他一眼，“无师自通。” 林晓青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她像是求救一般看着于婷婷，对方却只是皱皱眉，往詹妮那一侧退了退。她可什么都不知道，她只不过是来交朋友的，遇上一个喜欢说是到非的长舌妇，她难道要把人家的嘴巴给缝上吗？ 于婷婷觉得自己可无辜了，当然，俞锦绣更无辜！这么脱俗的一个女同志，一看就是不可能看上叶世宏的呀！就算俞锦绣真跟叶世宏处过对象，那也是过去的事，人家后来不都已经迷途知返了吗？林晓青还真能瞎掰，把死的都快要说成活的了。 肯定是这样，毕竟詹妮说了，长了眼睛的看得出来，而看不出来的，就是有眼无珠！ 于婷婷才不愿意被人指桑骂槐呢！ 第三十七章人美心善 第三十七章人美心善 “快来人呀！周丽雅不舒服，整张脸都白了！” “她都快晕倒了，有没有人去找医生的？” 几声惊呼把大家的视线转到了舞台侧前方的一张小桌前。小桌前的所有人都围绕着那个叫周丽雅的，脸色都变了。 “她怎么样了？” “为什么呼吸困难？该不会……” 领导们也慌了，赶紧托人去请医生。周丽雅不是本厂的员工，但人都来这儿参加联谊会了，制钉厂也就必须负起责任来。 一片混乱之下，所有人都围到了周丽雅的身边，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楚琴踮了踮脚尖，最终决定还是得维护自己善良可人的人设，“世宏，我们去看看吧！” 自从那一回与叶世宏的事情曝光于人前之后，她就成了人人厌恶的过街老鼠。虽然那些个人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说过什么冷嘲热讽的话，但是，那些嫌弃或是鄙夷的眼神，她怎么可能忘记？人生有很多个风水岭，取消了婚事，就成了俞锦绣与楚琴的风水岭。从那之后，一个被人捧得高高的，一个受人唾弃，这滋味，楚琴忍不了。 她心里憋屈，但也从来没想过安于现状。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只要心态好，总有一天，她能把自己的现状给扭转回来。 就比如说现在，这个叫周丽雅的不舒服，她递张帕子，嘘寒问暖几句，虽然没什么用，但到底是能让人的心窝子暖一暖。一次不够，那就两次，只要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人会看出她的好来，总有人开始会为她说话。 风评是怎样被改变的？就是在长年累月之中逐渐沉淀下来的。 “琴琴，咱们别过去了吧，太挤了。” “不行！如果能帮得上忙呢？” 叶世宏一时沉默，看了楚琴一眼。他总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楚琴变得格外固执。过去的她，总是百依百顺，但是现在，她心里的主意多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逐渐远了。 叶世宏的目光落下的时候，楚琴正好仰起头，温柔地笑着。一个恍惚，叶世宏也下意识地笑了笑，他真是糊涂了，自己的对象是个聪慧的姑娘，这不是很好吗？只有脑子灵活，心里有主见的女孩子才能与他共创美好的未来啊。总不能找个像俞锦绣这样的，刁蛮任性，从来不会为大局着想…… 叶世宏与楚琴深情对视，自己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詹妮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撇了撇嘴角，没好气地瞪了他俩一眼，周志方笑问这两人是怎么得罪她了。 詹妮嗤笑一声，“不知所谓。” 周丽雅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出糗。她急促地呼吸着，想要说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五六个人手忙脚乱地扶着周丽雅，她东倒西歪，又不得不强撑着，一只手扶着桌子，坐不得。 不坐的话，身子被人架着，怪不舒坦。 俞锦绣也留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皱皱眉，两只手扒拉开人群，“我看看。” 她看什么？出风头的事情做多了，现在都不知道怎么低调做人了吗？楚琴咬着唇，把掌心中捏着的手帕往后藏了藏。 俞锦绣走到周丽雅身边，见她面色发白，嘴唇也是紫的，立马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有点烫，你今天是发烧了吗？” 周丽雅说不出话，只能虚弱地点点头。都说联谊会很有意思，但她的身体不争气，正好在今天发烧了，本来不准备来了，但妈妈又在她的耳边念叨着，说如果今天不来，说不定就毁了一段好姻缘！ 周丽雅是硬撑着来这里的，但现在，她悔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们别围着了，快让开。”俞锦绣对边上的人说道，“去把窗户打开吧，她本来就有点发烧，空气不流通了，更不舒服。” 俞锦绣年纪轻轻，看起来像个领导，一个发号施令，众人立马散开了。有人去开窗户，有人去开门，厂长一个招手，“小刘，你去我办公室拿把扇子过来！” “还有我的，把我的也拿上！”副厂长也附和。 刘冰成了那个跑腿的，她边往两个厂长的办公室跑，边在心里暗自叨叨，这个俞锦绣说的话难道是圣旨吗？要使唤她干活去！刘冰本来是不讨厌俞锦绣的，但此时，俞锦绣在她心里已经成了和方小萍一样的对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是一丘之貉，她狠狠地想。 俞锦绣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刘冰看成了自己的眼中钉，还在照顾着周丽雅。 人群散去，窗户打开，新鲜的空气灌入了小会堂里，周丽雅的脸色立马没那么难看了，只是仍旧虚弱。身子轻轻地靠在俞锦绣的肩膀上，她让人倒来一杯温水，送到周丽雅的嘴边，“联谊会七点就开始了，肯定是没吃饭就赶来的吧？” 很多厂子离这儿远，光是骑车过来都得耗上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更何况，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自行车的。周丽雅本来就不太舒服，又在没吃晚饭的情况下紧赶慢赶来到制钉厂，当然吃不消。 周丽雅喝了水，又吃了面包，才缓过劲儿来，只是脸色还不太好看。 “你再休息一下，舒服了再回去。” 俞锦绣轻轻拍了拍周丽雅的肩膀，如春风般温暖。 “我好冷……”周丽雅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两只手抱着自己的双肩，“好冷……” 发高烧的人一时喘不过气，一时又冷得发抖，这都是正常现象，在不远处看着的工友们都想帮帮忙。 “谁把衣服脱下来给她披着吧！” “咱们身上不是毛衣就是衬衫裙，都没穿外套，怎么脱啊？那几个男同志穿了夹克吗？借借她吧！” “这怎么行呢？男女授受不亲啊，穿男同志的衣服，多亲密，我瞧她也不愿意！对了，女主持人不是穿着外套吗？” 就像是踢皮球一样，你踢给我，我踢给你，最后，大家将目光锁定俞锦绣。 “主持人，你看她都冷得发抖了，你把衣服借她穿吧。” “锦绣……” 俞锦绣也没推让，二话不说，把开衫脱下来披在周丽雅的身上，还帮着她把纽扣一颗一颗扣起来。 周丽雅把身子缩成一团，拢紧了开衫，“谢谢你……” 素昧平生，第一次见面，俞锦绣就这样用心照顾人家，这一刻，大家都很感慨。 这个主持人，真是人美心善啊！ 仰起脸，周丽雅一愣。刚才就觉得这主持人好看……但是现在，她未免太好看了…… 第三十八章奢侈 第三十八章奢侈 俞锦绣身材匀称，肤色雪白，一身黑色高腰裙将她衬得优雅，纤细的肩膀微耸，平直的锁骨又给她添了几分性感。本来披着开衫还不觉得，这一会儿，她微微俯身，修长白皙的双腿若隐若现，看起来着实出挑。 多低调的一个女同志啊，知道自己的锋芒太露，所以拿一件开衫套着，只为了拉近与群众之间的距离！ 周丽雅休息了一会儿，就先回去了。送她出了门，领导们才松了一口气。 “你还别说，这俞锦绣遇事的时候还是挺沉着冷静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这年纪的小姑娘是什么样的？天真烂漫或是无忧无虑，遇到点屁大的事情就慌了手脚，反正是和俞锦绣不一样的！ 俞锦绣不知道自己在领导们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度，也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拉了仇恨，主持结束之后，周志方和塑料厂的几个工友约詹妮去吃豆腐脑，还叫上了俞锦绣。 俞锦绣摇摇头，“我得回去了。” 詹妮“啧”了一声，“有没有劲啊？今天特殊情况，你爸妈不会怪你的。走，跟我们去十七中门口吃豆腐脑，配烤肠！” 这年头，夜宵的摊位还不算多，大晚上还在外面转悠的人也不算多。十七中门口的翁记豆腐脑独领风骚，想到这么多年没吃过了，俞锦绣也咽了咽口水。 詹妮和周志方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两个人一拍即合，说起话来就没个停，俞锦绣跟在他们的身后，想到了两个人之后的发展。 上一世的詹妮与周志方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可是闹出了一阵轩然大波，俞锦绣想过是不是应该组织他们走在一起，可是看他们俩聊得火热的气势，肯定是没有办法在其中打岔的。 她应该说什么？难道说她已经预见他们俩的未来不会幸福，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害，那就从现在开始止损？即便她真的能厚着脸皮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来，詹妮也不会听的。别到头来人家狠狠地斜她一眼，怪她多管闲事！ 俞锦绣记得自己当年看过一部电影，那电影里面说，当一个人回到过去，在蝴蝶效应的带动之下，原本应该重演的故事脉络会发生偏移。或许，她有能力改变现状，但是，不是现在。 “你叫锦绣吧？你刚才主持得很棒，特别有大将之风。我们都在说你的台风跟真正的主持人相比都差不多呢。” “就是，好多人都看呆了。” 俞锦绣笑了笑，“你们客气了，和真正的主持人相比，我这就叫三脚猫功夫。” 俞锦绣的确怪不好意思的，过去她可从来没有上台的经验，今天上台之前，她只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就当台下这些人是不谙世事的小年轻，这才蒙混过关的。白嫩嫩的小脸蛋微微一红，边上的人都看傻了，这主持人台上台下根本就是两个样！一会儿淡定自若，一会儿风趣幽默，这会儿甚至还带着几分天真有羞涩！ 俞锦绣与塑料厂的这些年轻男孩子们一起走着，成群结队，谈笑风生，这在领导们看来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厂子里举办联谊会的目的是什么？可不就是想多给这些年轻人们一些机会吗？这些孩子啊，都是由各自厂里的领导推荐过来的，不说有多优秀，至少是挑不出毛病的。眼下，这些年轻孩子们互相交朋友，领导可不是乐见其成吗？ 领导们喝茶都喝饱了，摸着肚子就要回家，心满意足。跟在最后面的楚琴和叶世宏却觉得眼下的局面是如此讽刺。 “看来锦绣早就已经走出来了，我还生怕我们在一起会伤害到她呢。”楚琴小声嘀咕着，“世宏，既然如此，你就不必觉得对不住她了。多晚啊，锦绣和詹妮居然……锦绣这人就是这点好，心大，有时候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对什么都上不了心。” 楚琴含沙射影，言语间的意图很明白，她觉得俞锦绣就根本就没有把叶世宏当一回事。不刚认识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吗？就直接跟着人家走了！这要是在他们农村，可一定是会被别人说闲话的。楚琴的话，恰好说中了叶世宏的心声，他也觉得俞锦绣太随便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想鄙视她的，可是心底却有一些独有的情绪为俞锦绣而跃跃欲试。 今天晚上的俞锦绣，很优秀。那样的优秀是之前她从来没有展露过的！叶世宏无数次想要看清楚眼前这女孩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自从与他分开之后，就想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难道是他过去没看清楚？ 俞锦绣的眼神不再是追逐着他的，她的眼中开始存在内容，那是野心，是激情，是很多他从来都不曾拥有过的信念。 这样的女孩，只要一站出来，就是众人的焦点，叶世宏甚至感觉到，俞锦绣不应该属于这里。 叶世宏的情绪有点低落，楚琴又何尝不是？如果俞锦绣仅仅是长得好看，仅仅是家世好，楚琴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说到底，不过是投胎投得好罢了。但是现在，俞锦绣开始向着另一个方向在改变。 俞锦绣现在是为自己而活的。 可她呢？楚琴苦笑，她身上背负的实在是太多了，她想要出人头地，她需要在姑姑家做牛做马，她还必须要负担家里的开支，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楚琴与叶世宏心事重重的，两个人一起往楚琴姑姑家走，一路上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十七中门口很热闹，翁记豆腐脑的店面里传出来烤肠的香味，楚琴皱了皱眉，叶世宏连忙问，“你要吃吗？” 楚琴摇摇头。 “一根而已，我们可以奢侈一次。” 不是怕胖，不是买不起一根烤肠，她只是想要约束自己。不然，今天吃了，明天还想吃怎么办？她哪有这么多的闲钱让自己过这样的好日子！ 店里的欢声笑语听起来格外刺耳，楚琴拽了拽叶世宏的衣角，两个人就像是见不得光似的，都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第三十九章一笔糊涂账 第三十九章 一笔糊涂账 匆匆走了几步，楚琴却忽然顿住了，“等等。” 她的目光锁定了一对母女俩。 母亲人到中年，岁月的痕迹倒不是很明显，但一看就是吃过苦头的，眉头深锁，拉着自己的女儿就要走。女儿穿得朴素，一张素净的小脸上，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盯着翁记的店面。 叶世宏感慨，“我们还年轻，还能奋斗。” 叶世宏是以为楚琴看见了这对母女寒酸的模样触景生情，连忙安慰她，将来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如此田地。可是，楚琴的注意力却是在另外的地方，压低了声音，她说，“你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楚琴眼中的欣喜几乎已经无法隐藏，她竖着耳朵听这对母女说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突然长了翅膀，快要飞到无际的高空之中去了。 叶世宏听了楚琴的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不远处。 林小婉嘟囔着在闹别扭，陈秀蓉一个劲地劝着，两个人实在说不到一块去，仿佛谁都没办法说服对方。 叹了一口气，陈秀蓉拉着林小婉的手，小声道，“小婉，妈向你保证，你真想吃豆腐脑的话，咱们改天再来好不好？” “为什么？妈，一碗豆腐脑和一串豆腐的钱，您还是拿得出来的，不是吗？您答应过我的，书不能读了，那就让我吃一顿好的。” 林小婉很沮丧，她看着陈秀蓉的脸，不是在质问，只是在埋怨而已。家里穷，供不起两个孩子读书，因此，即便她的学习成绩更优异，也没有办法再继续学业。照母亲的话是，家里只有林小辉一个男孩，无论如何，也得先供着他。林小婉是懂事的，她不吵不闹，决定听陈秀蓉的话，读完这个学期就辍学。可是，母亲不是说过可以单独带她出来开开小灶的吗？为什么她仅仅是要求吃一碗豆腐脑，都不能如愿？ 林小婉不哭，她咬着唇，倔强地盯着陈秀蓉瞧。孩子长大了，总是有自己的脾气，陈秀蓉知道自己没办法再瞒着她了。 双手轻轻搭着林小婉的肩膀，她柔声道，“小婉，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为什么总是听不明白呢？你俞叔叔的女儿在里面，她不喜欢我们！如果你想吃，那咱们先回家，等晚一点，妈再给你去买，行吗？” 为什么？俞叔叔的女儿在店里，她们就不能进去了吗？林小婉一万个不理解，脱口而出，“可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俞叔叔的女儿就是我的姐姐！” 寂静的小路上，林小婉因为愤怒而嚷嚷的声音听起来很刺耳，陈秀蓉吓得魂都快没了，立马捂住了孩子的嘴巴。下意识回头一看，好在翁记的生意够好，嘈杂的声音盖住了林小婉说的话。 这些话是不该说的！陈秀蓉一把拽着自己的女儿就往家里走，她不愿意再解释这么多了，只是从牙齿缝里蹦出了几个字，“俞叔叔不要我们了！” 陈秀蓉拉着林小婉越走越远，她一直在想，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俞振发说变就变了？没错，过去的俞振发与她之间也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逾越的举动。但是，倘若俞振发真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怎么可能大大方方从兜里掏出五张大团结来？ 这可是五十块钱，无论对哪个家庭来说都不是一个小数目。俞振发可以直接拿出这么多钱来给她，那表示他的心是向着她的，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在那之后他就不搭理她了？ 难道是因为她轻易拿了那五十块钱，所以他觉得她是个贪钱的女人？陈秀蓉想不明白，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现在她觉得俞振发的心才是最琢磨不透的。 母女俩一路走，一路说着体己话，陈秀蓉不知道俞振发是在听了俞锦绣那番情真意切的话之后才悬崖勒马的，只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家里的负担太重，才让他却步了。两个人都很失望，像是到手的烤鸭终于飞了似的，只闻到香喷喷的味道，可这味道还越来越远了，抓都抓不住。 陈秀蓉和林小婉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之中，许久之后，楚琴才压抑着自己心中的狂喜，对叶世宏说道，“她们说的俞叔叔，就是锦绣的爸爸吧？” 叶世宏抱着一颗好奇心，也把陈秀蓉的话听了个真切，照细节来推敲，她们讨论的人还真是俞振发——他无缘的老丈人！ 当初在他面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还说要把他送到派出所治他个流氓罪呢，现在居然背叛自己的家庭？叶世宏冷笑，“没想到她家也是一笔糊涂账。” 楚琴的眼珠子转了转，不动声色地想着刚才那个女人说的话。 又是姓俞，又有一个厉害的女儿，还在政府单位上班，想来那个人真是俞锦绣的父亲了！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子的狂喜来，原来俞锦绣也不是这么完美的！ 是，她是农村来的，她家是没钱没权，但至少她父母的感情是和谐的啊！可俞锦绣呢？她爸爸差点就要跟别的女人跑啦！ 楚琴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她想跑上前拦住那一大一小，告诉她们，别这么轻易放弃来之不易的幸福，既然那个“俞叔叔”差点就要为她们抛弃自己的家庭了，那她们再加一把劲，或许这事就能成了。 楚琴是这样想的，但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真希望俞叔叔可以处理好自己的私事，毕竟美满的家庭是锦绣的骄傲，我不想看见她的家庭分崩离析。”楚琴低下头，遗憾地说。 叶世宏一愣，看了楚琴一眼。天，刚才他都在想些什么？他希望俞振发与这个女人的事情早点曝光，他希望单位早点发现俞振发的真面目！这心思实在是太阴暗了，与如此真善美的楚琴相比，他就是一个小人！ 叶世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拉起楚琴的小手，“琴琴，你没说错。即便别人伤害了我们，我们也应该以德报怨！” 第四十章无论如何 第四十章 无论如何 又软又嫩的豆腐脑上边浇一层甜甜的糖水，用金属的小勺轻轻一揩，往嘴里一送，又香又滑，这样朴实的美味，俞锦绣能吃三大碗！烤肉肠外焦里嫩，没多少淀粉，用料是实打实的，想到后世各种琳琅满目的夜宵种类，俞锦绣却觉得还是这一刻的美味更能带给她安心的感觉。 “詹妮，你要不要再来一根？”周志方给詹妮递了一张纸巾，她笑眯眯地接了过去。 “不吃了，锦绣提醒我保持身材。”詹妮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烤肠往嘴里一塞，“未雨绸缪。” 詹妮是一个有趣的人，她的直爽和幽默是深入骨髓的，不管她说什么，周志方都是一个劲地笑，捧场得很。 与周志方熟识的几个小伙子面面相觑。谁不知道塑料厂里就周志方最吃得开，家世好，长得好，平时要是有小姑娘找他交朋友，那人家的眼睛可都是长在头顶上的！今天是对这个叫詹妮的女同志起了好感？ 小伙子们看看詹妮，又看看俞锦绣，也觉得难以取舍。一个活泼可爱，一个斯文冷静，这俩应该是联谊会上最有意思的两个姑娘了！ 周志方虽然挺喜欢詹妮，但也不会说些轻佻的话，几个年轻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聊起晚上的活动还觉得意犹未尽。 “有没有注意看交际舞？那个穿裙子的女同志不小心踩到了同伴的脚，对方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好意思发作。” “我看见了！她好像记错了舞步！” “詹妮，你怎么不去跳？” 这个周志方，说两句话就要提一提詹妮的名字，而她也乐在其中，想来这两个人是真的瞧对眼了。 俞锦绣很无奈。 参加联谊会的初衷是不想让自己一直生活在固有的圈子的，俞锦绣想要多交一点朋友，丰富自己的生活，却不想就这样居然促成了詹妮和周志方的相识。 詹妮的性子，俞锦绣比谁都要清楚，如果早知伤害无法避免，她却还是无能为力，那么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有人是拿眼泪当武器，可詹妮若是哭了，就是真的难过了，俞锦绣不愿意再看见她难过。 詹妮的未来会跟周志方绑上吗？难道她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再走上一条殊途同归的路？俞锦绣突然觉得这很残忍。 吃完夜宵，周志方他们几个提出要送她俩回家，俞锦绣摆摆手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她有太多话想要对詹妮说了，趁现在，趁詹妮的一颗心还没有彻底放在周志方的身上。 望着詹妮和俞锦绣离开的背影，李小武和周文很感慨，“志方，你说我们还有没有机会约到她们？” 周志方笑了笑，“你没机会了，不过我有。” 周志方对詹妮是势在必得，他喜欢这样的姑娘，又怎么能让自己错过这个机会？他的自信是如此昭然若揭，李小武和周文立马挥了挥拳头，恨恨地瞪着他，心里却暗道，真是不公平啊，有才有貌的不管在哪儿都这么吃得香！ 俞锦绣和詹妮的家离得不远也不近，两个人一起回去的时候，詹妮就像是个复读机，一直在重复着晚上联谊会上发生的种种。 “你有没有看见楚琴？看见你穿着的衣服，再比比她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她的脸都绿了。你还说她根本没时间在意这些呢，看，还是我了解她！她根本就不能容忍你出尽风头……对了，那个周志方你觉得怎么样？他说的话笑得我肚子都疼了，但是晓青好像挺喜欢他的，我就是多跟人家说了几句话而已，估计今天是把晓青得罪坏了。” 詹妮本来就是个话匣子，说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停不下来，俞锦绣听见了重点，打断了她的话，“你说晓青？” 詹妮像捣蒜一样点着头，把今天晚上林晓青的极品事迹都说了出来，末了还补充一句，“你放心，我可没由着她毁你的名声！她想说你坏话，那也得看我准不准！” 詹妮一心为俞锦绣着想，而俞锦绣却没工夫搭理自己的名声是不是好听。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像是“轰隆”一声炸开了，林晓青和周志方…… 即便具体的细节有差异，但是这故事的大致走向还是与上一世差不多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一世，周志方和詹妮纠缠了好几个月，最终还是决定听家里人的话，娶了与自己门当户对的林晓青。婚宴前夕，林晓青也没忘记詹妮，拿了一整箱的喜糖来单位耀武扬威，甚至还给了詹妮最大的一份，美其名曰是感谢詹妮帮自己调教老公。 林晓青结婚之后没多久怀孕了，孩子一出生，也就不上班了，回到家里相夫教子。而后，詹妮听从家里人的安排去相亲，找了个华侨嫁了，从此再无音讯。直到很多年之后通讯网络的工具愈发发达，俞锦绣才得以重新与她联系。 那个时候的詹妮对一切都不在意，听说她的丈夫在外花天酒地，她把女儿丢给保姆照顾，自己也整天混着日子。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俞锦绣替她打抱不平，她却只是笑，“当初也只不过是为一张绿卡而已，我从来没奢望过男人什么。” 詹妮与周志方在一起，那是被狠狠地伤了心的。一颗心被人掏出来死命践踏之后还怎么能恢复原状？周志方深谙“听妈妈的话”的道理，他妈妈不喜欢詹妮，那他就只能忍痛割爱，谁也不能说分手的时候他的心不痛，但是，感情本来就不是这样计算的。难道因为他们受的伤是对等的，是公平的，詹妮就能得到些许安慰吗？ 不，无论如何，这一世，俞锦绣也不能看着詹妮与当年一样身陷囹圄。这一世，她必须要保证自己爱的人通通得到幸福。 俞锦绣抓住詹妮的手，严肃地看着她，“听我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喜欢上周志方。” 詹妮一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锦绣，你没毛病吧？我从小的志向可是闯出国门！” 第四十一章新生活的开始 第四十一章 新生活的开始 忙过了这些天，俞锦绣终于决定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提上日程。回到家，俞承光还没睡，一见姐姐回来眼睛都亮了，“我有话要对你说！” 俞锦绣一笑，“巧了，我也是。” 姐弟俩往屋里一钻，还把门关上了，陈婉妹笑着摇摇头，对餐桌边的俞承国说道，“看你弟弟妹妹，最终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事，比以前上学还认真。” 俞承国抬了抬眼皮子，“也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才让家里省省心。” 陈婉妹把煮好的一大碗汤面放在俞承国面前，坐了下来，“那你呢？都老大不小了，也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早点娶个媳妇，家里才放心。” 又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俞承国摆摆手，“行了妈，急不来。” 陈婉妹知道这儿子是最有主意的，还想说什么，却见他已经低着头吃面，只能叹了口气，转身回屋子里去了。 在这个家里，俞承国是最忙碌的。他每天早出晚归，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对这个儿子，俞振发赞不绝口，“三个孩子里，就这个最像我。” 三个孩子里，俞承国是最有觉悟的，谁都无法否认这一点。他如此忙碌，并不是为了在银行里有一席之地，他有自己的规划，脑海中对自己的未来早构筑了最清晰的脉络，他知道自己将走得更远。 他不在意婆婆妈妈又家长里短的琐事，他所追求的，只有成功。 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想到弟弟妹妹的不成器，俞承国有点无奈。做人最重要的是对自己要狠，否则，将来艰难的人生路就是如今贪玩懒惰所应该付出的代价。 俞承国认定了弟妹得过且过混日子，殊不知这两个人现在也在屋里讨论着有关于他们的“未来。” “姐，卖连环画赚个几分一角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钱。我想了想，不如我们摆摊卖小吃去，前几天我和朋友去城边路的小摊里吃饭，味道不怎么样，吃的人还挺多。就几盘小菜，收了我们两块钱！” 这年头，大家的经济刚刚好一点起来，外头的餐馆还不算太多。国营饭店早就已经站稳了脚跟，但那里的菜多贵啊！于是，各种实惠的小摊小贩顺势而起，也真的捞了一波。 照俞锦绣看来，从现在开始，只要选定了一个方向，脚踏实地地好好干，想要赚钱并不难。只不过，如果将路越走越宽，就是个难题了。 当然，他们现在还不必想得这么长远。经营与管理是一门大学问，想要掌握这门学问也没可能一蹴而就，只能从实践中得真知了。 “摆摊卖小吃？”俞锦绣点点头，“那咱们卖什么？” 这下俞承光又犯难了，挠挠头，“这我也没想好。” 俞承光的脑袋里只不过是冒出一个雏形而已，他知道什么样的行当能赚钱，却没想过应该依靠什么而赚钱。摆摊卖小吃的利润当然是比租连环画要高得多，可是，摆在哪里？卖些什么？应该要个什么价位？俞承光自问还没想到这么深的层面去。 而俞承光不知道，俞锦绣早就已经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现在经济起来了，很多厂子白天忙得不可开交，晚上还得加班。厂子里不是不管饭，但是食堂的那些饭菜不带荤腥，还得自己掏饭票，即便吃一顿的价钱再便宜，时间长了，工友们肚子里没油水，也不干。” 民以食为天，现在的人们倒不会追求食物有多讲究，但到底还是得满足口腹之欲的。俞锦绣吃过不少好东西，但回到二十岁，她仍然觉得陈婉妹做的菜好吃，怎样都吃不厌。既然如此，何不将这样高超的厨艺变现？ “那咱们就选一家厂子，在门口卖饭吃？”俞承光觉得这办法可行，一拍大腿，“好呀，那就让咱妈在家里找几个大铁桶，煮几锅菜，一锅饭，到时候让他们自己来盛！” “还大铁桶呢！花钱来店里吃饭图的是什么？”俞锦绣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却还是耐心地解释道，“到外面吃饭，图的就是一个方便和好吃。人家自己准备碗筷来吃饭，消费的体验就打了一个大折扣，时间一长，人家也嫌麻烦。这些方方面面，都是我们得考虑好的。” 后世的雅城窜起了不少的民营企业，企业规模小，事务却很繁忙。高耸的办公楼里，一层楼层里挤着好几间公司，这样的公司又怎么可能有食堂？于是，一些的便当店就开始成为这些上班族的“饭堂”。 便当店小小一间，倒是干干净净，便当盒里把饭一打，边上的小格子里放一些素菜，再在饭上面搁一大块肉或是香肠，这份饭就卖出去了。荤素搭配，倒不说多好吃，但那是因为后世的美食实在是太多了，搁这会儿，所谓的便当或是盒饭还是个新鲜名词，俞锦绣相信这样的小摊是会有小生意的。 “盒饭？”俞承光盯着俞锦绣瞧，心思却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对，就是盒饭。明天早上我们去买点菜，回来再让妈把饭菜做好。等下班了咱们就推着车去卖。第一天也不用准备太多，十几盒就够了，主要是看看市场……” 什么是看看市场？俞承光听不懂，这段时间的俞锦绣就像是开了挂似的，她说的话，俞承光总是跟不上。可即便听不明白，俞承光还是充满了一身的干劲，看着姐姐说话时有条不紊的模样，他觉得这事能成！ “那我去找保刚，他在塑料厂上班，看看能不能去他那儿买一点饭盒？还有餐车，这个也包在我身上了。反正我那个班上着也怪没劲的，就是租连环画赚的钱都比这多，爱干不干！” 俞承光的性子生来就是不可能在一家这样的小厂子里庸庸碌碌混日子的，这工作，的确是爱干不干，俞锦绣没拦着他。过去的他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不再是那个糊涂的姐姐，她相信自己能与他一起把事情办好。 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俞锦绣突然很期待。当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是新生活的开始了。 第四十二章万事开头难 第四十二章 万事开头难 俞承光回房之后，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他的斗志好像突然就被点燃了，只想着等天一亮就拉着姐姐去买菜。这生意能不能做得起来？他不知道。但是不管干什么，都不可能有一个确实的定数，这就是挑战的意义。 俞承光睡不着，俞承国也被他吵得不踏实。 “都几点了？快睡觉！” “哥，我和姐明天就要去做生意了。我们要去卖盒饭，你觉得摊子摆在哪儿好？” 黑暗中，俞承国的眼皮子撑了撑。 卖盒饭？什么是盒饭？这听起来很新鲜。这一次，俞承国没有急着给俞承光泼冷水，而是认真地将他的话听完。他这弟弟和妹妹与他不一样，他们自小就不爱读书，小时候俞承国在屋里念书，这两人就结伴跑到外面去摔了一身泥回来。俞承国与他们不是一路人，但到底是一家人，做哥哥的怎么可能不盼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好？ 没错，在厂子门口摆摊卖盒饭听起来不太光彩，这年头，只要是当个体户的都不光彩，但是，真要是做生意闯出了一片天，成了万元户，又会有正式单位的人眼红得紧。 俞承国沉默了许久，俞承光的心也揪在了一起。哥哥是吃国家饭的，素来瞧不起个体户，更别说他们只不过是摆个小摊卖盒饭，干的都是脏活，根本就上不了台！俞承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等干出了一番成绩再跟哥哥说的。 一片沉默之中，俞承光开始酝酿着睡衣，翻了个身，他突然听见耳畔低沉的声音传来，“准备摆在哪里？我看吾方路还行，东面是造纸厂，西面是一家大型的服装厂，这两个厂子的效益都不错，肯定不会亏待了工人们。再加上那里离附开路近，塑料厂的有事没事也能来转一转……既然想干，就认真一点，我——看好你们。” 话音未落，俞承光的眼睛瞪得老大。 他哥刚才是在给他们提意见？哥哥不是家里最清高的人吗？居然也看好他们了？这简直是天大的鼓舞。 咽了咽口水，他消化着俞承国说的话。 俞承国说既然要摆摊，那就得选人流密集处，这话说得真是有道理！借着月光，俞承光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俞承国一眼。俞承国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声都变得均匀了起来，月光之下，他的侧脸轮廓相当柔和，即便是睡着，看起来都这么云淡风轻。俞承国暗自感慨，同是一个爹妈生的，哥哥和姐姐的周身怎么总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呢？ 俞承光很兴奋，俞锦绣又何尝不是？她睡不着，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硬邦邦的墙上，仔细寻思起这摆摊的可行性。 做生意这回事，说来也只不过是一个“万事开头难”而已。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只不过，虽然理论基础非常丰富，但她到底是没有任何的实战经验的。想到明天就要和俞承光一起推着小餐车去卖盒饭，她突然有些慌。 但是这样的慌张，和以前偶尔与叶世宏一起在外时与人交际前怕狼后怕虎的胆怯是不一样的，现在的她，即便有些忐忑，但心底却燃着一股子火。 她越是往心窝子里丢干柴，这火就烧得越旺，俞锦绣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是斗志昂扬的。 既然要摆摊，那就得把后续的准备工作考虑得周全。 先是饭盒的问题。 现在是一九八三年，沪市新建塑料制品厂生产的快餐饭盒露面没多久，销量就节节高。俞锦绣不知道这快餐盒现在传到雅城没有，但俞承光的脑子很灵活，既然他已经打了包票，就肯定能搞定这事。 而餐车就不这么麻烦了，大街小巷那么多卖馄饨卖包子的小摊，只要去问问人家这车子是从哪儿买的，最多花点钱买一辆，少说可以用好几个月。做生意得下本钱，俞锦绣与俞承光都不是眼皮子浅的人，这点小钱，他们还掏得起。 盒饭卖得好不好，那就得看陈婉妹的手艺了。明天是第一天出摊，俞锦绣准备把食材选好了再交给母亲做，至于往后的菜色，她希望陈婉妹能帮他们拟定菜单。陈婉妹身体不好，但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是不会觉得累的，对于一个家庭主妇来说，自己做的菜能得到别人的赞许，肯定会感到欣慰。 俞锦绣对下厨没什么兴趣，最多只能做几个简单的小菜而已，一开始，她并不打算在餐饮业发展。可那一天，程廷来家里吃饭，见他吃得这么香，陈婉妹乐得合不拢嘴。在那个时候开始，俞锦绣突然想要将妈妈的价值发挥到最大的限度。 俞振发与陈秀蓉之间的暧昧关系，到底是一个定时炸弹，俞锦绣暂时稳住了这颗炸弹，可也不能保证哪一天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在某一个契机之下一触即发。如果俞振发真的选择了陈秀蓉，那么陈婉妹该怎么办？ 女人自己不够强大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要依附着男人生存。但是，倘若那个时候的陈婉妹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已经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那么，她还会不会选择忍气吞声？ 有人说处对象的时候，得放亮双眼，结婚之后，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俞锦绣固执地认为这就是歪理，不论在什么样的处境之下，婚姻的底线就是忠诚。 即便是回到最糊涂的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饭盒如果卖得好，那么小摊小贩的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不出几个月，他们就能找到一家店面好好干下去。 到了那个时候，俞振发如果没有二心，那当然是最好的。可如果他还是一心向着陈秀蓉，那么陈婉妹也能有点底气选择未来的去留问题。 往窗外一看，天都快亮了，即便年轻，也不能胡乱熬夜啊！俞锦绣“咕咚”一下往被窝里一钻，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也进入了梦乡。 第四十三章光环 第四十三章 光环 天一亮，俞锦绣和俞承光就一起去菜场了。 菜场离他们家不远，两个人一路走着过去，把昨天睡不着时想的各种主意拿出来与对方分享。在大多数的细节问题上，姐弟俩都能达成一致，俞锦绣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固执己见的人，好在俞承光平时虽然叛逆，却够听她的话。 俞锦绣对言听计从的俞承光很满意，却不知道，其实俞承光也在思考。 只是，思考也不见得奏效，毕竟姐姐现在就像是浑身长满了光环，特别聪明，他没法反驳她所说的话！ 两个人在菜场转悠了老半天，打了肉，又买了蔬菜，大袋小袋地提着就回了家。俞振发和俞承国还睡着，过去贪玩的两个孩子却已经买好菜回到家，陈婉妹也很惊讶。 “你们俩一大早起来帮妈去买菜？” 这年头家里有冰箱的不多，大部分家庭还是每天都会去买菜的，俞家虽然买了冰箱，但陈婉妹还是习惯每天都往菜场跑。 把菜拎到厨房里一看，有菜有肉，就是这量好像大了，“买这么多，家里有客人吗？” 俞锦绣笑嘻嘻地挽住妈妈的手臂，“妈，我和承光想做点餐饮的买卖，你帮帮忙吧？做两个清炒的小菜，再做个豆瓣酱蒸肉，也不用太复杂，咱们先试一试。” 陈婉妹就这么听着，满脸的狐疑，看看女儿，又看看儿子，两人还挺认真。还没说什么，俞承光又将他们的计划对陈婉妹解释了一番。这年头，做生意虽然不是主流，但陈婉妹没什么主见，孩子们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做菜就做菜吧，这本来就是她的特长，哪个当妈的不希望孩子好？看着俩孩子眼中跃跃欲试的光芒，陈婉妹点了点头。 “行，我给你们做。” 交代好事情，俞锦绣就准备去上班，俞承光要去厂里请假，还要去看看塑料饭盒和餐车，就跟着她一起出了门。 两个人一起骑车，骑了半路，俞锦绣忽然说道，“餐车还是先别买了。今天我们先从家里拿个篮子装着，骑车去。如果生意好，那再买车子也不迟。” “姐，你还怕没生意啊？” 俞锦绣笑了笑，扫了他一眼，“哪有万无一失的事情！” 两个人说好了下班后就出摊，就在路口分道扬镳了，到了制钉厂，俞锦绣把自行车往车棚里一停，就往厂子里走。 没走两步，有人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她的衣角，回头一看，居然是楚琴。 俞锦绣厌恶楚琴，可也不愿意再与这样的人纠缠过多，视线匆匆在她苍白的小脸蛋上一扫，停了下来，“有事吗？” 楚琴点点头，指了指边上的树荫，“我有话跟你说，你看行吗？” 正是大家都赶着上班的点儿，风口浪尖上的两个风云人物站在一起说话，甭管说的是什么，都是够惹眼的。来来往往的人都有意无意地驻足，想要一探真相，楚琴与俞锦绣究竟在说什么？ “依我看，锦绣丫头还是不死心。楚琴和那个小子现在正处着对象呢，去哪儿都是出双入对的，锦绣心里肯定不舒坦。不过她也是傻，心里不痛快，找楚琴说什么？不是让人笑话了吗？” “这就是你的眼界太狭窄了！锦绣和楚琴那对象的事早就已经过了，看这丫头现在多优秀，听说昨天张厂长还指明要锦绣去办公室找他呢！这姑娘的前途不可限量，哪里还真跟楚琴他们俩折腾着了？” 来往的工友在讨论着她们，或友善或刻薄的言语落入她们的耳中，俞锦绣不动声色，楚琴却是臊红了脸。 现在，不管她做什么，都是被人议论的，照理说，俞锦绣应该比她更窘迫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俞锦绣，脸皮子是愈发厚了！ 难道真是因为俞锦绣愈发优秀，就愈发瞧不上叶世宏了？ 这想法令楚琴不寒而栗，感觉自己像是从垃圾堆里捡了个对象似的。 事到如今，琢磨这些也没有用，楚琴抬起头，真诚地望着俞锦绣的双眼，她想要与俞锦绣谈一谈。一个抬眼，视线撞进了俞锦绣平静的目光之中，她淡淡地看着楚琴，眸光清澈，无波无澜。 楚琴心一慌，急忙道，“锦绣，我们过去是最好的朋友，虽然我对不住你，但是感情的事情是半点不由人的，我……你能原谅我吗？” 话音一落，楚琴垂下了脑袋，连头都没抬起来。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找俞锦绣说和，不为别的，光是为了能找一个机会，好好近敌人的身！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了这些破事之后，俞锦绣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她的改头换面令楚琴感到惊慌。楚琴厌恶这种无法操控一切的感觉，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找俞锦绣说和。 不为别的，光是为了能找一个机会，与敌人亲近！ 至于俞锦绣会不会拒绝她，这一点，楚琴一点都不担心。再大的伤害，也不可能让一个人的心性就此改变，俞锦绣骄纵无脑，但到底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善良。 当初她可以与俞锦绣做朋友，现在的她，一样能够做到。 俞锦绣不知道楚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是知道了，她也不怕。到底是比这丫头多活了几十年，难道重活一生，还是败在她手上？ 点点头，俞锦绣笑着说道，“楚琴，如果你觉得我还在意你和世宏的事情，那就真的错了。经过那一天，我突然就想通了，其实世宏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一开始，也只不过是新鲜感作祟而已。咱们把过去的事情都给忘了吧，和以前一样，还是朋友。” 俞锦绣会答应她的要求，这一点，楚琴从不怀疑。但是，俞锦绣的笑容如此坦荡，不像是被人逼上梁山，也不像是委曲求全，这倒是让楚琴一时哑然。 “那我们晚上再去湖边逛一逛，和以前一样。好不好？”楚琴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 “很抱歉，晚上我比较忙，跟承光约好了。” 楚琴失望地低下头，又听见俞锦绣淡淡道，“中饭后，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第四十四章岁月不饶人 第四十四章岁月不饶人 俞锦绣答应了楚琴的邀约，倒不是真想和她重拾旧情。楚琴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这段时间她的日子不太好过，却还是想要与自己和好，为的是什么？ 楚琴心机颇重，她的接近，必然是有目的的。俞锦绣本来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与楚琴有任何的纠葛，但是，倘若楚琴终究不愿意放过她的话，她也不会手软。 重活一生，她不能再憋屈一回。 俞锦绣干脆地答应了楚琴的邀约，就回了门市部。一进去，方主任就派人来传话，“锦绣，张厂长找你！” 门市部的同事们听见这话，都有意无意地冲着她看，俞锦绣站了起来，“张厂长找我？” 上一世，俞锦绣与张厂长没什么交集。除却陈婉妹是制钉厂里的老员工这一层关系之外，过去的俞锦绣对于张建文来说，就是个小透明。 但是这一次可不一样了。 昨天在联谊会上见了俞锦绣一面，张建文对她还是很感兴趣的。这姑娘，年纪轻轻，却见得了世面，不论在多少人面前都不怯场，是个人才！ 正琢磨着，办公室的门笃笃响。 “进来吧。” 这是俞锦绣第一次来到厂长办公室，办公室很小，看起来也简陋，但张厂长的派头却不小。 “小俞来了啊，坐吧。” 张建文的下巴扬了扬，俞锦绣就找了张椅子坐下。 夜晚的会堂里的灯不亮，再加上当时的气氛渲染着，张建文也没太看清俞锦绣的模样。但现在，办公室里的采光好，他抬起眼皮子，年轻小姑娘的容颜与气质坦坦荡荡地暴露在阳光下，看起来格外惹眼。 她的眼睛不算太大，睫毛却长长的，衬得黑白分明的双眸深邃地像是一池潭水，鼻梁高挺，鼻尖很翘，一张小嘴看起来很红润，不擦口红都很美艳。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脸颊上的绒毛都显得清晰可见。 俞锦绣爱打扮，品味好，今天的她穿了一身蓝白格子的衬衫，配上黑色的及膝半身裙，衬衫的下摆扎进裙子里，看起来非但不土气，反倒像极了后世常说的“复古风”。这身衣服是从叶清店里淘的，俞锦绣很喜欢，但张建文的眼珠子在她身上转着，她却不太自然。 “小俞同志，过去我就听说过你，非常优秀啊！昨天的主持很不错，虽然不算太有经验，但胜在你说话的风格够诙谐幽默，只不过，你在台上的时候话挺多的，怎么到了我面前都不说话了？” 微微垂下眼帘，俞锦绣恭敬地说，“谢谢张厂长的夸奖，昨天的主持我也是临阵抱佛脚而已，登不了大雅之堂。” 张建文朗声大笑，站了起来，走到俞锦绣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这还叫登不了大雅之堂？我敢保证，整个厂子里都没有比你更上得了台面的女同志了。当初你妈妈还是我的得力下属，没想到现在，你都这么大了。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张建文粗糙的手心在俞锦绣的肩膀上停了一会儿，即便衬衫将肩膀裹得严严实实的，可厂长这样的举动还是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俞锦绣皱眉，站了起来，“很抱歉，张厂长，门市部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完。” 说罢，她转身就走，直到离开了厂长的办公室老远，还是想要作呕。 望着俞锦绣的背影，张建文的唇角却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俞锦绣同志长得好，性子却跟她妈妈是一样的，都是这么胆小怕事！ 到处都是充满着阳光的，楚琴却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刚才，从厂长办公室走出来的俞锦绣难得慌乱，跑得这么快，看来……看来，爱人早逝的张厂长对俞锦绣挺有好感，楚琴冷冷一笑，这真是意外之喜。 俞锦绣匆匆跑开，回到门市部的时候，脸色还是很难看。 “锦绣，你怎么了？厂长跟你说什么了？” 俞锦绣摇摇头，拿着资料册一抬起眼，就看见程廷站在门口。 程廷很高大，堵在门市部的门口，挡住了一大片的阳光。 作为物资局的代表，程廷隔三差五就得往制钉厂跑，俞锦绣见怪不怪，拿着单子就走了出来，“填一下表格，我马上就给你处理。” 俞锦绣的脸色不好看，程廷也没打正眼瞧她，两个人公事公办，连多余的话都没说，事情一办妥，临走时，程廷看了俞锦绣一眼。 这大小姐又发什么脾气？ 程廷的出现让门市部里本来唧唧喳喳的女同志们鸦雀无声，他转身一走，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就起来了。 “锦绣，你爸单位这男同志看起来很体面啊……” “你们怎么不说话？是吵架了吗？你们该不会是一对吧！” 俞锦绣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开什么玩笑？和他是一对？除非我疯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么出挑的男色，只要不是名花有主，那欣赏一下也不算是不道德！听俞锦绣这么一反驳，几个自认为条件还不错的女工友都在心底打起了小九九。 “既然你看他不顺眼，那我们交接一下，以后这同志的工作就让我接手吧。”季双双从一堆表格里抬起头，漫不经心道。 俞锦绣扫了季双双一眼，不动声色。 季双双出了名家世好，性子也傲，平时基本上不多说话，昂首挺胸地用鼻孔看人。没想到，她居然对程廷有兴趣？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俞锦绣突然觉得这两个人要真成了一对还挺像这么回事的。 “行啊，也没什么可交接的，就照单位采购的流程走就行了。” 季双双点点头，脸上不自觉染上了一抹红晕，这会儿，倒终于显出了些年轻姑娘的风姿来。 制钉厂待遇一般，福利却好，食堂里的饭菜极香。好不容易到了中午，阵阵香气飘进鼻腔里，俞锦绣想着，也不知道家里的饭盒做得怎么样了。 这算是她第一件想要做的事情，如果能成功，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如果饭盒不符合市场需求，实在是卖不出去，那就只能再好好想一想将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第四十五章谨言慎行 第四十五章 谨言慎行 午饭后，俞锦绣说是要和楚琴去小湖边走一走，詹妮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摸了摸俞锦绣的脑门子，她说，“你没毛病吧？还跟她去小湖边散步，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俞锦绣忍不住笑了，“我吃她什么了？一场朋友，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去！谁说不去？我不去的话，你就只能傻乎乎地站在一边挨欺负了！” 楚琴一个人坐在湖边，微风吹过她的脸颊，扬起额边的发丝。听见脚步声，她捋了捋自己的刘海，笑着回过头，看见的却是气势汹汹的詹妮。 詹妮跟在俞锦绣的身边，就像是个专程来找麻烦的小流氓，楚琴的脸色微变，到底还是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悦来。 她有什么资格在她们面前发脾气？俞锦绣好说话，詹妮却是个难伺候的主，过去做朋友的时候，楚琴就生怕自己一个行差踏错得罪了詹妮，眼下的境况，她更要谨言慎行。 “詹妮也来了，真好。”楚琴笑着走到詹妮面前，伸出一双手来拉住了她的手，“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把话说说清楚，本来是想先等锦绣谅解我再说的。但既然你也来了，我们就跟过去一样，做最好的朋友，行吗？”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詹妮看着眼前这个笑脸人，怎么看心里都不痛快。但是俞锦绣说得对，反正她早就已经瞧不上叶世宏了，那就无谓多两个敌人。 分开后还能不能跟过去处过的对象做朋友？俞锦绣说，如果已经不相爱了，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她也没真打算和这两个人有多好，平时在一个厂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俞锦绣说的话，詹妮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是看见楚琴，她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最好的朋友，当然没问题了。”詹妮笑眯眯的，见楚琴欣喜地盯着自己瞧，就顿了顿，说道，“只是你得保证，以后我谈朋友，你可不能来破坏我们！你也知道，你模样俊俏，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你到时候一时兴起，把我的对象也给抢了，我可没这么好说话！” 詹妮拉着楚琴的手，亲昵的姿态与过去一样，但是，说出的话，却比直接打楚琴的脸都让她难受！ 詹妮让楚琴别抢了她的对象，楚琴心里是不服气的。说起来也是她认识叶世宏在先，怎么现在大家都认为是她抢了俞锦绣的对象？年轻男女之间的感情谁都说不清，今天跟这个好，明天跟那个好，何必说什么争争抢抢的？太难听了！ 楚琴讨厌詹妮，也讨厌俞锦绣，但这会儿是她先来求和的，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但为了将来能牵着她俩的鼻子走，楚琴还是把自己心里的火气给忍了。 “詹妮，瞧你说的。”楚琴低着头，含蓄又难堪地笑，“我不是这样的人。” “是啊，詹妮，楚琴不是这样的人。”俞锦绣终于开口，但楚琴却觉得她不是在帮自己说话。 装作不经意地与俞锦绣对视时，楚琴发现她笑得恬静淡然，仿佛真没把过去的事情放在心上似的。真有这么大度的女人？楚琴不相信，她觉得现在俞锦绣是憋着一口气，蔫儿坏。 三个人在湖边走了走，到底是貌合神离，没一会儿，就到了下午的上班时间，俞锦绣和詹妮如临大赦，楚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走到厂门口，不少人好奇地看了她们好几眼，楚琴立马扬起唇，一手挽住了俞锦绣，一手又挽住了詹妮。 俨然又是好姐妹的姿态，詹妮冷着脸，撇了撇嘴。 楚琴主动求和，为的是什么？一来是希望能找个机会真真正正给俞锦绣沉重的一击，另一方面，她是希望让那些仍然对她指手画脚的人放过自己。 楚琴的算盘打得精，俞锦绣才懒得跟她计较。楚琴的格局永远就只有这么大，永远只知道算计别人，永远都想着巴着男人往上爬，难道这一世她还要被困在与楚琴的战争中吗？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制钉厂上下班时间的制度不严格，俞锦绣钻了个空，把手头的事情忙完，跟詹妮交代了一声就回家了。 一到家，陈婉妹和俞承光正在把饭菜装进饭盒里。 俞承光不负所托，买了一批塑料饭盒，俞锦绣把饭盒拿在手上看了看。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报道，据统计，一次性食品包装盛器自露面以来就风靡世界，光是在一九八二年，香港用于快餐包装的发泡聚苯乙烯片材就达到一千吨。这样的快餐盒在高温之下将产生有害的物质，并且不能降解，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健康问题与环境污染问题都是刻不容缓的。如果，她能抓住这个机会，生产出塑料餐盒的替代品，那么—— 想到这一层，俞锦绣的心突然砰砰直跳了起来。定了定神，才缓下劲来，现在的她暂时没有这样的能力，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陈婉妹装饭菜，俞承光把饭盒封好，两个人分工明确，俞锦绣放下餐盒，跟妈妈一起打菜。 陈婉妹听女儿的话，做了两锅清炒蔬菜，又做了一大锅的豆瓣酱蒸肉。 自家做的酱闻着香喷喷的，咬一口肉，唇齿间都留着香味，肉若是不够吃了，光是用酱料把饭一拌，都能解决掉一大碗大米饭。 青菜用菜油炒，看起来绿油油的，让人食欲大开，再配上几片清淡的藕片搁在一边，这饭盒是真的色香味俱全。 “锦绣，承光，你们俩做生意归做生意，可不能太黑心！一盒饭里面统共也没几片肉，蔬菜就更不值钱了，别狮子大开口！” 俞锦绣满口答应下来，她也在琢磨着这一盒饭得卖多少钱。 清晨去菜场买菜，她才算是终于清楚了现在的物价。一斤猪肉是九毛六分钱，青菜和藕的价钱更是便宜，米饭和豆瓣酱暂且不算进开支里，那是从家里直接拿的，没办法算得精确，以后生意做大了再自己采购。 光是今天去菜场买的，一斤半的猪肉，一斤蔬菜，不过是两块左右的本钱而已，做出来的菜已经够塞满三十个饭盒了。 一盒饭该要多少钱？ 要多了人家不乐意买，要少了会亏本，那他们就是在做无用功，俞锦绣也很纠结。 第四十六章首战告捷 第四十六章 首战告捷 “一盒饭卖七毛钱吧。”终于，俞锦绣开口说道。 俞承光扛着三十盒盒饭往自行车的后座上搁，搁了半天也放不好。俞锦绣回屋里找了一块木板，放在车后座，用绳子绑了起来，三十盒饭稳稳当当地摆好了，连肉汁都没洒出来。 “姐，我们早上买菜才这么点钱，要七毛钱，人家要是不买呢？那我们岂不是白折腾了这么一整天！” “是，加上米饭和酱料，算下来一盒饭食材的价格只要一毛钱左右。但是饭盒和筷子不要钱吗？煮饭做菜要费时间费煤球费精力，这些不都是人工成本和时间成本吗？七毛钱不算贵了，少了我们也没法赚。” 俞锦绣说这一番话，俞承光云里雾里，但有一点他是听明白了。当东西好吃的时候，人们不会介意花钱去买，只有让客人们觉得他们的饭是物有所值，甚至是物超所值的，这生意也就真的做起来了。这么些年，有时候他们得了个机会下馆子，都还会在外面评论这些所谓的大厨们做的菜还没自己妈妈做的好吃呢！ 这样一想，他们俩对陈婉妹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 一路上，俞锦绣也一直在寻思着，七毛钱的饭盒究竟有没有人买。她并不天生就是生意人，很多时候也只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而已，但照她的分析，这些饭盒还是有市场的。 吾方路上的造纸厂和服装厂效益特别好，在她还只拿二十五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时，他们那儿大部分工人一个月的薪水已经是三十五块钱以上了。当然，收益与他们付出的劳动是成正比的，辛辛苦苦劳作的工友们每天吃不好，心里也不痛快。一个月当是三十天，每周休息一天，一个厂子里几百个人甚至上千人，总有人愿意对自己好一点，好好搓一顿的。 俞锦绣有信心，俞承光就放心了，到了吾方路，正好是傍晚五点。天气逐渐变暖，太阳还没这么快下山，两个年轻人往人更多的服装厂门口一站，把随身携带的折叠桌子和椅子摆好。 这不是个办法，还是得尽快去买一辆餐车，否则每回姐弟两个人都要扛着这些大包小包跑这么远的路，怪累人的。 两个人往小椅上一坐，就摆了两个饭盒出来。 打开一个饭盒，肉香、米香、菜香都顺着风飘着。 服装厂的工友们晚上还得加班，忙了一下午，得空趁着休息时间出来遛个弯，没走两步，就闻到香味。 “哪儿这么香啊？” “好像是蒸肉的味道，我肚子都饿了。这几天食堂的都是什么菜啊，一点油水都没有，越吃越饿！” “走，看看去！” 三五成群的人走过来的时候，俞锦绣和俞承光刚把饭盒摆好，一摞一摞叠得老高，还照着老规矩，在边上放了块硬纸板——老陈快餐。 这年头大家做生意都比较老实，也没去想这样来路不明的饭菜是否卫生，只是在意价钱问题。 “多少钱一份啊？” “七毛钱一份，有菜有肉还有饭，一荤两素呢。”俞锦绣把打开的饭盒送到人面前，让他看了看，“您看，特别香！” 倒的确是挺香的，老李咂咂嘴。自从进了这个厂上班，每天都在加班，家里媳妇儿的菜是好久都没有尝到了。但是，七毛钱——好像有点贵！ “同志，其实我们这价钱真的特别公道！您一定不上菜场吧？现在的肉价和菜价是真的贵！民以食为天，你们干活这么辛苦，大晚上还得加班，当然要吃顿好的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俞锦绣不说话的时候是清清冷冷的，一开口，堆了张笑脸，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有道理，让人不得不服气。俞承光在一边听着俞锦绣说的话，再打量了一下客人们动摇的神情，恨不能拿个小笔记本把姐姐说的话给记下来。 实在是太会做生意了！ 这卖盒饭的同志看起来年轻，倒是能说会道的，三言两语，老李就已经开始从裤兜里掏钱了。他都这么长时间没回家吃饭了，家里媳妇儿也不用买菜，可不是省了一大笔吗？人是铁，饭是钢，厂里食堂的饭菜也不是不要钱，却这么难吃，这么掂量一下，他觉得出来吃顿饭要七毛钱也合理。 这两个小同志赚了吗？那当然是赚了！但每个人赚钱都不容易，他们这些捧着铁饭碗的，也不能欺负人家个体户不是？ 老李把钱一掏，跟他一块儿的工友也觉得俞锦绣说的话有道理，三个人一人买了一盒饭，俞锦绣和俞承光连忙把小椅子让了出来。 “不好意思，第一天开张，准备还不充分。明天你们再来，我们一定多准备几张椅子！” “原来我们是第一桌客人啊！”老李爽朗地摆摆手，“没事，在哪儿吃饭不是吃？我坐路边也一样！饭菜好吃就行，没这么讲究！” 老李朴素又好说话，俞锦绣心里也暖洋洋的。三个人一坐，就开始吃起饭来，还别说，吃得真香，有活广告的效果。 一直在边上观望的工友们见他们做了白老鼠，也忍不住把脑袋凑了过来，“好吃不？” “好吃啊！特别香！” 俞承光笑得合不拢嘴，“同志，吃不饱的话就来加饭！免费的！” 大米才多少钱？吃不饱就免费加，这是俞锦绣提议的。对于这样的提议，俞承光严格按照俞锦绣的标准执行，老李几个各吃了两碗饭，抹了抹嘴巴，还不忘去跟在边上正在观望的工友们打声招呼，“特别值，好吃！”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看来陈婉妹是抓住了群众们的胃口，客人越来越多，桌上摆着的盒饭越来越少，到了最后，还有人很遗憾，“没了？看来我来晚了！刚才他们回来说你们的饭盒特别好吃……真没了？” “不好意思，明天早点来吧，我们会多准备一点的！” 首战告捷，俞锦绣与俞承光好歹是松了一口气。 第四十七章有用的人 第四十七章 有用的人 “姐，咱们今天赚了多少？”俞承光把重物都提在自己手上，扛在自己身上，只留了张小板凳给俞锦绣拎着。 “回到家慢慢算。”俞锦绣笑着揶揄，“钱放在口袋里，又不会长翅膀飞走了。急什么呀？” 俞承光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我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么有成就感的呢。看着钱一点一点进口袋，心里就踏实。” 其实，不仅仅是俞承光心里踏实，俞锦绣心里更踏实。 俞锦绣回想一下，她似乎从来没有凭借自己的能力挣过这么多的钱。过去，她一毕业就直接进制钉厂上班的，干的活根本就不值一提，整天耗着时间过日子，到了该发工资的时候，二十几块钱往兜里一揣，什么感觉都没有。能有什么感觉？当初就是在家里闲着，她也不缺钱花呀。后来，她从单位辞职了，人家都问她是不是要下海做生意，她只是笑了笑，也不说话。下海做生意？她哪需要让自己这么劳累呢？叶世宏会养着她啊。 现在再回顾那一生，俞锦绣觉得自己的想法怪可笑的。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靠着谁一辈子，即便是感情再好的两夫妻之间或许也会遇到一些变故，更别说是以过去的她与叶世宏那样的状态了。后来，就连一直都依附着男人生存的楚琴都学着独立了，离婚的时候，她从前夫那里要了一大笔钱，后来自己跑去开了家咖啡厅，够小资，也够能挣的。 可是她自己呢？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得让叶世宏帮她缴清医院的费用。 现在闭上眼睛去回想过去自己的懒惰与愚蠢，俞锦绣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这一世的她再也不会像当初那样虚度光阴。 回到家，陈婉妹立马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怎么样？卖得怎么样？” 陈婉妹在家搓着手瞪了一天了，她既怕自己做的菜没人爱吃，又怕儿女们太辛苦，一来二去，脑仁都疼了起来。见俞锦绣和俞承光回来了，她连忙凑上去一看，带出去的筐子本来是满满当当的，这会儿全空了！ “这是——卖出去啦？” 俞振发早就已经回家了，靠在沙发上看报纸，听见妻子的声音，将报纸一合，懒洋洋地说道，“怎么可能卖得出去？你做的这些话，也就我们自己家人凑合凑合吃，卖不出去的。” 俞振发一向都是瞧不起陈婉妹的，他觉得自己的妻子是带不出场面的，平时需要家属参与的各种活动上，别人的妻子看起来都像官太太，各个都知书达理，只有他的妻子——不提也罢！ 陈婉妹知道俞振发瞧不上自己，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得美。她做的菜，若是平时填饱肚子还行，真要拿出去卖，谁愿意买啊？锦绣和承光一定是担心把这么多饭盒带回来，她看着心里难受，所以直接在外面扔掉了！ “卖不完怎么不带回来呢？肉菜和米都是拿钱买的，真卖不出去，还能放在冰箱里，留着明天中午吃。” 俞振发笑了笑，站起来，“以后你们就别瞎琢磨这些了，做什么生意？真要是闲不住，那就去中学门口摆摆摊，打发打发时间也就罢了。” 俞振发还想说什么，抬眼一看，姐弟俩似乎很累，两个人软绵绵地往椅子上坐，只是眼底散发出的光彩却令人无法忽视。 “爸，妈，我们带出去的三十个饭盒都卖出去了，一个都没剩下呢。”俞锦绣挽着陈婉妹的胳膊，仰起脸，笑着说，“我们也没想到能卖这么好，明天还要再出摊。” “是啊，我们都答应那些厂里的工友了，明天一定去。妈，得辛苦你了。”俞承光挽着陈婉妹的另一只胳膊，“饭盒一打开，就飘着香味，我们都没吆喝，他们自己就来买了！” 陈婉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什么？你们说都卖光啦？” 俞振发也不信，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俞锦绣和俞承光带回来的筐子面前盯着看了半晌，“都卖光了？” 俞锦绣和俞承光好说歹说，他们的父母才相信这个事实——老陈快餐这摊子是摆起来了，而且生意还不错！ 真金白银是骗不了人的，俞锦绣把今天赚的钱一掏，姐弟俩仔细数起钱来。 七毛钱七毛钱地数着，俞锦绣一点都不觉得累，反倒神采奕奕。最后一毛钱搁在桌上的时候，俞承光整个人都蹦了起来，“二十一块钱！我们赚了二十一块钱！” “扣除成本的话，大概是挣了十九块钱左右。今天我们是保守估计，所以才只做了三十份饭出来，没想到只卖了半个小时就不够了。走的时候他们还依依不舍的呢，明天过去，生意一定会更好。” 俞锦绣突然想起一个说法——饥饿营销。今天大家都被吊足了胃口，或许明天一整天他们的指望都在晚餐上呢，到时候，俞锦绣和俞承光推着餐车一去，甭管多少份饭，定能被一扫而空。 “妈，你最多能做多少盒饭出来？” 陈婉妹想了想，刚要开口，俞锦绣又说了，“你可千万别逞强，咱们这个生意是长期的，还靠着你这大厨呢，真要把身体给累坏了怎么办？” 陈婉妹笑了笑，她平时最忙的时候也就只有早晨做早餐，晚上做晚餐。这个时候电视上的节目不多，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几个频道，她不喜欢逛街，又不喜欢在院子里与邻居们道些家长里短的是非，说来说去，她的生活实在是太乏味了。 俞锦绣和俞承光给她找了这么一件事情做，她非但不觉得辛苦，反倒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原来她也是个有用的人！ 俞锦绣说，今天挣的这么多钱，大部分都是陈婉妹的功劳，她和俞承光只能算是干体力活的苦力而已。 陈婉妹涨红了脸，一个劲摆手，但心里也舒坦，她居然也能赚钱了？这在过去，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 第四十八章万元户 第四十八章万元户 陈婉妹朴实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是受宠若惊的，俞锦绣心底发酸。过去，她总觉得父母老了，生活早就没有色彩了，却从来没有想过凭借自己的能力帮着他们给平淡的生活洒上一些颜料。 “妈，谁说你没本事赚钱的？现在的人或许最重视学历，但是，时代一直在变，往后的时代需求是什么，咱们谁都不知道。或许到时候最重技术，家里就你掌握了技能，也许将来你才是最有能力的那一个，带着我们发家致富呢。” “瞎说，我能有什么技术啊？” “做菜啊！很多人以为下厨不辛苦，但却没有考虑过，并不是每个人对于做菜都有天赋的。” 俞锦绣把陈婉妹捧到了天上去，她自己却还是有点云里雾里的。不过是做个菜而已，哪个家庭妇女不会啊？做女人的，不就是要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们照顾得好好的吗？哦，不对，做个菜填饱肚子很容易，可要做得好吃，能赚钱，那就不容易了！ 俞锦绣三言两语，陈婉妹的自信心终于回来了点，“明天做些什么？我去买菜吧。你们年轻，不会讲价，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菜才是新鲜的。” 俞承光被俞锦绣洗了几天的脑，终于有了觉悟，“妈，你一个人去买这么多菜，太辛苦了。我反正也没事，早点起来陪着你一起去吧。” 买菜很辛苦吗？其实，这一点，俞锦绣倒不是觉得是个麻烦。这段时间天气还算凉快，菜场离家不远，妈妈散步着过去也算是锻炼。往后天气热了，再每天让陈婉妹跑到菜场去肯定是不现实的，不过到时候，他们的小店应该是已经开起来了，也就不愁请不到帮手了。 俞承光非要早起，说是要陪着她去菜场一起逛逛，帮忙提着菜，顺便学习一下怎么跟菜市大妈们讲价。儿子孝顺，陈婉妹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三个人一直坐在一起商量着明天要买些什么菜，做些什么才能更下饭，还得算着一碗米饭的量，虽说加米饭是免费的，但是多了也怕浪费啊……俞振发坐在一边听着，一时之间竟然插不上话。 一直以来，他都是家里的焦点，妻子和孩子们不说是以他马首是瞻，但到底是把他看得很重的。可现在，家里的焦点变了！ 一碗盒饭能卖七毛钱？还是陈婉妹做的！俞振发觉得自己这不太现实。当然，他并不是认为两个孩子会骗他，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陈婉妹居然这么有能耐。 一天能赚十九块钱，那一个月是多少钱？五百七十块！那得是多少张大团结啊？这年头，大家都捧着单位里的金饭碗和铁饭碗，但真要是见到了做个体户的，也会在心里估算人家一年都赚多少钱。俞锦绣说今天是失算了，没想到第一天开张就能卖出三十份饭来，往后大家吃习惯了陈婉妹做的菜，生意肯定是会越来越稳定的。这也就是说，一个月五百七十块钱都已经是保守估计了。 现在很流行一个说法，那就是万元户。俞家的收入一向稳定，再加上家庭条件本来就殷实，可即便如此，俞振发也是省吃俭用了好几年，才让自家成了万元户。他本来还挺得意，但现在，以陈婉妹和儿女的赚钱进度，似乎轻轻松松就能成为万元户。 俞振发心底说不上什么感受，反正没多欣慰，只是觉得心上压着一块大石头，挺堵的。 俞振发回屋的时候，俞承国刚到家，见弟弟妹妹兴奋地围着母亲说些什么，也大致猜到了今天他们的饭盒卖得很成功。 俞承国本来以为自己的弟弟妹妹不上进，没想到他们也挺有觉悟。赚钱多少根本就不要紧，只要人能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别整天闲着，那就不算是荒废青春。 俞承国往屋里走的时候，俞振发拦住了他，“承国，你知道他们今天一天挣了多少钱不？十九块！你妈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你也说说她。” 俞承国看了俞振发一眼，“说说我妈？说她什么？我看他们这样挺好，难道你希望承光三天两头抱着电视机往院子里跑？” 俞承国没工夫考虑父亲的想法，是心底的落差太大还是什么？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他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没想到俞锦绣和俞承光就这样瞎折腾，一天能挣十九块钱？这都快赶上俞锦绣一个月的工资了吧！ 看来做个体户还真是挺有前景的。 兴许是累了一晚，脑子却很活络，俞锦绣躺下来的时候，脑海中还是回荡着今天摆摊时的一幕幕。她翻来覆去，忽然觉得特别有意思。 过去她总是不明白，一些企业家赚的钱都已经够他们家好几辈子吃穿不愁了，为什么还要奋力拼搏呢？有这么多的精力，留着享受生活不是更好？过去她这样说的时候，叶世宏只是笑，也不跟她解释，仿佛自己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似的。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俞锦绣终于算是想通了。或许过去的她，想得太浅，考虑得不够周到，总是天真，却没有自己的思想。 现在的她，突然意识到一个真理——一个人对成功的追求是循序渐进的。 一开始，俞锦绣根本就没指望自己能做出什么大成就来，可是现在，她却开始愈发期待自己的未来。 她想要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她想要一步一步往上爬，这样的滋味，不单单是存折或是银行卡上的数字能够衡量的。 那是实实在在的充实感，是能够让她引以为傲的成就。 容易满足的是物质需求，可不容易满足的，却是人的欲望。 对于成功的欲望，或许会摧毁她，或许会推着她一步不停地往前冲，这都是未来的事情。她没有预知能力，不知道将来的自己会过得怎么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现在忙得很，一天到晚的日程满得不像话，实在没有机会再浑浑噩噩地度日了。 第四十九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第四十九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一早醒来，俞承光已经跟着陈婉妹买菜去了，俞锦绣从厨房拿了玉米和白粥，坐下吃早饭。 俞承国难得在家，见妹妹起了个大早，把小菜往她面前一推，淡淡道，“越来越懂事了。” 俞锦绣露出笑意来，“哥，昨天承光和我说了，把摊子摆在吾方路，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吾方路离家不太远，效益高的国营厂子多，人流量密集，俞承国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好地方，却没想到，俞锦绣与他有一样的觉悟。 在俞承国的脑海中，俞锦绣实在算不上太聪明。先不说从小到大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光之前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要嫁给叶世宏，就已经够让人无奈的了。俞承国嫌弃弟弟妹妹与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到底是亲人，他不可能完全不管这两个人。 那天冲去狠狠揍了叶世宏一顿，说到底，他只是不想给俞锦绣留后路而已。毕竟叶世宏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丑事，俞锦绣若是又回头，那实在会笑掉人的大牙，往后这丫头再受什么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俞承国是心疼妹妹，也希望妹妹能争气，却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俞锦绣居然变了。 现在的她，够让人省心的。 说不欣慰是骗人的，但俞承国冷漠惯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正沉默着，俞锦绣突然笑了起来，冷不丁道，“哥，我知道你对我好。” 俞锦绣长得乖巧，不说话的时候是清清冷冷的，但露出笑容来的时候眼中的温暖，也足以将一座冰山融化。俞承国的心不是坚冰做的，他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家里人相处罢了。 俞锦绣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拿着勺子在稀饭里搅着，双眸盯着俞承国，唇角微微扬着，眼中的光芒闪烁如星光。撇开她时不时的糊涂，其实说到底，俞锦绣也不过是一个惹人疼惜的小丫头。 俞承国也笑了，摇了摇头，一副拿这妹妹没办法的姿态。 一大早在哥哥面前卖了个乖，俞锦绣的心情不错。临出门的时候碰见了买菜回来的俞承光和陈婉妹，她叮嘱了一声，让俞承光记着去买辆餐车来。合伙了这么一段时间，俞锦绣相信俞承光做事是靠谱的，弟弟一拍着胸脯让她放心，她就笑盈盈地骑着车上班去。 大清早的，阳光明媚，微风拂面的时候不凉也不热。俞锦绣把车往车棚里一停，哼着小曲就要去门市部，一个不小心，撞上个人。 她连声道歉，一抬起眼，见到这人是张建文。那天张建文说是要与她好好谈一谈未来的规划，她一进办公室，眼珠子就滴溜溜地转着，上下打量着她，当时的恶心劲儿，俞锦绣还没忘呢。 清亮的眸光突然沉了下来，“不好意思，张厂长。” 其实，该不该说不好意思，还真不一定呢！张建文好好站那儿不行，非得让她给撞上，俞锦绣总觉得他别有用心。 “俞同志，这么早啊？吃过早饭了没有？我这里买了两份，来我办公室吃点吧。”张建文笑容满面，眼睛像是长了钩子，直勾勾地盯着俞锦绣看。 他是真觉得俞锦绣这姑娘不错，一开始，他也觉得两个人的年龄有点悬殊。但那天与楚琴偶遇，她若有似无的提醒，突然让他茅塞顿开。是，他们的年纪差得大，可那天临时取消婚事之后，俞锦绣的名声也不太好听，再加上，他可是国营厂里的厂长，这是多少人眼巴巴地想要将女儿嫁给他的条件啊！或许，加把劲，他和俞锦绣还挺般配。 “我吃过了，厂长，我这都快迟到了……” 俞锦绣刚想找个机会偷溜，一个侧身，张建文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男人的力气本来就大，他握着她的手不放，她能扯着嗓子尖叫？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俞锦绣皱着眉，压低了声音，“张厂长，请你自重！” 上一世，她与他没有过多的接触，也不清楚这领导的为人如何。但现在瞧一瞧，这位领导的人品实在是站不住脚的。俞锦绣想着办法脱身，但也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大，正打量着周围，张建文就已经把手给松开了。 年轻姑娘的小手真滑啊，张建文把手收了回来，还觉得意犹未尽。 他露骨地看着俞锦绣，也不隐藏自己的心意了，“锦绣，我觉得你很能干，咱们挺适合的。如果可以的话，咱们可以先试着处处对象，等感情稳定了，我会亲自登门，跟你父亲解释咱们的关系。” 说句良心话，张建文长得也不算对不起观众。只是，年龄已经在那儿了，再跟年轻小姑娘说着这些话，听起来就怪让人膈应的。俞锦绣估摸着张厂长的女儿大概都跟她差不多岁数，这倒没什么，老夫少妻也不少见，只是，她摆明了已经在婉拒他的“示爱”，他居然还是没有眼力见儿。 “行，我知道自己太唐突了。你想要时间吧？那我多给你一些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中午再答复我吧。” 张建文一摆手，他觉得自己够意思了。楚琴没说错，姑娘们最爱的就是半推半就的把戏，他这么好的条件，俞锦绣怎么可能对他没意思呢？这么一琢磨，张建文的心也就定了下来，他把俞锦绣留在后头，一个转身，给人留下了个背影。 这背影一点是潇洒的吧？张建文这么想着，殊不知此时此刻，俞锦绣早就已经将他认定是个不要脸皮的糟老头。 俞锦绣抖了抖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也没把张建文说的话当回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又不是古时候，张建文对她再有兴趣，难道还能强抢民女不成？ 俞锦绣是没把张建文说的话当回事，却没想到自己与张建文站在车棚说话的一幕幕早就已经落进了旁人的眼中。 “看见了没？锦绣那丫头居然和张厂长勾搭上了！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机深得咧，想要走捷径一飞冲天了！” “看来是被她以前的对象给伤透了，现在不找好看的，也不找年轻的，光想找个能给自己搭桥铺路的！” 几个中年妇女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俞锦绣和张建文，好像自己目睹了天大的喜事一般，楚琴隐在树荫底下，唇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俞锦绣，看你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咬着牙，暗暗道。 第五十章难得糊涂 第五十章 难得糊涂 楚琴深受“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给她带来的苦头。是，她与叶世宏的感情不错，但也绝不是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本来想将对叶世宏的爱意深藏，留到将来若是他的事业有了起色，她再时不时给他抛去心意也不迟。不想，俞锦绣竟突然将她与叶世宏的地下情公之于众了。 过去面对俞锦绣时的一丝丝不安与愧疚早就已经随着她的嫉恨而烟消云散，此时的楚琴只是想要拉着她给自己当垫背的。 她不是高高在上吗？她不是自诩温雅脱俗吗？楚琴就是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俞锦绣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那天，她找了个时机与张建文“偶遇”。言谈中，张建文毫不掩饰自己对俞锦绣的欣赏之情，楚琴便顺水推舟，说她俞锦绣从来都是喜欢成熟男人的。改革开放之后，时代是进步了，可大多数的人却还是默守陈规的，前有与叶世宏在摆喜酒当天突然取消婚事的茬儿，后有张建文与她不清不楚的牵牵扯扯，楚琴就不相信这一回俞锦绣还是能全身而退。 至于张建文——她倒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张建文是好色，是小心眼，但她只是为他出个主意罢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张建文求爱不遂，难道还能找她的麻烦？ 楚琴心情不错，回到门市部的时候，几个年纪稍长些的工友们正坐在角落里嗑瓜子。厂子不大不小，但流言散播的速度比疾风还要快，听着她们毫不客气地说着俞锦绣的不是，她心里不知道有多舒坦。 “楚琴，你有没有听说，锦绣好像和张建文好上了！男未婚女未嫁的，厂长年纪大了点，但也是个体面人，只不过，锦绣家世好，长得水灵，怎么就……啧啧！” “锦绣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可谁让她糊涂呢？过去就糊涂，找了一个连眼皮子都不带瞧自己一下的男人，现在好了，被俊小伙儿伤了心，直接找爸爸级别的了。” 甭管哪个年代，爱凑热闹的人说起是非都是不带嘴软的，楚琴听着她们嗤笑声，只笑了笑，摆摆手，“刘姐，红姐，你们可别瞎说。锦绣和张厂长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们只是旁观者，看见的也不作数。” 楚琴嘟囔着为俞锦绣辩解，红着脸，那小模样看起来有点尴尬，这些天她与俞锦绣走得近，见她这样的姿态，刘姐和红姐更是认定俞锦绣和张厂长之间必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楚琴抱着表格一走，围在一起的人更多了，说三道四的声音如夏日池塘里聚集在一起呱呱直叫的青蛙，聒噪得很。 有人说俞锦绣就是没脑子，当初撞见叶世宏和楚琴在偷情，也不应该声张。咬咬牙忍了就是，哪个男人的不花心？有钱也好，没钱也罢，只要是男人，都巴望着偷腥！这社会本来就是不公平的，男女不平等的思想早就已经深入人心，女人熬着熬着，一辈子过去了，也就看开了。跟谁一起不是过呢？干嘛非得委屈自己找个糟老头儿！ 也有人说俞锦绣这不叫没脑子，她精着呢！没看见那天叶世宏一家子的嘴脸吗？一个个恨不能将俞锦绣给生吞活剥了，若是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将来才有苦日子受着。倒不如跟张厂长好，他女儿已经长大了，也不用她养着，找个年纪大的还能心疼人呢！ 几个工友们坐在一起把话说得跟真的似的，俞锦绣站在门市部门口听，觉得可笑。 里头议论得她沸沸扬扬，她也不准备跟这些人撕破脸，只能在外头绕着太阳在走廊底下投的阴影一圈一圈走着，等里边有关于她的话题停下。 程廷到门市部门口的时候，俞锦绣正背着手倚在墙边听着那些人对自己的议论，她听得出神，他也不打扰，站在一边也听上这么一出好戏。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这会儿为什么要站在俞锦绣身边听好戏？他也不明白，只是觉得这丫头该精明的时候傻气，该傻气的时候精明，他下意识想要—— 说是保护她，好像也不至于，最多只是想要在她需要的时候伸出手帮她一把罢了，毕竟相识一场。 “不过听说张厂长的女儿也没比锦绣小几岁吧？到时候娘儿俩在一起，他女儿是该叫妈呢，还是该叫姐？” 言言语语愈发恶毒了，俞锦绣双手背着，整个人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眼帘垂下，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的阴影。白皙光滑的脸颊上连毛孔都是清晰可见的，有那么一瞬间，程廷觉得她是纯洁的，也是狡黠的。 “她们这样说你，你也不生气？” 冷不丁地，他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她一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眸中。 “吓我一跳。”俞锦绣撇了撇嘴，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唇上比了比，“小声点，现在出声，她们多尴尬？” 俞锦绣压低了声音，往边上挪了挪，程廷跟着她走了几步，刚想骂她傻，又突然看见她唇角漫不经心的笑意。这是真傻还是假傻？程廷眯了眯眼，她不得不承认，这讨厌鬼实在是够赏心悦目的。 “你不生气，是因为她们没说错，还是因为你不敢跟她们起争执？”程廷的眼神平静又带着鄙夷，他是真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为什么要生气？她们编排我，只不过是因为她们脑子里整日想着的只有这些男男女女见不得光的腌臜事。我不是这样的人，也不打算跟她们做一路人，她们图个口舌痛快，嘴瘾是过了，我就当没听见，谁都不吃亏。” 一会儿她回去干活，那些人该客气还是客气，该笑脸迎人还是笑脸迎人。她们心虚，她却不心虚，说到底，她还是坦坦荡荡的。 俞锦绣笑得淡然，她心安理得，程廷却不知道这番话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难得糊涂这句话从来不假，他没想到的是，这样的道理，连俞锦绣都懂。 莫非她不是真糊涂，是假糊涂？ 真真假假，一时之间，程廷看不清，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却也不计较，一摆手，“好了，这会儿她们该说够本了，我得进去了。” 第五十一章摸着石头过河 第五十一章 摸着石头过河 嘴巴长在别人的脸上，俞锦绣哪管得了这么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无视这些流言蜚语。詹妮说流言纷扰，若是旁人真认定了她处过这么多的对象，将来不说嫁不出去，至少男方的家里人肯定是不乐意的。 俞锦绣只是笑着，为什么一定要嫁出去？上一世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一片真心错付，现在的她早就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对于爱情和婚姻，她不排斥，但若不是遇到了两心相许的人，她也不会再愣头愣脑地往婚姻这座围城里闯。 张建文对她很殷勤，即便在人前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私底下却总是以职务之便将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一开始，她也不是没有拒绝过他，但是，他却好像总是听不懂她说的话似的。三岁一个代沟，难道她和张建文之间的代沟深到无法丈量？ 张建文对她的态度是单方面热络，俞锦绣严词拒绝了他几回，却也不见成效，见他终究是收敛了，就也没再想这么多。 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等这个厂长发现她对自己一丝兴趣都没有，也就懂得放弃了。 俞锦绣没有时间考虑这些琐事，小摊的生意越来越好，她忙得很。 “姐，生意越来越好了，有时候做了五十份饭，一会儿就卖掉了。照这样下去，我们的餐车也放不了这么多盒饭的。” 生意越来越好了，这让她很欣慰。有时候连陈婉妹都想不到，她做的菜居然还真能抓住这么多人的胃口，几十份饭在饭点带出去居然可以悉数卖尽。俞锦绣和俞承光说这都是她的功劳，若不是因为她的厨艺高超，他们的小生意也不会做这么这么风风火火的。陈婉妹只是笑，心底却跟明镜儿似的。她只不过是个烧菜的，俞锦绣和俞承光才是将这小摊经营得好呢，不说别的，若是让她一个人挑起这大梁来，光是塑料饭盒和餐车就已经难倒她了。更别说俞锦绣还总是不满足于现状，时不时想出些新鲜的营销手段，哄得人乐呵着掏钱。 把一锅子凉茶倒进两个热水壶里，用瓶塞一拧，陈婉妹说，“锦绣，这些凉茶还真能让摊子的生意越来越好？” 俞锦绣笑着打开瓶塞闻了闻凉茶，“最近天气转热，大家的火气都大，吃饭的时候配一杯免费的凉茶花不了咱们多少钱，却能让顾客们的心温暖起来。” 不过是一杯凉茶而已，后世还有一些老人家专门熬制了在路边送人的呢。他们图什么？不过是想要做做好事罢了！俞锦绣知道自己是在做生意，不是在做慈善，但在这年头，人们还没有下馆子吃饭一定要配些什么饮料喝着的概念，她这么一家小摊子却能想到这一层，顾客们当然对她的小摊印象深刻了。 以后提起来，他们就会说——哦，老陈快餐啊？他们家的菜健康又有营养，大米饭又香又甜，配的凉茶还是免费送的，清凉下火。 往后，她会将小小的摊位发展成门店，门店以做快餐为止，前些年当然是得靠人们口耳相传来带火店里的生意。之后，电话会越来越普及，到时候一个电话，店里的快餐就能送到各家各户去。再往后，那就是网上订餐的天下了。俞锦绣亲眼见证过外卖时代养活了多少的商家，可现在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被“养活”，她需要新的成就，别人无法替代的成就。 “姐，再这样下去，咱们夏天的菜肯定是保存不了多久的，说不定卖着卖着就馊了。等冬天来了，餐车还没推到地儿呢，饭菜又凉了，你说怎么办好？” 不过是几天而已，俞承光口袋里就已经塞了几百块钱。那天他拿出钱给陈婉妹交家用的时候腰杆子可直得很，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他体会到了能够用钱买到的快乐，于是就开始想更多的办法挣钱。 可思想有时候是有局限的，他想到了小摊位的不足之处，却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我们短期的目标就是在夏天之前开一家我们自己的小店。到时候有家小店遮风避雨，夏天的时候凉快，冬天的时候暖和，当务之急也就解决了。” 当俞锦绣说出这个目标的时候，陈婉妹和俞承光都是怔怔的。 开店？只不过是摆摊卖点饭盒而已，说起来也不算是一件难事，可开店——这得浪费多少的人力物力！ 陈婉妹没想到女儿的目标居然是能够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而且，她听明白了四个字——短期目标。也就是说，俞锦绣还有一个长期目标！以她的想法，女孩子不必赚多少钱，能找到一个安逸的工作，稳稳当当地过一生就已经足够。过去的俞锦绣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的想法变了。倒不说好与不好，陈婉妹就是心疼女儿。 陈婉妹还在琢磨着，俞承光却已经先反应了过来，“开店？咱们能开店？” 是啊，现在他们小摊所面临的问题还很多，但若是能够有一家店，那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俞承光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俞锦绣笑着，“保守估计，我们一个月能挣一千多块钱，趁夏天到来之前再多加把劲，攒个七八千块钱也不是难事。这段时间我们坚持一下，等往后开了自己的店，生意就更稳定了。” 俞锦绣没有做过生意，很多时候也只是摸着石头过河而已。她摸索着前行，时不时会遇到一些困难，但问题一一解决，她发觉原来做生意并不这么难。 “行，那我们就坚持下去！”俞承光把饭盒搁进餐车里，“姐，快走吧，到点了！” 儿子和女儿这是小本生意，却也做得有声有色，倒不说能赚多少钱，看着孩子们认真坚持的模样，陈婉妹心里骄傲。 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操心的，孩子们越来越懂事，越来越能干，她能做的就是在他们的身后静静地等待着，一刻都不耽搁地支持着。 第五十二章薄利多销 第五十二章薄利多销 鹿北区就这么大，生意做久了，总是会被熟人知道的。俞锦绣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在摆餐车的事，却也没有刻意去提。 有时候，厂子里的工友们路过看见了她，也会诧异，“你家又不是开不了饭了，为什么要出来干这个呀？” 也会有人赞许地笑，“下班了还出来找点事情做，真是个懂事的丫头。” 对于这些评价，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俞锦绣都只是面色平静地收下。对于她来说，别人的评价并不会让她多吃一碗饭，也不可能让她多掉一块肉，说到底，这些人也就是闲的，难道她还要一一向别人解释自己的初衷？ 老陈快餐的生意好，俞锦绣是想要做个口碑出来，服装厂和造纸厂的工友们开始逐渐熟悉起这个摊位来。 有人甚至会在私底下讨论起外头摆摊的两个年轻人。 “这两个年轻人，男的俊，女的美，是两口子吗？哎呀，干点啥不好，非得去做个体户！” “不是两口子！这男的只是长得成熟，实际上比那女同志小三岁呢！他们是姐弟！大概是家里挺困难，所以才出来干这个吧！不过也没啥，做的菜好吃就行了，咱们也能改善改善伙食，多好。” 俞锦绣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评价自己的，她每时每刻都在递饭盒，都在收钱，根本没工夫搭理这些评价。她是不在意的，可路过的楚琴和叶世宏却将这些说法听进了心底。 俞锦绣和俞承光这是赚到钱了？ “一个年轻女人，把自己弄得一身油味，看她像个什么话。” 叶世宏冷眼瞧着俞锦绣，他心底是瞧不起个体户的。其实也不怪他，这年头，不理解个体户的人多得去了，人家赚得少，就嘲笑人家没文化没本事，人家赚多了，就开始鄙夷人浑身都是铜臭味儿。叶世宏不是个有觉悟的人，他的想法是随大流的，此时与楚琴散步时经过吾方路，看见俞锦绣忙得热火朝天，他第一时间就是不满。 叶世宏在不满什么？楚琴也不明白。他与俞锦绣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即便她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也不关他的事！ 俞锦绣为什么要与俞承光干这活，楚琴想不通，但她心里是欣喜的。 赚的钱再多又如何？不体面！ “世宏，要不我们去光顾他们的生意吧！”楚琴眼珠子一转，漆黑的眸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叶世宏不想和俞锦绣有过多的牵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与俞锦绣站在一起，他就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去吧，我今天不想这么早回家，回到家也是给他们做饭。”楚琴抿了抿唇，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叶世宏一见她示弱的模样，立马点了头。 楚琴的姑姑一家够刻薄的，将她当作免费劳力去折腾，今天楚琴是谎称单位加班才逃了出来，既然她想吃顿好的，他怎么能扫兴？ 叶世宏犹豫了片刻，还是握起楚琴的手，向挂着“老陈快餐”四个字的餐车走了过去。 楚琴抬起眼，高大的叶世宏就像是一座大山，能为她遮风挡雨，而不远处的俞锦绣则忙得团团转，与那些浑身是汗的工人们打着交道，她突然觉得自己在俞锦绣面前也不算抬不起头来。 “同志，这饭能不能便宜点？” “不好意思，这位大哥，我们是薄利多销，价钱不能再低了。不过您可以多添几碗饭，吃个饱，我们的菜和肉都是足量的，您要不要来一盒？”俞锦绣大概是见惯了来讲价的顾客们，也不觉得烦人，耐心地解释。 站在餐车前的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口中念叨着太贵了，转身就要离开，俞锦绣还是堆着一张笑脸，请他慢走，欢迎下回光临。 薄利多销，这利该多薄呀？楚琴心中窃喜。 俞锦绣是什么样的人？恐怕没人比楚琴更了解了。过去的她可傲气得很，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昂着她高贵的头颅，何曾像这样谦卑过？为了赚点钱，真是把自己的脸面都搭上了！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在俞锦绣面前是优越感十足的。 楚琴心里得意，表面上还是一脸的悲悯，“她看起来挺不容易的，世宏，咱们多照顾点她的生意，也好让她早点收摊回家。” 叶世宏带着楚琴去俞锦绣的摊位吃饭，像是突然成了大款似的，立场突然转变，他也觉得自己挺了不得的。 “姐，你看。”俞承光看见了叶世宏和楚琴，下意识皱起眉，“你们来干什么？” 楚琴好脾气地笑了笑，“锦绣，你是在卖盒饭吗？给我们来两盒吧。” 俞锦绣倒是没想到楚琴和叶世宏会来光顾自己，不过他们既然来了，那她也不会恶语相向。本来嘛，她早就已经与楚琴讲和了，虽说不至于与这两个人做朋友，但叶清那句话说得好——打开门做生意，难道还把送上门的顾客赶走？ “承光，他们要两盒盒饭，你给打两杯凉茶。” 叶世宏牵着楚琴在小桌子前坐下，俞锦绣把饭盒放在他们面前，顺便摆了两张小板凳，“来，坐吧。” 俞锦绣就像个服务员，服务着他俩，楚琴心里美滋滋地，连带着觉得面前的饭菜都特别香。 难得出来吃一顿饭，虽说不算是下馆子，但到底是花了真金白银的，叶世宏把最后一粒饭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楚琴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又喝了一口凉茶，不得不说，这饭吃得还挺满足的，不比馆子里的差。 楚琴没下过馆子，但也听人家说过那些国营饭店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她咂咂嘴，觉得这钱花得值。 “世宏，其实人只要豁得出脸面，就是能赚到钱的。虽说锦绣她这样没面子，但再薄利多销，一个月也能挣个十来块钱吧？十块钱呢，够添补家用了。咱们就是自尊心太强，脸皮太薄了。” 楚琴只是这样随口一说，实际上也不觉得脸皮薄有什么坏处，她觉得只有体面人才会将自尊心看得这么重！ 楚琴说的话，正中了他的心思，叶世宏笑了笑，接过她递来的手帕。 手帕是素色的，她常洗，帕子的颜色都退得差不多了，叶世宏拿来擦了擦嘴角，心里比什么都舒坦。 “是啊，咱们就三不五时地出来消费消费吧。不过这些活，又辛苦又脏，即便你能干，我也不舍得你去！” 楚琴羞涩地一笑，叶世宏搂着她的肩膀，走到俞锦绣面前结账，“锦绣，你该收多少钱就收多少钱，可别跟我们客气。” 第五十三章人要脸树要皮 第五十三章 人要脸树要皮 有些人是喜欢贪小便宜的，想着去熟人店里吃饭就能打个折扣，到时候省下来的钱全都是自己的。叶世宏和楚琴可不愿意这么做！人要脸树要皮，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愿意在俞锦绣面前丢人啊？ 不过是吃两盒饭而已，还是路边小摊，味道是不错，但物价就是如此，能贵到哪去？ “锦绣，你可千万别不舍得收我们的钱。我们知道你小本经营，怪不容易的，该收多少就收多少！”楚琴还是这么温柔可人，她挽着叶世宏的胳膊，一脸的真诚。 俞承光看见这两个人的嘴脸就来气，也就是他姐，这么好脾气，不愿意跟他们一般见识。如果是他的话，早就已经上前去撕碎了这两个人虚伪的假面孔。 不过俞锦绣是怎么想的，他也清楚。 刚才他心里不痛快，上凉茶的时候还想瞪他们两眼，俞锦绣拉着他的手是怎么说的？ “承光，你又不是小狗，别人咬了你，就得咬回去吗？我们不跟他们计较，但也不怵他们，要是能把这些讨厌鬼的钱挣进自己口袋里，那才叫本事呢！” 现在，终于能把这俩人腰包里的钱往自己口袋里揣了，俞承光这才解了气，“两份盒饭一块四毛钱，本来想给你们打折，但你们说自己不需要，我们也不瞎好心了。” 一块四毛钱，叶世宏点点头，刚要从兜里掏钱，眼皮子却跳了跳。 左眼跳灾，右眼跳财，要破财了右眼也会跳吗？ 一块四说不上多，但也不便宜了，叶世宏没想到俞锦绣要价这么狠！不过是两盒饭而已，味道是还不错，但又不是什么大厨烧的，至于卖这么贵吗？ 叶世宏本来就不大气，属于花点钱就会心疼的主，平时的体面也都是强行伪装出来的。这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整整齐齐的散钱，蘸着唾沫数着，心就跟被刀割着一样疼。 一毛钱……两毛钱……三毛钱…… 叶世宏的动作慢慢吞吞的，楚琴觉得自己的脸都红到了耳根子去。 俞锦绣不是说他们家的快餐是薄利多销吗？就只有几块肉而已，配上几朵花菜，几片白菜叶子，和一碗白花花的米饭，这么点玩意儿得收七毛钱？这可不是薄利多销，这就是奸商！ 这会儿楚琴已经忘了自己刚才吃得有多香，她觉得自己是被俞锦绣给坑了。现在边上也没别的客人，楚琴觉得俞锦绣肯定是欺负他们不好意思讨价还价，所以才多要了饭钱！ 楚琴是从农村来的，叶世宏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两个人凑到一起去，就是觉得俞锦绣这劳什子盒饭根本就不会有人买。难不成刚才的好生意都是托？ 叶世宏数钱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俞锦绣忙着整理桌子，俞承光就直接不客气地嗤笑，“两块钱都没有吗？给我两块钱，我找你。现在这年头居然还有男同志上街只带碎零钱，是买菜的时候扣扣索索省下来的吧？瞧你这样子，算了，这钱我们不收了，请你们吃吧！” 楚琴的脸色僵了僵，却没有发火，只是用轻柔的语气说道，“承光，这怎么行呢？我们是来给你们捧场的，哪好意思让你请客？如果你坚持，那就下次吧，我和世宏正式请你们吃个饭，当是赔不是了。” 俞承光摆明了是在嘲讽楚琴和叶世宏，她却一点都不恼，轻描淡写地将俞承光的冷嘲热讽归结于他是还记恨过去的恩怨，这倒显得是他俞承光不大度了！俞承光在心底“呸”了一声，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姐姐和叶世宏的事情到底是已经过去了，他也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楚琴说话向来都是以理服人，叶世宏恼火到了极致，数了一块四毛钱，往他们的餐车上一拍，“钱在这里。” 叶世宏不习惯与人发生正面冲突，楚琴也没打算在这儿咄咄逼人，两个人转身离开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分开了些距离，没再像连体婴似的挽在一起。 俞锦绣不想直接从叶世宏手里接钱，这才去收拾餐桌，没想到桌子收拾好了，他俩已经走了。 “人呢？哪儿去了？” “心疼了，回家得饿个三五顿了。”俞承光翻了个白眼。 俞锦绣耸耸肩，也没多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叶世宏和楚琴突然跑到他们摊位前吃饭，不说是砸场，但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的。俞锦绣没打算和他们对着干，但面对想要来找茬的人也不会心慈手软。本以为他们还会整出些什么幺蛾子出来，可没想到她袖子都已经撸好了，这两个人放下饭前转身就走了？ 俞锦绣不知道他们来这么一出图的是什么，或许真的是陈婉妹做的饭菜太好吃了！ 俞锦绣没去考虑这两个人在想些什么，叶世宏和楚琴却一直在琢磨。 “琴琴，你别听她弟弟瞎说，我怎么可能舍不得这么一点钱？” 楚琴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如果今天她带来的是一个有头有脸的男人，是不是就不会被俞承光这般耻笑了？不论是哪个女人，看见自己的对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嘲笑，心里都是不痛快的，更何况她的自尊心这么强。 楚琴心里不舒坦，也没接叶世宏的话，只是自顾自道，“你说锦绣是不是故意收咱们贵一点？她就是想看我们的笑话吗？”咬咬牙，她说道，“我想去找人问一问。” “问？何必呢——” 叶世宏的话音未落，楚琴已经小跑了几步，追上前面造纸厂的几个年轻人。 “同志，你们知道那家老陈快餐吗？那女的是我的亲戚，刚才吃了饭也不愿意收我们的钱，怪不好意思的。你知道他们一份饭多少钱吗？” 她长得漂亮，又懂礼貌，人家听见她的疑问，当然愿意排忧解难。 “当然知道啦，现在我们厂子里有好多员工都去他们那里吃呢，跟员工食堂似的。一盒饭好像是七毛钱吧？你也别替她心疼了，人家一天要卖上百份，请自家亲戚吃一盒怎么啦？不过你这亲戚可真有生意头脑，听说他们在找店面，很快就要开店了呢！” 第五十四章六神无主 第五十四章六神无主 “就是，别看他们这是一辆小餐车，但人家一天赚的钱比咱们一个月的都还要多呢！我看他们俩很快就要当大老板啦！” “什么很快就要当大老板？已经是大老板啦！英雄不问出处，以后他们的生意大着呢！” “我听说那个女同志还是哪个厂子里的正式员工？真是不容易，长得漂亮又有正经单位，还这么勤劳踏实，同志，你这亲戚有本事咧！” 楚琴给人的第一印象极好，这些年轻小伙子们都愿意跟她多说几句话。可是，他们肯说也没用，人家不愿意搭理啊！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楚琴也没搭话，他们也不乐意了。 怎么回事啊？漂亮的姑娘多了，也没几个像她这么傲气的。撇了撇嘴，几个小伙子很有默契，转身就走了，只留下沉默着的楚琴。 一盒饭七毛钱，一天要卖上百份，她有没有听错？就当一天只卖一百份，那一天的营业额可有七十块钱，一个月呢？两千一百块钱！他们一份饭的利润是多少？就当是对半的利润，俞锦绣和俞承光一个月的收入也得有一千多。 在这年头，一般的国营厂员工一个月也就二十多块钱的薪水，效益好些的能上三十几块钱，但一年的薪水最多也就只有四百来块钱，顶天了。可现在只是保守估计一下，俞锦绣的年收入就能有上万，还不包括她在制钉厂一年能赚到的好几百块钱，楚琴觉得自己被秒杀了。 在她还想着找一个好男人帮助自己以及家人改善生活的时候，俞锦绣已经依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把日子越过越好，楚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办法跟上她的脚步。 难道只要有俞锦绣在的一天，她就永远没办法抬起头吗？ 叶世宏知道楚琴要去打听什么，他觉得这是女人斤斤计较的小心思，自己是不屑于这么做的，便特意在后面慢慢跟着，也不急着上前。直到那些人散去了，直到楚琴落了单，他才拉起她的手，“琴琴，你怎么了？” 楚琴的脸色太难看了，整个人看起来怔怔的，很是魂不守舍。叶世宏牵着楚琴的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一份饭卖多少钱？她是多赚咱们钱了？没事，不过是几毛钱而已，一份饭，咱们一天就能把钱给赚回来了。” 叶世宏很严肃，楚琴却只想冷笑。 人家一天最少都能挣七十块钱都还没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他呢？他一天能赚多少钱？一个月能赚多少钱？这样的水平，居然还在沾沾自喜，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楚琴心里难受，也不想给叶世宏好脸色看，苍白着一张脸，她说，“世宏，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也不等叶世宏回话，楚琴转身就走，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本来是想要去俞锦绣的快餐摊子上吃个饭，也算是给自己打打牙祭，却没想到两个人到了最后自己居然闹出了不愉快。 楚琴是怎么了？俞锦绣是怎么了？叶世宏想不明白，他只记得自己以前在这两个女人面前是很有面子的，只要他说一，她们俩就不会说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变了？她们不再对自己百依百顺，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她们在进步，而他却一直在原地踏步！ …… 生意是越来越好了，不过是出摊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俞锦绣和俞承光已经存下了一大笔钱。一开始，大家都不看好他们，一盒饭卖七毛钱，有多少人愿意买啊？ 没想到，一盒饭卖七毛钱，居然也有人愿意买！工友们不可能每天都吃这么好，但一个月偶尔吃个几次，大家还是能负担得起的。那么多个大厂加起来有上千个人，每个人一个月也能来吃个几回，一算下来，他们的生意还真的是越来越红火了。 收摊后，时候也不早了，俞锦绣和俞承光推着餐车回家。自从买了餐车之后，他们出摊就方便多了，下雨了，车顶上还有车篷盖着呢。 一到院子，俞承光把餐车往小院的角落里一塞，就推开家门。 “妈，我们回来了。” 陈婉妹本来就是以夫为天，以子女为天的，除了丈夫和孩子，她的世界没有丝毫色彩。可自从他们开始做餐饮生意，她的世界好像突然多彩了起来，她开始期待着两个孩子们早点回家，想要听一听今天的顾客们有没有提什么意见。俞锦绣没说错，想要进步，那就必须要一直不停歇地努力，谁说做生意很容易？这里头的学问可大了！ 俞锦绣以为陈婉妹还是会守在门边的餐椅上等着他们回家，可今天一回来，家里却没有丝毫的声响。 “姐，他们都上哪儿去了？”时间说迟不迟，说早也不早，这年头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若是在平常，这个点，父母应该都已经在家里休息，准备上床睡觉了。 俞锦绣也有点诧异，正纳闷着，邻居林大妈突然把脑袋凑了进来。 “锦绣啊，你爸妈去医院了。” “我妈怎么了？” 去医院？俞锦绣心里咯噔一声，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上一世也是因为心脏病突发而离开的，但这一世，俞锦绣一直关切着她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更何况，现在的陈婉妹还算年轻，即便被病痛缠身，也还没到这严重的份上。 林大妈笑了，“傻姑娘，你妈好着呢！刚才有个女同志跑过来找你爸，说她女儿住院了，伤得不轻，请你爸去帮帮忙。你妈也跟着一起去了，还让我给你留句话呢。”顿了顿，她又难忍自己的八卦之心，压低了声音问道，“锦绣，那女同志是谁啊？你们家亲戚我多少都见过几面，看着不像呀！一个女同志，怎么大半夜来找你爸？” 俞锦绣心里已经有了数，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开。 她笑了笑，向林大妈道谢，“阿姨，你就别操心了，那是我妈的远方亲戚，遇到点小事就六神无主了。” 第五十五章情理之中 第五十五章 情理之中 林大妈发觉也没什么是非好打探的，就意兴阑珊地回去了，俞承光没这么多的心眼，还在问俞锦绣是哪个亲戚来了。 大半夜的，自己的女儿住院了，就心急火燎地跑来找俞振发的哪是陈婉妹的亲戚？像陈秀蓉这样不要脸的女人，陈婉妹要是要这样的亲戚，俞锦绣得让她给气死。 “是陈秀蓉，就是上次跟咱爸一起在街上走的中年女人。” 现在俞振发和陈秀蓉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俞锦绣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孽缘深着呢，她不觉得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把这件事情的后患给杜绝。 俞承光的脸唰一下就沉了下来，“她女儿住院了跟咱爸有什么关系？跑到咱们家来是借钱还是借人？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别让咱妈被欺负了。” 现在是陈秀蓉的女儿住院，俞锦绣虽然打算去医院一趟，但也不着急。见俞承光怒不可遏，她只能先安抚好自己的弟弟。 “你这人就是太冲动了，你要是跟着我一起去，受欺负的倒成了她们母女俩。” 俞承光皱眉，“姐，那是咱爸，去把咱爸妈带回来还得瞻前顾后的，是不是太憋屈了？” 是啊，太憋屈了，可最憋屈的是陈婉妹。俞锦绣也心疼自己的母亲，敷衍了俞承光几句，就骑上自己的二八杠要往医院跑。 没骑几步，程廷又来了。她很诧异，“你来干什么？找我爸的？” 程廷点点头，“领导听说单位里的陈秀蓉同志家里出了事情，让我找上俞书记一起去探望一下。” “她家出了事，为什么要找我爸去探望？”俞锦绣的语气很不和善，她是生气。 明知道不应该把火发到程廷的身上，可想到单位里的人已经明摆着将俞振发和陈秀蓉定义为关系比较亲密的同事，她心里就不舒服。俞振发可是有妻子有儿女的，不管怎么样，这个事实都不应该被抹去！ “这是领导的安排，我只是在执行。” “执行？你倒真听话。”俞锦绣嗤笑一声。 俞锦绣迁怒于程廷，对他的态度很不友善，也不知道陈婉妹现在跟在俞振发的身边是什么样的状态？该不会成了个碍手碍脚的电灯泡吧！俞锦绣越想越不痛快，脚踏板一踩就要赶医院去，却没想到自己的车子动不了，回头一看，程廷握住了车后座。 程廷的力气大，也没使劲，就直接拦住了俞锦绣，她气得直接跳下了车，“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段时间她总是云淡风轻的，他也没想到这会儿她会这么气恼，看来还是个孝顺的姑娘。 俞振发和陈秀蓉之间似是而非的暧昧关系，别人看不出来，程廷和俞振发是一个办公室的，能看不出来吗？男人心野了也是常事，程廷不赞同，但他自知没有立场去管别人的闲事。可此时看着俞锦绣恼怒的模样，他的心却有些触动。 曾几何时，他也像一只愤怒的小兽，敌对着所有的人，只因为有人要来抢走他的爸爸。 时光流逝得极快，当初的敏感与忐忑他早就已经忘记了，挫折总能使人成长。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结着伴的，可不论是父母、是妻子还是儿子，都有一天会离开，他不觉得自己必须要独来独往，但也不会再为别人的喜怒哀乐或悲或喜，只是现在，看着俞锦绣眼底的怒意，他突然有些怅然。 俞锦绣现在所经历的，他也曾经历过。 “我带你去吧。” 本以为是敌人，可敌人突然放下了武器，愿意与她走在一条道上，她难道还要强硬地拒绝？俞锦绣不是什么别扭的人，二八杠再好也是靠人力往前跑的，跑到医院去得耗多久？摩托车“轰隆”一下就能到目的地，她也不想浪费时间。 摩托车后座没有扶手，程廷开得快，俞锦绣就把手往后一搭，晚风吹过她的脸颊，她的神色很平静。 程廷不爱说话，却突然出声，“陈秀蓉家里条件比较困难，所以找你爸帮帮忙，俞书记是她的领导，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俞锦绣一怔。 陈秀蓉的丈夫早就已经去世了，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也没什么亲戚可以投靠，孩子突然住院了，她该怎么办？倒不是同情陈秀蓉，俞锦绣只是突然意识到她也的确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来找俞振发，那是陈秀蓉的选择，这年头单位里的领导在生活中还是很能说得上话的，她跑上门了，俞振发不能不帮忙。 俞锦绣怪俞振发，也只不过是以为上一世俞振发最终选择了与陈秀蓉在一起，在最后把自己的晚年生活搅得一团糟。可那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现在，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啊！ 俞锦绣从来没有见过程廷多管闲事，他是在旁敲侧击呢。 俞锦绣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 她的声音轻轻的，顺着风飘走，很快就没有任何的声响了。程廷抿了抿唇，眼底不知从何时飘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来。 正想说什么，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老人家，推着一辆车，急匆匆冲了出来，程廷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好，急忙踩下刹车。 一个急刹车，俞锦绣撞在他的背上，双手没有地方放，下意识就环住了他的腰。 软绵绵的女孩突然从身后紧紧抱住了自己，饶是程廷的性格再冰冷疏离，此时也红了脸。 黑夜中，老人家也看不清这两个人的模样，只是弓着腰向他们道歉，“老了，老了，眼睛都花了。你们俩没撞伤吧？” 程廷摆摆手，转过头来，哑着声音问她有没有受伤。 “没有啊。”俞锦绣笑了笑。 她的笑容很纯粹，如天边最宁静的一朵云彩，不争不抢，却兀自美丽。 他把脑袋转了回去，说了声没事，看着老人家推着板车优哉游哉地走了。 老人家的背影渐行渐远，俞锦绣一脸狐疑地把脸往前一凑，“你没事吧？发烧了？” 程廷没说话，又是面无表情地开着车继续往医院开去，只留下一脸莫名的俞锦绣。 他的脸好红，她也是担心，才多嘴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也不知道大少爷是又抽了哪根筋，又没个好脸色了！ 第五十六章新奇的滋味 第五十六章新奇的滋味 到了医院，林小婉还躺在病房里，虚弱着呢，陈秀蓉从病房里走出来对俞振发两口子道谢。 “俞书记，嫂子，还好今天你们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好。我一个女人，什么都不懂，孩子在学校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知道应该找谁说去。” 陈秀蓉一个劲地道谢，脑袋快低到了胸口去，俞振发看着不忍，“小婉没事了吧？就是发烧而已，怎么就突然休克了？这得找医生检查清楚，医药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们先借你。” 这段时间，陈秀蓉家也不太平，林小辉的病刚好，林小婉又倒了，姐弟俩一个传染一个，陈秀蓉也不敢带女儿回家，生怕又传染了儿子，到时候她一个人分身乏术。可不回家能去哪里？住院的费用这么高，她负担不起。俞振发说要借她钱，这钱也不用急着还，她自己什么时候宽裕了就什么时候拿出来，陈秀蓉当然知道他是大方的，可他的爱人都还在身边呢，能舍得吗？ 只要是女人，那心眼就一定大不到哪里去，陈秀蓉听俞振发说过陈婉妹是一个典型的传统妇女，啥都不会，老实得很，心里也有底气。 “嫂子，这钱——我还是不收了吧。” 陈秀蓉的眼底带着试探，陈婉妹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听说俞振发和陈秀蓉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的，锦绣也曾经提醒过她应该把眼睛放亮一点，所以刚才陈秀蓉跑到家里来，她就跟着俞振发一起出来了。 在医院里陪了好半晌，她却没看出什么端倪来。照她说，俞振发和陈秀蓉的感情是纯洁的。 “没事，这钱你先拿着用吧。我们家不等着钱花，你们家救急啊！” 陈婉妹嘴笨，心却是好的，她如此明事理，俞振发紧紧皱着的眉心也慢慢松开了。 陈秀蓉以为陈婉妹的态度会很勉强，毕竟是真金白银往外借，也不知道这钱什么时候能还，怎么可能大方得起来？陈婉妹如果真的露出了小家子气的一面，倒正着了她的道，她委屈兮兮地把钱退回去，私底下再去找俞振发借就好了。男人都好面子，俞振发见自己的爱人丢了面子，肯定会对她愈发嫌弃！ 陈秀蓉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却没想到，陈婉妹居然干脆地表示这钱不急着还。 她哪来这么大的能耐？还能管家里的经济大权了？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嫁了个好男人！陈秀蓉看不上陈婉妹，却又羡慕着她，羡慕着羡慕着，这份见不得光的情感中充满了嫉妒，她真想立马就把俞振发抢过来。 陈婉妹当然大方了，儿女们把赚来的钱都交给她存着，还说这钱的大头都是她赚的，让她可劲儿花。她能花多少钱？现在只不过是做做好事情借给人家而已，又不是白送，她自然乐意。俞振发感觉得到陈婉妹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她自信了许多。倒不是能耐了就开始拿鼻孔看人，只是言语之间不再局促，谈吐也开始大方自然了起来。 俞振发在琢磨着陈婉妹的变化是来自于哪里，陈婉妹在为自己做了一回好人好事而欣慰，陈秀蓉则是一门心思想着应该怎么样把俞振发从那个家里面抢过来。三个人各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程廷和俞锦绣赶到的时候，他们仨正坐在病房门口的塑料凳上。 “爸，妈。”俞锦绣走上前去，“对了，爸，你们单位体恤陈阿姨家里比较困难，所以让程廷过来找你，和你一起来看看她这是怎么了。程廷来了我们家，没想到阿姨已经把您叫过去了，他也就放心了。” 刚刚还恼得捋不顺气，现在当着陈秀蓉的面又乖巧可人得很，程廷看着俞锦绣，笑容别有深意。 “小程来了？没事，陈秀蓉同志的女儿刚才晕过去了，现在已无大碍。” 程廷淡淡地点点头，“陈同志，领导说了，有什么为难的就直接跟我们说一声。俞书记家里这么多人得照顾，肯定不方便，往后有事找我吧，别客气。” 说着关心人的话，眼底却是无波无澜的，俞锦绣觉得他这摆明了是在对陈秀蓉含沙射影。程廷这是在劝陈秀蓉别去打扰俞家呢！ 程廷是个什么样的年轻人？聪明自大，家境极好，单位里的人都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斤两，但各个都是尊重他的。陈秀蓉最懂得察言观色，怎么可能看不出程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的笑意僵了僵，可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下来，“行，以后麻烦你了。” 程廷勾了勾唇角，俞锦绣却没看出来他唇角扬起的弧度是否带着笑意。 既然程廷揽下了陈家的事，俞振发当然也就没必要再留下来了，一家三口一起回家，陈秀蓉在他们身后看着。 多美好的家庭，只可惜这家庭不属于她。 陈秀蓉暗自神伤，见程廷还站在身边，便笑了笑，“俞书记的闺女长得真漂亮，跟她妈不像。” 程廷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这很重要吗？” 陈秀蓉被程廷说的话噎了噎。 漂亮与否很重要吗？当年她也好看，但现在上了年纪，和年轻姑娘比也早就已经没法看了。一个女人若是只靠着外表，就只能像她这样，一把年纪，只能依靠老天爷的心情过日子！ 陈秀蓉铁青着脸，却又不敢真的给程廷脸色看，就只好僵硬地笑了笑，“小程，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小婉。” 程廷走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俞锦绣的身影。她一只手挽着俞振发的胳膊，一只手挽着陈婉妹的胳膊，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开怀地笑了起来，笑得欢了，整个人前仰后合的，侧着脸，眼睛都弯成了一道月牙。 陈秀蓉说俞锦绣真是个漂亮姑娘，这一点，程廷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他只是感到好奇，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漂亮姑娘开始流露出很多个不同的模样。 有笃定的时候，有温柔的时候，有跟别人较劲的时候，又有心巧嘴乖的时候，每一面他都觉得有趣，想要去深究。 这滋味，倒是新奇。 第五十七章羊毛出在羊身上 第五十七章 羊毛出在羊身上 林小婉在迷迷糊糊间醒来，看见陈秀蓉坐在身边，她的心也就安了。 眼珠子缓慢地转了转，眼前的环境很是陌生，她突然紧张了起来，“妈？这是医院？咱哪有这个钱看医生！回家吧，弟弟还在家里吧……” 即便身体还是虚弱，可还是一心惦念着家中的情况，陈秀蓉心疼懂事的女儿，更觉得自己没用。 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林小婉的额间，她说，“放心吧，看医生不要钱，是俞叔叔给的。” 紧抓着床单的手缓缓松开，林小婉舒了一口气，唇角扬起了无力的笑容，“那就好！” 母女俩都眼红俞振发的家庭，她们做梦都想要把他家里的妻子和子女赶出门去，鸠占鹊巢。可是愿望终归只是愿望，哪有这么容易实现？ 林小婉又咳嗽了起来，瘦削的小脸上是满满的忧愁，只是眼底还有几分不甘。陈秀蓉的心紧紧揪在一起，“女儿，明天妈就去找你俞叔叔。” “妈，真的吗？” “放心吧，妈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你们。”这样一说，陈秀蓉也有点心虚，若是真的能跟俞振发一起过日子，那也不仅仅是为了孩子们，她自己能得到的好处肯定是更多的。既能当有社会地位的书记太太，又能过上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她怎能不心动？ 陈秀蓉温柔地看着林小婉，她点点头，笑了起来，“ 母亲要去找俞叔叔做什么，林小婉并不知道，但是她有一种预感——陈秀蓉肯定是在为她和弟弟在谋算，这就好，只要再忍耐一下，将来就不用过苦日子了。 陈秀蓉在为自己的家谋划，陈婉妹也没闲着，只是她操心的却不是自己已经拥有的。 俞锦绣没说错，每个人生来都是独立的个体，她必须要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想着依附于他人。一门心思为家里付出了这么多，可到头来，她却没有任何的地位，陈婉妹不怨，她以为这是女人的宿命。可是后来，锦绣却跟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只有强大起来，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二十多年了，她生儿育女，老实巴交地在家等着一家人回来，，而后做出一桌子菜，一家人把饭菜吃干净，她收拾好厨房和餐桌，回到卧室睡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样周而复始的生活她过够了。 最近，她的生活添了色彩，更不打算回到过去的状态中去！ “锦绣，虾子酱拌肉怎么样？每次家里有这菜，你都能多吃两碗饭。”陈婉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俞锦绣才知道母亲现在的生活重心已经在逐渐转移。 陈婉妹的脑子开始转着，她不再守着自己沉闷的生活不放，这样的变化令俞锦绣欣喜。 俞振发也诧异，“虾子酱拌肉？这得做多少的酱呀？” 陈婉妹笑了笑，“做虾子酱就是麻烦了点，但只是耗时间耗精力，花不了多少钱。虾子酱拌肉里的酱占大多数，肉却没多少，来吃饭的客人看不出来，甚至还会觉得拿筷子在碗里找肉吃还更有劲呢。” 越吃越有滋味，不知不觉就会多添一碗饭，添饭的时候人家觉得自己赚了，更觉得老陈快餐实惠得很，殊不知，其实羊毛出在羊身上。 陈婉妹对这份事业愈发上心，她对菜价再熟悉不过，自然会算着成本做生意，俞锦绣无事一身轻，也不打算把一切包揽上身。她最想要做的不是餐饮业，即便将来真想开快餐店，也是准备交给陈婉妹和俞承光的，现在让他们自己摸索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陈婉妹用试探的眼神看着女儿，她很少能提出自己的意见来，见丈夫和女儿都沉默了，也有些忐忑。 “让生活充实是好事，就是别累了自己。”俞振发对陈婉妹说道。 俞锦绣也觉得这主意好，“开源和节流是相辅相成的。” 俞振发没想到女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惊讶，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我们家的女同志要撑起一片天了。” 俞锦绣笑着挽进父亲的臂弯，撒着娇，“谁说的？我们家的大山永远是爸爸。” 街边的路灯在妻子和女儿的脸庞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俞振发许久没有散步了，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许异样的情绪来。 这情绪似乎是心底涌起的温暖，既熟悉又陌生。 他的手轻轻搭在了陈婉妹的肩上，她一愣，局促地看了他一眼。 俞振发过去很英俊，她则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那个时候家里亲戚介绍他俩认识，没过多久，两个人就结婚了。刚结婚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没有任何共同话题的，当时他们刚组建了一个小家庭，日子虽不是过得轰轰烈烈，但也是细水长流的美好。只是后来，孩子越来越多，种种琐碎的心情冲淡了他们想要与对方交流的心。 不，应该说是俞振发不愿意再与陈婉妹多说什么了。 岁月是公平的，没有善待陈秀蓉，同样也没有善待陈婉妹。过去他总觉得陈秀蓉怪不容易的，却没想过自己的妻子也操劳了一生。 俞振发突然觉得自己对不住陈婉妹。 “明天早上我跟你一起去买菜吧。” “你还是多睡一会吧，得上班，大清早跟着我去买菜做什么呀！” 陈婉妹一开口，就是为俞振发着想，俞锦绣拉着她的手，“妈，爸得上班，你这也是上班呀！谁说你在家做菜做饭照顾孩子就不辛苦？更何况你现在还有这么多的活要干呢，就让爸帮帮忙，他是心疼你！” 俞锦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会说话的？和叶世宏分开之后，她似乎就以极快的速度成长了起来，俞振发承认这是件好事，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在巨大的打击之下骤然成熟，他肯定是不忍的。 在最艰难的时刻一定要忍耐，忍耐总是能变成福气的。 看着俞锦绣，看着陈婉妹，想到自己的家庭，俞振发突然断了一个在前些日子疯狂滋长的念头。 那个时候，他认定了家里没人理解自己，认定了陈秀蓉就是他的红颜知己，可现在清醒过来，这似乎成了一场终于醒来的梦。 梦醒了，日子还得过，他庆幸自己没有走了弯路。 第五十八章心比天高 第五十八章心比天高 楚琴是吃饱了，但她心里憋屈，胃里的食物就消化不了。去俞锦绣的摊位去吃饭，只不过是想要看看她的笑话而已，却没想到，笑话没看成，自己倒成了最大的笑话。 为什么俞锦绣的运气这么好？俞锦绣要什么有什么，即便是她现在的对象，都是俞锦绣看不上了，丢掉的！ 楚琴心里不平衡，又不能在姑姑家发脾气，张罗着年幼的弟妹睡下之后，就跑去小院子里洗衣服。 借着月光，她使劲地搓着衣服撒气，手心在搓衣板上擦得发红了，还不停下来。 姑姑边从屋里出来，边扯着嗓子骂，“楚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买衣裳不要钱？这几件衣服被你这么一洗，还能穿几次？把布料洗破了你赔啊？“ 姑姑说话就是难听，这一点楚琴是早就知道的，当初要进城的时候，她的爸爸楚光荣就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得罪了姑姑，有什么不痛快的也得忍。毕竟姑姑是他们楚家最有出息的，年纪轻轻找了个城里人嫁了，从此再也不必务农，过上安逸的日子。 家里人以姑姑马首是瞻，楚琴一直以为她很能干，直到她住进姑姑家去，才发觉他们一家人也不容易。 弟弟妹妹年纪还小，姑姑没法出去工作，一家子重担就只能落在姑父身上。姑父在一个私营厂里做普通的工人，工作内容没什么技术含量，赚的钱自然不多，姑姑让她补贴家用，楚琴觉得也是无可厚非的。 家里没钱，难道还能养着她一个闲人？ 听楚光荣说，过去，姑姑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但是嫁人之后，她的容颜变得愈发憔悴，插着腰骂人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狰狞。 有时候，楚琴也能听见姑父郑达在争吵时口不择言地抱怨，说的是早知道当初娶一个与自己门当户对的女人，也不至于苦了自己和孩子一辈子。 楚琴同情姑姑，自然没有办法真的怨恨她。 “姑姑，我看衣领上有污渍，所以才使劲了点。放心吧，我会小心，不会洗破衣服的。”楚琴很乖顺，楚秀红的火气也消了点。 楚秀红拿了张小板凳坐在楚琴面前，双手一撩，本来白皙的双腿上是满满的蚊子包，楚琴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来，“姑姑，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楚秀红也不是故意着急上火，只是人的精力一旦不够用，脾气就会变大，看着楚琴任劳任怨的样子，她叹了一口气。 “楚琴，要不你回去吧？” 楚琴的手在水里泡得发皱，却一刻都不敢松懈，直到楚秀红说出这句话，她才猛地把手收回。 “姑姑，我知道你们家里也不容易，但我在这里吃不了多少饭，每个月能给你们家用，晚上还能给你带孩子。你——实在是犯不着急着赶我回去。”楚琴镇定地看着楚秀红，说道。 楚秀红摇摇头，“楚琴，我是为了你好。你说你非得削尖了脑袋来城里是图什么呢？农村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好了，还不如回乡下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前几天你爸让人带了信过来，说是有人愿意给你说亲，彩礼——” 楚秀红伸出三根手指，“三千八百块钱！还不包括家里的那些大件，男方都会帮你们准备好的。三千八百块钱，你在这里上班几年才能赚到这个数？就是一年到头不吃不喝，也得十年的时间！十年之后，青春流逝了，你这张漂亮脸蛋也老了，到时候还剩下什么？” 望着楚琴俏生生的小脸蛋，楚秀红就像是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贫贱夫妻百事哀，嫁人也就图个安稳日子，叶世宏长得再俊，漂亮的五官也不可能当饭吃。 一句话叫有情饮水饱，可光饮水怎么可能会饱？ 楚秀红是在给楚琴分析利弊，把她嫁出去，她往后的生活有保障，一年三千八百块钱，够她的弟弟娶媳妇，也够她家里人把妹妹拉扯长大了，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在楚秀红看来，这是多一劳永逸的事，楚琴糊涂，她不能由着孩子犯糊涂。 楚秀红给楚琴描画了一副美好的愿景，她却只是淡淡地开口，“拿这么多钱娶媳妇，那男方该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楚琴的语气很冷漠，仿佛现在讨论的并不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楚秀红被她冷淡的语气噎了噎。 “那男的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不是个武疯子。他懂得疼人，愿意把家里的钱都给你用，这还不够吗？” 在楚琴看来，姑姑是气急败坏了，本以为可以把她哄回村里去，拿她的将来换弟弟妹妹以及父母的保证，如今如意算盘打坏了，姑姑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想找个有钱的嫁了，根本就没这么容易的事。人家有钱人还看门第呢，你要什么没什么，不过是长得水灵，你以为男方家里不挑？” 楚秀红恨铁不成钢，楚琴却只是在心底冷笑。 别的不说，光是在制钉厂里就有不少男人看上她，巴巴地要娶她回去当媳妇，哪个不比村里那个傻子强？她只不过是在挑，挑一个对自己来说最有利的对象，怎么就傻了？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到头来凄楚地度过一生？这是没脑子的女人最终归宿，她楚琴再不济也不至于如此！ 该干的活还是得干，楚琴重新拿起透明皂搓衣服，边淡淡地扫了楚秀红一眼，轻描淡写道，“姑姑，别为我操心了。我会为自己谋出路的，无论如何，日子也不会过得比现在差。” 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丫头！楚秀红咬着牙，恨恨地瞪着她。“行，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楚琴没有理会，继续漫不经心地洗衣服，似乎根本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几乎要到手的三千八百块钱彩礼就这样飞走了，想到大哥家里的现状，她只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楚琴的心气还要高的农村丫头。 心气高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得吃苦的！ 楚秀红踢倒了板凳，一个转身就往屋里走，连看都懒得再看楚琴一眼。 第五十九章舆论压力 第五十九章舆论压力 为什么她的日子越过越憋屈，俞锦绣却一天比一天光彩体面？一整个晚上，楚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第二天早上，她挂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去单位上班。 一见到俞锦绣，她就笑着迎过去，“以前去你家里玩就觉得你妈妈做的菜真好吃，现在装到饭盒里，更美味了。” “是吗？那下回让我妈多做一份，中午给你带来。”俞锦绣淡声道。 “锦绣，你真有本事。” 俞锦绣不愿意多理会她，最多也只是客气几句，若真要回到过去那样亲密无间的状态，想必是不可能了，楚琴早就认清了这个现实，心中明明白白的。俞锦绣与她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却不打算与她再走近一步，这是为什么？俞锦绣变能耐了，懂得动心思了！ 楚琴不甘心，她不能让俞锦绣的日子过得如此顺遂。 俞锦绣在外面做个体户赚外快，没动任何人的奶酪，楚琴却眼红得很。 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单位的领导告个状，让俞锦绣丢了这份工作，可打听了一番，大家都说改革开放之后的政策松动，国家提倡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俞锦绣趁着下班时间做点小生意，谁能拿她开刀？即便领导真要管，最多也只是给俞锦绣办个停薪留职，说不定她还乐呢。一个月才二十几块钱的薪水，人家介意，她俞锦绣根本就不在意！ 俞锦绣若是办了停薪留职，那往后她们之间的交集就真的断了，楚琴不愿意这么干。如果不是因为俞锦绣，她的名声不会差到这个地步，她还没有清清白白地站在大家的面前，还没有把局面扭转回来，俞锦绣就有一定的责任。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只有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楚琴才安心。 这些天，她一直在考虑张厂长和俞锦绣之间的问题。 俞锦绣会不会看上这厂长？照楚琴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但是，俞锦绣是否喜欢厂长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旁人觉得他们俩有一腿，那这事多半就成了。楚琴跑到厂长办公室把这话一说，厂长摸了摸自己没剩几根毛的脑袋，皱着眉，“这话怎么说？” 楚琴一笑，“您看锦绣前段时间都快要结婚了，又突然反悔，不知道内情的人都在背地里偷偷笑话她，说她是被人玩腻了的破鞋，说丢也就丢了。人言可畏，锦绣心里能舒服？如果您在大家面前对她亲昵一些，在私底下强势一点，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你们已经开始处对象了，到时候，锦绣是不愿意也得愿意。” “不愿意也得愿意……”张建文粗短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敲着，思索着什么，“楚琴同志，你这话，我听不懂。” 大家都说楚琴长得好，这一点，他也不是看不出来。但是楚琴只是长得漂亮而已，没有丝毫的韵味，瘦巴巴的身材，漆黑的眼珠子一转，脑子里都是算计。如果只是想要找个这样的年轻姑娘，他还真看不上。 与单位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黄毛丫头相比较，俞锦绣的确是个很吸引人的女同志。 见张建文在斟酌，楚琴连忙继续出主意，“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无视别人的议论？连大明星阮玲玉都不堪舆论压力，选择自杀呢！厂长，您看，您有能力，有事业，是个受人敬重的体面人，锦绣为什么不喜欢？她现在只是不了解您罢了，等真了解了，也就从了。” 楚琴投其所好，给张建文戴了一顶高帽子，见他目光闪烁，心中也有了数。 “张厂长，方主任让锦绣去仓库找点东西，我先回去了。” 楚琴快步走开，张建文的眼底不由闪过一道精光。俞锦绣忙着去仓库办事，她楚琴急着回去做什么？说到底，不过是给他留些时间罢了。 楚琴回门市部的时候，俞锦绣还没回来，“方主任真是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了，这些陈年资料也让锦绣去找，这该找到什么时候啊？” “照我说，女人最重要的还是在家相夫教子，赚的钱够用就是了，还非想着爬得多高，走得多远。再能耐，能有男人能耐啊？” “也不是我说，这段时间，锦绣跟变了个人似的。跟谁混在一起不好，非跟方小萍混在一起？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图什么。” 楚琴只是问俞锦绣去了哪里，就引起了纷纷的议论声，其实，她并不觉得这些人说的都是正确的。谁说女人不能独当一面？自己没本事，难道还不准别的女人能干？ 楚琴特别讨厌方小萍，可也不得不承认，方小萍的生活状态是惹人羡慕的。这么多的领导，就方小萍一个女人，如果她的事业能这样顺利，恐怕也不必处处受姑姑的掣肘了。 当然，她最希望的还是能找到一个好男人，嫁去之后就飞上枝头变凤凰，最好是男方家里能出点钱，让她开一家像“红玫瑰”那样的服装店，小日子就圆满了。 楚琴认可方小萍，却又不愿意成为像方小萍这样的人，她不希望辛苦奋斗，只想坐享其成，可又不敢真的心安理得得等待着天上掉下一个馅饼来，就只好打着主意把俞锦绣拉到自己身边来。 只有当俞锦绣也深陷泥潭的时候，她的心才能稍微安定一些。 方小萍给俞锦绣布置了工作，这工作很繁琐，干什么不好，非得跑去常年没人打理的仓库里找资料，大家都在幸灾乐祸，笑话俞锦绣和方小萍走得近，这下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不过，俞锦绣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整天坐在门市部听着碎嘴的女同事们说着是非，道着长短，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俞承光撺掇她辞职，她的心也开始动摇起来。 此时，方小萍给她布置了任务，她非但不觉得麻烦，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回来上了这么久的班，啥事都没干，这回终于是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第六十章纵容 第六十章纵容 俞锦绣扎进仓库里，仔细地对照着方小萍给的表格找资料，每找到一份文件，她就在表格的空格上打一个勾。仓库里的文件虽然够多，叠成一摞一摞的，但到底是按顺序整理，摸上门路之后，这就不再是件苦差事，俞锦绣对照着表格，一格一格打钩，乐此不疲。 张建文打开仓库的铁门时，俞锦绣正俯身找着什么，她垂着眼，歪着脑袋，额间的发丝垂落，手上夹着的文件夹一不小心滑落，她赶紧去接，整个人的身段看起来无比柔软…… 阳光从远处洒进废旧的仓库里，俞锦绣压根就没有意识到有人正盯着自己。 张建文唇角的弧度愈发深了，他突然觉得楚琴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光天化日不假，可孤男寡女从仓库里走出来，别人会怎么想？俞锦绣再有主见，也不可能无视周遭的声音吧。 张建文自问条件不差，虽说曾结过一次婚，可俞锦绣难道就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了？都到结婚这一步了，最终又与男方闹掰，虽说那男的有大问题，可谁有能说俞锦绣是完全没错的？ 张建文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俞锦绣。 “锦绣，小萍怎么把事情都交给你一个人干了呢？来，我帮帮你。” 直到张建文出声，俞锦绣才突然意识到仓库里突然进了一个人，吓了一跳，却没有真的表现出什么来。厂长把铁门拉上，唯一一束微弱的阳光也骤然消失，她皱了皱眉，心生反感，“厂长，里头都是灰尘，您还是出去吧。” 张建文咧开嘴笑了笑，“我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灰尘啊？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才要小心一点。没事，我帮你！” 上一回张建文就已经明确地向她表示过自己的好感，俞锦绣做梦都想不到，她踏踏实实地上班，怎么就被这样一个人精给盯上了？客观来说，能领导一个厂子里几百个员工，张建文不是个草包，但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光是这一点，俞锦绣就没有办法尊敬他。 张建文挨到了俞锦绣的边上，她身上有少女芬芳的清新气息，还有专属于她的清冷韵味，越是靠近她，他越觉得这姑娘的与众不同之处。 “厂长，既然您想整理仓库，那我就不碍着您了。方主任交给我的工作一时之间也办不完，我晚一点再来。” 俞锦绣冷冰冰地把话说完，就准备走，张建文却把身子往前一倾，将她挡在了一个狭小的角落里。 “锦绣，厂长这是想要帮你啊。你也说了，方主任交给你的工作太多，我要是不帮你，你一个小姑娘岂不是要干到下班？方同志也真是，工作嘛，就得多找几个人一起分担，怎么能丢到你一个人身上？” 张建文的手臂张开，将俞锦绣圈进了角落里，虽没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但这姿势也够暧昧的。俞锦绣倒是不怕张建文，这光天化日，他难道还真能怎么着？只不过，心底虽不觉得恐惧，可深深的恶心感也足以令她翻起白眼。 “厂长……” “锦绣，你这声音真好听。”张建文的眼神无比深情，俞锦绣冷不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后世流行小鲜肉，也流行有魅力的大叔，她看这张建文是跟哪儿都不沾边，却还总是表现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是谁借他的自信？ 俞锦绣沉着脸，冷冷地看着他，张建文也有自己的心思。 利用舆论压力逼俞锦绣就范，这法子听起来的确有点不入流，但若是真的能就此成就一段好姻缘的话，将来再说起来也是美事一桩啊！ 俞锦绣正寻思着找个办法脱身，其实给张建文一点脸色看看也未尝不可，只是到时候场面难看了，这工作自然就保不住了。 其实在这单位上班，薪水不高，事情不多，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个好去处。这工作可有可无，只是，现在她暂时还没有想到自己应该去干些什么，在制钉厂上班还能整天和詹妮待在一起，总比在家里闲着强。 如果真和张建文撕破脸，她就只能回家里和陈婉妹一起做菜去了。 “锦绣，如果你给我机会，咱们好好相处，那以后你也不必在门市部做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了。会计部，后勤组，销售部，任何职位随你挑选，想要当什么领导都行，到时候你只需要走个过场，别的就交给我。” 张建文这是明确表示要给俞锦绣升职了，她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姑娘能在短时间内做到领导层，凭的是什么？上一世，她活到四十多岁，虽然早就不上班了，但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难道她没听说过行业中的潜规则？ 张建文这狡猾的老狐狸！ 俞锦绣心生厌恶，也就不再客气，“张厂长，是给你的权利这么做的？您作为厂长，是领导我们的厂子越来越好，而不是随随便便抓一个年轻女同志去当主任，去当经理，甚至是当副厂长。” 俞锦绣心平气和，张建文却觉得字字珠玑，“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俞锦绣冷笑，连手都懒得去抬，用手中的文件一挡，把张建文推开。张建文面色铁青，恨不能狠狠揍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一顿解气，却又不能这么做。 还真是个心气高的丫头，可心气高又如何？真这么不可一世，过去也不会对那个叫叶世宏的死缠烂打，被人伤了个透。 张建文恼羞成怒，刚想要冷嘲热讽几句，门外却突然传来了窸窣的响声。 “真的？你真的看见张厂长和锦绣丫头一起进去了？” “不可能吧，锦绣那丫头家里条件好，长得好，平时眼高于顶的，好像谁都瞧不上眼似的，真要和张厂长在一起，那可是二婚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女同志为了挣前程而牺牲自己的婚姻，这种故事我听得多了。我还觉得锦绣挺聪明，张厂长除了老点，还有哪点比不上叶世宏？” 这些言论，俞锦绣不是第一次听，过去她不放在心上，任她们无中生有，只当是个笑话，当作耳边风一样听了也就过了。 可现在，这些人就在仓库外站着，这些人如此恶意中伤她，难道她还能纵容她们？ 第六十一章抹黑张厂长 第六十一章抹黑张厂长 俞锦绣冷着脸，刚要打开仓库的大门，张建文的声音却由她的耳畔慢慢悠悠响起，“锦绣，她们都是没有什么见识的妇女，不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你也不必太生气，一些话，我来解释就好。” 她们是没有见识的妇女，不他们他们之间的感情……俞锦绣又好气又好笑，他们之间是什么感情？是他一厢情愿的感情！ 张建文自以为是个能救美的英雄，俞锦绣却毫不客气，“厂长，您打算怎么解释？” 张建文掂量了一下，楚琴的主意还真是不错，俞锦绣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无视“人言可畏”这四个字。之前因为叶世宏和她的婚事问题，俞锦绣肯定是被人说得头都抬不起来了，现在又出了这门子事，难道她的心就真的这么大？ 张建文是来捡漏的，他相信俞锦绣已经选择屈服，“锦绣，你也别在意她们说什么，女人嘛，三个女人一台戏，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啊。我们一起出去，大大方方的，过些天我再去你家里跟你父母好好谈一谈我们之间的问题，至于别人议论什么，跟我们无关！” 张建文自认为坦坦荡荡，俞锦绣冷冷地看着他，只觉得可笑至极。 原来，他早就已经把自己的后路都给铺明白了，也不知道门外的那些人是他找人引来的，还是自己摸索着过来的。 经过了上一世的一切，现在的俞锦绣毫不怀疑人性的阴暗面，真善美的道德标兵有，不怀好意的坏心人也不缺，就比如说站在她面前得意洋洋的张厂长，过去的俞锦绣哪能看得透他的不要脸程度？ 看着面无表情的俞锦绣，张建文的心里美滋滋的，即便这一刻她的气还是顺不下来，但身为一个女人，她有什么力量能与他抗衡？这就是运筹帷幄的感觉，对于这样的感觉，张建文一点都不陌生。 他向俞锦绣走过去，站在她的身边，手一抬，把重重的仓库铁门给打开了。 阳光突然照耀进仓库里，俞锦绣下意识拿手去挡着自己的视线，门外的人又有话说了。 “哇，还真是锦绣和张厂长，这丫头，有什么可害臊的？” “就是呀，男欢女爱的事情很平常，有胆子做，难道还没胆子认啦？” “看来小小的门市部早就已经容不下锦绣了！” 阳光如此好，可这世界这么大，还是会有太阳照射不到的角落，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就是最肮脏的思想。终于适应了炙热的光芒，俞锦绣放下手，眼皮子一抬，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 一个个人，长得好看不好看是天生的，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可这些人的心呢？有人说人之初性本善，一开始，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可随着岁月的变迁，人生的种种境遇却让他们的心蒙上了尘埃。 是无能为力吗？俞锦绣并不这样认为。即便在逆境之下，人还是能选择自己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上一世的她过得也不好，却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一刻都没有。 她冷眼看着每一个人，这些人，有些是她妈妈过去的工友，有些与她在表面上交好，可此时，她们在说些什么？ 俞锦绣一句话也没说，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却一点都不胆怯，反倒是高高在上的。 因为她知道，她与眼前的人不一样。 那些难听的言语只能证明说这些话的人的心思有多龌龊，却不能真的往她身上泼上脏水。 俞锦绣冷冷地看着每一个人，看热闹的人陡然感觉心底一凉。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被抓包的应该是她与张厂长啊，怎么她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姿态？ 看热闹的人心底有些慌，而在树荫下找了个好位置站着的程廷，却是懒洋洋的姿态。他靠着一棵树，淡淡地看着俞锦绣，刚才的那些话他早就已经听到了，本来也不愿意多管闲事，想着快点跑去门市部把表格填了做好交接就回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最终，他还是定定地站在了不远处。 不得不承认，有关于俞锦绣的一切，他都很感兴趣。 此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正用言语中伤着俞锦绣，而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张建文似乎打算以息事宁人的方法平息这场纷争。 “行了行了，怎么还不去上班？我和锦绣在里面做什么，需要你们来多管闲事？”张建文把眉头一拧，仿佛是坐实了他与俞锦绣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而眼下，他似乎准备把这段见不得光放到台面上来。 张建文呵斥了众人，可言语之间的意思无疑是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俞锦绣扬了扬唇，往边上退了一步，“张厂长，我看您还是叫我俞同志比较好，毕竟我们并不熟。刚才在仓库里面遇见，也只是为了公事而已，不是吗？” 俞锦绣看起来是毕恭毕敬的，眼底却带着几分淡淡的嘲讽，张建文没想到她居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下自己的面子，不由沉下脸，“俞同志！” 俞锦绣转过脸，面对着所有人，面无表情道，“刚才我在里边收拾过去的文件资料，张厂长正好进来。张厂长的确是个为我们办实事的好厂长，任何事都亲力亲为，大家赞同吗？” 俞锦绣的唇角一直带着一抹笑意，这笑意之间有戏谑，有冷漠，更多的却是不可一世的倨傲。俞锦绣在讽刺张厂长，难道他还真的听不出来？再不济，他也是这么一个国营厂的厂长，从底层爬到现在，他拥有的地位是实实在在的。张建文板着脸，他没想到俞锦绣居然油盐不进。 张厂长是不是一个为工友们办实事的好厂长，俞锦绣问了这个问题，大家也不敢不答。一个个附和着她说的话，笑容却是僵硬的，张建文面色铁青，一声也不吭，俞锦绣知道，他还没有放弃。 于是她笑了笑，“其实大家的议论，我早就已经听说了，但是，我和张厂长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张厂长是个好厂长，也是个好长辈，他照顾着我，这一点，我很感激。如果你们要说出抹黑厂长的话，我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第六十二章无事生非 第六十二章无事生非 俞锦绣表面上好像是在为厂长说话，可字里行间的意思仿佛是断了自己与厂长的后路，张建文气极，双手背在身后，握成了一个拳。 男欢女爱本就是平常，但俞锦绣却把这事做得如此之绝，这让张建文觉得很没面子。 “长辈？厂长只是锦绣的长辈？” “不能吧？我看这段时间厂长对锦绣照顾着呢，两个人走得这么近，根本就不像是长辈和晚辈之间的关系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俞锦绣觉得后怕。此情此景，换了一个脸皮薄的女孩子，肯定是直接羞红了脸随人家说去了，当事人若是不反驳，谣言就会坐实，到了最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张建文怎么会想出这么损的招数来？ 俞锦绣冷冷地睨了张建文一眼，平静道，“刚才是方主任让我去仓库查资料的，如果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去主任办公室证实。至于别的无事生非的话，我不想再从任何人口中听到。” 明明边上围绕着这么多的人，可以俞锦绣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却都是掷地有声的，即便她如此年轻，可没有一个人会将她当成一个黄毛丫头来看待。她站在一边，冷静地看着大家，将这件事解释得清清楚楚，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对自己毫无影响。 事到如今，她也的确不介意别人会说些什么。张厂长站在一边面无表情，虽不至于火冒三丈，可心底一定是不痛快的，若是过去，俞锦绣一定会顾虑他的感受，可现在的她却不打算让自己过得如此憋屈。 人敬一尺，她必能还一丈，如果有人悄悄地算计她，她也一定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得罪了张厂长又有何妨？大不了是拍拍屁股走人，丢了这份工作罢了，最多回家被父母唠叨几句过于任性，什么坎是过不了的呢？ 俞锦绣大大方方地站着，阳光将她脸上的肌肤照得通透，她不笑，也没有露出愤怒的神色，只是习以为常。 再难过的关都过去了，眼前只不过是生活中的小插曲而已。 围观的工友们也觉得没劲，大家的生活都是无趣的，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么件稀罕事，一个个的控制不住自己骚动的心，日子都有了盼头，没想到到头来只不过是一场空？ 说来也是，俞锦绣再不济，也不至于跑去给人做后妈。 热闹看完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身边围绕的人正要散去，忽然有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 “锦绣，你不是说自己处对象了吗？”楚琴走了出来，怯生生地站在俞锦绣的面前，“你说自己处对象了，我还好奇，没想到就是张厂长？” 声音倒是好听，只是说出来的话不厚道。 “锦绣处对象了？” “真的吗？这不是刚跟那个姓叶的分开吗？这么快就闲不住啦……” 围观群众的眼睛又亮了，他们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一个个跃跃欲试。议论的声音很轻，却也敌不过这会儿的气氛极其安静，过去俞锦绣听见这些话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现在，连楚琴也准备出来挑事了吗？ 楚琴走到俞锦绣和张建文的面前，“锦绣，我本来也不想站出来的，毕竟我们是朋友。可是，你也不能摆了厂长这么一道。之前不是说自己处对象了吗？我看你们处得也是热火朝天的，还以为这回好事近了，没想到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和张厂长划清了界限。” 楚琴低着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长不短的指甲已经将手上的肉掐得发白，她看起来就是个老实人，说出来的话，有的是人相信。 楚琴是在为张建文说话，张建文心里总归是舒坦了一点。楚琴给他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让他丢尽了脸面，本来他还想要等一会儿回到办公室之后把这女人叫过来好好斥责一顿，就是让她没了这份工作也不为过，却没想到，楚琴居然是个有眼力见的。 现在，楚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站在了张建文这一边，他只是不动声色，淡淡地与她对视。 楚琴没有看张建文，双眸轻轻一抬，声音又娇又柔，“锦绣，我本来以为你已经从那件事情的悲伤之中走出来了，没想到你还是没有想开。你明明说自己有对象了，对象就是张厂长，为什么不肯承认呢？我觉得张厂长没什么不好的，跟你也够相配。” 俞锦绣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楚琴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心底早就已经对张厂长起了爱慕之心。既然厂长没什么不好的，那就留给你了。” 这个俞锦绣，真是牙尖嘴利，张建文已经咬碎了牙，想着一定要找个办法好好教训这丫头一顿。还真以为自己家境优渥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这是在制钉厂，可不是在她的家中！ 张建文皱着眉，“你们两个女同志在胡闹什么？” 楚琴脸色都发白了，咬着牙，红着眼，“锦绣，你真是太过分了！明明是你自己做的事情，现在反倒推到我身上了。好，你说你和张厂长不是我们想象的这种关系，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对象是谁？” 楚琴已经豁出去了，这段时间，那些人总是在私底下议论她，嘲笑她。人家都说她不要脸，不是人，居然这样抢走俞锦绣的对象，太缺德。楚琴心里清楚，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为俞锦绣打抱不平，他们只是嘴欠，爱搬弄是非罢了。 从一个讨人喜欢的姑娘变成比过街老鼠还要惹人厌弃的存在，楚琴心里不甘，她自己深陷泥污里，也一定要把俞锦绣拖下水。 等俞锦绣也成了与她一般黑的乌鸦，那她自己就能洗白了。 这是楚琴的策略，不高明，却管用。她指着俞锦绣，声音是颤抖的，语气却是坚定的，由不得人不相信。 “是啊，你说自己和张厂长没关系，那就说说，你对象是谁？” “把对象带出来看看！” 大家都不相信俞锦绣能找到多能耐的对象，一个女同志，都快要结婚了还被人抛弃，这样的名声，哪个好男人看得上她呀？ 第六十三章较量 第六十三章 较量 战火重燃，又被引到了俞锦绣的身上，连张建文都开始冷眼看起这么一出热闹来。她俞锦绣不是很傲气吗？他倒要看看，在这样情况之下，俞锦绣还怎么傲得起来！ 一双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倘若眼神是有温度的，俞锦绣这会儿恐怕已经浑身发烫。楚琴拿手指指着她，口口声声让她交出对象来，她倒是想要拉出个对象来堵住这些人的嘴，可问题是她没有啊！ 俞锦绣哭笑不得，她已经懒得再开口了。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正常人不能和傻瓜较量，这些不正常的傻瓜们会将正常人的智商拉低到和自己同一档次，然后狠狠地虐杀正常人！ 俞锦绣觉得自己现在就成了那个被虐杀的正常人。 她不吭声，大家觉得她是心虚了，在片刻的沉默之中，张建文觉得应该趁这个机会修补一下自己的形象。 “俞同志，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对象吧！你和我的女儿一般大，我肯定是不会对你有什么兴趣的。 只是，一开始你就来对我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你想要找一个对象和我有什么干系呢？大家都是在一个厂子里工作的，我虽然是厂长，但也不会以权势压着你，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哇，照张建文这意思，俞锦绣是想要勾搭他的！众人瞠目结舌，他们想过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正常，可也没想到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呀！ 楚琴的眼眶微红，她是终于尝到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滋味。 俞锦绣真的被逼上了梁山，一两个不要脸的人，她还能对付，那么多人一起围绕着她找麻烦，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拿他们没办法啊！她最多只能不将这些人说的话当话，被泼了脏水也就罢了，有多少人是不被议论的呢？ 这么多道锐利的目光逼视着她，张建文还不收手，用强硬的语气指责她，这架势，仿佛是在嘲笑俞锦绣是个碰瓷的。她倒是想开了，即便心底有些不痛快，可总不能为难了自己。她耸耸肩膀，“你们人多嘴杂，我说不过你们，还能怎么办，权当吃了个哑巴亏。” 俞锦绣坦然得很，唇角甚至带着几分淡漠的笑意，目光从楚琴的脸蛋上划过的时候，她的眼神是意味深长的。俞锦绣这眼神，看起来并不友善，楚琴心底一惊，不由打了个寒颤。 好不容易拉拢的关系，在今天之后就要再度破裂了。楚琴倒也不觉得遗憾，毕竟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戳穿俞锦绣的“真面目”，又让她与张厂长结下了梁子，这波赚了。 俞锦绣也不承认自己错了，只是不痛不痒地嗤笑了几声，正要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转身就走，突然，一道身影渐行渐近。 这人的身影是颀长的，每每出现，仿佛总是逆着阳光而来。俞锦绣的脚步微微停滞， 他的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笑意之中藏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谑之情，他居然会笑？ 一时之间，周遭一切嘈杂的声响都消失了，俞锦绣站在原地，一个年轻又俊朗的男人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这个男人的气质与众不同，他站在离厂长的不远处，顿时衬得这小老头看起来干巴巴的，猥琐得不得了。 他的手轻轻搭在俞锦绣的腰间，眼眸垂下，眼底隐着温柔。 俞锦绣怔了怔，在他的拥抱之中仰起脸。 这姿势太暧昧了，让人怎能不胡思乱想？她想要往后退一退，程廷的胳膊却扣住了她的腰，唇角的笑意甚至多了几分分明的孩子气。 “程廷，你究竟想干什么？”俞锦绣咬着牙，压低了声音。 天知道一个平日里冷冷淡淡的女孩子在愠怒与慌张同时出现在眼底时汇聚成的不安多么有意思，若是他没看错的话，这不安之中还有些许羞涩。她再反感程廷，也没办法否认他的出现令自己脸红心跳，俞锦绣想要镇定一些，可一颗心却像是揣着头小鹿在乱撞。 “他们不是在找我吗？”程廷搭着她的腰，一只手隔着她腰间的布料，一阵阵温热传来，“他们问你对象是谁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程廷这话一出，对于楚琴来说，宛如晴天霹雳。楚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来俞锦绣真的有一个对象，而这对象还如此优秀。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程廷在物资局上班，俞锦绣的父亲这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仅仅是楚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打量着程廷。 俞锦绣和张厂长从仓库里走出来，谁都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定是不正当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有什么好事？本来以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丑事，若是俞锦绣真老实认了，大家也只在私底下笑话笑话她的虚荣和张厂长的老牛吃嫩草，却没想到，俞锦绣居然不承认。她说自己是有对象的，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感情非常稳定，他们一点都不相信！这才刚和姓叶的那小子分开，过去寻死觅活巴着人家不放，现在说放下就放下了？ 俞锦绣就是个为了爱情头眼昏花的傻姑娘，远没有这聪慧，说与叶世宏分开，就真的给自己另觅良伴。 以她的智商和情商，即便真打算再找一个，那也是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之下自暴自弃呢！ 大家都看扁了她，却没有料到，俞锦绣的对象似乎与一般的毛头小子不一样。 “谢谢大家对锦绣的关心，尤其是张厂长，您对锦绣的厚爱，我早就已经听说了，只是没有想到今天来这么一趟，大开了眼界。锦绣就是个傻姑娘，一切都只知道以别人为先，有时候被人卖了数钱都还分不清个所以然来，您放心，我会看好她，保护她，绝对不会让像您这也居心不良的长辈惦记了去。” 从来都不爱说话的程廷一开口就成了一个话痨，一口一个“锦绣”，像是与她有多熟似的，她能不惊讶？脑子里被无数个“问号”塞满，俞锦绣看了他一眼，想要从他眼神中看出用意，却没想到，他深邃的眼眸是令人捉摸不透的。 程廷一开口就没客气，这谈吐气质令人一时也不敢出声，唯一跳脚的就成了张建文。程廷这说法，似乎是在隐射他是真的对俞锦绣有非分之想？ 荒谬，简直是荒谬！ 张建文怒声道，“这位同志，我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是，我对锦绣，就是长辈对晚辈的感情！我不允许你说这些抹黑我的话！” 话音未落，程廷轻笑一声，“张厂长何必这么惊慌失措？我和锦绣大度，不会跟你计较的。” 第六十四章低头不见抬头见 第六十四章 低头不见抬头见 张建文怒不可遏，一副狗急跳墙的架势，而程廷却云淡风轻，仿佛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底。眼下的局势，明眼人早就已经一目了然，这气度不凡的小伙子就是俞锦绣的对象！ 可不是吗？刚才还冷冰冰的俞锦绣这会儿在这个叫程廷的小伙子面前小鸟依人，脸颊上泛着红晕，这是装都装不出来的娇羞啊！ 年轻的小姑娘和小伙子站在一起就是赏心悦目，俞锦绣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对象，怎么可能瞧得上张厂长？大家心里都有数，也就不再瞎说八道，谁都看得出来这小子眼底流露出的威慑力和压迫感，他们不知道这人的路数，怎敢再胡诌？刚才厂长在他面前都要败下阵来，更别提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大人物，那可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正值午休时间，程廷带着俞锦绣走了，张建文一脸的窘迫，恨恨地瞪着楚琴。 楚琴心里也难受，她找谁瞪去？一开始只是想要找个机会好好抹黑俞锦绣一把，却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好的运气，就是好端端地都能冒出一个男人来保护她，这是怎么了？ 有人问起程廷是什么来头，正在散去的人群又开始七嘴八舌了起来。 “这年轻人的气势非同一般，我觉得不好惹。估计他家里是非富即贵，锦绣的眼光不错啊。” “这个年轻人叫程廷，是物资局的，经常来门市部办事。物资局那是什么单位啊？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你瞧他长得这么俊朗，也不像是会读书的，就算真的大学毕业了，也不一定能分配到这么好的局里去！我看锦绣也没这么大的能耐，你们别高看了她！” “得了吧！就算是临时工，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门路。你别说，我越想越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眼熟。之前是不是上过电视来着？” 这年头，有多少人能上电视？听这些人议论时的小心翼翼，楚琴也能猜到程廷在电视上肯定不是以负面形象出现的！议论声愈发远了，俞锦绣的对象为什么能上电视？是因为他够有钱，还是家里够有权势？楚琴听不分明，也不敢竖起耳朵听清楚。 她心底慌，眼皮子一直在跳。 右眼跳究竟是吉兆还是凶兆？楚琴从来都不迷信，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宿命论。这个词是怎么跳到她脑海中的？她不知道这词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斗过俞锦绣。一个女人若只是自身条件优秀，那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全身上下无懈可击，楚琴处心积虑，也没办法动她分毫，能有什么办法？ 楚琴懊恼得很，张建文走到她的身边，冷声道，“今天的事，我迟早会让你付出代价。” 楚琴心底的恐惧无限放大，望着张建文的背影，她连哭的地儿都没处寻。一开始就是张建文看上了俞锦绣，他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只不过是出出力而已，现在事情办砸了，就怪到她身上去了？就算这事没办砸，也没见张建文要许她什么好处！ 楚琴心烦意乱，可也没地方去，连饭都没有胃口吃，只能回门市部的休息室歇着。工友们吃完了饭，也往休息室走，刚要休息，见楚琴也在，就开始冷嘲热讽了起来。 楚琴这人的心思不正，总是想着旁门左道的工夫，之前抢了俞锦绣的对象已经够不要脸的了，现在居然还想给俞锦绣身上泼脏水！这些人顿时化身正义卫士，斥责起楚琴来，“楚琴，大家都是在一个厂子里上班的，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别太过分了。” 低头不见抬头见？楚琴不由在心底冷哼，刚才这些人说起俞锦绣和张建文的是非来可一点都不嘴软，这会儿见没热闹可看了，就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真是不要脸！ 楚琴抓着花花绿绿的薄被子，在地铺上转了个身，咬着牙，就是不搭理她们。 那些人见楚琴不说话，便也意兴阑珊，各自找了个位置往地上一躺。 “对了，没想到程廷居然和锦绣是一对？真看不出来呀！” “这两个人平时看起来不对盘，没想到手牵着手的样子还挺登对的！不知道程廷家里是什么背景，刚才听人家说，他爸爸是什么长来着？” “管他什么长呢，反正是咱们一辈子也攀扯不上的关系！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咱们就别多管闲事了！快点睡觉吧，下午还得忙！” 楚琴闭着眼睛，听着这些人说的话，脑子里乱哄哄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过去她觉得这句话用在她和叶世宏的身上最贴切，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以俞锦绣和程廷的出身，早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她却不自量力，以为可以伤人家分毫！ 泪水从楚琴的眼角缓缓流了下来，她紧闭着唇，可不知怎的，还是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这滋味真是苦涩…… 门市部的工友们早就已经心服口服，她们议论着，议论着，逐渐也没什么话好聊的，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殊不知，事件的女主人公正坐在制钉厂外的国营饭店里，吃着她们连过年都吃不着一次的大鱼大肉。程廷点了一桌子好菜，她却吃不出什么滋味来。 这会儿她心底五味杂陈，就是吃龙肉也没味啊！ 刚才的局面，俞锦绣是看明白了。这套是楚琴给她下的，目的是想要让大家觉得她和张建文之间的关系不正当，说三道四的人多了，她的名声也就臭了，将来嫁不出去，那也不是不正常。楚琴的心思歹毒，她却不在意，名声再难听又如何？反正她就没打算嫁人。 自己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她不愿意受这束缚，可是，程廷却直接站了出来，说他们俩是一对？ 没错，程廷是比张建文强很多，但他这没皮没脸地把她往怀里一搂，算是个什么事呀？ 俞锦绣瞪着程廷，他却一脸的无辜，给她夹了菜，无比真诚道，“你太瘦了，多吃点吧。” 第六十五章心事 第六十五章心事 慢着慢着，让她捋一捋，这是哪儿跟哪儿？ 一向走高冷路线的程廷突然对她大献殷勤，这状态，似乎有些不妥啊！ 过去的俞锦绣没什么感情经历，一遇上叶世宏就以为找到了命中的白马王子，为爱情奋不顾身，心中再也容不下别人。的确，她没有试过与别的男人交往，可是，即便再傻的人，也看得出，程廷这是对她有意思！ 程廷是从什么时候转变了态度，这一点，俞锦绣没有多想，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能耽误了人家。 “程廷，很感谢你今天的帮助，但是，我自己有能力处理好这些问题。” 程廷挑眉，放下筷子，“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任由别人把你和那个好色厂长视为一对，再心安理得得享受着厂长夫人的好待遇？”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又重新拿起了筷子，这才是她认识的程廷，毒舌得很。 “可现在情况有变得更好吗？你无端跑来，拉着我的手说是我的对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风流着呢。”俞锦绣睨了他一眼。 “你在乎吗？”程廷嗤笑，“你在乎他们的感受？” 俞锦绣的确不在乎别人是怎样看待自己的，否则当初那群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的时候，她早就已经冲进去为自己争辩个分明了。她没想到程廷平日里默不作声，总是一脸的冷漠，可到了这个关头，却成了能洞悉一切的那个人。 “程廷，我们不熟。” 她不是没有能力摆平那些纷争，只是这根本就没有任何必要。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晚，除了睡觉，就是工作，在工作之余，她还要好好陪伴自己的家人，感受逝去许久的亲情给自己带来的安心，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人身上。 俞锦绣是要与程廷划清距离，他却将脸凑了过来，“既然可以是张厂长，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程廷说话有自己的主意，俞锦绣抬起头，“什么意思？” 程廷笑了笑，看着她，“你不愿意结婚，我也对这种无聊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会有很多人找到你的爸妈说要给你介绍对象，这是不是很浪费时间？” 程廷说的这茬，俞锦绣还真没想过！与叶世宏一刀两断之后，她过了一阵子安生日子，可连楚琴都会寻思着给她找一个“良伴”，她的父母难道不会这么做吗？等父母认为叶世宏的事情应该翻篇了，就该开始给她找一个最佳“归宿”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假装是一对？” 程廷对俞锦绣有好感，这样的好感，在刚才保护她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可是，也仅仅是好感而已。俞锦绣很聪明，与初见时仿佛换了个人，程廷喜欢聪明人，却也不至于立马想要娶这个聪明人进门。 自由是最可贵了，为了一时的好感而舍弃自己的自由？他又不傻。 或许他们可以合作？ 俞锦绣也觉得这个方法并不是不可行。她才二十岁，即便真要结婚，也不是现在。她并不排斥婚姻，却不准备为了结婚而结婚，往后如果真的遇到了一个让她心动的人，选择与那个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对她而言也不是一件为难的事情，但现在还不是时机。 如果他们在大家面前装作是一对，的确可以杜绝很多麻烦事，两个人都能获利，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俞锦绣在犹豫，程廷却已经举起杯子，刚要与她碰杯，她却躲闪开来。 “成交了？” 迟疑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一个举杯，她听见清脆的碰杯声。 “好，成交了。” 程廷笑了起来，俞锦绣这才发觉他并不像之前那样漠然。他笑出来的时候，唇角上扬，拉扯出一个弧度来，这样的笑意直达眼底，看起来很温柔。 温柔？这个词居然能与程廷搭上关系？俞锦绣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与程廷在这终身大事上达成了一致，俞锦绣的心情，点的一桌子好菜也不能浪费，两个人便不计前嫌，安心得品尝着这一桌子美食。 不得不承认，这是俞锦绣重生以来吃的最丰盛的一顿，她吃了个饱肚，还喝了不少酒。 酒精真是好东西，有人说借酒浇愁愁更愁，过去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在的她，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于是在微醺之下，她的话多了，笑容也多了。 带着俞锦绣去吃饭之前，她找领导请过假，方主任也心疼她遇到了这样的糟心事，对着申请表把名字一签，就准了她的假。她想要吃多少就吃多少，想要喝多少就喝多少，程廷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他也在场，就算她真的喝多了，不还能送她回家吗？ 只是—— 她笑容底下藏着的无奈，他也不能视而不见。 “不用担心，厂里这么多人，你那个厂长再卑鄙，也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好看。” 就算张建文真的要欺负她，他也不会坐视不理，这是隐藏在言语之中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藏在心底就够了。 “你以为这事这么好办呀？”俞锦绣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脑袋，叹了一口气，“他这人心眼小，往后少不了要给我穿小鞋，我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俞锦绣酒量不佳，喝点酒就上脸，脑子很清醒，脸颊却已经红扑扑的。 她感慨时的喃喃声倒像是在撒娇，程廷把酒杯从她手中拿走，“不能再喝了，你醉了。” 她醉了吗？俞锦绣将脸埋在臂弯中。 上一世她浑浑噩噩，总是做些糊涂事，不知不觉，竟也过了四十多年。这一世，她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改变命运，可也没有办法一帆风顺，人生便是如此。 醉酒之后的人大概都是伤感的，酒精麻痹了神经，她一个劲地寻思着自己的无助和失落，到了最后，又掐了自己一把。 不行，不能再昏昏沉沉下去了，若是把这个大秘密说出来，那就完了！ 俞锦绣一会儿感慨，一会儿严肃，一会儿笑眯眯的，一会儿又一脸忧伤，程廷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不由觉得好笑。 这姑娘，小心思很丰富啊！ 第六十六章俞锦绣的新对象 第六十六章俞锦绣的新对象 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脑袋里好像被塞进了无数绮丽的梦，俞锦绣好像回到了最美好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无忧无虑，不用在家里在意叶世宏的脸色，更不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玩完了。她迷迷糊糊的，一颗心却在呐喊，呐喊着自己已然重获新生，本以为是一个梦，不想睁开眼，她看见了程廷。 程廷接过她的酒杯，一个仰头，把她还没喝完的酒喝完。他居然和她共用一个杯子，只不过是假装成情侣而已，又不真的是一对！俞锦绣的脑子又突然清醒了，她庆幸自己眼下拥有的一切，这一切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 俞锦绣舒了一口气，懒洋洋地靠在桌上，又睡着了。 这年头，有多少人舍得下馆子吃饭？有时候一顿饭能花掉人家一个月甚至是两个月的工资，这也太划不来了。国营饭店里人不多，他们又吃了太长时间，服务员们打着哈欠，又好奇地冲着程廷和俞锦绣看。 虽说青春的脸蛋就没有难看的，可这两个年轻人的气质未免太独特了，一个不苟言笑，却总是护着对方，生怕那小姑娘磕着碰着，一个看起来冰冰冷冷，喝醉了酒却是个话痨。 这两个人坐在一起，比电视上的演员谈对象还要好看！ “程廷，你别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你以为自己了不起啊？不过是多读了几年大学而已，我要想读，我也能去呀！人家研究生和博士生都没你这么能耐呢，这小眼睛一眯，瞧不起谁呢？我呸！” 小眼睛？程廷下意识眯起眼，看来俞锦绣对他的不满早就已经埋在心底了，她也没客气，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一九七八年恢复了研究生招生制度之后，研究生教育才开始有了大发展，在大学校园里，程廷听说学校已经开始招收攻读硕士、博士学位研究生，这些消息，俞锦绣都略知一二？ “算了，你非要假装是我男朋友也行，不过我可提醒你，你不能对我有任何非分之想！我暂时没打算结婚，就算真要嫁人，那也得等到三十岁之后再考虑了……” 三十岁之后才打算嫁人，若是被她父母听见了，恐怕要提着菜刀从厨房里赶出来了。 “至于生孩子，这点我也不赞同。为什么非要让女人生孩子？不管社会怎样进步，女人在婚姻中的牺牲都是远大于男人的。既然不能让男人去生孩子，那还谈什么男女平等！我不要过循规蹈矩的日子，我这一辈子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俞锦绣一直在发表着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引来饭店里大多数的注目礼。 刚才是谁说他们俩不熟的？现在她说了这么多在这会儿显得惊世骇俗的话，惹得程廷也引人注目，他哭笑不得。 “好好好，去上大学，不结婚，更不生孩子。”程廷付了钱，连哄带骗地扶起俞锦绣，“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俞锦绣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打了个酒嗝，坚持道，“生！谁说不生！要生孩子就让男人去生，女人负责赚钱养家，就这么说定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 平时看俞锦绣的动作挺利索的，喝了酒之后却变得磨磨蹭蹭，做什么都慢慢吞吞的，堪称龟速，程廷忍无可忍，蹲下身，将她背在了身上。 这是什么交通工具？难道是八十年代的牛车？俞锦绣靠在他的背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这牛车不错，够稳。 改革开放之后，生活水准愈发好了起来，老百姓们不再像过去那样指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找对象，自由恋爱的年轻人自然也比比皆是。只是，像俞锦绣和程廷这样光明正大地在大马路上搂搂抱抱的，实在是不多！大多数人都是淳朴的，可也忍不住对这两人指指点点，俞锦绣靠在程廷背上，一张脸埋进他的后颈，她温热的呼吸时不时扑来，还带着几分令人迷醉的酒气，一时之间，程廷红了脸。 好在国营饭店离俞家不远，到了街口，程廷就把俞锦绣放了下来，扶着她慢慢走回家。 俞锦绣皱着眉，抬了抬眼皮子，“回家了？我爷爷找人酿了酒，回家继续喝！” 俞锦绣是真的醉了，好在她喝醉之后的表现并不讨人厌，最多只是说说话，说累了就睡觉，倒不会装疯卖傻，程廷发觉自己怎么看她怎么顺眼，难道是因为他们俩已经对未来规划达成一致的缘故？ 走到院子里，几个中年妇女正围在一起洗衣服，看见俞锦绣和程廷，几个人眼睛亮了亮。 “这不是锦绣吗？怎么啦？喝多啦？” 程廷倒是懒得与这些人多说什么，但爱搬弄口舌的人数不胜数，若是她们认定了俞锦绣是喝醉酒，这些话传到外边，倒霉的还是她。 “没喝酒，锦绣不太舒服，我送她回来。” 这小伙子平时也不是没有在俞家出没过，大妈们看他长得精神，也忍不住想要为自己家女儿说说亲事，但听说他是俞振发单位的员工，也就不开口了，那可是物资局啊，她们闺女就是普通的工人而已，高攀不上！小伙子平日里冷冷淡淡的，这会儿居然愿意回应她们了，大妈们来了精神。 “不舒服啊？最近天气时暖时凉，一定是感冒了！” “年轻人，怎么是你送她回家啊？你是她对象？” 王大妈真是踊跃，话音未落，一个个都秉着呼吸等待着程廷的答案。 这年轻人是锦绣丫头的对象？不能够吧！锦绣和叶家那小子的事儿闹得轰轰烈烈的，谁不知道啊！叶家那小子长得好，就是有点穷酸相，和这个年轻人可比不了！ 锦绣丫头有什么本事啊？既不聪明，又不能干，能找着个这么好的对象？ 她们不相信！ 大妈们正在心底寻思着这不可能，程廷却已经漫不经心地开口，“是啊。” 说罢，程廷就扶着俞锦绣的大半个身子，敲了敲俞家的门。 第六十七章仰望 第六十七章 仰望 程廷和俞锦绣的姿态亲密，一看就是在处对象，邻居大妈们看着眼红，不由说了几句酸话。其实俞锦绣与程廷在一起真这么不般配吗？也不见得。只是一些人总觉得女人就是应该依附于男人生活，既然她的上一段恋情以失败告终，那就活该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邻居大妈们说了什么话，俞锦绣根本没听清，不过就算真的听见了，她也并不放在心上。如果她真这么在乎别人的感受，那当初就不会在那样的场合之下与叶世宏把话说清楚，断了自己的后路。 风吹乱了俞锦绣的发丝，程廷敲了敲门，垂下眸看着她。她的脸颊已是绯红，看得出来，她困得不得了。见惯了俞锦绣张牙舞爪的样子，此时难得的安静倒显得娇憨。 陈婉妹正在厨房忙着，把手擦干净来开门，门一打开，她就愣住了。 “程——小程？锦绣怎么——不上班吗？” 陈婉妹语无伦次，想必是真的被眼前的局面吓到了。 可不是吓坏了吗？她虽不是没见过世面，但到底是传统的，此时看见女儿喝了个大醉，还被个男人送回来，当然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好在程廷的为人，陈婉妹还是信得过的，否则这会儿她真要去厨房拿把扫帚把人赶出去了。 “妈，谁啊？” 俞承光也走了出来，一眼就瞧见了程廷。好家伙，这小子把他妈吓得一头冷汗，自己倒是自在得很。 程廷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难为情的，扶着俞锦绣进门之后，见陈婉妹把门关上，才说道，“锦绣单位聚餐，喝多了，领导直接批了她下午的假。” 俞锦绣单位聚餐，那关他什么事？俞承光在心底打了无数个问号，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对俞承光而言，程廷是一个了不得的存在。再俞振发的口中，程廷的优秀程度几乎可以拿国家新进青年大奖，即便是俞承国在他身边也得绕着走，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而已，能有多大的本事？俞承光心里不服气，可是每每见到他，却还是仰着脖子在仰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过去他姐也觉得程廷与自己不是一类人，怎么这会儿两个人居然这么熟悉了？看俞锦绣这姿态，半个身子都挂到人家身上去了，若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俞承光可不信！ 俞承光眯着眼睛在打量，程廷却已经将俞锦绣抱进房间里去。 她的房间日照充足，采光很好，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她在床上翻个身，发出呢喃的声响。程廷不动声色，陈婉妹却替俞锦绣羞红了脸，女孩子家家的，这像个什么话！ 她的睡相不太好看，四肢摊开，成了“大＂字型，一只脚压在被子上，毫无淑女形象。陈婉妹一脸的尴尬，程廷忍不住笑了，“阿姨，你一会给她煮点解酒茶，我不打扰了。” “说什么打扰，锦绣喝了这么多酒，你还帮忙把她送回来，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陈婉妹让俞承光把程廷送到院子外，自己则是给俞锦绣把鞋袜脱了，顺便给她盖上被子。陈婉妹把被子一盖，她就一踢，又一盖，俞锦绣索性翻了个身，缩成一团，挤在床角。 陈婉妹又好气又好笑，看了看屋外，心道俞承光应该会问清楚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俞承光一回屋，陈婉妹立马走上前去，“你姐怎么和小程一起回来的？” 俞承光也很懊恼。 他也想知道姐姐和程廷之间发生了什么啊！奈何刚才送程廷出门，直到走到院子门口，他都没好意思问出口，倒是程廷反客为主，让他一定要照顾好姐姐！ “他说我姐今天状态不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没办法出摊了，不如您陪我去？” 陈婉妹“啧”了一声，“谁去出摊都成，这不要紧。程廷就真的没说别的了？” 俞承光的眼珠子转了转，“程廷没说什么，倒是隔壁的王大妈在洗衣服，拉着我问长问短了好半天。她说我姐和程廷在处对象，这是他自己说的！” 陈婉妹忍不住掐了俞承光一把，“这么重要的话不说，跟挤牙膏似的，挤一下说一点！你姐和程廷在处对象，这话真是小程亲口承认的？” 俞承光挠了挠头皮，“这算什么重点啊？王大妈的为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听风就是雨的，说不定她就是看见我姐和程廷走在一起，自己想象力丰富，说了这么一出！” 俞承光还在解释，陈婉妹反倒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了似的，半天缓不过神来。王大妈这人她也的确不是头一天认识，这大妈平时闲得慌，最爱的就是看热闹。但是，无风不起浪，人家好端端地何必瞎说啊？到底是邻居一场，如果真是什么没影的事情，王大妈也不敢胡诌的。 自己生的女儿自己了解，陈婉妹觉得若是俞锦绣和程廷之间真没什么，是断不会让他送自己回家的。这年头，虽说大家不至于把“男女授受不亲”挂在嘴边，可一个女同志和一个男同志走在一起，总归是那点破事，锦绣能不警惕着吗？ 这刚送走了一个叶世宏，又来了个程廷，陈婉妹的脑袋晕晕涨涨的。 “妈，你急什么？就算他们真的在处对象，那也是自由恋爱！我看程廷没什么不好的，姐如果真找了他，我倒觉得她的脑袋比以前灵光了呢。” 陈婉妹剜了小儿子一眼，“什么自由恋爱不自由恋爱的？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知道程廷家里是什么背景？锦绣要是真的嫁进他们程家去，指不定受什么委屈！” 程廷家世好，可家里的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想到俞振发对自己说起过的那些话，陈婉妹心里愁。 为人母的，只希望女儿找一个老实人家嫁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哪会舍得希望她卷入是非之中？ 也罢，现在考虑再多也没有意义，倒不如等女儿酒醒了再把话说清楚，陈婉妹叹了一口气。 第六十八章荷尔蒙陷阱 第六十八章 荷尔蒙陷阱 陈婉妹忧心忡忡，摊也不出了，让俞承光自己一个人推着餐车出门。 “你行不行？” 俞承光拍着胸脯打包票，“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只要把饭盒给人家，把钱收回来就行了。放心，你儿子精明得很，不会收错数的。” 陈婉妹不放心儿子，但更不放心女儿，看着俞承光出了门，她回到厨房收拾起来。没多久，俞锦绣的屋里传来动静，可算是等到闺女醒来了，陈婉妹赶紧跑了过去。 喝下一杯浓茶，俞锦绣舒服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起了兴致，喝了这么多的酒，不过年轻真好，可劲儿造，睡一觉醒来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她像个没事人，伸了个懒腰品着茶，倒是苦了陈婉妹。想到两个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潮涌动，陈婉妹心里头慌，好不容易等到女儿醒了，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看着母亲局促的模样，俞锦绣立马心领神会，“妈，您是想问我程廷的事吧？” 陈婉妹点点头，俞锦绣就笑了，“他是怎么说的？” “他倒是什么都没说，让你好好休息，晚上别去摆摊。倒是隔壁的王大妈，她口口声声说你们俩就是在处对象——锦绣，女孩子家的名声很重要，你别犯糊涂了。” 大家都说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仿佛对一个女人来说，只有保好自己的名声，将来才能嫁到好人家去。可是，难道结婚生子就真的是女人最终的宿命吗？酒醉后说的那些话，不是俞锦绣在装疯卖傻，她是真的认为这个社会不公平。 女人在婚姻之中的牺牲太多，而男人唯一要做的便只有赚钱养家，赚多少钱才能养家？这根本就没有个定数。到了后世，女人身上的担子更重了，除开生儿育女以及操持好家庭这些老一辈留下来的“传统美德”之外，还要顺带着肩负起家庭的开支。 其实，这些念头，并不是在一夕之间生成的。上一世，她为叶世宏付出了太多，每每觉得不值得的时候，脑海中这样那样的想法总是在翻来覆去。直到最后，楚琴以叶太太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才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俞锦绣而言，婚姻是硬生生地拉低了她的生活质量。 她暂时不愿意结婚，却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直到刚才程廷不动声色地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来。 程廷莫名出了这么个主意，俞锦绣觉得奇怪，但一点都不排斥。起初就觉得这是个杜绝麻烦的好方法，这会儿酒醒了，她更是愈发认可起程廷的办法来。只要她有了对象，那么是否结婚，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就是她和程廷两人之间的事情了。 “妈，我和程廷是对彼此有好感，关系确定没多久，暂时没想这么多，你就别担心我们俩了。” 她这女儿倒是坦荡，大大方方就承认了自己处对象的事！俞锦绣承认自己是真心喜欢上程廷，可眼底却没有光芒和火花，反倒像是在说一个理所当然的消息。俞锦绣看起来太平静了，这份平静让陈婉妹心底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她皱皱眉，问道，“你们真的在处对象？” 俞锦绣这才扬起唇一笑，“那还有假？”顿了顿，她又咬着唇，小心翼翼地问，“妈，你不喜欢他吗？” 到底是母女，有些话刚开始藏着掖着，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口，但为了孩子好，陈婉妹还是不得不咬着牙，硬着头皮把话说出。 “锦绣，程家的条件很好，家里人一个个都是非富即贵的，要权有权，要势有势。那样的一个大家庭，你敢踏入吗？到时候人家要是让你难堪了，可怎么办好？为人父母的，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你的小日子能过得安稳，你——” “妈，”俞锦绣笑着打断了陈婉妹的话，挽住了她，“你说到哪儿去啦？我们现在只是在互相了解的阶段，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谁说要嫁给他了？” 说起嫁人，俞锦绣垂着眼眸，装出一副羞涩的模样，这可真是急坏了陈婉妹。敢情这回这闺女是真心的！ 与叶世宏分开也没多久，当初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现在她直接换了个对象，一点都不带留恋的，也不知道这丫头的豁达性子是随了谁。 “妈，我知道你是在为我好。你知道的，我不在意程家的家世有多体面，我看上的是程廷这个人。他有多优秀，你看得见，我爸也看得见，人往高处走，我的眼光越来越好是自然的。难不成你还希望我巴巴地拽着叶世宏不放呀？” 那可不行！想到叶世宏，陈婉妹立马摇摇头。当初俞锦绣看上叶世宏，全家都举双手反对，但反对有什么用？女大不中留，俞锦绣就是喜欢那小子，他们也奈何不了她。 俞锦绣终于放下叶世宏，那对他们全家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你和程廷怎么就成了一对呢？上回两个人还看对方不顺眼，吃饭的时候一句话都懒得说。” 陈婉妹还觉得纳闷，喃喃地念叨着，俞锦绣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连她都觉得奇怪，之前两个人之间还是水火不容的，怎么一下子就成了盟友呢？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在厂里仓库门口发生的事。 当时，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她，她说不在意，但心底也说不上有多好受。本来以为自己这哑巴亏是吃定了，却没想到，程廷突然就出现了。 程廷站在她的身边，她躲进他的怀里，耳根子开始发热。于是，从来都不小鸟依人的她，心中似乎突然多了新的软肋。 当然，那只是一个瞬间的反应而已，俞锦绣在脑海中搜索出一个名词来——荷尔蒙作祟。 那只不过是荷尔蒙的陷阱，是最正常的反应，当真不得。 俞锦绣嘴角含笑，若有所思，一声也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婉妹坐在一边暗暗地观察着女儿，心底开始发凉。 完了，完了，这傻丫头，这回是又走心了！ 第六十九章帮理不帮亲 第六十九章帮理不帮亲 俞锦绣和程廷的“恋情”在俞家引起了轩然大波。 除了陈婉妹，家中的其他人对这段恋情都表示了强烈的赞同。程廷有什么不好的？俞锦绣放下叶世宏，转投程廷的怀抱，那是弃暗投明啊！ “我听人提起过程廷，当初在大学里就有不少导师对他赞不绝口，听说进了单位之后办事也是滴水不漏？”俞承国难得露出了笑意，“没想到他和锦绣还有共同语言。” “是啊，单位里的年轻人很多，但像程廷这样机灵就不多了。他办事灵活，话却不多，我们有事情都喜欢交给他去办。”俞振发喝了一口茶，看了俞锦绣一眼，“锦绣，在程廷面前别咋咋呼呼的，两个人好好相处，你到时候可不能太任性，胡乱欺负人！” 俞振发这架势似乎是咬定了主意帮理不帮亲，俞锦绣嗔怪地扫了父亲和哥哥一眼，“你们俩好像觉得程廷还吃亏了？” 外人不了解俞锦绣，自家人还不了解吗？她从小是养尊处于惯了，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父母宠着她，哥哥让着她，就连最调皮的弟弟也以她马首是瞻，就这样的一个姑娘，难道还会办让自己吃亏的事？ 过去一门心思往叶世宏身上钻，那是俞锦绣一时犯了糊涂，但人这一辈子总要犯几次糊涂的，想开了，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俞锦绣皱着鼻子撒娇，一家人朗声大笑了起来，陈婉妹习惯了顺从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们，见他们也不反对，只好把自己心底的隐忧给咽回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俞锦绣成熟了许多，孩子大了总归有自己的世界，再操心也是无济于事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陈婉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一家人围坐在沙发上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各自回房休息，家中难得出现这样欢声笑语的时刻，俞锦绣也不是不感慨的。当初选择了叶世宏，家里人各个愁眉苦脸的，总觉得糟蹋了她，她却不在意，飞蛾扑了火，直到最后一刻才领悟到自己是真的错了。 现在，一家人回到了最温馨的时刻，俞锦绣的心酸酸涩涩的。也不是不庆幸的，望着客厅里开着的电视和茶几上的瓜子与茶水，她心想，这才是家啊。 忙活了一天，俞承光要跟着大哥回房歇着去，俞锦绣却叫停了他。 “今天晚上的生意怎样？” 俞承光咧开嘴，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有我在，你还不放心？最近盒饭的数量多了，有时候会剩下几盒，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卖得精光的。姐，妈那边应该存了几千块了，咱们说不定可以早点开店！” 俞承光接受了早晚会开店的事实，不再像过去那样大惊小怪的，想到他们可以从这么一辆小餐车起航，再开出小店，而后将小店变成连锁，他的心脏就砰砰直跳。倒不是想着将来可以赚多少钱，他很激动，是因为梦想终于一步一步实现。 俞锦绣说了，一个人赚的钱再多，也只不过是存折上的一连串数字，她所追求的并不是那一串数字，而是自己一步一步累积经验的成就感。照俞锦绣的目标，将来她的产业会遍布全国，俞承光觉得这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可是，俞锦绣说了，一个了不得的人有一句名言——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那个了不得的名人是谁？这一点，俞承光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家姐姐说这话时眼中灼热的光芒。 当初他们可是从地摊上几本破小人书开始捞得第一桶金的，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小地毯就成了小餐车，从无到有本来就是一个过程，他相信俞锦绣，也相信自己的双手可以创造出成就来。 生意逐渐稳定，就要想着把营业额往上推，俞锦绣想了想，问道，“咱们现在每天能卖多少盒饭啊？” “七八十盒吧，数量也不一定，妈有时候多做点，有时候少做点。” 一天能做七八十盒的饭，卖出去的也能有这么多，一个月少说赚一千来块钱，他们自己还有工资，这些钱就存在陈婉妹那里，一年下来实在是不少。但是，物价一直在涨，如果没记错的话，再过个两年，物价的飞跃就已经让人猝不及防了，如果守着这么一点钱就觉得自己够了不起，那么，她才真的是傻了。 “妈再能干，一个人也就只有一双手。她一个人一天就能做七八十盒的饭菜，那再多叫一个人甚至是两个人帮忙，我们的销量就能成倍地上来。” “几百份饭，能卖得出去吗？” 俞锦绣抿了抿唇，琢磨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单单一个晚上的时间不一定卖得完，但是还有中午的时间啊。前期我们自己先辛苦一点，趁着午休的时间推着餐车出摊，等过段时间营业额稳定了，也可以请几个人帮忙。” 照俞锦绣的意思，把隔壁的几个大妈叫过来一起帮忙，一个月也不过是支付十几块的报酬而已。十几块钱的薪水对于一直都没有工作的家庭主妇来说是天文数字，若是他们愿意出二十块，那这诱惑就更大了。俞锦绣不傻，当然不会给她们二十块钱一个月的报酬，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她好端端地去哄抬物价做什么？一个月十五块钱，让隔壁几个大妈竞争上岗，干的是她们最拿手的活，对双方来说都是好事情。 “好，那我明天早上就去找她们几个说说。到时候早上买菜的活还是我们自己干，洗菜切菜什么的就交给她们了。咱们妈可以歇着，说不定那几个阿姨还能想几个新的菜色出来！” 一个月的营业额若是能翻倍往上涨，那他们要开店的计划就可以尽快提上日程了。 俞锦绣和俞承光两个人一拍即合，聊得激动，直到陈婉妹敲了敲门，“你们俩明天不上班啦？” 她差点忘了，明天还得去上班，俞锦绣瘪了瘪嘴，心情有些怅然。 想到楚琴，想到张建文，她一个头两个大，可再勉强又有什么办法？该上的班，还是得上啊！ 第七十章结下梁子 第七十章 结下梁子 上一世发生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楚琴对她造成的伤害，俞锦绣本来是不想计较的。可是，宽容豁达并不代表着像个小媳妇儿一样任人欺凌，与楚琴的这个梁子，恐怕是结下了。 俞锦绣把车在单位门口停下的时候，叶世宏和楚琴正手牵手站在不远处。自从他们的恋情浮于水面，就再也不像过去那样藏着掖着了，两个人上班的路上在一起，下班的路上也在一起，就像是一对难分难舍的连体婴。 叶世宏对她无情冷漠，可对楚琴却是一心一意的，其实说起来，对于楚琴来说，这也算是个良人。再过个几年，叶世宏在单位里受尽压迫，最终还是决定下海经商，经历了些许挫折磨难，他的生意是终于做成了，经济条件越来越好，人也愈发有派头了起来。楚琴当然不知道这一切，想必她是在赌，赌叶世宏一个成才的可能性。只是，即便是眼前发生的事情将如何发展尚且存在着变数，更别说是几年之后的境遇了。 俞锦绣想了想，还是下车走了过去，“楚琴，早啊。” 看着俞锦绣站在自己的面前，楚琴的唇角僵了僵，露出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俞锦绣穿了一件高腰驼色的高腰裤，裤子的腰围很大，她就拿了一条黑色的皮带一束，束出了纤细的腰肢来。上身的深蓝色牛仔衣不长，倒是正好与高腰裤相称，再把马尾辫高高扎起，故意将额间的发丝散落了几根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活力十足。 所谓的复古风潮，楚琴当然不能理解，但也觉得好看。 俞锦绣就是这样活跃的人，过去便总研究出一些衣服的新鲜穿法，她说这是时髦，叶世宏却总觉得这是奇装异服。但可气的是，这些“奇装异服”总是会在一段时间之后真正风靡起来，所有的流行时装店都能看见同样的搭配，令人没法批判她的眼光。 俞锦绣身上的衣服是新潮的，脸上的妆容是精致的，楚琴捏住了自己的袖口，不知怎的，她竟然没办法说自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了。再怎么天生丽质又如何，这会儿看起来还不是个穷酸的土包子？ 面对俞锦绣，楚琴的心情不是不忐忑。昨天，她策划了这么一出戏，本来是想让工友们误认为俞锦绣和张建文是一对，怎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这出好看的戏，就只能沦为闹剧。 其实当时俞锦绣已经想不出任何的办法来，只能老老实实地待着，任由别人误解责难，若不是程廷的出现—— 什么程廷，就是个程咬金！ 程廷的出现让俞锦绣大出风头，即便是下午下班的时候，还有人在议论着她与程廷是不是去电影院约会去了。电影院啊——买一张电影票就要好几毛钱，这样的奢侈享受，楚琴和叶世宏是从来没有过的，可是落在了俞锦绣的身上，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楚琴面色苍白，与俞锦绣唇边从容的笑容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楚琴，我有对象的事情，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呢？” 俞锦绣抬起眸，半边身子倚在墙角，连笑意都是懒洋洋的，不是在质问楚琴，俞锦绣这是在嘲弄她。 楚琴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她，俞锦绣却愈发来劲儿，眼底的笑意愈发深了。叶世宏没注意到两个女同志之间的诡谲变幻的气氛，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俞锦绣说的话吸引了去。 她有对象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叶世宏的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距离他们谈好分手也不过是几个月的事情，俞锦绣说处对象就处对象，难道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里吗？ 果然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处对象就跟玩儿似的，从来就没有用过真心实意！ “锦绣，你给忘啦？之前闲聊的时候，你说自己处了对象……也是我做事不周全，在这么多人面前就把这秘密给说出来了，不好意思啊。”楚琴尴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解释起来。 看来楚琴是真相信了她与程廷之间的事情，这会儿倒装模作样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想要骗过她，还是骗过自己。 若是楚琴知道她的这个对象是昨天突然凭空冒出来的，不知道会怎么想？ “楚琴，别跟我来这一套。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件事情，你倒好，满世界张罗着把我和张建文凑成一对了？张建文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凭良心说，若是你自己，愿意嫁给他吗？” 张建文是谁？叶世宏看了一眼俞锦绣，“锦绣，你和琴琴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 俞锦绣微微一笑，“究竟是不是误会，你让楚琴自己和你解释吧。楚琴，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不打算和你计较，毕竟，你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让厂长当场下不了台，想必他也不会放过你。” “锦绣，我……” 楚琴想解释，俞锦绣却已经转身，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张建文这么小心眼的人，自然是不会放过她的！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份工作是她在城里安身立命的唯一筹码，若是张建文有心针对，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楚琴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叶世宏没顾得上心疼她，只是抓着她的手一个劲地追问俞锦绣和张建文之间的事情。 能有什么事？楚琴用莫名的眼神扫了叶世宏一眼。 “她想找个大腿抱着，想要往上爬而已。” 叶世宏心中生出几分无名火来，“她怎么是这样的人？你们那个厂长多大年纪了，都能当她爸了！” 楚琴冷哼一声，“是啊，她这人心气高，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吹了，她还来找我撒气，有意思。” 叶世宏的心越来越凉，他只知道俞锦绣娇纵任性，却从不觉得她的道德品质也是有问题的！ “那她的对象呢？又是哪个位高权重的老头子？” 叶世宏喜怒不形于色，可面对楚琴，他从来都不愿意伪装，此时，他眼底的愠怒几乎藏不住了。 楚琴自身难保，哪还有工夫理会这些情情爱爱的心思？ 像是带着恶作剧的心理，她笑了笑，柔声道，“这回倒不是老头子，她有本事，找了物资局的程廷处对象呢……人家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羡慕得很。” 第七十一章借刀杀人 第七十一章 借刀杀人 一进单位，俞锦绣就碰到了詹妮。詹妮的唇角带着揶揄的笑意，抬起下巴冲着楚琴和叶世宏的方向努了努，她问，“之前你身上不是笼罩着光环的吗？又说楚琴不容易，又说再给她一个机会，怎么这会儿跑到叶世宏面前告状啦！” 詹妮是早俞锦绣一步看见楚琴的，昨天楚琴的坏心眼，厂里明眼的人都看明白了，她这是嫉妒俞锦绣，想要让人家也深陷泥沼呢。以詹妮的暴脾气，差点要冲上去给楚琴点颜色看看，没想到，俞锦绣倒先上前一步了。 刚开始，詹妮还有些气愤，过去的俞锦绣虽然善良，但到底也是锱铢必报的人，怎么受了一回情伤，反倒学会了以德报怨的高尚品质？詹妮站在远处，打算在俞锦绣被楚琴欺负到墙角跟的时候再出手，好好为自己的好友讨回公道，却没想到，她根本就没有等到这一幕。 也不知道俞锦绣说了什么，楚琴的脸色越来越差，不仅仅是楚琴，就连叶世宏的表情都变得耐人寻味。 詹妮好奇得不得了，只想知道俞锦绣是怎么对付他们的，她却只是一笑，“我能拿她怎么样？她做出这种事情，就不怕我事后报复。她怕的只有自己的铁饭碗会丢，毕竟得罪了厂长，她必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俞锦绣根本就没出手，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几句，楚琴就已经心虚得不得了。以她虚荣的性子，这份还算出得了台面的工作已经是她的武器，若是连这武器都没了，那光有一张金玉其外的漂亮脸蛋，又能成什么事？ 至于叶世宏，刚才她倒是没打量他，不过照詹妮这么说，看来他心里也不好受。即便上一世做了几十年夫妻，可俞锦绣自问一点都不了解他，过去两个人同床共枕都没整明白的事儿，现在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我明白了，你这就叫借刀杀人，是不是？” 詹妮这迸发的兴奋劲就像是要去春游的孩子，俞锦绣笑了起来，“借什么刀，杀的是哪个人？人家现在毫发无损。” 现在倒是毫发无损的，只是往后会如何，那就只能看张建文的了。 俞锦绣若无其事，同办公室爱嚼舌根的同事们可是真的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每次在背地里嘲笑俞锦绣，都被狠狠打脸，人家连一次瘪都没吃着，他们哪能继续不识相下去？现在大家是终于明白了，俞锦绣和他们不一样！ 这个年轻人，沉得住气，出得了大场面，一颗心跟明镜儿似的，这样的人注定是要成功的，倘若不想做她成功路上的垫脚石，那就与她站在同一阵线吧！ 大家都站在了俞锦绣身边，虽不至于共同抵制楚琴，到底是不再与她交心了。楚琴还没等到张建文来给自己穿小鞋，就已经先撑不住了。 她不止一次在叶世宏面前抱怨，可抱怨又有什么用呢？叶世宏根本就没有能力帮助她。 “琴琴，还是忍忍吧，这工作前景好，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可以转到别的部门去。” 楚琴只冷笑，“前景？我还能有什么前景？厂长不喜欢我，一个部门的也都懒得跟我说话，我度日如年，你却只能让我忍耐！除了忍耐，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如果是俞锦绣向自己的对象抱怨，人家会怎么说？程廷肯定会说，不愿意干就别干了，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还怕找不着了？即便真找不着了又如何？大不了程家养她！ 楚琴的心理愈发不平衡，她从来没有与程廷说过话，却已经在心底将他视为最佳男友。 为什么这样好的男人是俞锦绣的？楚琴冷着眼，过去她能把叶世宏从俞锦绣的身边抢过来，现在就没有办法把程廷抢走了吗？ 楚琴心绪不宁，叶世宏又何尝看不出来她是在抱怨？只是，楚琴在单位里受人排挤，他的确是没有办法啊！过去的楚琴总是拉着他的手共同期许美好的未来，现在却开始表现出对他的嫌弃来，她嫌弃叶世宏没本事！这个发现让叶世宏的心凉了半截，他真是没想到，楚琴怎么说变就变了。 叶世宏低着头在路上走着，楚琴拽了拽他的衣袖，“世宏，我的坏情绪是不是传递给你了？对不起，我自己心里难受，不应该拿你出气。” 楚琴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在撒娇，叶世宏的眉心舒展开来。 或许他是错怪楚琴了。 “琴琴，这些天你的心情总是不好，今天难得有空，我又发了工资，不如咱们去看电影吧。” 看电影？楚琴的眼睛亮了亮，“看电影，真的吗？” 过去，她不喜欢看电影，总觉得这样的娱乐活动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钱，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她突然想要试一试这奢侈的生活究竟多有滋味。 不过是钱而已，花光了还能再挣，这一刻，她只想享受一回。 如果是俞锦绣的话，会以什么样的姿态走入这电影院呢？楚琴挖空了心思去想，却怎么都想不出来，她忘了对俞锦绣来说，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是最日常的活动，与吃饭睡觉买衣服一样稀松平常。 楚琴爽快地答应了叶世宏的邀约，他在口袋里把刚发的薪水握在手心里。 楚琴不是过去的那个楚琴了，她不再事事为他着想，也不再事事为他们的未来着想，他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怪她。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跟了他，本来就应该过上好日子，过去是他委屈她了。 叶世宏笑着将楚琴的手放进自己的臂弯，“走吧，我们去买点吃的，边吃边看电影。” 楚琴重重地点点头，久违的笑容终于又在她的脸上出现了，本来就是一张清丽的脸庞，却被愁容害得减了几分美貌，这会儿她笑得如此灿烂，叶世宏突然觉得压在自己心头的大石突然被搬开了。 还是得继续努力，只有努力，才能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创造更好的生活。 第七十二章生活和活着 第七十二章 生活和活着 楚琴与叶世宏踱步到了瓯江电影院，电影院门口张贴着的海报大多都是外国片，俊男靓女搂在一起，养眼得很。 过去詹妮总是挽着俞锦绣的手去看电影，那个时候楚琴也是她们的好朋友，要去看电影，自然会喊她一声，只是她从来就不舍得花这个钱，后来，詹妮和俞锦绣怕伤害她的自尊心，就再也没有叫过她一道去了。 楚琴清楚地记得一天下班后，她跑去约詹妮和俞锦绣去散步，她们两个人却支支吾吾的神态。不就是有钱吗？她们都是家境优渥的城里姑娘，所以可以拿着刚发的工资可劲儿造，即便钱花光了，还能跑回家去跟父母撒个娇，继续拿着大团结去潇洒，可她呢？她没有这样的条件，就活该接受她们的怜悯吗？ “琴琴，我去买电影票，你想吃点什么？” 叶世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回过神，她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小卖部，“你去给我买点肉干和水果吧。” 楚琴站在电影院外等着，看着进进出出的年轻男女，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了。叶世宏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带回来一些小零嘴和一袋橘子。 楚琴的嘴不馋，她只是觉得这段时间心里憋屈得很，好好享受一回也不过分。此时看着叶世宏的笑脸，她的心情好像好点了。 叶世宏把电影票递给她，“琴琴，今天上映的是《少林寺》，咱们进去吧。” 楚琴接过电影票看了看，“二等座”三个字映入她的眼帘，一颗心突然宽了。 叶世宏千不好万不好，对她的心却是实打实的，他很少对她说甜言蜜语，但若是她要的，他难道不舍得给？她不是没想过再找一个更好的男人，先不说暂时没这机会，即便是有了这样的机会，那个男人能像叶世宏一般掏心挖肺地对待她吗？ 检票之后，楚琴叹了一口气，挽着叶世宏的手，走进黑漆漆的放映厅。 楚秀红住着的小院子隔壁，有邻居家里有电视，那邻居看楚琴长得讨喜，也不是没有邀请过她上他们家去。长夜漫漫，有时候忙了一天，却怎么也睡不着，她也想过去邻居家里打扰一下，看看那些单位同事如数家珍般的电视剧。可是，楚秀红却从来不允许她这么干。 “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穷？不过是一台电视机而已，就上赶着要去见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家亏待了你！” 楚琴至今也想不明白楚秀红说的话是不是站得住脚，她只知道，寄人篱下，就得学会隐忍。 此时，放映厅的大屏幕上，李连杰耍着少林功夫，叶世宏看得津津有味，楚琴的双眼也紧紧地盯着屏幕上的人物瞧，生怕错漏了一丝一毫的细节。 过没多久，叶世宏把橘子和肉干递给她，压低了声音，“吃点吧。” 楚琴点点头，撕开肉干的包装袋，又剥了橘子，往叶世宏口中塞了一瓣。放映厅里很黑，但大屏幕的光却是明晃晃的，借着亮光，楚琴看见了叶世宏满足的笑容。 她也笑了起来，这才对嘛，这才是生活，而之前他们这么操劳，只能说是“活着”！ 楚琴的心情愈发好了起来，像是拨开了迷雾，看见一束遥远的亮光。这束亮光如此遥远，可她却突然有了信心，只要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真的能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楚琴的心思弯弯绕绕，叶世宏却压根没有发觉，电影这么好看，身边人又这么贴心，他觉得自己已然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宽大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间的粗粝让她的心格外安宁，楚琴突然凑过脸去，亲了他的脸颊。 叶世宏的脸唰一下红了。 虽然早就已经确定了关系，但他几乎从来没有亲吻过她。楚琴不让，他也就从来没有逾越，两个人最多也只是牵牵小手或是拥抱一下，此时，楚琴柔软的唇覆在他的脸颊上，就像是一阵清风徐来，他的心连带着身子一块儿酥酥麻麻的。 “喂！怎么回事啊？要亲嘴回家去，来电影院做这些事，要不要脸啊？” 身后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楚琴的脸也红了，与叶世宏不一样，她脸红，是因为极度羞恼。叶世宏也听见了身后人的抱怨声，尴尬地僵直了背，一只手仍旧紧紧抓着楚琴的手不放。 楚琴的心砰砰直跳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丢人，却没想到，更丢人的事情还在后头。 “看电影就看电影，谁带吃的进来啊？放映厅是封闭的空间，随便吃点东西就都是味儿，闻得人恶心。懂不懂规矩？真是没见过世面。” 又是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到耳畔，楚琴整个人都僵住了，低下头望着手中吃了一半的橘子和肉干，如坐针毡。 现在的单位基本上都是单休制，明天是周日，大家都想轻松一下，看电影的人本来就多。有人说了几句抱怨的话，出于从众心理，议论声愈发多了。有人说带食物进放映厅的人没素质，有人说卿卿我我的小情侣真是上不了台面，随着电影的高潮到来，那些责难的声音很快就止住了，可楚琴的脸色却已经沉了下去。 她想要起身就走，叶世宏却拦住了她，“电影票很贵的，好不容易来看一次，看完再走吧。” 楚琴不可置信地看着叶世宏，咬了咬牙，红着眼眶坐了回去。 把手从叶世宏手中抽出，她紧紧拽着自己手臂上的肉，强烈的疼痛感让她将屈辱的眼泪忍了回去。 她不能哭，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耻笑自己的人面前落泪。 煎熬了许久，电影终于结束了，红嫩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所幸，泪水没有落下。 “咱们走吧。” 叶世宏把肉干和橘子收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楚琴冷着脸转身，却看见坐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人正带着一脸嘲弄的笑看着他们俩。 楚琴面如土色。 过去要好的朋友，此时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恶狠狠地扎了她一刀。 第七十三章不过如此 第七十三章 不过如此 原来，坐在他们的身后，有意刁难他们，对他们恶语相向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詹妮和她的朋友。 楚琴突然想起，过去俞锦绣和詹妮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之前，包里一定会揣上一些小零食，她们说要边看电影边吃东西才享受，怎么到了她身上，就成了没见过世面？ 不论是在哪个年代，都少不了爱看热闹的人，詹妮和周志方一开口，带头讨伐他俩，一些人感觉自己的权益受到了侵犯，便也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楚琴也在反思。 她偷偷亲了叶世宏的脸颊不假，但即便真的挡住了后边的人，也不过一秒钟的时间，他们何必上纲上线？至于吃东西，那就更可笑了，肉干又不是肉汤，没有任何气味，而橘子皮又带着清香，就更没有什么影响了，她究竟碍着他们什么了？ 直到电影结束，楚琴的脑袋里仍旧是嗡嗡作响，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就要丢这个脸，终于，当詹妮出现在她的跟前时，她想通了。 说到底，不过是有人不希望她过得好而已！俞锦绣好大的本事，居然还有人愿意在背地里为她出头！ 楚琴的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清洁放映厅的工作人员嚷嚷着，“电影散场了，电影散场了，孩子们快出去吧。” 楚琴红着眼眶往外跑，叶世宏在后边追，詹妮和周志方也没闲着。 詹妮出了一口恶气，快乐得像是过年似的，终于在电影院门口追上了楚琴，拽着她的手不放。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一些人战战兢兢，生怕走错了路就会推翻过去努力时得到的成果，而另外一些人则总是无忧无虑，仿佛自己生来就是为了随心所欲而活着的。 很显然，詹妮就属于后者。 在联谊会之后，周志方约了她好几回，她很大方，每次都坦然赴约，可是，当他开口表示自己想要与她有进一步的发展时，她却总是在拒绝。詹妮的拒绝，有别于一些扭扭捏捏的女同志，她拒绝他，仅仅是因为她不愿意被更深一层的关系所束缚而已。 詹妮主张及时行乐，周志方却为她着迷，愿意默默地陪伴在她的身边，直到她松口的那一天。他约了詹妮去看电影，本来她还是兴趣缺缺的，没想到电影看到一半，眼睛比屏幕还亮。 詹妮是看见叶世宏和楚琴亲密的样子，想要好好煞煞这风景，周志方当然不会拒绝她。于是，楚琴直着身子羞涩地亲吻叶世宏的时候，他立马在身后抱怨了起来。至于詹妮，她不打算让楚琴这么轻易过关，所以便假装嫌弃地为楚琴引来战火。 詹妮和周志方成功地毁了楚琴与叶世宏的约会，这电影票不便宜，叶世宏捏着荷包咬着牙才买的票，结果却成了这样。楚琴的脸色比一开始更加差了，叶世宏心疼钱，更心疼她。 但是，他能怎么办？与詹妮一块儿的男同志是谁，叶世宏不清楚，但想来也是帮詹妮出气来的，至于詹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答案昭然若揭。 叶世宏自问没有任何立场数落詹妮的不是，可楚琴柔弱的样子让他心疼。 “詹妮，你没必要这么干。琴琴知道你不喜欢她，所以在单位里已经躲着你了，可电影院是公众场合，你总不能让她整天待在家里！” 叶世宏很严肃，但也没有指责詹妮，倒是詹妮，听着他的话，笑得前仰后合，“琴琴？叫得多亲热的啊，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一对狗男女似的！” 不仅仅是为了俞锦绣，就算是为了自己过去的有眼无珠，詹妮也想要好好教训他们俩一顿。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从不拘泥小姐，可过去她对楚琴有多好，她忘了，楚琴能忘吗？詹妮笑够了，就直起了腰，眼神骤然变冷，布满了寒意。 她冷冷地盯着楚琴，“不好意思，你们难得出门看一次电影，却被我破坏了好心情。我的出现，不过是在提醒你，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抢来的。过去你可以从锦绣手中把这个男人抢走，那么往后，还有无数个林琴、杨琴、黄琴……她们或许比你更年轻漂亮，比你更有手段，等她们抢走你拥有的一切时，你可千万记得，不要哭。” 楚琴知道詹妮在讽刺自己。 过去，她们还是朋友的时候，楚琴就对詹妮说过，她从来都是不喜欢哭的，因为眼泪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让她显得更加怯懦。当初三个人之间有几分情谊，楚琴早就忘了，有时候装模作样久了，真真假假也就变得难以分辨。 “詹妮，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过去你就瞧不起我。”看着詹妮唇角若有似无的讽刺，楚琴往前走了一步，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和锦绣是城里姑娘，生活背景相同，观念也相同。你们买衣服可以一起，下馆子可以一起，就连去看电影或是约上人到野外郊游，都是手牵手一块儿去的。可我不一样，我就这么几件粗布衣服，那是我妈做的，我不能下馆子，馆子里的菜这么贵，我在家吃点米粥和青菜就能凑合一顿，何必浪费这个钱？至于去郊游，这么洋气的活动就更加轮不着我了。” 楚琴的声音清清朗朗，语气不卑不亢，叶世宏站在一边，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啊，楚琴所经历的，又何尝不是他所经历的呢？很多时候，他也抬不起头来，可低着头走路总不是个办法，所以他要变强大，他们要变强大。 叶世宏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似的，咳不出来，却让他的嗓子愈发干涩。他看着楚琴坚定的眼神，心念微微一颤。 这些话似乎早就已经在她心底了，只是她从来没有说过。于是，此时的真心诚意，便显得更加悲伤。 “我是第一次去看电影，本来满心欢喜，现在输得一败涂地。”楚琴的眼眶已是通红，冷冷地看着詹妮，她说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就因为我的出身不如你们，就活该被你们欺负吗？就活该被你们作践吗？” 夜里的风微微带着几丝凉意，楚琴看了看詹妮，又看了看周志方。周志方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这会儿究竟是什么状况，便躲闪了自己的视线。 楚琴笑了起来，所谓的城里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第七十四章幸运 第七十四章 幸运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楚琴几乎要被自己说的话感动了。 却没想到，话音落下，詹妮的眼神也变得笃定。 “楚琴，你这话说得真好听，不去参加诗朗诵真是可惜了。” 詹妮的声音像是徐徐而来的清风，淡然冷冽，楚琴皱起眉，她知道这个詹妮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果真，顿了顿，詹妮又继续说道，“你一直在强调自己家有多穷，一直在强调你家里有多揭不开锅，好像生在农村就活该低人一等似的。但是，麻烦你别总是拿自己的出身说事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出身如何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瞧不起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 楚琴早就已经开始自怨自艾了，每当她发觉自己的生活与别人相比仿佛差了很大一截的时候，她就开始垂头丧气。她责怪自己的父母无能，也责怪自己不争气，到了最后，又把所有的怒气推到旁人的身上——看，就因为他们的出身好，所以得了她所没有的一切！ 她给自己营造出一个宽大的保护伞，在这保护伞里，她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殊不知，詹妮早就已经看清了她的心理。没错，她很自卑，一直以来都很自卑，但是，詹妮不能当着叶世宏的面撕烂她戴好的面具！ “我没有！我没有觉得自己活该低人一等！是你们，你们一直在特殊照顾我，你们以为吃饭的时候少收我一张饭票，买衣服的时候多给我带一双免费的袜子我就应该感激吗？我是穷，但你们的开恩并不会让我感恩戴德！” 一直以来，楚琴在叶世宏心底的形象都是温婉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像现在这般失态。此时此刻，楚琴歇斯底里却还是紧紧守着自己最后一丝尊严的模样，可怜又可悲。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看着两个女人争执不休，周志方也很无奈。之前是谁说三个女人聚集在一起时发出的嘈杂声就像五百只鸭子一起在池塘里“嘎嘎”瞎叫唤？他觉得，两个女人就足以让他脑壳疼了。 “我一点都不稀罕你们的帮助，对我来说，这些所谓的帮助并不是朋友之间的相亲相爱，而是怜悯！我有手有脚，就是饿死了，冷死了，也不会奢求你们什么的！” 楚琴咬牙切齿，詹妮不怒反笑，“看来我们对你好，反倒是伤了你宝贵的自尊心。” “詹妮，别跟她说了，我们走吧。”周志方拉了拉詹妮的衣袖，“说多无益，她自己会考虑的。” 永远不要与一个三观不正的人吵架，因为她会将你拉到和她一样的水准，而后用她丰富的经验打败你！看了楚琴一眼，周志方开始怀疑，这人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到底是他不能设身处地地站在楚琴的位置上为她着想，还是楚琴的脑回路早就已经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了？ 周志方一直在给她使眼色，詹妮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她在这里和楚琴纠缠什么呢？说到底，她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们的观念本来就不一致，她又何必强求楚琴接受自己的想法！ 这场战役，詹妮提前退场，却不是逃兵。她根本就懒得与楚琴计较，连带着周志方也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临走前同情地看了叶世宏一眼。 叶世宏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楚琴的爆发也让他觉得尴尬。 “琴琴，你刚才过分了。过去我也经常听你说起锦绣和詹妮，锦绣的性格不好，但詹妮这人仗义，经常照顾着你，哪是在怜悯你呢？” 叶世宏说了一句公道话，楚琴却还是沉浸在自己的羞愤之中。 望着詹妮和周志方潇洒离去的背影，她突然握紧了拳头，大叫了起来，“詹妮，你到底在得意什么呀？你家里的情况谁不知道啊？你爸瞧不上你妈，平时在家里连话都懒得对她说，你自己家都快支离破碎了，怎么还好意思来管我的闲事呢？” 楚琴捏着拳，望着詹妮的背影。她可以感觉到对方的背脊一僵，也可以感受到周遭的人驻足停留的脚步和他们好奇又期待的眼神。谁家里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呢？詹妮能够戳她心底的痛处，那么，她也能！ 楚琴站在原地，等待着詹妮转身跑来对自己破口大骂，照詹妮的性格，连动手都是可能的。她一点都不怕，反倒是兴奋地等待着詹妮窘迫的模样。 像詹妮这样的人，骄傲惯了，还以为自己真是天之骄女！ 楚琴等待着，等待着詹妮的慌张或是愤怒，她的心跳跳得极快，电影院门口来往的人那么多，她觉得所有人都知道了詹妮家的丑事。 楚琴静静地等着，她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可是，詹妮和周志方的背影却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楚琴可以确定詹妮已经听见了这番话，但是，她没有转身，甚至不屑停下脚步！ 楚琴怔怔的，叶世宏皱起眉头，“为什么要说这些话？那是詹妮的隐私。” 转过脸，楚琴笑得讽刺，“她有隐私，我就没有隐私？” 说罢，她丢下叶世宏，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她一直在想着晚上发生的一切，她最无助而彷徨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带她走出难堪的境地。 过去，她与俞锦绣的关系很好，与詹妮的关系也不错。所有人都说她们仨的情谊比亲姐妹还要真，却没想到，她的心里一直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詹妮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她真诚对待楚琴的时候，恨不得将家里所有的宝贝都送到楚家去。可真的厌恶起楚琴来，也从来不会手软。 叶世宏指责了楚琴，他说她不应该在这么多人面前撕开詹妮的伤口，这是原则问题。她错了吗？ 楚琴突然想起很早之前，詹妮在小湖边对她和俞锦绣说起自己心底的伤痕时落寞的表情。 “那是我的家，却不是我的港湾。真羡慕你们，有父母疼爱，而我对于这个家来说，就是父母多余的累赘而已。捧在手上宠着自然是不可能的，可丢掉——似乎又做不出这样的缺德事来。” 俞锦绣的父亲在外头有一个红颜知己，詹妮家里的情况也不像外界所设想的那般光鲜亮丽，原来她们也不是这么幸运的。 楚琴冷冷一笑。 第七十五章兔子急了还咬人 第七十五章 兔子急了还咬人 詹妮一直都不说话，周志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开口。 刚才楚琴的声音这么响亮，他要是装作没听见，也太虚伪了。没想到詹妮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却藏着这么深的心事。 “你那个工友是兔子急了乱咬人，别放在心上。”周志方举起两个手指，做出发誓状，“我保证，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今天听见的事情说出去！这是咱们俩的秘密！” 詹妮懒洋洋地睨了他一眼，“兔子？兔子多可爱啊，楚琴才不是兔子。我看她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平日里倒是斯斯文文的，疯癫起来居然泼辣成这样，詹妮撇了撇嘴，她是真的看不上楚琴这人。 关于她的家事，那些都是她的隐私，本来就不打算跟别人说，只是那一回正好听见爸妈吵架时说的难听的话，一时感慨，才拉着俞锦绣和楚琴说说心事。没想到，当初的信任居然成了往后楚琴对付她的筹码。 倒不是介怀，只是觉得过去的信任被狗叼走了。 詹妮爽朗大气，心里也藏不住事，无奈地表示了自己对楚琴的不屑之后，便又开始嘻嘻哈哈了起来。倒是周志方有些担心她，“你家里怎么了？如果需要我帮忙，那就说出来吧，即便我帮不上忙，但把烦心事说出口，心里也稍微好过一点。” 周志方一脸的真诚，詹妮笑了笑，“世界上有很多幸福的家庭，也有很多不幸的家庭。你又不是居委会大妈，上我这儿调解来啦？” 路灯下，詹妮的笑容如初，一点都不像是假装出的豁达开朗。俞锦绣说得对，楚琴这个人是个切切实实的利己主义者，这样的人是从来不会为别人考虑的，难道她还抱着什么期待？ 过去她信任楚琴，那是因为当时她们的确是好朋友，可现在，楚琴早就已经跟变了个人似的，她也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 周志方知道她不愿意再说什么，便笑道，“不过你这工友倒挺有本事，拿着把刀直接往你心窝子里戳，也不管你是死是活。” 初见到楚琴，周志方还觉得这姑娘实在是漂亮，虽然有点土气，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五官长得秀气可人，实在是好姿色。 只是再标致的女孩子，心眼不好，一切就都毁了。上一次在联谊会上周志方压根没注意到楚琴，说起来他们这也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既然对她没什么好印象，周志方也懒得多说什么。 把詹妮送到家门口，周志方的眼神变得不舍。 “快回去吧。”詹妮笑着摆摆手，刚要去开门，周志方却喊了她的名字，“詹妮……”周志方犹豫了片刻，说道，“本来以为可以看一出好戏，没想到最后还是闹得挺不愉快的。” 周志方很遗憾，他希望在詹妮的记忆里，只要是与他共度的回忆，都是美好的。 他自问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可是在詹妮的面前，却总是想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越是想要表现，就越是难以控制住局面，周志方也很懊恼。 对詹妮，他是认真的。 詹妮也不是看不出周志方对自己的情谊，“周志方，我都说过好多次了，我们做朋友挺好！至于今天晚上，我觉得挺开心的，虽然楚琴发疯的时候有点吓人，但是今天晚上她肯定是睡不了好觉了。” 詹妮嬉皮笑脸的，看起来好像真不把楚琴放在心上，周志方也只好放宽了心。 对于詹妮的拒绝，他是早就已经看开了，反正他也没打算马上就结婚，追求女孩子本来就是个持久战役，还是慢慢来吧！ 打开房门，走进屋子，詹妮脱了外套，往沙发上一搭。 房子的装修在这年代已经算考究了，詹妮的父亲是个医生，薪水颇丰，虽比不上自主创业的个体户，可与普通的公职人员相比，却是超过了极大的一截。 在外人看来，她不仅是衣食无忧，生活条件甚至是比大部分人都要更胜一筹，但她自己心里清楚，经济条件再好，也不能抹平她心底受到的伤害。 楚琴知道什么对她而言是最难堪的，便专门挑着她最在意的说，詹妮装作不以为意，心底的千疮百孔却不能无视。 她突然觉得很累，想要好好回房间睡一觉。 “妮子回家啦！”张美燕从隔壁屋走出来，坐到詹妮身边，“今天去哪里玩了？跟妈说说！” 张美燕堆着笑脸，唇角的笑容将脸颊的肉往上推了推，让她显得更加朴实。在家里等待了一整天，女儿终于下班了，却还是没有回家，她便继续等着，等到天愈发黑了，夜愈发深了，詹妮终于回来了。 张美燕在家里闷得慌，除了能去隔壁邻居家串串门，一整天的时间就这么瞎耗着过去，此时女儿回来，她当然是立马迎上去。 “是啊，我回来了。晚上跟塑料厂的一个朋友去看了电影，是李连杰主演的，叫《少林寺》。” “是吗？”张美燕的笑得更开心了。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女儿从早到晚经历了些什么，仿佛只有女儿说得多一些，她的生活才不这么乏味。詹妮只能强打起精神，将这一整天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说给张美燕听。 詹妮的身上负着重担，可是，她似乎早就习惯了。 詹伟明与张美燕的婚姻，算是一个实打实的悲剧故事。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欢她，如何稀里糊涂地与她结婚，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婚后，他们凑合着过日子，张美燕给他生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在家相夫教子，他的事业则愈发顺遂，直到某一天救回一个几乎是在弥留之际的病人，在医院的地位更是愈发高了。 本以为从此两个人的日子，没想到，詹伟明的社会地位越高，眼界也就变得越高。他与张美燕分房，两个人不说一句话，甚至是连妻子的名字，他都嫌俗气。 詹妮心疼母亲，责怪父亲，可却说服不了张美燕离婚。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离婚不离婚都是一样的。妮子，只要你嫁得比妈好，过得比妈好，妈就满足了。” 张美燕从来都不抱怨，可是，詹妮也在考虑一个问题——她嫁出去之后，张美燕的日子，是不是更难过？ 她看过很多国外的小说和电影，他们说外国人从不重男轻女，带着妈妈出嫁对金发碧眼的洋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么，往后嫁人，她就只有一个要求——要把妈妈带走。 所以，她是绝对不会和周志方在一起的，就算真的为他心动，也不能这么做。 第七十六章同心同德 第七十六章 同心同德 即便是最好的朋友，可这样的念头，詹妮也从来没有对俞锦绣说过。一来，她这是在无计可施之下才会病急乱投医，想来有点丢脸，怪不好意思的。二来，以她的性格，若非无奈，实在不愿意在亲近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悲伤的一面。所以，一些心事就这样压抑着，说不出来，也没法说。 詹妮从没有说过自己的真正想法，可俞锦绣却是一直知道的。 上一世，詹妮嫁给一个华侨，带着张美燕一起闯出国门。她的丈夫在唐人街开家餐馆，生意还不错，詹妮成了老板娘，她的妈妈就在家里给他们照顾着。说来三个人同住倒是没什么矛盾，虽然詹妮与她丈夫的感情不好，但丈夫从来不管家里的闲事，多了个免费的保姆住在身边还乐。 有时候詹妮也伤感，可到底也是真的带着妈妈逃离了过去。 夫妻间最重要的就是同心同德，若是离了心，两个人都没办法过得快活，也会让子觉得折磨。张美燕在国内的时候受够了丈夫的冷暴力，走出国门之后像是彻底换了个人似的，不夸张地说，她算是活过来了。 詹妮每年都会回国探亲，俞锦绣看着张美燕的精气神一点一点回来，到了最后，她成了真真正正的独立女性，再也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 后来詹伟明退休了，逐渐开始感觉一个人在家里孤寂得很，想要把老伴叫回来与自己做个伴，不想这一回，变成了张美燕瞧不上他。 张美燕不同意回家，年轻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现在变成糟老头了，倒想着把老伴叫回家给自己养老了！ 上一世，直到她合眼的那一天，这老俩口都没有复合，也没有离婚，只有在每年张美燕和詹妮母女俩回国探亲的时候才一家人才见一面，象征性地坐下来吃顿饭。 詹伟明大概是后悔的，但后悔有什么用？当初在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嫌弃家里的妻子太过平庸，后来，自己老了，倒想着找个人来陪伴自己安享晚年了，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这大概就是后世很出名的那句话——“今日你对我爱答不理，明日我让你高攀不起！”这话老土了点，却够解气！ 詹妮的性格大抵上还是热情开朗的，在平日里，她不会一直惦念着自己家里的事情，只是把有关于未来的目标记在心头，也算是做个挂念。在俞锦绣面前，她还是咋咋呼呼，像个没头脑的大姑娘，她也不是没有对俞锦绣提起那天在电影院碰到楚琴的事。 “以前就是觉得她这丫头蔫儿坏，背地里抢了你的对象，还总是表现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可是现在，我觉得她的心真是忒恶毒。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把我最不愿意提起的伤心事说了个明明白白，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打蛇打七寸？” 詹妮也觉得奇怪，难道她看起来这么好拿捏？ “她是越来越离谱了。这样下去，早晚会作茧自缚的。”俞锦绣摇摇头。 两个人坐在单位的食堂里吃饭，说起楚琴，还是有些无奈。 到底是过去的朋友，却看着她慢慢走上了歪路，也不知道究竟是本性如此，还是如她所说，命运不公。 其实，俞锦绣也可以理解楚琴为什么变成这样。毕竟她和詹妮从来没有感受过楚琴过去的生活，她们从来不为柴米油盐所苦，更不知道在大雪天里蹲在河边给弟弟妹妹和父母洗衣服是什么样的感觉。楚琴说，当时她的双手都长了冻疮，可家里的活不能没人干，于是她只能一遍一遍将手塞进冷水中，看着双手的伤口变得愈发严重，却还是只能自我安慰这是在止痒。 楚琴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去读书，去改变自己的生活。但那时候的教学水平也就那样，楚琴又不是天生的读书苗子，所以即便再努力，也只不过是混了个初中的文凭。听说她是以进城之后能有更多机会遇到有钱人来改善家里的生活这个理由来到这里的，她也算是努力，报了个夜校的晋升班，愣是把高中给念完了。 詹妮一直说楚琴够狠，只可惜她是个不安分的，总想通过自己的容貌走捷径，否则，或许还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将日子越过越好。 “锦绣，那天楚琴在这么多人面前摆了你一道，你真不打算跟她计较吗？” 俞锦绣咬着筷子，认真思考詹妮的疑问。 说不生气是骗人的，她一再无视楚琴，并不是真的在退让，只是觉得若是这一生仍旧和她纠缠在一起，岂不是与过去的自己没什么区别？重活一世，她的目标并不是斗垮楚琴。 可是，如果楚琴一直在使劲伤害自己和她身边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俞锦绣笑了笑，“对了，张厂长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詹妮噗嗤一笑，“张厂长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又不是什么聪明人，哪里还真的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我看他早晚要来找你们的麻烦，这段时间大概是想要先等风头过去。现在，他估计从哪儿求了一个小人回来，躲在桥底下扎呢！” 想到张建文画着圈圈诅咒自己的模样，俞锦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倒真像他张厂长会办的事！ 俞锦绣一直在说笑，仿佛自己不是事件的中心似的，那是因为她的心情还真是不错。 本来以为经过那次之后，她在单位的日子就难过了，却没想到，小日子过得还挺如意。这厂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张建文总是待在办公室里摆谱，她就根本不可能见到他，见不到倒也好，想到张建文那天朝着她伸手时色眯眯的样子，俞锦绣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张建文想要老牛吃嫩草，却一不小心吃了瘪，两个人压低了声音说笑，笑弯了眼，坐在邻桌的工友们看着她俩，眼中难掩担忧之色。 “这都火烧屁股了，锦绣也不急，她一个大姑娘，去那种场合算个什么事？别到时候被人家欺负了，那就真的太可怜了。” “或许她还不知道吧，晚一点小萍会通知的。不过锦绣再聪明，到底也不像那些老油条这么圆滑。人家眼睛一眯，随时都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咱们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希望她自求多福了！” 第七十七章脱胎换骨 第七十七章 脱胎换骨 食堂里有关于俞锦绣的议论，她倒是没注意，只是一回到门市部，方小萍就让人来叫她过去。 该来的始终会来，当方小萍说是让俞锦绣下午跟着张厂长和副厂长一起去考察时，她一点都不觉得诧异。 说是考察，实际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俞锦绣比谁都清楚。考察过后，那就是必不可少的酒宴，到时候她说若自己不愿意去，那就是不服从安排，若是真的去了，那就是场鸿门宴。 不管在什么时候，年轻的女同志跟着大领导参加饭局，总会有人心里藏着歪心眼。方小萍担心俞锦绣会吃亏，这一点，她倒不怕。到底是走了这么多年的桥，吃了这么多年的米，若是连这样的小场面都对付不了，那可真是枉费上天给的重活一生的优待。 “锦绣，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主任而已，左右不了大领导的想法。那些男人喝多了都是一个样，你一定得好好保护自己。最好让你哥或是弟弟提前去接你，还有——千万不要喝酒！” 方小萍是真心对她好，俞锦绣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方主任未免太天真了些，赴这样的鸿门宴，喝不喝酒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方主任，放心吧，只是跟领导去考察，我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俞锦绣这一说，方主任就更加没办法安心了。去考察是她的工作没错，可如果认为跟着领导去只要拿着本小本子做记录，把工作完成，那就是她太傻了！从小被宠爱到大的小姑娘果然不一样，总是以善意对待所有算计着自己的人！ “锦绣，你想得太简单了。听说下午就得出发，楚琴的脸色都白了。” 方小萍倒不紧张楚琴，毕竟楚琴和她又没有什么私交，她哪操心得了这么多的事？她只是觉得，这两个年轻人的性格若是能互补一下就好了。一个是天真烂漫，一个是阴沉多疑，如果能中和一下，或许俞锦绣就不会吃亏！ 其实，过去的俞锦绣总是在得罪方小萍，可是，方小萍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她总认为，像俞锦绣这样的孩子，心地并不坏，只是少些磨难挫挫她的锐气，磨磨她的心性。本来以为俞锦绣得待到跌了大跟头之后才能真正成长起来，却没想到，只不过是一个叶世宏，就让她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经历过渣男并不可怕，若是能就此脱胎换骨，那是赚了！ 在方小萍看来，俞锦绣可不是赚了吗？ 方小萍一心为俞锦绣着想，她哪能看不出来？心中像是汇入了一股暖流，她笑道，“方主任，您心疼我，我都知道。” 方小萍有点不好意思，俞锦绣却从她唇边柔和的笑意和真挚的眼神中看见了她的未来。 一时冲动之下，她突然说，“方主任，侥幸心理最不可取，赌博是无论如何都沾不得的。” “锦绣，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去赌博，我们好歹也是文化人，哪能沾染这些玩意儿！” 俞锦绣的头皮有些紧，“上次听您说摸了张彩票……” 方小萍笑了起来，摇摇头，“你这丫头怎么听风就是雨的？买张彩票而已，就是给自己添个希望，我还没那么傻，总不能还想着通过这些方式发家呢！” 方小萍笑着，盯着俞锦绣瞧，觉得这丫头还真是有意思，居然会操心起这些来。俞锦绣只是点点头，“好，是我多虑了。” 出了方小萍的办公室，俞锦绣长舒一口气。刚才是她唐突了，但是，她很难忘记方主任上一世的遭遇。方小萍自己是个能干的，将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她的丈夫妄想一步登天，在别人的糊弄之下入了赌局，将方小萍辛苦存下的积蓄全部败光还不止，甚至打起了房子的主意。 上一世对于方小萍的遭遇，俞锦绣只觉得世事无常，心中还没有太多的波动，可这一世，她没办法再袖手旁观了。 一句善意的提醒对于方小萍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事情还没糟糕到那一步，她总不能太积极地去劝说什么，让方小萍起了疑心。毕竟，所谓的重活一生实在是太奇幻了，连她自己都还云里雾里的，怎么可能要求别人理解？ 制钉厂效益一般，但好在国家政策的扶持，单位的效益不错，领导拨了两辆车送他们去国营钢铁厂考察学习。俞锦绣跟着同行的同事们一起走，张建文昂首挺胸，站定在气派一些的公务车边，有人立马给他打开了车门。根本不带犹豫的，俞锦绣直接跟着副厂长坐上了后边的车，而后，楚琴像个小媳妇似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副厂长不爱说话，尤其懒得搭理他们这些小辈，于是，车厢中一片寂静，一路无言。 俞锦绣看着窗外。现在这城市到处都是矮小的平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谁能想得到，数十年之后，这将成了无数创业者的天堂。现在正是遍地黄金的时候，只要她能具慧眼与勤奋，那么往后就一定可以站雅城站稳脚跟。 俞锦绣必须要在雅城站稳脚跟，不仅仅因为她是本地人，更重要的是，她希望成为某一个领域的先锋者。 至于是什么样的领域，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或许这个概念尚未有雏形，只是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而已，但俞锦绣却有些兴奋。 俞锦绣坐在车窗边，她一脸淡漠，可眼底却经常闪烁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像是在筹谋着什么。 听人说，跟着大领导参加饭局有不少规矩，有时候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也未可知。楚琴很紧张，她无数次偷偷看俞锦绣，无数次想要开口想她讨教，可到了最后，还是忍住了。 俞锦绣的唇紧紧抿成一道直线，像是在嘲笑她的怯懦与无知，她怎么可能再去示好？ 楚琴咬了咬牙，罢了，她宁愿一无所知地去闯，宁愿束手无策，也不愿意在俞锦绣的面前低头！ 第七十八章善罢甘休 第七十八章善罢甘休 所谓的考察学习，那就是下车间。钢铁厂与制钉厂的工作内容在很多方面都是挂钩的，来考察的同事们平日里根本就不用干这些辛苦活，可该走的形式还是得走。 钢铁厂对于他们的此次到来非常重视，请了厂长带领几个干部一起给大家介绍工作流程。 这是俞锦绣第一次下车间，边看着工人们严肃工作的模样，边听领导们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谈话。此行主要是为了就钢铁厂和制钉厂等不少兄弟厂的安全生产问题进行研究，领导们边走边聊，脑子不够用的时候就让身后的小辈顶上。 “楚琴，对于安全生产的合理化，你是怎么建议的？” 张建文背着手发问，声音传到耳中许久，楚琴才反应过来。 安全……生产……合理化…… 这几个字拆开来都是听得懂的，可合在一起，怎么就变得这么复杂？楚琴冒了一脑门子的冷汗，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领导的问题。 张建文倒不急，姿态闲适，仿佛是为了多给年轻小辈一些机会才带他们几个出来见见世面。楚琴是第一个被厂长点名发问的人，一时之间，站在边上的几个年轻同志也开始转动脑袋瓜子。他们想着怎样才能将问题回答得滴水不漏，而楚琴的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楚琴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想要得到些许帮助，可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出手。大家都懂，在领导面前办事肯定要积极，但这不意味着要瞎出风头，再说了，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一不小心把话说错了，说漏了，惹厂长不满了怎么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琴的场内求助机会是没得用了。 她只能凭自己的力量想想办法，毕竟，总不能低着头蒙混过关。 “呃——安全生产就是安全……安全的第一要素是……工人……只有当工人的权益得到保障，薪水福利比厂内其他岗位的员工高出一筹，才能保证安全生产。” 楚琴磕磕巴巴地把话说完，到了最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着张建文。她关心到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这说法总不至于有错！ 楚琴认为自己说的话没什么毛病，像是终于应付了老师的好学生，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一脸的乖巧，却不想钢铁厂的厂长变了脸色。 这王厂长神情不悦，张建文的眉心一皱，随即笑了笑，“我这是让你说说对于安全生产合理化的建议，不是让你为工人谋福祉。工人是辛苦，但他们干的都是体力活，难道你要让干体力活的人与干脑力活的人同薪同酬？这样说来，我们就不用读书了，大家都一窝蜂往车间里钻就好了！” “这位女同志到底年轻，嫩了点。” “大家都年轻过嘛，别笑话她了，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有无限的可能！说不定以后这年轻同志还会笑话咱们这些老家伙办事迂腐！” 楚琴的脸涨得通红，她这是出糗了？ 俞锦绣不动声色地听着张建文的数落和身边人打起的圆场，深感这些个老油条都是老狐狸，轻描淡写几句，就能让楚琴下不了台。 其实楚琴也没说错，车间工人的确辛苦，也的确应该保障他们底层员工的福利，但是，她这意见却是对王厂长说的，这是最大的不应该。 众所周知，这些个国营厂的厂长们，虽然表面上领的是国家的死工资，但平日里油水也不少，楚琴倒好，一开口，说是不能压榨工人的劳动力。一个杯子里就只有这么多的水，珍贵的水资源分给工人们，那被压榨的就成了领导们。 领导们的奶酪被人家盯上了，可不是会不悦？ 这些都是在职场中的潜规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从来没有一本书给你条条框框罗列明白，只能用自己的脑袋瓜子去领悟。 楚琴是彻底不说话了，低着头，连脚步虚浮，张建文就把这未答完的问题抛给了俞锦绣。 “俞锦绣，你来说一说。” 张建文与楚琴和俞锦绣的过节，整个厂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打心眼里觉得他年纪大了却还是不正经，但表面上还是得尊敬这厂里的一把手。现在，张建文先是点名要楚琴说说自己的想法，后又把烂摊子丢给俞锦绣收拾，不摆明了是想给这两个丫头下马威吗？几个同来的领导层和后辈心领神会，站在一边不出声，心底却是同情俞锦绣的。 经过这两年的相处，俞锦绣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头都清楚。她为人单纯，处事也不够圆滑，脑袋是聪明的，却总是被人当枪使。此时此刻，就连看似温和私底下却左右逢源的楚琴都没办法把话说得好听，俞锦绣又怎么可能过得了这一关？谁又知道这厂长心里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若他就是想要找俞锦绣的麻烦，那她就是把话说得再漂亮，也没法令厂长满意啊！ 大家挺同情俞锦绣和楚琴的，但也没打算强出头。毕竟事不关己，己不操心，也不是太冷漠，只是人在职场，总得为自己考虑。 俞锦绣早就已经猜到下一个轮到的定是自己，早已老神在在，此时见张建文表面上和颜悦色，便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吗？好的。” 张建文的双手还是背在身后，气派十足，表面上他是在给年轻人机会，可心底想的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领导们，我认为钢铁厂的安全生产还有很多需要考量的方面，就比如说环境问题。空气污染和水污染的问题虽然暂时不被重视，可实际上却能影响咱们厂往后的发展方向。毕竟对于居民来说，生活环境肯定是重中之重的，我们能为了追求眼前的利益而舍弃全局的统筹吗？” 俞锦绣的声音如怡人的春风一般婉转，说出的话却是有理有据，张建文刚想呵斥俞锦绣这是在胡说八道，王厂长却拍起手来，“好，说得好！如此年轻的女同志对安全生产的问题居然有这么深远的理解，真是好！” 张建文愣了，俞锦绣张口瞎掰，钢铁厂的王厂长居然还捧着她？ 第七十九章后生可畏 第七十九章后生可畏 俞锦绣过了关，王厂长感慨着，“张厂长，没想到你们制钉厂规模虽小，人才倒不少。一个小姑娘而已，说的话就这么有想法，真是后生可畏啊！” 王厂长和张建文不一样，他是真心致力于厂子的发展，毕竟他们的钢铁厂规模大，前景也好，他和张建文对未来的期许是不同的。同样是厂长，有的一心专注于事业，有的则总是想着怎么样把小姑娘娶回家，或是怎么样在众人面前让小姑娘受挫，这样一对比，真是高下立见。 “哪里，哪里。”张建文干笑。 他还是不明白王厂长为什么对俞锦绣青睐有加，只不过是随口说些虚无缥缈的建议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说是要注重环境污染的问题，可现在有多少单位真的将这些没边儿的计划提上日程的？张建文不悦地扫了俞锦绣一眼。 “张厂长，你们单位的小姑娘眼界长远，真是前途无量啊。” “就是，张厂长，您一定要好好栽培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远见，了不起，了不起！” 所有人都顺着王厂长说的话夸奖俞锦绣，楚琴铁青着脸站在一边，连装得谦逊温和的心情都没了。她想不明白，俞锦绣说的建议，她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每每遇到这样的时刻，总是被俞锦绣抢占先机，让她出尽了风头，楚琴心底恨，可她没有俞锦绣的本事，只能老老实实跟在他们身边。 说起来，张建文本来是想让楚琴和俞锦绣好看，却没想到，到了最后，吃瘪的只有楚琴一个，俞锦绣倒是被人捧到天上去了。俞锦绣就真的这么有远见吗？她说的话的确让王厂长另眼相看，但若不是因为她长得楚楚动人，人家说不定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楚琴在心底掂量着，神情愈发漠然。 考察学习结束之后，张建文把俞锦绣叫到身边，皮笑肉不笑“今天表现不错，王厂长很欣赏你。” 俞锦绣抿着唇淡淡地笑了笑，神色疏离，“谢谢张厂长给的机会。” 张建文睨了她一眼，不由想到那一天在仓库门口她故作矜持的姿态。表面上好像是够淑女的，礼貌温顺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能在所有的工友面前把话说得那么漂亮，可实际上是怎么样，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如果真这么矜持，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来了个男同志就跟人家走了？ 关键是，那小伙子一看就是个体面人，一时半刻的，他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张建文不痛不痒地斜了俞锦绣一眼，两个人跟上大部队，俞锦绣连忙往后一退，看着厂长走到车边。 他是十足的小人，往后他还会有更多给她下绊子的时候，俞锦绣明白张建文不会善罢甘休，可除了无视以及做好自己的本分之外，她还有什么办法？ “张厂长，我在这旁边最好的国营饭店定了个包厢，地址已经跟司机说了，咱们晚上好好吃一顿。”说着，王厂长礼貌地跟张建文握手，还笑着扫了俞锦绣一眼，“记得把小俞同志也带上。” 张建文点点头，这倒不必王厂长多说，今天他特地把几个年轻人带来，除了是重视钢铁厂的考察学习活动，更重要的，是想要给俞锦绣和楚琴好看。 大家都知道在酒桌上的潜规则，先不提酒桌上的各种礼仪，就光是喝酒，就能让俞锦绣和楚琴够呛！俞锦绣的猜测没错，张建文会想方设法找她麻烦，即便他自己没办法对付她，也能侧面看她们的笑话。 方小萍担心俞锦绣，倒不是生怕她会出丑，主要是怕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这一群男人堆里会要吃亏。毕竟，俞锦绣的姿色本来就端丽，一颦一笑之间有别有韵味，那群领导们几碗黄汤下肚，倒不说会占她便宜，就怕言语上会变得不太规矩！ 在方小萍的心目中，俞锦绣过于单纯，要是被这架势给吓着了，那可怎么办好？ 方小萍在单位干着急也没办法，这场合俞锦绣还是得跟着去。张厂长招呼了一声，大家就准备出发，俞锦绣刚要去开车门，楚琴已经扶住了门把手。 俞锦绣退开，却见楚琴的眼神怨毒，“等一下我不会再让你出风头了！” 俞锦绣哑然失笑，楚琴却仍是不甘心，她便只好无奈道，“好，风头全让你出，一会儿我不说话。” 在今天的饭局上，本来就没几个年轻姑娘，楚琴想左右逢迎，俞锦绣难道还要拦着她？其实仔细想一想，这年头大家都朴素，领导们也不是什么登徒浪子，到底是体面的，即便有贼心，也不一定要贼胆。楚琴要真想吃亏，还真不一定能吃成。只不过，如果她自己要通过这样的机会走捷径，那俞锦绣可就管不了这闲事。 俞锦绣不打算主动去找楚琴的麻烦，可她又不是圣母，人家自己想作死，她只能翘着二郎腿心安理得得欣赏着了！ 俞锦绣这么好说话？楚琴心中还有些狐疑，冷笑道，“现在说得好听，一会儿就一口一个厂长，生怕人家不看你一眼。锦绣，你这个人从来都是口不对心的，我算是认识你了。” 俞锦绣无奈地笑了，“楚琴，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和我撕破脸。” 楚琴一怔，把没说完的话吞了进去。她是真不打算把自己与俞锦绣的恩怨放到台面上来，刚才是被气糊涂了！ 叹了一口气，楚琴说道，“可能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我对你有怨气，你也是这样。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也当不辜负过去的情谊了。” 俞锦绣不动声色地听楚琴把话说完，随即勾唇一笑，“但愿有这样的机会。” 楚琴回过神，脸色阴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打开车门，往车厢里一钻。俞锦绣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实际上是在变相给她软钉子，楚琴哪能看不出来？ 她突然觉得她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变得有点奇怪。 过去是楚琴时不时挖个坑让她往下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俞锦绣变精明了，也变得沉得住气了。反倒是她自己，每每遇到俞锦绣就变得不淡定了起来，时不时跌个大跟头，摔了一身的泥！ 这是怎么了？究竟是俞锦绣变机灵了，还是她自己傻了？楚琴决定好好琢磨这个问题。 第八十章至死方休 第八十章 至死方休 楚琴考虑了一路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她哪知道俞锦绣这不是变机灵了，而是突然积累了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懒得和她这样的小喽啰斗个天昏地暗。 俞锦绣淡淡地看了楚琴一眼，见她一脸菜色便更加想笑。是啊，楚琴这人得罪她的方方面面实在是太多了，但是，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难道要浪费时间和这样的人斗，非要到至死方休的地步？ 楚琴可不值得她这么做！ 鹿北区很大，光是钢铁厂和制钉厂之间都隔着不短的距离，王厂长定的饭店离钢铁厂也远，但因为口碑较好，早就已经在群众中打下了名声，王厂长格外推荐。 这个饭店的名字，俞锦绣不是没听过。这饭店比较高档，到了九十年代中期，国营转私营，这就成了后来雅城最有档次的五星级大酒店。 包厢装修得比较雅致，摆了两桌酒宴。 王厂长客气，招呼张建文先坐了下来，“点的都是上好的菜，今天咱们可得不醉不归。” 这是酒桌文化，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没办法避免的，俞锦绣估摸着今天张建文会喝个酩酊大醉，只盼着他别酒后失态，找自己麻烦。 俞锦绣只想躲得远远的，可领导还没坐下呢，自己哪好意思光明正大地跑去隔壁桌入座？于是，她只好站在角落，等待着领导桌坐满。 王厂长很会做人，张建文想想还是不妥，坐下之后又站了起来，“王厂长，你看我是客人，你是主人，我坐主位不应该，一会儿吃都吃不安生。来，你先坐。” 这回王刚终于是没犹豫，坐下之后，张建文就招手，“俞同志，楚同志，你们别去那边，过来给王厂长倒酒夹菜。两个小姑娘机灵着呢，平时在单位就很能帮忙！” 张建文笑眯眯的，王刚也心领神会。他是有老婆有孩子，可怎么说呢——出来吃饭，身边坐着两个年轻姑娘总比和一群老爷们干喝来得有趣，再说了，这俩丫头赏心悦目，一个斯文，一个冰雪聪明，他哪舍得拒绝？ 张建文一声令下，楚琴就马上跟过去了。在车间里，楚琴眼睁睁看着俞锦绣出了这么大的风头，所有的工友和领导们都对她另眼相看，看着俞锦绣故作谦逊的姿态，她有气却没地方撒。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个可以表现的机会，她可不会认输！ 楚琴一刻都没迟疑，乖巧地在王厂长身边坐下。王厂长眯了眯眼睛，笑容亲和，“这位同志叫什么名字？自我介绍一下。” 楚琴点点头，字正腔圆道，“王厂长，我叫楚琴，是制钉厂里门市部的员工。” 楚琴的五官没有俞锦绣精致，可胜在她说话细声细气又恭敬乖顺，不像俞锦绣那般冷傲，也是讨人欢喜的。王刚很满意，给张建文递了一个眼色，张建文立马会心一笑。 说是制钉厂去钢铁厂考察学习，可考察是假，学习才是真。同为厂长，钢铁厂的规模大，王刚的社会地位自然也就高一些，张建文想要巴结他，也是在情理之中。 看着王刚咧着嘴角与楚琴详谈，张建文心里美滋滋的。让楚琴和俞锦绣这两个丫头坐厂长身边，既可以出自己一口恶气，又能让讨王厂长欢心，何乐而不为呢？都是年轻人，跟在厂长身边学习一番是好事，非要往什么复杂的关系上想，那就是淫者见淫了。如果别人有话要说，张建文还可以拿这话堵人家的嘴，他越想越舒心。 抬起眼，俞锦绣却往门边走。 他在桌子上敲出“笃笃”声，“俞同志，要吃饭了，你去哪？” 俞锦绣转过脸来笑了笑，“张厂长，我要去厕所。” 俞锦绣出去一趟，一整个包厢里的人总不能等着她一个小角色，没一会功夫，领导桌上就坐满了人。这一桌子的男人，都是在单位里有几个头衔的，就楚琴一个女同志坐在厂长的身边，受尽了关照。 王厂长时不时与她说几句话，上了好菜还会问她好不好吃，楚琴受宠若惊。 许久之后，俞锦绣捂着肚子走进包厢，探着脑袋看了看，见领导桌已经被坐满了，便直接走到了隔壁那桌去。 楚琴抿着嘴偷笑。 人有三急，俞锦绣在这么个关键时刻突然掉了链子，非要跑去上厕所，抢了个可以在厂长面前表现的机会，怪谁？只能怪她自己不争气！ 都说领导们最是知人善任，楚琴心道一定要在王厂长面前好好表现，将表面功夫做足了。毕竟王厂长的社会地位高，人脉广，若是欣赏她的才能，直接将她调到钢铁厂去，那她就能遇到一个更大的平台了。当然，她也没这么天真，如果真没这么好的运气，那让张建文看看她的利用价值也是好的。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天无绝人之路？楚琴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 楚琴放下心，却没想到自己此时在领导面前的露脸机会是靠卖弄姿色得来的。王厂长是夸了她，可从一个已婚男同志口中得到“善解人意”的评价，难道值得她敲锣打鼓得庆祝？张建文也不傻，将楚琴安在王刚身边，那是在利用她的美色。要是被楚琴知道数十年之后在雅城流行起来的夜总会和歌厅里有一群姿色尚可的女人与她干的是同样性质的活，恐怕她会气得吐血。 有时候俞锦绣觉得楚琴很聪明，可有时候，又觉得她愚蠢至极。 古人云：“大勇若怯。”这是说真正的勇士是不轻易显山露水的，楚琴却生怕少了自己表现的机会！ 余光扫过，俞锦绣看见楚琴一杯一杯酒喝着，不由摇了摇头。 看来今天楚琴会吃苦头了，只不过，她还真不一定自己吃的是亏，反倒是被人卖了还在帮忙数钱呢。 俞锦绣没这么好的兴致去过问楚琴的卖价是多少，她忙着吃好吃的。 一九八三年的雅城，这样一顿盛宴估计只需要花费三十多块钱，当然，三十块钱也不便宜，估计是一些家庭好几个月的买菜钱。 桌子上的摆着的好菜令人食指大动，茄汁鲳鱼、霸王鸭、蟹粉豆腐、红烧蹄髈…… “锦绣，你喝点什么？来点酒轻松轻松？” “不了，我喝不了，给我来杯桔子汁吧。”俞锦绣摆摆手，那天喝酒之后被程廷扛回家的丑态还历历在目，她哪敢再作死？ 没一会儿，服务员把桔子汁端了上来，俞锦绣尝了一口，还是原来的味道。她心情大好，拿着筷子一口一口菜夹着，权当自己是来享受的。 第八十一章酒过三巡 第八十一章酒过三巡 俞锦绣是来享受的，楚琴却受尽了罪。 楚琴没有想到，原先以为的机会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这群中年男同志看起来都像是社会上的体面人士，可酒过三巡之后，一个个连说话都变得轻佻了起来。 楚琴厌恶他们开自己与王厂长的玩笑，无数次向张建文投去求助的眼神，可对此，张建文却视若无睹。 张建文恨她入骨，怎么可能会理会她的求助？楚琴尴尬得收回视线，边上的王厂长又拍了拍她的手，“小楚，快喝，陪大家多喝几杯！” 楚琴过去在老家曾经喝过父亲买来的酒，那味道劣质得很，一入口就能感觉到一股子重重的塑料味。可来到这里，难得遇到了个机会，她难道要在大家面前小心翼翼地表示自己是不能喝酒的吗？她不敢这么做。 视线扫到俞锦绣身上，她正在用筷子夹菜，时不时喝上一口桔子汁，那慢条斯理的模样仿佛异常满足。楚琴的肚子空落落的，想要吃点什么垫垫肚子，领导的酒杯又空了。 她只能放下筷子，给领导倒酒。 “小楚今年才二十岁！二十岁是什么年纪？是可以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啊……太令人怀念了！” “就是啊，现在看到这么年轻的姑娘，真觉得自己是彻底老了。” “老了就老了吧，年纪大了，这不是还有年轻的女同志陪您喝酒吗？” “就是，小楚能喝酒，能察言观色，这姑娘以后的日子前途无量了。” 往后的日子前途无量！说到这个词，楚琴又下意识想到刚才王刚厂长对俞锦绣说的话。在车间的时候，王厂长也是夸俞锦绣在制钉厂的未来将是前途无量，可他那是欣赏俞锦绣说说的话语对钢铁厂的长远发展来说是有建设性的意见。反观她，人家说她有前途，那是夸她能喝酒！ 楚琴能感受到这些领导们评论自己时的语气不太尊重，仿佛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她的，却又不得不奉承着王刚，所以便给了她几分薄面。 也就说，踏出这个包厢，她又将被打回原形。之前打好的如意算盘好像突然消失了，楚琴的心逐渐凉了下来。 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浓重的酒精味让楚琴下意识皱起了眉，她也不想继续喝下去了，却推辞不了。 “小楚，表现不错啊。”王刚眯着眼，灼人的目光在楚琴身上盘旋着，由上至下打量了一番。 楚琴的穿着打扮并不入时，毛衣大概是家里人或是自己织的，样式老旧，颜色土气，而裤子又是黑不黑灰不灰，得亏是她这样的姑娘穿着，否则根本就不能看。 楚琴没什么气质，但好在看起来是低眉顺眼的样子，眸间流露出一股怯生生的姿态来，惹人怜惜。可到底是个没什么背景和依靠的小姑娘，即便长得再好，也只是一张皮而已，年纪大了，这张皮照样会枯萎，因此，根本就没人打算借此机会拉她一把。 楚琴太天真了，她以为自己可以攀上王刚厂长往上爬，殊不知人家只是拿她打发时间。 喝得多了，难免有些昏昏沉沉，楚琴变得迷糊了起来，眼神都开始混沌。坐在边上的工友推了推俞锦绣的手，“锦绣，你看楚琴好像是不行了。一个女同志在男人堆里喝这么多酒，难保会不会被人占便宜！” 俞锦绣扫了楚琴一眼，还没出声，已经有人笑着接话，“这可能就是她想要的呢！刚才领导让她和锦绣一起去坐王厂长身边，锦绣全身而退，她却眼巴巴地往前凑，说不定这还是求仁得仁。” 同为年轻人，大家也不是有意针对楚琴，只是这段时日以来楚琴的所作所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在这样的时刻还要为她说话？他们还真是做不到！ 这些言语并不尖酸刻薄，俞锦绣也笑了笑，“随她去吧，等一下走的时候大家留个心眼，记得带她回去就是了。否则一个女同志，说不定真的会吃亏。” 俞锦绣这意思大家都明白，也不得不承认她是厚道的。她明知道楚琴一而再再而三伤害自己，对这人自然没有好感，可厌烦一个人，也不至于要将这人赶尽杀绝。俞锦绣是放任自流，眼睁睁看着楚琴作茧自缚，却没打算搭把手。 俞锦绣坐着的这一桌都是年轻人，有的是张建文从制钉厂带出来的，说是让年轻人见见世面，多多学习。有的则是王刚叫来的钢铁厂的员工，大概是怕酒宴上的位置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给个机会让他们饱腹一顿，反正用的也是单位里的经费。 年轻人虽然容易打成一片，可到底边上那一桌坐着大领导，大家也放不开。除了偶尔与边上的人说说话之外，他们基本上都是只顾着埋头苦吃的。 因此，领导桌传来的动静自然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领导，我是制钉厂的员工楚琴，敬你一杯。”楚琴忸怩捏捏得开口，端着杯子时，双手紧紧握着酒杯，她是看出来这一直不怎么吭声的领导似乎不好相处。 楚琴站得笔直笔直的，领导也不说话，只是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 这犀利的眼神让楚琴整个人都慌了神，没人帮她下个台阶，大家都在看她的笑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领导们仍在谈笑风生，又时不时停下交谈，注意着楚琴。说了要给整桌的领导们一个人敬一杯，现在要是跳过这个难相处的领导，恐怕她更要吃不了兜着走，这一点，楚琴当然知道。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赔了个笑脸，“刘书记，你就给我个面子，和我喝一杯吧。” “啪”一声响，刘书记猛地拍了桌子，语气严肃，一声重斥，“年纪轻轻的，说话不知分寸！好好掂量你自己说的话！” 书记突然发怒，俞锦绣这桌子的年轻人立马连大气都不敢出，筷子收了回来，连碗和杯子在不经意碰撞时发出的“哐当”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琴吓得站不住了，半边身子虚虚地倚着桌子，冒了一头的冷汗。她是做错什么事了？或者是说错什么话了？刚才一切都好好的，所有的领导都在笑，刘书记说生气就生气，这是怎么了！ 她是真的慌了，但面对一桌子领导不悦的眼神，却连一句话都不敢问。 冷汗从脑门上冒了出来，楚琴狼狈不堪。 第八十二章深陷泥沼 第八十二章深陷泥沼 示好的笑脸还没来得及收起，楚琴是个左右逢源的人，很少会得罪人，可是，她平日里面对的那些人又怎么能与眼前的一桌子领导相提并论？ 楚琴是真的惊慌失措，可这也不能怪她没见过世面。毕竟他们平时根本就见不到什么更高级别的领导人，因此，两个国营厂的厂长和各种说得上话叫得上名的所谓领导就足够吓得她没法吭声。 刘书记是谁？为什么突然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楚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她不敢问一句。 僵硬的气氛中，只有楚琴站在原地，双手端着一杯酒，拿着也不是，坐下也不是。刘书记的双眼直直地瞪着她，仿佛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俞锦绣看着楚琴，突然胃口大开，突然拿起筷子，一脸淡定地吃着菜肴，还顺便让服务员给自己加了杯桔子汁。 到底是隔壁桌发生了动静，他们年轻人一直不说话也没道理啊，俞锦绣带了个头，大家又逐渐热闹了起来。 楚琴还是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在原地罚站，有人附在俞锦绣的耳边，低声问，“这是怎么了？照理说，书记的年纪都这么大了，何必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呢？” 俞锦绣微微一笑，“正是因为书记有年纪有地位，一个小姑娘居然让他给自己面子，书记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来之前，俞锦绣听方主任说过钢铁厂里的人事关系。方小萍说，钢铁厂里最大的领导自然是厂长，厂长下面是副厂长，而副厂长的下一层，则是书记。一般来说，书记都得给一正一副两个厂长几分薄面，可最近书记得了一个晋升的机会，很快就要转到别的单位去了，当然不需要给两个厂长面子。 本来这也没什么，人事调动是很平常的，可谁知刘书记和王厂长居然互不对付，两个人表面上还是维持着该有的和平，私底下却早就已经闹翻天了，王厂长让楚琴给刘书记敬酒，那表示楚琴是王厂长的人，刘书记当然不愿意搭理。 到底是体面人，即便不愿意搭理楚琴，刘书记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没想到楚琴居然问刘书记能不能给自己一点面子！开什么玩笑，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而已，能动用他刘建飞给面子？ 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刘建飞为什么要让楚琴下不了台，那纯粹是要给王刚一个下马威。在俞锦绣看来，楚琴的运气实在是不咋地，挺冤的，好端端就卷入了人家钢铁厂两个领导之间的纷争中，被人当枪使也就罢了，最后还丢尽了颜面。 楚琴是看尽了脸色，最后，还是张建文沉着脸教训了她一顿，“楚琴，你一个年轻姑娘，怎么连话都不会说？刘书记这么大的人物，犯得着给你面子？人家就是不乐意给你面子！” 张建文觉得丢人。 在车间里，楚琴回答不出问题来，他大可以责问几句，最多也就只说自家厂里的员工的脑袋瓜子不够灵活罢了，不打紧。可现在，楚琴在这么多大领导面前丢尽了脸面，那只能说他们制钉厂带出来的年轻人连为人处世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光是这么一想，张建文就觉得浑身都不得劲。 如果是俞锦绣，肯定会说出得体的话来，张建文暗想。 楚琴是真的喝多了，可张建文这样教训自己，她也不是听不懂。楚琴难堪不已，但自己得罪了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去道歉，于是楚琴端着酒杯走到刘建飞面前，一会儿鞠躬，一会儿表达自己的歉意，总算是让刘书记松了口。 “罢了，年轻人做事之前不三思，以后注意一点。” 楚琴松了一口气，对着张建文说道，“张厂长，我喝多了，想去隔壁那一桌休息一下。” 楚琴没能真的下了刘建飞的面子，反倒是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王厂长也觉得这丫头蠢，挖掘不出什么深层次的思想来，便对她兴趣缺缺。与张建文对视之后，他点点头，“去休息吧。” 楚琴去了邻桌，让服务员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桌子年轻人看她的眼神中都带着探究，似笑非笑的，她也没心思去搭理，一只手拖着自己的额头，闭目养神。 “你们这一个个的，酒量都不行啊！”王刚笑眯眯的，对张建文说道，“对了，你们厂里的那些年轻人呢？咱们也得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王刚这么一说，张建文就全明白了。王厂长是嫌弃楚琴这人没什么劲，但和年轻女同志喝酒的滋味又让他意犹未尽，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别人的身上！照理说，他的确应该好好拍王厂长的马屁，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有点像是拉皮条的！ 人越往上爬，遇到的人物就越多，张建文突然觉得，还是在自己厂里好，至少在制钉厂里，他就是老大，不需要绞尽脑汁得讨好别人。 张建文心里的小九九，俞锦绣自然不知道了，如果知道了，她大概也只会冷笑。思想上的格局决定了一个人能走得多远，遇到问题的时候若是只想着逃避，那就全然不想办法解决，那就是真没什么大出息，只能在原地踏步了。 张建文顺着王刚的目光，看着隔壁桌的年轻人。 其实，不用王刚多说，他都能看得出来，这一桌子的年轻人里面，入了王厂长法眼的，只有俞锦绣。 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大美人，光是看着都能让一颗心飘飘然起来，也难怪王厂长会对她念念不忘。 一开始，张建文是准备把俞锦绣和楚琴一起安排到王厂长身边坐着的，就是俞锦绣这丫头鬼灵精怪的，想了个办法把自己往远离是非的地儿躲着了。现在，楚琴已经喝倒了，他又把俞锦绣叫到跟前来继续喝，这影响——恐怕是不太好！ 张建文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难敌王刚的眼神。 “锦绣，你也过来喝几杯。” 楚琴的眼皮子抬了抬，包厢里的天花板都在旋转。她冷冷一笑，好啊，俞锦绣就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从这么一群老家伙之间安然脱身！谁让她刚刚置身事外的，现在也能尝一尝深陷于泥沼却又无能为力的苦头！ 第八十三章既来之则安之 第八十三章既来之则安之 俞锦绣在想办法。 厂长到底是厂长，只要她还想着在制钉厂上班，那就不能喝张建文撕破脸。早就打定好的主意便是“既来之则安之”，张建文想要找她的麻烦，她就只能一个劲地解决这些麻烦，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现在，张建文让俞锦绣去陪领导们喝酒，这么憋屈的事情，楚琴觉得是个好差事，她却避之不及。 身边的年轻人也担心她。 对于制钉厂的员工来说，俞锦绣人美心靓，做事会顾全大局，更懂得顾虑别人的感受，这样好的姑娘，怎么能被这些领导们占便宜？而对于钢铁厂的员工来说，即便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单从俞锦绣说的几句话中，他们就听出了她是一个优秀的年轻姑娘，这样的姑娘肯定是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啊！ 张建文一声令下，一桌子人都在等着俞锦绣过去，大家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下恐怕没法躲了。 感受着注目礼，俞锦绣站了起来，一脸的为难，“张厂长，我有些话想对您说，您能不能出来一下？” 张建文不悦地皱眉，“说什么话？有什么话就当着大家的面说！” 如果是几天前，俞锦绣在他面前示弱，张建文或许还会满心欢喜。可现在所有隐藏在心底的阴暗全都被摊在明面上说了个明白，俞锦绣还好意思向他示好？张建文不打算卖她这个面子！ 张建文语气强硬，楚琴的唇角微微扬起。俞锦绣还真以为自己人见人爱？想要私下里对张建文说说好话，让他帮自己一把，却没想到当众碰了个硬钉子！楚琴自己不好过，自然也不希望俞锦绣好过，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决定打起精神看这出好戏。 张建文冷冷地拒绝了她想要与他私底下谈谈的要求，这在俞锦绣的意料之中。 无奈地抿了抿唇，她淡淡道，“张厂长，我不胜酒力，明天一早还得跟着父亲去探望一位老朋友，不方便喝酒。” 俞锦绣这话太扫兴了，张建文的眸色骤然冷了起来，脸色也变得阴沉。 倒是王厂长仍旧像个笑面虎，“哦？你要和你的父亲去拜访一位老朋友，你父亲是？” 俞锦绣的谈吐极其大方，王厂长猜测她的家世非同一般。让年轻的小姑娘来他们这一桌坐坐本来就是个无伤大雅的小事而已，但是，并不是什么样的姑娘都像楚琴一样好打发，如果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个大领导家里的千金，可就真的得不偿失。 王厂长这会儿面带笑容，像个关心俞锦绣的晚辈，她也毕恭毕敬地回答着，“我爸爸是物资局的员工，他姓俞，您应该不认识。” 哦，又不是局长级别或是书记级别的领导，不过是物资局里一个小员工而已，没什么能耐。王厂长挑了挑眉，唇角的笑意都逐渐懈怠了下来。 俞锦绣没说，但张建文知道俞振发在单位里的真正级别，俞振发这官当得不大不小，可到底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让俞书记的千金坐在男人堆里陪酒，若是真的传出去了，人家说不定会觉得制钉厂是个不正经的单位！ 这些念头在一瞬间窜到张建文的脑海里，他顿时左右为难。看了王厂长一眼，见他的兴头似乎还没减弱，张建文只能硬着头皮关心道，“俞同志，我想起来了，你明天早上是请了假，要去见程市长一面，对吧？”笑了笑，张建文慢悠悠道，“锦绣家和程市长家里是世交，总是会互相拜访，有时候她要请假去一趟程市长的办公室，我也不能不放呀。” 是了，一个书记，王刚并不一定会真的忌惮，虽然不会继续勉强俞锦绣，但说不定要责备他办事不牢靠，没有事先考虑周全。可如果俞锦绣要见的人是市长，那就不一样了。 俞锦绣要见市长，那今天晚上肯定不能醉，否则明天一早起来还晕晕乎乎的，像个疯丫头似的跑到市长办公室去，像什么话？ 俞锦绣与张建文对视，虽然心里觉得这办法不靠谱，可也不得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的，就是程市长。” 俞锦绣根本就不关心市长或是县长究竟是谁，她现在只想尽快蒙混过关，找个机会回家去。张建文做事真是太糊涂了，莽莽撞撞的，无端编造出一个可以轻易被人拆穿的谎言来，别的不说，若是在场的有一个与程市长认识，那该怎么办？ 俞锦绣只希望他们都和她一样，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程市长究竟是何方神圣。 上天似乎在有意眷顾她，听见“市长”这两个字，几乎大部分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来。尤其是王刚，他点了点头，眼底有意味深长的笑意。 市长是雅城市最大的干部，与市长相比，他们这些国营厂的小厂长算得了什么？人家市长眨个眼，跺跺脚，他们的人生或许得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谁都不知道俞锦绣究竟是什么身份，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强行出风头。王刚唇角的笑意挥之不去，“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了。看不出来小俞同志居然够资格亲自拜访市长，张厂长，你们单位这小姑娘真人不露相啊。” 刘书记也点点头，“腹有诗书气自华，一个女同志的气质并不在于她的外表有多娇媚，咱们还是得看她的涵养。” 刘建飞这话分明是在含沙射影！他是在冷嘲热讽，说她楚琴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楚琴心中恼火，满眼的冷意，可愤怒的神情只不过是出现了一瞬，便被强行假装出的平和代替。俞锦绣越来越精明，她却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一次，她不能再沉不住气。 俞锦绣礼貌地笑着，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缓缓落下，眼看着大家似乎决定放过她一马，突然，一句不怀好意的话传来——“咦，我和程市长是亲戚，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程市长有哪门子姓俞的世交？” 咯噔一声，心跳加速。 俞锦绣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躲不过这一关啊！ 第八十四章百口莫辩 第八十四章百口莫辩 张建文是个猪队友，想出个莫名其妙的傻方法来，让人这么轻易给戳穿了。俞锦绣想狠狠瞪他一眼，但是现在在大家眼中，她才是撒谎的那一个！ 人家厂长为什么要无端骗人呢？肯定是俞锦绣自己为了虚荣心跟厂长胡说八道，想要给自己谋求一些工作中的便利！ 一时之间，望向她的一道道视线中带了鄙夷。 包厢里两桌的人，有人瞧不起她，有人不动声色地在吃瓜，张建文心中一慌，看着刚才说话的那个中年男人，“你说，程家没有姓俞的世交？” 那男人叫程方斌，他点点头，不屑地扫了俞锦绣一眼，“市长的关系是你能胡乱攀扯的吗？现在是我在场，所以可以拆穿你的阴谋诡计，如果我不在呢？你岂不是借着程市长的名字在外面坑蒙拐骗！” 一开始是为了虚荣心，这会儿就成了坑蒙拐骗，俞锦绣觉得这罪名似乎愈发大了！ “俞锦绣，你这是怎么回事！”张建文变了脸色，怒声道，“亏我还一直相信你，一直在给你机会！原来你是在骗我？我说呢，人家程市长为什么要给你父亲这么大的面子？我被你欺骗了这么久，真是笑话！” 张建文恶人先告状，俞锦绣简直想笑出声，眸光微微一暗，她听见楚琴轻柔的声音，“锦绣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张厂长您不知道吗？” 张建文冷哼一声，“厂里有这么多的员工，我又不是你们的老师，难道一个一个去做家访吗？我还真是想不通，居然会有这样厚脸皮的女同志，为了达到目的竟不择手段！” 张建文将自己的罪名洗得干干净净，一时之间，大家甚至都忘了他才是最先帮俞锦绣圆场的那一个。 俞锦绣哭笑不得。 现在再解释还有什么意义？人家根本是不会相信的啊！ “像这样人品道德低下的人，你们单位居然愿意收她！以为程市长的名字响亮就能在外胡说八道啦？你还真以为没人认识他吗？” 程方斌很得意，他觉得自己抓到了俞锦绣的痛处。这个女同志虽然长得不讨人厌，行为举止也是得体的，但是，报出了程市长的名，那就活该被他狠狠教训一顿！程市长上位有几年了，即便是像他这样的亲戚都从来没有得过什么好处，这个黄毛小丫头还想上天了？ “这位领导，我想锦绣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年轻人总是贪玩，她以为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大靠山就可以时不时在家里休息几天，偷偷懒，也是无可厚非。只是，我们中华民族最传统的美德就是勤勉劳动，她这样做实在不应该。” 楚琴毫不费劲地让自己站到了道德的制高点，她在假仁假义得为俞锦绣说话。 俞锦绣和程市长究竟有什么关系？照她所知，本来就是没有关系的！张建文刚开口的时候她不愿意戳穿俞锦绣，那是因为楚琴不知道张厂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张建文说俞家和程家是世交，所有的人便开始高看俞锦绣，甚至连刚才指着她的鼻子让她下不来台的刘书记都一脸欣赏地看着俞锦绣，当初，楚琴简直要气疯了。 但是，她忍住了。 她耐着性子等待着一个时机，程方斌开口的那一刻，就是时机。现在，程方斌和楚琴一唱一和，两个人一起故意打压俞锦绣，想要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 这一刻，俞锦绣只想到了四个字——百口莫辩。 她一脸的无奈，终于，刚开始还不动声色的那些人也开始倒戈。 好好一个姑娘，长得也挺精神的，怎么就这么爱走捷径呢？ “世交！我看你们家是想要抱人家的大腿，只可惜，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啊！” “自家什么样的文化底蕴，心里没点数吗？这样的条件，居然还想去程市长面前丢人现眼，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了！” 之前听人家说，两三个女人在一起制造出的噪音相当于五百只鸭子在池塘里叫唤发出的喧闹声。但此时，俞锦绣却不这么认为，一桌子男同志说是道非时的嘴脸也好不到哪里去！ 事到如今，难道她要认怂吗？照这些人的“严厉”程度，她越回避这个问题，人家估计要越来劲儿了。 想了想，她轻描淡写道，“这位程领导，您好。之前我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程市长有您这有的亲戚，往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让程市长给我们介绍一下您。” 俞锦绣说话的语气还是极其有礼貌的，只是说出的话却并不这么客气。她的意思是，程方斌大概也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而已，又不是整天在程家晃荡，她不认识也不足为奇。 程方斌被俞锦绣戳中了痛处，“你不要转移注意力！我家和程家的关系亲近，既然连我都没有见过你，那你就是胡说八道的！说什么往后有机会让程市长介绍，我看你一回去就逃得无影无边了。” 程方斌刚开始也只不过是想要试探俞锦绣而已，他想要在众人面前出出风头，即便只是杀杀俞锦绣的威风也是好的。听见他表示自己与程家是亲戚，俞锦绣从容不迫，制钉厂的张厂长却是脸色大变，他就知道自己没压错宝。 现在，大家都觉得他有一个了不起的亲戚，俞锦绣却跳出来下他的面子了？俞锦绣的意思是他程方斌在程市长面前说不上话，这虽然是事实，却是他无法忍受的！ 没错，程市长只不过是他家的远房亲戚，当初刚刚得知程市长步步高升，他们家想着去抱抱大腿给他在国家单位安排一个好工作，却被程市长无情拒绝！ 现在，俞锦绣意有所指的言语摆明了是在提醒他那一段令人难堪的过往。 程方斌气得跳脚，俞锦绣云淡风轻，两个人的态度形成一个鲜明的反差，难道俞锦绣说的话才是真正站得住脚的？ 开始有人怀疑起他这番话的真假来，程方斌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倒是一直在等待着机会出声的楚琴微微一笑，“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如你们各自说一说程市长家里的情况如何，如果是假话，大家一听便分明。” 第八十五章树大招风 第八十五章 树大招风 俞锦绣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撒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不同的谎言去圆。 程方斌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搜肠刮肚得去想着之前家中长辈说的这些年有关于程市长的种种经历。 这些年，程市长不是没有吃过苦头，但是，他的确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他用最快的速度到了现在这个位置，靠的就是他的决断力和惊人的处事能力。 对于程市长的过往，程方斌如数家珍，大家心里有了数，便又将视线投向俞锦绣。 俞锦绣觉得眼下的一切仿佛就是一个最可笑的闹剧！ 难道这些厂长书记们都闲着没事干吗？坐在这儿看他们俩争个头破血流！俞锦绣实在是想不通，即便真的能证实她和程市长不相识，那又如何？难道他们能送她去看守所？说到底，这些人实在是太较真了！ 俞锦绣把自己跳脱出这个局面，纵观全局，她觉得整个包厢里都是无聊的人。程方斌烦人，楚琴心黑，张建文恨不得冲到她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可她呢？她只不过是一个吃瓜群众而已。 吃瓜群众俞锦绣不出声，程方斌就愈发不依不饶，楚琴瞅准了关键时机，红唇一启，时不时飘出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来，却是真正能刺伤人的。 “刚开始见她一本正经，我还真以为他们家和程市长家有什么关系呢？原来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攀扯人家罢了，真是好意思！” “听说程市长是一个清廉的好官，即便真的和他攀上什么样的关系，也拿不到好处。这就验证了四个字——树大招风。” 程市长是一棵大树，这样的大树必然是值得依靠的，即便大树不能真的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好处，但至少能在大树下乘乘凉。俞锦绣没法子反驳大家说的这番话，因为张建文一开始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只可惜，当事情败露的时候，张建文立马置身事外，于是她就只能吃了这一个哑巴亏。 俞锦绣又好气又好笑，只好不再出声，任由这些人对自己投来鄙夷的眼神。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她还能解释什么呢？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到底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这点小事没法影响她的心情，俞锦绣照样大方吃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直到领导们说说笑笑得站起来，握着手道别，俞锦绣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吃得还真撑。 吃饱喝足，一些个领导有些醉了，东倒西歪的样子，张建文就是其中之一。 一行人出了包厢的门，张建文故意落在后面与俞锦绣说话，“你这个女同志，到底安着什么心呢？像程市长这样的人，他的关系是你可以随意攀附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厂里出了一个没脑子的同志。” 俞锦绣的唇角翘了翘，淡淡道，“张厂长，没脑子的是谁，您心底最清楚。” 张建文的眼中闪过一抹戾气，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牙尖嘴利也得分分场合。” 俞锦绣也不依不饶了起来，“张厂长，我已经够注意场合了，否则刚才被人逼问的就不是我，而是您了。但是，我也请您牢记，我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不是这么好欺负的？看她能耐他何！张建文冷冷一笑，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吃了哑巴亏却不敢吭声的小丫头而已，妄想跟他斗，做梦！ 这段时间，张建文心底总是憋着一口气。俞锦绣在众人面前拒绝了他，而后与一个比他更帅气更年轻的男人携手离开，对于俞锦绣来说，这是一段佳话，但对他张建文来说，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了。 张建文不甘心自己成了笑话，他一直想找个机会给俞锦绣和楚琴穿小鞋。今天的这个机会是他在不经意间找到的，也就是经过了这一天，他终于意识到，来日方长，俞锦绣根本就可能是他的对手！ 现在他的脑子里是满满的俞锦绣，至于楚琴，他懒得和她计较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傻呆呆的农村丫头而已，根本就不成气候。可俞锦绣就不一样了，她聪慧又不识抬举，总是表现出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这样的女同志，他若是不挫挫她的锐气，狠狠给她几分颜色看看，那可就白当这厂长了！ 经过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张建文并不觉得俞锦绣能拿自己怎么样。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小姑娘，难道还能让他吃什么亏不成？ 除非，除非她真认识程市长！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这只不过是他随意编造出来的一个可笑的谎言而已，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张建文暗自思忖，心里美滋滋的，俞锦绣不愿与他并排走，便加了步伐，走到前边去。 楚琴追上前想要趁这机会与张建文站在统一战线，不想一抬眼，话语突然梗在喉咙间。 一个包厢门打开，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那男人的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几丝皱纹却给他添了些许与众不同的沉静，他身材高大瘦削，穿着讲究体面，视线一转，眼底有不动声色的淡定与冷然。 顺着大家的视线，俞锦绣也看了这个男人一眼。 经常有人说同岁数的男人和女人一看就是不同的，脸上都有了岁月的痕迹，可男人身上的痕迹带着人生的历练，女人却只能像黄花菜一样，凉了又凉。但俞锦绣却从不这么认为，在后世，她见了太多在事业上有了一定积累的女人，她们享受人生，享受岁月给自己带来的沉淀，从不抱怨，从不过分怀念年轻时美丽的自己。 为什么？因为年轻虽好，却过于懵懂，没有收获过成功，便更没有办法享受成功给自己带来的果实。远的不说，就单单看看那个男人身后的几个女同志，虽是上了年纪，可那谈笑风生的姿态有多闲适自然是骗不了人的。 那个男人走了出来，俞锦绣的眸光却在他的身后停留，因为那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程廷跟在一群人身后，却一点都不像个跟班，相反的，他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稳重与淡泊。 这样两种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被融合得极好，俞锦绣有些感慨——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个不同面？ 第八十六章以不变应万变 第八十六章 以不变应万变 他们上一次见面，已是数日前的事了。 那天，他送她回家，毫不避忌，登堂入室，邻居们都认定了他是她的对象，而她的家里人也在心底承认了他，一个劲让俞锦绣把人带回家来看看。 程廷并不是没有上他们家吃过饭，但过去他是以俞振发下属的身份来的，这一下就转变成与她如此亲密的关系，俞锦绣还真觉得自己没办法适应。 俞锦绣一直没有联系程廷，她是觉得两个人还是应该保持点距离，她主要是担心程廷会假戏真做，就此缠上自己，却没想到，之后的他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是一点都不失望，想起他过去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俞锦绣也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俞锦绣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饭盒摊位的生意越来越好，她一直在想办法让营业额更上一层楼，家里小院子的邻居们一个一个加入了这个阵营中来，甚至有人想要将自己的亲戚一起带来，想要从“老陈快餐”分一杯羹。 人多口杂，纷争也多了，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管理，俞锦绣一门心思扑在自家小摊里，压根就没想起程廷这个人来。 没想到，她居然在这儿碰见他了。 在这样的场合与他碰面，她到底应不应该说什么？如果她先开口打招呼，程廷却保持自己的高冷，那她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今天晚上的窘境虽不至于让她感到难堪，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她可没勇气继续去碰钉子。 于是，俞锦绣决定沉默不语，以不变应万变。 程廷也看见了俞锦绣。 明明来了这么多的人，可是他第一眼看见的，就只有俞锦绣。她是人群中的焦点，这一点，他向来都是知道的，只是从前对她的成见颇深，让程廷一时忘记了她的外表有多惊艳。 现在，他在人群中与她对视，神情始终保持着平静，眼底却多了几分流转的笑意。 本就不相识，只不过是在饭店包厢门口的走廊上稍稍一个偶遇而已，大家该从哪儿来还是得回哪儿去。俞锦绣没有驻足，刚要往楼梯口走，程方斌却突然欣喜地开口，“程市长！” 见到自家亲戚，程济森一点都不诧异，本来就是没什么来往的，难道他还能欣喜若狂？微微点了点头，程济森面不改色，众人也只觉得市长就是与众不同的，喜怒不形于色。 大家都听说过程济森的名字，但之前也只不过是只闻其人而已，谁能真正有这样大的面子能与程市长相识？现在，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碰着市长，王刚想着一定要抓住机会。 他给程方斌递了一个眼神。 程方斌立马心领神会，对程济森说道，“程市长，这是我们厂子里的厂长。他平时在单位里对我很照顾，是个特别好的人。” 俞锦绣站在一边观察，一看程济森和程方斌之间疏离的招呼，她就知道，程市长对程方斌在单位里受了多少照顾，根本就是毫不在意的。也就只有程方斌是真傻，以为自己碰上了个亲戚，非要拉着王厂长表现表现。可王厂长是什么样的人，俞锦绣不知道，难道他真不知道？要知道刚才在包厢里的时候，众人都在指责俞锦绣，王刚却一直面带微笑，他是真正有心眼的人。 “程市长，您好，久闻大名，终于见了您一面。我是王刚，钢铁厂的厂长……”王刚自我介绍了一长串，与刚才在包厢里淡定的样子相比，现在的他成了个话痨。 也是，刚才在包厢里，他是最有身份地位的那一个，只要安心等待着身边的这些手下们对自己说好话，时不时报以一个微笑就是了。可现在，他是终于见到了市长一面，若是能交了这个朋友，说不定往后就不仅仅只是当一个厂长了！ 王刚有心，程市长却对程方斌不上心。 这样莫名跑到自己面前求认识的厂长，程市长见多了，当然没什么好感，淡淡地扫了王刚一眼，他说道，“你好。” 你好？市长说“你好”，让他怎么接话？这摆明了是不愿意把话题继续下去了！刚才还默不作声的那些人们这会儿恨不能将自己变成透明人，当是没看见王厂长出糗，可王刚的脸色还是有些僵硬。 王刚扫了程方斌一眼，他便立马笑道，“程市长，好久没见面了，我爸妈一直念着您呢！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亲自去拜访您一趟！或者，咱们吃顿饭也行？” 如果要和市长吃饭，那一定得带上王厂长，王厂长若是高兴了，或许能让他当个科长或者工会主任什么的？既然程市长不愿意给他个机会让他平步青云，那至少赏脸吃个饭啊，人脉总是这么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程方斌越想越有滋味，只等着程市长点头了。 他满心期待，却没想到，程市长却只是淡声道，“最近比较忙，家里可能没有人。要是有什么问题，你直接和我的秘书联系，对了，你叫——” 程方斌红着脸，“市长，我叫方斌，程方斌！” 虽然有些窘迫，但长辈记不住小辈的名字也是自然的，程方斌劝说着自己，王刚的心却已经凉了半截。 还亲戚呢！原来是个在程市长面前连话都说不上的主！也不过是数十年见一次的关系，这都能沾亲带故，真是服了！ 程市长摆明了是不愿意理会他，再怎么热脸贴冷屁股也是无谓，王刚尴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程市长却直接越过了他，往前走了几步。 看着市长向自己走来，俞锦绣的脸“唰”一下就红了。难道包厢的隔音效果就这么差，刚才他们在里面发生的纷争，却都被市长听见了，现在他是来兴师问罪的？程市长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可俞锦绣也不会天真地认为程市长真是个好相处的小白兔。 她突然悲哀得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么大的人物面前，她连就是个小喽啰。 也不知道领导打算怎么整治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喽啰？俞锦绣在心底叫苦不迭，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 “程市长好。” “好，锦绣。” 怎想，程市长居然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甚至笑了笑，温和道，“有空来家里吃个饭。” 第八十七章妥了 第八十七章妥了 本来以为俞锦绣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程市长的亲戚狠狠打脸，楚琴怕她丢的脸还不够大，想方设法得在程方斌面前添油加醋。可是现在，程市长居然真的去和俞锦绣说话了。 不仅仅是说话，程市长甚至邀请她来家里做客！她怎么不记得俞家认识这么一号大人物？难道过去是俞锦绣在她面前故意留了一手？楚琴摸不清俞锦绣的套路，皱起眉，静观其变。 饶是俞锦绣见过的世面再多，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程市长走到她面前，跟她打了个招呼，还邀请她上家里吃饭？要知道刚才市长的亲戚说要登门拜访，人家市长二话没说就给拒绝了啊！ 难道市长是在讽刺她，讽刺她刚才在包厢的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拍着胸脯说自己与市长有多么熟悉？不能够啊！看程市长和颜悦色的表情，就不像是个刁钻刻薄的人！ 脑海中袭来无数个疑问，表面上却还是毕恭毕敬的，俞锦绣斯斯文文地冲程市长一笑，答应道，“谢谢程市长，有时间我一定去。” 这样的回应该是够得体了吧？俞锦绣在心底掂量着，却没想到，程市长又继续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程廷下班了就去接你，你们早点过来。” 程廷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一整个包厢里走出来的都是中年人，有男有女，个个气派，程廷的脸上却毫无胆怯之色？ 程市长姓“程”，程廷也姓“程”！ 所有的疑惑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出口，前方本来是迷迷蒙蒙的一片，可在这一刹那，俞锦绣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所有的细节都联系在一起，俞锦绣回过神来，整个人还是懵懵的，程廷却已经走了过来。 父亲的应酬工作，他几乎从来不参加，可今天，方主任却突然找到他，说是俞锦绣被厂长带去考察学习，学习之后的饭局是避免不了的。方主任打听来钢铁厂的厂长安排好的饭店名，让他最好是能去一趟，程廷却没放在心上。 俞锦绣的事情与他何干？她并真的是他的对象，说起来，两个人只不过是互相帮忙，躲过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照理说，他并不爱多管闲事。可不知怎的，俞锦绣逞强的样子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于是，程廷就与程济森一起出现在这饭局上。 安排了包厢里的服务员，如果俞锦绣遇到了难处，或是被灌了太多的酒，那就来通知他一声。怎想那服务员一直都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看来，俞锦绣能将自己保护好。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居然知道俞锦绣长什么模样？程廷很疑惑，他完全没想到自己那一天在制钉厂仓库门口为俞锦绣挺身而出的那一幕早就已经被人传到了父亲的耳中去。更没想到的，那些神通广大的人为了拍程济森的马屁，连俞锦绣的照片都能找到！看来，俞锦绣似乎是已经被程济森认可。 “爸，我自己会通知的，你吓到她了。”程廷站在俞锦绣的身边，无奈道。 程济森扫了他一眼，“都通知了多长时间，也没见你把人带回家给我看看！” 可怜天下父母心，无论是在事业上有多大建树的父母，遇到儿女的问题都还是会关心则乱的。程济森逼问了程廷许久，这小子却只是一个劲找借口，真的烦了，就抛下一句“你自己去约她吧”。 这像什么话！ 刚才，程济森从包厢里走出，几乎只一眼，他就看见了俞锦绣。对他来说，一个女同志长得有多明艳动人，那都是虚无的外表，他并不注重外表，因为那都是可以伪装的。可外表能伪装，气质却不能。 一开始，俞锦绣走在人群的末尾，后来，她冷着脸往前走了几步，仿佛想要甩开一个大麻烦。就这么一瞬间，程济森认定俞锦绣是个不怕事的姑娘。 做他的儿媳妇，可以不够美丽，可以不够聪明，却一定要大大方方、光明磊落。 不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对眼吗？这会儿未来公公看儿媳怎么也越看越欢喜了！ 程济森是为什么邀请她回家吃饭，答案已经是昭然若揭了。俞锦绣还是觉得今天的经历太奇幻，可再诧异，也不能在大领导面前失态啊。 “叔叔，不好意思，应该是我早点去拜访您的。”俞锦绣微微一笑，说道，“明天我一定准时赴约。” 居然可以称呼程市长为“叔叔”，这是多么大的荣幸啊！楚琴已经说不出话了，张建文也好不到哪里去。程方斌没想到刚才他在包厢里咄咄逼人的对象居然是程市长的未来儿媳妇，他的心已然是哇凉哇凉的。 不知道程市长的未来儿媳妇是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看她刚才在包厢里云淡风轻的表现，应该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俞锦绣会不会把自己受的白眼一一还回去？这不仅仅是程方斌的心声，更是包厢里所有人的心声。 钢铁厂和制钉厂的领导以及工友们都在寻思着自己说的那些难听的话有几斤几两重，与程市长一起从包厢里出来的男男女女则立即开启了抱大腿模式。 “这就是程市长的儿媳吧？一看就是个优秀的女同志，和令公子太般配了。程市长，这两个孩子郎才女貌的，你这下可不用操心啦。” “程市长好福气，有一个这么好的未来儿媳，想必很快就能喝媳妇儿茶了吧？” “对了，这位小姐怎么称呼？之前我好像见过你，你是物资局俞书记的千金吧？” “是的。”俞锦绣笑着点点头，“你们好，我叫俞锦绣，很高兴认识大家。” 多坦坦荡荡的姑娘，虽年轻，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却一点都不怯场，反而能将这些叔叔阿姨辈的气势给压下来。 她的父亲是俞书记，家世算不上数一数二，但至少不拖后腿。 不得不承认，她和程市长的儿子是极其相配的，总而言之，两个字——妥了！ 第八十八章望尘莫及 第八十八章 望尘莫及 王刚给张建文递了一个眼色，趁着没人注意，往外走了几步。 张建文连忙跟上，却是心不在焉的。 张建文知道俞锦绣的父亲是个知识分子，在单位里也干得不错。但是，女儿到底是长大了，难道她爸爸会来单位干涉孩子的工作？张建文自认为安排俞锦绣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名目的，即便她是真的受了委屈，可这麻烦也不会找到自己的头上。但是现在，他却发觉自己错了。 俞振发找不了的麻烦，程济森找得了！他得罪的是市长的儿子，是市长的未来儿媳妇，这往后的日子还要怎么过？张建文觉得自己眼前的一片天都黑了，相比之下，王刚的呵斥对他来说已然不算什么。 “你们刚才不是说她的父亲只不过是物资局一个小员工而已吗？那可是书记的女儿！这个女同志的背景这么强大，你居然还敢让她来陪我们喝酒？幸好刚才她不愿意来，否则我要是把她灌醉了，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王刚有些后怕。俞锦绣和楚琴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他早就看得出来，他看得出来俞锦绣比楚琴难对付也难打发，却没想到，俞锦绣背后的大树，是他望尘莫及的。 人家可是个正经姑娘！ 王刚气得龇牙，张建文抹了抹自己脑门上的汗，“王厂长，俞同志的心眼不小，不会在事后报复咱们的。” 王刚狠狠地瞪了张建文一眼，“你们制钉厂向上头申请要和我们厂合作生产的方案批不了！” 俞锦绣一看就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与程市长家里有沾亲带故，王刚现在也不奢望俞锦绣能在市长面前为自己说说好话，保着自己飞黄腾达了，他只希望和制钉厂撇开关系，别一不小心得罪了这姑奶奶，吃不了兜着走。 望着王刚愤而转身的背影，张建文欲哭无泪。他是真没想到俞锦绣身边的那个男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如果早能想到，他就根本不会带着俞锦绣来到这里。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制钉厂和钢铁厂的生产合作早就已经开始谈了，这也是张建文死命巴结着王刚厂长的原因。背靠大树好乘凉，可现在大树不愿意让他们靠了，他该怎么办？ 饭局结束了，大家也都散开了，临走的时候，程市长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俞锦绣千万别忘了明天晚上要来家里吃饭。俞锦绣笑眯眯地点头，认真地答应下来，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程廷的脸上。 程廷和他的父亲长得很像，眼底流露出来的沉静与气势也是如出一辙的。程济森刚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俞锦绣可以感觉得到他沉默之时给周遭的氛围带来的压迫感，可是，当他站在她的面前，这份压迫感就消失了。 程济森对她很满意，这感觉让俞锦绣觉得陌生，却也欣喜。 欣喜之后，她又开始自嘲，她和程廷之间根本就不是那回事，也不知道在开心个什么劲！ 张建文也不是一个傻子，他明白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把司机叫到自己的面前，他问道，“咱们开过来的车子能不能匀一辆出来？” 司机小林想了想，点点头，“有几个同事的家就住这附近，可以直接走回去。我坐不坐车也不打紧，一切肯定是听领导安排的。” 张建文很满意，把车钥匙拿了过来，“那你安排一下，我们只坐一辆车走。” 制钉厂的同事们坐着两辆公家的车过来，回去的时候却只开走一辆，路途遥远，两个司机将如何安排？张建文压根就没考虑这一点，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先想想办法讨好程廷和俞锦绣这小俩口。 张建文拿着钥匙去找俞锦绣，“俞同志，我们多了一辆车，给你开吧。” 张建文笑得巴结，俞锦绣的唇角微扬。她是许久没见张建文笑着露出后槽牙的模样了，这人未免太势力了一些！ “不用了，我不会开车。” 俞锦绣不会开车？怎么不会！上一世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去考了驾照，无聊的时候满城市跑，车技溜得很。人家说开车的技术和骑自行车一样，虽然会生疏，但绝对不会遗忘，俞锦绣当然记得怎么开车，可她就是不想领张建文的情！ “女同志不会开车也很正常，那让你对象开吧！” 张建文又把主意打到了程廷的身上。在他看来，年轻的小情侣肯定是想一直黏在一起的，俞锦绣和程廷现在正打得火热，他如果给他们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俞锦绣怎么可能不感激？女同志都是口硬心软的动物，心底一个感激，可不就把之前的过节给忘了吗？ 俞锦绣挑眉，扫了程廷一眼，本以为他会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没想到他一把接过了钥匙。 “谢谢。” 程廷轻描淡写地道了谢，一看就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张建文却受宠若惊。别人对他致谢，他根本就不在意，可这人是市长的儿子啊！ 张建文舒了一口气，笑弯了眼，“不用谢！” 眼底的阴影逐渐扩散，弥漫开来，站在角落的楚琴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俞锦绣和程廷。兀自想了些什么，嗤笑一声，司机小林突然跑了过来，“楚琴同志，我们单位的车坐不下了，照领导的意思，现在也不算晚，你们几个年轻人可以散步回家，也当锻炼。” 散步回家？她有没有听错？ “即便是开车回家都要将近一个小时，走回家，得走到什么时候？”楚琴皱起眉。 小林耸耸肩，“那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了。” 俞锦绣和程廷得用车，他们一整车的人都得让路，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楚琴咬了咬牙，一句话都说不出。 一行人从饭店里出来，感受着微凉的风吹拂着，楚琴想跟自己的同事结伴回家，绕了一圈，却压根没看见同事们的身影。 这才一会儿工夫，都去哪里了？即便是跑着回去都没这么快的速度！ 楚琴正疑惑，程方斌阴阳怪气地在边上说道，“俞同志真是好心，带着他们一起坐市长儿子的车先走了。” 市长儿子的车？还不是他们单位的公家用车！说得这么好听，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原来到了最后，他们只把她一个人给甩了！ 楚琴提起脚尖，猛地将地上的碎石子踢走，像是泄愤一般，双眼通红通红的。 第八十九章落井下石 第八十九章落井下石 程济森的欣赏为什么会让她如此欢欣雀跃？ 程廷送她回家，一路上，俞锦绣终于把这个问题给想明白了，程济森觉得她是个好姑娘的事实让她的心情愉悦，这并不仅仅因为程济森是程廷的父亲，更重要的是——他是市长，是雅城人民交口称赞的好干部。 上一世，俞锦绣对程廷没上心，只知道他的一辈子过得顺风顺水，在单位上班的时候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后来从单位出来去做生意，刚开始似乎没什么起色，可不过两年的光景，他就坐拥了许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积累的财富。至于他的婚姻，她就更没留意了，毕竟这么一个人对她而言，太遥远。 当时，她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叶世宏，程廷再优秀与她又有何干？现在，突然与程廷有了这样的交集，这感觉对于俞锦绣来说很陌生。 程廷似乎刻意安排了路线，先将俞锦绣的同事们一个一个送回家，最后才轮到俞锦绣。同事们下车之前，一个一个向俞锦绣道谢，她也怪不好意思的。 “这车本来就是单位的，厂长只不过是借程廷开而已，送你们回家是应该的。” 同事们早就将刚才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摆摆手，正色道，“厂长是想要补偿你呢！刚才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你好脸色看，也得亏你自己的内心强大，才没当众哭鼻子。现在把这单位的车借你开，他是希望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同事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俞锦绣的对象愿意送他们回家，他们心中是感激的。毕竟这都累了一天了，虽说晚上的饭局让他们吃好喝好了，可到底是要随时看领导们的脸色行事，大家肯定是没法真正放轻松的。本来以为吃饱喝足之后还得拖着步子走好长时间的路回家，可俞锦绣居然让她对象把车子往他们身边一停，让他们上车。这些个小伙子可乐坏了，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临走前，也有人念及楚琴，俞锦绣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让她自己回去吧，现在虽然晚了，但雅城的治安好，不碍事。” 俞锦绣向来都不屑装模作样，她是根本就懒得搭理楚琴。有人乐意雪中送炭，有人乐意锦上添花，可像楚琴这样的人，却只知道落井下石，刚才楚琴在包厢里咄咄逼人的态度大家都看见了，这会儿又怎么可能打心眼里心疼她？这是活该！ 一路上，大伙儿有说有笑，现在，终于是到家了，伸了个懒腰，开车门之前，有人又看了坐在驾驶位的程廷一眼。 过去他们就见过程廷开着拉风的摩托车来单位，但是，他们这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本来以为开摩托车已经够气派了，没想到，程廷居然还会开车！他开车时的神态漫不经心，可驾车的技术却极好，稳稳当当地将每个人送回家，那神情，与单位里的司机是截然不同的！ 当然是截然不同了，谁让人家是程市长的儿子呢！ 还是俞锦绣好眼光，有这么好的对象，谁会希望叶世宏啊！那小子和程廷相比，简直是个破烂，也只有楚琴那样收破烂的愿意将他收走！ 单位里的年轻男同志并不碎嘴，只是有一说一而已。透过车窗，看见程廷和俞锦绣的侧颜，他们在心底感慨着人比人气死人这一铁律，最终也只是摇摇头。 郎才女貌的一对，他们根本就没资格说三道四！ 同事们一走，俞锦绣就开始兴师问罪。 “为什么从来没提过市长是你爸？连我爸都不知道！好在刚才我的反应灵活，否则不是要出大丑了吗？” 程廷轻笑一声，“你？出丑？我从来没见过你出丑。” “所以你是故意的？” 俞锦绣挑着眉反问，程廷朗声大笑。 俞锦绣出丑的模样会不会比现在更加生动有趣？程廷还挺好奇的。毕竟由陌生到熟悉，他见过太多次对她而言不利的局面，每一回他都觉得这下她丢人得丢大发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俞锦绣总是能在最后关头反败为胜。 他突然有些好奇，她俞锦绣究竟在意什么？ 程廷一点都没有认怂的意思，俞锦绣也没有不依不饶。程市长是他的父亲，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可这个事实和她以及他们俞家有什么关系呢？ 俞振发与程廷是上下级的关系，程廷没必要拿出程济森的身份来给自己讨半点好处。俞锦绣与他也只刚认识不久，他难道还要对她掏心挖肺？ 俞锦绣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她跳过了这个话题。 “那明天晚上怎么办？真让我去你家吃饭呀？”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程廷就是想发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觉俞锦绣愈发有趣，他愿意逗她玩，却又不愿意让别人逗她。因此，他才会突然在今晚出现，只为了保护她，不让她有一丝受到伤害的可能。 但是，俞锦绣还是俞锦绣，她能将自己保护得极好。 现在，程廷看着她的模样，突然觉得，或许与她做朋友也是不错的选择。 “明天晚上我来接你。”程廷眼底泛着的笑意始终没有消失，他是认真的。 俞锦绣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想拒绝，程廷却突然看穿了她的心思，“说好的互相帮忙，你难道准备过河拆桥？” 那一次，他们说好了要互相帮忙，程廷是来过她家了，也得到了她家里人的认可，她怎么也得礼尚往来一回。 只不过，有话应该好好说，何必乱放电？ 深邃的眼底，他的眸光清冽非常，俞锦绣盯着他的眼睛瞧，突然有些失神。 他似乎笃定了她不好意思继续拒绝，可是，看他这赖皮的模样，俞锦绣却总觉得违和感十足。 程廷应该是高冷的存在，不是吗？程廷在她面前嬉皮笑脸，这已经够奇怪了，可更奇怪的是，她心底某一个坚毅的角落似乎因为他耍赖时宛如大男孩的神态而逐渐融化。她好像觉得，这样的程廷，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有人情味。 “那你明天下班之后来接我吧，我就不准备什么了，又不是真的要见家长。” 俞锦绣的解释听起来有些刻意，程廷的眼睛微微弯起，唇角也在上翘。 他笑眯眯的样子让她下意识皱起眉，什么叫红颜祸水？好看的皮囊果然会迷惑人的心智！ 第九十章好马不吃回头草 第九十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到底是要去程市长家吃饭，俞锦绣左思右想，总觉得自己没有适合这个场合的衣服。有一句话说得好，女人的衣柜里永远都少这么一件衣服，因此，精品服装店从来不缺生意。 俞锦绣只好拉着詹妮去买一件。 两个人一路到了“红玫瑰”，詹妮还是没有被俞锦绣说服，“你说自己是不是吃饱了撑着？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人家的假对象！大家都担心你经过了叶世宏的事情要嫁不出去了，你倒好，像是生怕自己被上看上！” 俞锦绣的思想是愈发古怪了，詹妮看不明白，也理解不了。 “你说女人这辈子图什么？你别说‘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可即便不谈恋爱，你也得结婚啊。否则，难道你打算一辈子窝在家里，看着你的哥哥和弟弟娶妻生子，最后在家里被姑嫂问题耗着？锦绣，不要在程廷身上浪费时间，他根本就不适合你。” 詹妮并不见得是认为结婚生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只是潜移默化的观念让她不得不将婚姻当成女人的最终归宿。她想要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庭，可这个家庭究竟能否带给她希望，这根本就不重要。在本质上，她是潇洒的，至少在俞锦绣的记忆里，往后的几十年，即便家庭并不能给詹妮的心带来任何安稳的感觉，可她却将自己的日子过得极好。 墨菲定律说的是，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或许就是因为上一世的俞锦绣太傻气，将自己的全部希望都投进虚幻的感情世界中，才会使得自己的心漂泊流离，到了最后，不得善终。 听着她絮絮叨叨了一路，俞锦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詹妮，你跟我妈越来越像了。” 詹妮恨铁不成钢，“我这是忠言逆耳！俞锦绣，你把我说的话给记好了，已经折腾过一回了，这一次可千万别又把自己给搭上了！” 詹妮是为俞锦绣好，她见过程廷，这个男人不简单，若是真跟他发生了什么，想必俞锦绣受的伤害会比上一回更重。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她找一个平常人家的男人嫁了，过着寻常的小日子。 詹妮一心为俞锦绣考虑，可过去的她听不进去这些话，那是因为她被叶世宏迷得晕晕乎乎，现在的她还是听不进去，詹妮只希望她是真的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而不是继续往一条不归路上走。 “红玫瑰”的衣服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詹妮本来只是陪着俞锦绣去逛逛，怎想到了最后，自己的怀里揣的裙子和毛衣比俞锦绣的还要多。 两个人满载而归，拿着衣服去结账，林清却笑着帮她们将衣服装进袋子里，“不用结账了，就当是我送的。” 上一回，严必武的太太带着两个男人跑到店里来喊打喊杀，如果不是因为俞锦绣和詹妮在场，恐怕她要吃尽了亏。俞锦绣给了施然一个下马威，施然生怕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丫头发起疯，真要去严必武的单位里找麻烦，只好让人带了一大叠大团结来店里，说是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后来，林清数过，这一叠有整整五千块钱，她不是真的想要通过这样的机会大捞一笔，只是想到那天受的委屈，她觉得自己得到多少的补偿都是不为过的。 林清感激俞锦绣和詹妮，知道她们不缺钱，就想送几件衣服，可意料之中的是，这两个年轻的姑娘一个劲地摇头。 俞锦绣说，“这怎么行？我们是来买衣服的呀，该多少还是多少，林清姐，要不你就给我们打个折吧。” 詹妮也是笑嘻嘻的，“林清姐，白送衣服我们哪好意思收。要不给我们来一张贵宾卡，以后每回来都打个折，那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所谓贵宾卡，这概念在八十年代自然还不存在，詹妮也是听俞锦绣在提起自家的小生意时顺便说了一嘴，这会儿跑到林清面前一说。 林清觉得这两个姑娘真诚，就真的点点头，“好，那以后就给你们俩打折！” 买衣服的和卖衣服的都是乐呵呵的，一条街上做生意的老板们还都觉得奇怪，林清是哪儿来的本事，居然能让人家心甘情愿从口袋里掏钱。如果来买东西的是男人，凭着林清的脸蛋和身材能让人家神魂颠倒倒还是可以理解的，可问题是，这家店的客人们都是女同志啊！ 正值中饭时间，店里没多少人，林清送她们俩出门。 “锦绣，我去前面药店买一卷胶布，你等等。” 詹妮跑开，俞锦绣与林清站在原地等着。 雅城的春天还是没有过去，微风还是带着凉意，俞锦绣的侧颜很美，不知怎的，看着沉静的她，林清突然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锦绣，你真要去见对象的家里人啊？” 俞锦绣笑了笑，“对啊，怎么了？” 林清的双手握在一起，紧紧地捏了捏，还是说道，“上次听詹妮说，你处的对象不够好。不是说你去主持联谊会是要给那个男人和他的新对象一点颜色看看的吗？锦绣，你得想清楚，好马不吃回头草啊。” 林清很少会流露出这样局促的表情，俞锦绣笑着拍了拍她纤细的肩，“林清姐，我没这么傻。他能处新对象，我就不能处新对象吗？我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至于你，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一个能让自己依靠的好人。” 林清是在与严必武的那段感情上跌了一个大跟头，她早就已经对感情不抱任何期望，听见俞锦绣说的话，也只是笑了笑。 这就是年轻的小姑娘，她们将“爱情”视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以为自己总是独一无二的。却没想到，得到“独一无二”的爱情，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就好比她，如果过去她并不是对严必武一心一意，现在的她也不会将自己的一颗心紧紧封闭起来。 詹妮买了胶布回来，两个小姑娘手挽着手离开，临走之前还客气地摆摆手，跟林清道别。 总有人历经沧桑，也总有人能永远温暖如初。 俞锦绣回过头，她看见林清始终站在原地。 微风将林清的一缕发丝拂起，她将柔顺的发丝捋到耳后，淡淡地笑了笑，转身回到店里。 第九十一章你对我最好 第九十一章你对我最好 下班后，程廷准时来接俞锦绣回家吃饭。 看见她与詹妮一起从厂里走出来，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唇。昨天，俞锦绣说这不是真的要见家长，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可此时她的打扮，分明是精心准备过的。 今天的俞锦绣将头发披散下来，乌黑又柔顺的发丝乖乖搭在她的肩膀上，看起来格外温柔。她的肤色本来就白皙，这会儿穿着一件奶白色的针织衫，配着红白格子的背带裙，看起来既温婉可人，又足够时髦。 看她不顺眼的时候，程廷觉得她不务正业，一门心思想着打扮。现在看她顺眼了，他觉得她哪哪儿都是值得深究的，从来就不会有不得体的时候。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双标？程廷觉得他也应该好好检讨一下自己。 程廷拉风的摩托车停在单位门口，一见她出来，他的唇角就微微扬起，现在的他，怎么像个十足的暖男？ 这个发现令俞锦绣忍不住自个儿做了个鬼脸，她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人家程廷是长得挺好看，但她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成为“暖男”！ 程廷给俞锦绣递来一个安全帽，她一看，笑着接过，“这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买车的时候送的。” 俞锦绣翻了个白眼，坐上车，程廷发动了车子，不一会儿，在单位门口打量着的同事们又有话说了。 “年轻真好啊，谈个男朋友，两个人骑着摩托车就走了，跟拍电影似的。” “那可不？人家现在开的是摩托车，说不定过了两年，就直接换小轿车了。” 楚琴抱着从单位图书馆借去的参考书，从同事们身边擦肩，懒洋洋的风将她的长裙吹起，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脚踝，她面不改色，直接越过了这些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听说俞锦绣要去程廷家吃饭了，这是昨天在饭局结束时程市长千叮咛万嘱咐的，现在，想到一会儿的俞锦绣或许就要攀上一个她永远没有办法企及的高峰，她的心情是平静的。 原来，从恼羞成怒到现在的心如止水，只不过是一个瞬间的事情而已。她并不是真的已经想开了，只是学会了面对现实。 既然没有办法将俞锦绣从云巅拉下来，那她就只好去努力，有朝一日，她或许可以站在与俞锦绣一样的高度，到时候就是公平竞争的时候了。 经过那一回电影院的风波之后，叶世宏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楚琴。 他的心底好像冒出了两道声音，一道声音告诉他，楚琴是这个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孩，她脚踏实地，与自己有着共同的目标，只要两个人携手，总有一天，他们的生活会愈发好的。可另一道声音却又提醒他，楚琴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单纯，她有自己的虚荣心，有自己的心机，她嫌弃他没有成就，可又没有办法真正下定决心与他分开。 叶世宏心里也不是滋味，没想到他正寻思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未来时，楚琴却又想了另一出。 “世宏，我要去考试了！制钉厂会有一个名额，只要拿到这个名额，我就能去参加税务局的内部考试。如果能在税务局里谋个工作，以后就真的不愁了。” 楚琴读过书，当初若不是因为她的数学成绩实在是跟不上，就不至于直接放弃了高考。可在这个年代，高中学历也足够是很多工作岗位的敲门砖，税务局的内部考试不需要考数学，楚琴还是有信心的。 “那怎么样才能拿到这个名额？” 叶世宏的情绪突然没这么低落了。楚琴是有弱点，可只要是人，总有缺点，这个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此时，楚琴说自己要去争取税务局内部考试的名额，叶世宏当然是举双手同意。 税务局那是什么单位？即便是最底层的小职业，也比一个普通国营小厂的待遇要好。至于往后的晋升之路，叶世宏倒没有想得太长远，他只是觉得，楚琴够上进，那往后的生活就不会差！ “听说是现在我们自己的单位里进行一个考试，有笔试也有面试。笔试方面我倒不太担心，主要是面试——我只怕张厂长故意针对我！” “张厂长不是一次两次针对你了，如果你真要争取这个名额，他一定没这么好说话。如果真是自己技不如人，那也没有办法，可如果是因为过去的恩怨……”叶世宏也皱眉犯难，“那怎么办？”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楚琴眨了眨眼，终于又恢复了过去温柔似水的模样。 “世宏，不如咱们送点礼吧。张厂长的品德没这么高尚，真要是送上门去的厚礼，我不信他不收。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只要张厂长愿意收下咱们的礼，那这件事就算翻篇了，我只不过是想要一个与别人公平竞争的机会而已。” 只不过是想要一个与别人公平竞争的机会而已，这很过分吗？楚琴是真心觉得自己的这个要求是合理的。 想要在制钉厂争取唯一的那一个名额，对于楚琴来说并不困难。 这个厂子里的工友们能有几斤几两重，她心里都清楚。一些是如俞锦绣和詹妮那样的员工子女，他们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对他们来说，在哪儿工作都是一样，混混日子而已，他们的日子混得好好的，怎么会下苦工去学习，参加单位的内部考试？除了年轻的员工子女，还有不少是压根没读过书的，他们通过招聘进入制钉厂，干的却是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这些人或许有上进心，但他们没有上进的能力！而还有一小部分，则是厂子里主任级以上的中年人了，他们好不容易混到领导级别，哪舍得去税务局重新开始。 楚琴左右分析，觉得能成为自己竞争对手的——根本就没几个！ 现在，她只是想要给张厂长送份厚礼，让张建文忘记过去的不快，只是，她哪来的钱？ 她做不到的事情，只希望叶世宏能做到，眼下，她看着他，一脸的为难，他又哪里忍心拒绝？ “琴琴，你先回家去看参考书，只管安心考试。我一定会给你去筹钱，放心。” 叶世宏说到做到，楚琴的心落回到肚子里去，稳稳当当的。她笑着扑进叶世宏的怀里，柔声道，“世宏，我知道你对我最好。” 第九十二章未来嫂子 第九十二章未来嫂子 程家的气氛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还要紧张。 佣人玉兰在厨房里进进出出，准备着晚餐，于美微一会儿进了房间，一会儿又出了房间，时不时换上一身新衣裳，走到程济森面前问道，“老程，你看怎么样？” 程济森把报纸搁在茶几上，无奈地笑了笑，“就是未来儿媳妇来吃顿饭而已，家常饭，你不用这么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于美微把脚一跺，坐了下来，“我和程廷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了一点，他这会儿要带对象回家，我以什么立场出现呀？要是听见程廷喊我阿姨，也不知道他对象心里会怎么想呢！如果一会儿那姑娘觉得我就是这家里的保姆，那我该怎么自处？” 程济森一改平日里在单位的严肃，好脾气地笑了笑，“那我就先介绍，说这是我的太太，行了吧？” 于美微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在程济森是在今天早上才通知她未来儿媳要来的消息，否则，于美微大概要提早个数天在家里琢磨这件纠结她许久的事。 她是程济森二婚的妻子，这一点，很多人都是清楚的。程济森和原配的感情不太好，两个人生下程廷没多久，就分开了。后来，于美微与程济森相识，两个人过往的经历差不了多少，性情也相投，没多久就扯了证，一个带着儿子，一个带着女儿，一家四口生活着。 说是一家四口一起生活，实际上，程廷是不怎么着家的。程廷的工作单位比较忙，时不时留下来加班，中餐和晚餐基本上都是在单位里解决的。于美微并不是一个功于心计的人，平时虽然也有些自己的小脾气，但也是真心对程廷好，于是，他们俩相处得还算不错。 只是，程廷从来不改口叫她妈妈，这一点，让于美微心里不是个滋味。 于美微皱着眉，心里堵着一口气，一道俏丽的身影突然从厨房边上的小房间里走了出来。 “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了？”于倩去茶几上拿了个苹果，往程济森边上一坐，笑着问。 “你哥今天要带对象回家，我就提早回来了。”程济森笑道，“今天玉兰阿姨做了不少好吃的，你别吃苹果了，留着点肚子吃好吃的。” 于倩是于美微和前夫生的孩子，那个时候，两个人离婚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于美微是个有主见的，带着孩子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前夫。当时，一群人还在她身后嚷嚷，说是孩子都生了，还不如凑合过一辈子，哪个男人会接受带着个拖油瓶的女同志？于美微没理会那些人说的话，直接给孩子改了姓，母女二人生活着，没想到还真碰到了一个好男人。 程济森比她的上一任丈夫可好多了，至少他对于倩好！看着自家的女儿，于美微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程廷不愿意改口就不改口吧，男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即便是和亲妈都不一定有多亲密，更何况是继母！ “爸，你就放心吧，我的这胃可以装得下很多吃的，一个苹果而已，不碍事。” 见于倩笑眯眯的，于美微立马提醒道，“倩倩，今天你说话可得得体礼貌，在自家人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倒没什么，在未来嫂子面前可不能不懂事！” 于倩撇了撇嘴，“妈，你的意思是，未来嫂子和我们不是一家人咯？” 这孩子愈发古灵精怪了，于美微被她一噎，咳了声，“至少现在还不是！” 于倩这才满足地笑了笑，不是就好。 母亲带着她来到程家的时候，她不过九岁，而程廷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而已。一晃十年过去了，她已经成了大姑娘，哥哥也到了适婚年龄。程廷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即便是面对程济森都不苟言笑，可于倩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哥哥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原因无他，只不过是因为数年前，程廷为他遇到意外离世的妈妈落泪的时候，于倩给他递了一张纸巾。而且小小的她守口如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个秘密。 程廷对所有人都是淡淡的，唯独对她这个妹妹是好的，想到哥哥似乎要被别人抢走了，于倩心里酸酸的。 些许酸涩在她的胸口流转着，过了片刻，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妈妈说了，只要未来嫂子一天没进程家的门，那么他们四个人，永远都是一家人。 于倩是想要好好刁难未来嫂子一番的，以她对爸爸的了解，只要自己说的话做的事不算太过分，爸爸都不会过多计较，她坐在沙发上耐心等待，电视打开，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看着，脑海中勾画着未来嫂子的模样。 程廷的眼光极高，这么多年以来，于倩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能入他的眼，也不知道这未来嫂子究竟有多漂亮！ “爸爸，听妈说，你见过我未来嫂子了？”于倩问。 程济森点了点头，“昨天去外面吃饭，锦绣和他们单位的人也在那个饭店里。” 哦，是吗？于倩挑了挑眉。一群大男人的饭局，未来嫂子为什么要跟着去？于倩心里打着小九九，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即便未来嫂子和程济森是在图书馆相遇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而会笑话未来嫂子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 或许是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于倩本能地对俞锦绣产生了反感之情，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屑，她换了个话题，“那未来嫂子漂亮吗？” 程济森想了想。 上了年纪之后，他对年轻女同志的长相如何已经不会刻意去留神了，可俞锦绣是他的未来儿媳，总归是要关注一下的。 之前，有人拿了俞锦绣的照片给他看，照片是平面的，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昨天，他见到了真人，这真人总是立体的！ 回想一下昨天在这么多人里头认出俞锦绣的场景，连见惯了世面的程济森都不得不感慨，“漂亮不漂亮倒是其次，你未来嫂子特别大气。” 第九十三章我什么都不缺 第九十三章我什么都不缺 程济森这话一说，于倩乐了，差点笑出声来。漂亮就是漂亮，不漂亮就是不漂亮，说一个女孩子特别大气——这是一个好评价吗？ 在于倩看来，程济森是实在没什么话好说的了，又不好意思嫌弃程廷的对象，所以才搜肠刮肚，硬是想出一个算是褒义的形容词来。 于倩抿着唇笑，于美微横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女儿跟着自己进屋。 于倩一蹦一跳得进了屋，跟在于美微的屁股后面，“妈，怎么啦？你是不是也急着看那个女人的笑话呢？” 自己的女儿说话口无遮拦的，于美微沉下脸来，“于倩，你太过分了，你哥从来没有带过对象回家，我们都是希望他好的，怎么可能在等着看笑话？家和万事兴，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于美微为人豁达，几乎从不生气，这会儿见母亲拉着脸，于倩做了个鬼脸，“知道了，知道了，我什么都不说，行了吧！再说了，人才第一天进门呢，八字都还没一撇，现在说是未来的嫂子，未免早了点！” 于倩被宠惯了，丢下一句话，就嬉皮笑脸得往客厅里跑。她是瞧准了于美微不会在程济森面前教训自己。果不其然，望着于倩跑开的背影，于美微只是无奈地叹了叹气。 于倩对程廷的想法，作为的母亲的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异父异母的兄妹，同住一个屋檐下，程廷没什么心思，于倩却不尽然。过去于倩还只是个黄毛丫头，谁都没把这两兄妹之间的关系想到那方面去，可是，这些年，于倩出落得愈发标致了，那些一年才见一回的远房亲戚们自然把主意往这儿打。 去年过年，于美微带着于倩回自己的娘家走亲戚，程济森得留在单位里值班，自然没跟着一起来，于是，那些亲戚们按捺在心底的话终于有了一个抒发的途径。 “美微，孩子大了，你也得为她打算。听说你现在的丈夫家里还有个儿子，比美微大四岁？那孩子怎么样？市长的儿子当然优秀啦，如果这孩子够好，那就别便宜了外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留给自家的女儿，亲上加亲，多好啊！” 于美微娘家的那些亲戚不是没文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他们能想出这样的主意，不过是为了于倩好而已。可是，这像是什么话？于美微严词斥责了他们，还不忘叮嘱，往后见到程济森，千万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没想到，这些话，还是落到于倩的耳朵里去了。 于倩对程廷的态度，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逐渐改变的。 上回听老程说程廷处了个对象，于美微还挺开心的，毕竟程廷比于倩大这么多岁，如果他早点成了家，于倩的心思也就歇了。可没想到，未来嫂子还没到家里呢，于倩就已经满怀敌意了，这可怎么好？ 于美微拿着个鸡毛掸子满屋子扫着，明明家里已经干净得连一粒灰尘都见不着，可她就是焦虑。 也不知道于倩一会儿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正忧心着，敲门声悠悠传来。 程廷当然有家里的钥匙，此时选择先敲个门，想必是提醒家人们做好心理准备。于美微知道程廷是个好孩子，也知道自己这二婚生活过得很和美，她是感恩的，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瞎折腾。 现在，也只希望程廷的对象别这么好欺负，若是能让于倩碰一碰软钉子，那丫头说不定也就知难而退了。 于美微暗自思忖，放下鸡毛掸子，理了理衣襟，正要去开门，于倩却已经抢先一步。 于倩猛一把打开了门，那兴奋劲儿，比跟着程济森去坐火车还要足。她心底未来嫂子的模样已经逐渐清晰了，想来大概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端庄女同志，长得是不丑，但一看就是个无趣的大姑娘！否则，程济森怎么会夸她大气呢？ 于倩带着笑意打开房门，冲着程廷喊了一声“哥”。 程廷是带对象来的，拉着对象的手回家也不出奇，于倩笑得自然，而后装作不经意地将目光落在了俞锦绣的身上。 只不过是一眼，她嘴角的笑容就突然僵住了。 眼前的俞锦绣穿着奶白色的针织衫，红白相间的格子裙，这样的搭配，一看就是个赶时髦的俏丽姑娘。之前于倩在寝室里学时装设计的同学那儿看过一本时尚杂志，她觉得，未来嫂子穿得比杂志里的模特还要摩登。 于倩直愣愣地盯着俞锦绣瞧，程廷转过头，垂下眼，看了俞锦绣一眼。她仰起脸冲着他笑，洁白又整齐的牙齿突然晃了程廷的眼，他笑得宠溺。 于倩吞了吞口水，不是说未来嫂子长得极其大气吗？这娇媚的模样又算是什么？ 于倩愣在原地半天没出声，于美微自然也没错过这一幕。 程廷与他的父亲长得像，却也不像，于美微总觉得他还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伙子，眼底总是流露出几分冷漠与疏离来。倒不是要将她这个继母推得远远的，于美微看得出来，他是不知道应该怎么与她相处，索性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太亲密，但也不会过于疏远。 在于美微的印象里，程廷一直都是个冰山一样的存在，因此，她非常反对自己的女儿与他走得过于近。可现在，她却从程廷的眼底看出了几分与众不同的意味来。 他对这个姑娘，是特别的。 于美微笑着走到于倩的身边，“傻站着干什么呀？快进来吧！” 俞锦绣跟着程廷进屋，等着他将两瓶礼盒装的陈年酒和一盒进口燕窝放在茶几上，才笑着说，“叔叔阿姨，这是给你们带的礼物。” 说着，俞锦绣的目光移到于倩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很抱歉，之前不知道程廷还有个妹妹，所以没有准备好你的礼物。” 于倩抬了抬眼皮子，看着茶几上包装体面的礼物，耸耸肩，冷淡地开口，“不用了，我什么都不缺的。” 第九十四章代沟 第九十四章代沟 谁都没察觉到于倩说的话是在呛人，只有俞锦绣的眸光微微一动。 俞锦绣扫了于倩一眼，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大概是程廷继母带来的女儿。 其实一路上，程廷什么都没多讲，只是提醒了一句，说是他家的情况比较复杂，到时候见机行事就是了。见机行事？俞锦绣不禁失笑，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她和程廷又不是真的要去见家长，她这不过是与他假扮成一对，两个人互相帮助，难道还要对对方的家庭情况知根知底不成？ 听说在后世，有的年轻人为了防止父母亲戚逼婚，就会在过年的时候租个对象回老家，把这个年关给敷衍过去了，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至少有一整年的安生。俞锦绣可以接受这样的形式，因为她就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可是程廷居然也这么超前，她还觉得挺有趣的。 刚才，进了屋，程廷喊了于美微一声阿姨，她就猜出来了，这是个重组家庭。而于美微和程济森称呼那个女孩子“于倩”，这表示这个女孩子不是于美微和程济森生的，毕竟在那个年代，跟着母亲姓氏的孩子，还是少见的。 “锦绣，你太客气了，来家里吃顿饭而已，带什么礼物呢？你们年轻人薪水也不高，破费了。”程济森笑着让玉兰给俞锦绣倒了一杯茶，俞锦绣道了声谢，唇角微微扬起，“叔叔，这些礼物是从家里拿的，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俞锦绣这话一说，于美微就彻底放了心。 一开始见这姑娘长得斯文，笑容也是温婉柔和的，她还担心，生怕这姑娘不是于倩的对手，一来二往被于倩说的话噎着了，回去肯定要跟程廷闹。 可是现在，俞锦绣轻描淡写地说这礼物是从家里拿的，收了礼物的主人家自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双方都能安下心来，皆大欢喜。 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不声不响，情商却很高，于美微放宽心，笑了起来。 “锦绣，听说你和程廷认识一段时间了？”于美微看着俞锦绣，笑道，“一直让这孩子带你回家吃顿饭，他总是不好意思。要不是昨天你叔叔在饭店里碰见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个机会。” 于美微看起来很友善，与于倩的态度截然不同。俞锦绣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她的问题，顺带给她和程廷相识以来的相处稍稍润色一番。在俞锦绣的润色之下，她与程廷早就已经开始互相欣赏，程廷忍不住想笑，看了她一眼。 俞锦绣只能把脑袋一歪，在没人注意到的角度斜了他一眼。虽说撒谎并不好，但是，她总不能让长辈们对他们俩的相识过程云里雾里的吧！如果说的全然是实话，那叔叔阿姨肯定也纳闷，之前不是还互相看不上对方的吗？怎么才几个月，就互相看对眼了！ 俞锦绣歪着脑袋斜了程廷一眼，随即，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来，程济森和于美微看不见俞锦绣的表情，但也看得出程廷深邃的眼底缠绕着的意味，不由对视一眼。 看来这一回，这两个人是认真的！老俩口一个对视，立马心领神会，将视线发散到远方。年轻人总是害羞的，可不能让他们红了脸！ 程家的玉兰阿姨做的饭特别好吃，俞锦绣吃着一桌子的好菜，喝着桔子汁，几乎抽不开嘴说话。 这会儿，她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只不过是上市长家做个客，吃个饭而已，反正她又没有抱着什么目标来，自然也就不用有什么压力。程廷的家里人要是看得上她，那是再好不过，若是看不上她，也能避免往后的麻烦。 毕竟，他们现在在“处对象”，往后就会有“分手”的那一天！ 俞锦绣越放松，程济森和于美红就越是看这个姑娘顺眼。一个是打心眼里欣赏这丫头说话敞亮，一点都不藏着掖着，一个则是琢磨着如果自己家的女儿也能有这么大方的谈吐就好了。 一顿饭吃下来，程济森和于美红没有问她任何敏感的问题，程廷也挺照顾她，时不时给她夹几口菜，换一瓶新的桔子汁。俞锦绣觉得，这大概是她重生回来之后遇到过最“轻松”的差事了。 “哥，我的桔子汁也没了！”看着程廷和俞锦绣的互动，于倩的的心里发酸，忍不住跳出来给自己找存在感。 好在哥哥一直是宠着自己的，接过程廷递来的桔子汁，于倩瘪了瘪嘴巴，又笑了起来，“对了，嫂子，你也就比我大一岁而已，怎么就上班啦？” 这是于倩第一次开口对她说话，俞锦绣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一个喜怒形于色的小姑娘而已，心眼说不上有多坏，可肯定是对她这未来嫂子不甚欢迎的。 “是啊，我已经上班一段时间了。”俞锦绣笑了笑，淡淡地答道。 于倩“哦”了一声，让程廷帮自己打开桔子汁，喝了一口，认真道，“你这么早就上班了，学历不高吧？我哥可是大学本科毕业的，有时候我都听不懂他说的话呢，你们俩交流，不会有代沟吗？也就是说，你能完全跟得上我哥哥的思想吗？” 于倩问得一本正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充满着好奇心的小女孩，可是，表面上看起来再天真懵懂，实际上，她也不小了。 没有任何一个成年人可以借着“不谙世事”的幌子来伤害别人，有那么一瞬间，俞锦绣想开口教教于倩做人，可视线在触及程济森和于美红尴尬的神情时，心里的冲动立马被她压了下去。 长辈还在场，她不想让他们为难。 于是，俞锦绣好脾气地笑了笑，“会不会有代沟，那可能得问你哥。” 问题被抛到程廷的身上，谁让他是始作俑者？将这棘手的问题丢给他，俞锦绣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 俞锦绣话音落下，于倩有些忐忑，哥哥会不会怪罪自己？ 于倩正寻思着，程廷已经抬起眼，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于倩，你和阿姨相处的时候有没有代沟？” 第九十五章老婆可以再换 第九十五章老婆可以再换 乍一听程廷说的话，于倩心里头还犯嘀咕，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怎么怪怪的！正琢磨呢，于美微已经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 “于倩，从小到大爸爸是怎么教你的？胜不骄，败不馁，即便考上大学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个社会上比你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 于倩从小就来到程家，对于外界来说，她只是程济森的一个便宜女儿而已，可是，对于程济森来说，他们父女的感情却是实打实的。程家家教严，孩子若是做错了事情，打一顿倒不至于，但好好教训一番是在所难免，这会儿，他斥责着于倩，声音虽不大，但到底是严肃的。 于倩立马不吭声了，垂着脑袋吃菜。漆黑的眼珠子却一个劲地转着，她没想到爸爸居然会当着外人的面指责自己！ 于美红摇了摇头，对着俞锦绣说道，“锦绣啊，于倩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小姑娘家家的一时骄傲而已。阿姨代她向你道歉了，你别跟她计较。” 于美红到底是长辈，俞锦绣也没想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低头，刚要笑着开口，一道冷厉的声音却由她的耳畔响起，“不用你代替，她做错了事情，说错了话，她自己道歉！” 程济森恢复了传说中的程市长该有的威严。 “爸！”于倩跺了跺脚。 程市长沉着脸，一点都不留情，气氛降到了冰点，于倩似乎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俞锦绣觉得自己的嗓子正在发痒，这个情况下，她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话？ 俞锦绣偷偷看了程廷一眼，他面不改色，只是将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程廷的视线中带着戏谑的笑意，他仿佛是在笑话她够怂的，明明一开始是她将战火转移，这会儿反倒想息事宁人了。 程廷这眼神彻底令俞锦绣重燃斗志，她不甘示弱地回看了他一眼，目光锁定于倩。 于倩是心有不甘，这样的不甘心是介于无奈和愤怒之间，恐怕经过这一回，她和这丫头的恩怨是要结上了。于倩是与俞锦绣杠上了，她皱着眉与俞锦绣对视，却怎么都不愿意投降。 如果于倩好好说句话，她倒是可以考虑免了这令人难堪的歉意，可是现在，于倩连一声都不吭，难道俞锦绣会服软吗？ 两个孩子僵持不下的时候，于美红也有些犹豫。在理智上，她希望俞锦绣可以让于倩吃个闷亏，这样一来，现实也会让于倩知道自己不应该再不知天高地厚下去。可在情感上，她又希望俞锦绣能让让自己的女儿，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压制着死死的。 私心占了上风，于美红为难地看了程市长一眼，程市长却不动声色。她知道，于倩是非道歉不可了。 “于倩，锦绣姐第一次来家里做客，你不能这么没礼貌。”于美红淡淡地开口，“道歉。” 于倩嗫嚅着唇，她委屈坏了，想要向母亲求救，却也看得出来程济森是铁了心。他们家走的是严父慈母的路线，平日里家里的小事情是于美红说了算，但这会儿程济森都开口了，她就是真的摊上大事了。 只不过是笑话未来嫂子几句而已，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于倩在心底抱怨，想了想，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口，“对不起。” 于倩的声音轻得如蚊子的“嗡嗡”声，俞锦绣歪歪脑袋，“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于倩咬着牙关，恨不能指着俞锦绣的鼻子大骂一顿。委屈巴巴地看了程廷一眼，见程廷的眼神一直在看俞锦绣，她气得快哭出来了。 好好好，所有人都向着俞锦绣，大家都生怕俞锦绣在这儿受了委屈，一比较，她就成了最无谓的那一个了！ 深吸一口气，于倩冲着俞锦绣高声道，“对不起！” 俞锦绣这才笑了笑，“不要紧，你这不是还小吗？” 其实也不小了，只不过是比俞锦绣小一岁而已，于倩突然觉得自己的耳根子火辣辣的。多说无益，于倩尴尬地将视线转开，低着头扒饭，本来还香喷喷的饭菜突然没这么美味了，食不知味的感觉让她心里更加不舒坦，她还真想马上拍屁股走人，可程济森盯着呢，这么没教养的事情，于倩不敢做。 俞锦绣看得出于美红心疼自己的闺女，也看得出程市长是在为于倩好，照理说她也不该不依不饶。可是，她要是真松了口，岂不是真的吃了大亏？于倩一开口就瞧不起人，挖出格坑不怀好意地等着她跳下来，这个时候，她难道还要保持着宽宏大量的美德？ 于美红心疼自己的女儿，这自然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她俞锦绣也是人家的闺女，跑到他们程家来吃饭，人生地不熟的，难道还不能保护好自己了？ 俞锦绣觉得自己没做错，吃得更加香了，于倩又恢复了只吃饭不说话的状态，程济森与俞锦绣谈了谈国营小厂的发展问题以及她未来的职业规划，程廷也插上话来，三个人谈得其乐融融，之前的不快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谁也没放在心上。 饭后，于美红给他们送上了餐后水果，俞锦绣也没客气，仰着脸，礼貌地道谢。于美红盯着她看了半晌，也笑了起来。 这是个好孩子，在关键时刻有自己的原则，虽说她没给于倩好脸色看，但谁让于倩自己没有眼力见呢？于美红心中的天平开始向俞锦绣倒去，想了想，还是有些心疼女儿，盛了一小碟水果往女儿屋里端。 于美红进屋的时候，于倩正趴在书桌上写字，说是写字，其实就是在胡乱涂鸦，这丫头一直都是这样，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从来都不藏着掖着。 这是于倩的优点，却也是她的弱点。 于美红放下水果，于倩就把脑袋别了过去，于美红“啧”了一声，“她快走了，你别在屋子里坐着，出去送一送。哪里学来的倔脾气？现在对你未来嫂子不冷不热的，小心将来你哥生你的气！” 话音未落，“噌”一声，于倩站了起来，“谁说的？老婆可以再换，妹妹只有一个，我不信哥哥会怪我！” 第九十六章暴脾气 第九十六章暴脾气 于倩是个暴脾气，“腾”地站起来就要往屋外走，望着她的背影，于美红叹了口气。娶了媳妇忘了娘，更何况，她于美红不是程廷的亲生母亲，于倩也不是他的亲生妹妹，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于倩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于倩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俞锦绣正好起身告辞。 “叔叔，谢谢你和阿姨今天的款待。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家了。”俞锦绣温柔地笑着，说出的话带给人如沐春风之感，说来奇怪，明明是明媚动人的相貌，却不会给人带来十足的压迫力，这大概就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将美貌视作自己的武器！ “这么早就走了？”程济森看了一眼时间，还觉得意犹未尽，“下次再让程廷带你去爷爷奶奶家坐坐！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看见你一定很开心！” 俞锦绣笑了笑，“好的，下回再见。” 俞锦绣满口答应下程济森的“预约”，却一点都没走心。成年人的寒暄就是这样，下次一起玩，下次一起吃饭，下次再见面，可实际上，这些都只不过是空泛的口头邀约而已，下次是哪次？谁也不会真放在心上。 俞锦绣站起来，于美红连忙出门送，程廷说，“爸，阿姨，我送锦绣回去。” “好，应该的，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别让锦绣的父母担心！” 宾至如归的感觉俞锦绣是真的感受到了，程家的家庭氛围还不错，只不过，这也与她无关。说到底，她只不过是来帮个忙而已，如今这忙是帮成了，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程廷都不会再被家里人催着去认识新的对象了。 俞锦绣和程廷并排走着居民楼的楼梯，天色沉了，俞锦绣看不清脚下的路，小心翼翼地扶着楼梯把手，一个转身，却突然看见程廷的手虚虚地环在她的身后。程廷这是生怕她会一不小心绊一跤，所以才在暗处默默地保护着她，一时之间，她感觉自己的心窝上仿佛拂过了一丝柔软的羽毛，一颗心骤然生出了几分暖意。 对于程廷来说，程济森是父亲，可对于俞锦绣来说，他是市长。面对这市长，俞锦绣的心中也不是不忐忑的，一整个晚上，他总是坐在她的身边，话虽不多，可每每她难以招架的时候，他总是能适时地说几句话，让她安下心来。 今天晚上，她来帮他的忙，可他也没有让她有任何为难的时刻，即便他的妹妹试过出言刁难，可他还是选择站在她这一边。 俞锦绣的心事突然变得柔软而细腻，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可以感受到在他的沉默背后藏着的温柔。 稳稳当当地走下最后一节楼梯，俞锦绣转过脸，看了他一眼。 皎洁的月光之下，程廷的轮廓显得清晰，抬起眼，他的眸光清澈明亮。 心思一晃，有片刻的失神，俞锦绣扬起唇笑了起来，突然之间，有匆匆的脚步声由上至下，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于倩急匆匆跑下楼，“哥，我和你一起送一送嫂子吧。” 说罢，于倩挽着程廷的臂弯，心安理得得在边上走着。于倩对程廷的占有欲昭然若揭，不像是妹妹对哥哥一般的亲昵，倒像是生怕他被抢走似的。 所幸她不是程廷的正牌女友，否则将来要面对的烦心事可不少，俞锦绣松了口气，心里生出了几分侥幸的心理。 三个人一起走了几步，俞锦绣一声也没吭，于倩倒是叽叽喳喳的，生怕不能在这短暂的路程中将自己在学校时发生的事情对程廷说清楚。 “哥，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真的是太严格了，学校里那些不靠谱的同学只要一碰上他——” “于倩。”程廷打断了于倩，“我们要开车回去的。” 于倩将没说完的话通通吞回到肚子里去，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哥，你要开摩托车带她回去？” “是啊，怎么了？”俞锦绣笑得够欠扁的。 于倩沉默着，不寻常的心思在唇齿间绕了一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俞锦绣笑了笑，顺势挤走了于倩的位置，挽着程廷的手，“我们先回去了，妹妹。” 说罢，俞锦绣拉着程廷就要走，两个人并排时的默契刺痛了于倩的眼，她低下头，握紧了手中的桔子汁。 俞锦绣离开后，于倩说嫂子喜欢喝桔子汁，要送一瓶给嫂子，让嫂子带走。其实，买瓶桔子汁多小的事情，对谁来说都不是个负担，可既然小丫头愿意向未来嫂子示好，做长辈的也不会拦着。 于倩也说不准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带着瓶桔子汁下楼，是想要看看俞锦绣和哥哥是怎样相处的？或者是想要给人一个下马威？ 她只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全都涌到了头顶，而后，她打开桔子汁就往俞锦绣走去。 “嫂子，你喝一口吧。” “我不喝了，谢谢。”俞锦绣轻轻地将桔子汁往外推。 “嫂子，你就喝一口吧！我特地给你拿下来的！” 于倩一个劲地把桔子汁往俞锦绣的面前推，她的热情显得格外反常，程廷不动声色，俞锦绣的眉已经皱了起来，“于倩，我不要。” 于倩打的什么主意？俞锦绣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人难缠得要命。俞锦绣抬起眼，她准备让程廷管好自己的妹妹，可话还没说出口，于倩已经将小半瓶桔子汁泼在了她的衣服上。 奶白色的针织衫本来没有任何污渍，透出几分温软，橙黄色的桔子汁往上一泼，一切美好全然消失。于倩花容失色，捂着嘴巴，“对不起，嫂子，我不是故意的！” 于倩是故意的，她眼神中的挑衅，俞锦绣看得分明。 “于倩，锦绣不是说了吗？她不要。”程廷的眉心皱起，半是责怪。 于倩低下了头，“哥，我不是故意的。嫂子，我都已经道歉了……” 爸爸妈妈不是说俞锦绣暂时还不是他们家的人吗？既然如此，哥哥一定会向着她的吧！只要未来嫂子暴露出对她的敌意，哥哥肯定会站在她这一边的，于倩暗暗想着，却没想到一股黏糊糊的湿润扑面而来，仰起头，她尝到了嘴角的一丝甜腻。 是桔子水的味道。 “你！你有毛病吗？为什么要把桔子汁泼我脸上？” 第九十七章自作自受 第九十七章 自作自受 于倩是刻意打扮过的，又长又浓密的乌发披散着，看起来累赘得很，此时俞锦绣将剩下的大半瓶桔子汁夺了过来，猛然往她脸上一泼，她的头发看起来就更滑稽了。 桔子汁里的糖分够高的，将于倩的发丝一缕一缕黏在一起，于倩懵了，甚至都没去拨弄自己的头发。她知道自己这时肯定狼狈透了，求助般地看了程廷一眼，她满心委屈，“哥，她故意的，她不喜欢我，她想要报复我刚才的不小心，所以故意把桔子汁泼我身上！” 即便过去父母没离婚时，她也是家里的独生女，从来没有被忽视过，更何况现在的她是雅城市市长的女儿！于倩“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气得眼圈通红，“哥，你要为我出气！” 程廷看了于倩一眼。 一整晚她对俞锦绣有多么深的敌意，难道他看不出来吗？这个妹妹，真是被他宠坏了。 “俞锦绣，你有什么话要说！”于倩恨恨地瞪着俞锦绣，满心的委屈。 没想到俞锦绣只是摊摊手，一脸无奈，“很抱歉，你不是故意的，但我是故意的。”说着，她握着桔子汁的玻璃瓶，冲着于倩晃了晃，“这瓶桔子汁，咱们一人一半，公平了。” 于倩本来以为俞锦绣会竭力去狡辩的，毕竟她还指着程廷娶自己，怎么可能会直接对着他的妹妹做出这样没有教养的举动来？于倩都想过了，如果俞锦绣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就要和这女人好好杠到底，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容忍这样的女人成为哥哥的对象！ 她都已经将说辞准备好了，准备一一揭穿俞锦绣的真面目，却没想到，俞锦绣居然直接就认了！ “你——你——”于倩指着俞锦绣的鼻子，“你泼了我一脸的桔子汁还理直气壮的？看我一会怎么去跟我爸妈说！你以后别指着进我家的门了！” 于倩气急败坏，俞锦绣反而是慢条斯理的，“好啊，你记得和叔叔阿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别一着急就哭鼻子。说来也是十九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呢？要泼人桔子汁就把整瓶都泼了，剩下一大半，不就是要给我反击的机会吗？” 俞锦绣只比于倩大一岁，可此时她环抱着双手说教的样子，竟将于倩狐假虎威的气势榨得一滴都不剩。 程廷站在原地，若有似无的笑意隐在月色中，俞锦绣把于倩气得头晕脑胀的，他竟然还觉得有趣。 “行了，别看热闹了，”俞锦绣打破了平静，对程廷说道，“我自己回去了，带你妹回家吧。对了，我这针织衫新买的，还挺贵，你什么时候来找我一趟，把衣服的钱赔我。” 说罢，她就转身了，片刻之后，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只留下于倩气得把脚都快跺碎了。 “哥，你找的这是什么对象？张嘴就是要钱！一件针织衫而已，要多少钱？赔她，赔她就是了！以后咱们别跟这种女的有什么交集了，她配不上你！”于倩拉着程廷往家里走，边走边扯着自己一头黏腻腻的发丝，“刚才在家里的时候还人模人样的，一出门就开始欺负我！看我一会回家怎么跟爸妈把事情说清楚，她以后别想再来我们家了。” 扯了扯发丝，指缝间就被黏在了一起，于倩越想越气，立马加快了脚步，走了好半晌，才发觉程廷的沉默与往日是不同的。 往日的程廷，虽然不怎么说话，可对她是真的好。一般来说，她在他身边事无巨细地将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大事小事一一说着，他便笑着点点头，偶尔也会接两句话。可现在，他对她爱理不理的，注意力似乎放在了别的事情上。 难道说，哥哥的心里还有那个女人？ 这个发现令于倩心中一惊，她一把拉住了程廷的手，“哥，她欺负了我，你不是最疼我的吗？” 于倩的恐惧溢于言表，她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心中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哥哥最疼的就是她，应该不会真的发怒吧……却没想到，话音未落，程廷已经甩开了她的手。 “哥……” “锦绣是我的女朋友，我带她回家，不是由着你针对的。” 眸光之中透出几分冷意来，他的语气很淡，眼底几不可察的怒意转瞬即逝，于倩的心跌到了谷底。哥哥看起来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有些人觉得他很难相处，好像动不动就会发脾气似的，可是，她却清楚，程廷根本就不是一个易怒的人。 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淡淡的，可她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像此时一样责怪自己。 “哥，我真不是故意的。”于倩的声音闷闷的，“俞锦绣是故意的，你为什么不怪她？” 程廷皱眉，“有人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撒野了，她还不能反击？” 一时之间，于倩说不出话来，动了动嘴皮子，最终只是跟在他身后回家。 打开家门，程济森和于美红还在沙发上吃水果聊天。他们对俞锦绣是满意的，这女孩虽然年轻，但说话够得体，对未来的规划也够清晰，谁都不能说她配不上程廷。 “回来啦？”见两个孩子回来，于美红立马站了起来，刚走两步，就看见狼狈的女儿。 “于倩，你这是怎么了？”程济森问道。 于倩摇摇头，瘪着嘴不说话，她是受了委屈，但程廷说得对，这都是她自作自受！现在是回到家了，她却不敢扑在爸爸妈妈的怀里哭，得罪了俞锦绣事小，真的惹程廷生气的话，那可就是件大事了。 于倩低着头，程济森就只好问程廷，“于倩这是怎么了？还有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让你送锦绣回家吗？” “于倩拿着桔子汁下楼，不小心摔倒了，洒了一身。”程廷抬了抬眼皮，往门边走去，“至于锦绣，我现在去送她。” “于倩真是太不小心了，也不小了，还马马虎虎的。”程济森摇摇头，又对程廷说道，“别让女同志等太久了，你快点下去。” 房门打开，又被轻轻关上，望着程廷离开的背影和于倩失魂落魄的模样，于美红若有所思。 第九十八章假戏真做 第九十八章 假戏真做 程廷骑上摩托车，往俞锦绣回家的方向开去。 他突然想起带着她回家的时候彼此间说的那些话。 落日余晖，她坐在他的身后，纤细的手轻轻扶着他的腰，却没有任何的暧昧情意。 “程廷，你帮我一次，我帮你一次，以后我们就扯平了。” “照你的意思，好像不打算再见面了？” “见面？为什么要见面？难道你还打算假戏真做不成？” 程廷回头看，俞锦绣在淡淡笑着。 他们之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也就是这样的默契，让他确定，即便与她假装是一对，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她是绝对不可能赖上他的，可他的心意却突然有些失控。 于倩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女孩子，最多只是有点任性而已，从小到大，父亲都告诉他，他是哥哥，应该让着妹妹的。因此，程廷从来没有真正和于倩计较过什么。直到刚才，他看着于倩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俞锦绣的麻烦。 俞锦绣不是个好欺负的主，所以即便看见于倩胡搅蛮缠，他也没有站出面说一句公道话。可是，俞锦绣把这烂摊子收拾完，转身就走，这让他有些失神。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吗？ 路灯照耀出的昏黄灯光投在街道上，与月光交织在一起，俞锦绣一个人沿着路边缓缓走着。 雅城的治安很好，虽说程廷家离她家有点远，但慢慢吞吞地踱步回家，就当是消食了。 本来以为程市长非常严厉，没想到面对孩子们的时候他是个慈父，于阿姨虽然是程廷的后妈，可这人看起来也很通情达理，除了于倩，总体来说，这是一个相对民主的家庭。在这个年代，“民主”对于一个家庭的和谐是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的，在他们家吃饭，俞锦绣觉得很愉快。 她想过，如果真的要结婚，或许就是找一个这样的家庭吧。在这样的知识分子家庭中，她不必再像上一世与叶世宏的家里人相处时那般委屈纠结，遇到问题也不会总是鸡同鸭讲，更重要的是，程廷会站在她这一边。 于倩咄咄逼人，俞锦绣一点都没有手软，于倩是程廷的妹妹，于她而言，却只不过是一个一起吃过一顿饭的陌生人。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要对于倩心存仁慈？ 于倩想要与她对着干，她当然不会白受了欺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在情理之中的。 她不把于倩放在眼里，那是因为她没有将程廷放在心上，她没想到的是，程廷居然一直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她见过了太多的大风大浪，重生回来，本应该是心如止水的。她的人生按照着自己的规划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步伐很缓，却稳当。本来以为往后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程廷的出现，却突然搅乱了她平静的心湖。 或许应该早些离开，否则，她就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过去受的罪难道还不够深吗？她绝对不能浪费自己的时间在这样虚无缥缈的感情之上。 俞锦绣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身后人的突然出现，她无知无觉。 程廷把车停下，拉着她的手，“太远了，我送你回家。” 她的手，他握在掌心，从一开始的陌生，到现在的熟悉，也不过是数日的光景。他忽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感受过，但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俞锦绣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不自然地抽了回来，“好，谢谢。” 俞锦绣没客气，直接坐上车，双手想要扶在他的腰际，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放在了车后的扶手上。 程廷的眼眸微微一沉，侧过眼，随即踩下油门。车速极快，俞锦绣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前扑去，手忙脚乱地从身后搂住了他。 片刻之后，她才红着脸把身子坐端正。 软绵绵的身体环着他，回过神之后才躲开，程廷的唇角往上扬起，眼底波澜不惊。 到了家门口，俞锦绣下车，“谢谢，你回去吧。” 一个转身，手腕又被他紧紧握在掌心里，俞锦绣无奈道，“程廷，我们的关系，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程廷松开手，“我是来还你衣服钱的。” 说罢，他大大方方地拿出两张大团结，“够吗？” 俞锦绣想了想，从里头抽了一张出来，“不需要这么多。”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于倩好端端地把桔子汁往她的新衣裳泼，俞锦绣心里还委屈呢。只是，她的委屈从来都是藏在心底，独自去消化的。她习惯一个人承担一切，撒娇也好，撒泼也罢，这些外放的情绪，再与她无关。 俞锦绣拿了钱就走，临去之前，还顺便摆摆手，“你回去吧。” 程廷也就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当俞锦绣的手扶上家门的时候，程廷也已经离开了。 两个人心里憋着一股子劲，谁都想要表现出潇洒的一面，谁都知道自己心底藏着一些莫名的心思，可谁都没有去正视。 回到家，父亲背着手从屋里走了出来，“锦绣，今天去见程廷的家里人了？怎么样？人家有没有为难你？” 俞承光坐在沙发的一角，露出一脸认命的表情来，俞锦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真是个大嘴巴！” “姐，我也是没办法。他们问你去哪儿了，我也不好说谎呀！” 俞振发往沙发上一坐，“锦绣，别怪你弟，快说说，程廷的父母好不好相处？” 俞锦绣也没多想，“程市长很好说话，于阿姨也很尊重我，这顿饭吃得还挺和谐。” 俞振发闻言，点了点头，“既然都上人家家里吃饭了，就别程市长长，程市长短的，往后都是一家人，太生疏了！不过我真没想到，程廷的父亲，居然就是程济森！他的家庭情况啊，复杂啊……” 俞振发还在感慨，没想到居然和程家有了这样的关系，俞锦绣哪还有精力去反驳他，靠在沙发上，发着愣，迟迟没有吭声。 第九十九章我要做生意 第九十九章我要做生意 夜深了，于美红轻轻敲了敲女儿房间的门。 于倩擦干了眼角的泪，带着鼻音，“进来吧。” 于美红走进屋子，坐在于倩的床边。 孩子是长大了，这些年也没受什么委屈，可是，对于孩子来说，物质条件再丰富，又有什么意义？ 就比如说程廷，他们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足够成熟，可是，在这个家中，他却始终没有办法展开笑颜。 一开始，于美红就觉得于倩和程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程廷这孩子太冷漠了，她不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和他凑成对，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于倩会被他伤得很重。 看现在，于倩就为程廷落泪了。 于美红轻轻抚了抚于倩的头发，“受欺负了？” 于倩“嗯”了一声，“她拿桔子汁泼我……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只是不喜欢她和我哥走得太近而已。这女的太过分的，她的性子，我不喜欢……” 孩子就是孩子，即便一声不吭，可于美红也看得出来她是在外头受了委屈的。此时，于倩落着泪，于美红也心疼。 “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就因为她是你哥哥的对象？于倩，做人不能不讲道理。我和你爸都觉得锦绣挺好的，和程廷很般配。” 于倩皱着眉，“妈，连你都不帮我？” 于美红摇摇头，说，“我不是不帮你，只是，你不是程廷的亲妹妹，我也不是程廷的亲妈妈。老程都已经接受锦绣了，我们就没资格多说话，做人，最重要的是懂得分寸。” 于倩想些什么，于美红没有办法控制，但她知道，一时半会，她肯定是想不明白的。于美红帮着于倩把房门轻轻带上，“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关上房门，于美红还是于心不忍。只是，于倩的确不应该抱持着不该有的期待了。刚才看见程廷转身下楼时眼底的急切，于美红就知道，于倩是真没戏了。 于美红去厨房里倒了一杯水。 热水瓶的盖子刚一盖上，房门就被打开了。 程廷这才回家，热恋中的男女就是不一样，刚刚分别，就难舍难分了。吃饭的时候，程廷对俞锦绣够照顾的，这样的照顾与平日里他面对于倩时是不同的。于倩总说哥哥最心疼自己，可于美红看得出来，程廷照顾于倩，那是觉得她是个小孩子，可面对俞锦绣，他们是平等的。 只有在这样的平等下，才能滋生别样的情感。 “程廷，吃饱了吗？要不要阿姨给你煮点夜宵？” 程廷摇摇头，“不用。” “程廷，于倩这孩子你也知道，虽然任性，但也没什么坏心眼。她是不是惹锦绣不开心了？不好意思啊，你们别跟她计较。” 于美红一直都不是一个爱搬弄是非的人，一起生活在程家，他们俩和谐相处，从来没有红过脸，此时于美红为了于倩来向他道歉，也的确是为了这个家好。 这个家，对他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对于程济森而言，却是一个可以休息的港湾。 “阿姨，于倩没惹锦绣不开心，你别乱想。”程廷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想了想，还是说道，“谢谢你为锦绣准备了这么丰盛的晚餐。” 于美红笑了笑，看着程廷进房。人人都说二婚的女人遭罪，她倒没有感受过这一点，家庭和婚姻都需要靠自己来经营，她希望他们的这个家，会越来越好。 程家是宁静的，俞家却热闹非凡，因为俞承国回家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这好像是国家的新政策，国家干部的子女可以有一个进国家单位的名额。虽说是老大优先，但老大要是自愿放弃，机会肯定就落在弟弟妹妹的身上了。”俞承国笑着说。 “哥，你为什么要放弃？” 这个家里，除了老大，谁都不是读书的料。国家单位的工作名额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俞锦绣和俞承光都让他自己上，俞承国却只是摇头。 国家的政策当然是由上头自己分配单位的名额，俞承国却不愿意听从分配。俞承国只是简单这么一说，俞锦绣依稀回忆起俞承国在后世的职业道路。先是从银行考到检察院，后来又去了市政府，最后在市政府的发改委发光发热，有人说这条路他走得极其顺遂，他的家人却知道，为了这一切，他努力了多长时间。 俞承国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他相信只要足够勤奋，一定可以靠自己的本事从银行跳出来。俞锦绣笑了笑，“我哥很能干的，即便不要这个工作，也能找到更好的。” 俞锦绣理解自己，俞承国有些诧异。印象中妹妹一直是个傻乎乎的女孩子，除了恋爱和打扮，她什么都不懂，可是现在，她却逐渐成长，这样的变化，令他感到欣慰。 “这机会还不错，现在改革开放的春风虽然是吹满地了，可是为国家打工还是值得骄傲的。锦绣，承光，你们自己两个人商量一下。” 俞锦绣一直都很庆幸，她庆幸自己的父母从来都不重男轻女，在这样的条件之下，他们给了姐弟俩公平竞争的机会。 “承光一直没有一份像样的工作，如果能进国家单位上班，也是个金饭碗了。” “锦绣的单位效益一般，和政府单位的工作没法比。” 俞振发和陈婉妹讨论着，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倒是俞承光翻了个白眼，“让我去单位上班？免了吧！我既没哥这么会做人，会说话，又没姐这样有脑子，一会儿不小心得罪了领导，说不定还吃不了兜着走。爸，妈，这段时间我已经想清楚了，对于未来的工作规划，也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雏形。在单位上班，如果不是像我哥这样有能力，说不定到了四五十岁还在底层晃荡。我决定了，我要做生意，至于这个好机会，还是留给我姐吧。” 俞承光最近对经营自家的买卖产生了巨大的热情，这一点，俞振发和陈婉妹都看在眼里，此时他明确地表示要放弃机会，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锦绣，一会我把资料给你，你多少看看熟悉，到时候面试也能轻松一点。虽说是内部名额，可到底是大家都争着抢着的岗位，总要走个形式。”俞承国站起来，说道。 俞锦绣笑着点点头，“哥，是什么香馍馍啊？那么多人挤破了脑袋。” “税务局。”俞承国说道，“听说你们厂也有个竞争的名额，不过这是得实打实去考的！，一层筛一层，还真不一定能考上。” 第一百章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第一百章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楚琴和叶世宏都没闲着。 既然已经有了一个目标，那就要为了目标去努力，即便是咬牙切齿都要坚持着，楚琴的斗志感染了叶世宏。 在楚琴终于迎来单位内部的笔试机会时，叶世宏拿来了一条香烟，两瓶酒。 “你哪儿弄的？” 楚琴接过香烟一看，大前门的香烟虽算不上顶好，送人也不至于不体面，至于两瓶酒，楚琴也不认得是什么牌子，可叶世宏做事周全，想来也不会在这方面让她跌了面子。 楚琴满脸欣喜，叶世宏紧绷的唇角才微微上扬，“别管我哪儿弄的，你放心拿去用就是了！楚琴，只要你这一次不错失这个机会，那往后的前途就大不同了。我听单位里的主任说，如果真进了税务局，工资和福利至少是成倍上涨的，往后就不愁了。” 单位主任还说，楚琴如果出息了，连带着他叶世宏也沾光，毕竟一个家庭是两个人的事，两个人共同努力，总比一个人去硬闯来得有劲。关于未来的事情，叶世宏倒没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楚琴被家里人压榨成这样，怪不容易的，终于得了这么个好机会，不能轻易放弃。 楚琴收下烟酒，郑重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其实这些烟酒是从哪里来的，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叶世宏一穷二白，每个月赚的钱都是往老家送的，这会儿能掏出这么多钱帮她打点张建文那边，大概是向同事们借的。 叶世宏借了钱，将来总得还，可他该怎样还，楚琴却没有心思过问这么多。现在，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怎么能浪费时间拘泥小节？ 楚琴拎着烟酒回了单位，悄悄藏好，而后没有再想太多，双手捧着书一行一行仔细看着。门市部的同事们少有这么认真勤奋的，此时看着楚琴一门心思往书本上扑的样子，不由冒出几句酸话来。 “敢情这名额肯定是她的了？还真是认真哟！”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所有的言论，楚琴像是完全听不见似的，这个单位里的人对她太知根知底了，通通看她不顺眼，她想过了，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 楚琴已经不再怨天尤人，她知道只有硬着头皮向上爬，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时间，楚琴看着同事们一个个往食堂走，便寻思着把礼送到厂长办公室去。 磨蹭了好一会儿，张建文终于吃饱饭回来了，看见楚琴站在办公室边上的树荫底下等着，他有些诧异。视线微微一转，楚琴手上提着的东西被他看见了，张建文立马打开办公室的门，招呼她进来。 楚琴恭恭敬敬地把烟酒搁在办公桌上，“张厂长，前段时间的事情是我不够好。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检讨自己！我还年轻，做事情之前没有深思熟虑，害得你这么尴尬，真是不好意思。” 张建文不动声色地扫了桌上的礼一眼。 楚琴为什么要送烟和酒来，他心里有数。这段时间所有人都盯着单位内部的那个考试名额瞧，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能力得到这个机会，别的不说，像楚琴这么有觉悟的，那是厂里头一个。 如果是过去，张建文肯定是不会拿正眼瞧楚琴的，可现在他的气头过去了，也不再这么较真。 之前为了向市长示好，他直接把公车借给市长的公子，后来，有好事之人举办了他，他被人狠狠教训了一顿，这会儿也收敛了许多。年轻就是资本，前有俞锦绣，后有楚琴，谁知道这丫头往后会不会出息？ 如果楚琴也巴上一个大人物，到时候再回过头找他麻烦，那他可真是亏大了。 这样一想，张建文也对楚琴和颜悦色起来，“楚琴同志，何必这么客气？过去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吧。如果我没猜错，你来找我，是为了考试的事情？” 张建文打量着楚琴，本以为她会哭诉卖惨，没想到，她只是淡定地笑了笑。 “是，也不是。张厂长，您知道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非常想要通过这个机会证明自己。” 张建文挑挑眉，“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楚琴定定神，认真地说道。 张建文很诧异。 张建文以为楚琴会小心翼翼地请他帮忙，或者声泪俱下地告诉他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是她唯一的出路。可是，楚琴并没有这么做。 她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你就这么有自信？” 楚琴笑了，“张厂长，笨鸟先飞的道理我懂。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努力，我相信这个单位里，比我勤奋的人没有我聪明，比我聪明的人都在偷懒，这样综合一番，我想我是最有可能得到这个机会的人。” 张建文突然觉得，他的确不应该小看楚琴。 一个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人，若是抓住了一个向上爬的机会，那一定会卯起劲儿来，想方设法地抓住这个机会。 现在的楚琴就是如此。 “好，年轻人有出息。”张建文赞许地笑了笑，“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要么是靠家里，要么是靠自己。你和锦绣未来的前途都是不可限量的，希望你们都能有更广阔的未来。” 张建文在祝福她们？连他自己没办法相信这一点。可此时眼看着两个女同志的实力和魄力，他还是觉得识时务一些。 张建文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个为员工设想的好厂长，楚琴却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重点。 “张厂长，您说，锦……锦绣？” “是啊，干部子女可以直接内部考核，她很快就要去税务局报道了。倒是你，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到时候跟她一起去报道，也好让外人看看我们制钉厂是人才济济啊！” 犹如一道惊雷劈下，在楚琴面前炸开。 楚琴半晌没回过神来，怔怔地站在厂长面前，仿佛没听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一章给快餐摊安个家 第一百零一章 给快餐摊安个家 楚琴心里自然不好过。 她费尽心思还不一定胜券在握的工作机会，对于俞锦绣来说，竟是唾手可得的。此时此刻，除了咒骂命运的不公，她别无他法。 可抱怨有用吗？一而再再而三的抱怨，会让她伤神，却不能伤俞锦绣分毫。 笔试的日子到来，楚琴只能做好万全的准备，踏入考场。她没有想到的是，俞锦绣居然和自己同在一个考场。 刚见到楚琴的时候，俞锦绣看出她的脸色如风云变幻，可不过刹那光景，楚琴已经扬起唇，淡淡地微笑。 “真希望再能和你去一个单位工作，你是已经板上钉钉了，就看我了。锦绣，我真羡慕你，总有人为你安排好后路，你只要安下心来一步一步往前走就行了。不像我，总是得靠自己。” 楚琴一向有着极深的城府，很少将喜怒形于色，否则过去的俞锦绣也不会被她耍得团团转。眼下，面对楚琴虚伪的感慨，俞锦绣只是笑了笑，说道，“能者多劳。” “你真会说话，应该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 楚琴一脸的哀愁，也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俞锦绣却没有搭理，而是直接转身去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考试开始，监考人员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叠卷子，俞锦绣百无聊赖地拿着笔转，心想这次的内部考核还挺严谨的。虽说她是有这么个机会可以直接调动工作岗位，可交接的领导们还是希望她能参与考试，一来是走一下流程，二来是税务局那边也不想招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员工进来。 俞振发让俞锦绣好好表现，毕竟所谓干部子女的头衔只是给了她一个优先竞争上岗的机会而已，往后的路，还是得靠她自己走。对于俞振发的提醒，俞锦绣只是笑了笑，裙带关系只能给她带来短暂的利益，却没办法帮她把往后的路铺好，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于是，这段时间的俞锦绣有了新的事情要做。 拿起书本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毕竟这么多年没念书了，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她似乎真的回到了求学的少女时期。俞承光已经可以独自应付快餐摊的生意，俞锦绣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好好地复习，准备这一次的内部考试。念书的时候，她发觉一点都不吃力，她比同龄人多活了几十年，很多的知识点已经深入骨髓，连甩都甩不去了，至于一些更复杂的知识——只不过是一场小型的单位考试而已，能有多少复杂的知识点？ 俞锦绣游润有余地应对着学习，她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学霸。 其实，前段时间她也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去重新参加高考，但是，冷静下来想一想，她又觉得有点累人。高考和单位组织的这些普通的考试是完全不同的，如果她真的决定重新参加一次高考，那就必须要放下一切，一心扎进书堆里，过去的她学习成绩并不算差，但也没有真正一门心思念过书，如果真的要重新拿起书本，那得耗多少的心力？ 俞锦绣自问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去学习，于是决定选一条自己觉得有趣的路去走。 “卷子发下来之后，你们自己做自己的，不能作弊啊！如果被我发现作弊，那就立马取消考试资格，别想好过！” 俞锦绣将卷子摊在自己面前，拿着笔，仔细写着答案。 卷子上的内容大多是政治、地理以及语文，这些正好都是俞锦绣最拿手的，她一下笔，“唰唰”写着，很快就把一张卷子写完。 放下笔，她转过眼，正好与楚琴对视。 楚琴的眼底带着探究。 楚琴淡淡地看着俞锦绣，她是想知道俞锦绣到底写出多少答案来。在她的心底，俞锦绣就是个草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草包，这样的草包能有多大的能耐？ 之前的优秀只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穿一身光鲜亮丽的衣服在众人面前主持联谊会有多难？说到底，也就是卖弄自己的美色！ 可她就不一样了，她有美貌，却从不利用，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双手辛勤劳动，凭借自己的双脚脚踏实地地往前走！ 楚琴被自己洗脑，觉得俞锦绣与自己根本就没得比，认真地检查了一次卷面之后，她的心踏实了下来。 从考场出来，两个人分道扬镳，俞锦绣直接去了自家的摊位看看生意如何，楚琴则是继续回家用功复习。 自从知道她有希望去税务局工作，楚秀红就再也没有时不时对她冷嘲热讽了，这样的人情冷暖更让楚琴明白，不论是在什么时候，不论是在什么地方，只要想立足，就必须要强大自己。 俞锦绣回到吾方路，俞承光正忙得不可开交。 “姐，你来了正好，快帮帮忙。” 俞锦绣立马挽起袖子帮忙，小摊的生意愈发好了，有时候光是午餐时间都能卖出两百多盒快餐饭，更别说晚餐的饭点了。 看着钱进口袋的感觉简直是让人陶醉不已！ 一阵忙好了，人流逐渐少了些，俞承光才感慨，“谁再说咱们的钱容易赚，我就跟谁急！” “那你就请个人帮忙，自己一个人哪吃得消？” 俞承光白了她一眼，“请个人帮忙不花钱啊？虽说最近生意不错，但不是要存着本钱开店吗？咱们要开源，也得节流！” 俞锦绣抿着嘴笑，“瞧你这抠门劲儿！” 总有好逸恶劳的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感慨，说是个体户的钱真容易赚，可难道个体户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有些人总觉得生意人的皮夹子一打开，就有大把大把的大团结自个儿往里头跑，秉持着这样的想法，俞锦绣觉得他们活该没有任何成就。 想要得到硕果，那必须要辛勤耕耘，当然不排除一些人的根基雄厚，可以钱生钱，可至少在现在，在一九八三年，他们赚的第一桶金，都是实打实拼搏而来的。 这段时间，俞承光仿佛变了个人，看着弟弟愈发成熟，愈发脚踏实地，愈发知道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俞锦绣也很欣慰，“承光，等我忙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就好好看一看哪里的店面比较好，是时候该给咱们的快餐摊安个家了！” 第一百零二章小不忍则乱大谋 第一百零二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俞锦绣和俞承光没时间管钱，就把赚来的钱放在陈婉妹那里，眼看着手头上的钱愈发多了，陈婉妹想着把这些钱都存到银行去。 俞锦绣一听就急了，“妈，把存钱银行去干什么？银行的利息才多少，这点钱放银行里，也赚不出个什么花样来。” 陈婉妹皱皱眉，“锦绣，把钱存在银行的利息是很高的，你应该相信国家，相信政策！” 俞锦绣一脸的无奈，她不是不相信国家，也不是不相信政策，只是这年头，风云变幻，没有什么是最万全的保障。 对老一辈的人来说，把积蓄放在银行拿利息是最明智的决定，可是，这几千块钱若是买了黄金，放在后世将是百万的财产，若是咬咬牙买下一线城市的一间小房子，在后世的价值或许超过千万。陈婉妹不知道将来的经济发展，可俞锦绣知道，既然如此，她当然不能任由母亲选择一项最稳妥，回报率也最低的投资方式。 “妈，我已经托人去看店面了。店面不用太大，摆个三两张桌子，有个小厨房就够了。” 陈婉妹的注意力立马转移了，“真的要开店吗？开店和摆摊可不一样，我们得承担风险！” 俞锦绣笑了，“有风险就有回报，妈，你相信我。” 俞锦绣说得云淡风轻，但眼神却极为坚定，陈婉妹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这段时日以来，俞锦绣像是变了个人，眼看着女儿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甚至连带着使得她自己和俞承光的人生也有了新的重心，她又怎么能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呢？ “好，你先准备考试，家里的事情不必担心。等这段时间忙好了，我们好好去挑选店面。” 小时候的俞锦绣一直是个心大的人，或许是因为结婚以前的日子太顺遂的缘故，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后来，她嫁给叶世宏，叶世宏喜欢把事情压抑在心底，连带着也嫌弃她是个咋咋呼呼的人，于是，俞锦绣逐渐变了，她开始学会隐忍，把所有的苦闷往肚子里吞。想来上一世得了重病，郁郁而终，也是因为压抑了太久的缘故。 这一世，俞锦绣决定做回自己，她要学着将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给找回来。 俞锦绣不再为难自己。 笔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楚琴和一群人挤在公告栏前看。 “楚琴，你排第二！真是太不容易了，这段时间看你累死累活的，终于拿到了一个好成绩。” 楚琴个子不高，前边又挤着一堆人，即便踮起脚尖都看不清榜单上的成绩来。林晓青一开口恭喜，说是她拿了第二名的成绩，她的心突然间就凉了。 第二名？考试的名额只有一个，若是只考了第二，她就没戏了！楚琴面色苍白，眼前的路顿时变成了一片迷蒙，站在原地许久，人群才缓缓散去。 “没想到锦绣还挺厉害的，居然考了第一！不对，我估计是领导们想要给她点面子，所以随意给她打了个分，本来嘛，她要去税务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如果考了个倒数第一，咱们自己单位也没面子！” 上一回联谊会上，林晓青是彻底和詹妮闹翻了，单位里的年轻女同志本来就没几个，林晓青自然而然地就开始和楚琴做朋友。楚琴没有忘记林晓青之前对自己是怎样冷嘲热讽的，因此对于她的亲近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可现在，林晓青的声音却在她的耳边回荡着。 “第一是锦绣？第一是俞锦绣？”楚琴跑到公告栏前，踮起脚尖，几乎将自己的眼睛都贴到纸张上了，这才看清楚。 第一名真的是俞锦绣。既然俞锦绣要去税务局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那么，她楚琴就顺理成章地得到了这唯一的公平竞争的机会。 从天堂掉落到地狱的感觉，楚琴感受过，那滋味太熬人了，她不想再尝试一次。可此时此刻，她尝到了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滋味——她像是在地狱找着了一身翅膀，而后扑腾着翅膀就飞上天空了！ 楚琴喜极而泣，林晓青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不容易啊！” 回到门市部，楚琴还是没能平息自己的情绪，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感觉自己终于是苦尽甘来了。有人在边上窃窃私语，说是她们两个冤家又要跑到一个地方上班去了，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 楚琴静静地听着她们说的话，心底的寒意逐渐递增。 俞锦绣压根就没有努力，她每天跟着詹妮去逛街买衣服，可却能在笔试中拿到第一名的好成绩，凭什么？不过是凭她有一个好爹！ 楚琴的心像是被泡在冰窟里，她知道所拥有的，俞锦绣只要随意勾一勾手指就能得到。 可俞锦绣拥有的呢？良好的家世，早就已经安排好的后路，还有一个优秀得令人高不可攀的对象……这一切，都是她拼尽一生都不可能得到的。 往后，她们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从大悲到大喜，这样的感觉虽然刺激，可她的小心脏真是受不住。如今缓过神来，她决定不让俞锦绣这么好过。 煮熟的鸭子都快要送到嘴边了，一不小心却丢了，若是俞锦绣能感受到这样的滋味，那就真的能碰碰壁了。 楚琴的心底窜起一阵报复般的快感来，她做了个深呼吸。 “没想到锦绣越来越优秀的，即便是内定的名额，人家也凭真本事考了第一名啊！有些人，再了不得，也只能在锦绣的后面，做一个千年老二罢了！” 楚琴是过街的老鼠，谁都能往她身上抛一个臭石头，她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些人的冷言冷语，直到林晓青为她说了一句公道话。 “你也知道是内定的，锦绣怎么可能考第一名？如果真的这么有本事，那就直接放弃名额，和楚琴来一次公平竞争啊！” 林晓青性子直，和那些为俞锦绣说话的人争执起来，楚琴不吭声，闭着眼睛思考着什么。 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在面试当天好好表现，等一切成了定局，她就能将俞锦绣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来。 俞锦绣不是个聪明人，即便叶世宏的背叛给了她极大的打击，她也从来没有真正硬下心肠来报复过谁，这样的人太弱了，不难对付。 想到这里，楚琴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她笑着抬起眼，对身边的林晓青说道，“晓青，谢谢你的鼓励，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知道，我楚琴和他们不一样。” 第一百零三章一步之遥 第一百零三章 一步之遥 楚琴的声音很轻，言语间却透着一股子坚定的力量，有那么一瞬间，林晓青都愣了愣。她忽然觉得，这个从来都不示弱的女孩子，似乎是个狠角色。 白到发黄的日历纸撕下了一页又一页，终于到了面试的那一天。 直到最近楚琴才知道，原来她将和笔试前五名的员工一起参加面试，面试的成绩当天就可以知道，也就是说只要几个面试官首肯，她就能成为国家政府单位的员工了！ 税务局——多么响亮的名头，光是这么一想，楚琴就已经兴奋了起来。 站在家里的小镜子前，楚琴仔仔细细地整理着自己的发型。 又长又浓密的乌发被她扎起，低低地垂在后脑勺，妥帖又精致。平日里绑着两根粗麻花的农村丫头不见了，褪去了惶恐和不安之后，此时的她看起来像个淡定自若的城里姑娘。这个发型，她是从俞锦绣那儿学过来的，身上穿着的白衬衫和黑裤子，也是照着俞锦绣的穿搭去买的，楚琴有意识地向俞锦绣靠拢，心里的底气也稍稍足了些。 楚秀红抱着一家人换洗的衣服从里屋出来，看见楚琴站在镜子前自信的模样，不由喜上眉梢，“琴琴啊，你爸妈听说你有出息了，乐得不得了。这些天一直在村里张罗着，说要给你摆桌酒席庆祝一下呢！你爸妈苦了一辈子，也就养出你这么个有本事有远见的女儿，这下好了，他们也不嚷着要把你嫁给谁家的傻儿子了！” 楚琴拿着梳子将自己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只手还在轻轻地将发丝往耳后捋，目光却往楚秀红身上一扫，“整那幺蛾子做什么？说摆酒席，说到底还是要我出钱，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即便我真能进税务局，往后也不是没有该花钱的地方，别浪费钱在那些穷村民面前摆阔了。我要去单位了，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 楚琴的腰杆子粗了，说话的底气自然足，楚秀红干涩的嘴巴往下撇了撇，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嗤了一声，“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能耐了，张口闭口提的都是钱，我呸！” 楚琴回到单位，路过车棚，见车棚里停了好些辆车，心跳骤然加快。 今天是周日，单位员工不上班，车棚里这么多的车，想必是面试官的！ 她加快速度走了几步，刚要去方主任办公室报到，就听见不远处有声音传来，说的还是她最感兴趣的内容。 “这就是最后一站了，说真的，前面几个单位的员工我都不太满意。有的说话细声细气的，有的则言之无物，也不知道这个制钉厂的员工素质怎么样。” “我看过他们笔试的卷面，说起来，还是这个制钉厂的员工笔试卷面最整齐。一会看看他们的谈吐，如果可以的话，就直接在这个单位把人选给敲定了。以后都是同事了，说起来也挺有意思……” 楚琴躲在厂里矮小的建筑后边，心脏跳得更快了。 仅一步之遥，她就能成功了，税务局的领导亲自来厂里面试选人，他们不喜欢小家子气的，不喜欢言之无物的，楚琴自问对自己的谈吐还有几分信心，更何况，他们还夸她的卷面整齐…… 她做了个深呼吸，去了方主任的办公室。 方主任的办公室里坐着好几个员工，他们的笔试成绩排名不差，可楚琴心里清楚，排名不差，并不表示分数高。那天她偷偷看了卷子的分数，这些人，只不过是矮子里拔出来的高个而已，不足为惧。 方主任简单跟他们说了一番注意事项，连连看着手腕上的表，“这都几点了，锦绣怎么还没来？” 楚琴笑了笑，“大概是有事情耽搁了，反正她早就已经是内定的人选，来不来也不碍事。” “就是，她好命，什么都不用做，好工作等着呢。不像我们呀，休息天还要赶过来一趟，给别人做嫁衣……”排笔试第五位的刘龙利早就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这会儿打着哈欠抱怨道，“反正咱们单位就出两个人，一个是楚琴，一个是俞锦绣，至于别人，早点回去歇着去吧。” “当然不是这个理！”方主任打断了他们的议论，“她是受政策惠利的干部子女，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视规则于无物！人家税务局的领导也不是吃素的，要是一个不满意，大可以向上头反应取消她的名额，到时候……”叹了一口气，方主任又说道，“锦绣不是个不靠谱的人，现在还没到点，到时候一定能赶上的。” 办公室里，来陪跑的几个工友心不在焉的，数着秒针，只希望领导能早点放他们回家，楚琴则是一半忐忑，一半期待。楚琴知道只要自己发挥正常，这工作机会就已经逃不掉了，可心底还有隐隐约约的希冀，若是俞锦绣真有事，耽搁了面试，那她甚至不用出手，就能解决掉这么一个竞争对手！ 楚琴盼着俞锦绣在路上遇到点什么阻滞，最好是耽搁一整个早上的时间才好，俞锦绣却完全不知道自己仍然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二十分钟之后，俞锦绣姗姗来迟，踏进方主任的办公室，“大家都到啦。” 方主任松了一口气，“哎哟，你可算是来了！见过淡定的，就没见过你这么淡定的，踩着点来面试，俞锦绣，你行啊！” 方主任口头上是在数落她，可眼底的关切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真挚，俞锦绣笑着说道，“方主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着俞锦绣成竹在胸的模样，楚琴冷冷一笑。 她能嚣张多久？ “方主任，考场已经准备好了，请大家按排名顺序的先后依次进来吧。” 氛围立马变得紧张了起来，俞锦绣站了起来，第一个跟着来通知的年轻男同志去了考场。 “小姑娘，别怕，只要用平常心来面试就好了！” 俞锦绣笑眯眯的，“好的。” 年轻男同事顿时有点懵，他怎么觉得，这个小姑娘，似乎比他还要淡定？ 第一百零四章求仁得仁 第一百零四章 求仁得仁 俞锦绣一进面试考场，几位面试官顿时眼前一亮。 这小姑娘看起来光鲜亮丽，毫不怯场，她点头微笑，向大家问好，而后便等待着面试官的问题。 五位面试官观察着她。 年轻人总是意气风发的，但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还真说不准。 “请坐吧，麻烦你自我介绍一下。” 坐在正中间的男人穿得正式，俞锦绣点点头，说道，“各位领导好，我是俞锦绣，制钉厂门市部的员工。我从八零年十月开始参加工作，到现在已经将近三年的时间了，很高兴这一次可以得到一个面试的机会，谢谢。” 对于俞锦绣来说，眼前的人是陌生的，可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去纠结这些人的来历背景，只需要认认真真地将他们布置的问题回答出来就是。 她的谈吐是大方有礼而又不卑不亢的，在这个面试考场，这些面试官是领导，她必须尊重，可结束面试之后，他们彼此之间就是平等的。 因此，俞锦绣大方坦荡，一点都不拘束，自然地与面试官交谈，对答如流。 这会儿的面试还不正规，面试官凭心情问一些他们觉得与日后工作有关的问题，至于员工的表现如何，谁也没有一个评判的标准，全凭考官观感。 几个简单的问题结束，五位面试官都觉得俞锦绣的表现还不错，彼此间交换了眼神，点了点头。本来还以为这么小的厂子出不了多优秀的同志，没想到这个叫俞锦绣的居然与前些日他们面试过的年轻人都不一样。 她自信又不张扬，即深知自己将入职税务局已经没跑儿了，可还是认真对待每一个问题，实在是让人好感倍增。 俞锦绣心里没数，但到底是有个底的，她与面试官中唯一的一位制钉厂领导对视一番，见领导面露喜色，便也微微一笑。 卢科长也松了一口气。过去俞锦绣是怎么个不靠谱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这段时间是听说这丫头长进了不少，可卢科长没有真正亲自接触过，心中总是忐忑。他担心俞锦绣在这么多税务局的领导面前胡说一通，丢了制钉厂的面子，没想到，她的表现出奇的好。 这会儿，卢科长的嘴边带着笑意，俞锦绣出去之后，夸赞的声音几乎没停下来过。 “这个叫俞锦绣的还真是不错，本来想着干部子女不说不学无术，可到底是有父母的庇护，难以成大器，没想到——” “是啊，在单位上班，学习成绩如何不是最重要的，工作能力也可以后天培养，最主要的是这与人相处的方式。这姑娘说话好听，如沐春风，不错，不错……” 卢科长听着他们的交口称赞，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牙。 俞锦绣回到方主任办公室，就轮到楚琴了。看着俞锦绣轻松愉快的神情，楚琴猛地站起来，嘴皮子动了动，想要问什么，又没问出口。 实际上，她想知道考官们会问些什么问题，里头的气氛是否紧张，以及怎样应对才是最合适的。 可看见俞锦绣的模样，她又不想开口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硬着头皮上场，俞锦绣能应付的，她也能。 楚琴的心思在脑海中打了个转，方主任却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已然开口，“锦绣，领导们怎么说？你的表现，他们满意吧？” 俞锦绣笑了笑，“还算满意。” “哦？他们有没有夸你？”方主任的笑容真挚无华，她是真心为俞锦绣好。 “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他们的意思是，等调动通知下来，就可以直接去税务局上班了。”俞锦绣也有几分感慨，“方主任，谢谢你的照顾，往后我一定会多回来看看你。” 方主任笑得合不拢嘴，俞锦绣是她在这个单位里最欣赏的后辈，以后真见不着了又如何？年轻人能好好的，她也欣慰啊！方主任乐呵呵的，楚琴的心底掠过一丝阴狠。 看来，俞锦绣的表现不错。也对，俞锦绣最擅长做这些装模作样的表面功夫！ “楚琴，你也进去吧。”方主任对着楚琴说道，“真诚自然就好了，别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记住了，这些领导吃过的盐比你们几个吃过的饭还要多，你们的把戏瞒不住他们的。” 方主任清楚楚琴与俞锦绣是不一样的，这个姑娘的心眼多，满心眼的小心思难以掩饰，可到底也不是真的十恶不赦。年轻人付出了努力，方主任都看在眼里，即便不喜欢楚琴，她也喜欢这个年轻人能够求仁得仁。 楚琴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想了想，又笑了笑，淡淡道，“方主任对锦绣真是青眼有加，与她说话就这么上心，到了我们这儿，就是满满的把戏。方主任，您太偏心了。” 方主任气坏了，刚要发作，楚琴却已经往面试考场去了。 俞锦绣轻笑了声，过去楚琴即便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敢真的与人对着干，生怕被穿了小鞋，这下子可好，似乎认定了自己是不会再待在这个国营小厂里了，居然直接在这么多人面前对方主任冷嘲热讽。 俞锦绣安慰了方主任几句，等待面试的其他员工们也没有闲着。 “方主任，您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楚琴这样想的，我们不这么想。” “就是，还没面试呢，她就已经胸有成竹了，也不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被刷了下来。” “楚琴这个人沉不住气，看起来倒是聪明的，只是经常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我们就看着吧……” 议论声七嘴八舌，大多是不好的评价，即便平时都不开口，可楚琴的为人又有几个人不清楚？现在，除了林晓青，恐怕没有人真的愿意与她做朋友！ 见大家都在为自己说话，方主任的心情也稍稍宽慰了一些，看着不远处的小型会议室紧闭着的门，她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随她去吧，如果能有好的前程，那肯定是最好的。” 第一百零五章人往高处走 第一百零五章 人往高处走 “楚琴同志，如果能入职税务局，你有什么样的职业规划？” “优秀的同志这么多，有的学历比你高，有的则比你有更多的工作经验，我们为什么要录用你？” “楚琴同志，你的缺点是什么？” “为什么不想继续待在制钉厂里工作？” 一个个问题就像是连珠炮一般袭来，楚琴先是一愣，随即恢复镇定。 她没想到这些领导们的问题如此犀利。 楚琴愣神的瞬间，眼神有片刻的游离，卢科长的眉头微微一紧。这个楚琴的临场应变的能力并没有俞锦绣这么强，相反的，她的心思实在是太多了，仿佛是想方设法地找一个标准的答案，却没想到，她的小心思，早就已经暴露于人前。 对于面试官来说，他们想要看见的是楚琴在听见问题的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而不是百般思索之后得出的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 毕竟，面试的答案并没有一个标准，他们只不过是想要通过这样的途径看清楚楚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已。 每一个问题，楚琴都回答得滴水不漏，可也是回答问题的态度太过圆滑，给人的观感就显得不这么好。就比如说到她的缺点时，楚琴知道自己不应该把缺点说得太详细，反倒是让未来的领导不够放心，便说自己的缺点是早睡早起，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以就会把大多时间放在工作上。 这话一出，卢科长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在座的每一个领导都比楚琴多活了几十年，个个都是人精，哪里能这样任她糊弄？ 楚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的，见领导们也没表现出不悦之情，心里更是美滋滋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可不慌张！ “哦，还有一个问题还没有回答。”有领导问道，“制钉厂是一个福利效益都不错的单位，你为什么不愿意继续留下来？” 这是面试的问题中最犀利的一个，连卢科长都为楚琴捏了一把汗，她却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了很久。”楚琴琢磨了一会儿，随即笑起来，认真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虽然在门市部的工作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可我总觉得厂子太小，因此管理比较混乱，不注重人才的培养，人际关系也比较复杂，所以我想要换一份工作，重新开始。” 卢科长沉下脸，“楚琴同志，我们的厂子虽然小，但在各方面管理上都是相对规范的。至于你说单位不注重人才的培养，我觉得你是误会了。单位非常注重人才的培养，只是很多时候底层员工并不能感受到而已。” 卢科长的意思是楚琴不够资格被注重，只不过是门市部一个小小的职工而已，她自视过高！ 卢科长是在座的面试官里头唯一一个制钉厂的领导，自然不愿意听见她给单位抹黑了，楚琴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了一圈，见别的领导似乎并没有露出不喜的神色来，心情大好。 看来她的马屁并没有拍到马腿上去！ 楚琴感觉这个工作是稳稳妥妥的，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这一回终于可以收获果实了。她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带着笑意等待，直到坐在正中间的领导开口。 “楚琴同志，你的胆子很大，谈吐也比较大方。” 楚琴立马说道，“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而已，希望领导们不要嫌弃我心直口快。” 这叫心直口快？她说的每一句话可都是仔细研究过的！领导们不动声色，直到楚琴出了门，才开始讨论起来。 “在其位谋其职，这位同志对于制钉厂的主观负面感受太多了，仿佛留在这里有多遭罪似的。我要是卢科长，我也恼火。” 卢科长叹了一口气，“我们单位的规模虽然不大，但也是在稳步发展中的。楚琴同志想要往高处走，我们大家都理解，只是张口闭口都是自己单位的不足之处，身为她的领导，我也心寒啊！” 坐在正中间的郑科长笑着拍了拍卢科长的肩膀，“年轻人，没有想这么多，以为自己可以把我们几个老家伙耍得团团转。” 楚琴出去之后，卢科长就知道她这回是悬了。虽说她各方面都比较优秀，笔试成绩和面试成绩都算是名列全名的，但哪个单位想要招这么个白眼狼回去？ 她没说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可即便是一门心思想要往上爬，也不能随意找块垫脚石踩在脚下，视道德品质为无物。 楚琴的功利心，实在是太强了。 与楚琴相比，俞锦绣的心思和眼界就显得开阔许多。她的每一个问题都回答得极其真诚，有自己的见解，却也没有百转千回的小心眼，这样一对比，真是高下立见！领导们也看得出来两个女同志的性格和为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面试俞锦绣时的氛围轻松许多，像是聊天一般，轮到楚琴的时候，气氛就变得严肃了。 楚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了，往办公室走的时候脚步愈发轻快了起来。 刚才有领导夸她，说她胆子大，谈吐也大方，天知道这样的自信是经过多少努力练出来的，天知道刚才她在领导面前一本正经地侃侃而谈时有多心虚！终于过了这一关，楚琴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膨胀的人，一直以来，她在单位里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得罪了别人，丢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工作。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底气了，她的底气就是国家单位的工作！ 走到方主任的办公室，楚琴的嘴角一直是弯着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俞锦绣从来没有见过她像现在这样兴奋。 “怎么样了？看你这开心的样子，八成是有戏了。”有人说。 楚琴抿起嘴笑了笑，“领导夸我了，看他们的意思，估计我很快就要去新的单位上班了。往后我们也不知道会不会见面，不过本来我和你们这些人就不是朋友，即便真的分别了，也不会互相挂念的。” 楚琴仰着下巴，她不再像过去那样畏畏缩缩的，方小萍也有些感慨。 看来这回真是她的努力改变了她的命运。 第一百零六章耽误 第一百零六章 耽误 “锦绣和楚琴的面试结果都很好，看来以后你们又要在一个地方上班了。” “一起上班也好，算是有个照应。” 大家已经开始提前恭喜起她们来，俞锦绣和楚琴礼貌地笑着，却是各怀心事。 俞锦绣是压根不觉得与楚琴去一个地方上班是什么好事，上一世遭的那些罪就暂且不提了，重生之后，她也没觉得楚琴打算放过自己。楚琴想方设法地给她挖陷阱使绊子，如果是过去的俞锦绣，或许根本就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可现在的她已经不同了，多了一个心眼之后，她发觉楚琴就是见不得自己好。 俞锦绣无心恋战，她是想去一个新的工作岗位重新开始，远离纷争，可是现在楚琴的表现如此优异，与她一同入职仿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俞锦绣也无话可说。 俞锦绣是无奈的，楚琴一心琢磨的却是另外的方向。 现在，她调配单位的事情基本上是已经落实下来了，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底气，她自然得想个办法好好对付俞锦绣。 抬起眼看了一眼俞锦绣，楚琴的唇角带着若有所思的笑意。俞锦绣与她对视，面无表情，楚琴立马将目光移开了。 排在后头面试的几个年轻人自知已经没什么希望，却又不能在这个时候自动放弃，免得影响不好，于是便只好老老实实地等待着。 一个人进去，一个人又出来，一段时间之后，这面试总算是结束了。 “领导们让大家稍等一下，这是最后一轮面试了，结果马上可以讨论出来。” 方主任笑着冲来人点点头，刚要说话，突然发觉少了个人，“楚琴呢？领导让你们等着呢，她倒好，这个时间跑出去了，一会儿要是来找人，找不着她，看她怎么办！” 后世的网络如此发达，俞锦绣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昨天晚上，她一直在脑袋瓜子里搜寻着自己曾经看过的有关于面试的文章，那些所谓的技巧早就已经老生常谈了，她思来想去，脑子里有了个大概的方向，可最后还是决定随心而走。 今天的面试，比坐在天桥底下唠嗑儿还要愉快，俞锦绣发觉自己昨天烧了一整夜的脑细胞想出的所有应对方法都没用上，真是白浪费这么多时间了。现在的俞锦绣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她打着瞌睡，还不忘安慰方小萍，“方主任，你就放心吧，楚琴比谁都紧张这个机会，怎么可能让人家找不着自己？” 楚琴对税务局这份工作的企图心昭然若揭，只差写在脑门子上了，俞锦绣这么一劝，方小萍立马被她给说服了。 “也对，她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外突然站了几个人，带头的是卢科长。 “老卢啊，你怎么——” 方小萍站了起来，话还没说完，却见卢科长的神情非常严肃，心底的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卢科长已经走向俞锦绣，“锦绣，有人举报你在笔试环节作弊，说你排行第一的成绩是虚假的。” 俞锦绣懵了，“我没有啊。” 虽说俞锦绣不是什么学霸，但好歹也是活了这么大半辈子的人，这一回有幸重生，积累了好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想要考个与地理政治历史语文有关的笔试，真的不是这么难。或许是矮个子里拔高个，但俞锦绣考的全单位第一的好成绩就是实打实的！ 俞锦绣不是会弄虚作假的人，方小萍第一个站出来为她辩护，“老卢，你一定是误会了。锦绣的基础一向都不错，咱们的卷面又不是特别难，考第一怎么了？楚琴还考第二了呢！”说到这里，方小萍的眉头深锁，“是谁举报的？” 是谁举报的？这不已经是明摆着的事了吗？楚琴突然不见了，人一走没多久，卢科长却带着几个人来了，说是领导们觉得如果俞锦绣真的作弊，那就关乎她的道德品质，必须得严查。楚琴与俞锦绣没有利益冲突，可有过节啊，楚琴想要陷害俞锦绣，虽在意料之外，但也的确是她能办得出来的事！ 方小萍的眼神一冷，卢科长说道，“方主任，你先别管是谁举报的。虽说告密的举动不入流，可如果俞锦绣真的做了弊，别人看不过眼也是自然的。”而后，卢科长顿了顿，对俞锦绣说道，“俞锦绣同志，你有什么要说的？” 俞锦绣越过卢科长，看了一眼办公室外。根本就没有楚琴的身影，想来她的小报告还没打全呢。 卢科长盯着俞锦绣看，她坦然道，“卢科长，这样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做过，也不屑于做。如果你们认为我有可疑，那就再出一张卷子吧，我可以在你们的监督之下完成试卷，这样一来就知道我有没有作弊了。” 俞锦绣坦坦荡荡地看着卢科长，有那么一瞬间，卢科长也觉得俞锦绣肯定是清白的。 “好，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同志。郑科长说他那边还有几张卷子，本来准备让你们考试的，后来只挑选了其中一张出来。你现在跟我走一趟，我们马上测验，如果成绩理想，那这个工作今天就可以直接确定了。” 俞锦绣点点头，卢科长着实舒了一口气，刚要带俞锦绣去几位领导们的眼皮子底下重新笔试，方小萍却皱着眉头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不行，人家说你作弊了，你就是作弊了？考试成绩都已经出来了，你就是排名第一，又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你做了弊，凭什么你就得浪费时间去重新考一次？” 卢科长真想让这姑奶奶快点闭嘴，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若是真觉得俞锦绣这么好打发，他早就心安理得得来让她跟着自己走了，哪能这么纠结？ 现在方小萍一脸不悦，不依不饶，卢科长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个主意，倒是俞锦绣好脾气地笑了笑，“卢科长，您也别为难。不如这样，让那个举报我的人和我一块儿考，谁也不耽误谁，如何？” 卢科长一听，心头大石放了下来，这是个好主意啊！ 第一百零七章煞费苦心 第一百零七章 煞费苦心 楚琴坐在面试考场里，看起来毕恭毕敬，黑漆漆的眼珠子却一个劲地转着，也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坏主意。 “楚琴同志，那么你是在什么情况下看见俞锦绣同志作弊的？” 楚琴想了想，说道，“那天考试的时候，我就坐在俞锦绣后前方的位置，我亲眼看见她带着一张纸进来，垫在试卷下面。锦绣的学习成绩很一般，基础不够好，却能考第一名的好成绩，我想肯定和那张纸有关。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我觉得这样不好……” 楚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俞锦绣有几把刷子，她不知道，可猜也能猜到。照俞锦绣的水平，怎么可能考出这么高的卷面分数来？ 俞锦绣没有办法凭借自己的能力考第一，可厂子里的领导们又厚待她，生怕一个在笔试成绩上拖后腿的员工会惹得单位丢面子，所以才直接把她的名字写在第一位。 是啊，他们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可楚琴却不甘心了。她辛辛苦苦付出一切时间和精力才能考出这样的好成绩，俞锦绣凭什么一跃而上，依靠的却是别人的能力？ “除了你，还有别人看见俞锦绣同志作弊了吗？” “不清楚，当时我们都在考试，考场的纪律是严肃的，即便有人看见，肯定也是选择默不作声，怎么可能会勇敢地出头呢？” 有人皱眉，“那你又为什么要出头？” 面试结束之后，领导们收拾桌面上的资料准备回去，却没想到楚琴冷不丁跑了过来，说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本来几乎已经确定调职的名额，可楚琴的一番话，却有可能使得整件事情节外生枝。他们当然不会直接把楚琴赶走，可也不能冤枉任意一个人。 “我们每个人应该得到的机会都是均等的，并不能因为俞锦绣的父亲是干部，就平白无故多了机会，这不公平。俞锦绣已经得到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却还是不珍惜，宁愿通过作弊的方式去参加考试。这样的人，即便以后真的投入到新的工作岗位中，也不会坚守自己的品德，反而会用尽一切下作的手段去赢得成功，领导们也不会希望这样的下属在自己手下工作吧。” 一番话，楚琴说得大义凌然，有人失笑，“我们没有自我介绍，楚琴同志怎么知道往后是在我们的手下工作？看来楚琴同志为了调职也是煞费苦心的！” 楚琴一噎，还在想着怎么解释，会议室的门却被打开，卢科长带着俞锦绣进来。 俞锦绣一见到楚琴，就是冷冷一笑，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是楚琴想要陷害自己？俞锦绣在冷笑，楚琴倒是一脸的坦然，直直地坐在原位，等待着她走进来。 “锦绣，你不能怪我。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行得正做得直，没办法做蒙蔽自己良心的事。” 俞锦绣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我不怪你，但我这个人，一向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楚琴，如果你能承受诬陷别人所受到的代价，那我奉陪到底。” “楚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亲眼看见我作弊了吗？”俞锦绣的语气很淡然，可一字一顿却是带着力量的，如果楚琴非要与她对着干，她也不会手软。 现在的楚琴早就已经被自己心中所谓的仇恨冲得昏头转向，哪还听得进得进俞锦绣说的话。 “是，我亲眼看见的。” 俞锦绣扬起唇角，笑了笑，“好，卢科长，我不会让你们为难，只是恐怕要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耽误时间不要紧，大家都是想要完成工作。” “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卢科长与郑科长一个对视，郑科长立马从资料袋中抽出了几张试卷，“这是之前出的几张试卷，每一份的难度都是与那天的笔试卷子差不多的。请俞锦绣同志现在在我们的监督之下完成卷子。” 郑科长把几张卷子递了过去，让卢科长抽出其中一张给俞锦绣，卢科长却先走到领导们面前，“是这样的，俞锦绣同志排名第一，楚琴同志则排名第二，为了公平起见，我想着让两位同志一起重考一次，你们的意下如何？” 楚琴第一个不同意，“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拉我下水？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因为举报了应该举报的人，就得浪费时间浪费精力重新考一次吗？” 楚琴满脸不服气，俞锦绣嗤笑了一声，“你什么都没有做，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任你红口白牙地说一通，我就得坐下来重新考试，我不冤吗？领导们，我要求和楚琴一起重新参加考试，至于考试结果，是考了第一也好，垫底也罢，我不会有任何异议。” 俞锦绣是有底气的，几位领导压低了声音稍稍讨论一番，最终决定接受俞锦绣的要求。 两个人两张桌子，分在会议室的左右两边，楚琴接过卢科长递来的笔。 “别瞎写，仔细着点。” 卢科长的眼神中充满责备，似乎是责怪楚琴在作死，楚琴的心一揪，低眉顺眼地接过了笔。 楚琴和俞锦绣的试卷不一样，卷子上的题目与上一张试卷的题型却差不了多少，想来那次笔试的卷子是数张卷子结合之后的产物。 楚琴拿起笔，心里头有微微的忐忑。如果俞锦绣的成绩真比她好，那该怎么办？如果俞锦绣的分数比她高了一大截，那她该怎么收场？本来以为领导们听她把话一说就会认定俞锦绣作弊，却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要证据！ 要什么证据？她的眼睛不就是证据吗？ 楚琴心里愁，可很快就开始自我安慰。 就算俞锦绣真的没有作弊，可她第一名的好成绩就是单位领导在私下里悄悄运作过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没事的，俞锦绣的成绩怎么可能比她好？到时候俞锦绣的卷面难看得不像话，那领导们就可以确定她是真的作弊了！ 楚琴看了俞锦绣一眼，随即立马低下头，奋笔疾书。 第一百零八章人也是你鬼也是你 第一百零八章 人也是你鬼也是你 这卷子的题型与正式笔试的题型是差不多了，只是卷子的最后一个大题是就国家税务管理成本的研究发表一些自己的感受。 写到最后一个大题时，俞锦绣犹豫了一阵。 人家家庭主妇还能照顾孩子和丈夫的饮食起居，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她却跟一个废人没什么区别。于是，她就开始学习，她想要学习叶世宏公司里的运作和管理，从而跟着叶世宏一起进公司，当时给他搭把手也好，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也罢，总归是个由头。 当时的俞锦绣年纪愈发大了，学习能力也比较弱，拿起书本就头晕眼花直犯困，可税务基本法参考书的第一块内容，她却再熟悉不过。 国家税务管理成本。 俞锦绣无数次拿起那本书，又无数次放下，书本的前面几页早就已经被她翻烂了，有关于税务管理的成本，她相信自己比谁都要熟悉。 这是真的撞上好运气了。 俞锦绣拿起笔，把最后一个大题写完，倒不需要用多么深刻的语言描述自己的感受，只需要浅浅点题，也比楚琴强了好几分。 俞锦绣握着笔写着最后一个大题的时候，楚琴也在思考。有关于税务的相关知识，她一概不知，本来想着进了新单位之后再好好学习也不迟，可现在她却是真的难住了。 小心翼翼地看了俞锦绣一眼，楚琴心底就更慌了。 为什么俞锦绣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难道俞锦绣之前已经和这个叫郑科长的通过气了？ 楚琴越想越慌，只能抓着笔瞎写一通，当是碰碰语气。 一个半小时过去，两个人的卷子都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俞锦绣先举起手，“卢科长，我写好了。” 楚琴也不服输，在俞锦绣之后把卷子交了上去。 试卷是郑科长出的，自然是郑科长对于答案更加熟悉，卢科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给他找来一支红笔，郑科长立马埋头批卷。 俞锦绣面无表情地等待，楚琴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怕了吧？俞锦绣，我告诉你，即便你爸把你推到巅峰，我也有办法把你从巅峰给拽下来。” 俞锦绣轻笑一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拽我做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装模作样了。俞锦绣，我看见你心里就不痛快。” 这一世的楚琴遭到的变故多了，就没上一世这么沉得住气，此时她终于将自己对俞锦绣的怨恨说了出来，说得明明白白。 俞锦绣扫了她一眼，眼中带着鄙夷，楚琴一愣，皱起眉。她最讨厌俞锦绣如此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这个世界上就她俞锦绣是鲜花，其他人都是泥沼里的尘土！ 楚琴的眼睛都瞪圆了，俞锦绣却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轻描淡写道，“想要把我从巅峰拽下来，那得等你自己先站稳脚跟。楚琴，搭上自己的前途，值得吗？” 话音未落，郑科长已经把卷子放了下来。 “改好了？” “是，改好了。” 楚琴猛地站起来，虽是怯生生的，可眼底有无法抑制的兴奋与期待，“郑科长，俞锦绣作弊了，对不对？她的卷子全都是乱写的，她根本就没有考第一名的实力。” 郑科长的目光落在楚琴的脸上。 “你为什么这么说？” 楚琴扬起下巴，“我们以前总是在一起玩，我能不知道她？成天就想着逛街买衣服，闲来无事就是看电影，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提升自己。”顿了顿，她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领导们，干部子女的政策福利我们都可以理解，但这不意味着任何一个有污点的员工都要往单位里招，像她这么不诚实的人，如果真的进了税务局，那才是真的让你们难做！” 俞锦绣从来没有听楚琴说过这么多的话。 在俞锦绣的印象里，楚琴一向都是胆怯又怕生的。她从来不惹事，遇到事情也只会躲，过去俞锦绣还总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殊不知，这一切都是伪装的。在楚琴的沉默之下，曾经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思？ 俞锦绣看了楚琴一眼，她感到悲哀，为自己曾经对这个女孩子的真诚以待而感到悲哀。 几位领导交换了一下试卷，点点头。 “俞锦绣同志，国家税务的管理成本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名词，我们就是念在你们这些普通员工应该不明白这一点，才在正式的笔试卷子里把这一题删掉。没想到对于这个问题，你居然有自己的见解。” 俞锦绣站了起来，说道，“我对这一方面的知识并不熟悉，只是闲来无事的时候翻过我哥哥的书，才略知一二。” “你真是太谦虚了。”坐在正中间的领导站了起来，“你是一个非常有闪光点的女同志，很高兴以后可以和你做同事。” 俞锦绣笑了起来，仿佛一点都不为这个结果感到意外，“谢谢。” 楚琴看不懂眼前的情形，每一个领导的脸上都挂着笑意，他们在欢迎俞锦绣加入税务局，成为这个单位的员工之一。那么她呢？ “她的笔试成绩……” “她的成绩很好，比你高出了二十多分不止。若不是你的不依不饶，我们不会浪费这么多的时间，更不会发现原来你的综合实力根本就不及俞锦绣同志。” 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上写着是满满的欲望，仿佛只有借着别人当梯子踩，才能一步一步往上爬似的，几位面试官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楚琴慌了，“腾”一声站了起来，“不会的，不会的……”犹犹豫豫之间，她看了俞锦绣一眼，“那是我看错了？” “看错什么？原以为我是颗软柿子，现在却发现实情不是如此？” “不，我看错了。或许你没有作弊。”楚琴嗫嚅着唇。 “胡闹！简直是胡闹！”坐在正中间的领导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人也是你，鬼也是你，你说看错就看错？” 第一百零九章独善其身 第一百零九章独善其身 “楚琴同志，很遗憾，经过再次的考核，你的笔试成绩和面试成绩都不够资格申请职位调动，你请回吧。” 话音刚落，楚琴发狂一般瞪着红通通的眼，跑到几位领导坐着的位置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他们前方的桌子，“不可能！就算俞锦绣没有作弊，那我的笔试成绩也是排第二，至于面试，刚才你们不是还在夸我大胆又言之有物吗？” 楚琴红着眼睛逼问，若是在平常，她绝对不会像现在一般失态，但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惊慌失措。准备已久的考试，唯一的一个职位调动的机会，这让她为之疯狂，此刻，距离成功仅仅是一步之遥而已，她却突然被告知一切结束了。 没有结束，她也不肯回去，这一次，她一定要为自己据理力争。 “我知道自己不好，但我只不过是看错了而已。也许以俞锦绣的人品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过去我不知道，现在我懂了啊！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的，卢科长，你帮我说说话吧，卢科长……” 楚琴紧紧抓着桌子的边沿不放，俞锦绣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 现在倒是学会了要死要活的这一套，早干嘛去了？楚琴本来就心术不正，想着自己进税务局已经稳了，就准备把俞锦绣给拉下去，但天知道楚琴自己的脚跟都还没站稳！ 现在楚琴慌了，试图为自己解释，可领导们却不干了。 “楚琴同志，面试的时候你说在这个单位的人际关系不好，现在我们看来，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倘若真的进了我们单位，你又惹出了一堆人际问题上的麻烦，岂不是把我们单位搅和得乌烟瘴气的？” 楚琴拼命摆手，“不会的，你们相信我。进了税务局，我一定会老实本分，不会和任何人起争执。” 坐在正中间的领导上下扫了楚琴一眼，嘴边带着笑意，他也不是不欣赏楚琴。 这一次的面试考核，赵新民亲自上场，他是想要凡是亲力亲为，却没想到发掘了两个人才，一个是俞锦绣，一个是楚琴。 俞锦绣自然不必说，她有胆识，遇事不慌张，即便是有人故意陷害自己，她也能淡然处之，甚至能用极快的速度想出应对的办法，保自己万全。 这样的小姑娘，委屈在这一个小地方实在是可惜了。 俞锦绣的优秀显而易见，更让赵新民感到诧异的，是楚琴。 在面试开始之前，赵新民特地翻了翻他们几个人的资料。楚琴的履历是最乏善可陈的，从一个小乡村里出来，念到高中毕业没有再继续读书，照理说这样的姑娘应该是斯文有礼又怯生生的，可楚琴却偏不。 她的眼底有朝气，仿佛燃着一团子火焰似的，无尽的生命力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现在，赵副局长审视她，两个人对视之际，楚琴咬着牙，坚定道，“请你们再给我一个机会。” 当楚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俞锦绣选择转身出门。楚琴是否能进税务局，于她而言都是一样的结果，她是真不像楚琴这么闲，整天想着找别人的麻烦。 反正是为国家打工，多一个人也好，少一个人也罢，俞锦绣又不用从自己口袋里掏钱，她瞎着急什么？ 俞锦绣关门的声音很轻，可还是惊动了已经草木皆兵的楚琴，楚琴缓缓回头，看着她的背影。 俞锦绣倒是好大的本事，能在这样的时刻独善其身！ 楚琴来不及气愤，因为赵新民已经淡淡开口，“你先回去吧，我们暂时不缺人了，以后有需要的时候会先考虑你的。” 一番简单的话语，对于楚琴来说仿佛是晴天霹雳，她愣在原地，直到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她点头，鞠躬，道谢，一系列举动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迟疑和停顿。离开时，赵新民望着她的背影。 这女同志太瘦了，又遭受这样的打击，却还是能挺直了脊背走开，也算是有骨气了。 “我看这个楚琴这一次是要一蹶不振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不过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不择手段，未免太不慎重了。” “不见得。”赵副局笑道，“这个年轻人的韧性很大啊，如果把心思放在对的地方，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成就。” 副局长是赞赏楚琴的，当然，她并不知道这一点，从会议室一跑出来，她就冲到俞锦绣面前。 她一把拉住了俞锦绣的胳膊，反手就是一个巴掌，巴掌将要落下的时候，俞锦绣抓住了她的手腕，“楚琴，你疯了？” 还是如此不可一世的姿态，仿佛她的存在就是为了鄙视自己，楚琴咬牙切齿，“俞锦绣，你把我害成这样，满意了？” 俞锦绣失笑，“我什么时候害你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就不会丢了这工作。你知道为了得到这个机会，我和世宏付出了多少吗？世宏借了钱让我去打点厂长那边，我们要花一年，甚至数年的时间才能偿还！” “哦，那关我什么事呢？”俞锦绣也不急着走，双手抱胸，懒洋洋地问。 俞锦绣这一问，楚琴顿时说不出任何话来。 是啊，关俞锦绣什么事？她是真的疯了，才会以为俞锦绣这种人会有几分同情心，会愿意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 可实际上，俞锦绣早就已经抽身，她站在一个楚琴无法企及的高度位置上嘲讽着。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自作自受？”楚琴问。 俞锦绣笑了笑，重重地将她的手甩下，“楚琴，我可以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你要是非要像一只疯狗一样咬着我不放，我也不可能站在原地随你咬。” “俞锦绣，你说谁是狗！” 俞锦绣嗤笑一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有这闲工夫拽着我不放，倒不如去想想别的办法，做点生意都好，欠着别人的钱总得还不是？” 楚琴死死地盯着俞锦绣的方向，直到她离开，直到面试的领导们从会议室里出来，直到艳阳高照。 而她的心却像是死了一般沉寂下来。 第一百一十章作茧自缚 第一百一十章 作茧自缚 “听说楚琴还是没戏啊，那税务局的另外一个名额是怎么办？让别的单位的人给捡去了？” “不是，听卢科长说，领导们对楚琴的表现还是满意的，只是觉得她在为人处世方面有些问题，所以先晾着她。以后还有没有可能再去那儿上班，还是个未知数呢？” “不能够吧，这也太被动了，像是百货商店里卖的货似的，任君挑选！” 楚琴离开单位的时候，脑海中的这番话还是一直回荡。 像百货商店里的货物又如何？他们这些人，甚至没有资格迈进百货商店！这就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如果楚琴愿意，她可以说出无数话来反驳这些人的立场，但她不想这么做。 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的所有努力都已经白费，现在占些嘴皮子上的便宜有什么意义？ 楚琴失魂落魄地从单位里出来，前方是一片坦途，后方是也是一片坦途，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属于自己的那条路似乎被什么给掩埋起来了。 她竭尽全力地去追寻，去探索，却发觉到了最后居然作茧自缚。能怪俞锦绣什么？说到底，还是她自己行事不够周全罢了。 如果能再忍耐片刻，忍到进了单位再好好对付她，恐怕到时候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事已至此，再多的遗憾也不能改变什么。楚琴转过身往家的方向走去，却不想不远处的树荫边，一辆车的车窗户被打开。 喇叭的声音有些刺耳，可因为足够独特，引得人们驻足停留。 这年头，小轿车本来就不多，有车一族都高调得很，喇叭一按，就想要全市人民都知道自己的生活水平有多高。可即便如此，楚琴仍旧觉得停在路边的这辆车并不是在炫耀什么，因为她看见了车后座坐着的那个人。 会议室里面试她的那些领导们的模样，似乎已经刻在了她的心底，这些人即便是真的化成灰，她都能认得出来。更别提只不过是分别短短几十分钟而已，楚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领导的模样？ 她站在原地不动，脚上的鞋子好像和地面长在了一起似的。 小车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跑了过来，“楚琴同志，我们副局想要跟你聊一聊。” “副局？” “是的，我们雅城市国家税务局赵副局长。” 全身的血液仿佛突然鲜活了起来，楚琴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向司机点点头，“好，我过去一趟。”话音未落，那司机又往别处跑去，似乎是要去小卖部买点什么。 赵副局长支走了司机，让她上车，难道是有什么话要说？ 不远处停着的那辆黑车像是一个黑洞，她可以感觉到黑洞之内的邪恶，却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或许往前多走几步就会掉进泥潭，可除了在泥潭里挣扎，她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脱离眼下的困境。 楚琴坐在赵新民的旁边。 “赵副局长。”她放柔了自己的语气，可一开口，声音似乎仍是在颤抖。 赵新民由上至下打量着楚琴。 发了黄却很干净的白衬衫，粘着毛的黑裤子，或许她想要学着别人精致妥帖的打扮，可脚上一双朴实的手工布鞋还是暴露了她的底气。 “这鞋子脏了。”半晌之后，赵新民才淡淡地开口。 楚琴的双脚往里缩了缩，“对不起，脏了您的车子。” 赵新民朗声大笑了起来，笑声仿佛可以划破天际一般嘹亮，“弄脏了车子有什么关系？总不能让你脱了鞋上车。” 楚琴羞得满面通红，她低着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衬衫袖口，白衬衫愈发皱了，她听见赵领导温和的语气，“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赵副局长，既然您觉得我不错，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赵新民乐呵呵地看着她，眼角的一丝纹路清晰可见，他的眸光比任何一个年轻小伙子都要有神，此时此刻，楚琴只觉得害怕。 司机拿着几瓶桔子汁上车的时候，楚琴的脸红了，耳朵也涨红了。连招呼都没打，她拉开车门就要下车，赵新民却喊住了她。 “楚琴，这个给你。” 司机立马明白赵新民的意思，将手中的几瓶桔子汁塞进楚琴的手里。 “楚琴同志，这是我们领导请你喝的，不要客气。” 楚琴愣愣地接过桔子汁，惶恐地道谢，落荒而逃。 望着楚琴逃离的背影，赵副局长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啊。” 司机小吴早已熟知赵副局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这会儿他还是不明白领导的想法，转过身问道，“副局，这个女同志看起来也忒上不了台面。她是有什么可取之处吗？让您另眼相看。” 这司机跟着赵副局长多年，此时有一句说一句，赵新民也不恼火。只是笑着拍自己的大腿，“有主见有骨气的女人见多了，像这样千依百顺的却没见过。这姑娘的骨头说硬不硬，说软不软，看着她为了改变自己的现状依附于我，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小吴咂舌，“那她是肯了？” 赵新民没有再理会小吴的疑问，而是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小吴立马明白赵副局长的意思，不再多言，安安静静地开着车。 楚琴是肯了还是没肯，领导没说，可小吴看着她离开时的神情也已经猜出了七八分。或许她的思想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原来身为一个女人还可以通过这样的捷径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不过是几瓶桔子汁而已，楚琴双手捧着，恍若受宠若惊。 小吴突然觉得，以赵副局长的魄力，这个眼皮子极浅的小姑娘，迟早是会点头同意的。 而这征服人的快感，向来都是赵新民最感兴趣的。 “副局，是送您回家吗？” “回家吧，家里做了饭，回去吃点。”赵新民抬了抬眼皮子，心不在焉地说着。 第一百十一章无私奉献 第一百十一章无私奉献 三瓶桔子汁，楚琴捧在手上，不舍得喝。 回到家里，她把楚秀红的儿女叫了过来，“这给你们俩，一人一瓶。” “还有一瓶呢？”弟弟还是个小不点，可已经随了母亲的贪心，此时他紧紧抱着一瓶桔子汁，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着楚琴手中剩下的那瓶桔子汁。 “这是姐自己喝的。”楚琴沉着脸。 “姐喝的？”弟弟妹妹一脸的失望，看了楚秀红一眼。 楚秀红的眼神像刀，剜了自己的儿女一刀，一点都不留情，“琴琴够好了，三瓶桔子汁，都舍得分两瓶给你们。你们两个小家伙别贪心，以后你们姐姐要进国家单位上班了，有的是疼你们的时候。” 楚秀红表面上是在数落自己的子女，可楚琴却听明白了，她这是在含沙射影，希望自己将来继续为他们家无私奉献。 真要进税务局了，那她楚琴的命运就真的改变了，楚秀红当然上赶着说她的好话。 人情冷暖，她早就已经看得透彻。 “姑姑，别这么说，即便我不在那里上班，也会疼鹏鹏和慧慧的。” 楚秀红笑出了一脸的褶子，“琴琴，这就是你不懂了，你在制钉厂上班，福利待遇顶天了也就那样，能拿什么心疼鹏鹏和慧慧啊？可要是换了单位上班，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你弟弟妹妹要是想得你的照拂，可容易了不少。” 楚琴不吭声，楚秀红也怕自己说的话太难听，得罪了这小祖宗，想了想，赶紧就此打住，“琴琴，你也喝一点吧。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孩子而已，这些年吃的苦头太多了。不过这叫先苦后甜，你以后的日子美着呢。” 楚秀红专挑好听的话说，楚琴却很受用，她突然不想告诉姑姑自己调职的事儿还暂时没个谱。 赵副局长对她说的话，她记下来了，想要飞上枝头，那就得付出点什么。这个社会很公平，有人拼爹拼妈，有人只能在底层一步一步向上爬，她楚琴没有可以帮助自己走上青云之路的父母，却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或许，她的姿色和她的青春在这个时候是能派上用场的。 女人都是会老的，年轻的时候不利用自己的美色做点什么，等老了再去懊悔，就来不及了。 刚听见赵新民说这番话的时候，她还很惶恐，但现在，楚琴仿佛想通了什么。 她打开桔子汁。 这是她第二次喝这饮料，上一回喝，是跟着张厂长参加饭局。那天受的屈辱，她毕生难忘。 桔子汁甜得腻人，楚琴一口一口慢慢喝着，一滴都不舍得浪费。 直到瓶子见了底，鹏鹏和慧慧立马抱着自己的桔子汁进了里屋，楚琴看了他们一眼，不由冷笑。 楚琴是下定决心了，叶世宏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来到楚秀红家门口的时候，又被冷嘲热讽了一遭，“你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我们琴琴多好的姑娘，你还真以为能娶她不成？处对象而已，又不是要结婚，以我们琴琴现在的资本，随随便便找一个城里干部的儿子不是问题。” 楚秀红拿着扫帚要轰他走，叶世宏却只是直挺挺站着，任由她的扫帚往自己身上拍。他挺直着背脊站在屋外的样子就像一棵大树，巍然不动，楚琴也不忍心。 “姑姑，你先进去，我有些话要对他说。” 楚秀红张张嘴，想要教训楚琴几句，又觉得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楚琴可不是谁都能责骂的，于是只好转身进屋了。走的时候还喃喃念叨着，“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否则别人怎么说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第一次投胎运气不好，第二次投胎如果不擦亮双眼，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楚秀红絮絮叨叨的，楚琴听见了，叶世宏也听见了。帮着姑姑把门关上，楚琴无奈地笑了笑，“我姑姑这人就是这样，你别和她计较。” 叶世宏扯了扯嘴角，艰难地点点头，想要伸手去拉住楚琴的手，却犹豫了。 叶世宏的手僵在半空中，楚琴却勇敢地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九山湖畔的小径是他们约会时总会去的地方，两个人手牵着手缓缓散步，落日的余晖透过树荫落在地面上，在地上投下一个又一个昏黄的阴影。 叶世宏数着这些个阴影，他在想，楚琴是不是离自己愈发远了。 当初与楚琴相识，只是一个意外，他以为楚琴只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年轻姑娘而已，却没想到两个人私底下相处一番之后，发现彼此的性格和思想是出奇一致的。叶世宏觉得自己真心爱上了这个姑娘，因此，后来俞锦绣的死缠烂打让他觉得异常烦躁。 当时，俞锦绣对于他和楚琴而言，就是一个惹人厌的累赘，这个累赘总是会耽搁他们的步伐，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更加珍惜与彼此在一起的时间。 可现在，俞锦绣退出了，他却不知道怎么跟楚琴相处了。 或许楚秀红说得没错，他没办法给楚琴带来幸福。 叶世宏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他看着楚琴轻盈的身姿，看着她转过脸时疑惑而又天真的模样，不免在心底叹气。 不能再错上加错了，既然他没有办法留住楚琴的心，那还不如放她自由。 “琴琴，其实那天在电影院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心比天高，不应该跟在我的身边受委屈的。现在你有了好的发展，大可以提出分开，我不会勉强你。那些钱，不急着还，跟我在一起，你受苦了，那些钱……” 叶世宏低下头，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帘向下垂着，楚琴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神。 不是不感动，这一刻，她突然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世宏，我不仅不会跟你分开，我还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你。我的心是你的，我的一切都可以是你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跟着你。” 说罢，楚琴投进了叶世宏的怀中，感受着他僵硬的身体和颤抖的双手，缓缓闭上了眼。 第一百十二章孤注一掷 第一百十二章孤注一掷 赵新民的那点心思，谁不懂呢？楚琴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赵新民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说到底，两个人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赵新民看上了她年轻的肉体，而她也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面对叶世宏，她还是不忍的。 此时楚琴靠在叶世宏的怀中，她可以感受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好，再抬起眼时，她已经满脸泪痕。 “琴琴，你怎么了？” 叶世宏一时慌了，连忙帮她擦去眼泪，没想到他越擦得起劲，楚琴越觉得委屈，垂着眼呜呜咽咽地哭着。 “世宏，你家有人吗？我今天不想回去了。” 叶世宏忽然明白了楚琴是什么意思，心跳漏了半拍。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他有自己的欲望，却也懂得克制，此时楚琴柔情似水，她说愿意将自己的全身心都奉献出来，叶世宏却却步了。 “我们还没有结婚呢。” 楚琴抹了一把眼泪，“你不会娶我吗？” “我会，但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想留在结婚那一天。”再次出声时，叶世宏已经愈发笃定，“你有了新的工作，以后的视野也会越来越宽，我想要和你并肩，但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琴琴，你不能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 楚琴有片刻的失神。 眼眶还是湿润的，可情绪却已经平静，她低着头，小声道，“回家吧，以后不许再提分手了。” 即便已经下定决心，可想到接下来会遭遇的种种，还是会忐忑。她再铁石心肠也好，终归还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而已，为了工作而委身于赵副局长，对她而言，已是最好的选择。 可赵副局长是有家室的，她也不会真这么傻，单单为了一份工作就想着能把他的妻子踢开，进赵家做女主人。她有自己的未来，只要牺牲这么一次，往后就是康庄大道。 叶世宏送楚琴回家，两个人的距离好像近了一点，看着楚琴进屋，他的眸色一沉。 这年头，大家都说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才是最必要的，一开始，他以为进了城，找一份在大家看来算是体面的工作就能让自己立足脚跟，可现在，他发觉现实远不是如此。 现实是，他得寄钱给家里的父母弟妹，得想办法让楚琴过上好日子，甚至——结婚。楚琴的要求不高，可如果真要结婚，他也不能委屈了她。 他转过身，匆匆往单位赶去。 “世宏，这个时候你怎么回来了？” 叶世宏“嗯”了一声，“孔乔，你上次说让我跟着你一起去安城去做推销员，我去。” 孔乔一怔，“你舍得把这里的一切都抛下了？” 叶世宏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到底，我在这里一无所有，抛下也不可惜。” 在这个城市里，唯一让他留恋的，就只有楚琴。可以他现在的情况，压根就没有办法给楚琴幸福，倒不如出去闯一闯，拼一拼。如果成功了，他就回来娶她，可如果失败，那就回老家去踏实过日子，再也不要好高骛远。 孔乔让叶世宏跟着自己去安城拼搏一番，这个建议，他已经考虑了许久。照孔乔的话说，他的堂叔在安城有一个小厂，正在研发各种化妆品，听说这些化妆品的利润极高，如果做好了，那将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孔乔认为叶世宏有能力，有魄力，只是欠缺一个机会而已，如果可以的话，就放弃这里的工作，到了外头，重新再来。 叶世宏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够稳妥，可现在，他突然想要孤注一掷。 “孔乔，你给我两天时间，我把单位里的交接做好，再回老家看看家人，顺便开封介绍信。回来之后，我要去跟楚琴好好聊一聊。至于之前欠你的那笔钱，你等我，我一定会尽快还你。” 叶世宏的面色沉静，孔乔摆摆手，“没事，那笔钱，我是跟我爸要的，他老人家也不着急用。倒是你，你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确定楚琴愿意等你？” 提起楚琴，叶世宏的眸光变得柔和。 楚琴还年轻，暂且不急着结婚，如果能等他两年，等他赚够了钱回来再娶她，那自然最好。可如果她有另外的出路，她与别人情投意合，他也不会勉强。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他不能勉强她在雅城苦苦等待，毕竟未来究竟如何，他是会衣锦而归还是变得更加落魄，谁都不能保证。 摸了摸自己桌上的纸笔，叶世宏还有些不舍，当初刚考进这个单位时，他欢欣鼓舞，还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过去的窘迫，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孔乔感慨，“如果你自己不犯糊涂，现在就不用放弃这么多了。以俞锦绣她爸的本事，能给她找一份税务局的工作，肯定也能给你安排一个体面的工作。从头再来，说起来容易，真要去做，可是难上加难。” 孔乔的话提醒了叶世宏，是了，俞锦绣也进了税务局工作，这么说，往后她和楚琴又是同事了。 “对了，你说你跑到那么远去，俞锦绣又整天和楚琴在一个地方工作，她会不会找机会欺负你们家琴琴？” “不会的。”叶世宏摇头，“她不是这样的人。” 孔乔一听，乐了，“世宏，还真别说，你对俞锦绣的人品挺信得过呀！既然觉得这姑娘这么好，当初又为什么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 见叶世宏的脸色不太对劲，孔乔举着双手投降，“行了，现在后悔也为时已晚。倒不如出去闯个几年，将来发财了，成了大老板，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 叶世宏没搭理孔乔。 直到与她一刀两断之后，叶世宏才赫然意识到，原来俞锦绣是个好姑娘。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他叶世宏再不济，也不会赖着人家不放。现在他有了楚琴，楚琴甚至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往后的路再崎岖，他相信自己只要想起楚琴，就能有动力。 第一百十三章狮子大开口 第一百十三章狮子大开口 俞锦绣在税务局上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进的是教科文处，工作环境很好，人际关系也不算复杂。 与她同部门的同事都比较年轻，就连负责整个部门的王主任都不过三十多岁而已。 忙碌了一上午，到了午餐时间，几个同事一起去食堂吃饭，聊的都是自家的琐碎事。 在这单位里，任小欧与她的关系最好，最近刚休完产假回来上班，开口闭口谈的都是家里的孩子。 “还是早点出来上班好，在家里的时候除了洗尿布就是洗尿布，我现在看见儿子的尿布就头痛。” “是啊，孩子的尿布最麻烦，刚一换上，又湿了。整天就蹲在那儿洗尿布，阳台上挂着一整排，有时候天气不好，还干不了。” 说起妈妈们的育儿经，一个个都有说不完的话，俞锦绣坐在一边听着，有人笑道，“锦绣一定觉得这样的话题很没劲，年轻小姑娘真是好，操心的事儿和咱们不一样！” 俞锦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妈妈也有当妈妈的好，看着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多有趣。” 说到这里，单位里的妈妈们又开始聊起自家孩子最近的变化，有的会翻身了，有的会走路了，有的已经开始上学，而俞锦绣琢磨的，却是另一件事。 俞锦绣是当过妈妈的，上一世的她在人生的后半阶段有了新的乐趣，那就是抚育孩子长大。她一度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可没想到，孩子半大不小的时候，就被叶世宏以为孩子着想为由送到国外，后来孩子的性子长歪了，又被楚琴利用，做了一些难以弥补的错事。 这些都是上一世的事了，本来并不会经常想起，只是眼下同事们突然提起尿布，她的脑细胞就开始活络了起来。 刚才任小鸥说起给孩子换尿布有多麻烦，俞锦绣心底就开始嘀咕，听说有一种东西叫尿不湿，难道这个时候还没有引进国内？ 现在的生活水平还不算太好，可与往年相比也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过去的人是挣钱糊口，现在则已经开始舍得用大团结去换取更安逸的生活，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经济水平日益发展之后，更多之前不为人所知的新鲜玩意将会进入家家户户的视野。 最首当其冲的，将是尿不湿。 俞锦绣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调查一下尿不湿的生产厂家，看看能不能在其引进国内之前谈好代理问题，或者说，她甚至可以自己开发一条生产线，只是这技术就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去学习了。 这些都是往后可以涉猎的发展道路，她要好好记在脑海里，总能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吃完午饭，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俞锦绣跑去看了看店面。 现在没有发展特别迅猛的城市，像雅城这样的一线城市在此时还没有开始崭露头角，俞锦绣摸索了一番，决定还是在人流量大的位置租一家店面，至于将来的发展，那就留在将来再好好考虑。 这些天看下来，还是吾方路街口的两家约莫四五十平方小店面最得俞锦绣的心。一来，吾方路离家近，骑着自行车只需要十多分钟而已。二来，之前的小摊一直摆在这附近，也积累了不少客源，到时候直接开店，想来会比较容易上手。 俞锦绣让俞承光去打听了一番，大致了解了现在的年租金约为多少，按照店面的大小和地段有略微的差异，可总体上没有太大的分别。 中午时间，俞锦绣提前约好了中间人把房东请了过来。 俞锦绣特意把两个房东的约定时间交错开来，没想到两个房东居然一起过来了。 俞锦绣有些犯难，中间人怪不好意思的，“俞小姐，你看着商量一下价格，差不多就行了。” 两个房东一起过来，说不定私下里本来就是认识的，俞锦绣本来是想比对一下价格再决定店面的选择，这会儿却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了。 “小姑娘，你是打算租谁家的店面呢？我们两家小店是连在一起的，厨房在后边共用，如果你要把其中一家店面租去，另一家就不能做餐饮，所以价格就租不起来了。” 大家都知道餐饮业很赚钱，两家店的房东是亲戚，当初各买下了一间店面，想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现在店铺得租出去了，他们又开始纠结。 两家店铺公用一个厨房，那这厨房的租金该算谁的？ 两个房东一会一个说法，俞锦绣好说歹说，他们最终咬死一口价不放，让俞锦绣把租金给交了。 至于租金，不管是租哪家店面，都是八十元一个月，没得商量。 在一九八三年的雅城，照这个店面的大小，最多也只能租到五十元一个月，还得签长约，两个房东这会儿说任意一家店都得要八十元，可谓是狮子大开口。 他们当然有自己的思量。 如果俞锦绣掏八十元一个月，那一年就是九百六十元，按照市价把租金给自己之后，剩下的则是两个人对半分，谁都不吃亏，相反的，还赚了。 于是房东之一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小姑娘，我知道你们租这个店面是要开快餐店的。听说你们‘老陈快餐’的生意不错，开在这条街上还不会流失之前的那些客人，租金贵是贵点，可换个地方从头再来到底是没这么轻松的，是不是？” 俞锦绣失笑，“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 另一个房东也是笑眯眯的，“总之就是八十元一个月，你们店里生意这么好，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能把这店租的差价给赚回来了。我们别为了几十块钱在这争个半天，因小失大了！” 这两个房东把话都说完了，似是考虑得周全，他们认定了俞锦绣非自己的店面不租，然而，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不如这样，你们商量一下，两间店面都租给我，价格自然得便宜一点。”看着两个房东的面色，俞锦绣笑了笑，又说道，“我得先回去上班了，你们自己想想，考虑好之后再联系我吧。” 第一百十四章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一百十四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一开始，俞锦绣并没打算一次性租下两家店面。可听着这两个房东话里话外的意思，她突然改了主意。 一家店面说是八十块，两家则是一百六十块，她当然不是冤大头，不可能额外负担这笔多出来的费用，她想要的，是以最实惠的价格租下这两家店面，而后打通店面，让其成为一家店。 她是想一步一步来的，但想到将来这条街的繁华程度和这两家店面高居不下的房租，她突然觉得，一步到位也不错。 她准备以一百三十元的价格租下这两家店面，再签订长约，五年十年都没有问题。“老陈快餐”的生意已经趋于稳定，结合后世外卖店的生意来看，她觉得让自家的快餐店成为一棵常青树并不是难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再过两年，租金会飞涨，到时候即便是直接在房租后面再加一个零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签订长约，并不是试图占房东的便宜，事实上，她愿意在合同下面加个条目，愿意照市价调整房租。而现在，她坚持一次性签下五年甚至十年，只是为了避免麻烦而已。 后世人都说租房子住最麻烦的事情就是住不长久，来来回回地搬，在俞锦绣看来，一家小店面总是四处搬，不管是对店里的生意还是对店主情绪的影响，都是负担。 把自己的想法和中间人一说，俞锦绣便回去上班了，她相信这些简单的交涉将有人为自己代劳，辛辛苦苦努力赚钱，可不是为了将一切琐事都事无巨细得揽上身自个儿操心的。 一回到单位，俞锦绣就听人说了一个消息。 单位又来了一个新人，年纪轻轻，好像极有能力，直接由办公室主任引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也许是哪个领导家的孩子吧，趁这么个机会招进来，先做一阵子临时工，等过段时间给个时机转正了。毕竟咱们单位的任何一个职位都是香馍馍，谁都想要尝一口呀。” “领导的孩子？可最近没听说哪个领导的孩子毕业了呀。如果是远房亲戚的女儿，那根本就不会直接送到自己单位来工作的，谁都得避嫌。” “听说不是临时工，就是正式的！也不知道要去哪个部门，总之咱们部门是满了。” 下午时间，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七嘴八舌，却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问，“锦绣，你怎么看？” 俞锦绣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俞锦绣刚说自己不清楚，办公室的门就突然被打开了。 王燕走了进来，“想必你们都已经听说了，咱们单位要来一个新人。很幸运，这优秀的新人被分配到了我们的部门，以后你们就不必一直嚷着辛苦啦。” 几个同事都探着脑袋看，只见王燕拍拍身后人的肩膀，让她走到前边去。 这人走到众人眼前的第一时间，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眼前的女孩子眉眼淡淡的，看起来极其小家碧玉，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不是特别时髦，但一针一线之间也是讲究，一看就是从小服装店里淘来，而不是自己家里凑合着做的。 单位同事们的颜值真是越来越高了，那天俞锦绣初来报道的时候大家已经被她惊艳，现在又来了一个标准的美人坯子，这质量——啧啧！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总是能得到或多或少的优待，此时她勾起唇微微一笑，斯文又有礼，给大家的第一印象就已经极好。 大家都有些惊讶，可还是不忘客气地笑着，谁都没有注意到俞锦绣的情绪。 此时此刻，恐怕俞锦绣是最诧异的一个。 楚琴怎么来了？那一回，楚琴处心积虑，想要将她从这岗位拉下来，却没想到多行不义必自毙，最终遭罪的反倒成了自己。那次俞锦绣回单位办交接的时候，根本就不见楚琴的人，她还以为楚琴终于是不好意思再出现了，没想到，原来这人一直在私底下活动着。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少关系，付出了多少的代价，总而言之，楚琴还是出现了。 楚琴还是来了，她们还是要纠缠在一起，总得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俞锦绣淡淡地看着她。 不得不承认，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楚琴的变化很大。 过去的她长相精致，可举手投足之间总是带着几分怯懦，这样的人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也正是因为如此，楚琴总能在背地里暗戳戳地干些不入流的事情。若不是因为俞锦绣重生一回，戳穿了她的真面目，恐怕楚琴能一直静悄悄地作恶，难以被人发觉。 过去的楚琴，就像是一张画纸，看起来很干净，人们不会过多地去注意她，最多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足够无害。 可现在的她，似乎不一样了。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现在的楚琴似乎明白了这个道理，她开始可劲儿地打扮自己，不求太出挑，只希望不要出错。 楚琴站在大家面前，温柔地笑着，一一向她们问好。 俞锦绣面无表情，直到王主任开口，“锦绣，听说你和楚琴过去是好朋友。现在她来我们部门了，很多工作内容也不熟悉，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带带楚琴，尽快让她适应新工作！” 王主任一声令下，大家惊得瞪大了眼。 她们是好朋友？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好看的人，总是跟好看的人玩在一起。 可是——俞锦绣看起来好像并不太开心？ 在大家默默地观察着俞锦绣时，楚琴走了过来，“锦绣，我一个人总是有些胆怯，还好你在。” 多么温婉的可人儿啊，部门里的同事都对她很有好感。 楚琴走到俞锦绣身边，伸手挽她，不想自己的手扑了个空。 俞锦绣将双手环在胸前，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楚琴，你才不会胆怯呢，论胆子，谁能比你更大？” 楚琴的笑容立马僵在了唇角，刚想开口解释几句，可嘴唇一动，俞锦绣已经转身，“你跟我过来，正好有一些档案得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第一百十五章飘飘欲仙 第一百十五章 飘飘欲仙 楚琴跟在俞锦绣的后边，低声道，“你以为这是在给我下马威吗？他们只会觉得你是个难相处的人，而我则是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 俞锦绣轻笑出声，“楚琴，你就是太在意别人的感受。” 楚琴一时失语。 被人误解又如何？俞锦绣从不为他人的目光而活，反观她自己…… 楚琴跟着俞锦绣忙了一上午，她倒没有过多为难，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看得楚琴满心不忿。 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不是因为她那次一时失手，让俞锦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赢了一回，现在的她，肯定是与俞锦绣平起平坐的。 这下倒好，俞锦绣早早地进了单位，同事们先入为主，各个都愿意与她做朋友。而她自己呢，接下来还要用很长的时间和精力去维系同事之间的关系，试图让每个人都对自己赞赏有加。 在制钉厂受的委屈，吃的哑巴亏，她都记在心上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在这个单位里声名狼藉。费尽心思，牺牲自己拥有的一切，她好不容易才能站在这个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绝对不能再出任何的差错了。 “俞锦绣，过去的事情，不准你在别人面前提起。”想了想，楚琴压低声音说道。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俞锦绣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笑意渐浓。 楚琴皱眉，过了半晌，眉心才舒展开来，柔声解释，“世宏去安城了，一年半载不会回来，我和他将来究竟会如何，谁也不知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以前就当我对不起你，锦绣，我们好好相处，行吗？” 这话一说，像是下一句就得感慨，让我们重新开始。 俞锦绣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楚琴轻声细语，言语之间甚至流露出几丝哀求的意味，俞锦绣看着她意味不明的眼神，一时也拿捏不住这人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再活一世的俞锦绣不喜欢逼迫自己，点点头，她笑了笑，“好啊。” 楚琴咬了咬唇，这是她在困惑或是诧异时的习惯。 俞锦绣怎么就变得这么好说话了？楚琴一脸狐疑，终究还是没有问什么，低下头，继续看着眼前一摞一摞的资料。 税务局的办公室与制钉厂的办公室怎么比？过去在制钉厂的时候，楚琴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工人，虽然看起来像是比当初在老家的时候要光鲜很多，可这工作，实在没什么了不起的，最多只是让父母在乡下好好炫耀一番。 可现在，她来到了这里，摸着办公桌上的纸笔，有一瞬，她觉得自己像是成了上等人。 叶世宏说要去安城打拼，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楚琴有些不舍，可更多的却是轻松。这样一来，她和赵新民之间的事情，就不会被他发觉了。 这是她人生的污点，最不光彩的经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这秘密被人发现。 俞锦绣时而聪明，时而愚蠢，楚琴拿不准她的葫芦里究竟藏着什么药，这样一想，还是得躲着她一点。 只要她与赵新民之间的那档子破事别让俞锦绣发现，那以赵新民的实力，迟早能助她飞黄腾达，何必再去死死地盯着俞锦绣不放？ 楚琴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丝质衬衫，唇角微微扬起。 下午大家差不多都忙好了手头上的工作，就聚在一起聊聊天。 同事们最好奇的就是楚琴为什么会突然转调。 “虽然干部子女有机会调整工作岗位，但我之前听人家说制钉厂就一个名额呀。” “楚琴，是不是你爸给你走了什么关系啊？” 这部门的同事们有男有女，大多是年轻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竞争敌对的关系，各个胸无城府，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在他们看来，楚琴大概与俞锦绣一样，家世极好。毕竟看她的穿着，条件肯定不会有多艰苦。 同事们这样的第一印象乐得楚琴合不拢嘴，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给人的感觉居然是与俞锦绣相同的？干部子女，这是多响亮的名号啊，过去她寒酸简朴，总是亦步亦趋的，可现在…… 说到底，还是金钱堆出来的好印象。 赵新民对她不错，不仅给她好工作，还给了她不少钱，说起来，她的脱胎换骨，的确与他有关。楚琴并不感谢赵新民，她只觉得自己的付出与牺牲是值得的。 能让同事们如此看重，这样的虚荣心，令她飘飘欲仙。 想了想，还是不能这么虚伪，楚琴摇摇头，真诚地说，“不是的，我是从单位考过来的，就一个名额，我考上了。之前本来要和锦绣一起来的，只是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情，耽搁了。” 楚琴一脸谦卑，给人的观感很不错，俞锦绣坐在一边事不关己，只是关心下班之后得去吃些什么。 最近她的胃口大开，大概是因为自家的店很快就要开起来了，她感受到了胜利的果实在冲自己招手，自然心宽。可心宽了，就避免不了体胖，她决定吃饱喝足之后得去跑跑步。 俞锦绣正琢磨着晚上的安排，突然有人拿手在她眼前摆了摆，“锦绣，楚琴太谦虚了，都不跟我们说实话。你来说吧！” “说什么？”俞锦绣问。 他们笑了起来，“你啊，自己有对象了，都不关心关心好朋友的人生大事。我们刚才是在聊，楚琴这么漂亮的姑娘，是不是找着对象了？你快说说，好让广大男同志们早点认清楚形势嘛！” 俞锦绣这才回过神来，笑着“哦”了一声。 看楚琴这人的德行，肯定是不想让大家觉得自己有了对象，毕竟刚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正是她能发挥个人魅力的时候，怎么着也得发光发热几回，广撒网，钓大鱼。怎么能让大家知道叶世宏的存在呢？ 俞锦绣但笑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楚琴的一颗心都被吊上了嗓子眼。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想要通过这么一个好机会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好男人了，可是俞锦绣能成全她的心思吗？ 楚琴满心忐忑，终于，俞锦绣淡淡地开口，“之前是听说她有一个对象的，只是那对象上进，最近辞职去安城打拼了。分隔两地，也不知道他们还处不处的。” 第一百十六章上瘾 第一百十六章 上瘾 这年头，愿意放弃正式的工作出去打拼的人不多，除了家庭条件实在是太艰苦的，有多少人愿意离乡背井呢？俞锦绣这人不喜欢议论别人的是非，她说楚琴的对象是上进心强，可在听众们看来，他这是实在太穷困了，才会想着放手一搏的。 这样一说，楚琴和那对象究竟还要不要继续处下去，大家似乎不怎么关心了。 如果继续处下去，那是楚琴重情义，自然没他们这些单身汉什么事，可如果不处了，难道就很值得开心吗？ 楚琴咬咬牙，她转过脸，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地瞪着俞锦绣。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的点，楚琴跑去质问俞锦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这样一来，如果我和世宏分开了，倒显得我不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了。” 俞锦绣笑了，楚琴从来都是这么虚伪，她想要让所有人都将她捧到天上去，她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 “你笑什么？你这就是嫉妒我。你看他们一个个都对我这么好，所以眼红了，生怕有人追求我，是不是？” 这下俞锦绣哭笑不得，“我嫉妒你，你配吗？”顿了顿，她还是意味深长地提醒，“世宏一个人在安城，化妆品的生意不好做，现在没几个人舍得往自己脸上下血本投资的，他那小厂又是名不见经传，估计累人。你要是不愿意和人家处了，那就早点说，别给了人家希望，又让他失望。” 楚琴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已经是通红通红的，“俞锦绣，你这是余情未了！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我们家世宏不劳你惦记。” 楚琴就像是一只好斗的大公鸡，生怕自己不小心吃了亏似的，看着她这副模样，俞锦绣嗤笑一声，转身就走，连余光都不愿意瞄她一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次叶世宏在安城待了两年。这两年里，叶世宏受尽了苦，却从来都没有退缩的时刻。他一心一意打拼，过去的俞锦绣感动不已，以为他这是为了家庭，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当初他的尽心竭力，只是为了楚琴，以及他自己。 两年后，叶世宏会从安城回来，那个时候，他开着新买的大奔回农村绕了一圈，羡煞旁人。如果楚琴好好等待，相信两年之后她就能过上自己梦寐以求的好日子了，可俞锦绣相信她才不会安心等待。 两年的时间，会发生太多的事情，楚琴是个不安于室的人，俞锦绣知道，甚至不需要她出手，楚琴自己就能将自己作死。 俞锦绣回家了，楚琴却还等在办公室里。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陆续离开了，她捧着自己的脸颊，静静地望着窗外，看着太阳逐渐落下。落入的余晖照在她的脸上，眼前有一道刺眼的光，她的眼睛微微一眯，却也不躲闪，过了一会儿，天色暗了。 现在的她，要什么有什么，忽然就没了奋斗的动力，此时，她坐在办公桌前，一味地发呆，甚至不愿意捧起桌上的工作资料看一看。 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她再努力，最多也只能爬上主任的位置。 可如果嫁得好就不一样了，与赵新民的关系让她明白，一些东西，她与叶世宏穷极一生都未必可以拥有，可对于一些成功男士来说，或许勾勾手指头，一切便尽在掌握之中了。 天暗透了，楚琴准备去开一盏灯，不想刚站起身，突然被人拦腰抱住。 她的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就舒展开来。 又不是第一次了。 赵新民埋在她的颈窝里，让她在自己的怀中转过身来，“怎么样？在这里上班可还习惯？” 赵新民的气息扑来，她的脖子有些发痒，可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浓重的烟味又熏得她脑仁疼，楚琴皱了皱眉。 所幸这会儿天已经黑了，赵新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温顺的声音，“嗯，很习惯，谢谢赵局长。” 赵新民笑了起来，将怀中的美人搂紧，温软的身体是属于年轻人的，这让他感觉到重新活了一次。 楚琴也娇羞得笑着，半推半就，仿佛感受到一股气血涌上头顶，赵新民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刚要吻住怀中的她，嘴唇却被她的手掩住。 “赵局长，你别急，我先去把门锁了。” 说罢，楚琴像一条灵活的小鱼一般从赵新民的怀中游走，将门锁上。 落锁的声音盖住了轻轻的叹息声，再转过身时，她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后悔。 …… 俞锦绣去俞承光那里看了看，饭点刚过，两百个饭盒已经卖光了。自从俞锦绣提议他可以与厂子里的食堂合作之后，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好，虽说利润薄了，可量大了，自然是财源滚滚来。 照俞锦绣的话说，这叫“团体餐”。俞承光可不知道她这又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新鲜名词，他只知道他们放在陈婉妹那儿的大团结是越来越厚了，这样下去，恐怕他们“老陈快餐”的生意是势不可挡的！ “对了，我今天去看了看前边街口的店面。房东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加价把这店租下来，可我觉得，即便一次性拿下两家店面，对我们来说也不是难事。” 听着俞锦绣的话，俞承光的眼珠子都亮了。也不顾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他非要拉着俞锦绣去那两家店面看一看。 店面的大门紧紧关着，俞承光却看得有滋有味。这就是他们脚踏实地干出来的事业，现在一切都还没有上正轨，却已经有了这样稳定的收获，若是将来这两家店面真的被他们租下来，他们的未来是不是一片光明？ 俞承光突然想到了他们第一天在宏德中学门口摆摊时俞锦绣说的话。 “承光，我让你去拼搏，并不是为了口袋里有足够的钱，我只是想让你感受成功的感觉，这是会让人上瘾的。” 俞承光这才知道俞锦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房子，车子，票子，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在乎的是眼下能够靠自己的双手拥有一切的感觉。 如俞锦绣所说，这的确是能让人上瘾的####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有时候没有跟着大纲走，的确会有经不起推敲的方面。 谢谢评论区的意见，我都在反复看，会认真拿小本本记下来的~ 第一百十七章所有物 第一百十七章所有物 两姐弟说说笑笑地回去，刚进院子，就闻到了家中饭菜的香气。 俞承光把今天赚的钱交给陈婉妹，她习惯了，不再推辞，把钱数了一遍，记在小本上，而后把钱放在一本书里，塞进书柜。 书柜里有好多的书，却没有落上一丝灰，陈婉妹的表情很认真，仿佛是在对待一件值得慎重的事情。 望着陈婉妹的背影，俞锦绣一脸的欣慰，面对这么多的钱，妈妈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彷徨而又不知所措了，因为现在她可以确信这些钱是靠她自己的能力赚的，那是拿汗水换来的，没有一丝的侥幸。 俞锦绣清楚地记得自己刚提出要和俞承光一起做小本生意时陈婉妹的表情，他们请她帮忙，她却只是一个劲摆手推辞，她说自己是一个没用的人，根本没办法挑起这样的大梁。 陈婉妹在家的时间太长了，她认为自己没有任何的建树，没有办法为这个家庭出一丝一毫的力，可谁说做家庭主妇很容易？ 俞锦绣比谁都知道陈婉妹照顾他们兄妹三人长大有多辛苦，后世总有年轻人宁愿出去上班也不想在家带孩子，为什么？那是因为在家里付出了再多的心力都得不到别人的一句肯定，反倒埋没了自己个人的价值，倒不如回归社会，到底还能体现个人能力。 俞锦绣不知道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现在的陈婉妹已经被岁月蹉跎，没有任何尖锐的棱角。可那又如何？只要她可以确信自己的价值，那就可以逐渐恢复自信。 把钱收好之后，陈婉妹要往厨房走，突然看见儿子和女儿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瞧。 “你们看什么？妈脸上脏了？” 陈婉妹作势要抬手擦自己的脸，却不想俞承光和俞锦绣一人一边，亲昵得挽住了她。 “看咱们妈现在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不紧不慢地收了一堆的大团结，脸不红，心也不跳，。” 俞锦绣深表赞同，“那可不是？都是要当老板娘的人了，总是见过大世面的！” 一颗心仿佛被什么填满似的，温暖的滋味让她不自觉笑了起来。 “你们俩就知道拿我打趣！”陈婉妹赏了他俩一人一个白眼。 话音刚落，有人打开了门，是俞承国回来了。 见弟弟和妹妹挽着母亲的臂弯，他的眼底也染上了一抹笑意。 “哥回来啦，最近晚上总是不回家吃饭，是不是处对象了？”俞锦绣冲俞承国使使眼色，他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 俞振发还在单位忙着，他们几个就准备先坐下来吃饭，俞承光帮妈妈端盘子，俞锦绣忙着去打饭，俞承光则是把外套先脱下，仔仔细细去洗了个手。 俞锦绣把饭碗放在桌上我，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双筷子，白米饭香糯，家常菜美味，她的笑容就再也没有收起来过。 屋子里暖洋洋的，这是浓浓的烟火气，俞锦绣这才发觉，过去她不曾珍惜的，是她今生最宝贵的财富。 饭后，俞锦绣休息了两个小时，决定趁着夜色去跑步。 在后世，这叫“夜跑”，过去俞锦绣觉得这些人吃饱了撑着，有这精力干什么不好，非得跑到大街上去挥洒汗水。可现在，她却也乐在其中。 看来，不仅仅是身体变得年轻，连心灵和精神都变得年轻了！ 俞锦绣沿着院子外的街，一圈一圈来回跑着，没打算跑到太远的地方。虽说这会儿的治安并不差，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真跑到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还真有点怕。 跑了几圈，她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一个转身，突然看见路灯下一道颀长的身影。 他的个子很高，路灯却将他的影子压得很短。 俞锦绣并不常想起程廷，毕竟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个合作伙伴而已。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看着他唇角的一抹笑意，她的心跳居然陡然加速。 想必是今天跑快了，明天得悠着点，俞锦绣讪讪地想着。 走到程廷面前，她扬起脸看他，“是来找我的？” “不是。”程廷的声音很干净，仿佛是从某一座空谷传来，带着荡荡的回音。 “哦，那我先回家了。” 俞锦绣从他身边走过，他的手却突然牵起了她的手腕。 程廷扯住了她的手，出于惯性，她止住了脚步，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向他跌去。好不容易才在与他撞个满怀之前站定，俞锦绣脸颊微红。 他笑了笑，双眸中是她满满当当的身影。 “虽然不是特意来找你的，但既然碰上了，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俞锦绣皱皱眉，“我一身的汗，想回家洗澡。” 拜托，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工作不算繁忙，下班后又是吃嘛嘛香，人生如此顺遂，怎么可能不长胖？即便现在身上还没长多余的肉，可她也得学着未雨绸缪，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够自律而虚度了这年轻又美好的青春。 虽说程廷难相处，但想来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犹豫了片刻，她补充道，“而且我出来跑步是要减肥的，不想吃东西。” 把话说完，俞锦绣就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想到他虽没使多大的力气，但就是能将她的手心牢牢攥住。 “你不吃没关系，看我吃吧。”程廷拉着俞锦绣往前走，两个人的手就一直这样牵着，没有分开。 开什么玩笑，他开着车兜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过来看看她，怎么可能被她用这么三言两语打发了？太小看人了！ 两个人走了许久，俞锦绣的耳根子愈发烫了，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你松手啊。”俞锦绣无奈地提醒。 “松手了，你跑了怎么办？”程廷似笑非笑。 “不会的，我不会跑。”话音未落，俞锦绣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她这话，是不是有点像洒狗血的偶像剧中女主角的承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要陪你去吃点东西，不会先回去的……”俞锦绣只好解释。 “好，我知道。”程廷点点头，仍旧握着俞锦绣的手，仿佛带着自己的所有物，心安理得得找吃的去了。 第一百十八章真实存在的关系 第一百十八章 真实存在的关系 俞锦绣没有吃夜宵的习惯，自然不知道八三年的这个点哪儿还能找到吃的店，可两个人就这样手牵着手一起往前走，她竟一点都不觉得路途有多遥远。 目的地在哪里？俞锦绣没有工夫去想这一点，她只是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藏在他的掌心里，掌心粗粝，却温暖，一时之间，她也不愿抽手。 这样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她不会刻意去回忆初遇叶世宏时的心情，现在竭力去回想，记忆当然模糊了。竭力去想，她依稀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却还是甘之如饴，可两情相悦是什么样的感觉？她竟然从来没有尝过。 即便在男女感情上没有太多的经验，可她又不傻，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程廷对自己的心思？可是，他们之间有可能继续发展下去吗？ 谈恋爱可以，可结婚就得悠着点，重生之后，俞锦绣一直是这么想的。她并不排斥一个新的人闯进自己的世界中，可这个人若是程廷，她竟然不知道应该怎样自处。 他太危险了，即便只是牵着手，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如小鹿乱撞，若是真的与他确定了关系，俞锦绣怕自己没办法控制将来的局面。 已经被感情伤过一次了，仅一次，就几乎失去重新站起来的气力，得到一次重生的机会是上天给她最多的恩赐，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她讨厌失控的感觉。 仿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俞锦绣安静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程廷看着她，漆黑的眼里，目光深邃。 “笃笃笃”的竹梆声打断了两个人之间流转不定的不安与迟疑，程廷指了指前方，“去吃碗馄饨吧。” “老爷爷，要一碗馄饨。”程廷喊了一声，挑着扁担的老人立马答应，将馄饨担放了下来。 馄饨担是竹子制成的，扁担的两端是两个竹柜，一头装着食材和碗勺，一头是锅灶木柴和汤水。 “好嘞，马上就好，吃葱和榨菜吗？”老人家一脸的喜色，这就要下馄饨。 “都放一点。”程廷说。 “老爷爷，给我也下一碗……”俞锦绣吞了吞口水，她是好久没有看见这样的馄饨担了，几十年后，社会发展的速度越来越快，各种装修豪华的大店小店横空出世，可这样古朴的滋味，却再也没能见到。 此时看见这许久未见的馄饨担，俞锦绣突然馋了，减肥什么的，还是留到明天吧！ 俞锦绣吞了吞口水，程廷笑了，老人家又下了一碟馄饨，“小姑娘要不要放葱和榨菜？” “她不吃葱的。” 俞锦绣让自己还没来得及吞回去的口水给噎着了。 老人家笑出了一脸的皱纹，边拿着大汤勺在锅里轻轻搅拌，边说，“小伙子真不错，知道心疼对象，我当年给老伴儿煮馄饨的时候，也总是记着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一晃眼，几十年都过去了。” 老人家似有些遗憾，俞锦绣看着热气中他苍老的手，满心怅然，“您对老奶奶真好。” 没过多久，热气腾腾的馄饨被装进了碗里，老人家把两个碗往边上一搁，从担子一头的竹柜里拿出了小桌子和两张折叠的小板凳，往空地上一支，“趁热吃吧！” 过去俞锦绣都没发觉这竹柜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早知道这玩意儿这么好使，当初她和俞承光刚开始摆摊的时候就去找木匠做一个了！ 俞锦绣望着小桌上的两碗馄饨。 蛋丝、虾米、紫菜、上面撒着一层榨菜，这碗馄饨香气四溢，俞锦绣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往嘴里送，程廷在边上笑着提醒她小心烫嘴。 话还没说完，俞锦绣已经被馄饨皮烫得龇牙咧嘴。 他眼底的温柔，俞锦绣没法忽视，突然想起了刚才脸红心跳的感觉，她连忙想了个话题，“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 “上次吃饭，我看见你把葱都挑出去了。” “哦。” 没想到他还挺细心。 她拿起勺子，刚要舀一口馄饨吹吹凉，他又突然出声，“后来你喝多了，是我帮你把葱挑出去的，你吃得还挺香。” 他的眸光紧紧追随着她，俞锦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照理说，她虽不算牙尖嘴利，可脑子一直不笨，嘴皮子总不至于跟不上脑袋瓜子运转的速度。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他的话。 “谢谢。” 真挚道谢总不至于出错，俞锦绣只能选了一个最稳妥的方式。 “好，那你要怎么谢我？” 一勺馄饨刚要往嘴里送，又停住了，俞锦绣看着他，发现他的唇角居然隐着戏弄的笑意，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吃你的去，今天我请客。” 程廷耸耸肩，终于开始认真吃起馄饨来。 皮薄馅多的馄饨就着热汤下了肚，空荡荡的胃都变得热乎了起来，这不是程廷第一次吃馄饨，可却是第一次觉得这碗馄饨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诱人。 两碗馄饨很快就见了底，老人家来收碗勺，笑眯眯的。 “老爷爷，这么晚了，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俞锦绣笑着说。 老人家叹了一口气，“回家也是一个人，没劲儿啊。还不如出去多走走，做做小买卖，看见你们这些年轻人喜欢我煮的馄饨，我心里也高兴。” 年纪大了，就愈发害怕孤单，回到家，空荡荡的四面墙，连躺在床上歇着都觉得恐慌。 俞锦绣明白这样的感受，可也知道这是谁都无能为力的。 “老爷爷，您做的馄饨特别好吃，我都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馄饨了，我先把钱给——”俞锦绣从口袋里掏钱，摸了半天，动作却停住了，表情也僵了。 俞锦绣半晌不说话，程廷也不问，颇有兴致地看着她，仿佛是看着一出有趣的戏。她终于败下阵来，无奈地开口，“我出来跑步的，忘了带钱。” 这话一出，程廷二话不说，掏出一块钱付账，“老爷爷，我们会常来的。” “行啊！”老人家笑着摆摆手，“以后常来，我看见你们年轻人感情好，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几岁。” 转身时，程廷看着她，“你说要请客的，明天吗？” “明天我没空。” “说话要算话” 俞锦绣忽然觉得很多事情都错了。 她的家里人觉得他们俩是一对，他的家里人觉得他们俩是一对，她的同事觉得他们俩是一对，现在，就连挑着馄饨担的老人家觉得他们俩是一对！ 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最让俞锦绣无法忍受的是，现在似乎连程廷本人都误以为这段关系是真实存在的了！ 第一百十九章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一百十九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俞锦绣犹豫了一路，她觉得自己要是不早点把这问题给解释清楚，恐怕在将来终究是个负担。 站在自家门口，程廷显然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 仔细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把话给程廷说清楚。 “是这样的，你应该清楚我们是什么关系。” 俞锦绣一开口，程廷顿时成了个厚脸皮，“什么关系？” 俞锦绣抿了抿唇。 这真是伤脑筋。 程廷是个聪明人，若是在正常的情况下，她说什么话，他必定是一点就通的。可现在他一脸的困惑，却也不急着等待她的回应，意思很明确——人家这是想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就难办了，俞锦绣左右掂量了半天，还没想好该怎么把话说清楚，耳畔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程廷，来都来了，进屋里坐坐吧。” 转过身子，是俞振发的笑脸，俞锦绣一个头两个大。 “俞书记，刚才我和锦绣去吃了点东西，送她回来。时候不早了，我就不进去坐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一听这两个年轻人刚去约了个会，俞振发笑得更和蔼，“程廷，在单位的时候叫我俞书记，下班了叫我叔叔就行了。” 程廷从善如流，喊了一声“叔叔”，一老一少两个人像是坐在了一艘船上，俞锦绣又好气又好笑，无奈道，“爸，你瞎说什么。” “哪儿瞎说了？你们俩就是在处对象啊！上次在家里还承认了呢，这就不好意思了。”俞振发的嘴角止不住上扬，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明天周日，单位要去年度疗养，就在阳沙湾，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正式单位每年都会有疗养假，说是疗养，实际上就是春游，俞振发年纪大了，自然不觉得这样的游玩活动有什么别样的乐趣，只是这会儿见到俞锦绣和程廷如此甜蜜，忽然想起了给他们创造个机会。 程廷走后，俞锦绣才忍不住嘀咕，“爸，你们单位的休假，带上我干什么？我忙着呢，既得跟承光一起出摊，又得去谈店面的事，多出来的时间当然要躺在家里休息，哪有闲情逸致去什么沙湾玩儿。” 俞锦绣唠唠叨叨的，俞振发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单位组织大家出去玩玩，你是我的女儿，怎么就不能带你去啦？现在是忙了，忙了就不用陪爸爸了？出摊的事情交给承光，少去一天不碍事，租店面也往后挪，明天陪我去阳沙湾散散心！” 俞振发的语气严肃了起来，像是个固执的老头，陈婉妹笑了笑，“你爸这是想你陪着呢，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你这小棉袄把自己的事情放一放，陪陪你爸要紧。” 陈婉妹这么一说，俞锦绣也不好再坚持。 其实哪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呢？俞承光担心姐姐整日这样晚睡早起会吃不消，难得休息了一天，他早早提醒，让她好好在家里歇着。租店面的事，中间人还在谈，消息也没这么快传来。明天是周日，俞锦绣是打算好好在家喘口气的，闲来还准备约詹妮出来逛逛街，聊聊天。 俞振发突然让她陪自己出去散散心，俞锦绣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想到明天又得和程廷相处一整天，她就心慌。 心慌之余又不是不期待的，可他不是也从来没有开过口吗？他们一个纠结，一个骄傲，两个人怎么可能走到一块儿去？ 恋爱也好，婚姻也罢，总不可能光凭着一时冲动就能维系长久的感情。 糟糕，婚姻——她怎么就想到婚姻了！ 俞锦绣抚了抚额，“好，我去。” 第二天一早，陈婉妹就来喊俞锦绣起床，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拿过床头的闹钟看了看。 这比上班的时间还要早！ 大巴车已经在物资局门口等着了，俞锦绣跟着父亲上了车，还没找到个位置，俞振发已经在一个中年男人身边坐了下来。 这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了。 俞锦绣撇了撇嘴角，俞振发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哦，锦绣，把你给忘了。你去坐那边吧，那儿，就是那儿——” 顺着俞振发的视线望去，俞锦绣看见程廷。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薄针织衫，头发似乎剪短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精神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与俞锦绣双目对视，程廷的眸中泛起了些许兴致，他的打量令她的周身都变得不自在了起来，她瞪他一眼，他的笑意荡在眼底。 大巴车能容纳不少人，可余下的空位已然不多，俞振发是铁了心让他们这对两情相悦的年轻小情侣好好谈谈恋爱，她能怎么办？ 俞锦绣只好硬着头皮，越过程廷前面的空位，走到他的身边。 程廷往边上侧了侧身子，让她往里面坐。 打开车窗，清新的空气立马钻进车厢里，昨天深夜下了一阵雨，雨后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俞锦绣微微合眼，揉了揉太阳穴，抑下心底的情绪。 “大家都到齐了吗？得发车了。”单位后勤拿着一本簿子给大家签到，抬了抬眼，“哦，湘婷还没到呢。” 众人刚往窗外看去，忽然，一道清丽的身影出现。 她一上车，就瞧准了程廷前边的空位，毫不迟疑地走了过来，忽然，目光落在了俞锦绣的身上。 耳边有低低的议论声，俞锦绣睁开眼，看见了苏湘婷。 长发披肩的女孩落落大方，她冲着程廷笑，明眸皓齿，令人无法忽视。 “程廷，你这么早就到了！”苏湘婷笑意盈盈，“我今天特意做了些吃的带来，所以就晚了些。还好没发车，不然就没法跟着大家一块儿玩了。” 程廷抬了抬眼，淡淡道，“还好赶上了。” 苏湘婷点点头，“就是，难得的郊游，如果没赶上，那我就得在家里哭了！” 人到齐了，终于发车，路途遥远，车子颠簸着，苏湘婷终于把脑袋转回去。 “怎么了？没睡好？”程廷看着俞锦绣，声音低沉，“平时的话好像没这么少。” 俞锦绣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难得的郊游，好在赶得及理了发。” 她这是在含沙射影，程廷轻笑出声，既不反驳，也不解释，俞锦绣顿觉懊恼，把脸别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章襄王无梦 第一百二十章襄王无梦 大巴车在大路上行驶着，望着许多之前还没来得及去过的地方，俞锦绣心底是满满的感慨。许多年后，这些地方拆的拆，改建的改建，早就已经没了最初的模样，可现在，她又回来了。 她可以以不同的心境去面对已经失去的一切，这一次，还来得及。 车身摇摇晃晃，俞锦绣昏昏欲睡。 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她坚持了一会儿，还是靠在车窗栏上睡着。 即便即将入夏，可山上的风还是吹得人发凉。 “现在还不觉得，一会儿上山了可就冻得受不了了。你看这些年轻人，就是没有生活经验，随意套了件衣服就来了，哪像咱们！” 坐在后面的两个稍微年长些的同事压低了声音讨论着，微风灌入窗的时候，将自己身上的灯芯绒外套裹了裹。 “就是，可别给冻感冒了……” 话语顺着风吹向程廷的耳畔，他看了俞锦绣一眼，探过身子，把车窗关紧。 许是感受到了些许动静，俞锦绣眉心微蹙，脑袋挪了挪，转向程廷的方向。 她的双眼紧紧闭着，睡得自然而又安稳，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阴影，唇角微微翘着，这样一张睡颜完完全全暴露在程廷的面前，不带任何遮掩。 刚认识俞锦绣的时候，她是个美人，也是个草包。她总是有很多的话要说，谈论的话题却让他大翻白眼，所幸她倒不是个花痴，没有像其他女人一样缠着他不放。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俞锦绣突然变了，她的思想稍微多了几分深度，脾气却还是一样倔，于是程廷开始试图去了解她。 他才知道，原来她是个花痴，只是她花痴的对象不是他！ 这个发现，令他很不满意。 俞锦绣的眼光难道就真的这么差？这样一来，好不容易累积出来的好感得扣掉一些了。 听说了俞锦绣和叶世宏的过去之后，程廷在家里生闷气，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天一天流逝，他发觉，俞锦绣压根没拿他当一回事。 程廷端详着俞锦绣，突然，大巴车司机在山路的拐角处一个急刹车，俞锦绣重心不稳，往边上跌去，程廷立即回过神，将她扯向自己旁边，手掌将她的后脑勺托住，稳稳当当地将这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 像是想要找一个合适一些的位置，俞锦绣闭着眼睛，脸颊往他的肩膀上蹭了蹭，而后，又安心得睡深了。 程廷的唇角不自觉扬起了笑意。 睡着的俞锦绣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攻击力，难得见她不像平时那样张牙舞爪或是得理不饶人，倒是新鲜。空气都像是寂静了下来，程廷也合了会儿眼。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不算短，车上一半的人都睡着了，俞振发也有些困倦，可眼皮子一掀，目光落在俞锦绣的身上，他瞬间来了精神。 望着两个年轻人亲密的模样，俞振发的嘴巴都快要合不拢了。坐他边上的吴丰林看见他这神色，不由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行啊，老俞，看来你们家好事要近了。” 俞振发笑眯眯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可管不了这么多。” “谁说的？”吴丰林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过去，他的确总担忧俞锦绣。一会儿怕这丫头傻乎乎的，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后来这丫头不和叶世宏处了，他又担心她这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也不愿意嫁了。 做父母的总是在操心自己的孩子，可好在俞锦绣算懂事，也算机灵，这会儿，他不用再忧心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在俞振发心满意足的时刻，苏湘婷的神色逐渐黯淡。 刚才，她从包里拿出一些小零食，刚想要给程廷递上一些，却发觉他睡着了。程廷醒来的时候总是冷冷的，苏湘婷并不太敢和他说话，可现在他睡着了，她却愿意多看他几眼。 因为他睡着的模样，让她感觉到温暖。 是梦到什么好事儿了？苏湘婷的唇角刚一扬起，突然听见身边的同事小声嘀咕了一句，“呀，原来程廷是有对象的！” 苏湘婷一怔，“什么？” 胳膊肘被推了一把，苏湘婷这才发现在椅背的遮掩下，俞锦绣正靠在程廷的肩膀上，睡得安然。 有那么一瞬间，各种令苏湘婷不安的猜测冲击而来，她深吸一口气，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没想到程廷居然有对象！刚才我打听了一下，都说这个水灵灵的姑娘是俞书记的女儿。我还在想呢，俞书记为什么要把女儿带来一起玩儿，原来是想要给自己未来的女婿一个机会呀！”白淑雯说。 “也不一定是他的对象。车程这么长，那个女同志困了，不小心靠在程廷的肩膀上睡着了，难道不正常吗？”苏湘婷语气不善。 这话说得有意思了，大家都知道程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要是不愿意，人家女孩子甚至没机会往他边上坐，更别说是靠在他肩膀上睡了！这会儿程廷自己都睡得这么深，这两个人就像是来度假的两口子似的，要说没这层关系，谁信呢？ “反正你别瞎说，程廷听见了要不高兴的。” 整个单位的人都知道苏湘婷对程廷情有独钟，可再怎么芳心暗许也没用啊，谁让人家襄王无梦呢？ 在这单位里，苏湘婷的人缘极好，一来是她的家世不错，人民医院院长的女儿，谁都愿意卖她个面子。二来，则是因为她的确活泼开朗，平时有什么好吃好喝的总想着大家，因此，没人真想与她交恶。 见苏湘婷不高兴了，白淑雯也就没跟她硬碰硬，谁让她嘴巴里还塞着苏湘婷给的牛肉干呢？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仔细想想，只是服个软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她真的顺着苏湘婷说话，可人家程廷要真要去处对象，还是得处啊，难道还在意她们的想法？我 于是，白淑雯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就是，程廷肯定不喜欢这样的姑娘，他喜欢你这样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拼爹的时代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拼爹的时代 白淑雯摆明了是在抱苏湘婷大腿，可即便听了这样的话，她心里还是不舒坦。 程廷不喜欢这样的姑娘，为什么呢？她客观地评价俞锦绣的长相。 这姑娘长得好，却不是土气艳俗的美，她的气质是清冷的，只有眼底跳跃的光芒带着锋芒毕露。虽然刚才她们并没有与彼此说多少话，可看着俞锦绣的眼神，苏湘婷就知道，这个女孩子和一般的女孩子是不一样的。 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 苏湘婷叹了一口气，白淑雯还来劲儿了，“湘婷，你别着急，一会儿我给你观察观察。也许他们俩真不是在处对象呢？” “就算真处着又怎么样？还没结婚呢，那谁都有机会。”苏湘婷抬了抬眼皮，淡淡地说。 俞锦绣还在睡觉，可如果她醒了，听见这样理直气壮的言论，肯定会气愤得跳脚。 看着两口子结婚之后还硬要插进人家的世界里来的，叫第三者。可即便只是处着对象，难道就能大大方方得去争去抢了吗？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试图破坏人家的感情，那都是不道德的！ 车子慢慢吞吞地停了下来，有人喊了一嗓子，“大家都别睡了，到杨沙湾了！” 迷迷糊糊正在睡梦中会周公的人们慢慢睁开眼，而俞锦绣则是打了个激灵。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像是见了鬼似的看了程廷一眼，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的肩膀上。 在心底掂量了一会儿，俞锦绣似是松了一口气，怎料程廷一开口，似笑非笑，“口水印早就干了，又是黑色的衣服，这才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她只动了动眼珠子而已，连话都还没有说，他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早就说过了，这人危险！ 俞锦绣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站起身来从程廷身前挤了出去，她巴不得立马离这人远远的。快速走到俞振发的身边时，她听见身后的程廷朗声大笑了起来。 她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他笑得更欢了。 俞振发搭了搭女儿的肩膀，“和程廷置气了？” 俞锦绣撇撇嘴，俞振发立马说道，“这都多大的人了，还总是发小孩子脾气！” 一下车，后勤就开始交代，“那边有的沙湾可以去看一看，就是海水还有些凉！沙湾口那边有个个体户搭了支架，说是可以去烧烤的。” 烧烤！ 俞锦绣实在没想到，在八三年的今天，居然能在海边烧烤。 果然，不论在哪个年代，总有一门心思钻进铜钱眼里的人。赚钱并不是一件应该感到难为情的事情，只要是通过自己的双手，做的不是非法，不是埋没良心的行当，那就应该以此为荣。 单位里来了这么几十个人，有年长的，有年轻的。俞锦绣总不可能一直跟在俞振发屁股后边玩，她又不是小学生了。就算真是小学生，人家小学生春游都巴不得父母别跟着呢！ 俞锦绣只能学着独立。 独立不可怕，可怕的是身边一直跟着个人，不愿意让她独立！ “要不要去堆沙子？” “去烤肉吃？” “去那边坐坐，我陪你。” 都说程廷难相处，说出的话就像是冰刀子，可俞锦绣却觉得大家都被他的外表所蒙骗了！ “程廷，你干嘛老跟我屁股后面？”俞锦绣睨他一眼。 程廷跟上她的脚步，在沙地上踩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俞书记让我照顾好你。”想了想，他看着她，改口道，“是俞叔叔。” 程廷这话一说，分明是在暗示他们俩是多么交情匪浅！ “你就这么听俞书记的话？”俞锦绣又瞪他。 这会儿程廷认真想了想，而后，声音淡然，“你说呢？” 像是突然从天边飘来一根柔软的羽毛，在她的心上轻轻搔了搔，俞锦绣点头，漫不经心道，“这是政治正确，没毛病。” 俞锦绣实在是懒得和他继续说下去了，她相信，即便这会儿不论她说什么，只要是站在与他对立的方向，那他就一定能想出一百个方法来推翻她的立场，既然如此，倒不如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下去。 果不其然，她的话音落下，程廷没话说了。 俞锦绣立马像是个胜利者，唇角一扯，眼睛里充满着晶晶亮亮的神采。 俞锦绣有意与程廷保持距离，他又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一来二往，两个人也就开始沉默。并排走了一会儿，突然有人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清亮的声音由她的耳畔响起。 “你是锦绣吗？跟我们一起玩吧！” 俞锦绣转过身，白淑雯热情洋溢，站在她边上的苏湘婷却笑得冷淡，一改刚才面对程廷时的外向开朗。 俞锦绣与苏湘婷对视了片刻，总觉得能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敌意，压下心绪，她冲着白淑雯笑了笑，“行啊。” 目光在这两人身上徘徊，白淑雯立马自我介绍，“我叫白淑雯，她是苏湘婷，我们俩进单位都没多久，算是新人呢。” 俞锦绣“哦”了一声，“我是俞锦绣。” “刚才都已经听人说啦，你是俞书记的女儿嘛！对了，她是人民医院白院长的女儿，说起来你们的爸爸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呢！” 俞锦绣摆摆手，刚要开口，苏湘婷却挽了挽自己的发丝，懒洋洋道，“每个单位都有书记，可院长就这么一个。” 言下之意，是她父亲的地位比较高了？原来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了拼爹的说法，俞锦绣觉得这个女同志的虚荣心来得莫名。 她笑了笑，“照规划，往后二十年，雅城市将建成至少五家医院，这样说来，院长就不止一个了。” 苏湘婷的唇角僵了僵，正对上俞锦绣的眼神，发觉对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挑衅与不屑。 这姿态，像是高高在上似的！ 苏湘婷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人打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嘴唇动了动，她放缓了语气，声音轻飘飘的，“俞同志是从哪份文件中得知雅城要建好几家医院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吹牛不打草稿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吹牛不打草稿 这话一问，俞锦绣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个城市不可能只有一所医院，这是在她的认知里所了解的事实，可现在，她总不可能告诉苏湘婷这是她在几十年后亲眼所见！ 俞锦绣轻咳了一声，感受到边上人灼热的目光，抬起眼，见程廷要笑不笑地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中有戏弄，却是友善的，苏湘婷从未见过程廷这样的表情，还以为他是在嗤笑，于是就更加无所顾忌，“俞同志真是爱瞎说八道，还好几家医院呢。看病的人能有多少？雅城统共也就这么多人。” 时代的蜕变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可有时候这变化是在潜移默化中的。 俞锦绣记得陈婉妹曾对她说过，前几年人们生病了还都不愿意去医院，忍着熬着，真受不住了，就去药材铺里抓些药煎着喝了。 可这是好多年之前的事了，现在，生了病的老百姓们愿意去看医生。尤其是年轻人，他们更容易接受新鲜的事物，打一针就能好的小毛病，谁愿意窝家里病恹恹地熬着？ 苏湘婷瞧不上俞锦绣说的话，可俞锦绣自己心里头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会开始重视起自己的身体来。别说生病了会赶医院找医生看看，就连没生病的，也推崇着一年一度的身体检查。 这样的观念到了后世逐渐根深蒂固，连俞锦绣都是深受其益的，当年她生了这么严重的病，如果不是先进的医疗设备起了作用，恐怕她受的罪要更深重！ 现在的她更珍惜自己的身体，也发觉充沛的精力令她事半功倍，要不怎么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说来也奇怪，当初将她折磨得要死要活的病痛，现在回想，竟像是与她毫无关系似的。 俞锦绣发现这重生了一遭，在当下活了几个月，上一世的回忆已经被她逐渐忘却。 一不小心，思绪又纷飞了起来，这是她最大的毛病。见她不吭声了，苏湘婷又笑了一声，咄咄逼人，“你倒是说啊，是哪份文件告诉你，雅城有新的医院要建成？说瞎话可不好。” 眼尾的余光扫到了程廷，他似是兴致盎然，苏湘婷只以为他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刚才她和白淑雯跟着程廷与俞锦绣走了一路，每踏出一步，她的心就安稳了一些。程廷和这女同志相处时的状态，哪像是在处对象？别说是牵个小手了，两个人连话都不怎么说！ 白淑雯说程廷和俞锦绣之间肯定没什么，最多也是俞书记想要给自己的女儿物色个好人家，可程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听从俞书记的安排？ “真要介绍对象，那也得找你这样的啊！照我说，你跟那个俞书记的女儿相比，不论哪儿都能压她一头！” 这是白淑雯的原话，苏湘婷听着，也只是淡淡地一笑。俞锦绣拿什么和她相提并论呢？ 现在她看着俞锦绣的脸，满脸的倨傲，白淑雯冒了一脑门子冷汗。 “别呀，咱们是一起玩的，做个朋友，何必吵架呢？”白淑雯干笑着，说道，“那边有烧烤摊呢，要不我们去尝尝鲜？程廷，一起去吧！” 白淑雯冲苏湘婷挤眉弄眼，她是希望对方能息事宁人。苏湘婷的性子一向都是这么强硬的，一些话说出口了，就不愿意收回去，总喜欢让别人下不来台。 白淑雯与苏湘婷比较熟悉，但此时她保持中立，主要是她觉得俞锦绣看起来一点都不难相处，说话的时候不卑不亢的，也不会仗着自己的家世表现出骄傲的一面，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孩子，比苏湘婷要讨喜很多。 一个是将自己的外表和家庭环境作为高人一等的筹码，一个则是云淡风轻，仿佛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却给人沉静的感觉，两个人一对比，白淑雯忍不住向俞锦绣靠了靠。 关于未来将在雅城建多少家医院的说法，白淑雯估摸着俞锦绣只是看不惯苏湘婷而已。可不是嘛，苏湘婷总是露出不可一世的嘴脸，有几个人能吃得消？ 白淑雯想要在两个人之间说说好话，含含糊糊得打打圆场，俞锦绣是领情的，淡淡地笑了笑，也不吭声，苏湘婷却不乐意了。 “谁要和她做朋友啊？”苏湘婷把白淑雯的手甩开，眉心微蹙，“我只是想问清楚而已嘛，刚才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未来要建几家医院的规划，我想要问问清楚还不行了？这不能怪我较真，只能说是她吹牛之前不打草稿。” 苏湘婷像极了一个娇纵的大小姐，俞锦绣无奈地笑了。即便是在很多年前，她没有受过任何挫折，总是被父母和哥哥弟弟让着，可当时的她，也从来没有像这样恃宠生娇过。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果然是大的。 俞锦绣懒洋洋地扫了苏湘婷一眼，“好，那就当是吹牛吧。” 俞锦绣的想法很简单，傻瓜才会争一时之气呢，反正将来苏湘婷总会看到雅城日新月异的变化，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在现在为她描绘出一副未来的愿景呢？ 轻描淡写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苏湘婷还是不依不饶，她下巴一扬，唇角的笑意若隐若现，她不习惯成为弱者，“程廷，她说谎了。俞书记是我们的领导，可你也不必这么卖他的面子，出来玩是开开心心的事情，何必要拖着她呢？” 苏湘婷的话语微微拂过俞锦绣的耳根子，她觉得这大概是自己见到这人以来听见的最不顺耳的话，正要发作，却听见一道醇淡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漫不经心的。 “我乐意。”程廷连看都没有看苏湘婷一眼，拉住俞锦绣的手转身，边走边说，“你上次在我家看到我爸的那份文件了？” “什么文件？” “《关于雅城市数所医院落成的审批申明报告》。” 俞锦绣一时诧异，抬头看他，正好对着他的目光，他笑着，比星星还要闪，比月亮还要柔。 可现在明明是白天啊，俞锦绣觉得好笑，心跳却比往常要快了一些。 第一百二十三章回溯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回溯 他明摆着是故意的，一言一语顺着风往后飘去，俞锦绣笑得无奈。 “你这人怎么蔫儿坏？” “我是在帮你。”程廷的视线笔直地落在俞锦绣的脸上，他的声音很淡，带着浅浅的笑意，“有没有良心啊？” 俞锦绣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敢情这会儿她倒是成了不好说话的那一个？ 程廷说的话像是一阵风，轻轻地飘到了苏湘婷的耳朵里，她像是在发怔，沉默了片刻之后，像是什么都听见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她低着头，整齐的牙齿将嘴唇咬得破了皮。 “咦，奇怪。我看他们俩也不像是真的在处对象，怎么锦绣都去程廷家里做客啦？” 苏湘婷冷冷地睨了白淑雯一眼，“锦绣？你和她很熟？” 白淑雯立马就不说话了，盯着自己的鞋尖。 几个年轻人还是聚在了一起，说是想要尝尝新鲜玩意儿。 在这年头，将食物烤着吃是很原始的一种生存手段，俞锦绣觉得很多人，很多事，很多物，仿佛都是沿着一个轮回一圈一圈往前，再逐渐回溯。 “行，这烤架就给你们了！一会直接找你们单位内勤结账！” 遮阳棚下，老板把烤架让给了几个年轻人。 来这么一趟，一切都是公费报销，这年头大家也都朴素，该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不下了也不会硬撑着，出来玩，也就图一个高兴。 男同志们很有绅士风度，从老板的冰柜里拿了食材，放在烤架上，刷上油，没一会儿，滋滋作响，肉香四溢。 这生活水平真高。 后世什么都有，她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感受过，可即便如此，眼下站在这海边，感受着温柔的海风，地下软乎乎的沙粒，还有空气中飘着的烧烤香味，还是觉得恍若隔世。 一切都刚刚好。 “女同志们来帮个忙！帮忙来吃！” 一声吆喝，几个年轻女孩子跑了过去，白淑雯首当其冲，而苏湘婷自然是站在原地等待人家给自己献殷勤的。 边上的人一跑开，俞锦绣立马觉得空落落的，转眸一看，原来是苏湘婷的眼神让她不太自在。 眼下是停在原地不是，往前走也不是。 程廷突然走了过来。 “给你烤的。”他把烤好的蔬菜递到俞锦绣手上。 烤好的花菜散发着香味，饶是俞锦绣这样不爱吃垃圾食品的人，都无法抗拒这诱惑。她接过花菜，张开嘴，还没咬着，他已经出声提醒，“烫。”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的，她却已经被烫了一嘴。 “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常识吗？” 程廷不置可否，视线却直勾勾地盯着俞锦绣，她将花菜吹吹凉，再小口小口品尝。 他看着她，愈发觉得这人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一幅画。 过去嫌她只知道穿衣打扮，一点深度都没有，现在发觉了她是个有深度的人，又开始将目光落在她的一颦一笑。 这样说来，或许肤浅的是他才对？程廷笑了。 由始至终，苏湘婷都站在一边，像是个电灯泡似的杵着。她面无表情，直到程廷看见了自己，才甜甜地笑了笑，“程廷，我的呢？” 他回头指了指烤架，刚要开口，白淑雯已经一脸喜色地跑了过来，“湘婷，你的在这儿呢，我给你拿了好多！” 苏湘婷的唇角僵了僵，化作一抹嗤笑，像是在瞧不起谁似的，俞锦绣突然觉得白淑雯也挺可怜的。 在大巴车上，几个年轻人都看见了程廷和俞锦绣坐在一起，又见俞振发始终抱持着默认的态度，他们心里也就有数了——这是被家里人认可过的一对。 也不知道他们是正在处对象，还是在互相了解中，总而言之，离他们远一点准没错。 几个年轻小伙子平日里专注于傻乐，面对程廷这样认真严肃的人总是不习惯，他们乐意于离他远远的，除了傅守业。 几个人围在一起玩扑克牌，傅守业走到程廷的身边。 “程廷，这是你对象啊？” 程廷笑了笑，难得的和颜悦色，“你问问她。” 这皮球一下子就被抛给了俞锦绣，她看了他一眼，正好与他对视。 这双眸子既深邃，又清澈，很矛盾。 有时候俞锦绣总觉得自己花了眼，她没办法将这个人与数十年后在自己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如果没记错的话，后来的他混得很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结婚生子。 刚与他重逢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这么多，只觉得这是一个无谓的过客而已，可现在，她有些遗憾，早知道将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当初就不应该对他的一切漠不关心。 俞锦绣心里头嘀咕着，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回这人的话，胡乱地答应了一声，“啊……” 不是早就已经约法三章，在外人面前得把这个谎继续撒下去。 只是一个谎言将要由无数个小小的谎言来圆，俞锦绣也不知道这对往后有什么影响。 “什么？是承认了吗？” 这声“啊”是什么意思？傅守业不明白，可程廷的笑意已经无法掩饰。 俞振发招手让俞锦绣过去和叔叔阿姨们打个招呼的时候，程廷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背影之上，傅守业终于恍然大悟，“程廷，你行啊，找了个这么好的小姑娘！” 程廷的眼底溢出暖意，“是啊。”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过去他不清楚，总是戴着有色眼镜去观望。 可是现在，他开始听清楚自己心底的声音。 既然已经确定了心声，那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像傅守业说的，她是个好女孩，应该好好珍惜。 这样一想，程廷直接朝着俞锦绣走了过去，“我去打个招呼。” 傅守业怔了，这程廷和一般的年轻小伙子比，就是了不得啊！这满单位的中年男女的，哪个不比他的级别高？人家是他的领导，他倒好，说要去打招呼。 以什么身份打招呼？俞锦绣的对象！ 这是打算直接在一帮长辈面前宣示主权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热恋 第一百二十四章 热恋 俞锦绣怎么都没想到程廷居然这么高调，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程廷说他们这关系很简单，就是在处着对象？ 看着长辈们欣慰的笑脸，俞锦绣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程廷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居然和俞书记的女儿在处对象。俞书记，你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俞振发笑得合不拢嘴，还没出声解释，程廷已经开口，“我和锦绣的事情，叔叔也是才知道没多久。” 俞锦绣转过脸去看，深邃的眸中透着沉静的光，唇角却是带着微微的笑意，平时她总觉得这程廷不善于与人相处，却没想到，他不是不会说话，只是懒得说而已！ 此时这么淡淡的几个字，直接向大家解释俞振发根本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女儿和下属的感情是水到渠成的，而俞振发只是乐见其成而已！ 大家纷纷夸程廷会做人，还没娶着俞锦绣，就已经妥妥护着她。 俞锦绣的耳廓都红了，“叔叔阿姨，不是的……” “我们也都是年轻过的，怎么不明白？” “这就是在热恋啊，年轻真好！” “好了好了，少说几句，年轻人脸皮子薄，看锦绣的脸有多红！不说了，咱们再去那边看看，让后勤给咱拍几张照片！” 几个人散去，俞振发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两个孩子一眼，又转身跟着大家一起走了。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俞振发心底清楚。在他对俞锦绣一贯的了解中，这孩子是一个大方坦荡的人。当初对叶世宏一厢情愿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克制过自己的感情，只差让整个鹿北区的人知道自己喜欢的男同志有多优秀。 可现在，她与程廷在一起，两个人看似是一对，可言语之间却是针锋相对，有时候，他在嘀咕两个年轻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难不成一次失败的感情经历让俞锦绣彻底封锁了自己的心？ 只希望她是不习惯于将自己与程廷的感情公之于众，而不是被伤透了心，开始对一切都无欲无求。 俞振发心中有感慨也有遗憾，俞锦绣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父亲看出，站在原地，她觉得自己脸红耳热的，程廷觉得好笑，往前凑了凑。 双眸直直地盯着她的脸，程廷说，“脸很红吗？我看看。” 俞锦绣的皮肤白，脸稍微一红，就显得格外明显。她这副模样，那天酒后，他已经见识过一回，可今天她可是连果汁都没喝，一张小脸怎么就红得像是猴子屁股似的？ 她眨了眨眼睛，温暖和煦的阳光之下，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抬起眼时，眸中是满满的清澈。 她很世故，仿佛懂得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淡淡几句话，似是对一切都不甚在意。可她又很简单，不愿意计较太多，只随着自己的心走，就这样一步一步缓慢地走来，却也能让懂得她的人更理解她。 俞锦绣并不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澎湃的心绪散开的时候，脸不红了，心跳也开始恢复正常。她看着程廷，语气缓慢，“真是奇怪，我的家人和同事都很好说话，最多只是祝福我有了对象而已，到了你那边，烦心事怎么这么多呢？” 程廷的做法，她一点都不满意。 一开始，她跟着他回家，招来于倩的冷嘲热讽，现在，苏湘婷又一副视她为敌的姿态，而后，俞振发的同事们似乎认定了他们俩很快就要共结连理，发喜糖了！ 俞锦绣觉得程廷这边的事儿都处理得很不妥当。 更让她不满的是，程廷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相反，他还挺乐意的。 “你不开心了吗？”心底掠过一丝莫名，程廷的声音压得很低。 说不上是开心或是不开心，她只是觉得程廷不应该在自己的生活中占据这么大的分量。一开始与他假装情侣只不过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已，可现在，她忽然意识到，这麻烦似乎是越来越大，带来的风波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皱了皱眉，俞锦绣看着程廷，“程廷，这样下去会收不了场。”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处得很好，那么下一步该发生什么？即便她选择无视这一点，身边的人，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自己。 俞锦绣心底有隐忧，程廷却只是满不在乎地笑，“那就不要收场了。” 他的声音很淡，就像是在说着最稀松平常的话，俞锦绣下意识说道，“你耍赖皮了是吧？” 程廷轻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却不发一言。 依稀感觉到此时的温和与宁静值得珍惜，于是她不想浪费这一刻的美好。 这样的一片美景，仿佛是过去从未真正去欣赏过的，俞锦绣感觉自己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坐在海边，绵绵的细沙和微微的风，额前的一丝长发拂过眼，他帮她挑开。 手指轻触她的脸颊时，俞锦绣像见了鬼似的往后躲，程廷觉得好笑，他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物。 “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电影？” “不要。” “那就一起去散步。” “不去。” “听说抚余路新开了一家店，那店里的厨师做的菜很好吃，或许会对你的胃口。” 这回俞锦绣犹豫了一下，“不吃。”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与他划清界限，可程廷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想了想，他使出了个杀手锏，“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对装修设计比较在行，听说你们店要开了，要不要……” 店面的位置是落实得差不多了，只是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帮小店装修的人，这年头，哪有什么专业的室内设计师？ 没想到程廷居然有这门路！ 这下子俞锦绣的眼睛亮了，“可以给我们店装修？是不是专业的？” 目光撞进程廷的眼底，看见他若有所思的笑意，俞锦绣的脸又唰一下红了。 这是又一不小心掉进了他的圈套里？ 俞锦绣觉得自己应该是满心懊恼的，却又忍不住想笑。 第一百二十五章无底洞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底洞 一下午的独处时间似乎让她和程廷更加贴近彼此，回去的路上她不再这么别扭，她大大方方地坐在程廷的身边，也不说什么，安静地等待着司机开车。 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傅守业经过他们身边时笑了笑，“程廷，篮球赛就要开始了，你要不要让锦绣来看看？” 若不是再一次亲身经历，俞锦绣都快忘了这个年代的各种活动还是很丰富的，前些天单位同事也跟她提起了这比赛，她笑道，“我们单位好像也参加了，就是不知道是和哪个单位打。” “是吗？”傅守业推了推自己的眼睛，笑着说，“这比赛已经进行一段时间了，一轮一轮这么下来，谁都想拿个第一回去！锦绣，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得来看看，程廷的水平可是一等一的，只靠他一个人就能扛起整个物资局的球队！” 傅守业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么夸张，俞锦绣还笑着，程廷已经懒洋洋地打断了他的话，“守业，你可别一不小心给我树了敌。” 俞锦绣这才发觉身边已经有好几道目光射来，说不定此时有不少耳朵正竖着呢！ “篮球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运动啊。”俞锦绣说。 傅守业忙点了点头，“看我，什么运动都不擅长，只会瞎说个没完！锦绣，反正到时候你早点来呗，咱们一起为程廷他们加油！” 傅守业走了，俞锦绣还盯着程廷看。 这人看起来高高瘦瘦的，可那天她碰着他的手臂，发觉他挺健壮，这样的人爱运动也是自然，她只是没有想到，他还能跟别人打配合。 印象中他好像那个是一个特别孤傲的人，可实际上，又有很多新的发现推翻了她心底的想法。 “你会不会来看？”程廷问。 他的声音由耳畔传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俞锦绣回过神，“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时间。” “只要你想来，那就会有。” 再与他对视的时候，俞锦绣竟然发觉程廷的眼神看起来不甘心，她失笑。 这倒是大实话，平日里她看起来十分忙，可说到底也˙只是因为自己足够自律而已，很多时候她都可以抽出空来，只要她愿意。 程廷皱了皱眉，她笑得更开心，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厚道，于是答应了下来，“好，你把时间告诉我，我会去看的。” 车子缓缓行驶着，或许是因为大家归心似箭，回去的路程变得不这么漫长。 这会儿路上都没几辆车，更别提路阻，路况极为通畅，到物资局门口的时候，将近七点。 “晚一点回来多好呀，这个点回去我还得做饭！” “就是，家里的儿子女儿还有他们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现在肯定是坐在沙发上等我回去呢！” “你呀，就是把他们惯坏了！” 即便口中在唠唠叨叨地抱怨着，可脸上喜盈盈的笑意却一刻都没有松懈过，看着这些家庭主妇进了单位车棚骑上自行车时匆匆离去的身影，俞锦绣也淡淡地笑了笑。 多么生活化的一幕。 时候不早了，俞锦绣有点饿了，挽着俞振发的臂弯说要回家，俞振发却看着程廷，“小程，来我家吃饭吧，你陈阿姨做的菜还可以。” 那可不？陈婉妹做的菜可是能在吾方路那几家大厂里被人家赞不绝口的！ 可陈婉妹做的菜再好吃，和程廷有什么关系？ “程廷，你家里人肯定也给你留了饭吧？”俞锦绣笑眯眯的，眼底还带着试探，她摆明了是不想让程廷跟着自己回家！ 程廷淡淡地看了俞锦绣一眼，“折腾了一天，你早点回家休息吧。”而后对着俞振发解释了一番，说的无非就是时候不早了，改天再去打扰，这会儿自己家里应该也留了菜之类的话。 俞振发也没勉强，看着程廷走开，才睨了俞锦绣一眼，“你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俞锦绣云里雾里的。 “以前和那个叶世宏一块儿的时候，拼了命地想要带人回来，现在倒好，就是好说歹说，你都要把人推得远远的！” 俞锦绣漫不经心，“这不是正好吗？当初怎么说，我都不愿意听，现在我愿意听了，你还不乐意啦？” 俞锦绣对俞振发说话从来都是没大没小，也得亏他宠极了女儿，要是俞承光这样对他说话，恐怕是得挨几顿揍。此时，俞振发皱着眉，训斥道，“叶世宏和程廷能一样吗？这两个人在本质上就有区别，当初我不愿意让你和叶世宏一起，那是为你好！” 俞锦绣笑了，“我这不是听你的话了吗？其实叶世宏和程廷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家里什么都没有，一个有权有势。” 俞振发气坏了，“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你以为你爸我希望你嫁给一个怎么样的人？外在的条件都是次要的，我可以为你提供，只要对方人品好，对你好，就够了。” 俞振发这说的是实话，否则当初也不会顺着俞锦绣的性子，由着她跟叶世宏胡闹！见父亲生气，俞锦绣只好挽着他撒娇，“好了好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爸，别担心我了……” 俞锦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只是觉得一切好像都在往一个错误的方向发展，她很迷糊，也觉得不应该这样继续放任自流。 俞振发叹了一口气，“看你现在做事情有条有理的，但是碰见自己的终身大事怎么还是这么糊涂？” 俞锦绣没吭声，心不在焉地往回家的路上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脑袋里更像是糊了一层浆糊似的，混混沌沌的。 明知道重活一世要过得随心，可遇到了程廷，她又开始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又像过去那样撞进了一个无底洞，把日子过得愈发糟糕。 这样看来，她是不是毫无进步？俞锦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希望这个人能离自己远远的。 可要真的离她远了呢？ 或许又会有些不舍。 第一百二十六章宛如一场梦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宛如一场梦 在店面的装修上，程廷帮了俞锦绣很多的忙。 陆陆续续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程廷带着俞锦绣去店里一看，“老陈快餐”的改头换面令她欣喜。 几十平米大的小店，墙壁上刷着浅色的漆，看起来清明宽敞，为了节省空间，设计师特地在收银台前面做了一整排的吧台，七八张高凳子一摆，看起来就像是后世的酒吧。当然，方桌矮凳也是有的，租了两家店面，为的就是有足够的空间供客人堂食，俞锦绣特地去了很多市场淘，在一众土里土气的桌椅板凳里终于找到了一些样式简单的，此时她往店里一站，心里美滋滋的。 “锦绣，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满意？程廷说你不喜欢太复杂的设计，我主要是照着你描述的风格稍微改进……” 设计师杨霖是程廷的大学同学，同窗四年的室友情谁都没有忘记，因此，当俞锦绣的小店需要装修时，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杨霖。 俞锦绣又环顾了一圈，喜不自胜。 说到室内设计，俞锦绣自问没有任何涉猎，可是上一世，她去过了太多有意思的地方，见到了太多别致的装修风格，此时就是稍稍回想一下，都能给自己的小店构筑出一个美好的蓝图来。 可是，回想归回想，她既不会画画，手边又没有照片，光凭口述，却已经能让人领会了一大半，想来也是设计师的功劳。 “我非常满意。”俞锦绣笑了，“之前只是笼统地说了一下，没有太多到位的描述，没想到你可以完完全全理解我想要的风格，我很惊喜。” 程廷找到了杨霖为她设计装修，虽是为了给自己的好朋友拉点生意，可俞锦绣自己心里也清楚，在这年头，想要找到一个合自己心意的设计师是难上加难的。俞锦绣能想出一套好的方案，那是因为她累积了两世的生活经验，可杨霖却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在学习，俞锦绣相信这人将来一定能成大器。 在大家都专注于实用性的这个年代，想要推陈出新，并不容易，杨霖却让她如此满意，俞锦绣承认程廷也算是给自己帮了一个大忙。 “你喜欢就好，上次见面，你虽然跟我说了个大概，可我心里总是有点忐忑，生怕没办法让你满意。” 杨霖也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当俞锦绣提出要按照她自己的要求去设计这店面的时候，他是不安的。作为设计师，他见识过太多自以为是又斤斤计较的客户，本以为这一回得受尽刁难，没想到，由始至终，俞锦绣都很好说话。 不仅仅是好说话，她还给了杨霖不少灵感，如同突然开了窍一般，杨霖赫然意识到，在装修设计这一领域，还有无限的可能。 拉上小店的铁拉门，俞锦绣抬起头，望着店名。 老陈快餐。 一开始，她并没有想过要开一家什么样的店，踏入餐饮业，也只不过是偶然而已。几个月的时间，他们没遇到多少困难，甚至赚了不少钱，如今，有了自己的店面，对于俞锦绣来说，这一切宛如一场梦。 陈婉妹有了新的目标，俞承光也不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对于这样的结果，俞锦绣是真心知足。 俞锦绣提出一起去吃顿饭，犒劳犒劳设计师的辛勤，杨霖看了程廷一眼，笑着婉拒。这段时间，为了俞锦绣，程廷忙里忙外，当事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清楚楚的。 “我还有点事情，就不和你们一起去吃饭了。程廷这几天放假，很闲，你带他去吃吧。”杨霖笑嘻嘻的，程廷的唇角扯了扯，“谢谢你了。” 杨霖一摆手，“应该的，为兄弟的大好姻缘嘛。” 作为女主人公的俞锦绣勉强地咧了咧嘴，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杨霖走了，留下这两个人，沉默了片刻，程廷说，“我饿了。” 这些日子，俞锦绣刻意与程廷保持距离，可此时，她发觉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彻底拒绝他。无奈之下，她只能与他一起去吃饭。好在街尾的小炒店炒的菜很美味，俞锦绣吃得有滋有味，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想太多，两个人像朋友似的说说笑笑，竟也不尴尬。 说是俞锦绣请客，可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程廷还是抢先结了账。 送俞锦绣回家的路上，程廷说，“明天就是篮球赛了，在体育馆，你来吗？” 这回俞锦绣很干脆，“来。我们单位也得去，最近后勤在休产假，缺人。” 物资局的员工里有不少青壮年，一个个都有无限的体力，在这篮球场上自然是混得风生水起的，只是俞锦绣没有想到，他们税务局的那些个男同志居然也有这爱好，跌跌撞撞，还真闯到了决赛。 明天的比赛，领导很重视，都希望年轻人们能拿个一等奖回来，为单位争争光。这不，还让几个小姑娘组了一队啦啦队，热闹着呢。 俞锦绣的言下之意是，她跟着一起去体育馆，可不是为了程廷。 程廷没管这么多，听见俞锦绣说的话，只是眼睛亮了亮，唇角扬起，“反正你愿意来就好。” 俞锦绣一时失语，终于是走到了家门口。 程廷是个干脆的人，他知道俞锦绣的性子，平日里是大无畏的，可真遇到了这小女孩的心思，还是会踌躇不定。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矛盾性，让俞锦绣显得更加生动，光凭着这段时间里两个人之间扭扭捏捏的互动，程廷也看出来俞锦绣对自己并不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因此，眼下他也不打算逼她。 强扭的瓜不甜，总会等到瓜熟蒂落的那一天。 道别之后，程廷转身走了，俞锦绣把钥匙往锁眼里一放，回过头看了看。 即便被拒绝了这么多次，可他的背影，看起来一点都不落寞，相反，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有那么一瞬，她出了神，直到俞承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姐，今天咱哥要带着对象回家吃饭了，你还不快进屋去准备！” 第一百二十七章共同语言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共同语言 是的，俞承国处对象了，对方是个好姑娘，前些日子刚参加工作，在医院里干着后勤保障的活。 听说俞承国终于开了窍，陈婉妹开心得忘乎所以，总是在家里念叨着最近俞家是双喜临门了。 “这第一喜，当然是我们的店要开张大吉，第二喜，是我哥要娶媳妇啦！”俞承国傻乐。 陈婉妹笑着扫了他一眼，“你哥要娶媳妇，那当然是大喜事，别的事儿都得往旁边放！” 陈婉妹跟以前不一样了，她有了赚钱的能力，开始给小院里的大妈们分配工作，她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活。每每听见俞承光回家的时候说起客人们对饭菜的各种评价，她都会拿笔记下来，闲下来的时候就自个儿想着办法去改进，去弥补不足之处。 陈婉妹终于不再像过去那样只知道围着丈夫和子女们打转，可即便如此，俞承国的人生大事即将提上日程，她还是忙得团团转。 这就是妈妈，为了子女，可以抛下自己的一切，一心付出。 看着陈婉妹，俞锦绣不由感慨地笑。 “锦绣，快帮忙把碗筷摆起来，一会儿你哥他们该来了！” “好好好，人影都还没看见呢，就急着摆碗筷了。”俞锦绣一边笑着，一边帮着忙把碗筷放好，没一会儿，俞振发到家了。 这个家里面，最忙的属俞振发和俞承国，这段时间连俞承光也开始不着家了，说是得趁着店铺开张之前一个个通知客人，上进得很。 好不容易，家里这么热闹，陈婉妹笑眯眯的，做了一桌子好菜。 丰盛的菜色热气腾腾，氤氲着雾气，俞承国带着方薇薇回家的时候，先钻进鼻子的就是这样四溢的香味。 “看来他们都等急了。” 方薇薇笑了笑，跟着他进屋。 一看见方薇薇，陈婉妹立马站了起来，难掩自己喜色。 这姑娘高挑，长得浓眉大眼，嘴角往上扬，一见人就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实在是讨人喜欢。 俞承国今年二十八了，算是大龄男青年，平日里总是忙着工作上的事情，像是从来没有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似的。对于他而言，情情爱爱的男女之事哪有单位里的大事重要，陈婉妹托人给他介绍了几个女同志，被他斩钉截铁地回绝，本来以为这儿子是得打光棍了，却没想到，突然传来了这么一个好消息！ 因此，只要俞锦绣带回来的女同志是个姑娘，陈婉妹就心满意足了，没想到人家不仅仅是个姑娘，还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我哥的眼光就是好。”俞锦绣一个劲地笑，跟俞承国对视，还被他白了一眼。 她立马无视这记白眼，给未来嫂子让座，“嫂子，你坐我这里吧。我妈做的排骨汤特别好喝，你尝尝！” 俞锦绣喜欢方薇薇，那是基于上一世两个人之间的交集。 方薇薇是一个特别坦荡的女人，她爱恨分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向来都是明明白白的，从来不会藏着掖着。俞锦绣依稀记得当初叶世宏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时候，就是她这个嫂子站出来，说让俞承国接她回家去住，免得被外人欺负了去。 在方薇薇看来，俞锦绣是自己人，叶世宏是外人。即便那个时候俞锦绣傻得冒泡，没真跟着俞承国回家，可现在想一想，她仍然感激着方薇薇。 俞锦绣外向活泼，乍一听她这么喊自己，方薇薇难为情，娇俏的脸蛋红了红。 俞承国连忙为她说话，“嫂什么嫂啊，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绅士风度啦？看来还是嫂子厉害，收得你服服帖帖的。” 俞锦绣嬉皮笑脸的，俞承光则一直在边上捧哏，两个人逗得方薇薇直想笑。陈婉妹喜欢这姑娘，俞振发也觉得她说话大方得体，两个长辈在心底对她欣赏万分，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承国，你上次也去薇薇家吃过饭了，她爸爸妈妈怎么说？” 俞振发一问起这个，方薇薇的笑意更深了，“我爸爸妈妈说现在很少有年轻人像承国这样懂事，年纪轻轻就有这么深远的人生规划。” 八字上的一撇和一捺都妥了，俞锦绣这就等着吃他们俩的喜糖，喝他们俩的喜酒。 一顿家常便饭，吃到了七点多钟，也不知道陈婉妹从哪儿变出这么多的菜，桌上的盘子一空，她又会厨房里捣鼓了些出来。方薇薇吃不下了，两个长辈还一直在给人家夹菜，这大概就是宾至如归的感觉。 末了，俞承国起身送方薇薇回家。 “薇薇，你回去问问你父母，看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两家人出来碰个面，吃顿饭！” 方薇薇答应了一声，“叔叔，我回去就问，到时候让承国告诉您。” 方薇薇和俞承国一走，俞振发一脸乐呵，满屋子找烟抽。 “爸，人家都是心情烦闷的时候抽烟，你倒好，偏挑开心的日子抽。”俞锦绣笑着拦住了他，顺便给他倒了一杯茶，“未来嫂子这么好，你和我妈是不是乐坏了？” “我刚开始还以为你哥没想处对象，更不想结婚生孩子，没想到这小子自己私底下的进度还挺快！薇薇好啊，长得好，工作也好，明明也就比你大几岁，说出的话一套一套的。” “可不是吗？”俞锦绣看了父亲一眼，“我未来嫂子那是大学生呀！” “大学生好，大学生好！”陈婉妹在擦桌子，接过话，“不过在我看来，有没有文化学历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俩自己得有共同语言。你看，承国平时在家里都没这么多话说，今天带着薇薇回来，变健谈了不少，这就说明这俩人凑一块儿，往后一定能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俞振发也低笑了一声，喝了一口热茶，若有所思。 夫妻俩在一起生活，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可不是得有共同语言吗？要是两个人没什么话说，整天鸡同鸭讲的，这一辈子可怎么过？ 第一百二十八章相对无言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相对无言 俞振发的笑意逐渐淡了，咳嗽了几声，陈婉妹唠叨了两句，“又咳嗽了。这段时间咳嗽了这么久，怎么就是不见好？上回让何医师给你开的药是不是没吃？” “吃过了。”俞振发皱皱眉。 “吃过了怎么总不好呢？振发，你年纪大了，也得注意身体，单位食堂里的菜色不是煎的就是炸的，是好吃了，就是不健康啊！要不——” “行了，别啰嗦了。我出去逛逛，透透气。” 俞振发不耐烦地打断了陈婉妹的话，起身就要往外走，陈婉妹让他多添件衣服。俞振发“啧”了一声，“都快入夏了，还添什么衣服？又不是七老八十了！” 俞振发的脾气算不上太好，那是一直以来在单位里被人捧着，因此回家以后也不喜欢家里人在耳边念叨着。俞锦绣记得自己过去是非常不喜欢见俞振发发脾气的，可那个时候她不懂事，爸爸一发脾气，就指望着他快出门，出门了，这整个世界就像是安静了似的。 现在想想，她觉得自己真是幼稚，父亲出门了，去的究竟是哪里？在家里的时候这么不耐烦，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就像是活过来了似的，外头究竟有多吸引人？ 这问题，她想过吗？如果当初她知道父亲去的是陈秀蓉的家里，还会这般淡定吗？ 俞振发一走，俞锦绣的笑意就僵住了，倒是陈婉妹像个没事人似的，安安静静地把碗洗了，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们家不算特别大，一家五口正好够住，陈婉妹收拾好屋子，俞锦绣觉得厨房墙壁上的瓷砖都白得发亮。 她不说话，跟在陈婉妹的身边。 “怎么啦？刚吃完，又饿了？”陈婉妹笑着问。 俞锦绣摇摇头，刚一启唇，又觉得内心酸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沉默着，她以为陈婉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却没想到，陈婉妹淡淡地开口，“没事，不用担心我。” “妈，你……” “你以为你妈我真是老糊涂了？”陈婉妹笑了笑，“其实也不怪你爸，当初是别人介绍我们俩认识的，我和他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就是两个人凑在一起，都说不出几句话。” 老一辈人没什么娱乐活动，结婚之后，就是白天去工作，晚上窝在家里，日子跟婚前差不了多少。说起来，陈婉妹和俞振发两个人之间还真没什么话可说的，也得亏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生，这才凑合着过了这么多年。 现在，孩子长大了，一个个都参加了工作，哪还能想得出这么多新鲜的话题来讨论？于是，两个人坐在一块，倒不说相看两生厌，但到底是相对无言的。 “可我们是一家人。就算没有感情，也是一家人。”俞锦绣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 “是啊，因为是一家人，所以在你们面前，我们还是好好的。刚才薇薇过来的时候，一定也觉得我们家很温馨。” 陈婉妹年轻的时候就不漂亮，年纪大了，保养没跟上，与同龄的干部家属在一块儿，更是没法比。可她此时说这话时，语气淡然，像是早早就已经想通想透，有一瞬间，俞锦绣的心揪在了一起。 有人说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俞锦绣并不喜欢这种说法，总觉得这说法是物化了女性。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如果当初陈婉妹嫁的不是俞振发，或许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倒不至于像如今这样，折腾了大半辈子，却被自己的丈夫万般嫌弃。 “听说他是去陈秀蓉那里了？那天陈秀蓉的女儿住院，特地来喊我们过去，趁你爸去缴费的时候，她和我说了很多的话。” 陈秀蓉竟然这么大胆？直接跑到陈婉妹面前瞎说一通！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看扁了陈婉妹不敢大闹吗？ 俞锦绣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气全都涌上来了，“她对你说了些什么？她还真是有脸，居然赶去你面前瞎说八道？” “还能说什么呢？没什么劲，都是可怜人。”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可不幸的家庭呢，各有各的不幸。俞锦绣对陈秀蓉的不幸没有什么兴趣，她只想让这人知道，没人有资格将她的妈妈踩在脚底下！ 陈婉妹说陈秀蓉不过是在她面前装可怜，说了太多太多自己的不容易，顺便让这所谓的原配知道，在感情中，本来就没有先来后到之分。 俞锦绣气得要去找陈秀蓉算账，陈婉妹吓坏了，一扫之前心不在焉的神态，拦住了女儿，“锦绣，你难道要去打人？” 俞锦绣气极反笑，“妈，我没这么傻。她不是能耐吗？她不是想要破坏别人的家庭吗？我倒是看看，她有没有这么多的精力！” 陈婉妹皱着眉，一脸的不安，似乎只有在面对自己的儿女时，她才会变得百般犹豫。陈秀蓉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点都不在乎，可如果这人会伤害到自己的儿女，伤害到孩子们的前途，那她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俞锦绣知道，这就是陈婉妹的一生。 “妈，你放心，我没这么傻，不会和她硬碰硬。”目光落在了窗外，那里一片灰暗，她淡淡道，“只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说罢，俞锦绣就出了门。 她去找了程廷，向他打听了一番有关于陈秀蓉的一切。 说来也是她当初没有把自己的家人放在心上，因此，即便后来陈秀蓉登堂入室，她也不管不顾，只傻傻地与俞振发断绝来往，而后眼睁睁看着陈秀蓉将她父亲害得晚景凄凉。 “不好意思，明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还是来打扰你了。” 俞锦绣笑了笑，刚要走，手腕却突然被他牵住。 路灯下她的背影显得愈发瘦弱纤细，她很少流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家丑不可外扬，但我不是外人。”程廷的声音很低，从她的头顶上飘来，缓缓落入她的耳畔，醇厚而温和，“俞锦绣，我不是外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老房子着火 第一百二十九章 老房子着火 程廷的声音回荡在身侧，他说自己不是外人，俞锦绣低下头。 她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命运，却没想到，在很多时刻，她并没有这么强大。如果重生之后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过去自己无法接受的现实在眼前上演，那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难道只是残忍地让她感知力不从心的滋味吗？ 俞锦绣突然觉得，就算是让她重生一百次，可能力有限，她还是没有办法把日子过好。 她就像是一个拼命蹦跶着的皮球，突然，皮球被扎了一针，在泄气的过程中，她意识到自己只是在瞎蹦跶而已。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无奈吗？ 程廷从来没有看过俞锦绣像这样失望。 “这就打败你了？”他问。 “可我有什么办法？”俞锦绣咬着唇，猛地抬起眼。 程廷的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还好，她眼底的火还没有熄灭。 “老房子着火，实在是难救，但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让陈秀蓉老老实实地在待着，别瞎折腾，比如把你妈妈保护好，将你们家里的损失降到最低。” 程廷的语气很冷静，与他低沉的声音一对比，俞锦绣听出了几分凉薄的意思来。 老房子着火，这形容真好，俞锦绣忍不住冷笑。 “你说她的工作是谁介绍的？”俞锦绣又问。 “我只知道她和单位领导的关系都一般，没有学历也没有背景，不知道是怎么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程廷又说了一次。 其实，她已经猜到了。当程廷这样说之前，她就已经猜到了。 陈秀蓉现在年纪大了，可当初进单位的时候她才几岁？一个女人，丈夫早逝，带着两个孩子，这日子过得很艰难，突然之间，她有了房子，有了工作，小日子过得不好，可也没到寸步难行的阶段。 或许，俞振发并不是她第一个目标。 俞锦绣的唇角微微勾起，躁动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谢谢你。” 道谢之后，俞锦绣转身要走，程廷拉住了她，“你要去哪里？” “去找陈秀蓉。” “你该不会是要去打人吧？”程廷的眉心紧了紧，认真地说，“打人犯法。” 俞锦绣忍不住想笑。难道在陈婉妹和程廷的眼里，她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吗？打人有什么用？“除了让她脸上挂了彩，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顺便惹我爸愧疚，还有别的意义吗？” 程廷笑了，“我送你去。” 春天即将过去，夏天终于到来，这几个月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与程廷的相处也变得越来越和谐，他们有很多的话题，有时候说起话来就停不下来，你一言我一语得交锋着。 而有时候，他们也不说话。就像现在，凉爽的风拂过耳边，俞锦绣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她拉着他的衣角，一颗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坦然。 程廷在她的身边陪着，这有镇定人心的魔力。 陈秀蓉不在家，想来大概是和俞振发出去了，俞锦绣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林小婉。 看见来人，林小婉一怔，整个人往边上一躲，俞锦绣和程廷一起走进屋子。 这房子很小，显得逼仄，林小婉扯了扯角落的绳子，灯亮了，明晃晃的，将屋子照得更加简陋。 俞锦绣找了个地方坐下，一点都不客气，林小辉听见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旧衣裳，上边打了几个补丁，歪着脑袋看了俞锦绣一眼。 “你知道我是谁。”俞锦绣直接冲着林小婉说。 林小婉点点头，看起来怯生生的。早就听陈秀蓉说过俞锦绣不是个好惹的人，平日里路上碰见了也得绕路走，她可是把这些叮嘱给放在心底了，只是现在家里来了这么个不速之客，她真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 林小婉低着头，看起来小心翼翼的，俞锦绣环视了一圈。 “自己的爸爸不在了，就想着打别人爸爸的主意呀？你们妈妈真会教孩子。”俞锦绣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林小婉看得出来，她是在嘲讽自己！ “姐姐，你说话别这么难听。” 林小婉艰难开口，俞锦绣冷笑着打断，“谁是你姐姐？” 林小辉好像终于回过神来。 这应该就是俞叔叔的女儿吧？他不小了，十几岁的年纪，已经明辨是非，隐隐觉得妈妈和姐姐的做法有些不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出声。此时他看着俞锦绣，又看着林小婉，又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那个高大的男人。 那男人靠在墙边，神态懒洋洋的，好像只是来看看热闹而已，可不知道为什么，林小辉总觉得自己家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俞家的事情，而这男人是一个审判者。 “反正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是俞叔叔的女儿，那是你命好，你命好，就能来欺负我，欺负我弟弟，欺负我妈妈啦？我妈妈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什么都不懂，我只是个学生，但是我希望我妈妈过得好。” “是希望你妈妈过得好……”俞锦绣抬起眸，目光逼视着林小婉，“还是希望你自己能过好？” 突然之间，林小婉的舌头像是打了结。 俞锦绣对这个女孩子有印象，如果说陈秀蓉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者，谋算了俞振发的一切，那么，这个林小婉就是其中的一个帮凶。上一世，林小婉过得顺风顺水，几乎成了俞振发所有财产的继承者，若是她能好好对待俞振发，那也就罢了，可笑的是，她只是拿这继父当一块跳板而已。 如果不是俞振发，她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林小婉急得红眼，又不知道拿这人怎么办，只好拿着扫帚站在门口，“走，你给我走！” “好啊，我可以走。”俞锦绣笑着站起来，走到林小辉的面前，“看你不吭声，应该是这个家里唯一明事理的人。或许你已经发觉你姐姐和妈妈做的事情不厚道，但沉默并不代表你在反击。” 林小辉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听说你的学习成绩还不错，也是个有出息的人，只是比较贪玩，比不上你姐姐。我很好奇，明明有能力通过自己的双手去改变命运，为什么非要假手于人？”顿了顿，俞锦绣的语气清清淡淡的，却很笃定，“是不是因为这样的人生比较容易？” 第一百三十章受制于人 第一百三十章受制于人 林小辉低下头，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有些丢人。 母亲不止一次带俞振发回家，温柔地让他们喊他“俞叔叔”，姐姐喜不自胜，想到有朝一日可以和学校里其他的同学一样穿上百货商店的时髦衣裙就乐不思蜀，嘴巴甜得像抹了蜜似的。至于他自己，他不喜欢依附于人的感觉，可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被动地接受一切。 如俞锦绣所说的那样，他选择沉默，却在暗地里享受着不应该属于自己的好处。 林小辉的耳根子都红了，却还是没有抬头。他不是不敢，而是觉得抬不起头来。 俞锦绣没有口出恶言，她只是平静地在叙述一个事实，屋子里的灯很黯，程廷看见她的侧脸隐在阴影中，目光疏离，整个人像是放空了似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仔细一看，她紧绷着的唇角又分明是在较劲。 俞锦绣和程廷从陈秀蓉家里出来，八点多而已，可对于一九八三年的雅城已经算晚了，毕竟这个时候，哪有这么丰富的夜生活。有家室的人早就已经抱着老婆孩子睡下了，俞振发也不知道拖着陈秀蓉在哪个犄角旮旯约会，俞锦绣觉得恶心。 “看陈秀蓉那儿子的样子，不至于纵容他妈。”程廷不想开车，陪着俞锦绣慢慢吞吞走着。 “那也只是个孩子而已，就算心里知道他妈妈做的事情是错的，可哪里真的有足够的能力限制她？我也没想去找她儿女说些什么，只是见她还没回来，一时冲动，想要给他们家添添堵罢了。” 俞锦绣看得清楚，陈秀蓉这人不要脸着呢，自己的儿子再不屑她，她也能想出一万个理由去说服他们——“看，妈妈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得感恩，得知足！”俞锦绣压根就没指望那姐弟俩的三观摆得有多正，可能让陈秀蓉的心底膈应着，那又是好的。 说不定到了关键时刻，陈秀蓉的儿子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我的话很少，会为你保守秘密。”程廷淡淡地说。 俞锦绣笑了笑，清亮的眸中蓄着心事，“你已经帮我够多了。” 俞锦绣摆摆手，让程廷回去开车，再走几步就到家了，不必送到门口，转身的时候，她的笑容很有些释怀的意味，程廷张了张嘴。 “还可以更多的。”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而已，只出口的那一瞬间，就飘落在风中，到了最后，连程廷自己都怀疑这话到底是说出口了没有。 回到家，俞锦绣直接进了屋，沿着门缝的光，她发现外边还是亮堂堂的。俞承国回家了，笑得很开心，他说已经和方薇薇商量好，是时候该成家了。 都说先成家后立业，他已经有了事业，现在再组建家庭，俞锦绣觉得没人比她哥哥更符合人生赢家这一定义的了。不管在什么时候，俞承国都能规划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轨道来，沿着轨道按部就班得向前走，必要的时候还能突击一下，把小日子过得令人艳羡。 听外边的动静，陈婉妹似乎乐得合不拢嘴，俞锦绣突然觉得，人的感情是相互的，或许妈妈也没把爸爸放在心上。这样的发现让俞锦绣的心情变得愉悦，都说劝和不劝离，但陈婉妹的人生还这么长，为什么非得将就？ 俞振发再不好，也是她的爸爸，俞锦绣没有办法容忍他对家庭的不忠，但无论如何，她不可能让他像上一世那样凄凉。 陈秀蓉的诡计，早就该被拆穿了。 程廷说陈秀蓉的工作是单位里的行政主任给介绍的，主任是个刻薄的大姐，实在不像是个热心肠的主。既然如此，行政主任是不是在代替别人行使权力？ 俞锦绣琢磨了一夜，怎么着也得想个办法出来。好几次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又是一个激灵，第二天一早，她顶着个黑眼圈去上班。 跟着俞锦绣学习了一段时间，所有的工作内容楚琴都已经上手，终于到了独立上岗的时候，楚琴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为什么？这说明她不必再受制于人了！ 忙活了一早上，快到午餐时间，内勤跑来通知了一声，“晚上咱们要去市体育馆的，大家别忘了！几个女孩子们记得到时候拿点能发出响声的玩意去给篮球队员们加油打气啊！” “拿桔子汁的瓶子行不行？两个瓶子一碰，清脆着咧！” “那可不行，碎了怎么办？”内勤笑着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到时候玻璃瓶碎了一地，咱们还得参加大扫除。” “那有什么的，碎碎平安嘛！”俞锦绣接上话，几个同事也笑了起来，办公室里是一片的欢声笑语。 “我们是打篮球，不要平安，要赢。”楚琴笑着接话，任小鸥却摇摇头，“那不行，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还有一点，无论如何，都是安全最重要！摔着了，磕着了，碰着了，那可就得不偿失啦！” “就是，到时候打得满地找牙了，那就不好了！” 楚琴看着她们几个的互动，心里不是个滋味。 都说来到了一个新的环境，那就能重新开始。一开始，她的确是这样认为的，她急切地期盼着新生活的开始，可为什么她明明是摆脱了制钉厂，却还是没有办法脱离俞锦绣的光环呢？俞锦绣这人，总是在她的面前发光发热，一个劲地挡着她，让她没有办法冒出头来，楚琴只觉得压抑在自己心底许久的一些有关于愤恨的小种子又逐渐滋长了起来。 究竟是因为先来后到，还是因为俞锦绣默默地在背地里做了些事，偷偷编排了她，以至于大家都不怎么喜欢她？楚琴在心底嘀咕着。 “行了，你们先别开玩笑了！”内勤拍了拍手，“还有一件事情比较重要，既然说是啦啦队，那咱们的服装就统一一下，妆容也统一一下，这才看起来有气势。” “化妆？还得化妆啊？” “这么短的时间，去哪里找统一的服装呢？” 内勤竖起食指，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你们先别急，我这不是在说嘛！谁家有颜色鲜艳一点的衣服？最好是统一的短袖，大家贡献几件出来，借女同志们穿一穿，到时候洗干净了还上，也算是为单位省了经费！” 第一百三十一章大红大绿 第一百三十一章大红大绿 大家都很朴素，也不会想着趁参加单位啦啦队的机会给自己整一身漂亮的新衣服，内勤这话一说，大家也都表示赞同。 “是啊，的确应该穿统一的颜色！” “最好是大红色的！比较喜庆。”楚琴大着胆子提意见。 “谁家有相机？到时候给咱们几个拍张合照呀，有纪念价值的！” “相机这玩意儿这么稀罕，能有几户人家有呀！” 几个人笑着打趣，突然就将目光落在俞锦绣的身上，“对了，锦绣，你家是不是有相机来着？那天看你和你的朋友去郊游的时候好像拍了照片！” 这么一说，俞锦绣倒想起来了。两年前她和詹妮出去玩，那个时候身边有一大群的朋友，也不知道是谁带来的相机，“咔嚓”一声，拍下那张照片。 现在她家里还摆着那张合照呢。 俞锦绣笑了笑，“那相机是我哥的，他宝贝着呢，我回家问他借借，看他愿不愿意给我。” “那就好，我就说锦绣靠谱嘛！就是，锦绣家里什么都有，上回还给我带了国外来的巧克力呢，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里头还灌了一点外国人喝的酒呢！” “那叫酒心巧克力！” 大家说说笑笑，又想起晚上该穿什么衣服，商量了许久，才说最好是从家里淘几件大红色的短袖，到时候一穿，看起来就精神。 “红色的短袖，我家里没有呢。” “就是啊，我也没有。上回去商店里是买了一件，可也不单单是红色的，上头还有些绿色的小草作为点缀呢。好看是好看，就怕到时候和大家站一块儿显得奇奇怪怪的……” “当然奇怪，红配绿，赛狗屁！” 俞锦绣也笑眯眯的。 不得不承认，自从来到这里上班之后，她每天都过得很舒畅。当初在制钉厂的时候，虽说大家对她也都挺友善，可那单位里中年妇女居多，一个个总是热衷于谈论别人家的是非，即便俞锦绣没什么好被她们讨论的，可整天在那样的环境之中工作，总觉得头晕脑胀的。 现在来到这里，身边的同事大多数是年轻人，虽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理想有抱负，可至少与这些人相处，她舒心着呢。 这些人还在讨论着红色的短袖衫要配什么裤子，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楚琴突然开口，“你们是需要红色的短袖吗？我家里有几件，都是前不久在商店里买的。如果你们需要，我一会就回家一趟，给你们拿过来。” 楚琴的声音很轻，慢慢悠悠地落入耳畔的时候，就好像是在微风的吹拂之下摆动的绸缎，俞锦绣抬了抬眼。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楚琴的生活水准似乎高了许多。先不说她平日里穿的那些衣服看起来都很精致，与过去艰苦朴素的样子截然不同，就是光听她说话时的底气，俞锦绣都已经觉得够奇怪的。 私底下同事们都在议论，说是楚琴吃的喝的用的穿的，一看就是高档货，估计她的家世和俞锦绣家里有得一拼，又或者，她那个远在安城的对象应该是很能赚钱的，否则以她这微薄的薪水，怎么可能负担得起这样昂贵的生活？ 大家讨论得如火如荼，也没安什么坏心眼，只是好奇而已。研究了许久也看不出个究竟，于是就跑来问问俞锦绣。 俞锦绣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她并不知道楚琴这段时间是怎么了，可也不能瞎猜，只要这人安生一点，别总是找她的麻烦，她才懒得搭理楚琴的生活过得如何。 “真的吗？楚琴你家里有大红色的短袖衫吗？有没有我穿的码子啊？” “有的。”楚琴温柔地笑着。 “那下午能不能麻烦你回家一趟，给我拿一件？谢谢你了，你这真是帮了咱单位一个大忙呢！” 楚琴摆摆手，“没问题，其实我家也有相机，我回去一起拿过来吧，也不用麻烦俞锦绣去跟他哥哥借了。” 楚琴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实际上，她在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狂喜与雀跃。看着大家羡慕的眼神，她觉得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不过是几年而已，她就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女孩成了现在的模样，即便午夜梦回之时她会迷茫，可现在，她是实打实得认为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好，那就麻烦楚琴了。”解决了当务之急，内勤乐开了花，“咱们部门的年轻女同志就是时髦，要什么有什么。” 楚琴淡淡地笑了，“茹姐，那别的部门是不是还缺衣服？因为我喜欢红色，所以家里有不少红色衣服，如果别的部门也急着要，那我可以多带几件过来备着。” 内勤笑得合不拢嘴，“好啊！其他部门还愁着呢，咱们一并就把这些问题给解决了，到时候还是咱们的领导挣面子。楚琴，那就麻烦你下午回家一趟。” 楚琴点点头，恨不得马上就回家把衣服和相机都拿上。 她实在是太需要这个可以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机会了。 俞锦绣仍然在放空，突然有人问，“锦绣，你怎么都不说话？” 俞锦绣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开口，楚琴说，“对了，锦绣，你有吗？我可以给你也带一件回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家有很多。” 楚琴一脸的宽厚，像是真拿她当好朋友似的，俞锦绣看着她，把目光落在了别人的身上。 “确定要穿红色的短袖吗？”俞锦绣似是漫不经心道，“可我觉得太俗气了点。” 楚琴的脸色白了白，笑意还挂在唇角，只是僵硬了一些，“俗气吗？我不觉得。” 俞锦绣年轻漂亮，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可这没什么了不起，都说年轻无丑女，拥有青春的女同志大多充满着自信。可不知道为什么，俞锦绣一开口，大家就纷纷调转了话锋。 “大家都穿红色的衣服，好像是有点太招摇了……” “关键是我的皮肤不白，穿着也不好看啊。” “很多人都喜欢大红大绿的颜色，但我觉得还是素色的好看。就像平时锦绣穿着的那些深色的衣服，我觉得就特别显气质！” 话语权似乎被拿捏到俞锦绣的手中，连内勤都开始向她求助，“锦绣，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才好？” 楚琴站在一边，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她一言不发，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 第一百三十二章滋润的小日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滋润的小日子 楚琴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一副以俞锦绣马首是瞻的态度。 俞锦绣的眼光好，平时穿的衣服款式总是大家的风向标，有时候她买的那些看起来很出挑的连衣裙，楚琴根本就不喜欢，这么几块破布，一点都不实用，能值几个钱？可一般来说，没过多久，任小欧就会拿着流行杂志上的封面来大家面前招摇，说是俞锦绣又猜中了最新的流行风向！于是，长久以往，大家就被她洗了脑，总觉得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就好像现在，她说大家应该穿一溜的白色短袖，扎上马尾辫，这看起来才清爽，大家居然也都听进去了。 “白色好啊，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大家家里应该都有白色的衣服，也不用浪费时间回家拿了，免了折腾！” 就快要到午休时间，大家都赶着回家吃饭，就直接把这事给定了下来。 “那下午下班之前你们都回家一趟，看看路途远近，稍微提早些回去，领导都是能理解的！啊，对了，楚琴，你记得把相机带过来哦。” 楚琴笑了笑，点点头。 人群就这样散去了，楚琴觉得自己又成了一个笑话。 明明几分钟之前大家还热热闹闹得将她捧到天上去，一个个都说她的小日子过得滋润，买衣服都是一打一打的。可现在，俞锦绣只是淡淡地说了几句话而已，她就少了一个表现的机会。 大家起身要去食堂打饭的时候，楚琴拦住了她，“俞锦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土？” 俞锦绣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茹姐要找我说点事，没工夫跟你瞎掰扯。” 俞锦绣一走，楚琴就更觉得没劲，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件衣服。 暗紫色的毛线衫，薄薄的一件，配上黑色的长裤，她觉得挑不出一丝的错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到了俞锦绣的身边，就显得她极为朴素。 楚琴突然意识到，这与她的出身没有关系，这与她的经济实力也没有关系。毕竟现在的她早就已经脱胎换骨，只要她不说，谁都不知道过去的她有多狼狈。 那究竟和什么有关呢？ 楚琴一时迷惑。 楚琴这人爱钻牛角尖，很多事情一开始琢磨，就一定要把这其中的缘由与因果给想个明白。在她反复思忖之时，俞锦绣已经忙着别的事情。 “给大家化妆？我好像没这水平。”俞锦绣的语气不轻不重，她也在思考这件差事的可行性。 内勤茹姐的工作比较繁琐，平日里还好，可到了遇到一些活动和会议的时候，她就会忙得焦头烂额。就比如说现在，领导们让她一定要搞好门面工作，几个年轻女同志组成一队啦啦队，无论如何也得先在气势上赢得压倒性的胜利。可要是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还怎么有气势？ “锦绣，我看你有时候会化化妆，对你来说，化妆应该不会太难。要不晚上你就早点过来，就给大家脸上扑点粉就行。至少得有点精神啊！”柳茹叹了一口气，“真不成我就只能去找徐大姐了。” 俞锦绣被她这话这么一提醒，吞了吞口水。徐大姐是谁？在这税务局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上了年纪，人老心不老，最爱的就是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俞锦绣觉得爱美是人之常情，年纪大了要还能像她这样热爱生活，也挺好的。只是，徐大姐这爱生活的样子，好像是过了头…… “你也不想徐大姐像是粉刷墙壁似的在你脸上抹粉吧。一层又一层，多走两步，被风一吹，厚厚的粉就直接掉下来了……” “行了，行了。”俞锦绣只能投降，“那我回家找找，找些化妆品出来。不过我从来没有给别人化过妆，也不知道行不行。” …… 下班回家，俞锦绣换了衣服，换了发型，在自己的柜子里捣腾半天，找到些化妆品。这些化妆品，和后世的化妆品相比，实在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身负重任，怎么着也得考虑好这啦啦队的门面工程，考虑了一会，她还是去了制钉厂一趟。 自从俞锦绣调职之后，詹妮就整天闲得发慌，俞锦绣到的时候，她正在傻傻地发呆。一见来人，她眼睛都亮了，“锦绣，你终于来找我玩了！你这没良心的，整天找不着人。对了，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吗？你怎么有时间过来？” 詹妮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对俞锦绣说，她笑了笑，拉住詹妮的手，“詹妮，你家好像有很多新奇的化妆品，给我拿一点，我有用。” 詹妮的确是有许多新奇的化妆品。俞锦绣依稀记得当初大家都是拿个粉往脸上一扑，再擦个口红，就完事，可詹妮却洋气着，一时在眼睛上涂涂抹抹，一时又打个腮红，就连口红都能收集好多个不同的颜色。 俞锦绣记得，上一世的自己在年轻的时候对这些瓶瓶罐罐没什么兴趣，后来年纪大了，开始对美妆感兴趣的时候，才发觉原来早在八十年代就有所谓的彩妆了。 也对，毕竟电视上的演员们各个妆容完好，可不就是有御用的化妆师拿着各种化妆品给他们化的吗？ 听了俞锦绣的来意，詹妮就跟主任说了一声，两个人回了家一趟。遇见詹妮的妈妈，俞锦绣笑着问好。 “哎呀，锦绣真是越来越漂亮啦！最近怎么都没时间来我们家里吃饭呀？” “妈，我们忙正事呢！”詹妮拉着俞锦绣进屋。 詹妮找出了一堆化妆品给俞锦绣装上，“我这些化妆品那可都是进口货，你以为我平时的零花钱都花哪儿去啦？都让我二叔托人给我买这些玩意儿去了。” 俞锦绣看了袋子里的化妆品一眼，“这些肯定能帮上忙。” “那可不？”詹妮笑得嘚瑟，想了想，又疑惑地问，“锦绣，你确定自己知道怎么用吗？你看，这是涂眼睛的，在睫毛的根部描上一条线，眼睛就能变大。这是腮红，你别下太重，小心到时候变成猴子屁股……” 詹妮热情地解释，俞锦绣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 “詹妮，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体育馆看他们打篮球？” 詹妮连忙摇头，“那可不行，我和志……呃，我和一个朋友约好了要去散步。” 俞锦绣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跟她道了个别，又去跟詹妮的妈妈打了声招呼，这才出门。 第一百三十三章意气风发 第一百三十三章意气风发 没来得及吃饭，俞锦绣怀揣着重任，直接到了体育馆。 天气逐渐转热，即便已经将近六点，天还是没有黑。踩着落日的余晖进了体育馆，休息厅里已经很热闹。 俞锦绣经过篮球场。 水泥地上搁两个篮球架，个个篮球运动的爱好者就已经够跃跃欲试的了。 这体育馆在十多年后是翻新过的，可大致的布局没有变过，俞锦绣照着自己的记忆摸索进了休息厅，立马引起骚动。 “程廷，这不是你对象吗？” “程廷的眼光真好，平时说自己不乐意处对象，一处就是一个准。” “是啊，这姑娘，这漂亮的头发，这精致的五官，这姣好的身段儿……” 话音未落，程廷已经沉下眼眸，淡淡地扫了说话的人一眼。只一个眼神而已，那人立马闭了嘴，作势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开个玩笑呀，不让说就不说啦！” 程廷转过视线。 他也在看俞锦绣。 今天的俞锦绣与平时相比有许多不同之处。 她将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上面绑了个小巧复古的发带，为了防止头发甩来甩去不方便，她还给这马尾编了松松的马尾，看起来很随意，却又是带着心思的。 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和平时不一样。 平日里俞锦绣喜欢在穿着上费心，一层一层堆叠着各种元素，她说这叫混搭。程廷看不出这混搭有什么名堂，只觉得在她身上，每一件小小的搭配都显得自然，却又能在必要的时候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 大家说这就叫时髦，程廷不置可否。 他只知道，过去自己总是觉得俞锦绣一门心思钻在穿衣打扮上，没有丝毫的进取心，可现在他觉得她不论在什么领域都能将自己的光芒发挥到极致。 这究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她身上真的有不少的闪光点？ 正思忖着，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俞锦绣抬起眼的时候，不由笑了。 今天的程廷穿着篮球队服，背心配短裤的搭配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后。原来不管在哪个年代，篮球服都没有多大的变化，简简单单的样式上印着“雅城市鹿北区物资局”几个大字，下面还有小小的两个字——程廷。 “一会你会给我打气吗？”程廷突然问了一句专属于小年轻的话。 俞锦绣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下子就回到了学生时代，在阳光下挥洒汗水的男同学转过眼，看了女同学一眼，两个人没好意思，羞涩一笑，再也不敢与对方对视。 当然，程廷才不会难为情。 “不会，”俞锦绣指了指不远处正用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柳茹姐和任小欧，“我可不要当叛徒。” 顺着俞锦绣的视线望去，两个女同志盯着他的眼神显得热切又惊奇，程廷一改平日里的高冷，破天荒地冲她们俩勾了勾唇。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笑容而已，任小欧和柳茹已经乐弯了腰。在这单位里，除了楚琴，基本上大家都对她挺友善，俞锦绣知道她们俩是为自己高兴，可她总觉得，之前应该早点斩断的麻烦开始延续到这个新的环境中了。 是谁说与他假装成一对可以杜绝不必要的困扰？现在的俞锦绣正对上同事们八卦的目光，觉得自己更困惑了。 俞锦绣在心底长吁短叹，程廷的声音响在耳畔，“你不给我打气也行，反正我就是会赢的。” 程廷看了她一眼，转身往自己的队友身边走，俞锦绣看着他的背影，就像是背后长了眼似的，他突然抬起手臂，摆了摆手，动作洒洒脱脱。 这就是所谓的意气风发吧，印象中程廷似乎从来都不曾有过落寞的时候。 俞锦绣也回到同事们身边。 早就听说俞锦绣在别的单位有一个对象，但只闻其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人的庐山真面目，俞锦绣还特别低调，怎么着也不愿意带人家来单位。之前大家就在私下里嘀咕，想着俞锦绣和她对象的感情是不是不怎么好？可刚才的一幕，她们几个都看见了！人家好着呢！ 不仅仅是好着，那帅气小伙子说一句话，俞锦绣一笑，两个人郎才女貌的登对模样就像是从电影画报里出来的一样，简直羡煞旁人！ “别笑啦！那是你对象吧？长得真英俊！他对你说什么开心的事儿啦？让你一个劲傻乐。”任小欧轻轻拽了拽俞锦绣的手臂。 她怔了怔，揉揉自己的嘴角，还真是笑得发酸了。她没有解释，打着哈哈蒙混过关，顺便问了一句，“咱们去哪化妆？” 相信不会有任何一个女同志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妆前妆后的差距，俞锦绣这么一问，内勤一拍大腿，“对，我刚才跟馆长说了一声，咱们去那边的办公室化妆。” 几个人一起往办公室走，边走边打趣，说柳茹神通广大，还能让馆长松口，借办公室一用。 柳茹叹了口气，“物资局的好像听到风声，知道我们组了个啦啦队，就如法炮制，找了一群小姑娘来给队员打气呢。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了，她们手上还带了彩带和摇铃呢，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 俞锦绣这才知道这比赛对于单位领导而言并不是小事，好几个领导可都是准备在晚饭后来助力的，到时候领导们往边上一坐，比赛的输赢和啦啦队的气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就关乎到单位的面子问题，可松懈不得。 因此，柳茹就真的犯了难。 “你说到时候咱们单位的男同志打球没他们物资局的厉害该怎么办？领导们会丢人的。” “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呀，我们单位的男同志也都是青壮年，刚才我看见了，一个个穿着背心可是一身的肌肉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物资局的那几个年轻人可喜欢打篮球了，平时闲下来没事干就往球场跑，这都是我那口子告诉我的。”柳茹一脸伤春悲秋的模样，幽怨地补充，“听说里面还有个叫程廷的，那是在省里的比赛中都拿过最佳奖的。” 有这么厉害？俞锦绣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唇角却已经在不自觉间微微扬起。 第一百三十四章八十年代的美妆博主 第一百三十四章八十年代的美妆博主 刚才还在程廷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做叛徒，这才几分钟，就直接打脸了。 程廷是谁？程廷就是她们刚才一直在念叨着的她的对象啊！可为了避免成为公敌，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承认的。 俞锦绣轻轻咳嗽了一声，装作没有听见柳茹在说什么。 “锦绣，你说咱们是不是输定了？还有我们的啦啦队……唉，我刚才看见他们单位的啦啦队各个都穿得花枝招展的，我们却一身素白……”柳茹挠挠头，“到时候要是灰溜溜得回去了，明天肯定得挨批。” 话音未落，突然有人插话，“我之前就说要穿红色的衣服才显眼，可锦绣不同意，非得依着自己的性子来。锦绣，我知道你任性惯了，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可我们也得按照实际情况出发不是？” 谁都不知道楚琴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但她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的目光中流露出赞同来。这样的赞同是压抑的，是不作声的，可里头隐隐约约的责备，俞锦绣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即便楚琴表面上没有流露出自己的不满，只是微微叹息，可是，矛头已经指向了俞锦绣。 在一些难题产生的时候，有人喜欢去责怪抱怨，有人喜欢指桑骂槐，有人则喜欢闷声去解决问题，楚琴属于第二类人，俞锦绣则属于后者。 柳茹看起来垂头丧气的，“你们别怪锦绣，她说穿白色短袖，我也是同意的。” 俞锦绣看了看自己的行头，冲着柳茹笑了笑，“茹姐，你这就投降了？比赛都还没开始呢。” 说罢，她放下自己手中的帆布袋，让大家一个一个按顺序依次排好队，顺便吩咐不需要化妆的柳茹去就近的杂货店找找，看能不能买到小喇叭。 “我知道不应该浪费钱，但之前我不清楚领导们对这个比赛这么重视，茹姐，这是必要的支出。” 柳茹当然点头，“是是是，这肯定可以算在活动经费里的。” 柳茹一走，俞锦绣看了看时间，慢条斯理得给大家化妆。不过是五个人而已，一个人大概需要十到十五分钟的，比赛将在七点钟开始，一个多小时的化妆时间足够了。 俞锦绣将所有的化妆品都摆在办公桌上，让同事坐下，自己则是站在她的跟前化妆。 这些化妆品看起来都很新奇，有的印着中文，有的印着外文，总之是一些她们没见过的玩意儿。几个女孩下意识往后退了点，楚琴排在最后一个。 她是真不想让俞锦绣给自己化妆，可人在单位里，总不能不合群，更何况俞锦绣的任务可是柳茹安排的，柳茹虽然不是多大的官，可到底是这单位里元老级的人物，楚琴哪敢轻易得罪？ 她只好老老实实地排在队伍的末尾，无奈地等待着。 俞锦绣能行吗？几个女同志心里琢磨的都是这个问题，眼神一交换，心里的忐忑就更甚了，可再看看俞锦绣，见她动作娴熟，一点都不慌张，又觉得奇怪。 俞锦绣自己会化妆，还会帮别人化妆？ 大家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直到项欣欣站起来去找镜子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俞锦绣是真的会化妆。 啦啦队的说法是从国外流行过来的，但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当啦啦队的成员，不说多漂亮，至少得活力四射。乍一看，项欣欣的妆好像浓了点，但远远这么一看，她寡淡的脸被描绘出了色彩，轮廓深了几分，连带点缀得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项欣欣终于在办公室角落的黄历本边上找到了一面悬挂在墙壁上的小镜子，仔细一照，乐得合不拢嘴，“锦绣，你也太了不起了吧！简直是专业的！你们都放宽了心，让锦绣给你们化吧，保准满意。” 于是乎，一个个的安了心，往俞锦绣面前坐了下来。 俞锦绣拿着化妆品在她们的脸上涂涂抹抹，越来越上手，除了画眼线的时候有些手抖之外，她打造的妆容，堪称完美。 后世有一档“职业”叫作“网红”，那些网红各有各的本事。有的卖衣服，有的卖包包，有的靠做菜为主，有的买一堆吃的喝的在家里表演吃东西给人家看，有的则能在自己的脸上描绘出各种不同的妆容。上一世的俞锦绣整天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就在网上瞎转，看着这些流量网红的视频，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可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些乐趣所在。 那就是化妆。 在某一程度上，叶世宏没说错，当初的她已然一无所有，最惦记的也只有她自己的这张脸了。 对她而言，美妆视频还是很有乐趣的，很长的一段时间，俞锦绣买了一堆化妆品在家里对着电脑依样画葫芦得给自己化妆，有时候叶世宏回到家，只是皱皱眉，让她到了什么年纪就得做符合这年纪的事情。当时俞锦绣还觉得挺难堪，没想到这会儿，一些妆容效果和化妆技巧居然都被她用上了。 脑海中跳出了美妆博主们化妆时的方法，俞锦绣静下心来，认真地在同事们脸上“大展拳脚”。 她愈发觉得有干劲，难道这就是做美妆博主的感觉？ 八十年代的美妆达人，倒是新鲜！ 每一个妆容完成之后，同事们都是一脸欣喜，楚琴皱着眉，目光越来越冷。 没想到俞锦绣还有这一手，过去她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这段时间，她身上暴露出太多的优点，会主持，会做生意，会搭配，会化妆，不管是哪一个领域，都是楚琴从来没有涉及过的。换句话说，楚琴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将这些技艺学会。 终于轮到了她，俞锦绣抬起眼冲她招了招手，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楚琴坐了下来，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俞锦绣，你可别公报私仇，故意把我化难看了！” 俞锦绣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也就这点格局。” 第一百三十五章记恨 第一百三十五章记恨 楚琴一脸警惕地看着俞锦绣，那架势，就像是谁都有兴趣害她似的。 俞锦绣用最快的速度帮她化妆，手指在她光滑细腻的肌肤上触碰的时候，有恍若隔世之感。 谁也没有想到，经历了这么多的风浪，她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给楚琴化妆，简直是魔幻。 楚琴又焦急又彷徨，俞锦绣让她抬脸，她就得抬脸，让她闭眼，她就得闭眼，很多时候她一定都不想配合俞锦绣，可想到边上站着这么多人，她们又不能轻易撕破脸。 毕竟，她们的梁子是早就结下了，可俞锦绣好像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过伤害她的事情。 不是俞锦绣好心，她是不敢。她可得在大家面前做人的，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表现的机会，可不得好好把握？ 这样一想，楚琴心里是舒坦了，悬在嗓子眼的小心脏终于落回原位。 而后不久，俞锦绣淡淡地说，“可以了。” 楚琴睁开眼睛，还没去照镜子，几个小姑娘已经发出了惊叹的赞美声。 “楚琴的眼睛长得漂亮，这样一化妆，整个人都亮起来了。” “原来楚琴上妆之后这么好看，之前我觉得锦绣是最美的，现在看来，她们俩在咱们单位是平分秋色啊。” “楚琴本来就生得标致，否则怎么可能一进单位就俘获了这么多男同志的心？可惜了楚琴早就有个在安城做生意的对象，否则，去楚家提亲的人肯定能把门槛儿都给踏破。” “想什么呢？她这么优秀，她的对象肯定也很厉害啊，否则楚琴怎么会心甘情愿在这儿等？” 那些声音细细碎碎的，楚琴心安理得得听着，也不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微微一笑，淡然处之。她这样坦荡，更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到了最后，楚琴成了几个小姑娘话题的中心，她说话的语气够温柔的，也不是在说教，看起来是在分享自己的经历，但俨然已是将自己视为了人生赢家。 “也没有这么厉害，只是在外地做点小生意而已，能赚几个钱呀？是啊，不过比在单位里上班肯定是好一点的，他这个人的野心大，其实我本来是觉得在单位上班，挣点小钱就够用了，可谁让他非要出去闯一闯呢……长得怎么样？也还行吧，过去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大家都说他英俊高大，不过我看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俞锦绣化好自己的妆，回头看了楚琴一眼。 楚琴猛一抬眼，就撞上了她意味深长的笑意。 俞锦绣一句话都没有说，在大家都将楚琴捧到天上去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不屑，也没有表现出质疑，可光是这么一个兴味盎然的眼神，就已经将楚琴所有的好心情打消。 这年头，大家都觉得在单位上班是最好的归宿，可乍一听楚琴的对象看不上这微薄的薪水，非得出门去做个体户，谁不高看她一眼？ 都去外地了，一定是个大老板吧！几个年轻小姑娘这样一想，满眼的崇拜。 任小鸥与俞锦绣对视了一眼，笑着低语几声，楚琴一看，瞪着眼睛走过来。 “俞锦绣，你说我什么了？” 楚琴的声音不高不低，听起来格外严肃，她这样子像是被冒犯了似的，任小鸥一愣。 “我说你什么了？”俞锦绣看了楚琴一眼，把化妆品收拾起来，漫不经心地问。 楚琴冷笑，“你是不是说我吹牛不打草稿？我没有吹牛，世宏给我发电报了，他说自己现在过得很好，甚至还能给我寄点钱。” 叶世宏究竟过得好不好？楚琴也不知道。出门在外，大多数人为了避免家里人担心，肯定是报喜不报忧的，叶世宏当然说自己的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否则怎么能让楚琴安心？ 对于叶世宏的说辞，楚琴也是将信将疑，可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会儿年轻女同事们说的话，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俞锦绣肯定是不甘心的，这人与她一直都不对盘，难道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楚琴，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见楚琴跟到自己跟前来逼问，俞锦绣“啧”了一声，不耐烦地问。 楚琴冷哼，把俞锦绣装了半袋子的化妆品抢了回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这骨子里就没安什么好心眼！你从来就瞧不起我，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不就是看不过同事们围着我转吗？你觉得我抢了你的风头！” 楚琴的声音越来越高，化好妆在轮流照镜子的女孩子们，一个个的眼中都写满了困惑。楚琴是怎么了？可从来没有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啊！ 身边围的人多了起来，楚琴的脸微微发热，可很快，她就想通了。反正她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即便让大家知道她与俞锦绣的关系不好又怎么了？谁规定两个人从一个单位里调职过来，就必须要相亲相爱的？ 俞锦绣会做人啊，平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可那又怎么样？她还就不吃俞锦绣这一套了！ 楚琴忿忿不平地瞪着俞锦绣，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众人不明就里，只觉得楚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俞锦绣又冷静得可怕。 “有什么话好好说吧……锦绣不像是会在背地里说人是非的。”终于有好心人开口说了一句话。 楚琴冷笑，“她是记恨于我。” 抬了抬眼，俞锦绣突然笑了。 她双手抱胸，一字一句在唇齿间酝酿了一番，才缓缓吐出，“在我结婚那天，你和我的对象搂搂抱抱，婚约自然取消。是因为这个，我才记恨你吗？张厂长四十多岁，你琢磨着他好色，悄悄地把我们俩关在一个仓库里，厂长试图动手动脚，我始终不妥协，得罪了厂长。是因为这个，我才记恨你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楚琴面无血色。 “还是因为在调职考试时，你当着所有领导的面污蔑我作弊，却引起领导们的反感，这才晚了时间来单位报到。是因为这个吗？” 话音落下，众人鸦雀无声，楚琴一个踉跄，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仿佛不敢相信俞锦绣说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集体荣誉感 第一百三十六章 集体荣誉感 办公室统共也就这么点大，俞锦绣说的话清晰响亮，掷地有声，这下子即便是有人想要躲闪，都没地方躲。 楚琴根本就没想到俞锦绣居然会在这些人面前把自己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揭了出来。 “俞——俞锦绣，你疯了！”楚琴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指着俞锦绣的鼻尖，声音颤抖，“临时取消婚约很值得骄傲吗？被厂长骚扰很光彩吗？在考场作弊很有面子吗？俞锦绣，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俞锦绣扯了扯唇角，仿佛觉得楚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楚琴，我光明磊落，我怕什么？” 从一开始到现在，楚琴从来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会败露。 在这个年代，虽不至于男女授受不亲，可女同志多处几个对象，到底是会被人诟病的。一些吃饱了撑着的大爷大妈们总喜欢坐在一起讨论年轻人的作风问题，总归是影响不好。 之前有人在私底下讨论俞锦绣的婚事临门一脚突然吹了，有意无意地笑话她将来不一定能嫁得出去，楚琴心里还挺得意，心想俞锦绣必定没办法在这么大的风波之后独善其身，却没想到她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更好的对象。 她更没想到的是，现在俞锦绣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些事情都给捅破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难道俞锦绣不要自己的名声了？ 楚琴咬着牙关，她知道新同事们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 气氛僵持不下，任小鸥轻咳一声，小声地说，“楚琴，你误会了。刚才锦绣没有嚼你的舌根。我问她认不认识你的对象，她说不熟，只知道你对象去安城工作了。至于别的，她什么都没说……” 事态的发展清晰起来，俞锦绣根本就没有在背地里给楚琴泼脏水，只是她自己心虚，这才跳出来，这下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即便嘴上不说，心底也有了想法。楚琴道德败坏，抢人家的对象，与好色的厂长勾结，甚至对俞锦绣顺利调职物资局这事心有不甘，从中作梗。 楚琴纤细的手捏了起来，握成拳，她看着俞锦绣，眼眶微红，似有泪水在中间打转。 柳茹带着喇叭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话，一个个都不想面对此时此刻难堪的局面，各自在找事情做。 一见刚才还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们化上精致的妆容，摇身一变，成了可人的模样，柳茹的眼神都变了，喜不自胜，“锦绣，你可以啊！本来还以为你只懂得在她们脸上扑点粉，没想到你还挺本事，给大家化得跟电视上的演员似的。” 既然要作为啦啦队成员，那妆容肯定得明艳。妆不可以太淡，也不可以太浓，远远地看去总得轮廓分明，否则岂不是显得寡淡了？柳茹没想到的是，俞锦绣能将这度拿捏得很好。 柳茹一夸奖，俞锦绣就笑了，像个没事人似的与她闲侃几句。 “对了，我还买了个彩带，你们选个队长，到时候队长站在中间，带着大家一起呐喊。” 啦啦队肯定得选个队长，否则几个小姑娘毫无章法地一通乱嚷嚷，说不定会影响秩序。柳茹环视了一圈，将目光锁定在楚琴的脸上，唇角勾起温和的笑意，“楚琴今天真漂亮，这任务就交给你吧。” 虽说能者多劳，可俞锦绣给大家化了这么长时间的妆也累了，柳茹再欣赏她，也不至于把所有的事情都丢到她一个人身上。照这段时间的观察，楚琴虽然没什么领导才能，可关键时刻也不会显得怯懦，再加上上妆之后她的五官极其明艳，倒挺适合接下这任务的。 楚琴自然不敢拒绝柳茹，即便心情低落压抑，还是点了点头。 “锦绣，要不你给她把妆加浓一些？这彩带的颜色挺鲜艳的，你们又穿得这么素，怕压了楚琴的风头。” 俞锦绣笑着点点头，都不用开口招呼，楚琴已经走了过来。 两个人不对视，毕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知道内情的几个小姑娘也不吭声，嘴巴都要憋臭了，俞锦绣才放下了腮红和口红，“可以了。” 目光在楚琴的脸上打了个转，俞锦绣笑了笑。 与俞锦绣做了几年的朋友，有一段时间她们甚至是形影不离的，楚琴怎么可能看不出她这笑容中的意味？ 有不屑，有鄙夷，俞锦绣瞧不起她。 比赛即将开始，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一行人排成了一列，俞锦绣才突然意识到，她们这是在参加一场对单位来说非常重要的比赛。 如果他们税务局能在这场比赛之中旗开得胜，对于领导们来说，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俞锦绣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五个字——集体荣誉感。 体育馆的馆长知道这场比赛的重要性，特地让人打扫了室内篮球场，俞锦绣这才知道，原来在一九八三年的今天，雅城居然能有这么高端的球馆。 雅城的城市建设向来不错，虽不是一线城市，可多年之后的房价也是不容小觑的，现在看来，早在几十年前，这个城市就已经在向着一个良好的方向发展。 到了室内，领导们已经挑了好位置坐下，远远地看着一群青春洋溢的女孩子走了过来，膀大腰圆的林亮不由笑弯了眼睛，“冯局长，看看我们单位的年轻女同志怎么样？这啦啦队是临时组起来的，走起路来动作整齐，衣着也很统一，还可以吧？” 冯局长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林亮一眼，“林局长，你们单位的女同志比较会打扮。不过年轻人嘛，笑容洋溢的样子就已经很好看了。” 话音落下，冯局长看着自己单位的啦啦队。 这个苏湘婷，穿着一身花枝招展的裙子，也不知道配着从哪儿买来的鞋子，鞋跟这么高，五颜六色的，她以为自己是外国电影里的女主角？身边跟着的那些女同志也是，绿的绿，红的红，就像是搭了台班子准备唱戏的似的，什么毛病？ 一时之间，物资局的冯局长有自取其辱之感，早知道光是啦啦队就输了这么一大截，他就待家里安心看电视，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第一百三十七章是我的责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是我的责任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局里的年轻人一见着篮球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程廷带着篮球过人，一个跳跃，用标准的姿势赢来今天的第一个三分。 冯局长起初还是漫不经心的，此时看见带头的程廷居然状态大佳，不由发出一声惊叹，“好球！好球！” 坐在边上的小领导们也开始议论起来。 “程廷的水平是不错的，以前好像还参加过省市的比赛。这样的人才，在我们单位才是被埋没了呢。” “谁说的？我们单位的同志们，平时轻易不出手，可只要是有重大的比赛和活动，他们总是能一鸣惊人。” 冯局长在一边乐得合不拢嘴，笑眯眯地扫了林亮一眼，“林局长，看来整多少噱头都没用，最要紧的还是队员们自身的水平啊。” 林亮也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篮球比赛，最重要的自然是篮球本身了。” 场上战斗得如火如荼，场下的呐喊声此起彼伏，俞锦绣一行人站在一边，直直地盯着队员们看，可迟迟没法给他们鼓劲。 照理说，税务局的年轻人们也不是没有运动细胞，只是不知怎的，与物资局的男同志们一碰上，就像是没了气场似的，软趴趴地跟着对方的节奏走。到了上半场的最后一节，齐温终于竭尽全力，将一个球与完美的抛物线形式丢进了对方的篮筐，俞锦绣第一个人喊出声来。 “好球！好球！物资局好球！” 俞锦绣的声音很清亮，即便这会儿她卯足了劲大喊大叫，可听到别人的耳中也不觉得刺耳尖利，只觉得这个小姑娘还挺带劲儿。 俞锦绣咧开嘴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因为兴奋与激动，她澄净的眼底甚至染上了闪烁的光芒。在她的影响之下，楚琴也回过神来，她才是啦啦队队长，怎么又被俞锦绣抢了风头？ 可此时此刻哪里能找俞锦绣要个说法？只能憋着一口气，把这哑巴亏给咽下去了。一直以来总是这样，俞锦绣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时不时总会占她的便宜，让她在众人面前有苦说不出，楚琴心里恨得牙痒痒，表面上却还是只能笑嘻嘻的。 终于进了一个球，物资局的男同志们士气大增，可上半场的比赛到底是要接近尾声，他们再怎么给自己打气，也已经回天乏力。 再加上自从齐温进了一个球之后，对方队员就开始紧紧盯着他，尤其是程廷，死死地压制住人家，连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 任小鸥在边上小声地说，“锦绣，你对象这肯定是吃醋了。谁让你刚才这么卖力地为齐温打气？” 篮球场上，每一个队员都挥汗如雨，俞锦绣这才有借口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在程廷的身上。他的身材还不错，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是这么恰到好处，穿着外出服的他像是一个清瘦的少年，而此时此刻的他，却是像一个沉稳的男人。 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进球的机会，眼神如炬，动作利落稳健，不容忽视。 对方啦啦队又是一声惊叫，随后拼命鼓掌，苏湘婷将双手手掌做成喇叭状，大声道，“程廷，你好帅！” 这人还挺洋气，俞锦绣睨了她一眼。 任小鸥在一边转了转眼珠子吃着瓜，在心里想着，这会儿吃醋的人该换成锦绣了。毕竟那个给程廷呐喊的小姑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美人，性格也大气着呢，这虎视眈眈又挑衅的模样，看起来将是一场无法避免的厮杀！ 上半场结束的时候，物资局以大比分优势领先，楚琴带着身边的几个女同志去给自己单位的同志们发水杯。 大汗淋漓的男同志们端着自己的杯子，就等着楚琴往里头倒水，已经凉了的水咕噜噜进了杯子，他们猛地仰头，就一饮而尽。 真是累坏了。 俞锦绣在边上说，“大家不要灰心，我们这不是还有机会吗？我刚才观察过了，对方的队员身材健硕，应该平日里都是一直在锻炼的。可他们的体力再好，这会儿也该累了，等一下我们找准时机，或许会出奇制胜呢？” 大家都知道希望已经很渺茫，可俞锦绣却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样的时刻放弃，她相信这一群有运动精神的小伙子也是如此。果不其然，她话音未落，喘顺了气的年轻人们也振奋了起来。 “就是，来都来了，总不能灰溜溜地回去！” “无论如何也得多拿几分啊！齐温，一会儿你可得继续加把劲刚才你投进去那个球漂亮！” 齐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俞锦绣身边的时候却是难掩神采，“锦绣，你刚才看见我投进去的那颗球了没有？” “看见了啊。”俞锦绣自然而然地点头。 “那颗球可是为了你投的。锦绣，我知道你一定能看懂，是吗？” 齐温的眼神变得认真了起来，俞锦绣微微一愣。 她来到这个单位的时间还不算长，与其他部门的同事们不算熟络，不是没有听说过齐温是个优秀的男同志，可此时这优秀的大男孩一本正经地向她示好，她倒有些无措。 这可是在下半场比赛开始的几分钟前，她总不能对人家太疾言厉色。 俞锦绣犹豫了片刻，刚要开口，突然感受到疾速的风声，一个篮球砸了过来，齐温往后一躲，这篮球几乎要冲着俞锦绣迎面而来的时候，一只大手一捞，将她揽入怀中。 “咚——咚——咚——” 篮球在地上一声一声敲击着，最终归于无声，有人跑了过来道歉，“对不起，差点砸到你了！” 俞锦绣摆摆手，心有余悸，揽着她的程廷缓缓松开手。片刻的温暖骤然散去，她抬起眼，过了好半晌，齐温才小跑过来。 “锦绣，我刚才——没有保护你，不好意思啊。” 程廷勾了勾唇，“没事，保护她是我的责任。” 第一百三十八章奉陪到底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奉陪到底 齐温整个人都呆了。他傻傻地看着程廷，很多思绪都在脑海里打转，到了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 也是，像俞锦绣这么优秀的女同志，早就已经有对象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他不知道程廷的来路背景，但只要看一看这个人波澜不惊的神色，就觉得自己的气场弱了一大截。 他呆愣了许久，也觉得自己的行事不太靠谱。刚才分明有一个篮球从远处砸了过来，他连想都没有多想，本能的反应就是立马退开，心道要是被这球砸到了，那得有多疼。现在再回想，若是俞锦绣这么一个白白嫩嫩的女同志与这大篮球来了一个亲密的碰触，该多残忍啊！ 齐温没有说话，闷声不吭的，倒是俞锦绣笑着为他解了围，“我没事，你不用内疚，专心准备接下来的比赛吧。” 俞锦绣多温柔啊，即便是明知道刚才齐温为了自保而弹开了一丈远，也没有责怪他，齐温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看着程廷的目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留在他们身边当电灯泡了。 齐温一走，刚才不小心把球往俞锦绣这边招呼的年轻小伙子也跑了过来。他连声道歉，说自己正在练手，一不小心被人推撞，这才没有控制好这球。 俞锦绣没有与他计较，唇角依旧挂着从容的微笑。 边上的人都散去之后，程廷盯着她由上至下看了半晌，确定她没有遭任何罪。 俞锦绣扫他一眼，“为什么要故意在别人面前说这样暧昧不清的话？” 程廷眯了眯眼，“俞锦绣，我发现你对我有成见。” 俞锦绣好看的眉皱了起来，“什么？” “我就奇怪，为什么你对别人说话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一看见我，就像是看见了世仇似的？” 俞锦绣突然觉得有些窘。 她知道程廷对自己而言与别人不一样，面对别人，她可以谈笑风生，可以回敬最温暖的笑容。可是面对程廷的时候，一切就变得很不同。或许是因为明知道程廷之于自己是什么样的意义，她才会变得这样忐忑别扭。 像齐温说的，保护自己，是人类的本能。 俞锦绣也没解释，只是打了个哈哈，“我刚才是吓到了。对了，你的表现很不错。” “是吗？”程廷挑挑眉，“既然不错，怎么没见你为我欢呼。” 程廷总是这样，明明看穿了她的心思，却还是一步一步紧逼，像是一定要将她心底的话给剖析出来，像是一定要听见最真心的回应才能满意似的。 中场休息的时间并不短，俞锦绣不想与程廷互相折腾，一些话并不是这么容易说清楚的。很多想法早就已经藏在心底，越是解释，越是欲盖弥彰。 打了几个马虎眼之后，俞锦绣借故走开，只留下程廷一个人站在原地。 望着她的背影，程廷看得出来，即便她装得跟真的一样，可总是闪烁的眼神还是表明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他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什么，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不愿意踏出最切实的一步，他只知道自己说的话从来都不是在没有经过考虑的情况下脱口而出的。 俞锦绣是他的责任，他有义务让她正视他的心，正视她自己的心。 一句话说得好，你越不愿意见到一个人的时候，就越有机会看见这个人。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墨菲定律。 因此，在看见陈秀蓉站在篮球馆的角落准备着毛巾和水的时候，俞锦绣一点都不惊讶。 她从陈秀蓉身边走过，目不斜视，对方却一点都不害臊，直接叫住了她。 “锦绣，之前就听你爸爸说起你会来的。一段时间不见，你出落得更加标致了。” 这是什么糟糕的开场白？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可眼前的笑脸人可是试图破坏她的家庭，试图让母亲失去丈夫的恶毒女人。即便她看起来如此温厚，可俞锦绣一点都不觉得真正温厚的老好人会做出这样不道德的事情来。 冷冷地扫了陈秀蓉一眼，她说，“不是每天都要带孩子，非常忙么？居然也不舍得这么一个争取表现的机会。” 印象中的俞锦绣一直是个说话不用大脑的傻丫头，谁对她好一些，她就愿意掏心挖肺。过去听俞振发提起这个女儿的那些话，陈秀蓉有意无意都记在了心底，可是这几次的正面交锋，让她觉得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或许是俞振发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孩子。 自认为比俞锦绣多活了几十年，多吃了几十年的米，陈秀蓉在面对她的冷言冷语时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唇角勾起了了然的笑容，“锦绣，我知道你对我有一些误会。但是，你应该相信你父亲的选择。之前你父亲也曾经考虑过应该怎么样和你们这些孩子们解释这些问题，我告诉他，应该给你们一些时间。” 俞锦绣突然觉得无力。原来他们早就已经商量好他们肮脏又龌龊的感情公之于众。之前她以为自己只要对父亲多关心一点，只要让母亲变得独立一点，他们的家会一点一点慢慢好起来，现在看来，这个家早就已经分崩离析。 在即将瓦解的阶段，陈秀蓉自然不愿意就此放弃。 此时，陈秀蓉的笑容温和，像是想要在俞锦绣面前演一个温柔而又善心的慈母。 俞锦绣往前走了一步，目光锐利，“陈秀蓉，你以为自己赢了吗？我告诉你，你永远都不可能赢。只要有我在，你永远不可能和我父亲在一起。当然，如果你愿意一直在背地里做一个见不得光的角色，我拿你没有办法，最多只是奉陪到底而已。” 奉陪到底？这四个字听起来很决绝，俞锦绣的眼神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柄，恨不能将陈秀蓉碎尸万段。 饶是陈秀蓉早就已经感受到俞锦绣的态度很强硬，还是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着俞锦绣许久，才颤抖着声音说，“难道你认为中年男女之间是没有爱情可言的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我可以帮你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可以帮你 陈秀蓉很激动，她提了“爱情”两个字，仿佛俞锦绣若是不能理解自己，那就是没有同理心。 然而这两个字就像是一个最大的笑话，逗得俞锦绣直乐。 她可以愤怒，她可以气急败坏，陈秀蓉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俞锦绣仍然笑得出来。 强装出来的镇定终于开始瓦解。 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自乱阵脚，陈秀蓉犹豫着开口，“你的母亲的确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她付出自己的一切去抚育你们，去照顾这个家。可是，两个人在一起并不能只有责任，你能想象你父亲在你母亲面前说不出一句话时的无奈吗？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共同话题。只有在我面前时，你父亲才是安心的，才是活了过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平时我爸都是在死亡的状态之下，只有你的出现可以让他复活。这样看来，你是一枚灵药，不如送你去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制造出千千万万的你，造福社会。” 陈秀蓉无法想象俞锦绣的心理究竟有多强大，居然可以在面无表情的情况之下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锦绣，你不要感情用事。” 不要感情用事？事关她的父母，事关她的家庭，她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即便重生一次之后她早就已经看透了世间万物的离散有它自己的规则，可也不代表她可以容忍别人处心积虑得去破坏这个家。 这个原先应该是完整的家。 对于这个家而言，她是女儿，是最不希望父母受到伤害的人。可如果父亲一定要做出这样的事情要背叛母亲，她能怎么做？忍气吞声这四个字，过去她试过了，除了让自己过得更加憋屈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她不会再忍耐了。 “锦绣，你听我说。”陈秀蓉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前你爱上叶世宏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一心一意只想与对方在一起，即便付出自己的一切都在所不惜。你放心，即使你父母真的离婚，你们已经长大了，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最多只是多了我这么一个阿姨而已，我发誓，我会善待你们。” 陈秀蓉说出的话几乎要酸掉俞锦绣的大牙，她怀疑这位阿姨是看多了琼瑶写的小说。这个年代琼瑶小说已经风靡了吗？她忘得差不多了，有空的时候可以去查一查。 “陈秀蓉，我姑且当你是真的为了爱情来破坏我的家庭。可是，人生在世，并不能只图一个随心所欲。你要选择追逐爱情，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家这么多的人不可能为你的行为买单。” 陈秀蓉皱着眉头听了许久，终于发现俞锦绣的确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毕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是爱情至上的动物，她甚至想过或许自己说了这么一番真情告白之后能打动俞锦绣的心，毕竟不论是哪个年纪的女人都应该被呵护。 可是，她明显低估了俞锦绣的主见。 于是陈秀蓉摆了摆手，无力道，“锦绣，你说的话文绉绉的，我听不懂。我知道你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我们，没关系，我可以等。人生不过匆匆几十年而已，我现在快要四十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一直等到五十岁，六十岁，和你的父亲安度晚年。” 人和人的三观是不同的，俞锦绣没有想过自己说几句简单的话就可以让陈秀蓉大彻大悟，从而放弃做可耻的第三者。 于是，她只是笑了笑。 这个笑容看起来太可怕了，即便她长得如此漂亮，可这个笑容看起来带着邪气，陈秀蓉实在没有办法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俞锦绣在释放善意。 正琢磨着俞锦绣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时，她已经开口，“你最在意的是什么？是你的儿子，是你的女儿，还是钱？” 陈秀蓉愣住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你还是不明白，我只是爱上你父亲。” 俞锦绣根本懒得听陈秀蓉说些什么，不耐烦地别过脸，“我有办法让你失去自己所在意的一切，信不信？陈秀蓉，我家里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不关你的事。就算我父母没有办法对对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那也不是你可以来插足的理由。如果你还是执意要继续伤害我的妈妈，伤害我的家，那我绝对有能耐让你身败名裂。” 转身之际，俞锦绣丢给她一个漠然又轻蔑的眼神，陈秀蓉的心微微一颤。 俞锦绣没有工夫再去搭理她想些什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刚要加入啦啦队，柳茹突然给她安排了新的任务，“锦绣，我们林局长不知道去哪里了，你去找一下，告诉他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为什么？他必须要在场吗？” “是啊，市里安排人来拍照，必须要双方的大领导都在场，这才能表现出对这场篮球赛的重视嘛！” 直到俞锦绣匆匆跑开，楚琴才从篮球框后面的杂物室里走了出来。 一开始，她看见陈秀蓉，就觉得自己认得这个女人。刚才听了俞锦绣与这个女人的一切谈话内容之后，她才能够确定，这个人是自己的盟友。 自从与叶世宏分开之后，眼看着俞锦绣像是开了挂一般刀枪不入，楚琴正烦心着。眼下明知道陈秀蓉可以闹得俞家家宅不宁，她怎么能错过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走到陈秀蓉面前的时候，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人。 姿色尚可，可到底是老了，再加上这些年过得并不容易，她眼底的疲惫是难以掩饰的。 陈秀蓉疑惑地看了楚琴一眼，还没来得及说法，已经看见对方勾唇一笑，温柔似水。 陈秀蓉礼貌地冲她点了点头，“你好，请问——” “人到中年，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眼看着终于可以摆脱之前不堪的命运，过上新生活，却拦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楚琴一声叹息，可眼底分明有了光，“你是不是想要做俞太太？我可以帮你。” 第一百四十章死马当活马医 第一百四十章 死马当活马医 陈秀蓉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楚琴。 “你是？” 楚琴笑了笑，“你不要管我是谁。孤军奋战一定很辛苦吧，儿子和女儿都还那么小，他们能理解你吗？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一想，也真是委屈，为什么总是你在受罪呢？” 楚琴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可仔细一听，却带着淡淡的嘲讽。陈秀蓉本来是不愿意搭理她的，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女孩子说的话，的确说到了自己心底去。 遇到俞振发，是她的运气。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嫌弃过俞振发的家庭情况有多复杂，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又如何？这年头，谁家没几个孩子？即便知道后妈不好当，可愿意等待，直到刚才，俞锦绣说的那番话是真的吓坏她了。 “她说会让我后悔的。”沉默了许久，陈秀蓉才无奈地开口，伴随着叹气的声音。 什么是宿命感？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但此时此刻，心底早就有了微妙的感受。如果真的要拿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去交换，那么，或许她不得不舍弃俞振发。 毕竟，她是孩子们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去牺牲他们，无论如何，她都是做不到的。 陈秀蓉的语气很伤感，话音未落，楚琴已经笑了起来，“她说的？她说你就信？陈阿姨，前怕狼后怕虎的，恐怕很难成事。” 楚琴眨眨眼，唇角带着笑意，这一刻，陈秀蓉忽然觉得年轻真好。 年轻的女孩子勾勾唇，即便笑意之中并没有带着任何的善意，却也可以让人觉得她无比美好。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我家的事情？” 在陈秀蓉的追问之下，下半场比赛的哨音响起，楚琴回头看了一眼，丢下一句话，便匆匆跑去。 “我知道你家住哪里，有时间我会去找你。” 匆忙丢下这么一句话，楚琴转身就走，陈秀蓉一直在心底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难道她是遇到贵人了？ 前怕狼后怕虎的人的确很难成事，或许换一个角度想想，死马当活马医，那又如何？ 下半场的比赛渐入佳境，税务局的同事们像是终于意识到如果不拼搏一番，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冠军的奖杯从自己手上流逝，于是他们决定拼一拼。 俞锦绣这一边喊得嗓子都快哑了，苏湘婷也是不甘示弱。 “程廷，好球！程廷，好球！” 白淑雯看了苏湘婷一眼，她这呐喊的姿态实在是太卖力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程廷的正牌对象呢！ “湘婷，你悠着点吧，”白淑雯犹豫着开口，“人家对象还在对面呢，你这样喊程廷的名字，我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苏湘婷瞪了白淑雯一眼，“怎么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是啦啦队，就是为自己这边的队员加油的。这也不好意思，那也不好意思，那干脆别出门了，在家里当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好了。” 白淑雯被她这么一嘲讽，脸都涨红了，边上的几个女同志们看了她俩一眼，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谁都知道苏湘婷是院长的女儿，平时拿鼻孔瞧人，要是谁与她对着干，恐怕这小心眼的大小姐一定是会锱铢必较的。 大家同情地看了白淑雯一眼，把目光转了回去。 饶是税务局的小伙子们已经竭尽全力，可实力上的悬殊还是不容小觑，当程廷带领着同队的同事们往对方球框里投进第七个球时，比赛到了最后关头。 已经不可能再掰回一城了，毕竟时间不等人，比赛结束的哨音很快就要吹起，现在再去挣扎，只能说是苟延残喘。苏湘婷看着对方的队员，唇角勾起冷笑，“技不如人就不要再打下去了，怪丢脸的。” 白淑雯没有吭声，只是在心底默念，这是体育精神，即便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拿到冠军，可还是要坚持到最后，这样的精神，苏湘婷是绝对不会了解的！ 比赛进行到最后，俞锦绣不再呐喊，而是默默地看着他们，汗水从额间流淌下来，体力早就已经不够用了，即便到了这一刻，他们还是不愿意放弃。 目光落在程廷的身上。 程廷看起来很认真，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乐在其中的模样，认真而又充满着热忱。再也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可这样的程廷，看起来像是多了几分人情味。 俞锦绣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片刻之后，裁判一声令下，比赛结束。 程廷转过身，看了一眼比分牌，当他看见自己这一边的队伍比分遥遥领先之时，他终于不再一愣冷漠，而是笑了起来。 即便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可眼下终于还是为单位，为自己捧回了冠军的荣誉，说不欣喜是骗人的。 随后，程廷在人群中去寻找俞锦绣的身影。 俞锦绣是一个出挑的女孩子，不论在什么时候，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她在场，那她就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有时候程廷也怀疑，究竟是不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才令俞锦绣变得与众不同。毕竟一个女孩子再有神采活力，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可程廷一看见她，就总像是看见在电视或舞台出现的明星一般，头顶上跟着一道追光。 他还没想清楚这一点，已经走到了俞锦绣的面前。 欢呼声还是没有停下来，秉持着比赛第二友谊第一的原则，即便税务局的小伙子们输了比赛，可还是很有风度地对对方报以欣赏。 在一片沸腾之中，程廷直接在俞锦绣面前站定。俞锦绣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他看起来比平时更有精神了。 他很优秀，不管是在哪个方面，都是如此。 正琢磨着，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了起来，回过神时，双脚已经离地。 “程廷，你放我下来！”俞锦绣再淡定，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保持冷静。 程廷紧紧地拥她入怀，用欢呼庆祝的姿态转了一个圈，而后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说，“俞锦绣，我不想再放手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分不开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分不开 仿佛是漆黑的夜空之中有烟火绽放开来，在这样的点缀之下，一切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程廷没有想过自己会真心喜欢上俞锦绣，可当他发觉自己不再是为了凑合或是让身边人无话可说而牵起俞锦绣的手时，所有的心绪都明了了。 他是一个敞亮的人，从来都是。 与此同时，他希望俞锦绣不再躲闪。 男男女女，情情爱爱，不管在哪个年代，这样的话题总是必不可少。在程廷与俞锦绣相拥的那一刻，年轻人们欢呼了起来。 任小鸥很动容，几乎要抹眼泪，“真羡慕锦绣，还年轻，还能谈恋爱，对象还那么帅气！我现在一回到家，看见我家那口子坐在沙发上抠脚，什么事都不愿意做，我的头就疼得很！” “所有的浪漫最终都要归于现实嘛，他们现在是在处对象呢，当然浪漫了。以后结婚了，生活终究还是会平静下来。” 话是这么说，可看见俞锦绣脸上羞涩却又别扭的神情，还是让任小鸥和柳茹感慨岁月易逝，光阴不再。 身边的女孩子们都是激动的，她们一来是羡慕俞锦绣能找到一个优秀的对象，另一方面，则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遇到一个真心人。在这样的情感之中，大家的脸上都挂着笑意。 拍完合照的领导们也笑着议论了起来。 “这个程廷就是程市长的儿子吧？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了。听说当初在大学里表现优异，后来从大学里毕业，参加工作之前，也考了不错的成绩。” “是啊，只不过他的父亲是程市长，深知将来自己必然要接受市民的监督，所以才选择从低做起。否则啊，我看他完全有实力用最快的速度晋升的。” “不过这样也好，年轻人嘛，以后有很多的机会，何必要急于一时？你看他现在这小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的，今天啊，程市长的儿子恐怕是最大的赢家！” 楚琴冷眼看着眼前这最大的赢家。 谁说程廷是最大的赢家？只不过是抱得美人归而已，俞锦绣除了长得漂亮，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吗？要她说，今天最大的赢家是俞锦绣才对！可这故事的女主人公，这会儿还在装蒜呢！ 楚琴冷冷地扫了俞锦绣一眼，嗤之以鼻，在众人没有留意的情况之下，匆匆离开。 走出体育馆，外头的空气很清新，也对，一直闷在这篮球馆里，比赛没赢，还眼睁睁地看着俞锦绣刷了一波存在感，想起来就觉得憋气！ 楚琴哼了一声，一个人往外走去，在这宁静的夏日里，心思也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再走几步，耳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一直都很沉，一听就知道对方是个男人，楚琴顿了一顿，脚步声也停住了。楚琴再加快自己的速度，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停了下来，转过身。 “是您呀。”楚琴笑了起来。 楚琴的笑容里带着娇嗔，年轻女孩子就是这样一点好，嬉笑怒骂总是带着一股子甜腻的滋味。赵新民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将楚琴搂入怀中，“楚琴，你今天这妆化得真好看。” 从一进篮球馆的那一刻起，赵新民的目光就锁定在楚琴的身上。刚认识楚琴的时候，这个丫头看起来有些土气，虽说漂亮，但没什么风韵。如今，两个人私底下的关系已经延续了一段时间，在他的改造下，楚琴时髦了，也洋气了。 看着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孩子因为自己的能力而变得愈发精致，这样的感觉，倒比得到这个女孩子的身体更加有成就感。 楚琴拿着赵新民给的钱买了太多的衣服，可她的眼光不过尔尔，赵新民又不可能亲自为这么一个小姑娘去挑选贴身的衣服饰物，有时候，看着楚琴终归还是太过平凡的模样，赵新民还是有点失望。 如果楚琴能像单位里另外一个新人那样该有多好？那个小姑娘叫俞锦绣，当初面试的时候赵新民就对她另眼相看，那天她第一次来到单位时的自我介绍更是落落大方。 至于楚琴，无论她多努力，终究没有办法像俞锦绣那样随意而又自然。 这或许就是两个人的差距，应该是因为性格使然，楚琴的心底总是有重重的枷锁，而俞锦绣，她坦荡许多。 “赵局长，您在想什么呢？”楚琴很享受赵新民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是专属于男人对女人的惊艳眼神，在这样的眼神之下，楚琴觉得自己的魅力被发挥到了极致。 赵新民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天和平常不一样。这样简简单单的衣服很适合你，还有这妆容，看起来很娇俏。有时间的话，多去研究化妆，买一点化妆品吧。” 赵新民说的话让楚琴的笑容微微僵硬。 她知道无论自己在赵新民面前如何使尽浑身解数，对于这个老男人来说，她终究不过是一个玩物而已。如何才能扮演一个尽职尽责的玩物？想来就是费尽心思让自己变得不同。 这样一来，赵新民花的钱才算是值得的。 楚琴跟着赵新民去了他在外的另一套房子，翻云覆雨一番，她一个人从屋子里出来。 赵新民说他得再睡一会，等晚一点再回家去，他不习惯在外边过夜。 夜已经深了，楚琴加快了脚步，往家里匆匆赶去。 回到家，楚秀红笑着看了她一眼，“今天去体育馆了吧？忙到现在啊？真是能者多劳。” 楚秀红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好，楚琴也不可能伸手去打笑脸人，勾起唇微微一笑，她说，“是啊，姑姑。” “很辛苦吧！早点休息。”楚秀红拍了拍她的肩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今天叶世宏打电话到隔壁的小卖部了。我说你比较忙，让他下次有空再打过来。” 疲惫一扫而空，楚琴像是突然活了。 她精神起来，转过身，猛地抓住楚秀红的手臂，“姑姑，你说世宏给我打电话了？” 楚秀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笑了，“我看你们俩啊，是分不开了。分不开就算了，跟他结婚吧，这小子对你好。” 第一百四十二章心心念念 第一百四十二章 心心念念 楚琴也不明白自己对叶世宏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 一开始，她觉得自己对他的占有欲很深。或许是因为她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俞锦绣得到一切，所以，她在叶世宏身上费尽心思，她非要让这个男人对自己产生依恋，这才能让她觉得自己终于略胜俞锦绣一筹。 后来，叶世宏的确爱上了她，真心实意，而她却突然却步了。俞锦绣不屑要的，她为什么要收下？说到底，叶世宏也只不过是一个家累太重的年轻小伙子而已，除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他什么都没有。 叶世宏对她是极好的，这一点，楚琴心里清楚。她活了二十年，可以说从来没有碰见过一个像叶世宏那样真心对她的男人，即便是父亲，都不曾这样关心过她。 两个人的感情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可谁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终于，在楚琴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继续坚持下去的时候，叶世宏提出要出去闯一闯。 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放弃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去一个崭新的地方追求虚无缥缈的未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叶世宏做到了，这间接证明了他是一个有魄力的男人。 而与此同时，楚琴的生活也开始天翻地覆。 她认识赵新民，跟了赵新民。在这个老男人身上，她得到了物质上的一切，她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穷酸了，可是，她的心却越来越空。 她总是心虚，总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大错特错，她甚至开始想念叶世宏。 如果叶世宏能够回来就好了，她不求他大富大贵，至少，他得能负担两个人的生活。 姑姑说她和叶世宏是真的分不开了，她又何尝不是这么认为的？想到在安城，一个帅气优秀的男人在日夜打拼的同时总是对她心心念念，楚琴的心底，比灌了蜜还要甜。 在楚琴确定了自己对叶世宏的心意时，俞锦绣也开始真正意识到，她是没有办法拒绝程廷了。 程廷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也是一个孩子气的少年。在得到了自己所向往的荣誉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与俞锦绣分享眼下的一切。 俞锦绣没有推开他，她接受了他的直接。 在人群之中，他看着她的表情，虽然她心底的情绪他看不分明，可她的神情明显是欣慰的，是为他骄傲的。 程廷为此欣喜不已，他甚至以为自己终于说服了俞锦绣。 他没有想到的是，从体育馆出来，她突然翻脸不认人。 “你松手吧。” 这不是她第一次对他这么说，程廷早就已经习惯，甚至开始厚着脸皮，“我不松。” 澄净的月光洒在俞锦绣的脸上，本就光滑如玉的脸颊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光，纯洁而又惹人遐思。程廷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眨了眨，看着她的面无表情。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歪了歪脑袋，他在找一个合适的角度。 一个吻即将落在俞锦绣的唇角时，她的头一偏，躲开了他。 程廷的吻落了空，却是不动声色，他静静地看着俞锦绣，等待着她开口。 或许他在等待着一个交代，即便俞锦绣根本就不必对他解释什么。毕竟，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情侣。 只是，两个人一起走了这么长的路，不可能感受不到彼此的心意。程廷可以接受俞锦绣的逃避，可是，如果她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承认自己的内心，那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好。 或许有些失望。 程廷一直在等待着，她终于开口，“程廷，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迟疑，他需要一个解释。 程廷的目光很沉，他审视着俞锦绣，直到许久之后，俞锦绣微微皱眉。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程廷，本来以为假装和你在一起能让我变得轻松一点，可是并没有。事到如今我发现，你才是我现在最大的麻烦。” 俞锦绣的声音闷闷的，丝毫不像之前那样清亮。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的话究竟是对还是错，她只是觉得，若是事态的发展不合常理，那倒不如早点将不必要的遐思斩断。 若是回到过去，俞锦绣自然不是这样干脆的人。她习惯于拖泥带水，她习惯生活在自己给自己构建的安乐窝中，她不敢去适应新的变化。 可是现在，她已经是崭新的自己了。 如果还是要沉溺在感情世界之中不可自拔，那现在的她又和过去的她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变了一个对象而已，说到底，她还是和当初一样。 程廷是一个危险的人，比叶世宏要危险许多。她没有把握在爱上程廷之后仍能做最真实的自己。 只怕到了最后，终究是在重蹈覆辙。 “给我一个解释。” 程廷的目光很冰凉，俞锦绣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他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想来是真的生气了。也对，当他一再前进的时候，她只能拼命后退，程廷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他何其骄傲，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的拒绝？ 俞锦绣在心底苦笑，“非要一个解释吗？很简单，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你。” “你确定？”程廷抬起眼，将双手插进口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深邃的眼底本该是平静无波的，到了现在，因为程廷的掩饰如此得当，她更没办法看清其中的真意。 沉默了很长的时间，俞锦绣终于还是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我确定。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不喜欢你。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我不想给你不必要的期待。” 几乎是一鼓作气说完自己想要说的话，俞锦绣抬起眼，与他对视。 波澜不惊的他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看了她一眼，最后一眼，而后笑了笑，漫不经心道，“不见就不见，婆婆妈妈的。那就到这里结束吧，走了。” 一个转身，他摆了摆手，一声再见就这样消失在夜幕之中，洒脱利落。 直到很长时间之后，俞锦绣才回过神来。 一切就像是一场美梦，消失的速度太快，再想要去深究，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含血喷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含血喷人 程廷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生活之中，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俞锦绣向身边的每一个人解释，她说自己与程廷的性格不合，两个人在一起也不开心，不如和平分手。身边的那些人哪听得懂这样的解释？程廷不赌博，不酗酒，外面更没有别的女人，多好的男同志啊，俞锦绣居然用一个不算是理由的理由与他分开？ 俞振发也不明白，说了俞锦绣几句，无非是在感慨这丫头不懂事，当初遇到一个不怎么好的男人时掏心掏肺，眼下遇到真命天子了，反倒是退缩了。 最欣喜的莫过于楚琴，在得知俞锦绣恢复单身的那一刻起，她的沾沾自喜几乎无法抑制。在她看来，程廷的条件已经好得让各种男人都无法企及，她在俞锦绣面前经常感到失落，不过是因为俞锦绣找到了一个优秀的对象罢了，如今俞锦绣嘴边这煮熟的鸭子飞走了，楚琴比谁都激动。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所有的流言蜚语就像是一阵风，消散了也就消散了。只有俞锦绣的心底还隐藏着角落，时不时会回想起当初的种种。 与程廷一起走过的路是短暂的，她甚至开始庆幸，这一段路延续的时间并不长，否则她或许需要用上一段时间去遗忘。 到底现在的她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她了，即便有时候心底会发酸，但更多的时候，忙碌的工作将她的生活填满。 他们的第一家店终于开张了，店名没有改，还是叫老陈快餐。当看见装修简洁的店铺挤满了人时，俞锦绣难掩自己心中的激动。她不知道在未来的十年甚至是二十年，这家店是否还能存活下去，只是光想一想他们通过自己的双手让生活越来越富足，她就满心的感慨。 开张的第一天，陈婉妹也来了。 陈婉妹穿上了围裙，戴上了厨师帽，她站在厨房里，看着眼前整洁而又崭新的厨房用具，不由感到鼻酸。 俞锦绣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妈，以后你就是这家店的老板，这家店的一切都是由你说了算。不要让自己太辛苦，有空的时候来看看就好。” 陈婉妹摸了摸锅炉，笑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总是闲不下来。以前没想过我们还真能开这么一家店，现在这店真开起来了，我就想把这店做得更好。” “妈。”俞锦绣也笑了，“我和承光这么努力，也不过是希望你能过上舒适的生活。你可不是劳碌命，从现在开始，你是享福的命。妈，无论将来如何，我和哥哥还有承光永远会陪着你。” 俞锦绣这话代表着什么，她们母女俩心知肚明。这段时间俞振发越来越不着家了，即便在家，他也总是对一切看不过眼。过去，俞振发嫌弃陈婉妹总是闲在家里，现在，他开始抱怨陈婉妹太忙碌，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店里。 俞振发说家里根本就不缺这个钱，没有必要去做个体户，每天辛苦不说，还让别人笑话他俞振发得靠女人来养家。陈婉妹也觉得俞振发愈发可笑，她只不过是在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这与赚多少钱无关，重要的是她开始自信起来，不再依附着别人。 当然，两夫妻早就有了分歧，在这些问题上，他们是说不通对方的。谁也不愿意理会彼此说的话，到了最后，他们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陈秀蓉的趁虚而入已是必然，可是，俞锦绣已经懒得搭理这么多了。当时，她已经警告过陈秀蓉，如果不在乎身败名裂的话，自然可以去奢想不属于自己的一切。若是陈秀蓉非要与她对着干，俞锦绣也不会心慈手软。 只是她的父亲该怎么办？俞锦绣还没有想好。 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俞振发对家庭真的是一心一意，那么即便陈秀蓉的心机深似海，他也不可能听之任之。 “妈，我和承光请了几个阿姨帮忙，你千万不能操劳。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时候，一定要在家里休息，知道吗？” 陈婉妹欣慰地点头，可俞锦绣也知道自己是多虑了。陈婉妹的身体和精神越来越好，与过去时不时就要躺在床上休息不同，现在的陈婉妹吃好喝好，心情也好，身体素质自然愈发高了。 母女俩正说着体己话，他们请的一个小员工突然跑了过来，“锦绣姐，有人来闹事！” 俞锦绣匆匆往厨房外走。 今天是小店开张的大日子，他们准备了整整八百盒盒饭，通通半价，不为赚钱，只为了回馈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这些老客的光顾。 这八百盒盒饭，他们准备了很长的时间，陈婉妹和院子里的那些阿姨们一整晚没睡，只为了加快速度完成任务，终于在午饭之前，她们顺利做出八百盒盒饭，送到店里。 照理说，这活动应该进行得很顺利，工厂里的工友都喜滋滋的，大家的心情都很朴实，眼看着自己经常吃的快餐摊子终于变成实体店，都为俞锦绣和俞承光开心。 俞锦绣怎么都想不到是谁会来闹事，直到她见到苏湘婷的那一刻。 苏湘婷的打扮还是和往常一样浮夸，只不过是出来逛个街而已，她穿得像是要去参加舞会。 这一席闪闪亮亮的华丽裙子看起来奢贵得很，再配上精致的妆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刚从春晚现场退场。 “你们不愿意做活动就不要做，既想立口碑，又不舍得花钱。这些菜和肉都快要发霉了，我刚才一吃就肚子痛。仔细看一看，里头好像还有蟑螂呢，这是给人吃的吗？” 苏湘婷趾高气昂，俞锦绣走到俞承光身边，“怎么了？” 俞承光看起来有点急，没办法冷静，他指着苏湘婷，说道，“这人是来闹事的！那么多人吃了我们的饭，从来没人说有问题。只有她，非要咬着我们不放！这些菜是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不为赚钱，只是需要大家吃得开心而已。今天一整天下来，我们肯定要亏本，你这样含血喷人，未免太不厚道了！” 俞承光脾气急，说着说着，语速就快了，俞锦绣抚了抚他的后背，希望他冷静下来，“没事，我们行得端坐得正，好好解释就行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损人不利己 第一百四十四章 损人不利己 俞锦绣沉静的语气像是带着惊人的魔力，围观的人也都不再焦急，而是静下来，等待着快餐店的解释。 他们也很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那个打扮高贵的女同志和这家小店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来胡说？ 苏湘婷冷哼一声，说道，“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总不可能承认自己为了利润真的做了黑心的买卖吧！还说你们不图赚钱，只是为了让大家开心开心，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了！如果真不是为了利润，又为什么要用那些不新鲜的菜呢？说到底，只不过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苏湘婷这话一说出口，看热闹的工友们也看不下去了。 “这位女同志，你这样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你一个年轻小姑娘，怎么能说这种话呢？现在这件事情还没有定论，你就血口喷人，如果给他们小店造成了影响，你拿什么去赔啊？” “对啊，你说你吃了他们店的饭盒之后不舒服，可是我看你说话的中气足着呢，一点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怕不是你想要来讹钱，所以才会瞎说八道吧！” 俞锦绣没想到这些人愿意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心底一热，而后笑了笑，“非常感谢大家的信任和支持，你们放心，我们从来不做黑心的生意。” 说罢，她转过脸，对着俞承光说，“承光，你跑一趟菜场，把菜场摊子的老板请过来。我们昨天和今天早晨买的菜都是最新鲜的，虽然没有发票可以证明，但老板和我们非亲非故，他们说的话，这位小姐总该信。” 这个点，菜场的生意应该不算太忙，自从他们的快餐摊子开张以来，就成了菜场各摊贩那儿的大客户，这个时候耽误老板们的休息时间来解释一番，虽然打扰了人家，可也不至于太过分。 俞承光一听，立马心甘情愿得去当跑腿。 只要姐姐在，他就不怕店里一团乱，骑了辆车急匆匆地往菜场去，他希望快点解决这个麻烦。也不知道刚才那漂亮姑娘是怎么了，好端端来找他们店的麻烦，有必要吗？大家打开门做生意，谁容易呀！ 俞承光一走，俞锦绣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很忙，如果赶时间的话就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你们放心。” 苏湘婷一听，立马不乐意了，“这怎么行？人走了，你们想怎么说都行了！今天这件事情还就没完了，他们要是走了，你们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苏湘婷看起来气愤得不得了，俞锦绣皱了皱眉，却也不好表现出自己的不悦。她知道苏湘婷一向不喜欢自己，可当初是因为程廷，现在又是为了什么？难道程廷没有让身边的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早就已经有了一个了断？ “我们不走，当然不走！小俞同志一个弱女子，我们要是走了，岂不是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去欺负她了？” “就是，我们在这家店吃了这么长时间的饭，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问题呢！老陈快餐东西好吃，食材也新鲜，我们又不是没有去过菜场，怎么可能分不出来什么东西是发了霉的，什么东西是没有发霉的？” “小姑娘，做人要厚道。你看起来倒是光鲜亮丽的，为什么要来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啊？” 苏湘婷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那天她听白淑雯说俞锦绣家里的店就要开张了，刚才经过的时候就故意想要找点乐子，本来以为老百姓们最在意的就是一家餐饮店的卫生问题，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刻，大家居然都站在了俞锦绣那一边。 苏湘婷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口说无凭，她拿不出任何的证据表明这快餐店有问题，只能站在原地任人指责。 没过多久，俞承光和两个菜场的摊贩老板各自骑了辆车来了。 “我可以用自己的人品发誓，老陈快餐的食材用的都是最好的肉和菜！有时候我们新鲜的食材还没到，他们甚至愿意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就是为了用高价去买最好的原材料！” 菜场卖肉的老板和卖菜的老板都愿意拍着胸口发誓，苏湘婷说的话就更加站不住脚了。 “这位女同志，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去诋毁一家店的信誉？” “你什么单位的？如果你不说清楚的话，我们就去你们单位问一问，看看你们的领导是怎么解释这件事情的！” 俞锦绣没想到一些只可以说是萍水相逢的客人居然有这么强的正义感，在事情的真相被揭露之前可以义无反顾地站在自己这一边。 “大家不要这么生气，我和这位小姐是认识的。”俞锦绣说道。 “认识的？那就更不对了！明明认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恶作剧？小俞同志，这位女同志是什么单位的？你不能饶了她！” 苏湘婷在边上脸都红了。倒不是她真的没有丝毫的战斗力，说是要论嘴皮子功夫，她不一定会输给任何人，只是眼下大家说到她的工作单位，她就有些慌了。 这年头，要去工作单位举报一个员工的恶劣事迹可比上人家家里告状要吓人多了。 苏湘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不得不服个软，“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俞锦绣笑了笑，对大家说道，“其实大家不用这么愤怒，这小姐也是个可怜人，之前为情所困，将我当成了假想敌。实际上我们之间什么过节都没有，我和她的所谓意中人也只是普通朋友。说到底，只不过是有些误会而已。对了，你们要买什么？想要吃点什么都快告诉我，别饿着了。” “原来只是个误会。” “算了算了，小俞老板都这么大度，我们还瞎惦记什么呀？” 俞锦绣简简单单地做了个解释，也就没有再继续纠缠着这件事情，苏湘婷一时怔住了，愣愣地盯着俞锦绣许久，直到络绎不绝的客人将她往后挤去，她才发觉，对方根本就懒得与她计较。 最终，她站在原地，开始怀疑自己整了这么一出究竟是图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婚姻的归属 第一百四十五章 婚姻的归属 苏湘婷一直在等待，她好像有些话要对俞锦绣说。 这个女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直都想知道。当初见程廷对这个女孩子另眼相看，苏湘婷是不服气的，可是仅有的那几次见面，她发觉俞锦绣并不单单只是个漂亮的姑娘，她有胆识，也有主见，在这样的她面前，苏湘婷不止一次落了下风。 等忙过了这一阵之后，俞锦绣才走到苏湘婷的身边。她指了指前方，“走吧，边走边说。” 俞承光正往外瞧，看起来好像急切地想要知道这会儿发生了什么，她这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八卦得很，俞锦绣可不希望这么一件小事被闹得全家人都知道。 俞锦绣和苏湘婷并排走着，一度觉得非常有趣。 “你在笑什么？”苏湘婷皱着眉，不悦地问。 俞锦绣耸了耸肩膀，“我们认识也是因为程廷，现在我和程廷早就不联系了，你还要为了他来找我麻烦，我觉得怪有意思的。” 苏湘婷瞪她一眼，“你这个人一直都是这么没心没肺的吗？” 没心没肺？听见苏湘婷这么一说，俞锦绣也愣了愣。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分别的那一个夜晚，程廷也曾这样评价过她。 他说自己愿意花时间去等待，直到某一天她终于放下心底那些莫名的隐忧，可是，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她始终没有给自己一个机会。 那些时间，终究是浪费了。 “你是不是没心没肺？” 当时程廷这样质问她，俞锦绣张了张嘴，却不懂得怎样解释。 此时此刻也是如此，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苏湘婷的质问，只好无力地笑一笑，“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程廷这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平时什么事情都提不起他的兴趣来，唯独你，每次大家说起你的时候，他总是会笑。”苏湘婷的表情变得悲伤了起来，“可是这段时间，他不笑了。说起你的时候他不吭声，如果不是我的逼问，恐怕他不会告诉大家你们已经分开了。” 有些事情，苏湘婷想不通。既然他们已经分开，为什么程廷不愿意承认？在她的逼问之下，程廷只是淡淡地表示，从来没有开始过，又何必说结束。 苏湘婷喜欢程廷，她难以接受意气风发的程廷如此落寞，“有什么话你就去跟他说清楚。如果你决定放弃他，那我就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苏湘婷的眼睛看起来圆溜溜的，很机灵。她愤怒的样子总是常态，俞锦绣心想，真是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姐。 她笑了笑，说道，“是，我放弃了。” 苏湘婷气坏了，还想要对俞锦绣说什么，怎想她竟然不愿意再说下去。 “今天的事情……”苏湘婷想了想，还是说道，“我没这么下作，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害得你们的小生意血本无归。只是看见你过得这么好，再想到程廷那副模样，实在是看不过眼罢了。” 俞锦绣摆了摆手，“没事，我原谅你了。” 俞锦绣说完，转身就要走，苏湘婷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许久。半晌之后，她才回过神来，跺着脚冲着俞锦绣的背影喊道，“我没有向你道歉，我可没有和你说对不起！” 俞锦绣笑着摇摇头，身影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她一路走着，一路想着苏湘婷说的话。 她的出现和离开真的对程廷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吗？这没道理。又不是曾经相爱，最终不得不分开，他们俩之间的情感一直是朦胧的。虽然她不能否认自己的确为程廷动过心，不能否认假装牵手的时候她也曾脸红心跳，可他们到底是没有真的承认过彼此的。 难道这个时代的男孩子都这么保守吗？ 想到这里，俞锦绣无奈地笑了笑。 …… “老陈快餐”开张数天，生意趋于稳定。每天晚上回到家，俞承光都数钱数到手软。俞锦绣看着他这守财奴一般的架势，笑骂道，“你小心钻到钱眼里去了！” 俞承光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姐，我这是在欣赏劳动的成果，你别影响我。” 俞承国到家的时候，一家子的欢声笑语，看着弟弟和妹妹能将母亲哄得直乐，他也稍稍宽了心。 只是，一些问题，终究还是得解决。 俞承国拉着俞锦绣到了小院子里，“锦绣，你长大了，哥在考虑些什么事情，也不愿意瞒你。你说咱们爸妈要一直这样下去也不行，我就要结婚了，得搬出去住，承光将来也要娶媳妇儿，爸妈的感情越来越差，以后妈的日子可怎么过？” 俞承国和方薇薇的婚事正在筹备中，这是俞家这段时间以来最大的喜事。俞锦绣一直在帮着妈妈一起给俞承国张罗着结婚的事宜，却没想到，原来哥哥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一方面。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过？”俞锦绣抬起头反问。 俞承国认真地看着自己这个妹妹。 她的眼睛很大，眼珠是漆黑而又清澈的。 望着这清澈的目光，俞承国觉得自己仿佛在照镜子，他的每一丝情绪上的波动都逃不过这妹妹的眼睛。 “你别总是拉着妈往外跑，有事没事在家里多待着。这些天爸回家甚至没口热饭吃，这不是逼着他上别人家吃饭吗？长久以往，他们俩的感情就别想好了。” 俞承国这番话说得自私，俞锦绣气极反笑，“妈妈出去是因为她很忙，她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相比之下，伺候爸爸吃口热饭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哥，对于你们男人来说，女人在家里的作用是不是只有传宗接代和照顾丈夫孩子？” 俞承国一时失语，过去他嫌弃她没有主见，现在又嫌弃她太有主见。 “退一万步说，过去妈妈整天待在家里，我也没见他们的感情有多好。如果过不下去就不过了，大不了以后我带着妈过日子。我们有手有脚，小日子差不了。” “胡闹！你不嫁人了？”俞承国皱着眉，咬着牙，沉声道。 俞锦绣看着俞承国，淡淡地笑了，平静道，“或许很多年后，我非常忙，没有办法照顾自己的丈夫吃上一口热饭。这个时候，我的孩子指着我的鼻子告诉我，都是因为我的自私才将丈夫往家门外推，往别的女人身边推。如果婚姻的最终归属是这样，那我宁愿选择终身不嫁。” 第一百四十六章少有人走的路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少有人走的路 俞锦绣的语气并不强硬，她以淡然的态度说完了这番话，可每一个字却是掷地有声。俞承国的眉心拧了起来，好半晌才没好气道，“你有毛病。” 俞锦绣笑了笑，“随你怎么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虽说哥哥是为爸妈的感情好，可是，眼下他们的立场完全是不一致的，继续说下去也只是会引发不必要的争执而已。 俞锦绣往屋里走，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俞承国看着她的背影，还是无奈地喊了一声，“锦绣。” 俞锦绣回过头，“我会尝试着去做一点事情的，至少在爸爸彻底离开这个家之前，我会找他谈一谈。” 可她知道，不论再与俞振发说什么，都没有办法再挽回他的心了。一开始，她做了很多的努力，她以为只要这个家足够温馨，那就一定可以留住父亲的心。可是，他的心早就已经飞到外边去了，他们付出再多，也再也没有办法换回过去的和谐美满。 这个家，是他们共同的家，几个孩子正在成长，他们的父母正在老去，每个人都试着向更好的方向发展。这个时候，盘根错节开始向着不同的方向生长，他们再去勉强，为时已晚。 俞锦绣不想再留恋了，她只希望自己的妈妈可以拥有新的人生。陈婉妹才四十多岁，有人说四十岁是另一个二十岁，过去的年华不可复制，将来的人生却能生长出更多美好而又鲜嫩的枝芽。 那样的美好是在年华老去之后而重新获得的新生。 俞锦绣让俞承国放宽心，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操办婚事更加重要。 俞承国点了点头。 俞锦绣长大了，这不只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一事实。只是，看着她这样坚定的模样，他不免有些担心。 “锦绣，”俞承国冲着她的背影说，“你还年轻，想象中的未来总是美好，可实际上，你会遇到很多困难，妈也一样。我不是指责她没有照顾好爸爸，我只是知道，在这个社会，不论我们怎样叫嚣着男女平等，到头来，都只是随口喊喊罢了。所以，如果可以选择，那为什么不走一条大家都曾走过的路呢？至少这条路比较平坦，你们不会跌倒，不会受伤。” 俞承国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么多的话。 俞锦绣回头，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容，“可或许在那条少有人走的路上，我们会跌倒，也会找到新的乐趣。哥，你不要担心，我有分寸的。” 与俞承国的谈话并不十分愉快，可两个人到底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哥哥希望妹妹和妈妈能过得好，他主张着老一辈人的思想，在婚姻中遇到了磕磕绊绊，女人总得忍耐。妹妹则是认为时代正在改变，如果一直守着所谓的传统观念，那么到了最后，女人只会被自己强行遵守的规则束缚，久久不见天日。 说到底，他们都是为彼此好，只是观念不同而已。 俞锦绣还是没有去找俞振发谈话，店里的事情这么忙，母亲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父亲却从未出现过，总说自己在单位里加班，可实际上他是在什么地方加班，天知地知，他知，陈秀蓉知！ 父亲背叛家庭，俞锦绣不可能不怨他，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早晚的问题，既然麻烦还没有找上门，她也不打算庸人自扰。 “老陈快餐”逐渐走上正轨，俞锦绣将这家店全权交给俞承光。她千叮咛万嘱咐，提醒俞承光千万不能为了省几个小钱而累坏了陈婉妹。 俞承光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姐，你觉得你的格局就这么低？” 俞锦绣笑了起来，俞承光的确愈发成熟了，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现在的大展拳脚，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俞锦绣很开心能够看见他的变化，毕竟在这样的变化之中，他不再像当初那样好逸恶劳，他终于学会了一步一个脚印，向自己的目标而进发。 “对了，你把这家店交给我之后打算去做什么？老老实实回单位上班，然后嫁人？”俞承光问。 这个问题，俞锦绣仔细考虑过。之前是因为工作繁忙，生活早就已经被一堆琐事所占据，又时不时跳出个程廷占用她的事情和思绪。现在，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她也开始仔细琢磨起自己该去做什么。 只是安安稳稳得待在单位里上班，自然是不可能的。这样稳定的工作并不适合她，即便她一点都不缺钱，可与俞承光刚开始打拼的时候那种眼看着种下的种子逐渐长成丰硕的果实时所带来的成就感并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俞锦绣知道自己还有很多的事情想做，很多的事情能做。 “我找詹妮给我带了一些化妆品，听说那些都是进口货，很难买的。”俞锦绣冷不丁道。 “是吗？之前也没看你对这些有兴趣啊。怎么着，以后想要去卖化妆品了？听说叶世宏那小子就是去安城卖化妆品了，还别说，他那玩意卖得很好，给他赚了不少钱。” 算一算时间，现在的叶世宏在外艰难打拼，应该是吃尽苦头的时期，如果与过去的经历重合在一起，大概还得过上一年多的时间，他才能捞上人生的第一桶金。 只不过俞锦绣曾经听过“蝴蝶效应”这一说法，微小的变化能带动长期而又巨大的连锁反应，这样一来，不论往后发生什么，都是不足为奇的。 毕竟现在的她过的是崭新的人生。 俞锦绣笑着扫了俞承光一眼，忽略了他说的话，淡淡道，“我要去当美妆博主，懂不？” 这下俞承光是真懵了。 虽说俞锦绣经常说一些让他似懂非懂的话，可眼下这个新名词，他是真的没有听过。美妆博主？这是什么玩意儿？ 每一个字拆分开来都很容易理解，可组合起来，那就变成一个难题。 俞承光皱皱眉，问道，“又是国外传过来的洋名词？” 俞锦绣大笑了起来，“我瞎说的，不过你姐姐我的前瞻性是有目共睹的，说不定我开开金口，将来还真有这么一个行当。你觉得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生根发芽 第一百四十七章 生根发芽 俞承光当然以为俞锦绣在说笑，两个人打着哈哈也就没有再继续聊下去，可一个种子已经在心底生了根，就很难再被移除。 那一天，俞锦绣去詹妮那儿借了一大堆化妆品，本来以为自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可后来，当她认真地给每一个女孩子化好妆，而后看着她们满意的笑容时，心中的愉悦是压制不住的。 对于后世的互联网行业，俞锦绣是熟悉的，她知道掌握着一门技术或许可以成为生财的敲门砖。如果可以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化为将来的流量，从而发展出一门产业来，那是不是会得到巨大的成就感？ 她知道什么行业能发展得愈发蓬勃，也知道什么行业会从兴盛走向衰颓，既然如此，何不利用自己的认知而去努力呢？ 这或许是一条捷径，可走捷径也没什么可耻的。毕竟上一世她跌跌撞撞这么多年所积累下的人生经验也不能白费啊！ 俞锦绣越想越有滋味，吃过晚饭之后就直接把詹妮约了出来。 詹妮的父亲认识不少人，即便他自私得很，可对女儿还算是过得去，对于她的要求，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因此，当詹妮用最短的时间帮她买到最新潮时髦的化妆品时，俞锦绣并不陌生。 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国外的发展的确是远胜一大截。俞锦绣盯着化妆品的说明书和色号看了半天，最后确定，这些产品在国内太少见了，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锦绣，你怎么突然对化妆感兴趣了？”詹妮笑着等她把化妆品装回到袋子里去，问道，“我还以为只有像我这样长相一般般，身材也一般般的美女，才会对改善自己的外表感兴趣呢。” 詹妮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俞锦绣也打趣道，“那是因为我最近迷上了精益求精。” 詹妮翻了个白眼，打开从小卖部买的汽水，一口气就喝了半瓶。 詹妮对一切都很洒脱，仿佛她生来就是为了享乐，俞锦绣很少见她垂头丧气。这样的性格，俞锦绣是羡慕的。如果她也可以潇洒一点，恐怕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一瓶小小的汽水，没多久就被詹妮喝得见了底，俞锦绣递上自己的那一瓶，“喝吗？” 詹妮打了个嗝，摇摇头，“对了，你和程廷真不联系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程廷是一个有韧劲的人，当他喜欢着她的时候，大可以费尽心思出现在她的面前，有时候就连她出门去跑步，都能“偶遇”他几回。可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大费周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潇洒转身。因此，她拒绝了他，骄傲的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俞振发回家的时候也会说起程廷，一开始，俞锦绣只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到了后来，她终于不愿意在听自己的家里人有意无意提起这个人，于是便爆发了一回。那一次，俞振发被她吓了一跳，陈婉妹还以为她是真的被程廷伤透了心，于是强硬地要求俞振发不要再说起那个人。 现在想一想，她的确许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这个人，就像是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中，如今詹妮说起这个名字，俞锦绣反而觉得有些迷糊。 记忆并不久远，只因为她的刻意忽视，而显得格外陌生。 俞锦绣什么都没有说，詹妮笑着耸耸肩，“不联系了也好，谈什么感情啊，没劲！” 詹妮垂着眼，眼底有难得一见的落寞，俞锦绣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来她的心情还是没有办法完全与周志方脱了关系。 “也不算是在一起，只是我清楚他对我的心意，他却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想的。两个人就这样逐渐走得近了，又逐渐走得远了。” 詹妮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少女情怀，俞锦绣的心底咯噔一声，“那你们……” “我是我，他是他。”詹妮笃定地说。 俞锦绣松了一口气。即便明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左右詹妮的情感，只是，想到她与周志方的哀怨情仇，她就觉得头疼。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詹妮永远都是那样没心没肺，至少不要变，始终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 两个人许久未见，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俞锦绣提起自己对于未来的希冀与抱负时显得踌躇满志。她想要去系统地学习化妆，她想要研究很多的妆面，在将来成为一名化妆师，而后开一家造型工作室，再成立一所化妆学校。 詹妮听得云里雾里的，却觉得好像很有前景，“你是说将来的新娘会专门请一个化妆师来给自己研究妆面？” 俞锦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不知道这会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 俞锦绣难为情的时候就会揉自己的耳朵，詹妮严肃地拉住了她的手，“不，我觉得你的想法很不错！或许这真的会实现的，到时候你就是最出名的造型师！” 詹妮无条件信任俞锦绣的能力，她相信以俞锦绣的智慧，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办得很好。到了后来，俞锦绣也开始期待，即便这个想法只不过是有了一个简单的雏形，可向着这个目标前进的感觉，一定是美好的。 “其实我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既然现在我对这一方面有兴趣，那为什么不试着去学习呢？就算将来没有办法在这一行发展，多学一些东西也是没错的。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不行，那我还能给自己化一个赏心悦目的妆，也不亏。” 詹妮乐呵呵笑着，“是啊，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给我化一个妆。” “你？”俞锦绣看她一眼，詹妮对各种美妆产品很感兴趣，可平时贪睡得很，总是素面朝天，也不知道这会儿是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是啊，明天下午，我得去相亲。我妈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是个华侨，要不你给我化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妆容，让我一出场就惊艳到他，怎么样？” 詹妮一脸俏皮的笑意，挑着眉的模样简直是神采飞扬，而她话音未落，俞锦绣却怔住了。 “相亲？” “是啊，相亲！” 俞锦绣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一天，原来终究还是会到来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接机 第一百四十八章 接机 詹妮只不过是说笑而已，她终究没有请俞锦绣给自己化妆。 对于婚姻，她早就已经看开了，她只不过是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带着她摆脱现有的环境罢了。 俞锦绣不是当事人，并不知道詹妮与她的母亲在父亲的冷暴力之下是怎样度过无数个孤寂而又令人彷徨的夜晚，因此，在这一刻，她只能选择尊重詹妮的决定。 第二天下午，她陪詹妮来到了机场。 从荷兰飞往雅城的航班终于抵达，詹妮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 这气氛很奇怪，俞锦绣只好打趣道，“或许他真的是你的未来丈夫，你不期待吗？” “期待什么呀？各取所需罢了，又不和他谈感情。”詹妮无所谓地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可以带着我和我妈一起离开这里。当然，如果没办法，那就只当是交个朋友了。” 詹妮这话说得很轻松，作为知晓她未来人生的大脉络的朋友，俞锦绣只感到无奈。 当她得知詹妮的相亲对象姓谢的那一刻，俞锦绣意识到，原来即便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发生多多少少的变化，可大局还是没有改变的。詹妮未来的丈夫，就是谢运。那个男人和詹妮不来电，在家里人的介绍之下，他们相识，约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决定结婚。 上一世俞锦绣劝说了詹妮很多回，可她无比固执，始终不愿意接受任何的意见。这一世，俞锦绣决定安静地祝福詹妮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即便这决定可能会影响到她将来的人生，可这是詹妮自己选择的。 詹妮不蠢，她只是看开了一切而已，既然她本来就不曾奔着轰轰烈烈的爱情去，那最终落得个怎样的结果，也都不出奇了。或许正是因为她的奢求并不多，到了最后，才不会伤得一败涂地。 谢运下了飞机，拖着行李走过来的样子，与俞锦绣记忆中的那个人没有任何的偏差。 他看起来干干瘦瘦的，宽松的大衬衫看起来很不合身，脸上戴着的黑色眼镜盖住了一半的脸，从镜片的厚度来看，他的近视度数很深。 詹妮走了过去，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你是王阿姨的儿子吧？我是詹妮，来接你的。” 谢运点了点头，他也在观察詹妮。 这小姑娘不算太漂亮，可眼底的神采却显得机灵，她很高，身材凹凸有致，倒不说她的美貌程度有多么惊人，可到底是比很多女孩子都要出挑的。 而后，谢运将目光落在俞锦绣的身上。 干干净净的一个女孩子，她看起来比詹妮要复杂很多。只不过是一个淡淡的眼神，其中的意味深长却是让人没有办法无视的。 俞锦绣微微颔首，“我是詹妮的朋友。” 谢运对于女孩子的外表并不十分看重，此趟回国也不是为了挑一个多么令他动心的女孩带出去。对于婚姻的看法，他与詹妮有着出奇的一致。 两个人搭起伙来过日子，日子过得红火，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日子过得不顺遂——他还真没想这么多。 三个人从机场出来，一开始还会找一些话题，可说着说着，总会陷入僵局。詹妮活泼开朗，只要有她在的场合，几乎就没有冷场的时候，这会儿与谢运聊天却总像是驴头对上马嘴，她终于还是放弃，三个人安静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往里一坐。 谢运坐在副驾驶位上，他看着窗外的风景。 詹妮与俞锦绣面面相觑，出于礼貌，谁都没有吭声。 车子开到谢运家门口，他拿出钱包付钱，是一叠美金。 谢运迟疑了片刻，抽出几张来，“不用找了。” 司机摆着手，“先生，我不收外币，不认识，也用不着。” 谢运皱了皱眉，“这是美金！你知道现在的汇率是多少吗？这几张美金够你开一个星期的车！”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出租车司机这职业虽不说多受人敬重，但到底是吃得香的。此时谢运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这司机的脾气也上来了，没好气道，“是美金又怎么样？你现在是在国内，就得用大团结！我反正不收你的美金，没钱就不要打车了！” 谢运沉着脸，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那怎么办？” “怎么办？你出门打车不带钱，问我怎么办？你这是在坐霸王车是吧？” “我不是不愿意付钱，这不是给你美金了吗？你只要去一趟银行就好了，何必故作清高？” 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俞锦绣与詹妮对视一眼，正要掏钱，詹妮摇摇头，“我来。” 詹妮拿出了身上全部的大团结，凑了好久，最后还是接过俞锦绣递来的零钱。 “不要吵了，师傅，这钱给您。”詹妮说。 司机没好气地瞪了谢运一眼，对詹妮说道，“有钱早拿出来就好了，浪费我的时间！” 三个人从车上下来，都有些尴尬，谢运感觉自己被人拂了面子，便对詹妮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付这个钱。我只有现金，他爱收不收，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顺他的心意。” 詹妮只想翻白眼，可还是耐下性子来，“如果你非要与这司机对着干，他要送我们去派出所，那怎么办？然后你再跑去银行换钱，在巴巴地把钱递给人家？” “去就去，到了派出所我也不会去银行换钱。美金就不能花了？我为什么要妥协？” “谢先生，你可以不愿意妥协，但我不想浪费时间。”詹妮直接道。 詹妮这脾气火爆着呢，俞锦绣在边上听得胆战心惊的。这不是相亲吗？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开始针锋相对，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 吞了吞口水，俞锦绣拉着詹妮的衣袖，“谢先生很长时间没回国了，詹妮，他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生活。” 詹妮抿了抿唇，终于还是给了俞锦绣一个面子。她点了点头，保持了沉默，谢运拖着行李箱越过她们身边，懒洋洋地丢下一句，“我不打算适应这里的生活。” 话音未落，詹妮气得几乎要跳脚，在谢运背后狠狠地挥了挥拳。俞锦绣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我们不跟他计较。” 第一百四十九章相爱相杀 第一百四十九章 相爱相杀 谢运的脾气一直是这么臭，虽说不至于安着什么坏心眼，但每每与人发生争执的时候总是得理不饶人的，当然，他就算是不得理的时候，也从来不饶人。 与詹妮相处的过程中，他们总是会被对方气得跳脚，可谁也不认输。 但最令俞锦绣感到诧异的是，即便如此，詹妮还是能忍受这个人。 谢运把行李送回家，他的奶奶乐得合不拢嘴，直直地盯着詹妮瞧，“这就是詹妮吗？长得真是怪机灵的。” 詹妮嘴甜，逗得老人直发笑，迟迟都不舍得她离开。 “小妮儿，你说你爸妈都是这么叫你的？”老人的目光之中是满满的温和与慈祥，她轻轻拉着詹妮，满是皱纹的手上写着岁月的风霜。 詹妮温顺地点点头，“是啊，他们都这样叫我。小时候我最不服气了，给我起个这么洋气的名字，唤我的时候却像唤小狗。” 老人的眼睛又笑得眯成了一道缝，“谁说的？我看这名字真亲切。” 詹妮无奈地叹气，“好吧，谢奶奶说亲切就亲切，那以后您也这样喊我吧。奶奶，我可从来不答应我的同学这样喊我的！” 詹妮表面上是在叹气，实际上却在哄老太太开心，看着这两人笑谈甚欢，谢运的眸光一亮，唇角带上不轻易被人发觉的弧度。 俞锦绣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 她以为谢运这个人对谁都不上心，可实际上，他是喜欢詹妮的。或者说，即便他对詹妮还并不熟悉，可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被这个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的女孩子吸引。 詹妮这人没什么的，平时像是对谁都一视同仁，可真要是有人心疼她，愿意对她好，那她甚至愿意花十倍的时间与耐心对对方好。俞锦绣也觉得奇怪，她不知道为什么上一世的詹妮和谢运明明处得不好却不远离离婚，可现在看着谢运看着詹妮的眼神，她突然感觉，或许一切都有可能。 婚姻从来都不是可以被借助来通往成功彼岸的工具，从来不是让人逃离现实枷锁的救生船，俞锦绣想，倘若詹妮也能多珍惜一点，试图看见谢运的好，或许这一次他们的感情走向不会这么糟糕。 从谢奶奶家出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老人家也不是没有试图留詹妮和俞锦绣在家里吃饭，可谢运不忍心自己的奶奶买菜做菜折腾忙活个半天，就提出想出去看看。 “好，出去逛逛也好。我们国家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的，和改革开放初期那会儿相比，现在的日子可是好过多了！” 老太太一脸的骄傲神色，俞锦绣也忍不住扬起唇角。 谢运说自己身上的衣服都不太合身，想要去百货商店看看，三个人一起往百货商店走的路上，詹妮忍不住问，“平时都是谢奶奶一个人在家里吗？” 谢运点点头，“爷爷走了，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好在年纪大了，可生活还能自理。” “你们没想过接她一起出去吗？” 谢运耸了耸肩膀，“怎么没想过？只是她年纪大了，不愿意坐这么长时间的飞机，更懒得去一个新的地方适应新的环境。你也听见了，对她来说，国内的生活最绚烂多姿，屁东西都没有的地方，她也喜欢得跟什么似的。” 詹妮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千金难买老人家乐意啊，他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说起国外像是在贫瘠的沙漠中开出一朵花似的，说到自己的国家就一脸的不屑，哪来的崇洋媚外的主！詹妮在心底想着。 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满满的火药味，像是再迟一秒，就马上要打起来似的，可仔细一琢磨，实际上谢运总是会在詹妮最不满的时候闭上嘴。 火上浇油的事情，他可不做。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太蠢，还是就喜欢看着詹妮想要发作又不得发作的样子，俞锦绣看着他们，忍不住摇摇头。谁说他们不相配？两个人的性子是一样的，一相处的时候就像是在照镜子似的，还挺有趣。 俞锦绣不想再继续做电灯泡，快走到百货商店的时候就说自己要回家吃饭，这下詹妮不干了，拽着她的手腕。 说是相亲，可到底是第一次，詹妮脸皮子厚，但俞锦绣若是真走了，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对方相处。 “你就留下来吧，陪詹妮逛逛，我也不知道你们女同志喜欢什么。”谢运说。 俞锦绣只好勉为其难地留了下来。 百货商店处在繁华的市中心，有两层楼这么高，里头的商品琳琅满目，女店员的眼睛也都个个长在头顶上。 谢运挑了不少老人家穿的衣服和鞋袜，说是谢奶奶节俭朴素惯了，穿得破破旧旧的衣服还是舍不得丢，非得在上面打满了补丁彰显自己良好的道德品质。 詹妮睨他一眼，这人对老人家是很好的，只是为什么一开口说的就没一句好话呢？ 就在这样浓浓的火药味中，俞锦绣在旁边憋着一口气，不忍心开口破坏这“好气氛”。 事实证明，詹妮虽然爱和谢运对着干，但他们都是乐在其中的，像是感受着在这唇枪舌战中难能可贵的乐趣一样，头脑的碰撞带来非同一般的美好体验。 这是什么毛病？俞锦绣再一次觉得他们是真的般配。 “你想买什么？去看看，我送你。” 詹妮一摆手，干脆道，“我有钱，不需要你送。” 谢运皱眉，“这是见面礼。” 詹妮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们国家不时兴这一套。” 谢运把牙齿咬得磕磕作响，“这是中华民族古往今来的传统美德。” 詹妮还是莫名其妙地扫他一眼，“是吗？没听过。” 詹妮去找卫生间的时候，俞锦绣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谢运看着她，提出问题的姿态礼貌又疏离，“很有趣吗？” 俞锦绣笑眯眯地点点头，“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在他们这样的唇枪舌战之下，俞锦绣深深地感受到了语言的魅力，怎么就无趣了？后世有一个时髦的词叫作相爱相杀，她忽然觉得，这两个人的状态或许就是所谓的八十年代的相爱相杀吧。 第一百五十章理性 第一百五十章 理性 没想到的是，在单独面对俞锦绣的时候，谢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不至于太热情，但至少是周到有礼的，俞锦绣看着他，微微挑眉，“对了，你对詹妮的印象怎么样？” 谢运嗤笑一声，刻薄写在脸上，“像个疯丫头，也没有礼貌。介绍人说是一个淑女啊，看来是弄错了。” “我可是她的好朋友。”俞锦绣抿唇一笑。，“谢先生，你在我面前说我朋友的不是，会不会太不绅士了一点？” 谢运皱了皱眉，“倒也不是没有优点，她对老人很不错。” 俞锦绣这才大笑了起来。 世间上的人千千万万，每个人对于表达自己的爱意都有不同的方式，俞锦绣觉得谢运就像是学生时代校园里那些喜欢欺负女同学来博取关注的熊孩子，看起来怪烦人的，可若是对方真遇到了什么难处，他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如果这一次他们还是没有办法脱离命运的束缚，那么，俞锦绣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其实詹妮这个人很好，她很善良，对于朋友和陌生的老爷爷老奶奶都能两肋插刀，更别说是自己最亲的人了。” 谢运没有吭声，而是沉默着盯着自己被擦得锃亮的皮鞋。 俞锦绣是一个特别理性的女孩，她很安静，处事温和却有自己的立场，长得又足够出众，这样的女孩，应该能在第一时间吸引人全部的注意。可说来也奇怪，谢运下了飞机，从到达厅走出来的那一刻，他看见的却是詹妮。 一个大大方方的姑娘，看起来简简单单，也很利落，明明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可言词之间却像是早就已经看透了世间万物，多超凡脱俗似的。谢运看不过她这装蒜的劲儿，却又总是忍不住想要去逗她，看见她卸下洒脱的面目，露出似小女孩一般的嗔怒之时，他觉得很有趣。 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她一样有意思的姑娘。 说到詹妮，谢运的眸光微微一荡，“所以，她对我是什么感觉？” 俞锦绣认认真真地想了想。 上一世詹妮和谢运闹得不可开交，两个人虽然没有走到离婚那一步，可到底是没有任何感情了。 俞锦绣依稀记得一回谢运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国看他的奶奶时，她去找他谈了谈。 俞锦绣希望他们俩能好好看清楚彼此的心意，即便只是为了孩子，也不要走到这样的地步。本以为谢运会对詹妮冷嘲热讽，或是恨恨地控诉这么多年她对家庭的忽视，对亲情的淡薄。没想到，到了最后，谢运只是淡淡地告诉她，詹妮从来都没有真心爱过他。 人到中年，本不会一心惦记着情情爱爱，也的确是在那一刻，俞锦绣才意识到，在这段婚姻之中，谢运也是受害者。 或许就是因为驻扎在心底的这么一段回忆，这回与谢运见面，她心中竟带着几分亲切。 “我觉得，你不是詹妮喜欢的类型。”俞锦绣一开口，便看见谢运眼里稍纵即逝的落寞，话音落下，她笑了笑，“不过刚才看她跟你说话的模样，我发觉自己好像是误会了。谢运，我还从没有见过詹妮对谁这么没风度的呢。” 谢运听着俞锦绣把话说完，眉心微微一拧，“什么？” “我觉得，她对你很特别。”俞锦绣的笑容很明亮，她冲着谢运说道，“不过詹妮这个人啊，吃软不吃硬，如果你对她再温柔一点，说不定你们会更好。” 谢运像是听进去了，细细地琢磨着她说的话。本来回国这么一趟是想要探望奶奶，却不知道奶奶从哪里给他找了个相亲对象，谢运不想让老人家失望，就答应见詹妮一面。 他从小在国外长大，思想比较洋派，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就已经是上个世纪的糟粕，他可没打算顺着老人家的意思去娶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女孩子。 可现在，他与詹妮稍稍相处了一会儿，竟觉得如果能与她深入处下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俞锦绣不知道谢运在想什么，直到他提出要去给詹妮挑选一条丝巾的时候，她的唇角才微微勾起。 “好啊。”俞锦绣指了指不远处，“那里的丝巾还不错，可以去看看。” 满眼的丝巾，看起来都略显老气，谢运的眼光实在算不上太好，选下来的丝巾不是太富贵，就是太老气，俞锦绣直摇头，但也不好意思伤他的自尊心，“嗯——我觉得，这可能不太合适……要不我们再看看？” 售货员小姐看了看俞锦绣，又看了看谢运，只觉得这两个人的气质不错，应该有足够的消费能力，便笑着说，“这位先生，你对象比较洋气，不适合这样贵气的丝巾。不如你看看那边的款式，那是素色的，虽然没有这么别致，不过也很漂亮。” 俞锦绣笑了笑，刚要解释自己并不是他的对象，余光里却突然感觉到一道阴影笼罩着自己。 她转过头，笑容突然停滞。 多长时间没和他见面了？是十天？是半个月？又或者已经一个月了？太长时间了，她刻意忽略这个人在自己心底的分量，可说到底，她还是没有办法真正遗忘他。 否则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地方碰见了他，她怎么会如恍若隔世一般失神？ 其实他们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们从陌生人变成朋友，又从朋友变回陌生人，这感觉实在是令人琢磨不定。用后世的一句流行话来说就是——太魔幻了！ 总不好一声不吭，到底是朋友，于是，俞锦绣抿了抿唇，本着大方大度的原则，“好久不见啊。” 程廷看了看她，眼神淡漠，而后一个转眸，目光落在谢运的身上。 而与此同时，俞锦绣也在打量他。 他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他实在不像是一个爱逛百货商店的人，更何况这里可是一家专门售卖丝巾的门店。难道是给于美红或是于倩买丝巾？ 他不是这么体贴细心的人啊。 思绪正在发散，俞锦绣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突然有一道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程廷，有看中什么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你喜欢就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喜欢就好 程廷回过头，终于露出一抹笑意来，“你喜欢就好。” “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那女孩子皱了皱鼻子，走到程廷的身边，语气中带着几分娇憨，“主要是我从来不喜欢戴这些玩意儿……” 那女孩娇小，比程廷低了一个头，他垂下眼，淡淡地笑着，“那就再看看别的。” 像是天边闪过一道惊雷，一声巨响，俞锦绣呆愣在原地。 她傻傻地看着程廷和他身边的女孩，往后退了退。 程廷一见面，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瞧，她以为自己应该表现得大气一些，可一开口，人家根本就没有半分想要回应她的意思。 而后，另一个女孩出现了。 那个女孩的脑门上盖着整齐的刘海，双眼圆溜溜的，乌黑的眼珠转来转去，看起来天真可爱。 他们的身高很般配，穿着也很般配。 一个穿着最简单的短袖衫，一个穿着清爽的碎花及膝裙，都没有特意打扮过，只是光这样往那儿一站，就显得格外显眼。 程廷和那女孩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女孩子轻声细语地与他咬耳朵，嘀嘀咕咕的，俞锦绣顿觉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唇角礼貌的笑容逐渐散去。她低下头，随手指了一处，“谢运，要不要去那边看一看？” 话音未落，程廷边上的女孩子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纤细的手指指着谢运，一脸的欣喜，“谢运，你不是谢运吗？你回国了吗？” 谢运点点头，“回国探亲。” “是吗？真没想到你也回国了，早知道就约你出来喝喝茶，吃吃饭！对了，我们之前学校里的同学们最近怎么样？应该有不少人选择继续留在那边吧？” 那女孩子激动着呢，拉着谢运问东问西，俞锦绣见他暂时抽不开身，便给了他一个示意的眼神，一个人到外边逛去。 蔡茜茜是个话痨，一打开话匣子就唠叨个没完，这会儿终于把同学们的近况都问了个七七八八，谢运的耐心几乎被消耗尽了。他看了门外一眼，心道现在俞锦绣和詹妮大概是自己找乐子去了。 “对了，谢运，之前听人说你爸妈希望你能回老家找一个对象带出国去。你这次回来，也是冲着相亲去的吧？” 程廷抬了抬眼。 他还以为在那天之后，俞锦绣总会有些怅然若失，毕竟若说她对他毫无感觉，那肯定是不现实的。先不论她究竟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可至少在这一次彻底分别之后，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是，事实告诉程廷，他想多了。 俞锦绣过得很好。 小店开得红红火火，为她哥哥操办婚事也干得井井有条，现在甚至开始考虑起自己的终身大事了！程廷的眸色沉了下来，而后，他听见谢运漫不经心道，“家里是安排了相亲，随便去看看，也不碍事。” 蔡茜茜笑着点点头，冲着谢运说道，“艳福不浅啊！” 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售货员都开始打起哈欠，实际上她是想要翻白眼的，但看着这几个年轻人气质不凡，又不敢得罪人。谢运看了一眼腕上的新式手表，“时候不早，我要去和我的朋友会合了。” 蔡茜茜挤了挤眼睛，“明白明白的，快去吧，别让她久等了。” 谢运一走，蔡茜茜的话匣子还是没有关上，“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觉得谢运也不算太优秀，没想到回来之后居然能找到一个这么好看的对象。你看见那个女孩子了吗？年轻漂亮，虽然没有说话，可一看就很讨人喜欢呢。” 程廷扫她一眼，“是你的同学？”他对谢运的生平并没有什么兴趣，可是，话一出口，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为人怎么样？” 蔡茜茜的眼珠又转了一圈，她想了想。 其实她与谢运并不十分熟悉，只是同在荷兰念书的国人实在是太少，所以才有了些许交集。印象中谢运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平时与他说话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热脸碰上他的冷屁股。真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回国之后居然还挺吃香。 “虽然谢运长得不怎么样，性格也不怎么样，可谁让他家里有钱呢？在这年代啊，这样的经济条件，谁家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那可是国外，只要一出国，生活水平就有大大的提升呢！” 程廷睨了蔡茜茜一眼，嘴角下沉，“钱不是万能的。” “是啊，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就是万万不能的！”蔡茜茜咧开嘴笑了笑，神色轻松，“你所，好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感情呢？照我说，美好的未来自然是值得憧憬的，但说到底，两个人在一起，还是得相爱呀。” 蔡茜茜是个局外人，可看着俞锦绣与谢运站在一起的样子，她心底突然涌起了不少的优越感。虽说谢运边上的女同志看起来很漂亮，就连程廷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可是，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为了拥有一个摆脱国内贫困现状的机会，她可以放下自己的尊严，就这么一个女同志，多令人鄙视！ 蔡茜茜撇了撇嘴，很有几分不屑，转过脸，她随手挑了一条素色的丝巾，对程廷笑道，“好了，不说他们了。你看这丝巾还好吗？给我姑姑买一件，好不好？” “都可以。”程廷不经意地看了蔡茜茜手上的丝巾一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提醒道，“茜茜，并不是每一个女孩子的想法都和你想象中一样龌龊。至少，刚才那个女孩子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居然早就认识？ 蔡茜茜当即愣住了，直直地望着程廷，似乎是花了很长时间才领会他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程廷，我只是随口一说。” 程廷让售货员把丝巾包起来，付了钱，拎着袋子也没多看蔡茜茜一眼，只是淡淡地说，“刚才看你和那位同学聊得这么投机，还以为你们的交情有多深，看来是我误会了。” 蔡茜茜一个劲摇头，她想要解释，程廷却根本就懒得听。 这次回国，她一个劲缠着姑姑说想要认识程廷，姑姑无奈，只好让程廷有事没事带着她出去转悠转悠。本来还以为这一次终于可以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也可以给程廷一个了解自己的机会，却没想到，她硬生生地错过了这个机会。 蔡茜茜站在原地，咬着唇，望着程廷毫无眷恋的背影，一颗心沉下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用心良苦 第一百五十二章 用心良苦 俞锦绣像是无头苍蝇一样瞎逛，脑中是乱哄哄的一片，她心烦意乱，只能一再叹息。 刚才那个女孩子，是程廷的对象吗？即便不是对象，那至少也和詹妮与谢运一样，彼此之间正在发展中吧。否则，以程廷的性格，怎么可能愿意跟着一个女同志去百货商场闲逛，买的还是女人用的玩意儿。 俞锦绣有些失落，垂头丧气的模样，詹妮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她。 “怎么了？”詹妮左右张望了一圈，“那个老古董呢？” “他还在里面挑礼物，我出来喘口气。”俞锦绣斜她一眼，“人家也就比我们大两三岁而已，怎么能算是老古董？” 詹妮翻了个白眼，“还不是老古董吗？你看见他的发型没有？看见那两根长长的鬓角没有？这都什么年代啦，谁的鬓角养得这么长？土气！” “那你对他到底是什么看法？” “还能有什么想法？”詹妮皱皱眉，“这么土气的人，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整天出来抛头露面，丢人现眼。要不我帮他改造改造吧，先处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帮他起死回生。” 俞锦绣忍住笑意，“詹妮，你真是用心良苦。” “那有什么办法？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詹妮一吐槽起人就不留情，上一回遭她这样吐槽的人好像还是楚琴。而且，若不是楚琴做的事情实在不厚道，她也不至于这样针对人家。这样看来，她和谢运还真的是一对欢喜冤家。 俞锦绣挽着詹妮一路走着，时不时为谢运说几句好话，“詹妮，谢运和周志方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詹妮的嘴角有些抽搐，似乎被人说中了心声，一时有些不好意思，闷着声说，“你好端端说起他干什么？” 周志方是真心追求詹妮的，在这一段时间里，他费尽心思带着她去好多的地方，用尽办法去哄她开心，可到了最后，她还是拒绝了他。 “他家里人的意思很明确，他们希望未来儿媳的家庭情况不要太复杂，至少老夫老妻之间的感情一定得和睦。”詹妮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情绪。 “为什么？他喜欢的人是你，要娶的人也是你。”即便她对周志方这么个油嘴滑舌的男人毫无好感，可想到詹妮受的那几分委屈，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握拳。 “谁知道呢？反正不接受就不要接受吧，我也不愿意嫁到他们家去。” 詹妮还是这么潇洒。 只是，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心底的落寞与无法言说的遗憾。 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嫁给周志方，只是这个男人的确够吸引人，她这才稍稍失了神。本来只是与他这样相处着，却没想到周志方走心了，跑回家去非要和他的家里人抗争到底。结果显而易见，他失败了。 周志方的家里人找到詹妮的那一刻，她觉得可笑。什么是爱情？她从来没有指望过所谓的爱情能够带她脱离苦海。 詹妮对着周志方的父母冷嘲热讽，语气决绝，她坚定地告诉他们，她对周志方没有任何兴趣，她终究还是会结婚，但是，她詹妮一定会遇到一个愿意让她带着妈妈一起嫁过去的男人。 如果遇不到，她就不嫁了。 周志方的父母只是冷哼，可有这么一瞬间，还是为詹妮的决然所震惊。 “听说他最近和林晓青好上了。可笑吧？之前说最喜欢我的离经叛道，到了最后，居然找了一个乖巧的小白兔。” 詹妮与周志方究竟有没有在一起过？俞锦绣也不明白。她只知道，对于詹妮来说，错过周志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与油嘴滑舌的周志方相比，谢运这人虽然讨厌了点，可也是靠谱的。人心都是莫测的，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些什么，可俞锦绣知道啊！上一世经历的那种种让她确信自己可以掌控人生的全局，她甚至在想，如果她摆个算命摊专门为自己身边的人天价算命，会不会也是一门生财之道？ 俞锦绣笑了笑，看了一眼詹妮身后款款而来的男人，“或许未来就在你的身后呢？” “什么未来，什么身后的，莫名其妙。”詹妮好笑地剜她一眼，一个转身，撞上身后的人。 谢运皱着眉头扶住了詹妮的手臂，往后一退，保持了最安全的距离，“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莽撞？” “能啊，”詹妮掸开灰尘似的拍了拍自己的手臂，没好气道，“那你嘴里能不能吐出几颗象牙来？” 谢运眯了眯眼，还是没有和她计较，从手中拿出一个礼物盒，递了上去，“说好的见面礼，这是我刚才为你挑的。” 谢运把礼物盒塞到詹妮的手中，她刚想推辞，他又掏了个盒子出来，“俞锦绣同志， 这是给你的。” 俞锦绣简直是受宠若惊，一脸诧异地接过盒子，“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收到个礼物倒没什么了不得的，她从来都不爱欠人的人情，这会儿收到礼物，过两天也肯定要找个机会还回去，她只是没想到像谢运这样不在意人情世故的人居然愿意讨好心上人的好友。 俞锦绣冲着詹妮促狭一笑，拉着她的手，“别客气了，收下就收下吧，过几天我们一起请谢先生吃饭。”停顿了一下，她的唇微微一抿，唇角的笑意逐渐加深，“谢先生这么有心，看来是真的对詹妮很有好感，对不对？我就是个连带着沾了光的呀。” 俞锦绣是指望着捅破谢运和詹妮之间的这层纱纸，这下子谢运倒是大方，“是啊，第一次见面，詹小姐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眼眸一转，他又看着俞锦绣，“不过我给你送礼物可不是因为詹妮。” “那是因为什么？”俞锦绣歪了歪脑袋。 谢运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身后，淡淡地说，“俞同志陪我去买丝巾，碰上了以前的对象，看起来心里很委屈。” 谢运的话音一落，詹妮的眼睛都亮了，周身上下都散发着八卦人民的光辉。 刚才俞锦绣遇到程廷了？难怪刚见着她的时候，俞锦绣失魂落魄的，整个人心不在焉，像是遇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煞风景 第一百五十三章 煞风景 谢运很客气，非得请她们俩吃了晚饭才放人回家。 晚饭过后，俞锦绣执意要自己回家，“真不用送我了，我又不是未成年小女孩，一个人回去就好了。” 詹妮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好看着离开，“我这个朋友就是这样，什么事都非得自己说了算。” 谢运笑了笑，“你们的性格很像。” “以前刚认识她的时候，觉得这个人真是太烦人了，动不动就要跟她吵一架。后来，我才慢慢发现，整天缠着她吵架的我，看起来也很讨厌。”詹妮苦笑，眼神落寞，“就像是照镜子一样的感觉，也许我有时候也很难缠啊。” 两个人从饭馆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转过眼看了一眼詹妮，谢运淡淡地说，“既然你这么喜欢俞锦绣，那就表示她的性格很不错。如果你们真的是彼此的一面镜子，那就不能只盯着不开心的时候镜子里的自己。在你们最愉快的时候，你也可以去照一照，看看自己的模样。” 谢运的语言组织能力并不好，可詹妮能听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安慰她呢。即使是像她这样乐观的人，有时候也会产生自我厌弃的心思，这很正常，只要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疏导自己的情绪就好。 她的性格很固执，若是决定好去做什么事情，那就是八匹马都没办法将她拉回来。可那又如何，在大多时候，她都是可爱的詹妮。 詹妮忍不住笑了起来，当谢运顺着她说话的时候，他们之间倒是不至于没办法沟通。 谢运送詹妮到了家门口，拿出她落在饭馆里的礼物，“你收下吧，不是随便去百货商店里挑的。这礼物不贵，但很适合你。” 在詹妮的第一印象里，谢运就是个暴发户。坐出租车的时候丢出几张美金，大言不惭地表示这些钱够司机跑好几天的车。后来，詹妮帮他把车前给付了，他还不乐意，非得把美金往她手里塞。詹妮不耐烦地把钱推回去，他倒好，直接跑到银行，还找了行长，说自己要兑换外币。这不是摆明了给人家添麻烦吗？能怎么办？詹妮只能无奈地收下了他还回来的车钱。 詹妮觉得这是一个并不讨人喜欢的相亲对象，若不是因为她好脾气，恐怕这样的人可以在一天内遭受百来个白眼都一无所知。她的确是这样想的，却没想到，在这一刻，她好像逐渐理解这个人。 只是不懂得怎样与人相处而已，说出来的话并不好听，心却是热乎的。 詹妮捧着小小的礼物盒，轻轻地晃了晃，“是什么东西？” 谢运笑望着她，“你可以打开。” 詹妮也不客气，直接当着他的面拆开了包装纸。 包装纸是粉红色的，上面印着一整排的胡萝卜和小兔子，詹妮看了他一眼，揶揄一笑，“这是你选的吗？” “随手指了一个。” 詹妮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打开盒子。 星星图案的胸针，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这是一份看起来很别致的礼物，如谢运所说，这份礼物很适合她。 詹妮喜欢这份礼物，大拇指和食指捻着胸针，比划了半天，“真漂亮。” 谢运的嘴角扬起了满意的笑容。 告别蔡茜茜之后，他在商场里找着俞锦绣和詹妮。虽说雅城这唯一一个百货商店并不大，但想要找到两个小姑娘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走走停停，忽然在一家店里停下了脚步。 他以为胸针是优雅的象征，可是在这枚胸针上，谢运仿佛看见了詹妮的名字。他二话不说，直接掏钱买下这枚胸针，请售货员包装好。百货商店的生意不好，售货员也闲了一整天，难得遇上了生意，就多说了几句。她说，先生，这礼物是送给你对象的吗？ 谢运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他开始想象戴上这枚胸针之后的詹妮会是什么模样，应该会为她添色吧。 售货员又说，看你笑得这么甜蜜，那肯定就是了，你的眼光很好，你对象一定会很喜欢这份礼物的。 给詹妮挑选了礼物之后，谢运又随便找了一家店，给俞锦绣选了一个小礼物，简单地包装一下，而后认真地寻找，终于找到了她们俩。 现在，看着詹妮脸上洋溢着的惊喜笑容，谢运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詹妮捧着胸针爱不释手，“明天有时间吗？我和锦绣请你吃饭吧。” 月色下，就连其貌不扬的谢运看起来都顺眼了一点，他笑着说，“要不就我们两个人吧。”好像觉得有点不好生意，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咳嗽了一声，欲盖弥彰道，“我刚才听俞同志她好像比较忙，反正是我们俩的约会，你就别非要捎上她了。” 约会？谁要和你约会？詹妮在心底暗暗腹诽了一声，可眼下月光正好，兴致正浓，她觉得自己实在不能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詹妮点点头，“那明天去鹿城饭店吃晚饭，下班之后，我请客。” “好。”谢运低着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胸针，礼貌地问，“詹小姐，我能不能帮你戴上？” 今天詹妮穿得还挺淑女气质，雪纺衬衫配了长裙，看起来斯文又乖巧。她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心道，这木头难道不知道胸针应该戴在哪里？又不是项链，随随便便给人戴上！ 詹妮正迟疑着，谢运已经大着胆子把她手中的胸针握在了手上。 他盯着詹妮看了一会儿，从头到脚，最后，他握着胸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谢运深吸一口气，他往前走一步，垂下眼，把胸针打开，轻轻戴在了她的短袖袖口。 他动作温柔，眼神中是满满的多情，詹妮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跟眼前这个人完全没有办法沟通。 什么是胸针？胸针是戴在胸口的，不是戴在袖口的！戴在袖口的是袖章！ 詹妮在心底翻了无数个白眼，她开始怀疑自己是真的傻透了，居然会被他的心意所打动。 这么一个煞风景的人，她可没办法为他动心。 第一百五十四章不情不愿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情不愿 可是，现在的詹妮还不知道，今天的这一幕会在她的记忆里留下很浓的一笔。往后的她与谢运怎样纠缠都好，怎样争吵都好，今时今日两个人之间的温情，却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被轻易抹去的。 逝去的都是岁月，可留下的却是永远都没有办法被磨平的执念。她以为自己一定不会看上谢运的，却没想到，人生中的一大半时间，都将与他一起度过。 上一世的俞锦绣，只活到四十多岁，她不知道詹妮和谢运的结局究竟如何，或许，他们会相伴一生呢？ 只不过，若是告诉詹妮这一点，恐怕她会吓得瑟瑟发抖。 而此时此刻，詹妮更没有想到的是，眼下，俞锦绣和程廷竟然再一次相遇。 当然，这一次，某人是有备而来。 “你怎么来了？”俞锦绣一开口，就觉得自己傻兮兮的，这样明显的问题，有必要问吗？ “你说我为什么来？”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话，俞锦绣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奇怪。 她倒不觉得愉快，只是心底懵懵懂懂的种子又开始生根。他总是会在猝不及防之中出现，让人心烦意乱。 她压抑着心底的波动，这一世她走的是独立自强自主的人设，在任何时刻，她都应该保持淡定！如果每回都要在程廷面前破功，那她未免太没用。 定了定神，俞锦绣随意地扫他一眼，“是来找我爸的吗？他最近比较忙，不经常在家，我得先回去看一看。” 俞锦绣说完就要往屋子里走，可脚步一抬，她的手腕又被他给牵住了。这一次倒没等她反抗，他自己先缩回手。 “我是来找你的。” 俞锦绣“哦”了一声，“下午遇见的时候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现在又特地跑来找我，程廷，你图什么啊？” 这话一说，程廷幽沉的眸微缩，他咬了咬牙关，不带一丝情绪，“那你呢？”他一把抢了俞锦绣手中的礼物盒，“这是什么？是你的相亲对象送的？之前跟我说不想跟任何人结婚，现在倒是积极。” 程廷的言辞间带着嘲弄，眼底的冷意也是昭然若揭，俞锦绣沉吟了片刻，突然冷笑起来。 “把东西还我。” “怎么了，不舍得吗？”程廷攥紧礼物盒，冷声道，“既然有这心思跟别人发展，为什么拒我于千里之外？难道对你而言，我比不上他？” 这段日子里，程廷并不好过。喜欢上她，只不过是一个瞬间的事情，可是当她开始真正进驻到他的内心世界时，他花了时间，花了心思，他甚至选择带着她去见家人，这一切是因为她值得。 程济森整日在家里锦绣长锦绣短地念叨着，连他都以为他们的事情已是板上钉钉，可她却突然说出了那样的话。 什么叫不适合？什么叫已经想清楚了，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彼此的世界中？ 程廷沉着脸，他承认自己无法接受她的拒绝。 而现在，他就是在无理取闹。男欢女爱本来就是最平常的事，最重要的是你情我愿，若俞锦绣不情不愿，他难道还能勉强她不成？ 俞锦绣就是这样想的。 就算是之前的确对程廷有几分好感，现在程廷的莽撞也已经将她的好感打碎。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像是程廷压根就没尊重过她似的。 在僵持的沉默中，程廷撕开了礼物的包装盒，他眼底的讽刺意味明显，俞锦绣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这样无理的举动。 “程廷，我还以为你至少是一个有礼貌的人。现在看来，你连尊重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话音落下的时候，礼物也已经拆开，里头是一根淡黄色的发带，看起来毫无新意，也毫无心意。 发带的底下还压着一张卡片，他拿出来看了。 “我承认自己对詹妮很有好感，谢谢你今天的开导。” 卡片上的字是用英文写的，一笔一划很潦草，看起来像是谢运临时找售货员要的一张纸片，为了感谢俞锦绣，写上了这么几笔，一起放进了礼物盒里。 俞锦绣连眼皮都不带动一下，只是冷漠地看着程廷。 程廷的表情很精彩，从一开始的愤怒到了后来的震惊，直到现在，他感到抱歉，这样情绪上的转变只不过是在几秒钟之内。 再回神的时候，他手中的一切都被她夺走，甚至连已经被他撕得破破烂烂的包装纸都到了她的手中。 “够了吗？有人介绍谢运给詹妮认识，她觉得尴尬，所以拉上我作陪。不过，程廷，即便我真的去相亲，又与你何干？” 程廷松了口，他想了想这个时候自己应该作何解释，可到了最后，还是无奈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很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 俞锦绣甚至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做了这样的举动，说了这样的话。 照理说，先往新生活迈进一步的不是他吗？她心中有波澜，可也明白自己并不是程廷的谁，他倒好，直接跑来兴师问罪了。 俞锦绣不想再与程廷说这么多，转身就要去开门。 程廷的声音由从她的耳畔响起，低沉的，也是蕴含着情意的，“我没想到那是詹妮的朋友，毕竟从头到尾我都没看见詹妮。锦绣，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程廷什么时候哄过人？从小到大，围绕着他的女人数之不清，他连正眼都没扫过别人，对俞锦绣的感觉是在偶然之间出现的，既然这情愫已经冒出来，他就不想错过。 程廷微微皱眉，他想要与俞锦绣多说几句，可对方却根本就不愿意多听。 “我没生气，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她的背影纤细又单薄，他站在她的身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能见面么？” 这一回，俞锦绣也沉默了。程廷看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刻他想将她的身子扳到自己的面前，他想看看她的眼神，看她眼底是不是有片刻的不忍或是遗憾。 可是，他终究没有再违背她自己的意愿。 “上次不是都说清楚了吗？维持现状吧。” 丢下一句气话，俞锦绣就进了屋，把放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俞锦绣忽然觉得她将自己的心门也悄悄关上了。 这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的迟疑。 如果上一世她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那么至少现在的她有了些许进步。 她懂得拒绝他，可是，这样的拒绝是不是正确的？ 她不得而知。 第一百五十五章痴人做梦 第一百五十五章 痴人做梦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眼看着俞承国与方薇薇的大日子即将到来，一家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而与此同时，俞振发待在外面的时间也愈发长了。 他说自己很忙，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过去，俞锦绣与程廷来往甚密的时候，他没法撒这样的谎，现在，这样的谎话张口就来。 俞锦绣暂时没工夫搭理父亲，如陈婉妹所说，所有的问题，待大哥的婚事结束后再解决。 在这件事情上，陈婉妹的冷静是超乎俞锦绣想象的。她以为自己的母亲会哭，会闹，会歇斯底里地去留住父亲，却没想到，原来是她低估了陈婉妹的韧劲。 一生一度的大日子，方薇薇将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她是一个强势的人，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说了算，可即便如此，俞锦绣还是很喜欢她。 在这个年代，女人大多以夫为天，总觉得嫁人之后就要牺牲自己的一切，只有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才是大势所趋。 可是，方薇薇却不这样认为的，“如果非要留在家里，那我为什么不留在自己家里呢？没出嫁的时候，我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爸妈视我为掌上明珠。结婚之后，反倒要做牛做马，为丈夫和孩子服务，如果大家都这样说的话，我真想不出婚姻的意义是什么。” 方薇薇与俞锦绣一拍即合，两个人相见恨晚，俞承国只能在边上叹气。时代是进步了，可这俩丫头每天琢磨的，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这个社会赋予男人和女人的任务是不同的！” “怎么不同？”俞锦绣和方薇薇异口同声道。 俞承国皱了皱眉，“男人的主要工作是赚钱养家，女人的主要工作是将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有错吗？” “错，大错特错。”方薇薇瞟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朋友，我同意和你结婚是因为想要和你一起过日子，并不是要把我的生活和你的生活合并在一起！俞承国，如果你本着改造我的心思和我结婚，那你就是在痴人做梦！” 一开始，方薇薇还像是在说笑，到了后来，她的眼神变得认真了起来，语气也明显更加严肃。俞承国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的妹妹，愣了片刻，不由笑了，“锦绣，你终于找到大部队了。” 俞锦绣和方薇薇一拍即合，两个人整天黏在一起，这会儿已经开始在摆喜酒当天穿婚纱，只是舍得下血本买婚纱的人并不太多。为了自己的婚礼，方薇薇愿意一掷千金，俞锦绣陪着她去了一家之前从未听说过的裁缝店。 这裁缝店在弄堂底，两个人找了好久，终于摸索着进了小店。 “你就是薇薇吧？”老裁缝笑容可掬，从里屋拿出了一件雪白的婚纱。 看见婚纱的那一刹那，方薇薇的笑容就再也没有消散过，“锦绣，很好看，对吗？这是我在杂志上看见的款式，没想到裁缝师傅真给我做出来了。” 方薇薇喜欢看杂志，那一次在杂志上看见了女模特穿着的婚纱，一眼就看上了。她想要穿着这件婚纱度过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一天，可俞承国到底不是多浪漫的男人，没办法给她变出这样一个惊喜来，只是给她介绍了这家裁缝店。 “我哥哪来的这门路？”俞锦绣笑着问。 方薇薇一耸肩，“谁知道呢？应该是找单位里的老同志打听来的。”她捧着婚纱，爱不释手，俞锦绣也站在一边笑着。 这或许就是嫁给爱情的感觉吧，即便这会儿俞承国不在她的身边，想到她的时候，她的唇角还是会浮现出抑制不住的笑意。 长而修身的白色婚纱，胸口以蕾丝作为 点缀，看起来精致却又不俗气，这会儿的人保守，婚纱的袖子是长的，可正是因为这长袖效果，让这婚纱多添了几分复古的意味。 即便是以几十年后后世的眼光来看，方薇薇的这件婚纱，也是美得无懈可击。 俞锦绣催她去试一试，方薇薇也早就已经迫不及待。 方薇薇匆匆往里屋走，老裁缝乐呵呵道，“年轻真好，看她多开心啊。我当初和我老伴结婚的时候，两个人什么都没有，穿得也没比平常漂亮多少。” “一辈子一次的人生大事，当然开心了。师傅当年肯定也觉得很幸福，不是吗？”俞锦绣也笑道，“要是每个女孩子结婚都能穿一次婚纱该多好。” “对于以后的新娘子来说，婚纱一定会是必不可缺的。” 俞锦绣抿唇一笑，忍不住问道，“师傅，你怎么能确定呢？” 老裁缝爽朗地笑了起来，“我是做哪一行的？没看现在的年轻人对自己的婚礼要求越来越高了吗？以后，女同志们只会更加重视这样的大日子，这将来穿婚纱，戴头纱啊，就是大势所趋！” 老裁缝胸有成竹，俞锦绣在心底感慨，老先生对未来的趋势还是挺敏锐的嘛！ 将来，婚庆产业将会冒出头来，现在涉足大概早了一些，但这机会很难得，她得拿个小本本好好地把将来有前景的行业给记下来。 “锦绣，你来帮帮我……” 方薇薇喊了一声，俞锦绣连忙往里跑。这婚纱看起来简单，真要穿上身也是个体力活，俞锦绣帮着方薇薇把拉链拉好，再把每一处褶皱给整理好，待一切准备就绪，她看着方薇薇，忍不住感慨，“薇薇，你这样穿真好看。” 方薇薇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胜在气质落落大方，此时合身的婚纱将她的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俞锦绣在想，若是俞承国也在场就好了，他一定会被未婚妻的美丽所惊艳。 看着俞锦绣这般给面子，方薇薇也乐了，“锦绣喜欢呀？喜欢的话，等婚礼结束，我把这婚纱送给你。不过将来好看的款式肯定层出不穷，我估计到时候你就得嫌弃我这婚纱不够洋气了。” “可别了。”俞锦绣笑着摆了摆手，“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我就不瞎惦记了。” 看着方薇薇身上的婚纱，俞锦绣一直在笑，眼底却突然多了几分落寞。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多难啊，过去她在这执念上狠狠地栽了跟头，现在又怎么敢去奢求这样的美好呢？ 还是安安静静地守着自己的小日子，可以瞎折腾，但不能胡思乱想，否则，一不小心又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了脚，可就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白头到老 第一百五十六章 白头到老 这婚纱是为方薇薇量身定做的，只是这段时间为了能让自己在婚礼当天更加纤瘦，方薇薇饿了几天肚子，婚纱的腰围就大了一圈。她付了钱，把婚纱留在这里，请老裁缝再帮自己收一收腰围。 两个人从店里出来的时候，都满心欢喜。 从小到大，俞锦绣和哥哥的感情都算不上太好，一直以来，她都喜欢和俞承光一起玩，毕竟哥哥太优秀了，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他们之间实在没什么话好说的。 可是现在，看着方薇薇，在想到俞承国，俞锦绣也不免红了眼眶，“我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和我哥在一起？他这人脾气臭，感觉是个老古板，什么样的女孩子，他都看不上眼，讨厌极了。可是，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发觉你真是最适合他的人。” 方薇薇一听，眯了眯眼，调侃道，“你的意思是，我也是个讨人厌的女孩子，这才和他臭味相投？” 方薇薇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喜欢的是什么，初见面的时候，俞锦绣以为她是个傲气的女孩子，却没想到在相处之中，她发觉这个未来嫂子的性格好相处得很。方薇薇总是自嘲，她说自己能看上俞承国，也真是不容易。可是，俞锦绣知道，她对哥哥是真心的。 只有在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时，才会这样专注地去筹备自己的婚礼，否则，蒙蒙混混，一天也就过去了，何必这样折腾？ 方薇薇笑嘻嘻的，俞锦绣看着她，目光却变得真挚了起来，“不是的。”她笑了笑，拉着方薇薇的手，“我哥哥讨人厌极了，我以为他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将来老了，就变成一个脾气很臭的糟老头。可是，和你在一起之后，他变得不一样了。脾气好了一点，思想也不古板了一点，嫂子，我觉得你们一定会很幸福，一定会白头到老。” 俞锦绣看着方薇薇的眼睛说着，她说得动容，一向波澜不惊的方薇薇也难为情了起来。 “锦绣，你这样说，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方薇薇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每当害羞的时候，她总会有这样的习惯性动作。 “不用不好意思。”俞锦绣咧开嘴，笑得像个孩子，“我也是有求于人而已。嫂子，你结婚的那天，能不能让我帮你化妆？” 方薇薇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会儿俞锦绣硬着头皮提了这要求，她松了一口气，“当然没问题。” 俞锦绣是琢磨着要往彩妆这条路走，虽说现在这一行暂时还看不到前景，但是她知道，像那位老裁缝所说，过不了多久，化妆师这职业就会冒出头来，前途不可限量。 而现在的她，想要做这工作，并不是想要赚多少，她是希望能在自己空闲的时候做一些兴趣之内的事情。往后如果能将这兴趣发展成自己的事业，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如果终究没有办法，那她也已经从中得到了乐趣。 俞锦绣答应方薇薇，她会用自己所有的空闲时间去研究妆容，到时候，她一定会让方薇薇成为最美丽的新娘。 方薇薇笑了笑，“我相信你。” 俞锦绣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便认识的时间不长，方薇薇对她的了解也已经有了七八分。 这个女孩子年轻又有冲劲，不过是二十岁而已，就已经给自己规划好以后要走的路。她想要认真工作，就能在单位里得到领导的赏识，她想要做点生意，就能在短时间内将小摊变成餐饮店，现在，她对化妆感兴趣，作为她的未来嫂子，方薇薇当然是百分百支持的。 说来她也已经够幸运，有人说婚后最难处理的就是婆媳问题和姑嫂问题，在这两个方面，她都算是游刃有余，对于婚姻，方薇薇的期待值又上升了一些。 俞锦绣和方薇薇各自回家，洗漱一番，就休息了。一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她穿好衣服，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刚到单位门口，任小鸥却突然跑了过来，她把俞锦绣拉到了角落里，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锦绣，你有没有听说，市三中那边有个孩子好像说你是她的姐姐……” 俞锦绣满头雾水，“什么姐姐？我只有一个弟弟，现在都快到娶老婆的年纪了，什么三中四中的？” 任小鸥皱了皱眉，左右看了一圈，扯着俞锦绣的手腕，小声道，“锦绣，咱们这么熟了，我也不跟你说那些有的没的。你爸爸在外面是不是还有个私生女？听说玥姐的女儿就是那个学校的，那个女孩子整天在学校里说自己有个爸爸，爸爸的名字叫俞振发……她还说，她有个姐姐，有两个哥哥……” 俞锦绣眸色一沉，反手拉住任小鸥，让她把话说清楚。 原来，市三中还真有这么一个孩子。她整天都在班级同学面前炫耀，说自己有一个很了不起的爸爸，有一个在税务局上班的姐姐，有一个事业顺风顺水的大哥，还有一个在吾方路开餐饮店的二哥。别人一问起来，她倒是可以将这些所谓的家人的信息说得明明白白，不知道的人，还真被她给骗到了。 税务局很大，员工不少，楼上部门的贺玥的女儿也在市三中念书，听那女孩子提到税务局上班的姐姐，就顺嘴多问了一句。结果，原来那个姐姐，就是俞锦绣。 俞锦绣是税务局里的风云人物，有关于她的八卦传得沸沸扬扬，终于，传到了任小鸥的耳朵里。 任小鸥是真心为俞锦绣好，她不知道是外面有人借着俞家人的名字招摇撞骗，还是俞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此时，她看着俞锦绣，看着这个女孩子的神情。 总是笑眯眯的俞锦绣，此时像是变了个人。 她面无表情，似乎坐实了那谣言的真伪，抬起眼的时候，她仿佛在想些什么，眼神漠然，可却一点都不像是垂头丧气的样子。 俞锦绣是生气了。 任小鸥尴尬地看着她，忍不住说，“锦绣，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可以告诉我。我虽然不聪明，但嘴巴很严实，不会胡说八道的。” 俞锦绣回过眼，笑了起来，云淡风轻，“小鸥，我家的确出了一点事，但我暂时还不想说。等我把这件事处理好了，一定告诉你，好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新爸爸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新爸爸 市三中是雅城市数一数二的好学校，只要一只脚踏进了这学校的门，那么一所好的高中大概就已经再向学生们招手。 当然，在这样好的学校里，同学们还是很努力的，毕竟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迎头赶上，若不刻苦一些，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自己。 林小婉坐在课桌前，她把之前做过的卷子重新拿出来，将上边的错误答案修改完之后，抄到一本淡黄色的小本上。 小本子看起来很精致，厚厚的书皮，里头几乎每一页纸张上都写满了字，密密麻麻，看得人头昏脑涨。 不，应该是说，看得学渣头昏脑涨。 林小婉是个学霸，妥妥的学霸，从很早之前开始，她就知道只有好好学习才是唯一的出路。父亲早逝，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母亲虽然对姐弟俩都很用心，可到底是有些重男轻女的，否则，在家里无法承担姐弟二人的学费时，母亲就不会试图说服她辍学，将这个唯一的机会留给弟弟。 想到这里，林小婉一咬牙，继续奋笔疾书。 “小婉，别写了，你被保送的消息都已经板上钉钉了，别这么刻苦了！” 边上一个戴着眼镜的小女孩把她的本子扯了过来，林小婉的笔一划，一个不留神，就在纸张上留下了长长的一笔。 浓浓的墨色痕迹，显得突兀，林小婉一皱眉，“为什么要动我的本子？” 边上的小女孩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这不是觉得你太辛苦了吗？林小婉，反正你都要被保送了，就不用浪费时间做习题了。对了，你新爸爸不是答应了你，只要被保送到市二高去，就带你坐火车，出去玩一玩吗？” 女孩说到这里，林小婉的面色缓和了些。 她点点头，眼神中有抑制不住的欣喜，“是啊，俞叔叔答应过我的。” 那天在家里，俞振发心血来潮，说是为了奖励林小婉的刻苦用功，他可以带她出去玩一圈。林小婉当即就愣住了，她长这么大，连郊外都没去过，这回居然能坐火车去游玩，这是她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不仅仅是她，她班上几乎一大半的同学都不曾有过这样奢华的体验呢！ “你爸爸对你真好！”小女孩羡慕地看着她，“不过，你说你爸爸还有一个女儿，她答应吗？” 林小婉的脸色又差了，瞪了身边的人一眼，她没好气道，“跟她有什么关系？我嘴巴甜，人又乖巧，俞叔叔喜欢我，也心疼我，这才愿意对我好。我才懒得搭理他那个女儿呢，反正我相信，以我妈的魅力，以后俞叔叔肯定会留在我们家的！”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改口道，“不对，他不会住在我们家里。他会买一个大房子，把我和妈妈还有弟弟都带过去！” “那他自己的家里人呢？” “谁要管他们死活？我妈这辈子已经够苦的了，连带着让我和弟弟吃了不少的苦头，现在俞叔叔愿意疼我们，难道我还要担心他的那些子女们没办法接受现实？” 林小婉冷冷一笑，便不再说话，坐在她身边的女孩子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皱皱眉，总觉得这话没有道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林小婉把本子拿了回来，继续抄着自己的错题，可心思却没办法在一时半会儿静下来了。 自从俞叔叔来到这个家之后，家里的环境明显是好多了。他们再也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了，生病了终于不用再干熬着，能去看医生了，而妈妈的脸上，也多了些妩媚的笑容。 妈妈说，这笑容是专属于幸福女人的。只有得到了滋润的女人，才能笑得这么温柔似水。 妈妈还说，若是想要把俞叔叔留在家里，那她就必须更懂事一点，她得学着比任何一个同学都要优秀，比俞叔叔的任何一个子女都要优秀，才能让俞叔叔真正疼爱她。因为，俞叔叔是最好面子的，只有发现孩子有足够多的优点，他才会敞开心扉，接纳他们，毕竟，他们到底不是他的亲生子女。 这些话，林小婉都听进去了。 上一回的摸底考试，她用了一些小小的方法，在考试当天发挥超常，拿到了全校第一的好成绩。这样的成绩预示着她可以趾高气昂地踏进市二中的大门！那天回到家，俞叔叔笑得合不拢嘴，他说她比承国小时候还要更聪明。 承国是谁？趁着俞叔叔出门买菜的时候，林小婉悄悄问了妈妈这个问题。 陈秀蓉说，俞承国是俞叔叔的大儿子，以前他让俞叔叔挣足了面子，可现在，他长大了，俞叔叔却老了，俞叔叔再也不是子女们心中的大英雄了，所以，他很难过。 “那我该怎么办？”林小婉问。 陈秀蓉勾着唇笑了笑，“你还小，又这么优秀，你一定成为俞叔叔的骄傲。” 后来，俞振发回来了，买了好多的菜。陈秀蓉去厨房的时候，俞振发拿着林小婉的卷子看了好几遍，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可也有挥之不去的怅然。 林小婉看着他，撒着娇说道，“俞叔叔，妈妈说你更厉害！你在单位里当了好大好大的官，所有人都听你的话，你指着东，人家压根不敢往西！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有本事呢？” 林小婉的话，逗得俞振发哈哈大笑，她看了一眼厨房，陈秀蓉不住地点头，眼底有抑制不住的喜悦。 于是林小婉明白了，俞振发老了，家里的孩子却越来越大，就连他那个从小一无是处的妻子都变成了一个能人。相比之下，俞振发就成了家里最无用的那个人。 他每天早晨起来之后就去上班，在单位消磨了一整天，回到家里，只能打开电视发呆，这日子过得比白开水还无趣，就像是已经退休了似的。 家里的每个人都很忙，俞振发就显得没有任何存在感。所以，他来到这个家里，他是喜欢这个家里所有人都以他马首是瞻的感觉啊！ 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林小婉好像突然看穿了俞振发似的，她是早熟，可并不觉得自己很聪明。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最软弱的一面。 而俞振发最软弱的一面，让他在很大的程度上失去了一个家。 那个原来充满欢声笑语的家，他自己的家。 第一百五十八章死鸭子嘴硬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死鸭子嘴硬 林小婉心里是满足的，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她知道自己的母亲付出了很多，也知道自己付出了很多。她比谁都珍惜保送的名额，因为这不仅仅是让她感受到自身的努力所得到的回报，更重要的是，这能让她真正拥有一个新的家。 她拿着笔，望着窗外，这心是怎么都静不下来了。 直到有同学过来喊了她一声，让她去一趟校长的办公室。 “小婉，校长肯定是要夸你呢！” “你不仅拿到了奖学金，还给我们学校提高了升学率，像你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学校肯定要把你供着了。” “好羡慕你啊……” 林小婉怀揣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虚荣心，往校长的办公室走去。原来成功和幸福是唾手可得的，过去她的日子过得这么悲惨，就是因为没有走上捷径。 现在，她摸索出一条捷径，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得往前走了。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即便再早熟，可心底的优越感油然而生的时候，她的喜悦就再也藏不住了。 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走进去的时候，她还是那个优秀温顺的好孩子。 “校长，您找我有事吗？” 林小婉走进办公室，刚一开口，唇边乖巧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俞锦绣。 俞锦绣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姿态有礼，表情从容。她手上握着一张卷子，卷子有些皱了，像是被她反复翻看过好几遍似的。 见林小婉进来，俞锦绣抿唇一笑，整个人看起来淡淡的，像是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似的。这个人，从来都是瞧不起她的，从小都是瞧不起他们全家人的！ 上一回，俞锦绣来到她的家里，妈妈不在，这个所谓的未来姐姐对她说了不少话。在俞锦绣面前，林小婉自然是心虚的，她的手贴着校裤的裤缝，紧紧攥成了拳。 “林小婉同学，今天请你来这一趟，是因为这位同志对你的成绩存在异议。” 林小婉本来是不愿意与俞锦绣对着干的，陈秀蓉说过，这个姐姐的脑袋瓜子聪明着，性格也不好惹，如果两个人真在外面撞上了，那她就一定要憋着委屈，千万不要与俞锦绣硬碰硬。 林小婉记下了妈妈的话，本来是想要老老实实的，可校长这话一说，她就慌了，“有异议？有什么异议？校长，您别听她瞎说八道，我和她之前是有过节的，她是为了抹黑我，才在您面前乱说话！” 话音未落，校长已经皱了眉，“林小婉同学，说话注意分寸。你们保送生的卷子就贴在学校的公告栏上，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提出异议，否则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对于保送生的名额，从来都是应该被慎重对待的。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为了彰显自己学校的公正，市三中将每一个被保送的学生的试卷都贴在公告栏上，任何人有异议，都可以提出，当然，最终的判断权与决定权，在校方。 林小婉够努力，可似乎不至于考到第一名的好成绩，一开始，校方还以为这孩子是下了苦工。 今天，俞锦绣来了，她说林小婉有作弊的嫌弃，校长还不相信。直到俞锦绣把一本参考书放在桌上，摆事实讲道理，校长终于引起了重视。 “你这次写的作文和这本参考书上范文的内容几乎如出一辙，你怎么解释？” 这一次的考试，林小婉的总成绩排名全校第一，每一个卷子都答得不错，就连最容易丢分的作文题，都因为她近乎于完美的逻辑和表达能力而拿了满分。 过去林小婉的理科成绩不太好，语文成绩却是数一数二的。但是，校长请林小婉的班主任拿出她以前的语文卷子琢磨了一番，却发觉她过去的作文分数从来就没有拿过这么高的分。 不仅仅是分数的问题，就连表达方式和文章的结构，都与平常截然不同。 这样的脱胎换骨，难道真能通过一朝一夕的努力而完成吗？ 林小婉整个人都慌了神，她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可还是咬着牙，矢口否认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情，“校长，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书，我从来没有看过。” 林小婉是不会轻易承认的，俞锦绣早就猜到这一点，她笑了笑，淡淡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和范文作者的想法不谋而合了吗？林小婉，文字功底可以模仿，但这样的笔力，不是一个初中生可以轻易学去的。” 只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俞锦绣便不再吭声，而是轻轻把参考书往前一推，“校长，您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校长扫了林小婉一眼，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俞锦绣带来的范文，面色铁青，“你这是抄袭，你这是抄袭知道吗？在学校读书，并不仅仅是为了取得优异的成绩，更重要的是学会做人。林小婉，你太让我失望了！” 林小婉站在原地，双腿几乎要打颤，可都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抵死不认，她还能做什么？ 对，只要不承认，谁都拿她没有办法！ 林小婉做了深呼吸，把脸别过去，说道，“校长，我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如果我写的作文和范文内容有所相似，那我也只能说，只是我们的构思和想法不谋而合而已。” 直到此时此刻，林小婉还在死鸭子嘴硬，甚至说出这样站不住脚的话来，校长被气得直发抖。他猛地一拍桌子，语气坚决，“林小婉，你不要再否认了！这个时候你如果能说出事实，或许我还能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继续把校方当傻子一样来蒙骗，那后果自负！” 校长是真的被气坏了，而林小婉再坚定，也不可能有这样强大的气场可以和他抗衡，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只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她只记得，这双鞋，是俞振发给她买的。 这么一双漂亮的鞋，她甚至都不舍得让它沾上泥。 第一百五十九章走捷径的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走捷径的人 林小婉不舍得让这双漂亮的鞋子沾上你，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珍惜俞振发送的礼物。实际上，她只是对自己所拥有的现状感到不知所措罢了。但是，陈秀蓉让她不要这么小家子气，一双鞋子而已，有多了不起，穿了就穿了。 可现在，林小婉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突然觉得彷徨。是不是因为她抢了俞锦绣的父亲，所以俞锦绣现在盯上了她，不让她好过了？ 这个发觉令林小婉心底一震。 她抬起眼的时候，正是俞锦绣开口的时候。 “校长，口说无凭，您可以让她家里人找找家里是不是有这本参考书。她说自己真没看过，只不过是碰巧与这范文的作者有一样的观点而已，那就只要找到她家里的这本书，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林小婉连忙出声，接上俞锦绣的话，“那我现在给我妈妈打电话，让她回家找找。校长，我没看过，是真没看过。” 此时此刻，除了抵死不赖账，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反正林小婉的脑袋是嗡嗡的一片，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想不出来。 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怎料她一开口，俞锦绣就慢悠悠地接上话，“不用你来打，当我们傻子不成？” 俞锦绣的言语间带着几分嘲弄，林小婉抬起头，与她的眼神对上，心下一凛。俞锦绣的神情是淡然的，是无谓的，像是早就已经洞悉一切般的超脱。她的眼底是深深的意味深长，而这让林小婉在不知所措之余又咬紧了牙关。 校长点头附和，“是，我来打。”眸光一转，他语气严肃，“林小婉，你家里人的号码报过来。” 林小婉又低下头不说话了。现在让她把妈妈的号码报出来，岂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吗？林小婉怎样都不肯开口，只说自己家里没有电话，如果有必要的话，她可以跑回家一趟，校长怎么可能看不出一个学生心底的小九九？可是，这学生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他难道还能逼供不成？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俞锦绣乐了，突然说，“校长，我知道怎样联系上她母亲。” 俞锦绣记得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将俞振发办公室的号码烂熟于心了。那个时候，父亲是她心中如大树一般的存在，那棵大树不止一次告诉她，如果家里出什么事了，如果她出什么事了，切记拨通那一通号码。 那通号码就像是一个魔咒，将俞锦绣的过去和现在串联起来，她觉得心寒的是，过去的那棵大树终于还是倒了。 任风吹雨淋都巍然不动的那棵大树终究还是倒了，当陈秀蓉接起电话的那一刹那。 “你好，同志。你是林小婉的母亲吗？我是市三中的校长。” 依稀可以听见陈秀蓉在电话那一头毕恭毕敬的语气，俞锦绣的神色终于微微一动。 陈秀蓉调到俞振发的办公室已经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女人与他这般朝夕相处，是不是得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畅快体验？在陈婉妹剁肉切菜，准备上百份快餐的时候，陈秀蓉和俞振发大概是正打得火热吧。 校长挂了电话，俞锦绣才回过神来，她看见林小婉的脸色越来越差，像是快要哭出来，也像是马上就要晕倒在这校长办公室里。 只是，不论她做了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自己抄袭作弊的事实。想要走捷径的人，总会在捷径上跌倒的。 正值酷暑，烈日当空，陈秀蓉匆匆赶到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已是汗流浃背。她的速度很快，想来她的直属领导很关心她的家事，居然会在上班时间直接放她出来为女儿办事，想到这里，俞锦绣冷冷一笑。 “校长，这是您要找的参考书吧？就在小婉的床上，她每天日也看，夜也看。校长，孩子真的很努力。”陈秀蓉堆着笑脸，却在一个转瞬，看见俞锦绣讽刺的眼神。 俞锦绣怎么在这里？她心下一愣，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再转过头，林小婉泫然欲泣，看起来像是根本没有办法接受眼前的现实似的。 校长的脸色变得极差，陈秀蓉的笑容逐渐消散，“校长，我的女儿怎么了？她是做错什么事情了吗？您告诉我，我一定让她改。” 俞锦绣笑了，“陈女士，不是你说让她改，就能让她改的。一些错误是不能犯的，一旦踏错一步，影响的就是她的前途和未来。” 俞锦绣说的话模棱两可，含含糊糊，陈秀蓉听不明白。她只知道这丫头是冲着她来的，冲着他们家来的！ “俞锦绣，你别阴阳怪气的。小婉做什么了？我女儿还小，即便真的做错了，也还是有改错的空间，你不要在校长面前胡说八道的。” 陈秀蓉护犊子，俞锦绣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失控的神情，这人平时善意伪装，总是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小三模样，俞锦绣看着就憋屈。 可现在，在这一瞬间，陈秀蓉的面色变得很难看，她冲到林小婉身边护着自己的孩子，看着母女俩明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兜不住的表情，俞锦绣的心底还是痛快的。 “林小婉家长，你的孩子不仅仅是做错了事，她犯下的错误，没有任何的改正空间。”校长见陈秀蓉对俞锦绣这么不客气，心中反感，沉着脸通知了一声，“你的女儿涉嫌在重大考试中作弊，这次的保送名额恐怕是得取消了。” 这话一出，陈秀蓉的眼睛瞪得老大，或许是因为惊恐和不可置信，她的神情变得狰狞。 “这怎么可能？怎么能取消保送名额？这名额都已经定下来了，您不能说取消就取消！要是真的取消了，你让我的孩子以后怎么出去做人？” 陈秀蓉一把将林小婉护在身后，全然不过问所谓作弊的隐情，校长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俞锦绣已经慢悠悠道，“校长，我认为取消保送名额的惩罚远远不够。” 第一百六十章得理不饶人 第一百六十章得理不饶人 俞锦绣的话说得很笃定，校长一愣，看了她一眼。 俞锦绣面色沉静，看起来一点都不局促，仿佛这个地盘不是他的，而是她的！ 这姑娘一来校长办公室，就是冲着林小婉的，他不知道她与这家人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但看林小婉的母亲对她的态度很不好，这一看就是积怨已久。 但是，林小婉的确作弊了，这是事实，校长不可能只向着自己的学生，不理会旁人的声音。 “那你的意思是？”校长问。 俞锦绣淡淡地笑了笑，“您的学生在这么重大的考试之中作弊，这不是一件小事，说大了，这关乎道德问题。” 陈秀蓉这下的态度更加强硬起来，“俞锦绣，你别得理不饶人！小婉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就算她真的作弊，那也是因为她重视这一次的考试。”看了一眼边上已经低下头落泪的女儿，陈秀蓉恨铁不成钢，可还是为孩子说话，她几乎没有多做犹豫，当机立断道，“校长，孩子是做错了，您要取消她的保送名额，那就取消吧！” 取消了保送的名额的确是可惜，但陈秀蓉相信自己的女儿是有实力的，她的成绩向来不差，经过这么一番敲打，她一定会加把劲，在最终的考试中更加努力，想要考一所不错的高中应该不成问题。 陈秀蓉想要保住林小婉，俞锦绣却只是冷冷一笑，“校长，被发现的只是这一篇作文的问题而已。但是，谁又能保证她其他科目的成绩是绝对真实的？一个小女孩，可以在这样的大型考试中提前得知试卷的内容，你觉得她是有通天的本事吗？” 林小婉的眼睛睁大了，泪痕挂在脸颊上，她是觉得恐惧。俞锦绣说的话字字珠玑，针针见血，让她无法反驳，更不知道自己会被如何处置。 校长也沉吟了片刻。 “林小婉，你是如何得知考试题目的？” 林小婉低下头，默不作声。 不能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即便她再莽撞，也知道现下若是说出事实的真相，她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是，她不说，自有人会替她说。 “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相信，这样的保送考试居然如此不严谨。校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的儿子在这一次的考试中也得了不错的成绩，对不对？” 俞锦绣在来之前是做了一番准备的。 雅城不过这么大点地方，她认识的人也不少，六人定律是这样说的，任何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带，基本可以确定在六个人左右。也就是说，两个陌生人之间，可以通过六个人来建立联系。 因此，在她得知校长的儿子与林小婉是同班同学，而两个人相处融洽之时，心里已然有了数。 其实不需要俞锦绣多说，校长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揣测。 他在教育行业摸爬滚打数年，形象与风评颇为正面，可再公正严谨都好，他还是有自己的私心。 他的私心就是自己的儿子。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因此，在这次考试之前，他与教育局出题官见了几回，用了一些方法，拿到了各科目考试的大题。 他是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希望这孩子可以在有限的资源里得到优先权，如果这事一直暗戳戳地进行，倒也没什么，可是现在，俞锦绣把这件事搬到了台面上。 在阳光底下，所有的肮脏与龌龊都将无处遁形，严校长不知道林小婉是用什么办法让自己的儿子吐露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他现在也有点发慌。 看着俞锦绣的眼神，他突然意识到，她似乎是想要把整件事情闹大。 林小婉低下头。 她自然也是不敢多说的。 但是，这不是为了保住校长的儿子，说到底，她是为了自己。如果被人家知道她小小年纪就开始学人处对象，她的名声会变得稀巴烂！与这样的风险相比，她宁愿校长取消自己的考试成绩，取消自己的保送名额！ 林小婉终于开口了，她一口咬定自己是偷偷跑到老师的办公室去，偷看了试卷，又顺着试卷的内容在老师的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了那本参考书，这才跑到新华书店去，买了一本一模一样的。 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神色不再慌张，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听着女儿说的话，陈秀蓉的心底在打鼓。 林小婉自小学习成绩优秀，从来没有让她操过什么心，没想到，只不过是被校长请了一回家长而已，就是这天大的事。 林小婉终于把话说完，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扫了校长一眼，见他的脸色好了许多，心中抱了些许侥幸心理。 她保住了校长的儿子，那么校长有没有可能也放过她一马？ 林小婉的心跳极快，她迫切地希望看见校长松口，却不想，在校长刚要开口的时候，俞锦绣又添了一把柴火，“这是全市统一的考试，学校的老师可能提早知道考试的题目吗？” 校长的嘴角微微抽搐，这年轻女同志不好惹。 看出俞锦绣似是有话要说，校长请陈秀蓉带着林小婉先出去，在办公室外等待。果不其然，这两个人一走出办公室，俞锦绣就漫不经心地开口，“校长，如果您不开除林小婉，那我也不会就此罢休。您儿子的前途和林小婉的未来相比，孰轻孰重？” 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否则她不会这么笃定地开口。 校长皱眉，缓缓道，“这位女同志，你还年轻，不懂得做人留一线的道理。” 话不能说得太狠，做事也不要太绝，这是校长沉着脸对她的忠告，可是，俞锦绣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她没法再退让了。 如果退让的结果并不是息事宁人，而是让企图踩着她的人顺着杆子往上爬，那她还有宽容的必要吗？ 做人留一线的后半句是日后好相见，可她并不打算与陈秀蓉一家人好相见了。 既然没有办法守护好自己的家，那她也不会心慈手软，大不了是到一个鱼死网破的地步，谁怕谁？ 第一百六十一章赶尽杀绝 第一百六十一章赶尽杀绝 不，她为什么要和陈秀蓉一家鱼死网破？她有大把的青春，有大把的目标，她才懒得和陈秀蓉一家子虚耗下去呢，如果真要与这些人死磕到底，那才是浪费了她的好时光。 得之不易的崭新的人生并不是用来虚度的，她得将心血和精力放在有用的人事物上。 俞锦绣这样一想，心情不错，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看了陈秀蓉一眼，唇角微微扬起。 陈秀蓉的心咯噔一声。 她很少看见俞锦绣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不可一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俞锦绣就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吗？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而已！若论年纪与阅历，陈秀蓉自问走过的桥比俞锦绣走过的路还要多，吃过的盐比俞锦绣吃过的米还要多，她不信自己就这样被俞锦绣压制得死死的！ “俞锦绣，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恶毒？”陈秀蓉死死拉住俞锦绣的手腕，目光狠厉，“我女儿做错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俞锦绣笑了起来，懒洋洋地扫她一眼，“你女儿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陈秀蓉，我可没这闲工夫置人于死地，就算真的有这能力和时间，我的良心也不允许我这样做。如果你女儿真的是清清白白的，我连下手对付她的机会都没有。” 俞锦绣有自己的原则。 即便她再憎恨陈秀蓉，再厌恶林小婉，她也不会容忍自己对无辜的人下手。倘若林小婉真是一个乖巧又上进的好学生，俞锦绣肯定是找不到时机对付她的，但是现在，林小婉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摆在眼前，她要是不出手，也太浪费这样的好机会了。 俞锦绣轻描淡写，自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看起来懒洋洋的，像是出这么一趟门只不过是为了晒晒太阳而已。可是，这炎炎夏日，谁都只想着待在家里吹电风扇，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如果不是为了玩针对，她何必跑这一趟？ 林小婉早就已经蔫儿了，她失魂落魄地站在边上，看起来已经失去所有的心情，甚至连精气神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陈秀蓉气急败坏，抓着俞锦绣的手咬牙切齿道，“俞锦绣，你这样欺负我们娘儿俩，就不怕你爸教训你吗？” 陈秀蓉对自己说的话也没什么信心。 俞振发现在是被她迷得三魂五道的，可她到底已经人到中年，难道还真是对俞振发有致命的吸引力，让他可以铆足了劲头为她们母女俩出口恶气？若是这件事情闹大了，指不定俞振发站在哪一边呢，或许他就直接调转了方向，回到自己的家里人身边了！ 陈秀蓉现在摆出俞振发的面子，也只不过是因为她真的被气到晕头转向而已，她想，或许也只有俞振发能压得住俞锦绣了。 却不想，她这话一说出口，俞锦绣的眸光一沉，她脸色微变，眼底的嘲弄却丝毫不减。 俞锦绣反手拽住了陈秀蓉的手腕，微微使劲，再猛地一甩，将这手甩开，像是抛开一件污了她手的垃圾似的。 “母亲试图破坏别人的家庭，试图不劳而获。女儿则被教得是非不分，只想要顺着捷径一步一步往上爬，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样的一对母女，我还嫌弃自己对你太客气了。”俞锦绣冷冷地盯着陈秀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陈秀蓉，我说过的，你要是不舍得松手，那无妨。我有的是办法，有的是时间，我可以让你失去一切。” 如果不介意在接下来的时间整日蹲在家里收拾所有的烂摊子，那俞锦绣自然会奉陪到底。她的确不愿意折腾，但陈秀蓉不知廉耻，难道她还要一再退让吗？ 说完这话，俞锦绣转身就走，不给陈秀蓉留下任何反驳的机会。陈秀蓉气不过，还想冲上去纠缠，怎料办公室的门被“啪”一下打开，校长在她的身后没好气地斥责道，“你以为这是石井胡同，由着你撒泼打滚？” 陈秀蓉一时哑然，她想说是俞锦绣不依不饶，自己只不过是争这最后一口气罢了，可话未出口，校长已经把林小婉叫进办公室里。 林小婉站在校长的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她心底早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就像是一个黑洞，将她吞噬。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可到底还是不甘心的。 林小婉咬着唇，泪水都已经流干了，她哭不出来，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 过了片刻，她从校长办公室走了出来。 轻轻地带上了办公室的门，她无力地往前走。家的方向在哪里？她竟然觉得眼前是一片迷蒙，像是覆上了一层雾气，雾气怎样都消散不开，可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拨开。 林小婉云里雾里，陈秀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别不说话啊！校长她究竟说了什么，你告诉我。妈会帮我主持公道的，就算再难，我也会想个办法去找校长说理去。” 陈秀蓉一着急，声音就会变得又尖又利，林小婉的脑袋直发胀，挣脱开母亲的手，小声地说，“我被开除了。” 她被开除了，再也不能在这个学校继续学习下去了，更别说是参加最后的升学考试，林小婉的心凉到骨子里。 陈秀蓉直接愣在了原地，“开除了？”大脑一片空白，许久之后，她想到了什么，“小婉，俞锦绣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说的校长的儿子是谁？是不是他把考试题目告诉你的？你别怕，直接说出来，别为那臭小子兜着。无论如何，读书最重要，现在已经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了。” 林小婉摇摇头。 “你说啊！你倒是说啊！你只要把校长的儿子拖下水，就不至于会被退学！” 只要把校长的儿子拖下水，那么两个人就同坐一条船上，到时候，校长就是再愤怒，也得为自己的孩子着想。陈秀蓉紧紧地盯着林小婉，却不想她的情绪更加不妥，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林小婉无力地往后退了一步，面色苍白，她看着陈秀蓉，说道，“妈，你要是不希望你女儿嫁不出去，就不要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了。” 这是最无奈的时刻，种下什么因，得了什么果，林小婉是作茧自缚，陈秀蓉怔在原地，只能沉默。 第一百六十二章戏精上身 第一百六十二章戏精上身 长久的沉默之下，陈秀蓉拉起林小婉的手，“走，跟我回家。” 即便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可说句良心话，也不能完全将所有问题丢到女儿的头上。 陈秀蓉依稀记得自己对林小婉和那个校长儿子的相处是有印象的。那个孩子傻傻的，看起来一点都不聪明，陈秀蓉也奇怪，以林小婉的眼光，怎么可能看得上那小子呢？ 只是，那样的困惑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她与俞振发的联系愈发密切，除了上班的时候，就连下班之后，俞振发都会花很多时间待在她的家里。 既然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不舍得轻易错过。于是，她得用更多的心思对俞振发好，虽然是亏欠了自己的子女，可是，她想要得到更加好的生活，不也恰恰是为了孩子们吗？ 如老房子着火似的，陈秀蓉和俞振发打得火热，于是，她忽略了林小婉。 “你告诉妈，那个臭小子对你做什么了？你们还只是孩子而已，你们懂什么！” 陈秀蓉看起来像是快哭了，但林小婉知道她的眼眶泛红，并不是因为她心疼自己，她只是生气而已。 陈秀蓉无比愤怒，她是不甘心的。为什么女儿这么愚蠢，与一个看起来傻不愣登的臭小子搞作一团，不仅仅是吃了亏，到头来甚至什么都没有得到，浪费时间，还差点耽搁了自己的好名声。 林小婉究竟是图什么？难道就只是图期末考试的参考答案吗？这孩子是怎么想的？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名声有多重要？如果名声坏了，将来可就嫁不出去了！ 这孩子怎么就这样笨？陈秀蓉头疼得不得了。 陈秀蓉几乎要指着林小婉的鼻尖将她骂到姥姥家去，林小婉却只是咬着唇，一声都不吭。 林小婉别过脸，不是不委屈的。 她为什么会试图接近校长的儿子？ 那同学是真的傻，平时连最简单的题目都做不出来，上课时听老师讲课，对所有的知识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样的人，林小婉本来是不屑与他交际的。 可是，某一天，她听说他每每在考试之前总能得到一些内幕消息。 这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林小婉是真的想要得到市二中的保送名额。大家都说，只要能考进市二中去，那就有极大的可能性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大学对她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因此，林小婉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她开始接近那个同学。 其实，知道那同学身份的人不少，可是，这年头大家的思想都很朴素，并不觉得校长的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学校里有这么多的学生，大家互为同学，应该是平等的，难道校长的儿子就能得到优待吗？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林小婉做好准备接近他的第一天，他就被她打动了。 倒不说是有多喜欢这个女孩子，可她聪明清秀，又愿意对他好，他怎么可能毫无感觉？ 在这个年代，早恋的初中生是真的不多。即便心底真的冒出了一些小小的情愫，可碰面的时候，大家也是绝对不会捅破这层纸的。 可是，林小婉是勇敢的。 在林小婉面带娇羞地拉起他的手时，他愣住了。 本来就显得傻乎乎的憨厚初中生看起来似乎更傻了点。 所幸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也不会真做什么偷尝禁果的时候，只是牵牵手，亲亲小嘴而已。 陈秀蓉拍着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口气，“只是这样？你吓死我了。” 林小婉撇撇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说来说去，还是怪她自己太急功近利了一些，都是因为她想要得到全校第一名的好成绩，这才将自己知道的答案通通照搬上试卷。如果当时她能沉着一些，可以仔细考虑一番全局，或许情况将大不一样。 只是，事到如今，种种感慨都是无谓的。 “妈，现在我该怎么办？” 陈秀蓉也说了，现在不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想要有大出息，那就必须得念书，倒不说一定得念一个多好的大学，至少得把高中给读完了。 可现在，学校开除了林小婉，她连初中的文凭都没有得到，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算了，你本来就是想让我退学去赚钱的，就当是天意吧。”林小婉自嘲地笑了笑。 这是大实话，当初陈秀蓉让林小婉去向学校的老师提出辍学的申请，林小婉再难过，可还是忍下了心中的委屈，她真的去了学校，找老师说了一声，不想老师居然给了她一份奖学金。 这奖学金很厚，够她的学费和在学校的一切日常开销。 而后，陈秀蓉又得到了俞振发的照顾，日子这样过下去，她才不再提辍学的事儿。 现在，林小婉还是被退学了，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 不，不是天意，是人为！ 如果不是俞锦绣，现在的林小婉仍然沉浸在被保送的喜悦中！ 陈秀蓉这样一想，脸色沉下来，“我带你去见俞叔叔。” “找俞叔叔有用吗？”林小婉眨了眨眼，眼底有忐忑，也有期待。 母女俩就这样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前快走，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只不过，饶是陈秀蓉再怒气冲冲，也不可能真的带着自己的女儿跑到书记办公室去兴师问罪。 她一直在家里等，等着俞振发下班之后过来。这段时间，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下班之后他会来到这里，与他们一家人吃完晚饭，再坐在沙发上看一会报纸，许久之后才回去。 陈秀蓉是打定了主意要向俞振发求助，也是打定了主意想要向他告状，她没买菜，没做饭，只是坐在沙发上落泪，手上紧紧揪着一张纸巾。 俞振发下班过来的时候，陈秀蓉的眼睛都已经哭红了。 年轻时的陈秀蓉是街坊四邻公认的美人，可是，到底是年纪上来了，又经历过这么多的风霜，现在的她当然不再像过去那样惊艳，只是姿态落寞的时候，对于俞振发来说，还是动人的。 “秀蓉，你怎么了？”俞振发皱着眉问。 陈秀蓉不说话，摇摇头，默默地落泪。眼圈早就已经红透了，鼻头都红了起来，林小辉出来看了她一眼，不耐地深吸一口气，又进了屋。 这段时间，俞振发经常来家里，陈秀蓉和林小婉也像是变了个人，跟戏精上了身似的，时不时在家里演这么一出大戏。 也不知道这会儿又想折腾什么，林小辉摇摇头，把房间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严厉的代价 第一百六十三章严厉的代价 陈秀蓉只知道哭，始终不愿意说话，即便俞振发逼问，她还是不愿意松口。而坐在她边上的林小婉被这样的气氛所渲染，情绪也上来了。 想到校长铁青着脸勒令她退学时的模样，她心里就堵得慌。那样的感觉不仅仅是委屈，还有惊恐。他们都是大人，只有她一个人是小孩，一个小孩拿什么资本去和大人斗？她是无可奈何的。 就像是一个最弱小的人被丢进茫茫大海之中，她也想要挣扎，可无奈她不懂得游泳，于是就只能这样沮丧地沉入海底。 说到底，还是得怪俞锦绣！如果不是俞锦绣非要揪着她不放，别人怎么可能会发现她的作文内容和参考书是一样的？俞锦绣这是在玩针对！ 林小婉哭得一抽一抽的。 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哭得浑身发颤，俞振发急得团团转。自从与陈秀蓉越走越近，他的整颗心都几乎放在这个家里了，虽说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确定过什么关系，只是在彼此失意的时候把酒言欢而已，可是，这样的感觉，却带给他前所未有的美好体验。 原来他也能遇到一个知心人，这个知心人懂他，愿意聆听他，更知道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这里，他得到了尊重，陈秀蓉在以他为天的同时还能与他互相尊重，这样的滋味，难能可贵。 他们还没有说到未来，只是这样心安理得得相处着，而这样朦胧的感觉是最美妙的，因此，俞振发每天一下班就想往这里跑，天都黑透了，还是不舍得回家。 在他心底，早就已经将陈秀蓉视为自己最重要的女人，现在这女人出事了，他怎么能袖手旁观？ “小婉，不要再哭了，你妈妈究竟受了什么委屈，你跟我说。”俞振发终于严肃起来。 林小婉也不哭了，她看了陈秀蓉一眼，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才终于鼓足勇气，把自己做的糊涂事说了出来。 当然，她只坦白自己的确抄袭了人家的作文，至于有关于道德底线的细节，她可一个字都没透露。 陈秀蓉擦着眼泪，声音都是哑的，“振发，你也知道小婉，她心思单纯，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听同学说了作文的题目，她就整天钻进这一块儿，只想着在这考试中好好表现。只是后来，考试的时候，她一时犯傻了，居然把自己背下来的作文内容全都默写上去了。” 陈秀蓉心疼地看着林小婉，满眼的恋爱，俞振发沉默着把这件事情听完，“也不全怪小婉，别人都把作文题目告诉她了，她总不可能捂着耳朵不愿意听。只是可惜这孩子了，就因为这样小的一件事情，错过了保送的机会。” 话音未落，林小婉小声地接话，“不仅仅是保送。” 陈秀蓉把校长的处理结果告诉俞振发，见他只是有些震惊，却并没有想出手相助的意思，心下一沉。到底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即便明知道孩子的前途会受到影响，仍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惋惜之情，陈秀蓉这样一想，心里不是个滋味。 以俞振发的能力，究竟有没有本事挽回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陈秀蓉放弃了自己人淡如菊的人设，终于决定为女儿说说话。 “振发，你帮帮我吧。我就这么两个孩子，他们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应该怎样过下去。”她吸了吸鼻子，“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这次就当我求求你了，你帮我去找找关系，看看有没有人给我女儿求求情，说说话，行吗？” 陈秀蓉拉着俞振发的手哀求，林小婉低着头不说话，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将自己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俞振发的身上。如果俞振发能帮她一把，那一切就能重新开始了，至少可以回到原点！ 林小婉很文静，平时也不常说话，此时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俞振发，他心里也不忍心。 “我会想想办法，不一定能成，但如果真的不能回去念书，俞叔叔也不会不管你的。俞叔叔会送你去别的学校念，最多也只是多浪费一两年的时间从头再来而已，你可以放心。” 俞振发说的话让陈秀蓉安心，她看着他，鼻子一酸，“振发，谢谢你。你帮我办这件事情，我记你的情。但是，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俞振发一怔，“为什么？” 陈秀蓉低下头，“你女儿不喜欢我们见面。其实，本来学校根本就没有发现小婉的作文有什么问题，是你的女儿跑到学校来，她不依不饶，非要让校长当即处理这件事情，这才愿意离开。振发，我不是怪你的女儿，她没有添油加醋，小婉的确是做错了。只是，孩子还这么小，就一定要为她犯的错误付出这样严厉的代价吗？” 把话说完，陈秀蓉就不再看俞振发，而俞振发就这样愣着，直到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 他的女儿？俞锦绣？ 难道俞锦绣知道他与陈秀蓉的关系了？这没有道理，他从早到晚都难碰到俞锦绣一次，她怎么可能知道他平时在外做了些什么？ 俞振发沉默了，他不是不心虚的。可与此同时，被人抓包的尴尬又让他变得异常愤怒。 “是锦绣干的？”他一拍桌子，“这丫头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她好端端去欺负一个小孩子做什么？” “都是因为我，其实说到底，还是我的不克制害了自己的孩子。”她自嘲一笑，“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虽然有点难过，但最终还是会习惯的。我们为人父母，都心疼自己的孩子，你女儿这么做，也是想要为自己的妈妈出头而已。” 陈秀蓉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俞振发的眉心却拧得更紧了。 “这怎么能怪你？先不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就算我们之间真有什么，那也是长辈之间的事情，锦绣有什么资格过问？”俞振发猛地站起来，往外走去，走到门边，他突然停下来，转过头看了陈秀蓉一眼，“我还是会来，每天都会来。” 发乎情止乎礼，俞振发觉得自己没做错，他的底气足着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有情有义 第一百六十四章有情有义 俞振发直接回了家。 但即便心不虚，可他还是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这些破事，于是，他敲了敲俞锦绣房间的门，让她出来。 俞家住的小院旁边有一道长长的小巷弄，过去俞锦绣经常和程廷经过这里，此时，她和自己的父亲站在这儿，觉得讽刺。 这段时间，父亲总是不着家，如果不是因为陈秀蓉的事情，恐怕他都要忘记有她这么个女儿了！ 俞锦绣不说话，她直直地盯着俞振发看，不卑不亢。 刚重生回来的时候，看见父亲，她是欣喜的。毕竟几十年后，中年的俞锦绣早就已经丧父，她忘记拥有爸爸的感觉，因此，见到俞振发的第一眼，她喜不自胜。 她以为这一世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她可以将俞振发留在家里，留住这个温馨美好的家。 可原来这个家是留不住的。 当俞振发心猿意马的那一刻，这个家就已经留不住了，即便他尝试过将偏离的轨道头给摆正，可方向已经偏了，就难以再回头。 俞锦绣看着俞振发，她想，只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她就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从这个家，倒戈到那个家去。 这样的滋味，实在是太残忍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还宁愿像上一世那样，毕竟一无所知，到了真相被揭发的时候，就不会这么痛了。 可是，这样的想法，又自私了点。 总而言之，无论如何都是错的，俞锦绣心里头乱糟糟的，她看着父亲，终于开口，“您说吧。” 听着女儿的声音，俞振发的神色微微一变。 过去，俞锦绣是从来不这样称呼他的，她总觉得这样的称呼显得生疏，若是想要尊敬长辈，只要放在心里，表现在行动上就好了，不必拘泥于这形式。 他们父女间的关系是亲昵的，那是在过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俞振发的声音很低，也有点沙哑，他是个老烟枪，这么多年也没戒了烟，家里人总是念叨他。眼看着俞振发的确想要戒烟了，可去了陈秀蓉的家里，人家压根就不管他，什么事情都由着他的性子来，于是，他的烟瘾居然更重了。 听着他的声音，俞锦绣的眉心微微拧起。 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可以确定。 “我不喜欢她，也确定她的女儿做的事情不正确，所以就去揭发。”俞锦绣平淡地开口，慢条斯理，没有丝毫的怯懦。 俞振发难以想象俞锦绣居然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这是完全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俞振发怒不可遏，“秀蓉阿姨是我的朋友，小婉也整天叫我俞叔叔，我和他们一家人的关系很好，你在做这种事情之前，难道不应该知会我一声吗？光凭一句不喜欢，就能置人的前途于死地，锦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 因为激动，俞振发的脖子都红了，他瞪着俞锦绣，仿佛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与此同时，站在他面前的俞锦绣，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 俞锦绣也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父亲居然会为了外面的女人来呵斥她，质问她。 她抬起眸，目光冷淡，语气讥讽，“您的意思是，打狗也得看主人。” 话音未落，一阵疾速的风声，一记耳光重重落下，就在几乎要落在她的脸颊时，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好像身处在电影里，这剧情被按了静止键，她看见俞振发因为气急败坏而高高举起的手掌，也看见程廷站在她面前握住俞振发的手腕时清冷的背影。 在这之后，俞锦绣的脑袋才开始运转。 她没有想到，俞振发居然要为了陈秀蓉和她的女儿打她。 印象中，俞振发对她无比宠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别说打她巴掌了，就是指着她的鼻子厉声斥责都是少之又少的。 这一世没有，上一世也不曾。 俞锦绣突然笑了，声音冰冷，“现在是为了您的便宜女儿要来打我了吗？你还真的心疼陈秀蓉，还真是心疼她的宝贝女儿。只是不知道将来，您的便宜儿子和便宜女儿会不会好好回报您的恩情！” 就在这一瞬，俞锦绣突然不想管俞振发的事了，他要和陈秀蓉在一起，那就由着他去好了。那个女人蛇蝎心肠，总有一天会像上一世那样卷走他的房子和钱，将他丢在老人院里。 “你别给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俞振发甩开程廷的手，他气得发抖，早已顾不上家丑是否外扬，他冲着俞锦绣狠狠道，“你想要欺负她们那一家子的孤儿寡母，我不会让你如愿。小婉成绩好，想要换个学校念书根本就不是难事，她的前途绝对不会因为你的‘不喜欢’而受到牵连！” 俞振发想要将程廷推开，不想他就像一棵大树，早就已经深深地定在了俞锦绣的面前。他没有往边上挪动半步，像是非要守在她的面前，保护着她不受伤害。 可即便如此，他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没有焦急，没有不安，没有慌张，没有不忍，他只是平静地站在她的面前，等待着她出声。 于是，在俞振发愤而转身的时候，俞锦绣淡淡地出声。 “您可以给她换学校，但我也会带着所有的证据跑到她的新学校去。我想，没有任何一个学校愿意接受一个学习成绩优异但道德败坏的孩子，如果不相信的话，您大可以试试，反正您有情有义。” 话一说完，俞振发回过头，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可面前的到底是他的女儿，难道还真的能一而再动手不成？ 更何况，像一座大山的程廷就一直挡在她的身边，不让他接近。 程廷终于转过头，他低下眼看着俞锦绣，皱了皱眉。即便在最委屈的时候，她也不会落泪，可是，这样的坚强，令他不舍。 “走吧。”程廷搭了搭俞锦绣的肩膀。 程廷是他的下级，过去无比敬重他，此时此刻，他的目光之中却充满着漠然。 这一刻，俞振发突然觉得俞锦绣让自己丢尽了脸面，他丢下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转身离开。 他没有回家，去的是陈秀蓉家的方向。 俞锦绣气极反笑，却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劝自己应该想开一点。 第一百六十五章扑朔迷离 第一百六十五章扑朔迷离 俞振发走开了，程廷的手却还是握着她的肩膀。 俞锦绣不知道程廷怎么又来了，可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总是在她面前出现，难道只是出于偶然吗？俞锦绣侧过脸，目光落在他的手掌上。 他这才自然而然地缩回手，眼神坦荡。 “今天的事，谢谢了。只是拜托你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情传出去，对他的影响很大。” 俞锦绣的声音很低，可再低的声音，还是落进程廷的耳中。 “他这样对你，你还为他说话？” 俞锦绣笑了笑，“那还能怎么样？难道直接跟他脱离父女关系吗？就算将来不会在一个家里生活，我也不可能完全不理会他的。” 事到如今，俞锦绣已经接受了现实。或许俞振发的心是暂时不会再回到这个家里了，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让陈秀蓉如愿。 她想，如果她的父母终将离婚，那也得是她母亲的选择，而不是在陈秀蓉的登堂入室之下被动离开这个家。 “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来找我。”程廷看着她，似是云淡风轻，可话说到一半，又怕她有所误会，又解释，“之前是我不好，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说清楚就好了，还非得勉强你。” 之前，程廷是想要逼着俞锦绣说实话，可哪有这么多的实话？她最心底的声音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那他再坚持也没有用，到了最后，反倒连朋友都没得做。 照理说，程廷根本就不缺朋友，以他的性格，只有他愿不愿意和别人相处，断没有他上赶着人家的时候。 程廷说的话站不住脚，可俞锦绣也没有深究。 被自己的爸爸这样教训一顿，说不难过是骗人的，即使最后她也没有落下风，可想到父女俩居然会因为这样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她还是觉得悲伤。 一些伤害只要造成，他们父女间就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毫无芥蒂了，这些道理，俞振发难道不懂吗？ 那天晚上，程廷一直陪在俞锦绣的身边。 八十年代的雅城没有酒吧，但有小酒馆，俞锦绣和程廷坐在小酒馆里，点了一盘花生和一盘牛肉。她不善酒力，就只是小口小口喝着，说是想要找个机会诉诉苦也好，借着酒精忘记心头烦闷也罢，都好解释。 俞锦绣先是一小口接着一小口喝着，到了后来又是一小杯接着一小杯喝着，到了最后，她都快要拿起酒瓶，对着瓶口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 程廷拦住了她，“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想回家。”俞锦绣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她仰起脸，脸颊上是一抹淡淡的红晕。 “回到家里，倒头就睡，今天的事就过去了。如果再喝下去，明天早上醒来，你会不舒服。”程廷架着俞锦绣的半个身子，付了酒钱，将她拖出店面。 俞锦绣还在唧唧歪歪的，程廷蹲下来，背起了她。 “你听话。”他的声音很低，她突然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趴在他的背上。 她就像是一只树袋熊，抱着大树，就再也没有松开。晃晃悠悠之间，她竟然睡着了，程廷说得没错，喝酒不能过量，这才是正正好。 因为在这不深不浅的睡梦中，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陈秀蓉、林小辉、林小婉、楚琴、叶世宏，还有她的父亲……这些总是在现实生活中想方设法膈应她的人，终于在她的梦中收拾好包袱，去了九霄云外。 而仅存的，是她在现实世界里想要靠近，却又不得不与他保持距离的那个人。 程廷把俞锦绣送到家门口。她这样醉醺醺，他总不可能把人丢在院子里转身就走，因此，即使他真的万分不情愿，还是把她放了下来，扶着她，敲响了俞家的门。 他与俞锦绣之间的感情显得扑朔迷离，一时合，一时分，陈婉妹看见他也很诧异。但对于程廷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正了不得的是——他不希望俞锦绣的家人每每在喝得烂醉的情况下被他送回去。 如果陈婉妹好好琢磨一番，指不定把他程廷想成什么人了！ 听见敲门声，陈婉妹走了出来，看着俞锦绣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样子，程廷也只能认命，“阿姨，锦绣喝多了，我送她回来。” “又喝多啦？”陈婉妹也很惊讶，想从程廷身上把俞锦绣接过来，可这丫头就像是被五零二胶水粘在别人身上似的，死活也拉不走。 无奈之下，程廷只好扶着她进房，看着她躺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这才算完。 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几个月前，他送她回家，从此两个人之间开始了并不太狗血的纠缠史。而几个月后，他以为他们已经一刀两断，可还是与她偶遇，最终又重现了一回当初的种种景象。 或许说出来俞锦绣不会相信，可是今天，他们之间的见面，真是偶遇。他的朋友就住这附近，他上朋友家里吃了一顿饭，离开的时候听见俞家边上的弄堂里激烈的争吵声，听出了俞锦绣的声音，他这才出现。 “小程，你先回去吧，我会照顾好锦绣的。” 这么晚了，跑到人家家里来打扰，程廷也觉得不太好意思。只是他没想到，即便是到了这个时间点，俞锦绣的家人们居然还是没有回来。 俞振发在单位加班，俞承国和对象约会去了，至于俞承光，作为家里餐饮店的顶梁柱，他可没有这么早回家的道理。这是陈婉妹对程廷说的，他一想，陈婉妹好像并不反感自己。 陈婉妹很客气，和上一回一样，硬是把他送到了家门口。程廷礼貌地向她告别，正要转身，陈婉妹却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小程啊……” 程廷停住脚步，看着她。 陈婉妹不善言辞，从来都是这样，此时她想要对程廷说些话，也像是鼓足了勇气。沉吟了太久，她终于开口，“你说说你和锦绣这算是什么事？你们俩究竟还有没有处着？” 陈婉妹是真的操心女儿，她看着程廷，心里也感慨。她本来是不接受这个孩子的，可后来看俞锦绣和他处得好，也就只能同意了。没想到两个人好好的，突然又闹了别扭，这两人究竟还能不能好了？ 陈婉妹是个实诚人，自己琢磨不明白，就只好开口问程廷。 没想到，程廷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支支吾吾半晌，就在陈婉妹决定随这两个年轻人去的时候，程廷又突然开口了，“阿姨，总之只要锦绣愿意，我就会陪着她。” 说完，他像是担心陈婉妹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陈婉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过去她从来没有发现，这孩子的眼神，居然明亮又笃定。 第一百六十六章同事之间的革命情谊 第一百六十六章同事之间的革命情谊 那天晚上，俞振发终究还是回家了，虽然很晚，但好歹他还记得自己真正的家在哪里。 陈婉妹面对晚归的俞振发，什么都没有说，倒是俞振发自己耐不住性子，开了口，“今天晚上锦绣和我吵了一顿。我没忍住，差点打了她。” “你打她？”陈婉妹的脸色一变，到底还是没有真正责怪俞振发。 她习惯了，这么些年，他们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抱怨俞振发的话，因为她总觉得男人也不容易，辛辛苦苦撑起了这么一个家，他的付出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 可是后来，俞锦绣告诉她，一切不是这样的。这个家，是她与俞振发共同经营的家，即便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即便她从来没有为家里赚过一分钱，可是，他们的付出却是对等的。 将儿女拉扯长大，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于这个社会来说，男女地位很难做到完全公平，但是，她不能妄自菲薄。 俞振发的心情并不好，他靠在床上，想要拿一张报纸来看。 可是，这些报纸他早就已经看了个透，在单位的时候闲来无事，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翻阅这些新闻，看到最后，他甚至能把一些片段给背下来。 他早就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忙得焦头烂额，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的俞书记了。俞书记的年纪大了，后来者居上的年轻同志们开始在单位挑起大梁，对于物资局来说，他不再像过去那样重要。 其实也就五十多岁而已，离退休还有好些年，他却变成了一个只能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的老大爷。 俞振发实在是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感。 他看了身边的妻子一眼。 陈婉妹刚收拾好厕所和厨房，顺便洗了衣服，即便现在她每天都要去店里，但家里的事情也总是有人得做。掀开被子，陈婉妹刚想要往床上躺，俞振发叹了口气，“锦绣也真是太离谱了，她好端端去折腾别人干什么？大家都是同事而已，你不工作，不理解同事之间的革命情谊。锦绣大概是想要帮你出头，你有事没事也劝劝她，别让这丫头想偏了……” “老俞。”陈婉妹深吸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打断丈夫的话，“你在外面做些什么，我不管。但是你至少不能伤害我们的孩子，不能做伤害我们孩子的事情啊……” 俞振发一愣，皱起眉，摆摆手，“母女俩一个德行！” 说完，他把被子一掀，侧着身子，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陈婉妹就听见了他打呼的声音。 第二天早晨醒来，神清气爽，俞锦绣庆幸自己终于听了程廷一回，没有喝太多的酒。她的酒品不错，酒量却不行，喝多了不会去折腾别人，只会折腾自己。 昨天是真的被俞振发气坏了，她才想要借点酒精纾解纾解自己的情绪。好在平日里她的生活不说一帆风顺，到底还是如意的，真正伤心难过的时候，也不过这么几天而已。 被从小将自己放在掌心里宠爱的爸爸怒目而视，还差点被呼了个巴掌，说不心寒是骗人的，即便没有真的落下泪，心里却揪着慌。 陈婉妹还是给他们几个孩子准备了早餐，俞锦绣换好衣服出来，俞承光叹了一口气，“姐，好久没见，我都想你了。” 俞锦绣噗嗤一笑，“小伙子生意做得不错啊，整天不着家。” 过去俞锦绣总觉得俞承光还小，虽然聪明，但很难挑起大梁来。可是，这段时间，这个弟弟的种种表现，却着实让她刮目相看。 他将自己在店里的时间分配得极好，即便俞锦绣很少过去，可他还是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之前俞锦绣顺嘴提了一句的账本，他都做得极其一目了然，让人惊讶。 究其原因，俞承光还是那么一句——跟着姐姐有肉吃。 姐弟俩吃着母亲煮的白粥，配着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闲聊了几句，俞承国就出来了。他难得会睡得这么晚，此时俞锦绣一看他的眼圈，像是熬了好几夜似的。 俞承光吓了一跳，“大哥，都快要当新郎官了，怎么反倒显得昏昏沉沉起来？你得保养一下了，否则结婚那天要被薇薇姐那边的亲戚嫌弃。” 俞锦绣也在笑，“是啊，薇薇姐打扮得这么好看，你就一脸风霜的……” 话没说完，俞承国已经拿了两个白面馒头，一人嘴里塞了一个，“吃你们的！” 俞承国没有和他们开玩笑，他是真的没心力和弟弟妹妹闲侃。这两天，他被方薇薇那边的亲戚折腾得够呛，人家一会儿说要多些彩礼，一会儿又嫌弃四大样不够气派，也不知道是不是打趣着想要考验他，反正他是真的心力交瘁。 他没这么多的钱，虽说平时工资挺高，可也没存下多少。结婚的事情已经让家里人够操心的，让他再回家要钱？没门！ 俞承国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刁难，很多次他都想把公文包提起来撂挑子走人了，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人生这么长，总会有不顺遂的时候，除了忍着，还能怎么着？ 昨天晚上又和方薇薇吵了一架，回到家里已经不早了，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他就这么听着俞承光的呼声，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入睡。 吃完早餐，他提着公文包去上班，双脚一踩就要上自行车，被俞锦绣给拦住了。 “哥，等一下。” 俞承国回头看了一眼，从车上下来，“时候不早了，我得去上班了。” 俞锦绣笑了笑，把他的公文包拿了过来。 俞承国不知道俞锦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知道这丫头一向古灵精怪的。直到俞锦绣拉开他公文包的拉链时，他才回过神来，一手按住了俞锦绣身上背着的袋子，“你在做什么？我不要？” 俞锦绣的身上背着的袋子很时髦，比麻袋还要大，那是她从林清店里淘的，能装下不少的东西。可即便如此，一叠一叠的大团结往里面塞，还是有些吃力的。 八千块钱的大团结，用报纸包着，看起来像一堆大小一致的“砖头”，俞锦绣推开俞承国的手，往他的公文包里头塞钱。 “哥，亲兄妹都要明算账，这是承光店里拿出来的分红，不多不少正好八千块，你先留着用。” 第一百六十七章分红 第一百六十七章分红 俞承国听得迷迷糊糊的，“分红？你们给我分红干什么？” 俞锦绣莞尔一笑，“你是我们店里的‘股东’之一啊。” “股东？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店是你们自己的，我从来没有出过一份力，不拿你们的钱。” 俞承国是不会收钱的，他这性格，俞锦绣和俞承光都了解。俞承光自问肯定拿这倔脾气的大哥没办法，所以把这棘手事直接丢给了俞锦绣。 “哥，你的记性太差了。”俞锦绣扶了扶额，无奈道，“小时候你给了我们这么多零花钱，我们都存着呢。这次一股脑全丢进店里当启动资金，赚到的钱，当然要跟你一起分了。” 俞锦绣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解释了一遍，俞承国明白了一些，可还是觉得云里雾里的。 他是家里的老大，爷爷最疼他，小时候给他的压岁钱和零花钱都比给锦绣和承光的多。虽说老爷子总让俞承国保守秘密，可他的妹妹和弟弟是何等机灵？于是每每演变到最后，俞锦绣和俞承光想买糖吃又没钱的时候，就会找上他。 俞承国很慷慨，从来就不会拒绝他们。 这一次，弟弟妹妹说要去做点小生意，俞承国很支持。他们的性格，他很清楚，四平八稳地待在办公室里的工作一点都不适合这两个人，后来，生意越做越好，俞承国也高兴，他只是没想到，这生意到了最后居然有他的一份。 谁都知道这年头的八千块钱有多少分量，在连万元户都不多的年代，俞锦绣和俞承光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拿出八千块钱来？ 他想推辞，可俞锦绣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最后，他只能摇摇头，说道，“你们这店也只是刚起步，赚不了多少钱。就算真的要给我分红，也不可能有八千！分三份吧，我拿两千，行不？” “不行。”俞锦绣笃定地摇摇头，“分红是真的，整整八千块。但这八千块钱的确有我和承光的一份，我也不瞒你。哥，你要结婚了，正是要花钱的时候，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回家要钱。这些钱你先拿着，有用的话就用着，用不着，那就和嫂子去吃吃喝喝，以后过日子用得着。” 俞锦绣就一字一句说了一通话，俞承国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着俞承国懵懵然的表情，不由笑了笑。 她比谁都清楚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段时间，方薇薇的家里人对俞承国诸多刁难，其实说起来他们也么有安什么坏心眼，只是心疼女儿，想要为女儿的未来创造更好的条件而已。方家并不缺钱，即便真的加了彩礼的价，等结婚之后也是把钱给小俩口留着的。可是，俞承国却不清楚这一点。 对于俞承国来说，这是不尊重他，是不够尊重他和方薇薇的感情。 方薇薇被夹在父母亲戚和俞承国之间，身心俱疲，两个人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即便后来他们还是结婚了，可这些琐事到底伤了他们的感情，往后生活中一有矛盾，他们就会像山洪暴发一样将所有的陈年旧事翻出来，折腾得要命。 暂时看来，这一切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还能遏制在萌芽状态。 其实说起来，根本就没多大事，俞锦绣不忍心俞承国心力交瘁，也不忍心看着方薇薇在这段婚姻之中受尽委屈，于是她和俞承光一合计，把这笔钱拿了出来。 “哥，物质的问题是最容易解决的，不要因为这么点钱，伤了你和嫂子之间的感情。嫂子是个很好的人，我们都喜欢她。” “你怎么知道……” “嫂子最近看起来心不在焉的，都没心思和我出去逛街了。她也没跟我说多，但我猜你们俩最近应该闹得挺不愉快的。哥，嫂子是要和你度过余生的人，对她好点，多心疼心疼她。” 俞承国一直觉得自己这妹妹还只是个小孩子，没想到这会儿这小孩子居然还反过来劝说起自己来。 “哥，你别看我们这只是小本生意，能赚不少呢。这些钱你先留着花，以后我和承光结婚的时候，你也要出钱出力。” 俞锦绣笑眯眯的，俞承国知道她是怕自己不愿意把钱收下。他的手握着自行车的把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于是俞锦绣说道，“那我就去把钱放你房间里，你有空的时候拿到银行存了。” 说完，俞锦绣就小跑着回屋了，看着她的背影，俞承国终于笑了起来。 阳光明媚的清晨，他骑上着车去单位，一路上，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团迷雾好像终于消散开来。 很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俞锦绣和俞承光知道他这段时间过得很为难，并没有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是直接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弟弟妹妹长大了，开始学着为他分忧解难，既然如此，他又哪来的理由让眼前的生活陷入困顿？ 不过是一些小小的问题而已，或许方薇薇的家里人难以纠缠，但只要他将自己的理性和情感结合在一起，所有的困难终将迎刃而解的。 天色似乎变得愈发晴朗，想到昨天与方薇薇分开时她微微发红的眼眶，俞承国恨不能马上冲到她面前去。 他要告诉她，所有的问题都会解决的，只要他们手牵着手，总会跨越一道道关卡。 而在俞承国豁然开朗的时候，俞锦绣已经将这一叠钱放在了他床头的柜子里。 实木的柜子里，放上了一大叠大团结，俞锦绣关上了抽屉。 俞锦绣开始回忆。 俞承国的事业发展是很顺利的，他调了好几次岗，最后在市府里当了一官半职。但时代在发展，通货在膨胀，公务员的工资再高，也没个体来得高。俞承国虽然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可到底是没有享受过多奢侈的生活。 还是得留点钱，以备不时之需啊。 今天她说了老半天才说服了俞承国收下钱，这太麻烦了，俞锦绣琢磨着下回等俞承国手头不紧的时候得骗他在他们店里投资点钱。 这样一来，以后他们再想给他“分红”，那就是名正言顺的事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留得青山在 第一百六十八章留得青山在 俞锦绣还是和程廷恢复了联系。 这年头没有手机，连电话都不怎么普遍，虽说俞家和程家都有电话，可电话就摆在客厅里，总不可能当着家里人的面靠在沙发上煲电话粥，一煲就是数个小时。毕竟对于家人们来说，他们的关系还是不清不楚的。 俞锦绣和程廷成了朋友，可她有一个要求，程廷不能再到处说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更不能表示他们俩在处对象，程廷沉吟了片刻，终于答应下来。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相信总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把俞锦绣带到大家的面前。可在这之前，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必须达成共识。 詹妮和谢运时不时会出门去约会。在后世，对于相亲认识的两个年轻人，只要他们在第一次见面之后还是会保持联系，那大家就默认他们是答应和对方处着了。而在一九八三年的今天，也是如此。 即便詹妮和谢运什么都没说，可彼此之间还是心照不宣的，毕竟大家都不是吃饱了撑着，如果对彼此没什么意思，谁愿意这样跟对方耗着？ 詹妮好像收了收心，除了逛街买衣服，她哪儿都没去，俞锦绣一个电话，她不是和谢运在外边，那就是在去外边的路上。 詹妮的妈妈放心不下，在电话里叮嘱俞锦绣，“锦绣啊，谢运是个好孩子，看起来不声不响的，但我信得过他的人品。詹妮心野，你帮我多劝劝她，让她安下心来，踏踏实实和谢运过日子得了。” 俞锦绣笑了，“阿姨，你怎么知道谢运是个好孩子呢？” “他对他奶奶好啊，对我也好。詹妮，你别笑话阿姨，阿姨这辈子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阿姨懂得用心去看人。一个孩子只要孝顺，那就一定坏不到哪儿去。” 詹妮的妈妈说，只要一个男人够孝顺，那就坏不到哪儿去，对这一点，俞锦绣倒是不敢苟同的。 后世有多少婆婆妈妈的社会新闻，那里头不少男人看着是个好人，可愚孝得很，这世上所有人都跟他没关系，只要护着自己的妈就好了。这类人俗称妈宝，而后世由此闹出的有关于婆媳问题的纠纷，几乎成了一个难以被攻克的千古难题。 当然，这暂时不在她可以和詹妈妈的讨论范围之内。 她答应下詹妈妈的请求，把詹妮约了出来。 还是在林清的店里，两个女孩子一碰面就叽叽喳喳个没完，把店里好看的衣服试了又试，最后选了几件。 说到谢运，詹妮并不反感，只是拿他的鬓角来调侃，“我说他这鬓角太老土了，他不搭理我。后来我说在咱们城市，留这样鬓角的都是老古董，和这副模样的他出去，别人笑话的是我。” “所以他就真的去剪了？”俞锦绣问。 詹妮很得意，“对啊，被我骗去的。” “那他对你很好。”林清笑着说。 詹妮撇了撇嘴，像是不太同意，可琢磨了一阵，却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反驳方式。她终究还是想不通自己和谢运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可是，旁观者却早就已经看得明明白白。 林清与俞锦绣相视，微微一笑。詹妮皱了皱鼻子，一副咋咋呼呼的模样，“喂，你们俩别这么神神秘秘的，欺负我没你们俩聪明是吧！” 林清和俞锦绣又笑作一团，詹妮站在一边，佯装发怒地瞪了她们几眼，最后还是笑出声来。 来这么一趟，俞锦绣本来是想听詹妮妈妈的话，好好劝詹妮一通，可是现在，她发觉自己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来。也许对于詹妮来说，旁人的意见并不怎么重要，因为在感情中，对于她自己的感受，她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而她最终会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即便走的路途稍稍遥远了一些，也不要紧。 俞锦绣和詹妮又是大丰收，买了好几件换季穿的时髦衣衫，刚要离开，林清突然叫住了她们。 “不用再给我们打折了，够便宜的了。”詹妮笑着说。 自从那天的波折之后，詹妮和俞锦绣总是能以极其实惠的价格买走新衣服，用林清的话说，这额度都在当初她从施然那儿拿到的五千块钱赔偿里扣呢。对此，詹妮常在私底下调侃，没想到和林清成为朋友之后还能有这样的好处，真是捡到便宜了。 俞锦绣也想开开林清玩笑，一个回头，却见林清的嘴角带着温暖而又近乎于欣喜的笑意。一直以来，林清都是一个特别平静的人，倒不是喜怒不形于色，她是真不觉得有什么事是值得大喜或大悲的。 可是现在，她的笑容却透出几分羞涩来。 “我要结婚了，下回有空，我带他出来请你们吃饭。”说着，她顿了顿，又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每次和你们见面都在店里，显得不太正式。” 得知这个好消息，俞锦绣和詹妮兴奋了一路。林清不是一个善于委屈自己的人，她若是决定结婚了，那就必然是在对方身上看见了闪光点，而她愿意和这个人共赴余生。 “虽然她很少提起，可每次说到之前的那个对象，就显得跟被谁抽了魂似的。没想到她终于还是要结婚了，锦绣，你说这是不是对上一段感情的藐视？” 说到这里，詹妮的神情有几分落寞，她很少像现在这样沉静。 “不是。”俞锦绣没有多想，直接说道，“上一段感情之中的喜悦是真的，悲伤也是真的，但人不能背负着过往生活。” 俞锦绣也想过，明明上一世过得这么不快，可重生之后她还是能义无反顾地向前走，为什么？也许人生本来就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过程，不需要推翻过去，可目光总得投向远处，伤春悲秋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她的目光落到越来越远的地方，到了最后，她终于意识到过去的种种变得不再重要。 詹妮摆摆手，“你们说的话都太深奥了，我不明白。” 俞锦绣笑了起来，“总而言之，就是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詹妮，连我都开始逐渐明白的道理，你这么理智的人，会不懂吗？” 直到在交叉路口分别，詹妮都没有再说话，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看着笼罩在她头顶的影子忽长忽短，有些失落。 第一百六十九章喜极而泣 第一百六十九章喜极而泣 终于盼到了俞承国结婚的那一天。 俞家一直都是喜气洋洋的，大儿子结婚是多么大的日子，即便是差点和家里撕破脸皮的俞振发也开始着家了。 只是俞锦绣还是不愿意搭理他，想到那天他为了陈秀蓉和她的女儿差点狠狠地掴了自己一巴掌，俞锦绣就咽不下这口气。 她自问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但在关键时刻，谁都不愿意自己被人忽视。她以为对俞振发而言，她到底是重要的，可没想到，原来俞振发选择的终究是顺从自己的心。 俞振发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的？只为了自己过得更舒坦一些，他可以置自己的家人于不顾。 想到这里，俞锦绣的眸光沉了下来。 她给自己换上了最简便清爽的衣服，又将精致时髦的撞色针织裙塞进包里带着，跟陈婉妹说了一声，“妈，我得先走了，晚上我会早点到饭店的。” 陈婉妹答应了一声，“那你自己也得注意一点，别太辛苦了。” “知道了，妈！”俞锦绣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清亮清亮的，笔直修长的腿往二八大杠上一迈，双脚轮着蹬踏板，用后世的一个流行词来形容，这就是“元气少女”！ 整个过程中，俞锦绣压根就没有多看坐在沙发上的俞振发一眼。他把报纸收了起来，面带不悦，“她去哪里？” 最近俞振发和俞锦绣之间的关系是愈发恶劣了，自从那天的争吵之后，俞锦绣就开始没大没小，她甚至不愿意多跟他说一句话，而俞振发则认为自己是长辈，岂有向晚辈低头的道理？于是两个人虽共处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到底是没有任何的交流。 “锦绣去给薇薇化妆了。她说结婚当天一定要做最漂亮的新娘，这一整天她都会陪着薇薇一起的。” 化妆？这又是从哪儿想出来的旁门左道？就没见过心比她还要野的姑娘！ 好好一个女同志，在单位里上班多好，家里又不缺她挣得这么几个钱，可她就是不愿意安于现状，非得捣鼓着各种买卖。一开始卖盒饭也就算了，到底是民以食为天，他虽觉得不光彩，但也没法数落她，只能咬咬牙把心里的想法给忍了。 可现在，她的“业务”是越来越广泛了，大喜日子，她可是新郎官的妹妹，跑到女方家里跟着一整天算什么事？ “老俞，锦绣这不是在胡闹。化妆是她的兴趣，在业余时间发展自己的兴趣，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陈婉妹轻描淡写道。 俞振发压根就没想到陈婉妹居然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不悦地扫了陈婉妹一眼，将自己的怒气撒到她的身上，“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孩子对我不尊不敬的，你看在眼里，试过数落她一句？” “你差点打了他。”陈婉妹看着俞振发，平静地说，“锦绣长大了，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躲在我们身后的小女孩了。” 陈婉妹的语气太过于疏离，仿佛是站在外人的立场来教训他的不是，俞振发一惊，心底竟涌起了几分异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逆来顺受的陈婉妹像现在一样强硬。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婉妹变了，她开始有自己的主见。 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开始有自己的主见，俞振发发现自己不再是最有智慧与决断力的那一个人，他开始慌乱。 “她就是再大，也是我的女儿！我是想打她，但最终还是没有打！更何况，棒棍下出孝子，我做错了什么？” 俞振发愤怒的时候总是会显得脸红脖子粗，陈婉妹看了俞振发许久，突然觉得这个之前她无比崇拜的男人其实只是一只纸老虎而已。 他给自己披了一张虚张声势的外衣，家里的每个人都被她唬住了，可直到最近这段时间，她才发觉他并不是每一次都这么讲道理。 他不是神，是人就会犯错。 人无完人，陈婉妹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陈婉妹没有和俞振发争执下去，她像过去那样，顺从地应下他说的话。 “知道了，我会说她的。” 俞振发这才消了消气，哼了一声，“早这么说不就好了？非得我动怒。” 俞振发和陈婉妹吃了早饭之后就开始认真地打扮自己。穿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体面衣服，陈婉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低下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口红。 这是俞锦绣给的，她说只要抹上，就能容光焕发。 陈婉妹在自己的唇上轻轻点了点，鲜红的唇色的确衬得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妈，我和哥要去嫂子家接亲了！” 俞承光跑过来说了一声就往外跑，两兄弟到了院子里，突然想到忘了打领带，又匆匆跑了回来。陈婉妹难得一次没有满屋子忙活，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镜子，静静地看着两兄弟的身影。 孩子们越来越忙，她则越来越闲，在她不经意的时候，时光转瞬即逝。 “哥，你别着急啊，不就是接个亲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慢慢吞吞过去，嫂子才不舍得刁难你！” “俞承光，你给我在这儿耍嘴皮子，快走，没时间了……” 两兄弟爽朗的声音愈发远了，最后，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这屋子里。俞振发的双手背在身后，走到门边看了一眼两兄弟的背影，好脾气地笑了笑，“这两个小子……” 多好啊，孩子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世界。陈婉妹转过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着笑着，一滴泪从眼角的沟壑滑了下去。 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伤感的，只是突然静下来，心底多了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而已。今天是大儿子结婚的大日子，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今天了，往后还有二女儿，还有小儿子，他们最终都能与另外一个好孩子组建幸福的家庭，而她的使命似乎也逐渐完成了。 有人说，年纪大了，苦也捱够了，难过的事一天比一天少，开心的事一天比一天多。 到了最后，老人家已经哭不出来了，即便真的落泪，也不过是喜极而泣罢了。 第一百七十章人逢喜事精神爽 第一百七十章人逢喜事精神爽 对于陈婉妹心里的感慨，俞锦绣一无所知。 如果俞锦绣清楚陈婉妹心里在想些什么，一定会紧紧搂着她的肩膀，告诉她，谁说她老了？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而已，人生也才只进行了一半，谁说她的使命就此结束？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很多的地方要去，很多有意义的事情要办！ 坐在镜子面前的陈婉妹打了个喷嚏。 她擤擤鼻子，心道，谁在念我？ 长安饭店里，来来往往的宾客送上礼金，虎头虎脑的小朋友们从前台的小果盘里拿一颗奶油话梅糖塞到小嘴巴里，还不忘往兜里揣上几个，顺便仰着脑袋问自己的父母，“新娘子在哪里呀？我想去看看！” 坐在饭店临时隔出来的“化妆室”里，俞锦绣为方薇薇最后扫了一层腮红，又补了补口红。 这口红的颜色很深，却一点都不艳丽，想来也只有像方薇薇这样大方得体的女孩儿适合这唇色，因为当俞锦绣帮她把口红涂匀的时候，突然发觉她的端庄减了几分，气场倒是增了几分。 俞锦绣很专业，跟着方薇薇一整天的时间，时不时就给她补补妆。 虽说这年头的婚庆行业还未兴起，新郎官和新娘折腾了一整天也留不下个影像，按理说俞锦绣这妆就是补得再卖力，时间一过，也没办法在人的心上留下些许涟漪。 但是，俞锦绣始终相信任何一个女人都希望自己时刻以最美的状态出现在自己深爱的男人面前。 方薇薇忙里偷闲，调侃道，“锦绣，你说你这一行真的有市场吗？这么麻烦的事，难道大家真愿意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还连带着浪费一笔钱？” 今天的俞锦绣就是再操劳，也是不收钱的，一来是她自认为技术还不到能赚一波钱的地步，二来是方薇薇和她的感情这么好，她自然是得自告奋勇地帮忙，这是她身为小姑子的义务。 但是，现在不收钱，不代表她将来不靠这个额赚钱。俞锦绣和方薇薇来往甚密，两个人在私底下叽里咕噜讨论了不少有关于未来的规划，而在目前来说，俞锦绣是想要把自己的这一爱好发光发热。 方薇薇还有些怀疑，她生怕俞锦绣浪费时间做了无用功，俞锦绣也只能笑一笑，宽慰她放下心来。 在未来，彩妆业几乎是最挣钱的行业之一，谁的手往里头沾，谁就能赚得钵满盆满。当然，俞锦绣肯定不能在方薇薇面前说这个，否则人家或是担心她累坏了开始胡言乱语，或是紧张她走火入魔开始异想天开，总之怎么都不会是件好事。 “嫂子，这一行究竟会如何发展，我们先放在一边去。”俞锦绣帮方薇薇整理着头纱，从容地笑着，“我只知道，看见新娘子们满意的笑容，我是打心眼里满足的。” 头纱掩住了方薇薇的脸，她抬起眼的时候，眼中像是蓄了一层雾，朦胧又美好。 “人家都说结婚当天的女人是最幸福的，之后就会开始被生活磋磨，到了最后，感情随着美好的容颜一起，面无全非。”方薇薇淡淡地开口，看起来有些感慨，但不悲观。 听着方薇薇说的话，俞锦绣会意一笑。后世的确流行这么一句话——女人是一天的公主，十个月的皇后，一辈子的操劳。 只是，她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以方薇薇的智慧和俞承国的眼界，总会经营好他们的小日子。 “嫂子，你会幸福的，一辈子都会幸福。”俞锦绣看着方薇薇，说出的话突然变得煽情起来，方薇薇一怔，抿着唇笑了笑。 方薇薇的唇角扬起一个弧度，那是最坚定的笑容。 一切准备就绪，简单的小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俞锦绣把自己带来的衣服换上。 雅致的藏蓝色针织裙看起来很有质感，松散随性的发扎一解开，半长不短的卷发已经落在肩上，她没有化太浓的妆，只给自己的唇补了口红，看起来就已经足够自信。 俞锦绣走到母亲身边的时候，收获了大片大片的目光，对此，她只是温和一笑，云淡风轻。 “妈，你今天真好看。”俞锦绣挽上陈婉妹的臂弯，“要当婆婆了，以后你就有两个女儿，可不能偏心啊！” 人家都说最不好处的婆婆就是像陈婉妹的，自己有一个女儿，总是拿自己的女儿跟儿媳妇比，一不小心就偏了心。陈婉妹就是再落伍，也听得懂俞锦绣是在提醒她一视同仁。 一碗水端平说来很轻松，可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只要她想把这问题给想明白了，家里的矛盾必然不会成为形势多么严峻的问题。 陈婉妹知道女儿的意思，拧了拧她的鼻子，笑道，“我非要偏心，以后有好吃的都给你嫂子吃，有好玩的都带你嫂子去玩。” 听见她说的话，俞锦绣也咧着嘴笑了笑，没心没肺的。 陈婉妹不善交际，女儿往边上一站，她的底气立马足了不少，母女俩一起在宴客席站了一会，见到来宾就微微一笑，寒暄几句。人人都是先道一句恭喜，再夸俞家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玲珑剔透的闺女，多好的福气，羡煞旁人。 陈婉妹听着他们的夸赞，乐得合不拢嘴，除了谦虚地摆手念叨着不敢当不敢当，她也说不来多冠冕堂皇的话。 俞锦绣很少见母亲笑得这么欣慰，心底也像是弥漫着吹散了的棉絮，细腻而又充实。 俞锦绣温柔地笑着，目光落在每一个来宾的身上，笑容一直都没有消散，直到看见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一个人。 高挑的身影，保守端庄的打扮，眼底有怯生生的惊惶，唇角却带着几乎不可察觉的喜色。 这人不是陈秀蓉，还能是谁？ 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她是来砸场的？俞锦绣脸色一变，想要冲上前去狠狠质问她一番顺便把人赶走，可陈婉妹却拉住了她的手。 “锦绣，”陈婉妹摇了摇头，逼视着俞锦绣澄澈的眼睛，“今天是你哥的大喜日子，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胜利者的示威 第一百七十一章 胜利者的示威 后世的小学生们吵架的时候总是会说一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俞锦绣要脸，陈婉妹要脸，因此，此时此刻，她们只能站在原地，等待着陈秀蓉一步一步向她们走来。 陈秀蓉走了过来，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交到陈婉妹的手上。 这红包不厚不薄，与其他宾客的差不了多少，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好的心思，居然舍得在俞承国的婚宴上随一份人情。 “恭喜。”陈秀蓉微微一笑，之前谄媚的神态已然消逝。 冲着俞锦绣，她怎么可能笑得出来？自从林小婉被退学，家里就再也没有过欢声笑语，孩子是个死心眼的，每每看见弟弟的书本总是一脸愁容，陈秀蓉能怎么办？她也想要让俞振发帮帮忙，可林小婉到底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即便他真的想帮，也是力不从心。 人家学校的校长和他一搭上联系，第一个要问的就是这孩子是谁，听说是他同事的女儿，这同事又只不过是一个临时工，他们也就兴趣缺缺了。 不是非帮不可的忙，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陈秀蓉打心眼里怨恨俞锦绣，可她现在还想要在俞振发面前装出贤良淑德的温婉样子，总不能在这会儿功亏一篑吧？若是让俞振发觉得她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泼妇，恐怕林小婉未来的好日子就更悬了！ 于是，陈秀蓉只能选择忍。 可明面上不能与陈婉妹母女俩对着干，暗戳戳进行总没什么问题吧？所以她来了。她挑了自己衣橱里最好的衣服，还特地去美发店做了个发型，临出门的时候林小婉垂头丧气地问她要去哪里。陈秀蓉握着林小婉的手，温和地说，妈妈是去膈应那对害人精母女的。 是的，就是害人精，如果不是因为她们，她的乖女儿现在已经准备着下学年直接进市二高念书，安枕无忧。 陈秀蓉看着俞锦绣，几乎要咬碎牙，她恨恨地瞪着这人，一张嘴，却是满满的祝福，“锦绣，听说你哥哥要结婚了，我特地来恭喜你们的。” 陈秀蓉看着俞锦绣把话说完，话音落下，目光转到陈婉妹的身上，笑意盈盈。 这神情，俨然是胜利者的示威。 俞锦绣冷冷地看着她，“红包拿来了，祝福也送到了，你可以走了。”她一抬手，指着大门，“大门在那里，不送了。” 俞锦绣学不来惺惺作态，她不喜欢陈秀蓉，那就是打心眼里的不喜欢。与楚琴相比，她认为陈秀蓉才是更可恶的。 因为前者的阴谋与攻击都在她可以抵御的范围之内，她可以沉着应对，顺便给予对方强有力的一击，对于她而言，楚琴无法造成她的威胁。 可是陈秀蓉不一样。陈秀蓉是冲着陈婉妹来的，就好比此时，她冲着陈婉妹笑了笑，“你女儿说话太冲了，我想和你谈一谈，行吗？” “不——” “锦绣，你去看看你哥和嫂子准备得怎么样了。” 陈婉妹平静地打断了俞锦绣的话，一个眼神示意，目光坚定。陈婉妹的态度很少像现在这样强硬，俞锦绣总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撒泼打滚非要留在这里，毕竟这一刻，母亲的气场很重要，面子更重要。 俞锦绣走到饭店外面去，陈秀蓉就像是找回了主场，她一笑，眼角的纹路就全都出来了，这喜气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今天结婚的是她的儿子。 “你姓陈，我也姓陈，我叫你一声陈姐，不过分吧？”陈秀蓉笑着问。 凭良心说，连陈婉妹自己都知道她根本就不是陈秀蓉的对手。即便陈秀蓉这几年的日子过得不太好，可她这人就是有一股劲儿在，这股劲儿一使出来，陈婉妹就显得朴素而平凡。 可即便如此，陈婉妹还是没有退却。 “不用叫我姐姐了，我们俩也不太熟。”陈婉妹平静地说。 她的笑容早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局促和不安，可即使到了最无法招架的这一刻，她还是谨记自己的身份。 她一直认为自己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可俞锦绣却无数次拉着她的手，坚定地告诉她，作为母亲，她是最伟大的。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辛苦抚育了三个优秀的孩子，她当然可以坚定地挺起胸膛来。 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为了三个孩子，她也不能退缩，不能躲闪。 至于俞振发，她不再强求，他是要求她继续做他的妻子也好，想让她收拾包袱走人也好，都不是最重要的，一切都得等俞承国的婚事结束之后再从长计议。 陈婉妹的气势不强，可她是堂堂正正的。 这幅不卑不亢的姿态令陈秀蓉皱起眉。 谁说俞锦绣不像她妈？ 像极了！就是这幅看起来倔强又云淡风轻的样子，最让她讨厌！ “陈姐，其实你也知道，振发的心早就不在你身上了。你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把话说清楚了，你们两个人领了离婚证，以后各过各的日子。” 狐狸尾巴彻底藏不住了，陈秀蓉一开口就是趾高气昂的。 “是老俞让你来跟我说的吗？” 这些话，不是俞振发说的，俞振发甚至从来没有承诺过她任何与未来有关的蓝图。可是，陈秀蓉已经憋不住了，当她看见自己的女儿受人欺负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只有紧紧抓住手中的一切，将来才不会受制于人。 陈婉妹的眼神微微游离，陈秀蓉一噎，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是，就是振发对我说的。你现在就答应和他离婚，他还敬你是一个洒脱的人。如果你非要死缠烂打，那到时候我们三个人闹得都不好看，一不小心还会把孩子牵扯进来，你舍得吗？” 你舍得吗？陈婉妹突然笑了笑，笑容酸涩，并不好看。 她摆了摆手，无力地说，“这话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说。我和老俞三十年夫妻了，就算真的不过，也得我们俩自己谈。”说完，她抬了抬下巴，冲着门外的方向，“你先回去。” 陈秀蓉没想到陈婉妹的反应居然是平淡的，即便看起来心力交瘁，可她到底还是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 陈秀蓉一恼，更不愿意败下阵来，便没好气道，“回去？我凭什么回去？我送了礼金，得进去吃喜酒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遮风挡雨 第一百七十二章 遮风挡雨 陈秀蓉把话一撂就往里面走了，陈婉妹将视线从她的背影收了回来。 “婉妹，恭喜你了！没想到你儿子这么早就娶媳妇儿了，你以后可以享清福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陈婉妹的思绪，她回过神，笑着摆摆手，“不早了，承国都二十七八了。”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婉妹打扮得真好看，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真喜庆啊！” 听着身后人忽而响亮忽而低沉的声音，陈秀蓉冷冷一笑。 陈婉妹哪儿年轻了？那张老脸耷拉下来，就像是五六十岁似的，站在俞振发身边一点都不般配！陈婉妹哪儿喜庆了？整天不死不活的，平日里连一抹笑容都不常显露，怪丧气的！ 陈秀蓉在心底暗暗腹诽着陈婉妹，心情好了点。男人都是视觉上的动物，虽说俞振发从来很少在她面前抱怨陈婉妹，可她心里也清楚，俞振发不愿意和自己的正牌夫人好了，不就是瞧不上人家了吗？ 俞振发究竟愿不愿意抛妻弃子？关于这一点，其实陈秀蓉心里头还是有些忐忑的，可俞锦绣却有数了。 俞振发的人品不怎么样，陈秀蓉的人品也不怎么样，两个人芝麻看绿豆，就这么对上眼，就是拆也拆不开。 她努力过了，却无能为力。 俞锦绣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伤春悲秋，只是想要心平静气肯定也没这么容易，她低下头，自嘲一笑。 微凉的风轻轻吹起她额际的发丝时，一道声音也顺势飘了过来，“你是——俞锦绣？” 她回过头，看见对方的脸。 周周正正的五官，周周正正的气质，周周正正的打扮，这人有点面熟。也不用多想，俞锦绣便笑了起来，“你是方凯？” 方凯乐开了花，“你还记得我！” 能在这儿遇见俞锦绣，他很意外。之前在“红玫瑰”门口碰过两次，可到底是不怎么正式，方凯还想着是不是能有一个机会可以好好向俞锦绣自我介绍，没想到他这就被调了片区。 换了一个新的工作环境，他必须得适应之前从未感受过的新鲜事物，比如与更多同事相处，比如用有限的时间将无限的工作内容琢磨到极致。于是，俞锦绣这个人，到底是被他给淡忘了。 “你来这里是？”俞锦绣看了一眼饭店，又想着这年头下馆子搓一顿的人总归没那么多，便恍然大悟，“你也是来吃喜酒的吗？” 方凯点头，他是新娘子的堂弟，像今天这样的大日子，他肯定是要到场的。只是工作实在太忙，没有时间把堂姐从家里送出去，到底是有些遗憾。 方凯这么一说，俞锦绣才突然想起方薇薇好像是向她提起过这么一个人。身材高大，性格温良，子承父业做了个小警察，每天忙里忙外，但也乐在其中。这样说来，方凯就是这个人了！ 两个人还真没想到彼此之间居然还存在着几分微妙的“亲戚关系”，正感慨着缘分弄人，方凯突然问，“对了，刚才看你一个人站在路边，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你没事吧？” 方凯的眼神充满着担忧，他是真的担心俞锦绣。 起初在路灯下看见她时，他还没回过神来，只在想人靠衣装，但也不仅仅是靠衣装，真正的美人，她的优雅一定是由内之外散发出来的。他正瞎想着，一缕微风拂过，吹起了她的发丝，她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由骨子里透出的气质几乎是浑然天成。一时之间，方凯看呆了，再反应过来时，他才认出了她。 “没有，我和哥哥感情好，想到他以后就不在家里住了，有些伤感而已。”俞锦绣含含糊糊道。 其实这也不全是假话。 她和哥哥的感情虽不算亲厚，可从小一起长大，她若是真遇到了难事，第一个想到的不会是俞承光，只会是俞承国。从小到大，在她的心底，若说俞振发是一棵大树，那么俞承国就是一株小树。这两棵树就杵在家里，不论遇到了什么刮风下雨的糟心事，她都不怕。 没想到，现在，大树不愿意守在家里了，而小树也该离开，建立一个自己的家庭。 俞锦绣不爱为难自己，只是怅然若失而已。方凯还挺能安慰人，在边上念叨着，一会儿说俞承国以后肯定会经常回家的，一会儿说以后她就多了一个姐姐，她妈妈就多了一个女人，一家人其乐融融，小家庭就能变成一个大家庭。他说的都是最质朴的话，却真的说到俞锦绣的心底去了。 她想，或许是她太悲观了。 也许是因为陈秀蓉突如其来的反击，也许是因为这些天与俞振发的恶劣关系扰得她心神不宁，俞锦绣想，她是该振作起来了。 简单的婚礼仪式开始的时候，俞锦绣坐在离新人最近的那一桌。 俞锦绣挽着陈婉妹臂弯，一只手轻轻她的手上。 她的手不大，尚且不能紧紧包裹住母亲苍老的双手，可是，她在极尽可能地锻炼自己的臂膀，只为了能永远为家人遮风挡雨。 婚礼的流程与后世差不多，俞承国拿着话筒说了一番自己对妻子的爱意，而后感激双方父母的辛劳，最后又多谢宾客的祝福云云。方薇薇站在他的身边，穿着一身洁白美丽的白纱，纱裙拖在地上，走路的时候总不方便，她每往前走一步，她的妹妹就会帮她理一理裙摆，真挚而又温暖。 俞承国说了一通话之后，他将话筒递给自己的妻子。 方薇薇看起来很诧异，大概这是俞承国的心血来潮而已，之前两个人并没有商量过让她发言。女孩子嘛，脸皮子都薄，哪好意思拿着话筒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呢？正当大家都以为方薇薇一定会羞涩地推开他时，她居然接过了话筒。 方薇薇笑了笑，拿着话筒，视线没有投向台下的宾客。 俞锦绣不自觉地屏息，她看着陈婉妹，发觉自己的母亲也在期待，那是紧张而又骄傲的眼神。 她紧紧盯着俞承国，认真地说，“有人说女同志出嫁之后就要从夫，但我父母对我的教育是，我首先是我自己，之后才是别人的孩子，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所以，我在这里和你约法三章，结婚之后，我们还是能像现在这样互相尊重，深爱对方，行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方薇薇这话说得也真是怪肉麻的，什么爱不爱的，大部分宾客只在外国人演的电影里才听过这样的台词。 在不少长辈的眼里，女孩子家家就得矜持，就得乖巧温顺，在这样的场面，方薇薇争着抢着发什么言呢？ 对于方薇薇的大胆，有人不敢苟同，可俞锦绣听着她说的话，却湿了眼眶。 在上一世，她参加过不少婚礼，年轻时参加的是朋友们的，年纪大了参加的则是老朋友的儿女们的。 在婚礼现场，多少新人提起自己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而每每提到这些过往时，他们或是被当时的气氛感动，或是念及两个人在辗转之下终于走到一起万般感慨，最后总是会相拥而泣，久久无法平静。 这般那般的婚礼，并不是不打动人，可俞锦绣却从来没有哭过。 因为她深知感情有多脆弱。 之前还你侬我侬的一对爱侣，说不定在不久之后恶语相向劳燕分飞，之前还清晰嘹亮的情话，说不定在不久之后就被人轻易推翻，散落在风中，无声无息。 就是因为知道美好易碎，她才更加懂得如何珍惜，如何经营。 此时，方薇薇的眼中泛着泪，她直直地看着俞承国，并不是逼着他必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许下一个承诺。她只是想要在此时此刻提醒他，也提醒自己，勿忘初心。 谈恋爱的时候当然是对彼此有求必应的，对方提了什么要求，只要原则上没毛病，那就可以满口答应下来。可是结婚之后呢？婚后的生活枯燥乏味，有太多的难关要过，这个时候，两个人必须携手去闯过每一关。也恰恰是因为人生的不确定性，两个人在一起才更加要包容彼此，并遵循自己曾经在最稚嫩的时候许下的豪情壮志。 说到底，不过是搭伙走过一生而已，可其中的蜿蜒曲折，却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完全的。除了当事人，没人能解释，没人能体会。 方薇薇落落大方，可还是说得动情，当她忐忑地看着俞承国时，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俯下身，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俞承国将她揽入怀中，用力地点了头，方薇薇的笑容立马绽放开来，如最娇艳的花朵。 她很少流露出小女人姿态来，可现在，她的一颦一笑，却如此动人。 俞锦绣笑着，却感觉自己仿佛笑出了泪花。 重活一世，她必须活得通透，否则只能继续像上一世那样，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这日子没法过。她可以平静地面对一切，可以坚持自己的心，那是因为，该经历的或是不该经历的，她都经历过了，没什么可以让她太介怀的。可是，方薇薇不一样。 方薇薇比俞锦绣大几岁，以雅城人乐意算虚岁的习惯，就是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二十五岁而已。才二十五岁，她就已经深知自己想要什么，无法接受什么，俞锦绣打心眼里佩服。 有情人终成眷属，目睹一对新人动情的拥抱，台下也没人愿意说闲话了。俞锦绣看了一眼陈婉妹，调侃道，“以后我哥的心可就属于嫂子了，你心酸不？” “不酸。”陈婉妹也笑了，“你哥要是能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我比谁都开心，难道还真要跑去他们那儿瞎掺和？” 俞锦绣这就放心了，她一乐，慢吞吞道，“还是我嫂子运气好，遇上一个好婆婆。” 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祝福下从简易台上走了下来，方薇薇穿着高跟鞋不好走，难得撒了个娇，俞承国就扶着她去喝口水。两个人携手走着，方薇薇的父母突然走了过来。 结婚之后就得改口叫爸妈了，俞承国憋了好半晌，才憋出了这样亲昵的称呼，逗得老丈人和丈母娘乐得合不拢嘴。 俞承国平时不苟言笑，可在单位里也算是会做人的，这会儿面对方薇薇的父母，却很难为情，在不自觉间，耳根子都红了。 方薇薇的父亲笑着说将来就习惯了，又给了妻子一个眼神，方母立马会意，对俞承国说道，“薇薇看起来精明，但打小被我们惯坏了，什么事都不会干。你俩结婚了，有什么都得学着慢慢来，不要急，也不要怨，两个人和和气气，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父母的话，方薇薇的鼻子有点酸。 俞承国点头，“妈，您放心。我——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你俩结婚了，就都是我们的孩子，不仅仅是薇薇不能受委屈，你也一样。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跑来跟我们老俩口说，要是薇薇不对，我们绝不偏私，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 父亲说话时的语气就像是个刚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爷，方薇薇听着听着，又好气又好笑。她睨了父亲一眼，又冲母亲皱皱鼻子，“妈，你听爸这话……” 方母嘿嘿一笑，“这几天你俩都忙，没工夫收拾新房。昨天我和你爸去了你们新房一趟，把屋子收拾了。对了，还有之前承国拿过来的五千块钱礼金，我们用不了这么多，都给你们还回去了。” 其实方薇薇的父母还在礼金里多添了两千块钱，可深知两个孩子一定会纠缠着这两千块钱不放，那他们接下来就得对这两千块钱要不要拿回去争执个半天了，于是，他们没多说。 只是，即便如此，俞承国也已经够惊诧了，“爸，妈，那礼金是给你们的，你们拿着吧。” “这都是走个形式而已，收礼金的时候我们想在大家面前耍耍威风，看看未来女婿对我们家薇薇有多重视。现在我们已经在亲戚们面前出尽了风头，还留着这个钱做什么呀？当然是还给你们了！”方父拍拍俞承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就把这个女儿交给你了，你们俩得好好过日子，只要好好过日子，我们就放心了，别的什么都不图，什么都不求。” 方薇薇的父母说了这么几句，就回去继续招呼宾客去了，留下俞承国站在原地，心情复杂。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结婚之后，他就与方家成了一家人，对于这一点，之前他并没有这么清晰的概念。 直到这一刻，他心底这样的感受才更深了些。 看着沉默着的俞承国，方薇薇揩了揩眼角的泪，拉起他的手。 她淡淡地笑了笑，“如果感动，以后就多心疼我一些！” 低头看着温柔的妻子，俞承国紧紧回握她的手。 他重重地点头，款款情深，尽在不言中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失魂落魄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失魂落魄 该感谢的感谢，该敬酒的敬酒，婚礼结束的时候，俞家和方家的每一个人都累得要命。 自家人都是要留到最后一刻，送走宾客之后，俞承国一手搭着俞承光，一手搭着俞锦绣，三个人站在饭店外说话。 “承光，我搬出去之后，你就得是大人了。家里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是个男子汉，得撑起这个家。” 俞承光拍拍自己的胸脯，“放心吧，我现在长进多了！” 的确如此，自从餐饮店的声音进入轨道之后，俞承光就像是变了个人，或许是因为学会吃苦，或许是因为知道脚踏实地地珍惜现有的生活，他不再像之前一样莽莽撞撞的，反倒是成了大人模样。 十七八岁的年纪，也是该长大了。俞承国转而看向俞锦绣，对于这个妹妹，照理说他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可俞锦绣太爱逞强了，有时候明知道前方的路有多困难，她还是要咬着牙往前， 这个不管不顾的样子，让人无奈。 虽说咬着牙往前走，等回过神的时候也的确是发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不选择让自己更轻松一些呢？ 俞承国拍拍俞锦绣的背，“哥知道你跟以前不一样，是大人了。可在我心中，你还是以前那个遇到事情只知道往我后面躲的小姑娘。以后要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别总想着自己一个人撑着，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俞承国在告诉俞锦绣，即便他已经结婚，但这没什么，婚姻并不是让他潇潇洒洒地走进另一个家庭，而是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成长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如果家里出了事，他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从今往后，他们不仅仅是没有失去哥哥，更多了一个嫂嫂。 俞承国也不知道弟弟妹妹听明白了自己说的话没有，毕竟他从来就不善言辞，像现在这样煽情，更是头一遭。 俞锦绣点点头，看着亮堂堂的饭店大厅，笑着说，“我嫂子站在那里等你呢，快过去吧。” 俞承国回过头，看见的就是站在温暖的灯光之下冲着他微笑的方薇薇。好像是一切的冰冷全都被封存起来，从今往后他有了一个崭新的家，那个家将会给他带来新的生活，不仅仅是美好的生活，更有充满负担的时刻，可他相信自己，直到很多年后，还是能记得方薇薇此时此刻的笑容。 那是充满着信任的笑容。 俞承国往大厅里走，向着方薇薇走去，俞锦绣则和俞承光跟在他们身后，说说笑笑。而后，在一个人们无法预估的瞬间，方薇薇回过头，脸色一便，随后他们听见了尖锐的叫声。 “新郎的妈晕倒了！快来人！新郎的妈晕倒了！” 四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般往里冲，俞锦绣第一个跑到陈婉妹的身边。 看见陈婉妹的那一刻，她的心紧紧揪在一起。 陈婉妹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大家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每个人都离得很远，却是围绕着她的。精心挑选的衣服是鲜艳的颜色，可此时鲜艳的衣裳与她的脸色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俞锦绣从来没见过陈婉妹的嘴唇这么白。 上了年纪的人，保养又不太好，此时晕倒之后的模样绝对不可能像电视剧里那样唯美，看着妻子惨白的面色，俞振发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 “快送妈去医院啊！”俞锦绣第一个出声，所有人都像是立马回过神来。 于是在手忙脚乱之中，俞承国和俞承光冲了过来，围绕着的人群作鸟兽状散去。俞承国力气大，背起了陈婉妹就往外跑。 俞锦绣跟在后面，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或许应该等救护车过来？可这年头已经有救护车了吗？医疗水平已经如此发达了吗？陈婉妹还等得住吗？ 她的脑袋里是乱糟糟的一片。 的确，她在想，陈婉妹能不能撑到医院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世的陈婉妹是在四十多岁的时候离开的。连五十岁的生日都没有过，走的时候，大家都很惋惜。 可这一世，俞锦绣一直叮嘱陈婉妹加强锻炼，更何况她时不时提醒母亲去医院检查身体，一切并无异样。医生说陈婉妹的身体情况比较好，没什么好担忧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是说俞锦绣多虑了，却是带着真诚的笑意。 既然如此，她怎么会晕倒？ 脑袋里像是装着一个鼓，有人轻轻敲着鼓，可一声一声，还是让她心乱如麻。 方凯走过来的时候，俞锦绣仍旧失魂落魄。 他看着她，不忍地说，“你别担心，刚才空气不流通，阿姨又累了，所以才会晕倒的。肯定没什么大碍，送到医院去就好了。” 方凯的好意，俞锦绣全都能明白，可始终提不起精神来。她胡乱地点点头，沉默着往前走。 并不是每个人都去了医院。 俞承国背了陈婉妹跑了半路，见着一辆出租车，把人往出租车里一塞，他们让大家先离开。 “没什么事，我看她脸色也好点了。”俞振发对着亲友们说。 亲友们虽然放心不下，可到底也知道自己就是真的跟到了医院也没什么实质性的用处，于是便点点头，个个都说明天再来打听情况。 俞锦绣心急如焚，想要让司机快点开车，可又不得不与亲友们道别，正当俞承光把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突然看见了一道身影。 夜深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将路灯投下的暖黄色的光盖住了一大片，可即便如此，俞锦绣还是能清晰地看见那个躲在人群最后边的人。 那踌躇不定的身影，那像是开口却最后隐忍下来的欲盖弥彰，以及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焦虑与忐忑，都深深地印在俞锦绣的心底。 这样的陈秀蓉，即便是化成灰，俞锦绣也记得。 与此同时，她更加没有办法忘记的，是俞振发将手压低轻轻一挥示意陈秀蓉先走时的温和与淡定。 她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看了俞振发一眼。 这一刻的刻骨铭心，她发誓自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一百七十五章逐客令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逐客令 万幸的是，陈婉妹并无大碍。当她看见医生点点头，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病人不应该太劳累或者是要加强锻炼的时候，俞锦绣悬在嗓子眼的心落回原位。 詹妮的父亲给陈婉妹安排了一个不错的病房，靠在单人病房，陈婉妹的意识逐渐清醒。 她睁开眼，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俞锦绣。 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这段时间，她的女儿越来越懂事了，知道心疼妈妈了。陈婉妹欣慰地笑了笑，却发觉自己浑身无力，连嘴角都扯不开。她闭着眼点头，对俞锦绣所，“妈没事。” 随后，一张张熟悉的脸都凑了过来。 有俞承国的，有俞承光的，有方薇薇的，这些都是好孩子，他们是真心担心她。突然之间，陈婉妹抿了抿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方薇薇吓了一跳，“妈，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别吓唬我们啊！” 陈婉妹笑着摇摇头，用力地抬手，将方薇薇的手握紧。她是真的心力交瘁，此时想着能少说一句话，就少说一句话，看着她竭力扬起的嘴角，几个孩子们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只想着让她安心休息。 在确定陈婉妹无碍之后，整个过程中，俞锦绣都是观察俞振发的神情。 有愧疚，有不耐，有不安，到了最后，他仿佛在责怪她小题大做，大惊小怪。在俞承国和方薇薇两口子下楼给陈婉妹买粥的时候，俞振发压低了声音说，“看这大好的日子，你这叫什么事！” 看着陈婉妹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俞振发就来气。 今天是个好日子，所有人都是冲着俞承国和方薇薇的喜事来的，这一场婚宴举办得非常完美，直到快结束的时候，俞振发心里都是美滋滋的。单位里的几个同级都来了，他们与他握手，说他这一辈子真是过得好，子女们懂事，小日子风生水起，到了他享福的时候了。 这段时间的憋屈心情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俞振发喝得醉醺醺的，却没想到他在与人寒暄道别的时候，突然听说陈婉妹晕倒了。 这么好的一个大日子，她居然晕倒了，俞振发的酒都被吓醒了。 陈婉妹的身体比较虚弱，最近又过于操劳，俞振发知道自己没有道理责怪她，可想到她这一晕触了霉头，他心有不悦。 刚才人还昏着，他就没说，现在陈婉妹都清醒了，俞振发忍不住唠叨了几句。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这句话引得俞承光不快。 “爸，妈身体不舒服，她也不想的。你应该关心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数落她。”俞承光的心思不算细腻，可看见陈婉妹的脸色，他心有不忍。 俞承光实在想不明白这段时间的俞振发是怎么了，变得太无情，太冷漠，仿佛这个家与他毫无干系似的。 俞承光皮肤白净，看起来毫无杀伤力，之前他吊儿郎当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个熊孩子，现在他认真起来，俞振发才发现他好像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长大不少。 俞承光这脸一沉，俞振发的脸面也挂不住了，哪有儿子训斥老子的？他一张嘴，又是一顿呵斥，“你怎么回事？我说几句话不行了？谁说不关心你妈了？我只是在纵观全局而已！” 俞振发的声音很低，有点沙哑，一个激动，就显得脸红脖子粗。俞锦绣咬了咬牙关，不耐烦地别过脸去。 病床上的陈婉妹刚醒来，她需要的并不是这样无休止的争吵。 “说够了没有？”俞锦绣打断了俞振发的喋喋不休。 俞振发一怔，“你们这些孩子都反了？都想要爬到我头上去了？” 俞锦绣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次，“您说够了没有？” 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俞锦绣用这样严肃的口气对自己说话，也许是因为俞锦绣眼底的冰冷有震慑人心的功力，俞振发一时没有接话。 俞承光屏住了呼吸，他甚至小心翼翼地走到俞锦绣身后，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这样僵硬的气氛中，俞锦绣却还是开口了。 “您说够了，就回去。”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不带任何的情绪，俞锦绣没有发怒，可俞承光却觉得此时此刻的姐姐看起来有点吓人。她不是在下逐客令，因为俞振发不是“客”，可既然如此，他是谁？ 是他们的父亲吗？是陈婉妹的丈夫吗？ 直到俞振发摔门而走的那一刻，俞承光还觉得很茫然。 他不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更不知道在自己最忙碌的这一段时间，家里每个人的心底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医院楼下就开了一家粥铺，俞承国和方薇薇坐在店里等了一会，滚烫的皮蛋瘦肉粥就做好了。他们没带碗，店家就把自己的不锈钢碗拿了出来，盛了满满一碗，“明天得把碗给我送回来啊！” “放心吧，老板，明天一早我们就把碗给您送回来。”方薇薇说。 小俩口回到病房的时候，俞振发已经走了，俞承光靠在床边和陈婉妹说话，俞锦绣则站着收拾詹妮的父亲让护士给他们拿来的洗漱用品。 她把毛巾整整齐齐地叠成一个小小的方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若有所思。俞承光轻轻拍着陈婉妹的手，与她聊着今天晚上的酒席。 蚝油牛肉很入味，清炒虾仁特别鲜美，想起香酥鸭还是直流口水，俞承光慢条斯理地说着，陈婉妹忍不住发笑，“你这傻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光知道吃！” 俞承光咧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俞锦绣也回过头笑了笑，俞承国和方薇薇手挽着手，唇角微微扬起。 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像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序幕揭开，却揭不开骨子里的安然和随心。此时此刻，俞锦绣在心里想，原来这就是没有爸爸的感觉。 这感觉很不错，让人打心眼里感到平静，他们得提前适应了。 因为她绝对不可能再让自己的母亲留在这样的一个男人身边，即便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 第一百七十六章去招待所睡一夜 第一百七十六章 去招待所睡一夜 俞振发从医院出来，越想越不顺心。 今天晚上本来是个多好的日子啊，他的大儿子结婚，所有人都来祝贺，大家开口闭口都是夸他有福气，几个孩子优秀又孝顺。一切很美好，却只差一步，就在这个夜晚可以圆满结束的时候，陈婉妹突然晕倒了。 这不就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吗？这个陈婉妹，就从来没让他满意过！ 他没有过多抱怨，只是心里不痛快，在陈婉妹醒来之后唠叨了几句，这有什么问题？ 俞振发没想到自己的儿女居然会第一时间站在陈婉妹的那边去！ 他可是一家之主，这个家应该由他说了算！ 从医院走回家，这条路太漫长了，俞振发心里头堵着一口气，即便凉风呼呼地吹着，这口气都散不去。 直到走到自家门口，俞振发的脸还是铁青的，他从兜里掏钥匙，上上下下每一个口袋都找过了，却就是找不着。 平时这个家里永远都是灯火通明的，总是有人给他等门，他从来都不需要随身携带钥匙。 “砰”一声巨响，俞振发重重地把拳头砸到门上，边上突然传来窸窣的声响。 “是谁？”俞振发猛一回头，看见陈秀蓉站在不远处，她躲闪不及，膝盖不小心撞到院子里的枯井上，疼得皱起眉。 俞振发很讶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秀蓉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这里不方便，我们边走边说吧。” 即便到目前为止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革命般的情谊，可是，心底里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龌龊，他们早就已经心知肚明。这院里住的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闲来无事就爱说长道短的大爷大妈们哪儿都不太灵便，就是耳朵贼灵光！ 想到自己和陈秀蓉说的话可能会落到别人的耳里，他连忙拽着她的手臂，走出院子。 陈秀蓉走得很慢，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心跳却显得异常快。 她想到楚琴对自己说的话。 “秀蓉姐，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一点都不会为自己和子女打算呢？陈婉妹和她的几个孩子什么都有了，既受过良好的教育，又有体面的工作，最不济的那个都当了个体户。你呢？你这一双子女的未来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秀蓉姐，俞叔叔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吗？你们俩现在差的是什么？只不过是夫妻之实而已！” “俞叔叔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你相信我，只要你跨出这一步，他一定会真正给你一个未来的！” 虽说楚琴早就提出要帮她出主意，可那天，这个年轻的女同志说出这么一副惊世骇俗的话时，陈秀蓉还是深深地震惊。这个小姑娘怎么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也太不知廉耻了吧！ 那一天，陈秀蓉没好气地结束了那段和楚琴的对话。她觉得楚琴这个年轻姑娘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简直是毫无底线。 而后的好几天里，陈秀蓉都会有意无意地想起楚琴说的那些话。 陈秀蓉一方面鄙视楚琴，可另一方面，那些话就像是一个又一个可怕的魔咒，紧紧缠绕在她的思绪里。 最终，她放不下这念头。 她终究还是回头找了楚琴，而楚琴像是早就已经料到这一点，看着满面忐忑的她，只是微微一笑。 现在，她的手心里攥满了细细密密的汗，她看着俞振发的背影，小声说，“振发，我不放心，想到陈姐的身体状况，我就担心得不得了。” 俞振发回头看了陈秀蓉一眼，看她怯懦之余又带着善意的真心，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医生说了，她没事。就是爱瞎想瞎操心而已，休息一夜就行了。我看孩子们都在，我就回来了。” 俞振发这话说得挺冷漠，一点都不像是在关心病床上的妻子，陈秀蓉的心情缓和了些许。她笑了笑，“没事就好。” 陈秀蓉最善于扮演解语花的角色，她陪着俞振发说了很多话，眼看着他的脸色没这么差了，才笑着问，“那你晚上去哪里休息呢？” 这又令俞振发犯难。 俞承国和方薇薇今天新婚，一会儿肯定是要回他俩的新房去的，俞承光和俞锦绣也肯定会留在医院陪陈婉妹，这样一来，他就更加不可能进家门了。 “要不你再去一趟医院，把钥匙拿回来？” 俞振发皱眉，“来来回回得一个多小时，我刚从医院出来，现在不想再回去了。”说着，他赌气一般说，“我回单位里对付一夜好了。” 见俞振发如此懊恼，陈秀蓉又忍不住笑了一声，“回单位里？振发，你糊涂了，办公室的钥匙都在内勤那里。你现在回去，只能和门卫室的大爷对付一夜了。” 陈秀蓉笑眯眯的，俞振发却紧闭着嘴巴生闷气。他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呢，生三个孩子有什么用？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生活，还有自己的脾气，一个不顺心，直接就和他对着干，气得他说不出话来就算了，现在连进家门都没办法。 漆黑的夜幕中，俞振发感受到了无家可归的凄楚，但此时他还只是心生愤怒而已，完全没有想到，或许仅一个草率的决定，就能让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回家。 “振发，你先别生气，我给你想个办法。”陈秀蓉笑够了，语气仍旧温柔，她轻轻拍了拍俞振发的手，说道，“我有个亲戚要来城里办点事，我就提前给她开了家招待所。只是没想到，她临时换了目的地，没能来，这招待所就只能空着了。” 俞振发愣了愣，“你这什么亲戚啊？为什么不直接去你家住？住招待所里，太浪费了！” “她前两年做点小买卖，赚了些钱，不愿意和我们娘几个挤在一起。”陈秀蓉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反正都已经付过钱了，空着也是空着，振发，要不你将就着去睡一夜吧。” 陈秀蓉对他说话的语气是有商有量的，俞振发也没多考虑，认认真真听她把话说完，就一口答应了下来，“那也行，都已经给过钱了，不住白不住。” 第一百七十七章欲语还休 第一百七十七章 欲语还休 直到走到招待所门口，陈秀蓉心里都是忐忑不宁的。俞振发倒是坦坦荡荡，可能是真的气糊涂了，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 家里没一个人能为他等门，他还不能出去住了？即便是真拿出好几张大团结来去招待所住一晚，他都能负担得起，更何况，这一晚还是免费的！ 俞振发与陈秀蓉一起走着，与往常不同的是，陈秀蓉今天的话格外少。她看起来特别沉默寡言，俞振发有点不习惯了，“你放心吧，你女儿的事情我会去跟进的。主要是锦绣那丫头太倔了，她说了好几次，就算我真的把小婉安排到别的学校里，她也不会就这样算了。” 陈秀蓉的心底咯噔一声，“她就非要这么赶尽杀绝吗？” 俞锦绣长得斯文，虽说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但到底是个小姑娘，也没多难对付。可是，陈秀蓉却不知道，她早就已经蜕变了。她根本就没有这么好相处，相反，她不能吃一点亏。 俞锦绣是摆明要和陈秀蓉一家子死磕到底了，俞振发的脑子也混混沌沌的，直接站到了对立面，“她再能干，我也是她老子！你是我的朋友，我想要帮你，还要她来同意吗？” 俞振发很少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说话，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很有魄力，他说一，别人不敢说二，他说往东，没人敢往西，既然如此，他自然可以轻描淡写出句声，就看着人家鞍前马后得为他服务。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 他仿佛受了挫，整个人像是一只急着去反击的刺猬，恼火得很。 陈秀蓉看着他，脑海中的思绪却早就飘到了远方。是啊，俞振发是拿她当朋友，甚至是拿她当不可多得的红颜知己。可这知己真的比家人还要重要吗？如果有朝一日他的女儿流着眼泪和他说一句软化，他真的会不从吗？ 俞锦绣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仅仅是聪明，她为人处世很讲究策略，她并不是没有办法和俞振发好好说话，而是不愿意而已。这孩子的脾气上来了，所以才会一再与俞振发争执，这样一来二去，陈秀蓉才捡了便宜。 可如果某一天，俞锦绣打算委曲求全，只为了让自己的父亲回家呢？ 这并没有什么丢人的，只看她自己心底是怎么想的。 陈秀蓉并没有这么了解俞锦绣，这些话都是楚琴对她说的，陈秀蓉反反复复掂量着这一番话，最终决定豁出去了。 夜愈发深了，天边的星星隐隐闪烁着，楚琴看着陈秀蓉和俞振发两个人的背影，冷冷一笑。 她和俞锦绣之间的恩怨很深，深得她甚至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去一一化解。或许，她根本就不愿意化解。从俞锦绣不把她放在眼里的那一刻起，楚琴就恨上了她。 楚琴不明白，为什么俞锦绣不能像过去那样好掌控呢？过去的俞锦绣总是傻乎乎的，一颗大脑放在脖子上没什么用，只由着她掌控，她让俞锦绣去为自己出头，人家就去了，她让俞锦绣回头，人家也就回头了。 楚琴习惯了去利用俞锦绣，她以为可以利用这个蠢女人一辈子。可没想到，俞锦绣开始长出息了。 最近在单位里，楚琴总是吃瘪，各种工作在她手上总是会一团乱，可落到俞锦绣的手中，一切就变得妥妥帖帖的，这不是俞锦绣在设计对付她吗？ 她听说过温水煮青蛙这个词，她可不愿意成为那只青蛙！ 楚琴决定主动出击，即便每次的出击都会被俞锦绣轻轻地挡开，可她还是不想看着俞锦绣过得这么顺遂。 楚琴守在招待所楼下许久，她仰起头，为陈秀蓉开的那个房间灯火通明。她也不急，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直到很长时间之后，那房间的灯黯了下来。 一瞬间，楚琴的眼睛都亮了。 而招待所里，俞振发和陈秀蓉躺在床上，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 陈秀蓉的肩膀光裸着，手臂处的赘肉平时藏得严严实实，这会儿脱了衣裳，就藏不住了。她轻轻扯了扯被子，将自己盖得严实了一些。 俞振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都到了这一步了，你还遮什么啊？” 陈秀蓉红着脸，“我男人走得早，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振发，我……” 陈秀蓉欲语还休，俞振发的心底像是倒翻了一锅粥，五味杂陈。倒不是说真有什么负罪感，再深的负罪感也已经被刚才陈秀蓉紧抱着他时的刺激感给冲淡了，现在，他只是觉得，应该让陈秀蓉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现在你是我的女人了，以后你的生活，我来负担。” 俞振发是在负责任，陈秀蓉却觉得这样的承诺远远不够。 她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柔声道，“我以前是怎么过的，现在就怎么过。振发，我知道你的家庭对你来说很重要，和陈姐过了大半辈子了，一些问题不是说处理就能处理好的。但没关系，我能等，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两年不行，那就三年。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俞振发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陈秀蓉，一脸的震惊。 难道陈秀蓉的意思是让他抛弃家庭吗？不至于吧！陈婉妹为他生了三个孩子，又辛辛苦苦把这三个孩子拉扯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俞振发再不愿意待在家里都好，这个家，他还是要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抛弃妻子，任何一刻都没有这么想过。 他很为难，陈秀蓉一下子就看明白了，敢情这人根本就打算对她负责？ 陈秀蓉咬咬牙，清了清嗓子，靠在俞振发的胸膛，温和地说，“振发，我不会逼你的。以后的事情谁都不知道，我们现在在一起是开心的，就够了。” 俞振发听了这话，才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他说，“反正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我绝对不可能亏待了你。” 第一百七十八章最后一块遮羞布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最后一块遮羞布 陈秀蓉安静了几天，俞振发也安静了。 俞锦绣缠着陈婉妹问了很久，她想要知道那天妈妈为什么突然晕倒，是不是陈秀蓉对她说了一些难以入耳的话。可是陈婉妹却只是摇头，对于那天陈秀蓉对自己说了什么，她只字不提，只说自己真的是累坏了。 俞锦绣心想，即便是这么朴素的妈妈，她的心底也守着自己仅剩的那一点自尊心。只可惜陈婉妹不知道，俞振发做了这样的事情，留下的压力，不应该让身为受害者的她来承担。 陈婉妹出院的时候，俞振发来了。 他很殷勤，一会儿扶着妻子，一会儿又拍着胸脯说晚上自己要下厨，那神态与之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甚至在面对俞锦绣的时候，他都堆出了一张笑脸，“锦绣，你想吃什么？晚上爸给你做。” 俞锦绣不想回话，可陈婉妹的眼中带着几分哀求，她只能无奈地开口，“炒个蔬菜吧。” 俞锦绣并不想以恶意揣测自己的父亲，可她总觉得俞振发简直是太反常了。 而这样的反常，似乎预示着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俞锦绣不敢去猜测，她知道时间会把一切的真相带到自己的身边，可那样的真相，她能接受，她的家人又是否能够接受？ 晚上俞承国和方薇薇要来家里吃饭，小俩口新婚燕尔，日子过得美滋滋的。陈婉妹不希望儿子担心，更不想儿子为家里的事情操碎了心，于是千叮咛万嘱咐，她希望俞锦绣能够好好和俞振发相处。 “他到底是你爸，做了再多的错事，他还是你爸。” 病了一场，陈婉妹又变得软弱了一些，俞锦绣分明看到她眼底的疲惫。到底是不忍心，她点点头，“只能看事态的发展了。” 那天在俞承国的婚礼上，陈秀蓉已经按捺不住了，她急匆匆地赶来，却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俞锦绣知道她绝对会处心积虑，掀起一阵大风浪来。 而俞锦绣能做的，并不是在这个时候激动地跳脚，歇斯底里地去扯着对母亲造成伤害的人问责，她能做的，是以最大的程度保护自己的母亲。 在陈秀蓉撕开最后一块遮羞布的那一天，她必须要确保陈婉妹不会在这样的打击下一蹶不振，与此同时，她会反击。 林小婉的前途还在，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定会浑浑噩噩，找不到人生的方向。这孩子还小，做错事情的是她妈妈，即便她大言不惭，说出了很多混账话，可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妈妈的教育让她的三观偏离了正确的轨道而已。俞锦绣并不真的打算毁了她，可是，对于陈秀蓉，她绝对不可能这么客气。 俞锦绣的眼底闪过几分漠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方薇薇不明就里，笑着说道，“锦绣这段时间肯定是累坏了，先别瞎操心了，你看看妈现在身体都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啊。” 方薇薇的笑容像是被阳光抚摸过一般，给俞锦绣带来温暖，这个家似乎分崩离析，她不想和俞振发好好相处，作为她的小跟班，俞承光也懒得搭理自己的父亲。俞承国并不知道这么多的隐情，只当父亲居然包下了厨房里的工作，只为了让母亲歇一歇，他松了一口气。 无可奈何之下，俞锦绣和俞承光就只能装出喜笑颜开的模样来。 这顿饭吃得她心里憋屈得慌，可送走哥哥和嫂子的时候，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委屈。过去那个充满着欢声笑语的家不见了，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有现在，还有将来。 谁都不可能活在对过去的追逐与惋惜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俞振发做了一桌子菜，不是蒸的就是煮的，没什么难度，但他心里却得意得很，摸着吃撑了的肚子，他往沙发上一靠，招呼俞锦绣去洗碗。 俞锦绣一句话都没说，走到厨房去，望着她的背影，俞振发乐呵呵地对陈婉妹说，“还是女儿好，乖巧。” 家里的气氛很僵，像是绷着一根弦，一不小心，这根弦就会断，在这样的环境里，俞锦绣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把每一个碗盘上的水珠擦干净后，俞锦绣出了门。 八十年代的雅城，哪有什么夜生活？她一个人在路上晃荡，无处可去，心却像悬在嗓子眼，总觉得不安。 她去了詹妮的家。 詹妮不在家，她妈妈说这孩子最近很乖，居然老老实实地答应和谢运结婚。两个孩子相处的时间不长，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詹妮居然能踏实地谢运去扯张结婚证，以詹妮母亲的意思，说来说去，还是得感谢俞锦绣。 俞锦绣礼貌地听完詹妈妈说的话，客气地摆摆手，“阿姨，不关我的事。其实我什么都没说，詹妮成熟了，很多问题，她自己能想通的。” 从詹妮家出来，俞锦绣沿着路灯照出来的暖色灯光在踱步。她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向前走，影子不见了，影子又出来了，她玩得不亦乐乎。 再抬起头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到了程廷家楼下。 其实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去找谁呢？只是一些话，她一直不敢对自己说。一些谎撒着撒着，居然也成真了。 程廷的摩托车就停在他们家楼下，俞锦绣在车边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想到他骑车的时候英姿飒爽的样子，想到她坐在他的身后时满心的安全感。 程廷说过，他们不再谈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从今往后，他们是朋友。 是可以对对方说真心话的朋友。 俞锦绣不再犹豫，而是直接上楼，敲了敲程家的门。 是家里的保姆玉兰阿姨来开门的。 “啊，这不是锦绣吗？”玉兰阿姨有些惊讶，可很快神色如常，“快进来坐吧！” 俞锦绣点点头问了好，刚要进屋，听见玉兰阿姨身后的脚步声，一个轻盈的身影往前凑了凑，原来是于倩。 于倩正在刷牙，满嘴的泡沫，看她一眼之后，含糊不清道，“俞锦绣？你这大半夜怎么来我家了？没事吧你，脸色跟鬼似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为难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为难 不是没想到于倩也在家里，毕竟这会儿也不算早了，很多家庭早就已经准备洗洗睡了，因此，面对于倩，俞锦绣只是轻声说，“我是来找程廷的。” 于倩扫她一眼，冲着里面大喊一声，“哥，有人找。” 里头传来懒洋洋的声音，“谁啊？这么晚了。” 于倩撇撇嘴，没好气地说，“俞锦绣！是俞锦绣！”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俞锦绣突然有些感激于倩，因为在她非常不友善地通传一声之后，程廷突然跑了出来。 程廷压根想不到俞锦绣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小跑着出来，就像是在教室里昏昏欲睡却突然被老师点名的熊孩子。 看见他懵懵的神色，俞锦绣忍不住笑了，而看着他俩的于倩翻了个白眼，跑去卫生间漱了个口，回到房间，“砰”一声就把门给关了。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玉兰阿姨回房，于倩也进了屋，程廷摸了摸后脑勺，对俞锦绣说，“你进来坐吧，我出差去了，阿姨跟着。” 俞锦绣这才拖鞋进屋，沉默了好久也不知道说什么，冷不丁道，“你家好大啊。” 他们俩之间的气氛显得很尴尬，一切都是流动的，静止的仿佛只有他们自己，很长时间之后，程廷发觉自己简直是像个愣头青，才领着俞锦绣回房坐下，“你看会儿书，我去给你冲杯茶。”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冒冒失失跑到一个男同志家里，又坐在人家的房间里，都是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情。她这个人做事之前明明是爱深思熟虑的，可刚才感受着家中的压抑气氛，又想到不久之后自己会为了母亲将所有伤害她的源头都给扫除，她突然感到无奈。 那是最深又最沉重的压力，于是，她想要找个人说说话。 程廷也想到了俞锦绣是为了什么事来的。 他不爱说是道非，更懒得搭理别人家的家事，可因为俞锦绣，他本能地去关注俞振发。这段时间，俞振发一改之前的沉默，变得意气风发了起来，每每他敲门进办公室的时候，总是见俞振发和陈秀蓉坐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个人都是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 程廷觉得俞振发和陈秀蓉之间不一样了，具体是怎么不一样了，他也说不清。但由之前的尊重到现在的不屑，俞振发是用自己的切身行动让程廷对他愈发冷漠。 俞振发心里也不舒服，这程廷不是想和自己的女儿处对象吗？这是对未来老丈人的态度？俞振发多少次都想找个机会数落程廷一把，可终究是找不到这样的时机。 在他看来，程廷实在是一个不好对付的晚辈，这孩子认真固执，对待工作滴水不漏，即便是俞振发想要找个机会给人一个下马威，都瞅不准机会。 俞锦绣坐在程廷房间的书桌前，她没好意思到处转悠，只是抬起头，一圈一圈环视着这个屋子。这房间的装修很简单，可很有品味，即便是用后世的眼光去看，也不过时。一张床抵着墙壁贴着，书架上放满了书，书桌上还搁着一本本子，上面的黑色钢笔看起来很讲究。 在她来之前，程廷应该是在写字的。 俞锦绣没有翻开书桌上的本子，而是将视线落在床头柜上。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木褐色的相框，这相框和屋子明亮的风格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俞锦绣心想，这肯定是从老房子里带过来的，那个时候，他的妈妈还没有走。 相片是他和他的母亲，两个人挨在一起，看起来很温馨，照片泛黄发旧，俞锦绣没有挨近，看不清他妈妈的模样，只觉得一定是一个温柔又伟大的母亲。 回过神的时候，程廷已经轻轻打开了门，将一个玻璃杯放在俞锦绣的面前。 是一杯滚烫的热牛奶，俞锦绣看了一眼，笑道，“不是说给我泡茶喝吗？” “喝茶会失眠的，喝牛奶正好，助眠。”程廷紧紧地盯着她，“喝完这杯，我送你回家。” 俞锦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这才刚来呢，就直接下逐客令了。”话虽这么说，可她还是用手去碰了碰那杯牛奶。 牛奶散发着热气，可到底已经不是炎夏了，没一会儿，杯壁越来越凉，俞锦绣双手捧起杯子，轻轻地哈气。 她低着头的时候，一缕长发落了下来，细细软软的头发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实在碍眼，程廷一伸手，帮她把头发捋到耳后。 他的指尖碰上她的脸颊，俞锦绣的心底像是被某种异样的温暖轻轻抚过，想要辨认清楚时，他已经规规矩矩地搬了张凳子坐在一边，安静地等着她把牛奶喝完。 俞锦绣哭笑不得，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明明是她提出要一刀两断，现在他退了一步，非常宽宏大量地接受和她做朋友，她又在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呢？ 即便心底波澜起伏，可表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程廷看着她，忍不住说道，“听说你哥哥结婚了。” 俞锦绣的笑容立马溢出嘴角，“是啊，他们俩特别好，好不容易走到这一天，我们都为他感到开心。对了，刚才他还来家里吃饭了，带着我嫂嫂。” 说到开心的事情，俞锦绣滔滔不绝，程廷笑着看她眉飞色舞的表情，说道，“这才对啊。” 俞锦绣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才对？” 程廷的手臂靠在书桌上，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后脑勺，淡淡地看着俞锦绣，“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很开心，没什么能难倒你似的。锦绣，就算遇到了再多的麻烦，也别忘了像现在这样笑着。”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锦绣，这也是他第一次一本正经地对她说这样的话，俞锦绣愣住了。 她直直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才笑了起来，“我不会忘记怎么笑的。” 毕竟一切的回溯都是来之不易的，而生活从来就没有一帆风顺，即便她拥有很多的经历，拥有别人几乎难以想象的幸运，可本质上来说，她始终是一个普通人。 因此，她是绝对不会为难自己的。 只是在某些时刻，她忘了自己的初心，就会想起他来，想着与他坐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对视，或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就够了。 而后 ，一切如常。 第一百八十章失无所失 第一百八十章 失无所失 俞锦绣知道这件事情总归得有个了结，可她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 当楚琴走到她的面前将所有隐藏的秘密抖出来的时候，俞锦绣懵了。 所有的龌龊都是藏在阴影里的，而当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俞锦绣的头脑一片空白。 “俞锦绣，我还以为你这小日子过得多顺畅呢，原来也不太容易啊。你爸和那个女人过得还挺好，跑到招待所去快活了一夜，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你们一家人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在家里对着月光流眼泪？” “反正不像你似的，跑到墙角跟偷听。”俞锦绣觉得自己的反驳显得格外无力。 楚琴畅快地大笑起来，“俞锦绣，你就别逞能了。你们家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一个不小心，你们就要被赶出去了！我之前还没想到秀蓉阿姨居然这么有能耐，丧偶带娃，徐娘半老，把你爸勾得一愣一愣的。” 楚琴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俞锦绣攥紧了拳头，“是你干的？” 俞锦绣曾经听人说过，一些人是最怕找不着存在感的，像楚琴这样的人，她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干的恶事，此时俞锦绣猜到了一二，她压根就没有否认，“我和秀蓉阿姨是忘年交啊，之前还从来没想到原来我们这么聊得来呢。其实我也只不过是给她提提意见而已，没想到秀蓉阿姨就直接豁出去了，也对，她失无所失，还怕什么呢？” 大中午的，整个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楚琴清朗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一次又一次回荡着。 她一扬起下巴，满眼的骄傲神采，仿佛已经将一切看得透彻。 俞锦绣直冲上前，猛的抬起手，“啪”一声，楚琴的脸颊已经红了一大片。 “俞锦绣！你打我！”楚琴捂着脸颊，又突然发狂般笑了起来，“你打我，你打呀！你不就是恼羞成怒了吗？你就算打死我，你爸妈也没办法回头了，想想陈秀蓉和你爸之间做了些什么肮脏事，你以为你爸还是原先那个把你捧在手心宠着的好爸爸吗？” 楚琴的眼里闪着泪光，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打过。一直以来，她最珍视的就是自己的自尊，而这样的自尊支撑着她走到现在，此时俞锦绣掀开了她的自尊，她却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反击，并不是不累。 只是她相信，她有多疲惫，俞锦绣就有多疲惫。 她冷笑着，漂亮的脸蛋上有五道手指印，俞锦绣的下手很重，重到连楚琴的头发都变得乱糟糟的。可即便如此，她仍然不解气。 俞锦绣咬着牙，她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此时直直地盯着楚琴，想要看明白这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当初的恨意似乎突然涌上了心头，是楚琴毁了她的人生，让她在长久的绝望之中合上了双眼。过去的事情她本不想再提，活在仇恨中并不能让她变得多快乐，相反，与过去抗争时的无奈会一遍遍提醒着她，前世的自己有多怯懦。 可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手下留情了。 新仇旧恨通通夹杂在一起，即便是将前世的恩怨通通抛在脑后，重生之后楚琴对她以及她的家人造成的伤害，也已经令她无法再无视。 倒不是触底反弹，俞锦绣知道之前的自己并不是在忍耐，她只是不屑楚琴的存在而已。可现在，楚琴一直像一只打不死的苍蝇在她边上飞舞，一个不留神，耳畔就会传来“嗡嗡”的响声，俞锦绣已不堪其扰。 俞锦绣抬起眼，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楚琴。 俞锦绣爱打扮，每天都会用很长的时间搭配自己一身的行头，今天的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与妥帖，而这样的一丝不苟与她沉静的表情相呼应，楚琴心头一凛。 楚琴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如常，目光闪烁不定。 当俞锦绣瞪圆了眼睛狠狠地打她一个巴掌的时候，她没有怕过，心底甚至还涌出了一阵报复似的快感，她想的是，波澜不惊的俞锦绣居然也有失控的时候？ 楚琴以为自己已经将俞锦绣拿捏得死死的，可此时她冷冷地望着自己，一股莫名的不安袭上心头。 楚琴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俞锦绣，你别装神弄鬼的，我不怕你。你别在这儿瞅着我了，有这么多时间，还不如回家去收拾收拾你爸的烂摊子！” 话音刚落，俞锦绣突然笑了起来，与平常一样，与楚琴最不能接受的时候一样，云淡风轻。 “楚琴，你爸妈前几天托人给我家打了电话。他们说总找不着你，打电话到你姑姑家边上的小店里也没你的人影。他们知道你最近过得很好，可再多的工资也禁不住你这么糟蹋，叔叔阿姨很担心啊，不知道你是不是跟了什么人，不知道你什么学坏了。” 俞锦绣淡淡地看着楚琴，她眼睁睁地看着楚琴的脸色变得苍白，心里有了数。 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可当她试探性地提出这样的猜测时，楚琴的表情已然验证了这一点。 “我们单位的薪水挺高的，但也的确经不起你这样花的。又是给家里寄钱，又是给姑姑封红包，还得买衣服做头发，生活水准这么高，是从哪儿学到生财的本事了？” 楚琴抿紧唇，这是她最大的弱点，若是被人知道她背靠的大山究竟是谁，她就完了，彻底完了。 不，俞锦绣不会知道的，这一切密不透风，俞锦绣怎么可能摸出端倪来？楚琴还抱着侥幸心理，直到俞锦绣又语带笑意地开口。 “楚琴，招待所的介绍信是谁给你开的？” 当俞锦绣懒洋洋地问出这么一句话时，楚琴几乎无法站稳脚跟。 是，陈秀蓉没这么大的能耐，她找不到门路，更找不到去开介绍信的理由，楚琴找赵新民将一切都办得稳稳当当，甚至付了房费，只差将陈秀蓉领到房间门口，为的只不过是要俞锦绣的好看而已。 她要俞锦绣再也没有办法站在高处俯视自己，可她没有想到，当她得意满满地安排好这一切的时候，已经给了俞锦绣一个推翻自己的机会。 楚琴木然地摇头，一步一步往后退，却还是强迫自己站稳，紧紧扶住了办公桌的桌角，“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第一百八十一章蹬鼻子上脸 第一百八十一章 蹬鼻子上脸 俞锦绣看着楚琴，眼中是深深的嘲弄，她似笑非笑，简直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楚琴的心坠入谷底，她不怕别的，只怕自己的丑事被暴露出来。 她开始出声哀求，“锦绣，我们过去是最好的朋友，你不要出去胡说八道。更不要告诉我的父母，要是被我父母知道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 楚琴开始回想自己过去与俞锦绣一起玩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性子。只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记忆却变得非常久远，楚琴想不清楚，只觉得以前的俞锦绣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而现在的她，却咄咄逼人。 楚琴开始在脑海中翻腾过去的美好，她以为只要稍微示弱，俞锦绣就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可是她何曾想过，在她一次次想要置俞锦绣于不仁不义的时候，就已经扼杀了一切。 俞锦绣冲着她淡淡地笑了笑，“原来是真的。” 楚琴本来还在滔滔不绝，突然就像是被扼住喉咙，她几乎不敢置信，直直地望着俞锦绣，“你在试探我？我爸妈根本就没给你打电话？” 也对，她的父母住在最穷乡僻壤的地方，他们每天琢磨的就是怎么样才能吃饱穿暖，怎么样才能让她多出一点钱供家里的孩子们读书，他们哪里会操心她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你的反应不错，证实了我的猜测。”俞锦绣的目光轻轻扫过她漂亮的脸蛋，轻描淡写道，“现在没有时间对付你，你先等着吧，做好准备。” 自从楚琴来到新单位上班，单位里的同事们对她的猜测众说纷纭。有人说她在外面做了个体户，有人说她家里的背景也不赖，更有人猜测她的对象早就已经赚了一笔，成了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 她们的猜测并不是毫无道理的，毕竟楚琴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精致得就像是一个贵妇，谁不多想？不能怪她们在背地里胡诌，毕竟，她们没有随意揣测楚琴，已是最大的善意。 而在这样一波又一波的推测中，俞锦绣也将注意力放在楚琴的身上。 她的生活水准有了质的飞跃，究竟是为什么？毕竟在目前为止，除了单位发的薪水之外，她没有任何其他收入，于是，俞锦绣的推测变得大胆起来。 有人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俞锦绣觉得这话有贬低女性的嫌疑，但在楚琴身上，这句话得到了最大的验证！ 也许不应该放任自流了，一直无视，一直忽略，楚琴并没有见好就收，而是更加蹬鼻子上俩，既然如此，那就好好收拾她。 从楚琴的身边走过的时候，俞锦绣连余光都没扫她一眼。 俞锦绣是要去请假。 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没有心思再记叙待在这里把未完成的工作做完。领导不知道她为什么急匆匆就要请假一段时间，但俞锦绣平日里的表现很不错，这假很容易就被批了。 “你是一个知道分寸的年轻人，我不问你请假的原因，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但你得记住，尽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来！” 俞锦绣匆匆跑去请假，又匆匆从单位里出来，可一出单位的大门，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从税务局到物资局的路程不长，俞锦绣骑着自行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下车的时候，她茫然无措，有门卫室的大爷把脑袋伸了出来，“这不是俞书记的闺女吗？是来找你爸的吧？快进来坐，把车停这儿去！” 门卫室的周大爷认得俞锦绣，他记得这丫头小的时候经常来单位找她爸，有时候带着一笼自己妈妈做的包子，有时候带着一盒的韭菜饺子，有时候带着些醪糟圆子。周大爷每每多问了两句，小姑娘就大方地打开保温盒从里头分些好吃的出来给他。这个小姑娘从小就长得水灵，性格还好，周大爷对她印象深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小姑娘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眼神木然，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周大爷关心了几句，俞锦绣只是微笑。周大爷自己也有孩子，看着俞锦绣强颜欢笑的样子于心不忍，也就没多问什么了。 他带着俞锦绣进了单位里的车棚，帮她把车停好，俞锦绣含含糊糊道了声谢，就直接往前边的办公楼走。 办公楼旧了，俞振发的办公室在二楼，俞锦绣一次就迈两个台阶，看起来很着急。 望着她的背影，周大爷叹了一口气，在心底暗暗道，小孩子长大了，开始有烦恼了，而他们都从青壮年变成老同志了。 俞锦绣直接上了二楼，站在俞振发的办公室门口，她没有犹豫，手立马扶上了门把。 轻轻往下压了压，门没打开，从里头上了锁。 这个时候的锁还没后世这么高级，但想要从里边反锁还是能做到的，俞锦绣一抬手，刚想用力地拍门，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几乎不用回头，感受到身边人强烈的压迫感，俞锦绣就知道他是谁。 俞锦绣没有吭声，程廷也没有吭声，两个人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站在办公室外，听着陈秀蓉的笑声。 不知道聊到哪儿，陈秀蓉笑得很开心，开心之余她又生怕自己的声音太响亮，被外边的人听见，便压低了声音，嗤嗤声笑着。 俞锦绣突然不想敲门，她怕在这个办公室里，在陈秀蓉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刻，自己的父亲正以一个令人作呕的姿势与她挨在一起。 过去的那座大山早就已经倒塌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面对这样残忍的现实。 她仰起脸，无助地看了程廷一眼，她在用眼神询问自己应该怎么做。 程廷握着她手腕的手下滑，牵起她的手，“我们下去再说。” 他压低了声音对她说着，而俞锦绣没有任何反驳的心思，这个时候，程廷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了，她不想再浪费自己的精力去瞎琢磨。 俞锦绣跟着程廷下楼，她想要去骑车，程廷却把自己的安全帽递给她，“我带你去兜兜风，冷静一下。” 第一百八十二章多个人多张嘴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多个人多张嘴 俞锦绣没有问他为什么可以一声不吭地从单位里出来，安静地坐在他的车后座，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也许是她真的丧失了所有力气和独立思考的能力，当程廷让她别硬撑着的时候，俞锦绣往前靠去。 她并不是用近乎依赖的姿势紧紧抱着程廷，只是将自己的额头和鼻子抵在他的后背上，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俞锦绣还是很固执，不愿意向他借一个拥抱。 程廷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跑来，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她做事得体，不至于这般冲动。可他到底没有问出口，或者这对俞锦绣来说是一个令人难以启齿的真相，他不想这么残忍。 他的摩托车就在这大马路上行驶，他没有开太快，可呼呼的风还是从她的耳边擦过。俞锦绣望着一直从自己眼前掠过的景象，看着树叶发黄落下，突然意识到，就连秋天都已经过了大半。 俞锦绣也不知道程廷开了多久，只是在某一个瞬间，她下定了决心。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陈秀蓉以女主人的姿态陪伴在俞振发的身边，更不能纵容父亲这样伤害自己的家庭。 俞锦绣下定决心之后，便请程廷送她去一个地方。 “那是哪里？” 俞锦绣笑了，“程廷，你知道项建波吗？” 程廷的眉头微微一拧，每当思考或是回忆，他总是会做这个习惯性的表情，沉吟片刻，他摇头，“没有听说过。” “也是，他还在你们单位做局长的时候，你还没有参加工作。” 程廷不知道俞锦绣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个，可单位领导的职位更替是最平常的事情，他无意深究。 俞锦绣指了一条路，并不远，但比较崎岖，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小巷子变得蜿蜒，程廷突然想到什么，“你是要去找项建波？” “他和陈秀蓉有关系。” 俞锦绣直截了当，程廷却突然把车停了下来，“那你自己进去吧。” 他对俞锦绣很有好感，愿意为俞锦绣分忧，可此时她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知道她打算怎么解决，只觉得这解决方式大概和隐私有关。 与俞锦绣相处的时间越长，他愈发觉得喜欢并不只是坦然地表达自己的心思。喜欢是一个恒定的过程，而俞锦绣总担心这是会变温的，于是程廷决定尊重她。 程廷往巷子里看了看，这条小巷弄破旧不堪，来来往往的老人家衣衫褴褛，中年人则大多憔悴，没有看见年轻人，大概都工作去了。 项建波过去是物资局的局长，不论现在转职或是退休，都不至于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去。程廷有些诧异，从俞锦绣身边走过的一个中年人突然颇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 那中年人咧了咧嘴，牙齿又黑又黄，程廷一把将俞锦绣护到身后，冷冷地看了那男人一眼。 那男人与程廷对视，没有理会，吹着口哨走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下程廷是真的不放心了，他护着俞锦绣，说道，“我送你进去吧，在门口等你。” 俞锦绣笑着点头，又摇头，“不用在外面等我，一起进去吧，其实我心里也没把握，多个人多张嘴。” 程廷把摩托车停在巷口，又不少经过的街坊邻里站在边上仔仔细细看了看。这年代摩托车罕见，这么好看的摩托车更罕见，引起别人的关注也不出奇，俞锦绣想问他要不要把车停好一点，程廷只是淡声道，“不要紧的，进去吧。” 既然她拉着程廷给自己壮胆，那就必须把该告诉他的一切隐情都说出来，否则一会儿他站在一边就只能发愣，根本就帮不上忙。 “这个地方不是项建波的住处。”俞锦绣指了指巷子最里面的一间平房，“这是吴玲玲住的地方，她是项建波的前妻。” 俞锦绣怎么就找到了物资局前局长的妻子的住所位置？还是前妻！ 饶是程廷再聪明，也没弄清楚这其中的所以然来，他没有出声，等待着俞锦绣继续说下去。 说起这前因后果，俞锦绣也觉得神奇。 那天，她是在林清的店里听说这个人的。 家里的事情成了俞锦绣的一个心病，而林清早就与她成为可以交心的朋友，俞锦绣没有隐瞒有关于陈秀蓉的一切。却没想到，这个城市这么小，听见陈秀蓉的名字时，一向平静淡泊的林清居然发出一声惊呼。 “她的丈夫过世，留下两个孩子，一儿一女，而她还在单位里做临时工，是她吗？” 这是林清的原话，这事过了一段时间，而直到现在再想起当时林清说这话的神情，俞锦绣还是能记起当时自己心底的激动之情。 以为走投无路，找不到任何的办法，可没想到再最无奈的时候，突然柳暗花明又一村。 终于遇到了一件好事，这得基于处理父亲与第三者这样肮脏龌龊的问题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点算是好事的前提下。 林清为什么会认识陈秀蓉？当时俞锦绣抓着她好好问了个清楚。 到了最后，她哭笑不得。 林清认识的人不是陈秀蓉，她认识吴玲玲，也就是陈秀蓉上一个目标的原配。 当时陈秀蓉比现在年轻很多，颇有几分姿色，也不知道是怎么勾搭上项建波，闹得项家家宅不宁。 那个时候，项建波被陈秀蓉迷得一愣一愣的，竟回家提出离婚。他的妻子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现实，哭过也闹过，歇斯底里的时候甚至提出要自杀。 可男人的心，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后来，他们就离婚了？”程廷问。 “对啊，陈秀蓉赢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俞锦绣笑了，“只是如果那个男人还好好的，她现在怎么可能一个人呢？那个男人闹着和原配，终于成功，在去找陈秀蓉庆祝的时候一不小心滑了一跤，被卡在喉咙口的年糕给噎死了。” 真是一个荒诞又悲惨的结局，当时听见项建波的死因，俞锦绣一点都不觉得惋惜。可现在，离吴玲玲的家越来越近，她的心却慢慢揪了起来。 项建波与陈秀蓉的荒谬毁的并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是一个一心为家庭付出却得不到任何回报的女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可怜的女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可怜的女人 面对一个可怜的女人，她应该说些什么？直到现在，俞锦绣都没有想清楚。可她知道就算是安排好了一段得体的说辞，进行了一番得体的演讲，人家要是不愿意敞开心扉，她还是没辙。 于是，她没有再胡思乱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站在吴玲玲家门口许久，俞锦绣深吸了一口气，刚想敲门，程廷却拦住了她。 “你确定她愿意帮你吗？这是撕开她的伤疤，往上面撒盐。” 俞锦绣摇摇头。 她不知道吴玲玲会不会搭理自己。 遭遇了这一切，听林清说，吴玲玲现在变得痴痴傻傻的，总是一个人对着窗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可无论如何，我总得试一试。”俞锦绣敲了敲房门，整整三次，不轻不重。 俞锦绣越紧张的时候，表情就越镇定，可看着她严肃的眼神，程廷知道她这个时候很不忐忑。 房门打开的时候，屋子里头是未知的一切，说不焦虑是骗人的。俞锦绣是一个坦坦荡荡的人，可再坦荡的人也只能确保自己的种种做法，不能去推测别人的选择。 尤其在这个人与她连一面之缘都未曾有过的时刻。 “砰——砰——砰——” 每一声敲门声之后的等待时间都显得格外漫长，让人在不自觉间屏住呼吸，就当俞锦绣以为不会有人来开门的时候，房门突然被缓缓打开了。 房门打开，露出一道门缝，一股霉味立马窜了出来。 过了一会，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把头伸了出来，警惕地问，“找谁？”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眼底的谨慎看起来很不寻常，俞锦绣心里一慌，程廷帮她开口，“我们是林清的朋友，来看看您。” “不用来看我，我很好。”那女人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们，毫不客气，刚要关门，程廷就用脚抵住了门。 “很抱歉，我们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您帮忙，跟项建波有关的事情。” 一阵沉默之后，那女人打开门，让他俩走了进去。 俞锦绣松了一口气。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虽说现在的吴玲玲保持沉默，一声不吭，但俞锦绣相信，有关于项建波的事情，她应该是感兴趣的。 “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还来找我问什么？”吴玲玲给自己拎了一张板凳，坐在一片杂乱之中，既没有给他们倒茶，也没有邀请他们坐下。 “玲玲姐，我是林清的朋友。”俞锦绣想了想，还是开始自我介绍。 听说吴玲玲是林清的远方亲戚，那个时候她的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总是爱四处走亲戚，于是两个人便有了短暂的交集。听林清说，当时吴玲玲还是挺高调的，沉浸在虚荣心中的女人想要四处宣扬自己的幸福自然无可厚非，她的心眼不坏，林清从来没有在背地里议论过她的不是。 只是，她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暂了。 项建波当上局长不久，就在外面招惹了一个女人，据说是个临时工，当时不过二十多岁，失去了丈夫没多久，无依无靠。项建波看她可怜，就出手帮她，先是带她到自己的单位工作，帮着帮着，就帮到家里去了。 雅城才多大？出了这档子事，没多久，吴玲玲的亲戚们就知道一切前因后果。这件事情，错不在吴玲玲，可因为她当初的高调，所有人都开始笑话她。 后来发生的事情，照常理都能推断出来。项建波死后，陈秀蓉过回一穷二白的日子，而吴玲玲则成了最悲惨的牺牲者。 俞锦绣坦诚了自己的来意，吴玲玲面无表情地听着，到了最后，她突然笑了起来，“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越来越老，她却越来越有本事。” 吴玲玲的笑容太讽刺，与她苍白的面孔融合在一起，令人不适。俞锦绣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感受到程廷正站在自己的身边，没那么不安了。 “玲玲姐，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都听懂了吧。陈秀蓉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相信你也不想轻饶她。现在是一个机会，我请你帮我一次，你陪我去她的单位，我们让她丢了这份工作，让她身败名裂。” 或许这样做太不留情面，但俞锦绣已经不愿意再给陈秀蓉任何机会，听见她这样说，吴玲玲抬抬眉，“听起来你爸也在单位里谋了个一官半职，你不怕这样一闹，抖出了他？” 俞锦绣的眼神冷了下来，“我不怕，他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就该付出代价。” 吴玲玲的意思，俞锦绣很明白。 总有人在家里的男人出轨之后喊打喊杀，非要闹得第三者像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可自己家里的男人呢？在一阵喧闹之后，他可以回到家庭，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发誓永不再犯，从此以后，风平浪静。 也许很多人觉得这样是最好处理方式，可俞锦绣却不这么认为。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不会让俞振发的日子过不下去，可若是装作若无其事，她不甘心，更不忍心。 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母亲在这段感情中受到这样大的伤害。 在家庭中无怨无悔付出的女人不应该过得如此憋屈。 听着俞锦绣说的话，吴玲玲的眸光微微一黯，她感到悲伤。 “说来说去，还是你妈妈幸福，有一个像你这么好的女儿。当初我要是有个一儿半女的，也不至于落个这样的下场。”吴玲玲低下头，俞锦绣于心不忍。 “玲玲姐，你还年轻，如果一切顺利，你的人生才只过了一半，甚至还不到一半。为什么要这样放弃自己？”俞锦绣环视这屋子，知道吴玲玲现在的景况不好，便说道，“我和我的弟弟开了一家快餐店，特别缺人，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我们店试试。工资不算高，但包吃，店里的氛围也好，说说笑笑，一天就过去了。” 吴玲玲愣了愣，随即摆摆手，“你别向我献殷勤，我不会帮你的。这件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现在站出来，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大家好不容易忘记我是一个弃妇，现在又旧事重提，我心里受不了。” 无奈地看着吴玲玲许久，俞锦绣还想尽最后的努力，程廷却摇摇头。 在程廷复杂的眼神中，俞锦绣败下阵来。 她不能这么自私。 想了想，她决定不再勉强吴玲玲，“就算你不帮我，也没关系。” “我想帮你。”边上散乱的报纸上有一支铅笔，俞锦绣拿起铅笔在报纸上写了一行字，“这是我们店的地址，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不要再让自己沉浸在过去里。玲玲姐，你不是弃妇，你只是一个被人背叛的女人，一点都不可耻。” 被人背叛一点都不可耻，因为做错事的，从来都不是在感情中受伤害的那一方，俞锦绣想让吴玲玲明白这个道理。 也想让陈婉妹明白这个道理。 第一百八十四章家和万事兴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家和万事兴 转身离开的时候，俞锦绣也不是不失落的，只要踏出了这个房门，那就意味着她必须得重新去寻找对付陈秀蓉的方法。 陈秀蓉对俞家造成的伤害，对陈婉妹造成的伤害已经到了俞锦绣无法忍受的地步，可在这个时刻，她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教训这个人。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勉强吴玲玲。 在过去三个人的战争中，吴玲玲是被动的，她从来没有试图加入这场战争，却成了最后的输家。对于陈秀蓉，她难道不恨吗？她恨，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憎恨陈秀蓉，可憎恨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她心底的执念越来越深。 俞锦绣知道自己不能将自己的痛快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于是她诚恳地向吴玲玲道歉，“很抱歉让你想起了不开心的往事，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希望你能振作起来。” 有时候，这个世界不一定公平，在陈秀蓉过得潇洒肆意的时候，吴玲玲的日子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她跌倒，却没有办法重新站起来。可在这样的不公之下，如果她只是继续低着头在泥沼里翻滚，那这日子就真的再也没有办法好起来了。 俞锦绣是真心希望吴玲玲能重新站起来。 程廷一直都没有说话，来到这里，是为了保护俞锦绣不受伤害。而很显然，吴玲玲没有想要伤害她。于是，在这女人与女人的对话之中，他选择沉默。 “我们走吧。” 俞锦绣对程廷这样说的时候，他只是点头，门虚掩着，没有关上，俞锦绣的一只脚踏出门槛，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吴玲玲拽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很凉，俞锦绣心底一惊，回头的时候，她递上了一沓信封。 约莫十来封信，俞锦绣下意识接了过来，想要出声的时候，吴玲玲已经推她出门。 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待久了，吴玲玲好像开始畏光，她紧紧地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俞锦绣叹了一口气，“也许对她来说，那样才是最有安全感的。” 程廷很认同，点了点头。 沿着蜿蜒的巷子往外走的时候，他们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俞锦绣拽着那些信封，两个人很默契，没人去讨论信中的内容。 直到摩托车驶出破旧的老城区，俞锦绣才突然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直到太阳下山，月亮抬头，俞锦绣仍然没有回家。陈婉妹在家里左右转悠，将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欣喜地跑了过去，打开房门，看见的却是俞振发。 俞振发的脸色不太好，“你好像不欢迎我？” “怎么会？这是你的家。”陈婉妹无奈地应了一声，问道，“吃饭了没有？” 俞振发冷哼一声，把鞋子脱了往边上一踢，走到屋子里，靠在沙发上。 家里的报纸和单位的一样，不过最近他和陈秀蓉在办公室里有不少话题，根本就没空看报纸。此时他拿了报纸，细细看着，还让陈婉妹给自己泡一杯热茶。 陈婉妹端着茶杯，放在俞振发的面前，如往常一样，她坐在明亮的灯光下打毛线衣。 自从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生，他们身上穿着的贴身毛衣就都是她织的。她的织功不错，再加上总是能在商店里找到质感好的毛线，因此，她织的毛衣，孩子们都喜欢穿。 只是这段时间忙着快餐店的事情，她很少能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好好打一件毛衣。小儿子说了，她刚出院，不宜操劳，必须在家里休息一个月。于是她忙里偷闲，想要给方薇薇织一件毛开衫。 听着陈婉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俞振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就这颜色？薇薇时髦，看不上的。” 陈婉妹好脾气地笑了笑，“那就穿大棉袄里头，大衣里头也行。天气要凉起来了，她们小姑娘贪漂亮，不注重保暖。” 话音未落，俞振发轻嗤一声，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那也得人家愿意穿。你还没上年纪，说话跟老太太似的。一会儿说不注重保暖，一会儿说姑娘贪靓，等一下该说人家得冻出个老风湿来了！” 俞振发这是故意曲解她的话，陈婉妹的笑意僵了僵，最后还是没有接上他的话茬。多说一句是错，少说一句则太太平平，家和万事兴，这么多年了，她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低着头继续织毛线，可不知怎的，一颗心却突然不像过去那样平静安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婉妹想要为自己争一争，即便知道丈夫不一定听得进她的话。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俞振发已经发出了“啧啧”声。 “怎么回事？为什么用温水冲茶？茶叶都没冲开！”一声重响，俞振发把茶杯放在了茶几上，温热的茶水溅了出来，在茶几上落下一个又一个滚圆的水珠。 不久之后，水珠化开，消散了。 “又不是凉水，怎么就冲不开了？”陈婉妹也来了气，不咸不淡地顶了一句。 俞振发立马一瞪眼，重重地拍了茶几，“怎么就能冲开了？你来看看，你自己来看看！这些都是上好的茶叶，是单位分的，就这样被你浪费了！” 俞振发一发起火来，就会开始嚷嚷，他的声音太大，盖住了开门关门的声响，气得直喘气的时候，他看见俞锦绣已经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有点惧怕自己的女儿，一见到俞锦绣，他先是吓了一跳，可很快就恼羞成怒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想吃了我？” 他怒目圆睁的样子就这样落在俞锦绣的眼中，她冷冰冰地看了他许久，才拿起茶几上的杯子。 俞锦绣握着杯子，一个倾斜，将杯中的茶水全都倒进垃圾桶里。 俞振发不知道俞锦绣想要干什么，满腔的怒火仍旧没处发泄，而陈婉妹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红了眼眶。 “锦绣……”陈婉妹的声音在颤抖，带着几分怯懦。 俞锦绣抬起眼，将杯子丢在沙发上。 一声清脆的响声，杯子在沙发上滚了滚，挨着俞振发的腿停了下来。 杯沿还挂着几根茶叶，俞锦绣淡淡地看着俞振发，平静地说，“我妈不会泡茶，你去让陈秀蓉给你泡。” 第一百八十五章呼之欲出 第一百八十五章 呼之欲出 悲愤也好，痛恨也罢，所有歇斯底里的情绪到了此时此刻变成了最平静的叙述。 俞锦绣是平静的，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心平气和。她唯一的担忧，只是自己的母亲是否能承受这一切。 俞锦绣将目光落在陈婉妹的身上。 陈婉妹的眼眶是红的，嘴角却向上扬着，即便她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可俞锦绣知道经过了这么些日子，陈婉妹早就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怯懦。 以夫为天的陈婉妹已经成了过去式，现在的她看着俞振发，心灰意冷，“既然回家就不顺心，为什么还要回家呢？你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她的语气很软，可正是因为她已经习惯性退让，俞振发不再将她放在眼里。 一些早就已经呼之欲出的秘密终于被揭开时，没有手足无措的慌张，更多的是理直气壮。俞振发冷哼一声，没好气地瞪她们一眼，“走就走，还真以为我没地方去了！我今天走了，就不回来了！” 丢下一句恼羞成怒的话，俞振发便夺门而出。 连空气都变得沉默，俞锦绣在陈婉妹的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手中的毛线。陈婉妹抬起眼，笑着看她，“妈没事。” 即便她与俞振发之间的感情不过尔尔，可到底是朝夕相对几十年的夫妻，陈婉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段婚姻已然走到尽头？ 陈婉妹并不是一个敏感的人，可当俞振发开始对她横眉冷对的时候，当一切的鸡蛋都能被他挑出骨头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存在已经充满着不耐。 这家就像是一个牢笼，尤其是当俞振发在场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被桎梏，难以呼吸。过去的陈婉妹会一忍再忍，可是，俞锦绣不是这样说的。 “锦绣，你说妈还年轻，也能挣钱，一个人的日子也差不到哪去，是不？”陈婉妹小心翼翼地问。 俞锦绣点点头，又摇摇头，将陈婉妹拥入怀中，“你很能干，一个人的日子也不会比现在差。”顿了顿，她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用温柔的语气说道，“更何况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这几个孩子呢。” 陈婉妹笑着，滚烫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让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试着去挣脱现有的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在过去，陈婉妹一定会选择得过且过。可是现在，她想听女儿的话。 如果顺利的话，她的人生才过了一半，一辈子这么长，何必要过提心吊胆的生活？ 望着紧闭的房门，陈婉妹的心中也不是不怅然，俞锦绣只是搭搭她的肩膀，笑着说，“如果过得不开心，那离婚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是吗？妈，有我在你身边，你是不是不这么害怕了？” 离婚？这是多吓人的字眼！ 可如女儿所说，当孩子们陪伴在身边的时候，她的勇气好像突然加倍了。 陈婉妹欣慰地笑了笑。 而在陈婉妹终于想通透的时候，俞振发正坐在陈秀蓉的家里。 桌子上摆着一壶白酒，是特地为俞振发准备的，杯子很小，他仰起脖子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陈秀蓉就再给他满上。 俞振发有个毛病，每每喝多了，就开始絮絮叨叨个没完。于是，当他终于愿意开口说家里的糟心事时，陈秀蓉听得有滋有味。 “不过是说她几句而已，还听不上了？她对我的照顾不够周到，我难道还不能说几句？泡茶就该用滚烫的水倒，这是常识！” 陈秀蓉直点头，“是，我每次都是重新给你烧水的，就怕茶叶冲不开。” “这段时间儿子女儿也不知道听她说了什么，一个个目无尊长。我是他们的爸，可他们对我说的话有没有半分尊重？刚才锦绣回家，看着我的眼神简直像看着杀父仇人，这女儿怎么变成这样？我的心一阵一阵发凉！” 陈秀蓉叹了一口气，“孩子还是得有孩子的样子，虽然小婉总是在家掉眼泪，可每天我一下班回到家她就围着我嘘寒问暖。晚上她还问了，说俞叔叔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是不是单位的工作太忙了。我只能告诉她，能者多劳！” “婉妹居然还叫我出去，那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出去？出去也行，出去就出去呗，我还真走了！她们还以为我没地方去了？做她们的春秋大梦去！” 陈秀蓉摸了摸他的手，“振发，你心里难受，我知道。以后家里有个什么不顺心的，你只管来这里。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你想喝酒就喝酒，想睡觉就睡觉……” 话音还没落下，俞振发就真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俞振发喝多了，脸颊连带着耳根子都在发烫发红，他打呼的声音实在太响，吵醒了林小辉和林小婉。 陈秀蓉一看时间，心道让他在桌上睡觉也不是个办法，要是一不小心落枕或是感冒了，还得怪她照顾不周，“你们俩帮帮忙，我们把俞叔叔抬到里屋去睡。” “那我们上哪儿睡去？”林小辉皱着眉问，“妈，他不是有自己的家吗？让他回家去！” “俞叔叔来我们家睡，这不好吗？”陈秀蓉摸摸他的头顶，“乖，你们俩今天先和妈挤一挤。” 陈秀蓉拉着林小辉和林小婉一块，她一个人拖着俞振发的咯吱窝，两个孩子一人抬一条腿，把人往孩子们屋里靠门的床上一放，林小辉嫌弃地说，“睡得跟猪似的。” 陈秀蓉露出责备的眼神，“小辉，不准乱说。” 俞振发睡得沉，陈秀蓉跑去拧毛巾，准备往他额头上搁。林小婉乖巧地蹲在地上给他脱鞋子，林小辉就站在原地看他，眼神漠然，甚至透着鄙夷。 过了半晌，林小辉猛一抬腿，用力地往俞振发的腰间踹了过去。 俞振发吃痛，闷哼一声，紧紧捂着自己的老腰。 俞振发呢喃了会儿，却仍旧睡得很深，林小婉看林小辉一眼，万分佩服，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第一百八十六章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俞振发在陈秀蓉家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他在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中醒来，从屋子走出来一看，陈秀蓉给他做了丰盛的早餐。 这会儿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林小辉已经去上学了，陈秀蓉担心俞振发会感到局促，打发了林小婉去菜场买菜去。 将白粥和小菜摆在桌上之后，陈秀蓉温柔地喊俞振发坐下吃早饭。 俞振发自然地走了过去，迈了两步，突然一龇牙，揉起自己的腰。这腰怎么就这么疼？难道是因为这房间的床睡着不够舒服的缘故？俞振发百思不得其解，只知道自己还从来没犯过这毛病。 “腰疼了？”陈秀蓉问。 “没事。”俞振发摆手，坐了下来，“可能没睡好，到底不是自己家，睡得不安生。” 陈秀蓉笑了笑，没说话，两个人相对而坐，一口一口喝着白粥，配着小菜。这样的安静与默契令俞振发感到愉悦，他心安理得得享受着这一切，实际上，直到目前为止，他仍旧没有动过再也不回自己家的心思。 在他看来，家就是家，那是让他可以栖息的港湾。他在那个家里半辈子了，从意气风发的青少年时期逐步走到现在，失去了许多，也得到了许多。 他的妻子在那里，他的孩子们也在那里，他为什么要离开？ 那是他的家，永远都不会改变，而这里，则是他休整心情的港湾。 俞振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现在他有足够的闲钱让陈秀蓉过上好日子，而与此同时，陈秀蓉可以对着他嘘寒问暖，他们各取所需，平静的生活终于起了一些波澜，这难道不好吗？ 想到这里，他愤愤道，“说来说去都是锦绣，那丫头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口口声声男女平等，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一般来说，在俞振发喋喋不休时，没好气地抱怨时，陈秀蓉都是不说话的，她知道说多错多，因此，此时她还是保持沉默。 俞振发喝完了一碗粥，陈秀蓉就去给他添，俞振发喝完了茶，她就去给他续，一切就像是顺理成章，他们如同每一对老夫老妻那样，平静地享用一顿美好的早餐。 吃完早饭，该去上班了。 而这个时候，俞振发终于不再理直气壮，“我们俩这关系，一起去上班会遭人口舌。我先去，你随后再过来。” 其实与俞振发相处的时间越长，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越亲密，陈秀蓉愈发认清这个人的真面目。 虚伪、自私、自以为是…… 付出自己的心血和时间，只为了把一个这样的男人抢回家，算一个好的选择吗？陈秀蓉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将来的命运，过上稍好一些的日子，可整天为他做饭洗衣，时不时还要被他唠叨几句。 可以说现在的陈婉妹，就是将来的她。 但是，她没得选择。 现在的陈秀蓉早就已经不是二十多岁时的自己了，当初的她年轻漂亮，即便带着一双儿女，可凭借她柔情似水的攻势，想要找到一个男人，仍不算难事。 说来说去，还是得怪自己的命不够好，当年的项建波要是没死，现在的她可是官太太！ 想到这里，陈秀蓉悲从中来，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好好调整了一番心情，这才出门。 到了单位门口，陈秀蓉想开了。 俞振发也不差，虽说家里有三个孩子，一大堆麻烦事，一不小心还得搭上她的家人，可人家大小也是个书记！ 照现在这架势，俞锦绣就是生生将这爹往外退，如此一来，将来她踏入俞家大门，是板上钉钉的事。 再熬个几年，将来他退休了，拿着大把退休金，她总能安享晚年，这样一想，这日子也算是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陈秀蓉想明白了，走路的步伐也轻快了些，经过车棚的时候，碰到了来来往往的同事。人还不少，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陈秀蓉礼貌地冲人笑，可人家的眼神却与平常不同。 陈秀蓉的心里一个咯噔。 不太善意以及带着探究与质询的眼神令她感到糊涂，陈秀蓉总归忐忑，跑去问了门卫大爷一声，对方只是啐了一口，“不要脸！” 陈秀蓉的眉头拧了拧，心脏突然悬到了嗓子眼。 难道是她和俞振发之间的那些事被人知道了？这没道理啊！ 在单位的时候他们的确交往密切，可两人是一个办公室的，现在又不是古时候，男女之间多说几句话还有罪了？至于私底下，俞振发是经常来她家，但这件事情，她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陈秀蓉越想越不安，加快了脚步往办公室走去，怎料一进门，“啪”一声，她猛地就挨了个耳光。 这一巴掌，陈秀蓉挨得严严实实的，在最晕头转向的时候，她紧紧抓住了办公桌的桌角。 陈秀蓉被打蒙了，顿时眼冒金星，甚至尝到了嘴角的血腥味。 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打她的人竟是俞振发，“看看你做的好事！” 陈秀蓉的心思七拐八绕，最后还是选择忍耐。 她忍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先去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一回来，她“噗通”一声跪在俞振发的面前。 “我们的事被人发现了是不？振发，你别怪我，我也是受害者！你心里难受，你觉得丢人，就去怪你女儿俞锦绣！这丫头年纪轻轻，心眼真毒，她先害得我们家小婉不能念书，又害得你在全单位的同事面前丢尽了脸面，振发，你别打我，你去打她啊！” 陈秀蓉到底不是什么有文化有素养的高级知识分子，此时她被打得发懵，开始歇斯底里地控诉起俞锦绣来。 满腹的委屈早就已经快要迸发，终于得了一个契机，她更加憎恨俞锦绣。 眼下，她跪在俞振发的面前，边哭边指责俞锦绣的不是，不想话音未落，俞振发一脚就踹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脚，并没使劲，俞振发是控制了力道的。 陈秀蓉愣住了，抬起头，看见俞振发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鄙夷，心一凉，一时之间，脑袋一片空白。 “陈秀蓉，平时装得一本正经，看看你做的好事！”说罢，俞振发往她身上丢了一张大红纸，咬牙切齿，“要脸的话，就别哭哭嚷嚷了，自己看看清楚！” 第一百八十七章不可与人言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可与人言 这是一张大红纸。 红纸黑字，写的皆是陈秀蓉那些不可与人言的所作所为。 十二年前，在物资局局长项建波还在世的时候，陈秀蓉用尽手段介入他的家庭，怂恿他离婚，而后他抛下自己的妻子，只为了和她将这段不论的婚外恋请合法化。 十二年后，她不甘继续过着贫苦的日子，又介入了物资局另外一位领导的家庭。这位领导有贤惠的妻子，懂事的儿女，可她却气得对方的妻子入院，气得对方的儿女日日以泪洗面，只因她大言不惭地表示已经怀了这位领导的孩子。 当然，无风不起浪，陈秀蓉的确与这位领导有染。因为在不久之前，她请朋友托人为自己开了一封介绍信，而那人的确在暗中为她妥善安排好一切，招待所的员工可以证明在一九八三年十月二十八日的夜里，陈秀蓉带着一个中年男同志进了房间，一夜未出。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写得明明白白。今日一早，这大红纸被放在物资局各大领导的办公室门口，传递纷纷，物资局几乎全体员工都已经对陈秀蓉的行径了然于心。 俞振发对自己的子女再不上心，也能看出这红纸的字迹出自于俞锦绣之手。这纸看起来并不平整，一些字眼看不清楚，他想，一定是俞锦绣趴在书桌上一边落泪，一边写下这里面的每一个字。而后，泪水干了，字迹模糊了。 当他在陈秀蓉的家里呼呼大睡的时候，不知道俞锦绣花了多少时间，写了一张又一张红纸，而后等待天亮，带着红纸来到他的单位，放在每个人的办公室门外。 在这张红纸中，俞锦绣没有拆穿他就是陈秀蓉在十二年之后卷土重来看上的那个领导。这一刻，不知道是羞愧，还是愤怒，俞振发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陈秀蓉看完每一个字，颤抖地声音，“振发，我没有，你要相信我，我没有……” 俞振发气极反笑“原来你是惯犯！”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陈秀蓉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她温柔善良，总是在他身边嘘寒问暖，即便屡屡出现在陈婉妹的面前，可她从不跨越界线，分寸感十足。 可原来，他错了。 当他不在场的时候，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的家人面前大放厥词，别的不说，她居然扬言自己怀上他的孩子！ 这让他如何在家里人面前抬得起头？ “振发，你别听你女儿瞎说八道！这丫头精得很，过去她害得小婉被退学，现在她又想害得你我反目！” “闭嘴！”俞振发气得直喘气，还是直直地指着她的脸，说道，“锦绣她冤枉你了？你在招待所订了房间，处心积虑地带我上去，满口谎言，最后骗我和你……”说到难以启齿的部分，他“呸”了一声，“陈秀蓉，我被你耍得团团转！” 陈秀蓉已经不知道再怎样辩驳，她没想到俞锦绣居然可以掌握这一切。 照理说，陈婉妹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吗？她怎么会向女儿控诉自己受的委屈？而楚琴不是最恨俞锦绣吗？怎么可能将招待所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陈秀蓉完全怔住了，她觉得自己被人摆了一道，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无话可说的情况下，她只能是用自己惯常的招数。 “振发，就算我真的做了伤害你的事情，那也是因为我爱你！这么多年，我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男人，我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所以才会走火入魔，振发，你原谅我！” 陈秀蓉眼巴巴地看着俞振发，声泪俱下。 可她没想到，在她这样的温情攻势之下，俞振发还是没有被冲昏头脑。 “那项建波呢？” 俞振发认识项建波，十几年前，这人还是局长，他将陈秀蓉招进局里，以临时工的工种安排在自己的身边。那个时候谁都没有往这一方面想，没想到，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们俩的关系已然龌龊得令人作呕。 令人作呕？俞振发突然愣住了。在他对别人的种种行为表示不耻的时候，他不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吗？他与项建波之间唯一的区别在于，项建波只有一个妻子，而他既有妻子，还有儿女，却仍然被这个女人迷昏了头！ 见他发呆，陈秀蓉像是看见了最后一丝希望，她直直地盯着俞振发，说道，“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敢发誓！当初的确是项局长介绍我进局里工作，那是他对我的恩情，不知道你女儿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情，从中大做文章！现在项局长已经去世，死无对证，难道我们要让他在九泉之下还不得安宁吗？” 陈秀蓉言之凿凿，俞振发眼中的厌恶越来越深，“滚开！”他一把甩开陈秀蓉的手，厉声道，“你别给我来这一套！你给我滚去公示栏看一看，看看你以前给项建波写的情书！” 说罢，俞振发越过陈秀蓉身边，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下楼的时候，他竟不知道何去何从。 能回家吗？现在回家，家人还是否愿意接受他，他的子女还肯不肯叫他一声“爸爸”？ 可如果不回家，往后的日子里，他该怎么办？难道从今往后，他再也没有家了吗？ 俞振发很迷茫，而与此同时，陈秀蓉更加迷茫，她发了疯一般将公示栏的情书一封封撕下，连看都不敢看，撕了个粉碎。 那些情书不是早就已经被项建波给毁了吗？为什么会落在俞锦绣的手里？俞锦绣究竟哪来这么神通广大的本事，可以置人于死地！ 在陈秀蓉死命琢磨这一点的时候，坐在物资局不远处小饭店里看完这一场好戏的詹妮也在问俞锦绣同样的问题。 “你哪来这么多的信？” 俞锦绣将目光从物资局的大门口移开，淡淡地说，“对项建波的前妻来说，伤她最深，令她失去了一切尊严和自信的证据，她怎么可能舍得丢掉？那一沓情书里，陈秀蓉写的每一个字都很露骨，吴玲玲从来不敢拿出来看。可这一次，她拿出来了，我想她应该能走出来了。” 不仅仅是吴玲玲，俞锦绣想，他们一家，都应该学会从这件伤害中平静地走出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取舍 第一百八十八章取舍 “事情闹成现在这样，你打算怎么收场？”詹妮用吸管搅着玻璃瓶里的汽水，也不知道在搅个什么劲，她心里头也有点慌，“你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妈还会原谅你爸吗？” 俞锦绣犹豫了片刻，摇摇头，“我不知道。” 俞锦绣是真不知道陈婉妹会怎么取舍。 其实，在写红纸上的内容时，她悲愤交加，根本就没打算给自己的父亲留面子。曝光就曝光吧，她就是想要让所有人知道俞振发做的好事，就是想要让俞振发感受到后悔的滋味。 写完的时候，她仔仔细细核实了一遍，想要确定没有丝毫的错漏，而陈婉妹就是在那个时候把她手上的红纸抢走的。 陈婉妹抢走了她写好的纸，看了一次，而后撕碎，丢到垃圾桶里。 俞锦绣想要更她争，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争不过陈婉妹。 因为她看见自己的妈妈在哭。 从小到大，她很少看见母亲哭泣。一直以来，他们三个孩子都以为自己的妈妈是最勇敢坚强的，却没想到，她也有脆弱的时候。陈婉妹哭着说，俞振发再不好，也是他们的父亲。 于是，俞锦绣终于退让。 现在詹妮问她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俞锦绣真的不知道。 她经历了时代的变迁，可陈婉妹并没有，在女人大多数属于弱势群体的年代，这个本来就含蓄的女人在遇到这样的遭遇时，会选择退让，还是选择反抗，俞锦绣一无所知。 她当然想要陈婉妹决绝地离开俞振发，可是，如果这样的决定只能让母亲更加痛苦，那该怎么办？ 俞锦绣想不通，看起来很懊恼，詹妮笑着安慰她，“别想这么多了，刚才陈秀蓉哭着跑出来，像个疯子一样去撕公示栏上的信，你应该感到痛快，不是吗？无论如何，你算是堂堂正正地赢了。” 听着詹妮说的话，俞锦绣若有所思。 她是警告过陈秀蓉的。 如果非要插足到一个美满的家庭中，那她必须付出代价，这个代价有可能是她最心爱的子女会受到伤害，或者是她的前途会受到影响，又或者她会丢掉谋生的工作。 陈秀蓉不是没有听懂俞锦绣在说什么，但她却不相信，她不相信一个年轻的女孩有这么强大的魄力，更不相信自己斗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 事实是，她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 “陈秀蓉应该能安静一会了，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蹦跶不起来了。”俞锦绣无力地笑了笑，站起来就要离开，“我家里应该乱成一锅粥了。” 这个时候，俞振发肯定会回家的。之前做了这么多荒唐的事情，不管他有没有想过真正与陈婉妹分开，造成的伤害已经是实打实的。 从来没有见过俞振发灰头土脸的模样，像是一只斗败的大公鸡，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常胜将军，有失落，也有不可置信，可更多的是不安。 刚才看着俞振发脸色煞白的样子，詹妮就已经猜到，他会回家道歉。 俞锦绣赶回家，院子里很热闹，有人凑过来问，“锦绣，你们家出什么大事儿啦？你爷爷来了！” 俞锦绣完全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出动两位老人家，她没工夫搭理挤在院子里试图看好戏的大爷大妈们，一进屋子就把门紧紧关上。 老人家坐在沙发上，爷爷看起来很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自带威严感。 俞锦绣的爷爷是这个时代难得的知识分子，年轻的时候他是骨科医生，后来年纪大了，就退休开了一家骨科诊所。小时候俞锦绣经常会在爷爷的诊所里玩，大人们带着自家玩欢脱了的孩子来看医生，好些个都是手臂脱臼。 每每这个时候，小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爷爷一个转手，一个推掌，三两下就把他们的手臂给接回去了，俞锦绣佩服得不得了。 俞老爷子最疼俞承国，其次是俞承光，最后才轮到她。虽说老人家有点重男轻女，但因为他太忙碌，平时与他们这些孩子们走得不算近，因此，俞锦绣几乎没吃过什么被轻视的苦头。 总而言之，在俞锦绣的记忆中，俞老爷子一直都是值得崇拜的，于是此刻她毕恭毕敬地问好，“爷爷，您来了。” 俞锦绣没有出声问俞老爷子为什么突然来了，就算她再不懂事也应该知道，老爷子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到来。 前段时间家里安了电话，陈婉妹想要给老爷子的诊所去一个电话是最方便不过的事情，平时母亲总不爱惹老人家操心，这一来就直接操了个大心，俞锦绣不免对陈婉妹刮目相看。 老虎不发威，还真以为她妈是病猫？ 俞振发是在几分钟之后到家的，俞锦绣抬起眼，他立马别过脸去。俞振发是心虚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揭破了这层遮羞布的人是自己的女儿，他羞愧难当，却不再气急败坏。 就像是突然从一片混沌之中挣脱出来，他已然清醒，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之前犯下的糊涂账。 看着俞振发别扭的神态，俞锦绣不动声色，心底却难免酸涩。 祖孙三代坐在沙发上，之间隔着距离，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陈婉妹还在忙活，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她端着一碗饺子，“爸，中午我没买菜，您先凑合着吃一点吧。” 俞老爷子从陈婉妹的手中接过搪瓷碗的时候，不经意扫了她一眼。 陈婉妹的眼睛很红，分明是哭了一整夜，此时整个人都是浮肿的，谁都能看得出来她一宿没睡。 在她失眠一整宿的时候，俞振发在做什么？他在陈秀蓉家里呼呼大睡！ 想到这里，俞振发突然站了起来，猛地就跪到陈婉妹的身前，“婉妹，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都行，就是别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了，咱们离婚吧。”陈婉妹叹了一口气，似乎将千斤重的担子卸了下来，她对俞老爷子说，“爸，今天特地请您过来一趟，就是为这么一件事。这日子肯定是不过了，就当我不懂事，您心里别难受。” 第一百八十九章逆来顺受 第一百八十九章逆来顺受 陈婉妹这话说得云淡风轻的，别说俞老爷子了，连俞锦绣都不敢相信这番话出自自己妈妈的口。 陈婉妹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俞锦绣懂事之后看着她为这个家做牛做马，还曾经表达过好些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她的确知道这次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她没想到陈婉妹居然如此当机立断。 一时之间，俞锦绣又惊又喜，她的眼睛一亮，看着陈婉妹说道，“妈，你决定了？” 在俞锦绣看来，现在选择分开肯定会像拨筋抽骨一样疼，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只要真正过了这个坎儿，陈婉妹不会过得比现在更差。 “婉妹，是我混账，我知道我做错了。这件事情，你们母女俩给我留了面子，现在再给我留一次机会，行不？我不会再做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情了。”俞振发艰难地开口，他以为自己不善于道歉，可现在，每一个字从他口中缓缓而出的时候，都显得无比顺畅。 原来他并不是不懂得怎么道歉，只是过去在面对着妻子时满心的优越感让他不愿意道歉。他为什么要向陈婉妹赔不是？他是丈夫，他是一家之主，过去不都是以夫为天的吗？ 过去的种种想法似在一夕之间全都被推翻了，现在的俞振发就像是整个人被抽了魂，他无力地看着妻子，又下意识将目光落在女儿的脸上，希望她能帮自己说说话。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可俞锦绣不是没给过他机会。 一开始，俞锦绣就在提醒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是让他懂得珍惜现在的家，珍惜家里的美好，可他没有听。后来，她用林小婉的事去警告他，她告诉他，如果他们再继续做伤害陈婉妹的事情，她绝对不会轻饶。再之后，陈婉妹在俞承国的婚礼当天被陈秀蓉气得晕倒，他却在数落她给家里添了晦气，最后甚至跟着陈秀蓉去了招待所，做了一些不能回头的事情。 现在想一想，他的确混账。 其实他们父女的感情一直很好，可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俞锦绣看着他的眼神中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霜，再也没有过去的温度。 俞振发悔不当初。 “锦绣，你帮我跟你妈说说。你说爸这次知道错了，别……”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俞锦绣淡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打断了他的话。 她尝试过挽救的，挽救这个家，挽救父母之间岌岌可危的感情。 陈婉妹从没有亏欠过他半分，可是，当他和陈秀蓉打得火热的时候，心底可曾考虑过陈婉妹的感受？ 即便此时俞振发脸色难看了，腰板也不直了，俞锦绣仍旧没有半点心软。 正僵持着，俞承国和俞承光也到家了。现在的通讯比过去方便了很多，老爷子想要喊他们回来只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三个孩子都在场，俞老爷子才开始说话。 “这件事情我前因后果我都已经知道了，婉妹不容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得考虑我的感受，生怕气坏了我这个老东西。”俞老爷子说话的速度很慢，语气也不重，几个孩子们几乎是竖起耳朵听，生怕错过了什么。老人家说着，冷冷地将目光落在俞振发身上，“你呢？这么大年纪了，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做出这样的混账事，还要你媳妇给你兜着？” 在等待老爷子继续开口的沉默之中，沙沙作响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老爷子将另一张红纸直直地丢到俞锦绣的面前，“锦绣，你做这么多事，图什么？” 即便陈婉妹鼓足了勇气，可到底不知道应该怎样把话和老爷子说清楚。昨天夜里，俞锦绣在极度愤怒写下的第一张原稿还在，上头指名道姓写了俞振发和陈秀蓉之间的肮脏龌龊。陈婉妹解释了一番事情的前因后果，把这张红纸交给俞老爷子。 老爷子捏着红纸的手都在抖，他冲着俞锦绣质问道，“你爸做的事情固然有错，你就干干净净了？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就这样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你是想要对付你爸，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俞锦绣就这样变成了俞老爷子眼中的白眼狼，她平静地听完这一番指责控诉，淡淡地说道，“爷爷，我还嫌这事情闹得不够大。” 话音未落，老爷子已经将红纸捏成了一团，直接砸到地上。俞承光看了哥哥一眼，直接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捡起红纸。 他轻轻展开红纸的时候，俞振发是想要阻止的，可话语在嘴里面转了一圈又一圈，终究没有出口。 在俞锦绣的心底，俞承光是个孩子，可此时这个俞锦绣口中的孩子将折皱的纸张上的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逐一消化。看完了，他把这张纸递给了俞承国。 俞锦绣在心底喟叹。 这件事情造成的伤害不可能在她的掌控之中，即便陈婉妹迫切地想要隐瞒这个事实，希望将自己的苦头往肚子里吞，可是该闹大的时候，还是得闹大。 俞承国和俞振发面无表情地看完俞锦绣写的每一个字，陈婉妹哑着声提醒，“锦绣没有指名道姓，这是之前打的草稿。” 在这个时候，是否指名道姓有这么重要吗？俞承国和俞振发消化着俞锦绣写下的每一个字，沉默无言。 老爷子怒火中烧，“俞锦绣，你究竟是不是姓俞？哪个姑娘家像你这样爱折腾事的？非要闹得家务宁日才安乐？你希望你爸妈离婚，你考虑过他们俩的感受吗？你妈这样大的年纪了，又没有谋生能力，现在离开，她吃谁的，喝谁的？” 俞老爷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显得这么不动听，俞锦绣看着他，面不改色道，“爷爷，我妈妈并不是没有谋生能力，‘老陈快餐’整家快餐店都是我妈撑起来的，她能靠自己赚的钱供自己吃喝，这没有任何问题。”看着俞老爷子抽搐的嘴角，俞锦绣的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一字一顿道，“当然，他们是否离婚，从来都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尊重我的妈妈。” 第一百九十章问心无愧 第一百九十章问心无愧 陈婉妹一声都不吭，她抿着唇，心底像是涌上一阵血流，向着她的头顶往上冲。 这么多年了，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由始至终，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情，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俞振发的事情，她问心无愧。 可是，原来并不是只要脚踏实地干活，就能得到好的回报。 俞振发做的事情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底线，俞老爷子却还是站在他那一边。也对，即便口头上数落着自己儿子的不是，可真到了要离婚的节骨眼上，老爷子必然是站在俞振发这边的。 孰轻孰重，俞老爷子心里清楚着呢。 七八十年都走过来了，老爷子并不觉得俞振发做的事情天理不容，古时候还三妻四妾呢，也不见人家原配这么起劲！ 说来说去，还是俞锦绣不好。这丫头小时候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总是咋咋呼呼的，什么事情都爱强出头。眼下这丫头长大了，之前因为和那个农村小子的婚事闹得满城皆知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撺掇着自己的父母离婚！ 俞老爷子越想越愤怒，“你当然没有资格过问他们要不要离婚这回事！” “是的，”陈婉妹平静地接下他的话，“只有我自己有选择的权利。振发，我们离婚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有图过你什么。离婚了也一样，这套房子先给我，我俩分开，孩子都长大了，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我没有任何意见。快餐店一直在运营，将来要是挣钱了，我会重新买一套房子，到时候再把房子还给你。” 陈婉妹这话说得决绝，仿佛根本就没有给俞振发任何反驳的机会。俞振发抿着唇，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我还信不过你吗？” 陈婉妹张了张嘴，把脸转了回去。 心头始终堵着一口气，明明是委屈的，可又抒发不出，就这样憋着憋着，她就成了最憋屈的那一个。 眼看着陈婉妹和俞振发都要达成离婚共识了。俞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离婚也是！现在孩子都长大了，你们说离就离，有没有想过孩子们的感受？”说着，他眯了眯眼，将目光落在俞承国和俞承光的身上，“家里出了问题，就不要这个家了吗？你们的妹妹在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 俞老爷子是个知识分子，但这也没有改变他重男轻女的事实，此时他看着俞承国和俞承光兄弟俩，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一个家里，当然是男人说了算的，女人再有能耐，能撑起半边天吗？他这孙女就是从小刁蛮任性惯了，还真以为自己能顶事儿！ 俞老爷子看了兄弟俩一眼，又对俞锦绣说道，“这件事情不是你们两个女人说了算的。你现在撺掇他俩离婚，有没有想过你兄长的意思？有没有想过你弟弟的意思？” 俞锦绣终究会嫁人的，嫁了人，这个家就成了她的娘家。俞老爷子不相信俞锦绣就真的这么强大，可以无视自己的哥哥和弟弟，无视自己的父亲。 俞老爷子摆明了是在向俞锦绣施压，眼看着此时这个女儿是唯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陈婉妹的心中也有些酸涩。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她早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又怎么可能忍心女儿一个人用瘦弱的身体为她遮挡着风雨？ “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喊你了。”陈婉妹深吸一口气，说道，“也许对你们老一辈而言，婚姻就是颜面，必须得死守着不放，生儿育女，一辈子兜兜转转的，也就过去了。其实过去我也是这样以为的，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已经四十多岁了，说老不老，说年轻当然也不年轻了。以前总是为三个孩子而活，为丈夫而活，我都快忘记自己心安理得得生活的滋味是什么样了。现在终于到了这个时候，那天陈秀蓉说的话也提醒我了，振发身边总会有个人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既然如此，我就不做牛做马了。” 四十多岁的年纪，很可怕吗？过去陈婉妹总觉得自己这把年纪了，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好活歹活都是这么活，瞎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可是这段时间，她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她去买菜，给客人们做菜，大家都说她做的菜很好吃，院子里的大妈们还指望着她能给一个工作的机会。这些新鲜事儿都是在一时之间涌入她的生活中的，她还没彻底适应，可已经品尝到了被重视的滋味。 原来她的存在是有价值的，这是这段时间以来陈婉妹唯一的感受。 因此，过不下去了，那就别过了，她还有大把时间，不想浪费在不重要的事情上了。说来讽刺，她勤勤恳恳照顾了将近三十年的丈夫，到了现在，竟然是她生活中最不重要的一个部分。 陈婉妹说了这么一通话，兄弟俩如坐针毡，他们的脸色变得极差，分辨不出是什么情绪。俞振发颤抖着声音说，“不会的，我不会跟那个女人有瓜葛了。她就是骗我，利用我而已！” 陈婉妹笑了一声，“不要紧的，那是你们俩的事。” 说句真心话，那天陈秀蓉跑来告诉她自己已经怀孕，在那个当下，陈婉妹的确是无法接受。他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么时候突然冒出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算个什么事？可是现在，她明白了，那都是人家的事，她没必要管得这么宽！ 陈婉妹看起来已经豁然开朗，俞老爷子逼视她，“是谁教你这么自私的？你自己不想过了，那就不管这个家的死活了？承国还年轻，他的前途无可限量，就为了你的自私，他得背负一个难听的名声吗？承光还小，将来总得娶媳妇儿，亲家要是听说他的父母离婚了，指不定以为这是多不正经的人家！这婚还结不结了？” 这究竟是谁比较自私？俞锦绣几乎要笑出声来。 “你就这样擅自妄为下去吧！小心将来你两个儿子压根不搭理你，我就看看你的晚景有多凄凉！” 俞老爷子恶狠狠地撂了狠话，却不想自己这话还没说完，俞承国已经开口把他的台给拆了。 “爷爷，不要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尊重我妈，她想要离婚也好，不离也罢，我都站在她这一边。”顿了顿，他漆黑的眸中藏着决然，“不过，最好还是离了吧，因为我希望她能过得更快乐。” 第一百九十一章时代的变迁 第一百九十一章时代的变迁 俞承光也点点头，“这么多年，爸妈之间的感情究竟怎么样，我们都看得出来。人这一辈子，怎么过都是过，可不得怎么顺心怎么来吗？妈，你想离就离吧，我们几个不想再看你受罪了。” 兄弟俩都没提俞振发做的那些事，他们是不愿意提。其实光从俞振发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做了这样的亏心事，他自己心里就已经怪难受的了，他是长辈，他们是晚辈，又能怎么斥责他？ 陈婉妹没念过什么书，没什么知识，但她人好。从小到大，她没有教三个孩子什么大道理，只是在潜移默化之中告诉孩子们，应该怎样做人。 母亲为他们着想了大半辈子了，现在，该轮到他们为她着想。 俞承国和俞承光走到俞锦绣的面前，她仰起脸，冲着他们笑。 她笑得没心没肺，仿佛这么多天的愁绪终于消散干净，只是，他们还是看见她亮晶晶的眼中闪烁的泪光。 俞承国摸了摸俞锦绣的头顶，“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们？” “姐，我不小了，再说我大小也是个老板，我们店里的员工遇到什么事儿都来问我，你别太瞧不起我了。”俞承光没好气地扫她一眼，看起来有些不服气，“你一个人就把这么多事给做了，心里多难受啊。” 那张红纸上，一些黑字显得模糊，一看就是被泪水晕开之后的痕迹。俞锦绣从小就是个爱哭鬼，有事没事都得哭个昏天黑地的，后来，她突然长大了，突然间就不哭了，他们还着急 过——她这是怎么了？ 她保持冷静的时刻实在是太多了，后来，他们就忘了她过去是个小哭包，可现在，她又开始落泪，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很糟糕，他们都看出来了。即便每次带着妻子回来吃饭，陈婉妹总是粉饰太平，可俞承光从小就在这个家里长大，难道看不出这个家和过去不一样了？ 俞老爷子用他的前程来威胁陈婉妹，仿佛她这一辈子就只能和孩子们捆绑在一起似的，俞承国顿时有些不悦，“爷爷，我的前途是我自己的事。且不说单位会不会管这么多的闲事，就算他们真的非要管我的家事，难道我还真让他们插手了？我就从来没有听过哪个单位的领导要管下属的父母是不是离异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工作，不要也罢！” 俞承国看起来很愤慨，这是平日里总是平静冷漠的他大有不同，受他的鼓舞，俞承光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也不愁结婚，我可是大老板，还怕找不到一个不嫌弃我的漂亮姑娘吗？” 这兄弟俩一开口，一个坚决笃定，一个则是大大咧咧的，俞锦绣看着他们俩，突然有些感慨。上一世和他们的交集在婚后变得少之又少，现在一琢磨，真不知道当时在想些什么。他们都是她的家人，他们是彼此的后盾，手足之情是永远没有办法呗抹去的，当时她怎么就犯了糊涂呢？ 兄弟俩把话说完，拍了拍陈婉妹的肩膀，此时她已经低着头，红起眼圈。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还有转圜的余地？俞老爷子心里头再不痛快，也没话可说，只能拿着拐杖指着他们几个，大骂他们愚蠢至极。 俞承国最了解这爷爷的脾气，就这样站在原地任他骂，一句都不回嘴。最后是俞振发听不下去了，“爸，你别说了，说来说去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婉妹要离婚，那就离吧，这套房子让你们住，我去城西道的老房子住。” 俞老爷子一皱眉，拿着拐杖用力地在地上敲了敲，“那地方都这么长时间没住人了，一进去都是灰，怎么住？” 他锐利的眸光一扫，落在陈婉妹的脸上，又下意识别开。饶是俞老爷子再倚老卖老，这会儿也没好意思再把话继续说下去了。城西道的房子是旧了，这么多年没住人，一打开门肯定会扑一鼻子的灰，可是，难道他有脸让陈婉妹跑去给俞振发把房子打扫干净吗？ 既然真走到了离婚这一步，往后两个人就没有牵扯了，拖拖拉拉的，没劲。 俞老爷子来了这么一趟，最后却是无功而返，回去的时候三个孩子送他出门，他绷着脸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叹着气离开了。 望着老爷子离开的背影，俞锦绣无奈地摇摇头。无论是这一刻，或是三年后，五年后俞老爷子始终都不会了解他们的真实想法，他们的做法对他而言是最愚蠢的，没有任何的意义。人这一辈子总是在吃苦，过去他连饭都吃不起，现在还不是过得好好的？怎么到了年轻人这儿，还得操心起情绪的高低或者是心理状态来了？ 对此，老爷子是理解不了的，可时代的变迁总是这样缓慢而又持续进行，一些思想终究会生根，到了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之后，陈婉妹的选择，就并不是特例了。 如今陈婉妹踏出了这一步，三个孩子们都为她感到开心，实际上她自己也感到如释重负。俞振发一直都没有吭声，本来他就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眼下老爷子回去了，他就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三个孩子。 他一个人拿着一个尼龙包，一件一件往里头装衣服。可是冬天快到了，衣服这么厚，他就是费尽了力气，也没能把衣服都往包里塞。 过去陈婉妹是怎么干的？每次去出差，陈婉妹总是能帮他把行李整理得一丝不苟，每一件衣服和生活用品都能分门别类，她是怎么收拾的？ 俞振发长出一口气，把衣服一股脑地塞进包里。真不够的话，到时候在去买吧，反正现在到处都是杂货铺，想买什么都能买得着。 俞振发木然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口袋，忽然发觉身边的钱不够花了。 自从他们仨捣鼓出来的餐饮店开始盈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给家里掏过钱，他的工资都去哪儿了？对，今天早晨他才给了陈秀蓉八十块钱的买菜钱。 现在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这么多年了，陈婉妹何曾让他承受过任何的经济压力？即便家里不缺钱，可她还是习惯把一分钱掰成两半来花，他倒好，直接拿着自己的薪水跑到陈秀蓉面前摆阔去了。 回到客厅的时候，他鼓足了勇气，让陈婉妹借他两百块钱。 两百块钱，这在这个年代是个大数目，即便俞振发已经是个老干部，拥有干部级别的高级待遇，可这两百块钱也已经是他大半年的工资了。 俞振发硬着头皮，陈婉妹却没有给他脸色看，从屋里拿了五百元出来，“你放身边花着吧。那边太久没住人，都是灰尘，你去买个扫帚簸箕，还有拖把，这些钱省不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死结 第一百九十二章死结 俞振发犹豫了许久，他转过身，看着这个家。 这个家曾经是属于他的，他也不是没有为这个家而奋斗过，当初他敢闯敢拼，为的也不过是让自己的家人得到更好的生活而已。 只是，时过境迁，现在的他再回头，竟然觉得家里的每个人都好陌生。 俞承国是他的大儿子，这孩子很长进，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不夸他教子有方的。当时他最是以这孩子为傲，现在也是如此。 俞承光是他的小儿子，机灵活泼，几年前为了赶时髦，在自己的两鬓留了鬓角，俞振发看着就不顺眼，趁着他睡觉，拿了把剪刀，把他的鬓角给剪了。第二天，这小子醒了，也不恼，只是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压根不怪他。 俞锦绣是他的女儿，这丫头小时候很任性，可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什么事都由着她的性子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终于如他所愿成熟懂事起来，可是，他却突然犯浑了。 还有陈婉妹。 陈婉妹不善言辞，做出离婚的决定大概是在深思熟虑之后的，可是，此时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眼下的残局。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时候，还是拿了个鸡毛掸子满屋子扫着，家具和家电上早就已经一尘不染，过去他怎么就从来没有珍惜过？ 看着看着，俞振发的眼圈突然红了，孩子们落泪还算是惹人怜爱，像他这样的大老爷们落泪，就只叫老泪纵横，臊得慌。 俞振发抬起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转身提起了尼龙包。 直到俞振发转身离开，几个孩子才将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虽说他做了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情，他们也让他付出了代价，可是，解气归解气，要说心里头没有一丝波澜，肯定是骗人的。 可都到了这个地步，多说也是无益，最重要的就是将伤害降到最低。俞承国轻轻搭着陈婉妹的肩膀，“妈，你们在家要是不好过，就来我这儿。我会和薇薇说一声，她不介意的。” 陈婉妹笑了起来，“你这傻小子，就算薇薇不介意，我也不能在这把年纪犯糊涂啊。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世界，妈还年轻，能照顾好自己。我没什么期盼了，不过是希望你们几个孩子能过得好而已，不会给你们的小日子添堵的。” 俞承光斜俞承国一眼，说笑道，“哥，你开玩笑呢？我和姐这两个大活人，还怕照顾不了妈了？”说着，他又冲着陈婉妹一笑，“妈，我和姐都长大了，以后带着你过好日子。将来你要是无聊了，就来店里转悠转悠，要是不无聊，那就躺家里好好休养休养。等到了过年，我们带着你旅游去，再也不过折腾人的苦日子了。” 陈婉妹当初过的日子算苦吗？谁都说不清楚。在经济上，她虽然没享过福，可也没有束手束脚过，但是，难道光有钱就算过上好日子了吗？也不见得。至少在几个孩子们看来，陈婉妹似乎从来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她的笑多半是苦涩的，带着几分欣慰，令人心疼。 现在，陈婉妹倒是笑了，他们知道或许她还没有习惯新生活，可如果早知道什么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那么，长痛不如短痛也是好的。 许是想明白了什么，陈婉妹的笑容深了起来，眼角的纹路也看着深了起来。俞锦绣把俞承光叫到了屋外，“你去店里找个阿姨帮忙，把城西路的屋里打扫一下吧。” 俞承光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姐，爷爷那样怪你，其实你挺冤的。但凡有一点办法，你都是最不希望这个家变成这样的那个人。” 俞锦绣笑了笑。 在外人看来，俞振发只不过是一时行差踏错而已，可是，对于她，对于这整个家来说，这一切的改变并不是必然的，也不是在一瞬间发生的。这段时间，所有的无奈与心寒累积在一起，到了最后，俞锦绣也很无力。 如果是过去的她，恐怕只会拍拍屁股把家里的烂摊子留给母亲，留给哥哥，自个儿跑到外边吃吃喝喝，逃避这一切。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一样了，她要保护陈婉妹，保护这个家。 保护这个家，并不是要保护这个家的完整性，她只是希望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发自内心地开心起来而已。 俞振发从家里出来，提着尼龙包，奢侈了一把，打车去了城西路的屋里。 这房子不大，一个人堪堪够住而已，即便俞承光找了人过来给他打扫房子，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总不方便请人代劳。俞振发自己去买了日常的生活用品，买了被子褥子，铺床的时候他犯了难，明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总是不得其法，最后，他烦躁地躺倒硬板床上，只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后来是怎么把被子铺好的，他也忘了，只知道当时想着，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末了又觉得自己怎么愈发粗俗，与过去的模样截然不同。 俞振发实在没心情去上班，去杂货铺的时候顺便给单位打了个电话，只说家里出了些事，先请几天假。 陈秀蓉刚被开除，俞振发就立马请假了，就是傻子都知道其中的前因后果是什么。于是一些流言开始发酵，说的无非是陈秀蓉徐娘不老，居然能把俞书记迷得一愣一愣，或是俞书记近水楼台先得月，平日里看起来一本正经，像个堂堂君子，没想到背地里做的是这样的龌龊事情。 沸沸扬扬的议论本来是与程廷无关的，但因为这个人是俞锦绣的父亲，于是也和他扯上了联系。 程廷担心俞锦绣，可她看起来似乎过得很好。 有关于俞振发和陈秀蓉之间的事情就像是一个结，俞锦绣用过很多办法，她想要把这个结解开，可到了最后，这个结成了个死结，于是她没有犹豫，拿了一把剪刀，把绳索剪断了。 从此之后，陈秀蓉和俞振发之间失去联系。 第一百九十三章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第一百九十三章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当然，也不是完全失去联系。 陈秀蓉在俞振发身上耗费了这么多的时间，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虽说她早就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但是想到自己对俞振发的付出成了白费，她始终不甘心。 陈秀蓉这人没什么好的，就是特别有韧劲，她试过在俞振发家门口等着，等了好几天，院子里的邻居好心拉住了她，“你是婉妹的亲戚吧？上次说家里女儿住院了来找俞家人帮忙的就是你！看我，记性就是好！” 邻居大妈的眼睛都亮了，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女同志不一般，说不定揪着这个女同志能问出一些有关于俞家近日来变故的隐情来，于是，她显得格外热情，“要不要去我屋里喝口水？” 陈秀蓉愣了愣，立马摇摇头，“茶就不喝了，我这会儿赶时间呢。等了好几天也没看见我堂姐和堂姐夫，您能不能告诉我，他们俩去哪里了？” “哦，原来婉妹是你的堂姐，之前都没听她说起父辈那儿还有亲戚！不过，你们俩肯定走得不近，否则怎么不知道他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呢？” …… 听着这好事的邻居大妈说了不少有关于俞家的事情，陈秀蓉吃惊之余又欣喜，眼下她终于可以确定，俞振发是真的搬出去了。 她花了不少工夫，打听到俞振发现在住在城西路的房子里，具体的位置不清楚，只知道那边离菜场很近，住着方便。 自从被单位开除之后，陈秀蓉成日里没什么事要干，一打听到俞振发的住处，她立马跑到城西路去。城西路的范围很广，陈秀蓉在菜场边上转着，好巧不巧，还真的碰上了俞振发。 见到俞振发的那一刻，陈秀蓉心潮澎湃。事情败露的那一刻，看着俞振发震怒的样子，她是害怕的，她以为俞振发再也不会搭理自己了，于是这几天她一想到俞振发，心里头就憋屈。可是，今天，俞家院子的邻居告诉她，俞振发搬出去住了！ 俞振发居然搬出去住了，这表示他到底是为了她和家里闹掰了，得知这个消息，陈秀蓉热泪盈眶，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她得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陈秀蓉一见到俞振发，就上前示好，却没想到，俞振发连眼尾都懒得扫她。陈秀蓉有些发愣，又想到他面子上大概过不去，于是就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直到俞振发提着菜进了家门。 陈秀蓉死皮赖脸地跟进俞振发的屋里去，“振发，我知道你和你家里人闹翻了。他们不理解你，我能理解你，以后我们俩之间没有任何阻碍了，我们好好的，行吗？” 陈秀蓉这番话说得真情实感，俞振发把菜放到灶台边，气极反笑，“你以为我还会受你的骗？如果不是着了你这个恶毒女人的道，我不至于和家里人闹成现在这样的境地！陈秀蓉，你要脸的话，就别在我面前瞎转悠，我怕我一个忍不住，狠狠地揍你一顿！” 俞振发咬牙切齿的，陈秀蓉的心咯噔一声，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看见他说这话时气红了眼，仿佛将她视为了仇人，这是她始料不及的。 他们过去这么要好！ 陈秀蓉当下就哭了起来，“振发，就算和你在一起是我的计划，可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和你家里那口子早就已经没有共同话题了，你看见她就头疼，怎么可能继续和她在一起呢？我不一样，你和我在一起，我们有很多的共同语言，我们可以过得很幸福，很快乐，不是吗？” 陈秀蓉不是看不出俞振发眼底的厌恶，可此时此刻，除了苟延残喘般挣扎，她没有别的办法。女儿退学了，她的工作也没了，儿子是这个家里脑袋瓜子最清楚的人，可他到底还小，难道她们母女俩要把所有的期望寄托在林小辉身上吗？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哀求俞振发可怜可怜她。 陈秀蓉清楚俞振发的性格，他这人自尊心极强，被家里人折腾到这般境地，怎么可能不怪他们？这个时候她给他提供一个温软的怀抱，他总会心软的。 陈秀蓉这样想，俞振发却冷笑，“我以前是瞎了眼，竟然以为你比婉妹适合我。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怎么可能适合我？跑去告诉婉妹你已经怀孕，告诉我招待所空着也是空着，然后直接留下来，躺在我的床上，陈秀蓉，这一切都是你早就算计好的。” 俞振发丝毫不念旧情，陈秀蓉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逐渐变得阴冷。 “你要是不愿意，我能拿刀顶着你，逼着你搂着我，逼着你脱衣脱裤？俞振发，你也别立什么牌坊了，就算我蛇蝎心肠，你也不比我好！” 陈秀蓉终于与俞振发撕破脸皮，她气愤地离开，重重地摔上了门。望着她的背影，俞振发只是叹气。 是啊，就算陈秀蓉处心积虑，那也得他给她这么一个机会。过去，他和她打得火热，何曾考虑过家里的妻子和孩子？ 望着冰冷的灶台，俞振发拿出了新买的食材，想了想，又把所有的食材收了起来，只给自己煮了一碗清汤寡水的面。 俞振发心里愧疚，陈秀蓉却越想越愤怒。 她想到俞振发对自己的甜言蜜语，想到两个人在一起时的默契，虽说他根本就没有死去的项建波那样优秀，可她也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能找到这么个半糟老头，也不错了。她想踏实和俞振发过日子的，可是，人家现在不乐意了！ 说到底，俞振发是怪她。 俞振发是在怪她心思狠毒，是怪她不应该跑到陈婉妹面前瞎说八道，是怪她不应该故意在招待所定了个房间来勾引他。可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是楚琴，如果不是楚琴给她出了这么多馊主意，她只需要心安理得等待着俞振发离开那个家，她只需要按部就班得与他一步一步往下走，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处于如此艰难的处境之下，一无所有！ 这样想着，陈秀蓉愈发压抑不住自己心底的火气，她直接跑去了楚琴的单位。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而正在此时，税务局教科文处的办公室里，楚琴打了个喷嚏，“阿嚏！” 有人笑着凑过来，“楚琴，是不是有人在念你了？” 楚琴红着脸，“该是我的对象念叨起我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今非昔比 第一百九十四章今非昔比 一开始，在同事们面前她还藏着掖着，不愿意让大家知道她和叶世宏之间的事。毕竟分隔两地的感情不太靠谱，叶世宏要是一直过得不好，她也没打算真的托付自己的终生。 可是，最近，她和叶世宏之间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楚琴的小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不仅仅是因为赵新民给了她物质上的享受，现在，就连之前一直都挣扎在贫困线之下生存的叶世宏都给她打了不少钱。 听说叶世宏在那边干得不错，每个月赚的钱虽不比大老板，但比当初给国家打工的时候可强了太多。 叶世宏给她打来的电话更多了，每一通电话持续的时间也更长，他再也不用担心话费，缺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楚琴也想过和叶世宏好好过日子，而好好过日子的前提是先和赵新民断干净。虽说他们之间的行动总是暗戳戳的，谁都不知道她和赵副局长私底下还有这么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可是，想到自己做了对不起叶世宏的事情，楚琴心里也忐忑。 “听说锦绣明天就要来上班了，家里的事情终于忙活好了。” 一个同事冷不防说了一句话，大家立马聊起俞锦绣来。楚琴本来还平静无波的心情突然变得忐忑。 俞锦绣要回来了。 那天俞锦绣离开时撂下的话还历历在目，她让楚琴当心着点，小心没有回头路可走。俞锦绣决绝的表情很冰冷，一连好几天，楚琴总是会在夜里想起她的眼神，而后整宿整宿无法安睡。 俞锦绣要回来了，她会怎样对付自己？ 楚琴心里慌，她心底的那个秘密是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要是被人知道了，她就被毁了。辛辛苦苦走了一路，她好不容易才拥有了现在的一切，怎么可能不珍惜？ 楚琴做梦都想要和叶世宏过上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当然，这日子必须得是富贵的。 此时此刻，她的太阳穴又突突直跳，楚琴只能寄希望于俞锦绣还是过去那个蠢材，她只会在口头上说些厉害的话，实际上，一无是处。 可即便现在她这样安抚自己，脑海中却还是有一道隐隐约约的声音在提醒着她，现在的俞锦绣，今非昔比。 楚琴的脑子里像是搅和着一团又一团的麻糍，全都糊在了一起，分也分不开。她的心绪乱糟糟的，好不容易撑到了下班，却又遇到了大麻烦。 这个大麻烦，是陈秀蓉带给她的。 “楚琴，你快下去看看，楼下有个疯女人在造谣！拉着个人就胡扯，说教科文处的楚琴教她去破坏别人的家庭，这人说的都是些什么伤风败俗的话啊？不堪入耳！” 楚琴的脸色突然间就白了，她猛地站起来往楼下冲。果不其然，大老远的，她就看见了陈秀蓉。 “您认识楚琴吗？教科文处的楚琴！这小姑娘不得了，年纪轻轻，整天和我说着男女的床笫之欢，不知道她私底下是个怎么样的人！反正不正经！” “你别看她文文静静的，其实一肚子坏水！我处了个有家室的对象，她直接跑去招待所给我要了间房，让我带着他去！” “去干什么？还不是去睡觉？她让我豁出去了，跟他睡觉，睡一觉醒来，就能把他的老婆孩子赶出家门了！” “是有仇，我还真跟她楚琴有仇！如果不是因为她出的这些馊主意，我那男人就不会嫌弃我恶毒，抛弃了我！我没有啊，这些主意都是楚琴给我想的，我只是没主见而已，绝对不恶毒！” 在这年代，哪个女同志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样的下流话？再往前倒退个几十年，一个女同志当众说出自己陪有妇之夫睡觉，恐怕是得被拉过去浸猪笼的！ 在这一刻，陈秀蓉的惊世骇俗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大家嘴巴上说着不相信，心里头想的却是，如果楚琴真没做这种不要脸的缺德事，人家何必跑来丢人现眼？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值当！ 看着陈秀蓉这架势，楚琴顿觉头昏脑涨，她小跑上前，抓住了她，“你闭嘴！给我闭嘴！谁准你来这里胡说八道的？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啊？”陈秀蓉冷笑，挣脱开她的手，“拉着我秀蓉姨长，秀蓉姨短的，不就是你吗？现在说你不认识我了，可我认识你啊！你前几天还告诉我，男人在床上乐了，那就尽情吹耳边风，要来的钞票和地位都是自己的，是不是你啊？” 楚琴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连带着耳根子都烫得出奇，她几乎要哭出来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还被陈秀蓉给毁了，她这不是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吗？这次的事情和俞锦绣有关，她还没来得及把俞家给一锅端了呢，半路又杀来一个找她麻烦的程咬金，这怎么得了？ 俞锦绣，对了，俞锦绣！ 楚琴一个激灵，压低了声，“是俞锦绣让你来的吧？大家都知道我和锦绣向来面和心不和，她是想要用些肮脏手段陷害我呢！这位阿姨，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别来欺负我呀！你抢了俞锦绣她爸，她又伤害了你，你找他们家说理去啊，和我不相干的。” 楚琴这下真的哭了出来，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正当大家还在琢磨着这件事情的风向时，陈秀蓉又是一笑，扯着嗓子吼道，“是啊，俞锦绣那丫头害我女儿被学校退学，还我丢了工作，我会去找她算账的！但是你，你也别想这么好过！楚琴，当初你抢了俞锦绣的未婚夫，害得他们俩都快要结婚了还被你害得分开，还真是好大的仇！就算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来找我的麻烦做什么？你们俩一个狠，一个奸，我算是败在你们两个手上了！” 陈秀蓉看起来像是个文化人，斯斯文文的，可说着说着就开始发起飙来，大伙儿看着都有些慌，男同志甚至上前一步，护着身边的女同志。 陈秀蓉说的每一句话都对楚琴不利，她面如死灰，冲着门卫室的大爷喊，“你干什么吃的？单位门口来了这样的流氓，你管不管了？” 门卫大爷一乐，“你也说了，这是单位门口，我管不着。” 说完，他哼起小曲，摆弄着门卫室里领导丢给他的破收音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牛哄哄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坏事传千里 第一百九十五章坏事传千里 门卫大爷这是压根就不卖她面子，想到这老大爷对着俞锦绣点头哈腰的样子，楚琴就犯恶心，她压下了自己心底的愤怒，转过身瞪着陈秀蓉，“你想怎么样？你想要什么？” 陈秀蓉笑了，肩膀一颤一颤的，“我没想怎么样！我就是要当众撕破你的假面具！不就是一个从村里来的土丫头吗？平日里什么做派？装得跟个千金大小姐似的，你累不累？农村里来的不要紧，我祖上也是农民，但你这么瞧不起自己的祖上，那有本事就搬到城里去啊！住在别人家里算什么？寄人篱下的日子好过啊？” 陈秀蓉把楚琴精心营造出的形象打碎了，这碎末是玻璃渣，磕得人心窝子疼。陈秀蓉说的话，他们是不敢置信的，可是再不愿意相信，也得信，毕竟楚琴此时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片混乱之中，突然有人从后头走了过来，洪亮的声音仿佛中气十足，“闹什么闹？当这是街角菜市？” 陈秀蓉一抬起头，看见的是一个穿着体面，模样正气的人，“您是领导吧？你们单位的楚琴做了龌龊事，您给我说句公道话啊！” 顺着陈秀蓉的视线望去，楚琴看见的是赵新民。 是赵新民，是与她耳鬓厮磨的那个枕边人！ 楚琴见到了救星，眼角又湿润了，“赵副局长，我真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她胡说八道，说的话难听至极。您不为我讨回公道，我就没法在单位继续工作下去了。” 楚琴长得多标致啊，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一眨，豆大的泪珠子呼哧呼哧往下掉，男同志们对她心生怜爱，即便是在心底都不忍苛责，赵副局长却只是沉下脸，“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楚琴同志，如果你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人家哪能凭空捏造出这么多的谎言来编排你？你们不要再在单位门口拉拉扯扯，传出去丢的是我们税务局的人！马上跟我到办公室去。” 楚琴当即就愣住了，他没想到赵新民不仅仅没为自己说话，甚至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不耐地说出无情的话来。楚琴的心都凉了，眼神变得木然，都忘了怎样哭才比较动人。 赵新民给司机递了一个眼神，小吴立马点头，跑到陈秀蓉身边，“这位女同志，我们领导请您去办公室一趟，您要是真受了委屈，就跟我们领导说吧。” 陈秀蓉立马就得意起来，迈开了步子跟着小吴往前走，经过楚琴的身边时，她“哼”了一声，“我看你这工作怎么留得住！” 楚琴被她说的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却还是不得不跟上他们的步伐。 故事的两个主人公离开了，在场的人也只好散去。只是，甭管赵副局长最后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大家的心里头似乎都已经有了定论。 这段时间俞锦绣为什么没来上班？她说自己家里出了事，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 虽然她爸不争气，做了这种不道德的事情，但她一点都没闲着，不仅仅害得第三者丢了工作，还让第三者的女儿没有办法再继续在原来的学校念书。至于大人的恩怨为什么要牵扯到一个孩子身上？以大家对俞锦绣的了解，若不是那孩子做了不要脸皮的事，她是绝对不会恨屋及乌的！ 俞锦绣虽然受了委屈，可却没让自己过于委屈，这会儿的她可谓是女同志们的楷模，即便大家都是靠脑补猜测出一场大戏来，但在这场戏中，俞锦绣是绝对的女一号。 而楚琴呢？ 她嫉妒俞锦绣，于是用自己的小心眼去撺掇第三者破坏人家的家庭，最后不仅仅没成功，还作茧自缚，简直是令人拍手称快。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谁都不同情她，除了一些还被她的美色迷惑得云里雾里的男同志，不过，即便男同志们不忍心看着楚琴掉眼泪，表面上还是很正义的。 “楚琴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是太离谱了！” “本来以为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同志，没想到居然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她居然还抢过锦绣的未婚夫，这人的人品也太差了吧！锦绣平时对她虽然冷淡了点，但从来没有真的给她脸色看，没想到她居然还想要置人于死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俞振发和陈秀蓉的爱恨情仇就这样成了税务局同事们争相讨论的热点新闻，对于这一点，俞锦绣暂且是不知情的。但即便她知情，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纸包不住火，俞振发做了这样的蠢事，她可没指望为他兜着。 她一点都不觉得可耻，因为做错事情的人不是她，可是，若是别人非要嚼舌根，非要笑话她，难道她还真上蹿下跳和别人大干个三百回合不成？谁让俞振发是她亲爹呢，她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至于和人说理，她没这么多的闲工夫。 因为此时此刻，她正坐在“红玫瑰”帮人化妆呢。 说来也得多谢林清，林清知道她想要在这条路上摸索，又暂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起点，于是就在店里的角落摆了一张小梳妆台，来来往往的客人们试了衣服，林清总得给她们“洗脑”。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但想要把衣服穿得好看，还得化化妆。你说我们素面朝天的，看起来昏昏沉沉的，那到头来是我们穿衣服，还是衣服穿我们呢？要不我让我朋友给你们化个妆，脸色好看了，穿什么衣服都算是锦上添花。像这样黄色的连衣裙，也不怕不显气色了。” 客人们生怕自己吃了亏，都很警惕，望着站在林清边上笑容可掬的俞锦绣，“收费不？” 俞锦绣笑得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免费的，第一次都免费！如果你们满意，记得向朋友介绍我，什么场合都能请我去，价格公道，绝对物超所值。” 她们也就松了一口气，安心坐了下来，“那得化得像你一样漂亮啊！” 俞锦绣手脚麻利，审美能力也高，就这样一番捣鼓下来，客人们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喜不自胜。 于是，人漂亮了，做什么事都多了几分动力，客人们拎了好几件衣服回家，俞锦绣练了手的同时还给自己打了个好口碑，互惠互利之下，林清也乐不可支。 第一百九十六章男未婚女未嫁 第一百九十六章男未婚女未嫁 忙了一晚上，林清在点算一晚上赚的钱。在店里放了一个小梳妆台之后，虽然占用的位置大了，可吸引来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了。 有的客人刚来的时候只是想买一件打底的针织衫而已，没想到在化完全妆之后，客人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顿时来了兴致，于是买了针织衫就要配大衣，配了大衣还得配裙子，全套算下来，林清数钱都数得手抽筋了。 这个方法是某一天俞锦绣和林清在闲聊的时候一拍即合所达成的一致，一开始俞锦绣也有点不好意思，说是要付林清一些租金。可是，对于她们来说，谁都不在乎这么一点钱，两个人的友情才是无价的。于是，在林清的坚持之下，俞锦绣就开始堂堂正正地在她的店里开展了自己的副业。 因为她的存在，甚至带动了林清的生意，这是她俩都没有想到的，此时得到了这么一个皆大欢喜的成果，林清巴不得她每天晚上都能过来。 林清这人从来不世俗，平日里看着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似的，不食人间烟火。可是眼下这不食烟火的仙女居然在一张一张数着钱，看来不是没有违和感。 林清看起来很专注，俞锦绣在边上看着眼馋，“真羡慕你，我什么时候才能这么财源滚滚呢？” 林清笑了笑，“听说你们那家快餐店的生意比我的要好很多，你弟弟上次还说了，明年准备再开一家。你现在来我面前哭穷呢？” “老陈快餐”看起来似乎不起眼，但是，衣食住行是深入人的生活中的，当大家吃惯了他们家的快餐，就相当于他们的店打下了口碑。 一开始，大家只是在工作时间来他们店里吃饭，后来，逐渐有家庭主妇听说了这家小店，口味不错，价格公道。跑一趟菜场得花多少时间？还得洗菜切菜，煮好几十分钟，之后还得洗碗。这一来一去，倒不如去“老陈快餐”买三盒快餐呢！ 逐渐地，大家开始接受这样新颖的模式，他们发觉，只不过是多花一点钱而已，就可以给自己提供更好的生活体验，实在是太划算了。 于是，“老陈快餐”开始深入人心，大家一想到要改善伙食，又不愿意花大价钱，就会想到去他们家店，一来二往的，生意就更好了。 这段时间收入颇丰，俞承光知道自己的性格，身边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从来不知道节俭为何物。可是，自从俞锦绣给他描绘了香车豪宅的美好蓝图之后，他开始希冀更美好的生活，于是，他将所有的收入都交给陈婉妹保管，只为了未来的生活更加多彩。 前几天俞承光还在和她念叨，说最近陈婉妹存下了不少钱，打算着开一家分店。俞锦绣自然举手赞成，一边跟他商量着分店的选址与运营模式，一边还讨论着股份比。 “还有股份？”林清数好钱，抬起眼问道。 “当然！”俞锦绣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笃定，她说道，“现在还是一家小店，可谁知道将来这店会发展成什么样呢？等我们的店开到成千上百家，分布在各个省市的时候，总不可能还是看谁需要用钱，谁就多拿一些吧？亲兄弟都要明算账！” “锦绣，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好像和现在不太一样。”林清的手托着后脑勺，乌黑的长发绕在指尖，看起来温婉动人。 俞锦绣莞尔一笑，“人都是会变的。” 上一世，俞锦绣与林清从年轻的时候就相识，可直到四十多岁，她们都没有真正交心。俞锦绣想，或许是因为当初的林清也瞧不上总是稀里糊涂的她吧。 “是吗？这样的变化很值得。”林清笑着说。 俞锦绣平日里好像云淡风轻，可是林清知道，她在关键时刻从来不掉链子。有关于原则上的问题，她寸步不让，也就是因为如此，现在的俞锦绣，开始越变越好。 思想通透的人，肯定会过得比较容易，总比迷迷糊糊得走弯路来得好。 九点多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逐渐变少，林清和俞锦绣收拾收拾也打算回家了。俞锦绣与林清说好明天下班后过来，刚一起身，突然看见门口站着的人。 来的人是方凯，他咧开嘴巴笑着，“锦绣，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俞锦绣说。 “反正顺路嘛，我们一起走吧。”方凯还是在笑，笑容真诚，像个大男孩。 他的笑容似乎可以感染人心，俞锦绣也笑了起来，冲着林清看了一眼。 林清耸耸肩，“谁让人家是你的远房亲戚呢？” 俞锦绣无奈地摇摇头，说方凯是她的远房亲戚，这关系也不知道要绕到哪儿去了。方薇薇是她的嫂子，是方凯的远房堂姐，若说方凯是为了自己的堂姐才对她示好，她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林清与方凯早就认识，只是一直不太熟悉而已，自从俞锦绣开始频繁到店里来，方凯便也雷打不动得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说是要送俞锦绣回家，美其名曰是两个人的住处离得近，一块儿回去也有个伴。 林清不知道方家与俞家住得有多近，只是之前听街里街坊说起方凯被调职之后可是去了个犄角旮旯的单位，哪能这么巧，顺到这儿来，陪着俞锦绣一块回家？ 这其中的缘由，动动脚指头都能猜到，方凯正在血气方刚的年纪，而俞锦绣既优秀又讨人喜欢，这不就是一拍即合了吗？ 两个年轻人，男未婚女未嫁的，林清看着也觉得挺合适，就说道，“锦绣今天好像没骑车，要不就坐方凯的车后座一起回去吧。” 多年后一部电影诞生，叫《甜蜜蜜》，说的是改革开放初期的故事。那部电影中一张经典的剧照里，男主角骑着老式自行车，女主角坐在他的身后，笑靥如花。 在林清的记忆中，自然没有这部电影的存在，她只是想要为这两个年轻人做做媒而已，“锦绣，要不试试？” 林清抬抬眉，眼中闪过一丝兴致盎然的意味，俞锦绣扫她一眼，又看见方凯的眼睛都亮了，心道这误会大了。 “我不——” “不用麻烦了，我送锦绣回家。”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俞锦绣的心一颤，看见程廷漫不经心地对方凯说，“我们还要去约会，你自己回去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得天独厚 第一百九十七章得天独厚 程廷穿着一件深驼色的针织毛衣，衣服很宽松，松松垮垮的，他的骨架很大，穿着这样的衣服，一点都不显得邋遢。 他的半边身子倚在“红玫瑰”的门框上，额前的头发垂下来，带着几分懒洋洋的随意。程廷冲着方凯淡淡地一开口，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着，求助一般看着俞锦绣。 方凯是一个简单的大男孩，喜欢一个人，那就不会遮掩，他对俞锦绣的喜欢似是一颗刚刚萌芽的种子，这颗种子看起来如此弱小，令人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俞锦绣对他产生了任何的男女之情。在她看来，方凯就是一个孩子，这孩子的心有点脆弱，即便要拒绝他，那也得慢条斯理的。 说来也奇怪，程廷只不过比方凯大几岁而已，面对方凯的时候，俞锦绣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大姐姐，甚至一开口就能孜孜不倦地教导起人家来。 可是，面对程廷的时候，一切就显得不一样。 程廷是沉静的，他深邃的眼底总是蕴藏着令人琢磨不定的意味深长，于是她竭力去探究，一不小心，却让自己迷失在他的眼中。 俞锦绣也心烦意乱，她不知道程廷为什么突然来了，而且又在方凯面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可面对程廷，她突然又想去做一只缩头乌龟，因为她发觉他们兜兜转转，又走到了原点。 那个原点就是，他一再往前逼近，她一再往后退。终于，退无可退的时刻，她缩在角落里，突然发觉自己又没了勇气。 想到这里，俞锦绣就头晕脑胀的，程廷说要送她回去，她就跟着他走。方凯在他们身后，看起来有些失望，她回头道别的时候，他却又笑了起来。 方凯的牙齿很白，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道亮光落在他的身上，明晃晃的。 方凯站在原地，看着俞锦绣与程廷并排走，走到路口，他给她递了一个安全帽，她接过戴上。只是安全帽的卡扣好像有些问题，她没扣紧，他就低着头帮她。两个人靠得很近，却很自然，谁都没有局促不安的感觉，戴好了之后，他长腿一迈上了车，她也坐在他的身后。 摩托车发动时轰隆隆的声音在这个时刻听起来还是挺拉风的，尤其这会儿夜已经深了，来往的路人不多，更少了些许的窸窣声。看着俞锦绣坐在程廷的车后座离开，方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林清姐，你不是说她没对象吗？” 林清也很无奈，俞锦绣的确是这样说的啊！程廷这个人的存在，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俞锦绣甚少提起他来，有时候詹妮拿他打个趣，俞锦绣也是轻描淡写地敷衍几声。林清根本就不觉得这个人在俞锦绣的心中占了什么地位，因此，那天方凯跑来打听俞锦绣的心思时，她就直接说了。 作为生意人，林清见过的形形色色的客人太多了，多少能通过察言观色看出这些人究竟是圆是扁，是黑是白。第一眼看见方凯，她就觉得这年轻人看起来根正苗红的，是个好男人，虽然不够成熟，可男人啊，本性好就可以了，随着时日的增长，难道还一直这样怯生生的吗？ 林清是真心想要撮合俞锦绣和方凯在一起，没想到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 程廷还真是个程咬金。 只是这程咬金看着很不好对付，林清也没信心了，“反正他们现在还没开始处，锦绣这人坦坦荡荡，如果真和他在一块，她会告诉我的。” 方凯望着天，又长叹一口气，“看这状态，你觉得他俩开始没开始，有多大区别？” 林清也没法安慰他，因为看看程廷，再看看方凯，她也觉得方凯没戏。她忽然意识到，俞锦绣平日里很少提起程廷，并不是因为不把这个人放在心上，相反，正是因为太在意，她才不敢轻易提起而已。 对于一个如此坦荡的人来说，在某件事情上开始遮遮掩掩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她动真心了。 只不过，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动了真心啊。 林清看穿了俞锦绣的心思，她自己却还是云里雾里的，坐在程廷的身后，她的手轻轻扯着他的衣角，凉风吹来的时候，她清醒了些。 入秋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开始僵化，现在都快入冬了，好不容易两个人又建立了所谓的友谊，可她自己心里清楚，这友谊脆弱着呢，冬天的凉风一吹，或许就要将这段友谊吹散。 那天程廷说了，等到了除夕夜，他要带着她去放鞭炮，因为俞锦绣提过，她最喜欢闻爆竹的火药味，那是年味的感觉，很热闹。 只是，那天听着他提起过年时的鞭炮时，她的心却突然发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还是以现在的状态在一起吗？ 朋友，仅仅是朋友而已。 这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俞锦绣觉得这两世自己在感情方面都活得挺窝囊的，上一世像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似的一个劲往前闯，以为只要托付一颗真心就能得到回报，没想到到了最后，一颗真心遍体鳞伤。而这一世，她学聪明了，老老实实地躲在自己的蜗牛壳里，她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人，可以创造新的生活，唯独不能硬着头皮接受程廷，这不是憋屈是什么？ 想到这里，俞锦绣就头疼，正纠结，一个急刹车，程廷把车停了下来。 俞锦绣把脑袋往前一探，问他怎么了。 程廷抬起手指了指巷子口，那角落蹲着一个女孩，穿得单薄，冻得瑟瑟发抖。俞锦绣连忙从车上下来，“可能遇到什么困难了，我们去看看。” 走得近了，借着路灯的光亮，俞锦绣发觉这姑娘的模样真好。大眼睛，高鼻子，樱桃小嘴，听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合在一起，却美得夺目而耀眼。 明明未施粉黛，却偏偏美得令人惊艳，俞锦绣走到她的跟前，正感慨这美人坯子的外表得天独厚时，那小姑娘突然扑到程廷的怀里，哭唧唧的，“大哥哥，你帮帮我，帮帮我……呜呜呜……” 第一百九十八章弱不禁风 第一百九十八章 弱不禁风 这女孩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程廷不过是想要蹲下来看看她是不是哪儿受了伤，没想到一个措手不及，她就扑了上来。程廷一下子就愣了，越往后躲，小姑娘就越要往他怀里钻。 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口一个“大哥哥”，俞锦绣好不容易才把她推开，没好气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女孩子这才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原来还有个大姐姐。”说着她又往俞锦绣怀里扑，“我好冷啊。” 俞锦绣又好气又好笑，看了看程廷，对上他的目光，立马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程廷更加莫名了，他又得罪俞锦绣了吗？ 俞锦绣心里头有些不痛快，虽然这小女孩看起来好像胸无城府的样子，但哪有女同志一个不顺心就扑到陌生男同志怀里哭的？难道就因为男同志玉树临风的，她就能随便占人家便宜了？俞锦绣第一个不乐意。 这会儿她都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吃醋，吃的还是一个小丫头的醋。 女孩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看起来俏生生的，即便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子，眼底流露出来的灵动还是无法遮掩。她吸了吸鼻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俞锦绣和程廷，“我好冷。” 秋天都快过去了，大家都穿上了保暖衣服，她却只披了一件单薄的短衫，能不冷吗？俞锦绣又看了程廷一眼。他穿着的毛衣宽松得很，里头还露出一件黑色的打底短袖，如果愿意的话，他可以把这毛衣脱下来先给小姑娘披上。 但是，程廷似乎丝毫没有英雄救美的打算，他双手插着兜，淡淡地问，“你不回家吗？” 说到这里，小女孩又哼哧哼哧哭了起来，她低着头，脑袋都快要埋在胸口了，双肩一颤一颤，怪楚楚可怜的。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俞锦绣看她可怜，便提议让她先跟着自己回家。小姑娘也不怕生，只是眨巴着眼睛盯着俞锦绣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谢谢姐姐。” 程廷只能先把车往路边停好，陪着俞锦绣一起送她回家。一路上，小姑娘的心绪平静下来，就开始简单说了一番自己的遭遇。 她叫翁晨卿，今年十六岁，还在念书。本来她这小日子也过得不错，只是家里最近遭了一些变故，继父不让她继续把书念下去了，还口口声声女子无才便是德，早点收了彩礼嫁人才不算是折腾。 翁晨卿也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于是就在家里跟继父吵了起来。没想到她这一反抗，继父的两个儿子就不干了，捋起袖子就要揍她，她一个慌张，就从家里跑了出去。 说着说着，翁晨卿的语气激烈了起来，澄澈的大眼睛里跳跃着怒火。她把自己的袖子往上一捋，露出自己的胳膊，说道，“姐姐你看。” 俞锦绣的视线落在她的胳膊上，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雪白纤细的手臂上，青一道紫一道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的。这么弱小的一个小姑娘，这些人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俞锦绣的眸光一沉，问道，“你妈妈呢？” 翁晨卿低下头，终于意识到家丑不可外扬，但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俞锦绣的话，“她说孤儿寡母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了个依靠，只能顺从，不能反抗。” 很显然，对于母亲的说法，翁晨卿不敢苟同，否则这会儿她也不可能从家里跑出来了。只是，一时冲动无法避免，但一时冲动之后，这路该怎么走下去，她也不能确定了。 程廷的思考比较理性，那儿到底是翁晨卿的家，即便她不愿意，还是得回去，这大半夜还在外面晃荡，别的不说，她的母亲会怎么想？照程廷的说法，这个时候她应该回家，她可以去反抗，去想其他办法，甚至能带着母亲离开那个家，但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不应该逃避。 程廷心平气和地说出这话，翁晨卿的漆黑的瞳孔一收缩，猛地摇头，“不可以，我不回去！他们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我可以辍学，可以去上班，总之我是不愿意回去了！” 眼看着她又要落泪，俞锦绣脑仁子疼。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翁晨卿说道，“你今天先去我家里住一夜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俞锦绣带着翁晨卿回到家，简单地对陈婉妹解释了一番她的遭遇，陈婉妹看这小姑娘可怜，没有问长问短，只是为她煮了一碗面，招呼着她快坐下填饱肚子。 翁晨卿还真没吃晚饭，走了好几个小时的路，已经浑身无力，这会儿对着这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都忘了客气，直接就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她吃完了一整碗面，甚至还把汤给喝完了，陈婉妹感慨地看着她，“晚上你就先和锦绣凑合着睡一晚吧，什么都不要想。” 填饱了肚子，又洗了个热水澡，翁晨卿缩到温暖的被窝里时，长吁一口气。 俞锦绣并不习惯和陌生人同睡，正犹豫着，翁晨卿又突然起来了，“姐姐，你有没有多余的杯子？” 俞锦绣翻开衣柜找了找，还真找到一床毯子，翁晨卿乐呵呵地抱着毯子，“我睡床尾，就只占你小小的位置，你就当没我这个人好了。”说着，她歪了歪脑袋，可怜巴巴道，“如果是夏天，我就打地铺了，但现在好冷，姐姐，我不想睡地板啊。” 翁晨卿叫得这么亲热，俞锦绣也没好意思真让她打地铺，干笑了两声，“就这样睡吧。” 俞锦绣的床并不算小，可即便这床不小，两个人一起躺着还是略显拥挤。翁晨卿睁着眼睛望着窗外，俞锦绣也睡不着。 两个人谁都没有翻身，生怕一不小心吵着边上的人，终于，过了许久，翁晨卿憋不住了，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姐姐，你睡着了吗？” 房间很暗，却不是漆黑一片，窗缝透进来的月光让这屋子显得不这么静谧。俞锦绣应了一声，翻了翻被子，“还没有。” 翁晨卿“哦”了一声，一直沉默着，直到俞锦绣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了，她突然又小声说，“姐姐，我不想回去了，两个哥哥和继父对我动手动脚，还偷看我洗澡，我妈不管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顶起一片天 第一百九十九章 顶起一片天 俞锦绣一怔，猛地转过身，“你没事吧？” 翁晨卿笑了笑，“没事，我没这么好欺负的。只是有点伤心。姐姐，我不想回家了，让我在你这儿住几天，等我找到包吃包住的工作，就搬走，好不好？” 初见面时，俞锦绣觉得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很纯粹，即便梨花带雨，可也没有任何矫揉造作之感。带她回家，并不是同情心泛滥，只觉得这是举手之劳，带走就带走吧，也碍不着什么事。而现在，翁晨卿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语气中带着几分忐忑，俞锦绣实在不忍心拒绝她。 “你这么小，不念书了吗？” 翁晨卿摇摇头，她也想念书啊，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平安得活着都是难事，还怎么念书呢？继父和他的两个儿子凶神恶煞地威胁她，他们说养了她这么多年，并不是要让她念多少书，而后展翅高飞。他们是要她留下来，永远留在这个家里，往后做牛做马得伺候他们父子三人，这才是不枉这些年继父的付出。 她的亲生父亲走得早，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就带着她改嫁了。一开始继父看着还人模人样，没想到随着她越来越大，他就变得不是个东西了，翁晨卿哭过也闹过，甚至试着拉着妈妈一起离开这个家，只可惜到了最后，她的妈妈只是劝她息事宁人。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离开了，一个人离开。 翁晨卿很勇敢，虽然她看起来这么弱小，可却从来没有想过向那些人低头。俞锦绣对她很有好感，于是答应下来，“你先安心在这里住着，找到工作再搬走。”顿了顿，又补充道，“找工作是必须要认真对待的，要踏踏实实的，急不来。” 俞振发搬走，已经有几天了。 俞承国新婚，工作繁忙，并不经常回这个家，俞承光是钻进自己的小店去了，每天不忙到最后一刻根本不愿意回来，而她也一样，总是待在林清的店里，如此一来，家里总是空落落的。 家里空着也是空着，本着助人为乐的原则，俞锦绣就没拒绝翁晨卿。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住下来吗？”翁晨卿的眼睛一亮，抓着俞锦绣的手，笑容绚烂，“那我一定会乖乖的，报答姐姐和阿姨对我的好！” 翁晨卿这是出门遇贵人了，她自己也没想到。只不过，她这人的脾气就是这样，从来不会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操心，路是一步一步走的，桥也是一步一步过的，好日子总是会到来的，很小的时候爸爸是这样教她的！ 翁晨卿是带着笑意入睡的，看着她的睡颜，俞锦绣也笑了笑。 她也不是多管闲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翁晨卿的模样，她总觉得感慨。 翁晨卿的天真与无畏，和当初不谙世事的自己实在是太像了，她也想看看，如果没有经历多年后的种种磋磨，自己会过成什么样子。 翁晨卿在俞家睡了一宿，刚开始还在床的角落里缩成一团，醒来的时候，双臂摊开，别提有多自在。昨天睡前俞锦绣说过，一大早得去上班，让她睡到自然醒再起来，翁晨卿伸了个懒腰，满足着呢。 她从屋里出来，厨房和客厅都没人，自从俞振发搬走之后，陈婉妹没这么忙了，她听俞锦绣的话，一大早就起床去公园锻炼去。公园里的老头老太太多着呢，在这些人里头，她倒是成了年轻的。每天做好锻炼，她就带着菜回家，有时候闲来无事，她也去店里看看，店里的员工们都感慨她是越活越滋润了。 是啊，不为别人而活的感觉这么好，可不是越来越滋润吗？ 陈婉妹去店里转了一圈，尝了尝今天餐盒里的菜品，走的时候还带走两盒。昨天锦绣带来的那个小姑娘还得在家里住几天，让小姑娘尝尝鲜，提提意见也好。 陈婉妹一走，店里的员工就开始压低了声音说着细细碎碎的闲话。 “你听说了吗？我们老板一家人是跟袁嫂住一个院子里的，听袁嫂说，老板的爸妈闹离婚呢。之前还以为老板的妈妈要一蹶不振了，没想到她过得很好啊！” “听袁嫂说，过去婉妹姐可不是现在这样的。过去她看起来畏畏缩缩的，胆子小得很，除了照顾子女和丈夫，就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了。没想到现在她过得这么好！” “这才对啊，谁说女同志一定要依附着男同志生存啊？有本事的女人就算家里没个男人，也能顶起自己的一片天！” 这些话都是在陈婉妹离开之后从员工们的嘴里一句一句冒出来的，她没听见。若是被她听见了，恐怕她也得笑掉大牙，毕竟，若是将时间往后推移个一年半载，人家要是说她是个有本事的女同志，恐怕她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事？这两个字和过去的她根本就搭不上半毛钱关系啊！ 不过即便是现在，陈婉妹也不觉得自己有本事。丈夫离开了，子女长大了，她只是将过去放在他们身上的心血和时间挪到别的方面去了。现在，她尝到了甜头，更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就像俞锦绣所说，人生本来就有无限的可能，总不能把自己给局限起来吧？ 陈婉妹提着两盒便当回家，健步如飞，突然想到，刚才在店里怎么没见着俞承光？ 想到这里，她的步伐更快了，一到家，推开院子的大门，就听见了儿子熟悉的声音。 “你谁啊？为什么在我家？偷东西的是吧？小姑娘家家的，看起来还是个正经人，怎么就不学好呢？” “什么你家我家的？我是在锦绣姐家，是在陈阿姨家！你这人真有意思，一大早骂骂咧咧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谁欠了你五百块钱似的！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啊！” “俞锦绣是我姐，陈阿姨是我妈。” 翁晨卿愣住了，吞了吞口水，把自己的理直气壮给咽了下去，而后，她露出标准的笑容，认真地看着俞承光，“哥哥，我叫翁晨卿，是锦绣姐姐的朋友，在你们家暂住一个星期左右，谢谢你的关照。” 哥哥？刚才还牙尖嘴利的，这就变成她哥了？俞承光皱了皱眉，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余光瞄到了陈婉妹，“妈，你们俩怎么回事啊？什么人都往家里招呼！” 第二百章哑巴亏 第二百章 哑巴亏 不过是在这儿住了一宿而已，翁晨卿也没打听这家里住着几口人。刚才在厨房找东西吃的时候，俞承光突然冒了出来，吓了她一大跳，这会儿知道他是这家里的主人之一，翁晨卿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寄人篱下了这么多年，她见风使舵的本领一向高，此时她冲着俞承光笑眯眯的，“哥哥，我就是在你们家暂住几天而已。放心吧，这些天我会帮阿姨一起做家务的，不会给你们添什么麻烦。” 俞承光没好气地扫她一眼，“你住在这里就已经是个最大的麻烦了！” 陈婉妹哪想得到这两个人就这样杠上了，连忙拉着翁晨卿进屋，边对俞承光说道，“你怎么没去店里？” “昨天回来太晚了，今天想要好好睡一觉。谁想得到一醒来，家里居然还有个人？” 俞承光说着说着又把战火引到了翁晨卿身上，她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指着陈婉妹手上的两个盒子，“陈阿姨，你这是什么呀？” 陈婉妹带着两个餐盒回来，一来是要解决自己和翁晨卿的中饭问题，二来也是想要让这孩子给他们快餐菜品的口味提一些意见。 她把快餐盒往桌子上一放，翁晨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陈婉妹忍不住一笑，俞承光的气也消了一半。 自从认真开始做他的个体户以来，店里的一切都让他牵肠挂肚，这会儿陈婉妹说要听听这小姑娘的意见，俞承光嘴上说这小丫头懂什么，实际上却已经坐了下来，看着翁晨卿拿起筷子。 今天的菜是红烧排骨和清炒莴笋，陈婉妹给餐盒改良了一下，让塑料厂在餐合里专门为他们定做了两个凹陷的小碟子，一个装凉拌豆干，一个装咸蛋，下饭又实惠。 饭盒虽小，色香味俱全，翁晨卿胃口大开，提起筷子就开吃。她的吃相很好，虽然饿得发慌，可一口筷子一口菜，细嚼慢咽的，让人很有食欲。 就这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俞承光突然觉得自己也饿了。 平时在店里来不及吃饭，总是拿一盒快餐对付，店里的饭菜对俞承光来说只不过是填饱肚子的食物而已，哪算得上什么美味？可就是这么一盒平常的快餐，翁晨卿慢条斯理地吃完，竟像是享用了一顿丰盛的美食似的。 也不知道是本着珍惜粮食的美德，还是“老陈快餐”的盒饭的确非同凡响，翁晨卿放下筷子的时候，快餐盒里原先装着的饭菜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不剩。 陈婉妹笑着问，“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啊，比我们学校食堂里的饭好吃多了！”翁晨卿用力地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比我妈妈做的饭也好吃！” 她还想多做出一些比喻来，只是掐指一算，她真的只吃过学校食堂的饭菜，还有她妈妈做的饭。最多再加上昨天晚上在这里吃的一碗鸡蛋面，不能再多了…… 翁晨卿一本正经地夸他们店的饭菜美味，俞承光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去店里，陈婉妹忙喊住他，“承光，晚上记得早点回来，我们得去你哥家吃饭呢！” 俞承国和方薇薇结婚以来，两个人总想要张罗着请他们到家里吃一顿饭，一来是要大显身手，表示自己已经长大，将这小家庭经营得很像样。二来，也不过是希望陈婉妹能够放心而已。陈婉妹嘴上总说自己这日子过得极好，可她心里对孩子们的操心，孩子们怎么能不明白呢？俞承国是在用实际行动安陈婉妹的心，俞锦绣和俞承光就是再忙也得抽出这时间来。 有人说做个体户最大的好处就是在工作时间上相对自由，这一点，倒是真的。因为当俞承光刚出门的时候，俞锦绣已经忙活了一上午。 请了一段时间的假，自己的事情还是得自己做，一些报表要完成，工作进度的总结也得写，俞锦绣埋头苦干，到了中午，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最近总是想吃单位食堂的炸鸡腿，一会儿你们谁都别拦着我，我得吃两个！” 任小鸥笑着点头，“行，不拦着，我的那两个鸡腿也都给你。” 俞锦绣笑着收好了办公桌上的档案，和任小鸥手挽着手去食堂，见她时不时瞄自己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任小鸥不是个大嘴巴，但到底是个急性子，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一股脑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俞锦绣刚请假那会儿，楚琴看起来春风得意的，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喜事，遇到谁都是笑容满面的。但好景不长，不过是几天的光景，她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儿了。 “锦绣，昨天有个女人来闹，把你家里的事情都给说了。她说都是楚琴把自己害成这样的，还惊动了赵副局长，两个人一起跟着副局长去了办公室，也不知道这事究竟怎么样了。” “赵新民？”俞锦绣挑了挑眉，淡淡地问，“是他？” “就是他啊！这领导平时都不怎么出声的，但昨天看起来还真是发火了，冲着楚琴冷言冷语了几句，吓得她都发抖了。” 这是名声最值钱的年代，陈秀蓉跑到单位门口说了这么一大串话，怎么可能对楚琴没有任何影响？反正今天楚琴是没来上班，具体是怎样处置的，谁也不清楚。单位领导或许会偏袒员工，但若说她可以全然置身事外，肯定是不可能的。 任小鸥看起来义愤填膺的，俞锦绣忍不住笑道，“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呢？” 现在单位里有关于俞锦绣和楚琴之间的恩怨是全透明了，俞锦绣请假这么多天，就是为了解决家里的事情，刚开始谁都不知道楚琴和他们家的是是非非有什么关联，但是，现在一切都明朗起来了。 就是因为楚琴曾经抢过俞锦绣的对象，现在看着俞锦绣过得越来越好，心里就愈发不平衡，非要想个办法对人家赶尽杀绝。在她看来，只有看着俞锦绣吃瘪，她的心才安乐。 这是什么逻辑？ 任小鸥为俞锦绣打抱不平，“你这是遇到了个疯子，你都不搭理她了，她还要招惹你。锦绣，你该不会真打算吃了这哑巴亏吧？” 第二百零一章新仇旧恨 第二百零一章 新仇旧恨 俞锦绣当然不打算吃了这哑巴亏。 她在等一个时机。 过去她不愿意和楚琴搅和在一起，那是因为上一世的种种都是归于上一世的，这一世，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楚琴纠缠？ 一开始，俞锦绣的确以为只要与她保持距离，一切就会安然。 只是没想到，楚琴一再揪着她，不依不饶，仿佛一定要与她斗出个你死我活才安心。 即便这一世她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家庭，护父亲周全，让母亲不要受到任何伤害，可到了最后，她还是没有做到。一些事件的发展是有自己的脉络的，该分开的终究会分开，俞锦绣不会强求，可她无法忍受这过程中楚琴一再在其中添砖加瓦。 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的确是时候好好和楚琴算笔账了。 重生回来，俞锦绣珍惜自己的时间，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除了睡眠时间，除此之外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没有滥用。她查到不少对自己有利的信息，而后欣慰地发现，想要置楚琴于死地，再容易不过。 可是，楚琴总是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总是能在最肮脏晦暗的时刻绝地反弹，而后继续小人得志，在她面前蹦跶。过去俞锦绣不把楚琴放在眼里，可这一次，她倦了。 “锦绣，难道你就拿她没办法吗？”任小鸥无奈地说。 俞锦绣笑了笑，“楚琴的好日子快过到头了。” 任小鸥微微一愣，而后连眼睛都亮了。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在单位里，任小鸥与俞锦绣走得最近，她不敢说自己对这个新同事百般了解，但至少她清楚，俞锦绣是一个执行能力极强的人。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请了几天假，就把这件事情被摆明了，即便她的父亲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家，但这是俞锦绣的选择，是他们一家人在共同决定之下所达成的共识，而由始至终，俞锦绣都是推动着这一切往前走的人。 此时俞锦绣轻描淡写，可实际上心里头早就已经拿定主意。 楚琴再怎么折腾，也只不过是不痛不痒地给她的生活添堵而已，但只要俞锦绣是真的打算把目光放在楚琴身上，如她所言，楚琴的好日子就真的到头了。任小鸥的心情瞬间就舒畅了，她想，好戏似乎即将上演，而她需要做的，就是拭目以待。 到了下午，楚琴还是没来上班，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议论纷纷，有的说这人是没脸来了，毕竟知道俞锦绣今天会回来销假，楚琴哪来的脸皮回来面对她？可是俞锦绣心里明白，楚琴没什么长处，就是那脸皮是真的厚。像这样没脸没皮的人，从来不会给自己设置任何底线，因此，上一世的她，过得风生水起。 可是这一世，她不可能继续一帆风顺地前进。 快下班的时候，有人去赵副局长的司机那里打听，小吴顾左右而言他，最后只吐露了些许风声——这事闹大了，闹到了局长那里，楚琴至少得写个检查。 说完了，小吴心里头又有些不安，开车送赵新民回家的时候小声地说，“赵副局，我也不是故意多嘴的，只是单位里我就跟王燕走得近，她一逼问，我就什么都没憋住……” 车厢内的后视镜里，小吴眸光闪烁，赵新民只是笑了笑，“纸包不住火，到时候全局通报批评，大家该知道的还得知道。” 见领导语气轻松，小吴脑袋里绷着的一根弦也松开来，“我就是怕楚琴同志听说我是这谣言的源头，会跑来找我的麻烦。您也知道，楚琴的脾气……” 小吴跟着赵新民好多年了，最会察言观色，此时见赵新民的态度和缓，也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可他和楚琴的关系到底是非同一般，就是给小吴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瞎说八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对楚琴是真的不屑。自从楚琴的翅膀硬了，就总是拿鼻孔看人，知道的人说她是领导的小蜜，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正牌的赵副局长夫人。直到现在，小吴都清楚地记得当初他拿着三瓶桔子汁给楚琴时，她受宠若惊又强装镇定的神情。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楚琴站稳了脚跟，倒把过去的自己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个年代，路上能有几辆车？人家看见小轿车都是得绕着路走的，生怕一不小心把有钱人的车刮了蹭了，小吴握着方向盘，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那是赵新民金屋藏娇的地方。 小吴给赵新民打开车门，“赵副局，我什么时候来接您？” 赵新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我今天吃了饭回去。” 屋子里，楚琴已经在忙活起今天的晚餐。本来就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此时她在厨房忙碌着，一会儿剁肉馅，一会儿擀饺子皮，望着她的背影，赵新民一动也不动的。 他是突然觉得无趣。 一开始找这么个小姑娘，那是因为她极富有生命力。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几乎是不择手段地追求自己所渴盼的一切，对她而言，人生就是一条崎岖而漫长的道路，能走到最后的才是赢家。路途曲折又如何？她跌跌撞撞，最后总是能站稳脚跟的！ 那个时候赵新民是真的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因此，他给她自己能提供的一切，而她则必须付出代价，在这样的各取所需之下，他们的相处达到了一个平衡。 只是，平凡的日子过多了难免觉得乏味，当这脆弱的平衡感趋于稳定的时刻，他觉得没劲儿了。 赵新民解了领带，脱了外套，正要把公文包放在沙发上的时候，楚琴突然听见了外边的动静。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的时候已是笑容满面，“新民哥，你回来啦？饺子快包好了，一会儿就能吃，你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赵新民刚要把公文包往下放，抬起眼就看见楚琴一脸巴结的笑容，他的手顿了顿，目光平静。 如果他只是要找一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女人，如果他只是要找一个让自己回家之后有一口热饭吃的女人，那为什么要来楚琴？ 他家里的妻子过去难道不比她贤惠？何必浪费这个钱养着她？ 第二百零二章友谊商店 第二百零二章 友谊商店 赵新民不动声色地看了楚琴一眼，放下公文包就去洗手了，楚琴咬了咬牙，回头继续包饺子。 其实，她心里头又何尝舒坦？ 自从她和赵新民有了肌肤之亲之后，他就不再让她称呼自己为“赵副局长”了。也对，两个人正亲密着呢，楚琴突然娇滴滴地喊一声“赵副局长”，赵新民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什么劲头都没了。 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赵新民这处在“偷”的阶段，当然也怕被人发现在这私底下做了什么好事。平日里在单位，见着楚琴，他可都是目不斜视的，在私下里，他当然希望楚琴可以改口，别让他总是疑神疑鬼，一惊一乍的。 于是，楚琴喊他一声“新民哥”。 每次一开口，楚琴都是放柔了声音这样喊他，可实际上，她总是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今年二十，赵新民四十多了，她喊他一声“新民叔”都不为过吧！ 与赵新民的距离越近，楚琴就越觉得厌恶，虽然他给她不少钱，但一周要花两三天时间陪他，真不少了。赵新民平日里看起来衣冠楚楚的，可实际上，脱了衣服，他就是半个糟老头。楚琴无数次觉得面对着这样的人简直是难以下咽，只能闭着眼睛，假装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叶世宏。 是啊，她多想念叶世宏。 过去叶世宏虽然没钱没势，可总是会在她最危急的时刻挺身而出，而不是像赵新民那样，明明看着她被陈秀蓉踩在脚底下，还是要装作刚正不阿的样子！真这么公正吗？别人不清楚，她还不清楚他赵新民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琴心里头都是气，把饺子盛到盘里的时候却还是笑语嫣然，“新民哥，这是我跑了好远，去浙北的菜场买的肉。我姑姑说了，那家的肉最香。你看看我，为了这馅能又香又密，剁了一下午的肉馅呢。”她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看我的手都红了，还长了倒刺。” 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自从过上了稍微富裕一些的日子之后，楚琴就开始勤加保养自己的手。过去舍不得买的雪花膏，现在她不仅仅是往脸上抹，还往自己的手脚上抹。洁白细腻的膏体往手上糊了一层又一层，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手脚真的白皙了起来，伸出手时，再也不像过去那样狼狈了。 说是狼狈，其实也不见得，只是楚琴愈发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曾经过着苦日子罢了。眼下她伸出手在赵新民面前摆弄，他淡淡地瞥一眼，说道，“前几天拿了几张外汇券，你去商店逛逛，买点新鲜玩意儿。” 楚琴立马面露喜色，赵新民的目光从她贪婪而又故作矜持的笑脸上掠过，没有停留。 在楚琴沾沾自喜的时刻，俞锦绣正拿着几张外汇券，在友谊商店逛着。望着满商店琳琅满目的高价货，任小鸥眼睛都看直了，“锦绣，这么紧俏的玩意儿，你从哪里弄到的？” 俞锦绣笑了笑，“从我朋友的对象那儿换的。” 自从詹妮和谢运确定了关系之后，俞锦绣也受益了，之前找不到的稀缺货，总是能让谢运帮忙去买，一来二去，谢运也觉得麻烦，直接就把券给她了，“你想买什么就自己去看看，别耽误我！” 谢运性子直，俞锦绣也不生气，给了谢运同等价值的大团结，就心安理得得逛街去了。这会儿俞锦绣让任小鸥陪着自己去友谊商店挑一些礼物送给哥哥和嫂子，任小鸥光是走在这商店里都觉得倍儿有面子。 “锦绣，要不要选两件时髦的衣服？我平时逛的那些小店里的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灰的，就是领子的颜色有点差别，这儿的衣服怎么这么新潮啊！” “万宝路香烟？这是什么烟？光看包装都洋气！” “这丝绸怎么样？你嫂子应该会喜欢的！” 俞锦绣和任小鸥逛得眼花，店里的营业员笑容满面。俞锦绣没买烟，毕竟什么都没身体重要，连香烟盒上都印着“吸烟有害健康”呢，她才不愿意把有害健康的东西往俞承国口袋里塞。衣服鞋袜更是难买，谁都有自己的品味，要是一个不留意买了不合人心意的，怪浪费钱。至于缝纫机、冰箱、电视机什么的，结婚的时候家里早就已经为他们置办好了，再说了，这礼也太大了一点，吃顿饭而已，还真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最终，俞锦绣只拿了一盒好时巧克力和一袋进口糖果。 方薇薇平时没什么爱好，就是爱吃，这些进口巧克力和糖果对她而言一定是最好的礼物。 从商店里出来，和任小鸥分别之后，俞锦绣就往小俩口的新房里赶。 俞承光和陈婉妹已经到了，两个人是一起来的，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口一个瓜子，安逸得很。陈婉妹平日里忙里忙外，成天操劳着，这会儿往厨房里看，小俩口正张罗着给他们准备晚上的饭菜，心里头别提有多美滋滋的。 孩子长大了，对于父母来说有喜有忧，喜的是看着他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当然是安心的。而忧的，也无非是觉得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但无论如何，俞承国和方薇薇的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陈婉妹心里肯定是安慰的。 一见俞锦绣到了，俞承光就开始抓着她抱怨，一会儿说她乱往家里头带人，一会儿又念叨着翁晨卿看起来咋咋呼呼的，烦人得很。俞锦绣只是笑眯眯的，“助人为快乐之本，人家又不是赖这儿不走了，这段时间你们俩井水不犯河水不就好了？” 俞承光“哼”了一声，“当然了，谁搭理她！” 姐弟俩聊得正开心，方薇薇从厨房里出来了，解下围裙，“聊什么呢？不搭理谁？” 俞锦绣简单地给她讲了一通，只说翁晨卿是个可怜人，也没多提这姑娘的遭遇，方薇薇也挺感慨，“小姑娘家家的，都无家可归了，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俞承光又撇了撇嘴，“可怜人多了，把咱家变成收容所得了！” 俞锦绣知道俞承光也就是嘴上说着热闹，不可能真把人赶出去，就没理他，把友谊商店的包装袋拿出来，“嫂子，我知道你喜欢吃甜食，刚才特地去买的，快拿出来让我们尝尝鲜！” 第二百零三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第二百零三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看着这一盒巧克力，俞承光眼馋得很，撺掇着嫂子把盒子打开，拿了一块就往嘴巴里塞，“这进口的就是不一样，真香！” 俞锦绣忍俊不禁，方薇薇边怪她浪费钱，边拿了一颗巧克力递给陈婉妹，“妈，你也尝尝。” 俞锦绣托着腮看着方薇薇，笑眯眯地调侃道，“嫂子过去可比我爱享受生活，才成家没几天，话风都变了，开始教训我了！” 陈婉妹乐得合不拢嘴，“薇薇这是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样子，哪像你呀，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行。” 屋子不大，满满的欢声笑语接连不断，当椭圆形的巧克力在口齿间化开的时候，陈婉妹尝到了这份香醇浓郁的滋味。 这是她第一次吃巧克力。 过去总以为人生也就只有这样了，辛辛苦苦一辈子，总是为他人做嫁衣。可是现在，她愈发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一切都是没有尝试过的，摸索着前行的时候也不小心翼翼，只是看准了眼前的路就义无反顾，的确是美好的体验。 这些天，陈婉妹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起俞振发来。一个在自己的身边陪伴了几十年的老伴，就这样消失在生活中，说毫无感觉肯定是骗人的。可是，现在的她，想起俞振发，心中也就只有丝丝微小的怅然而已，这已经是最大的进步。 俞锦绣带来的巧克力和糖果是今天最大的惊喜，方薇薇乐呵呵地拿了一块巧克力进厨房，放到俞承国的口中。俞承国抿了抿嘴，皱皱眉，“怎么是甜的啊？” “谁家的巧克力是咸味的？”方薇薇抛给他一记白眼，俞承国傻笑了一声，继续拿着铁锅颠勺。 香喷喷的味道从厨房里传来的时候，俞承光又馋了，摸着肚子说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在俞承国做菜的速度不慢，再加上方薇薇在边上助攻，不一会儿工夫，四菜一汤就上桌了。 一盘土豆炒牛肉，一盘红烧排骨，一道清淡的蒸鱼，方薇薇做了一碟凉拌西红柿，再加上一锅老鸭汤，这一桌子菜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几个孩子都在给陈婉妹夹菜，有那么一瞬间，她眼红鼻酸的。 陈婉妹和小俩口说着做菜的小技巧，聊着聊着又说起过日子一定要脚踏实地，将来的日子里就算发生口角也不要说伤感情的话，俞承光和俞锦绣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也插上一两句。这顿饭吃到最后，桌上的菜一点都不剩，全被俞承光扫到肚子里去了，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笑道，“哥，嫂子，我以后能不能常上你们家蹭饭？” 方薇薇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当然可以了，你想吃什么就早点说，我去给你买！反正你们店里和这儿也近，你有事没事只管来吃一口热乎饭。” 俞承光又端着碗喝了一口汤，擦了擦嘴，“不过接下来我就不常在这边店里了。我和姐商量过了，店里生意不错，我们想趁热打铁，再开一家分店。位置都选好了，大概在望海路那边。” 把店址选在望海路，那是俞锦绣和俞承光深思熟虑之后做的决定。 照俞锦绣看来，他们店的主要客户群体暂时是各种国营工厂里的工人们，可时代会发展，社会在进步，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有更多家庭不愿意花时间在厨房里，于是，他们价廉物美的饭盒就会走进家家户户。 望海路周边有不少的学校和居民楼，多年之后这一块区域甚至会变成学区房，不说别的，若是能和学校的食堂谈好合作，光给这些学校提供午饭，就将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俞承光说完宏图伟略，俞承国连连点头赞成，方薇薇目不转睛地听着，不由感慨这小叔子和小姑子的脑袋瓜子真是活泛着呢！ “那你们俩可得好好干，各方面都得考虑周全，商量好了才能成事。承光，锦绣，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俞承国看着他俩说道。 俞承光点点头，等了好半晌也没见俞锦绣开口，抬起眼给她一个眼神，“姐，到你了，你倒是说啊！” 俞承光挺着急的，仿佛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大家都把目光投在她的身上，也不知道这两个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俞锦绣看看俞承国，又看看方薇薇，好半晌之后才说道，“哥，嫂子，你们手头有没有闲钱？” 俞承国和方薇薇还真没想到他们俩是缺钱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然有，结婚收了不少礼金，两边爸妈也都给了我们一些防身的钱。我们俩都有工资，单位福利也不错，用不上这些钱。你们需要多少就拿去！” 方薇薇站起来去屋里拿了一本小笔记本，上面记着婚礼当天宾客们给的礼金，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红包，她仔细算了算，两个人手头上还有一万块钱。 结一次婚就成了万元户，前两天他们还打趣说这婚结得真值，没想到这钱在兜里也揣不了几天。 方薇薇说明天就去银行把钱取出来，交给他们，俞锦绣笑着说，“嫂子，暂时还不急，有需要的时候再问你们要。只是不知道这笔钱，什么时候能还得上。” 忙了一晚上，送走了客人，方薇薇收拾好厨房，走到客厅，看见俞承国坐在沙发上。电视一直都开着，但他的眼神没聚光，压根就没去看电视上放的是什么内容。 方薇薇坐了下来，笑着说，“想什么呢？那笔钱借了就借了，锦绣对我们好，当时知道你缺钱，二话不说就拿了这么多钱出来。现在这笔钱能不能还上都好，我们给她了，就是把恩情给还了。” 方薇薇善解人意，俞承国只是摇摇头，“不是他们缺钱，他们俩是怕我们将来的钱不够花，给我们铺好后路。这店的生意这么红火，他们俩怎么可能差这么几千一万块呢？锦绣只是怕将来我们需要花钱的时候不好意思去跟她要，所以才变着法子让我们成为这店里的小半个老板！” 方薇薇压根就没想到这么一出，听着丈夫说的话，她顿时就愣住了，想到一整个晚上小叔子和小姑子千方百计地想法子的模样，又想起婆婆一脸欣慰的笑意，不由鼻酸。 她说借了钱是把这恩情还了，可他们是一家人啊，这恩情，根本就是还不清的！ 第二百零四章爱情是生命的盐 第二百零四章 爱情是生命的盐 从俞承国的新房子出来，俞锦绣心情舒畅，俞承光也在边上一个劲傻乐，“姐，你看我的演技怎么样？有没有表现出我们的困难和无助？” 陈婉妹笑了起来，“你们就是不这么小心翼翼的，承国也愿意借钱的。薇薇也是个好姑娘，这么大一笔钱，问都不问，说自己明天就去银行取。” “是啊，我们就算不表现得这么提心吊胆的，我哥也会借钱，但是他肯定是不相信我们缺钱的。我哥这人的性子你也知道，牛脾气，他要是知道我们是想要想个办法把他给骗到咱们店里当股东，肯定是一万个不乐意！” 俞承光得意洋洋的，俞锦绣也在笑，此时这傻弟弟以为俞承国看不出来他们的意图，可实际上，俞承国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即便是乍听之下他没领会，可事后想一想，也能知道，这段时间店里一直在进账，他们俩又不怎么花钱，实在不像是在这重要关头还要伸手借钱的。 只是，俞承光也没说错，他们这哥哥的性子倔着呢，要是不使使计，他是真没有这么容易就范的。俞锦绣也觉得奇怪，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这事上，脑子就转不过弯来了呢？俞锦绣是他的亲妹妹，俞承光是他的亲弟弟，钱是永远都赚不完的，三个人想要一起赚钱，怎么了？ 即便是在后世，那也有在一盘生意中光出钱不做事的主，到时候他们按比例给他拨股份，到年底的时候拿到分红，怎么说也是一个大数字啊！ 不论在哪个年头，谁会嫌钱多？ 俞锦绣挽着陈婉妹的手，娘儿仨缓缓往家的方向走，走到院子门口，突然听见些许窸窣作响的声音。俞承光在侃侃而谈自己有关于未来的宏图大略，陈婉妹则没注意这么多，俞锦绣微一蹙眉，一个回头，突然看见一道人影消失在夜幕中。 “怎么了？找什么呢？”陈婉妹问。 俞锦绣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大概是路过一只野猫。” “嘎吱”一声响，三个人推开房门进了屋。隐藏在夜色中的人走了出来，这哪是一只野猫，分明是一个人。 他是这个家过去的男主人。 俞振发在城西路的房子住了一段时间了，周日休息的时候，他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就这样窝在屋子里，整个人浑浑噩噩，云里雾里，等待着时间的流逝。本来以为工作日会比较好过，可实际上也不见得如此。单位里的同事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可大家心里都清楚那张大红纸上说的究竟是谁，陈秀蓉一出事，俞振发也请假了，隔了这么一段时间才回来，整个人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仿佛苍老了好几岁，谁猜不出个中原因呢？ 俞振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风光了大半辈子，到了最后，竟落得个晚景凄凉的地步。他是真熬不住了，所以跑到家里来，想要见见孩子和妻子，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出去了。 遛鸟回来的老大爷看见他，笑容满面，俞振发打听了两句，才知道陈婉妹是和两个孩子去大儿子家里吃饭了。 自从俞承国结婚之后，俞振发就很少见到他，也不知道这小俩口过得怎么样？ 想到这里，俞振发心中更加苦涩，怔愣之际，突然听见了妻子和孩子们的欢笑声。他连忙躲到了院子的角落里，一声也不吭。但是，俞锦绣到底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俞锦绣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肯定是猜到他来了，只可惜，直到他们进屋关上门的那一刻，她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俞振发这辈子没吃过什么苦，这会儿倒像是吃了黄连似的，想要说什么，却又发觉自己没资格开口，凄凄楚楚的，好不悲凉。 俞振发是在惋惜自己的遭遇，可他却没想到，此时此刻，俞锦绣根本就不觉得他过得有多糟糕。 有多糟糕？比得上上一世那般吗？那才叫真的晚景凄凉！若不是因为她及时介入了这段畸形的感情，恐怕他现在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想到他因为陈秀蓉而五迷三道的样子，俞锦绣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倒是怀念起家庭的温馨，妻子的贤惠了，早干嘛去了？ 俞锦绣挽着陈婉妹进了屋，问了问有关于离婚的事，陈婉妹又露出了朴实又为难的笑容，“我也不知道这该怎么办，反正离不离婚都是一样的，倒不如就直接这样好了，我眼不见心不烦，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好。” 陈婉妹是不清楚办理离婚需要进行个怎样的流程，所以就暂且把这件事情抛到一边了，而俞振发，他肯定是不愿意办。可不是吗？只要一天不离婚，他就还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最多只是出去住个一段时间而已，这把年纪了，他耗得起。俞振发迟迟不愿意与陈婉妹提离婚的事项，她也就没有勉强。 陈婉妹这个人不善于改变，眼下日子回到正轨，又得伤筋动骨一回，她受不住。 俞锦绣不赞同她的想法，“妈，这种事情能随便吗？你现在不跟他离婚，将来要是处了个对象，那就不能结婚了，再结婚就叫重婚，犯罪的！” 俞锦绣的大道理是一套一套的，陈婉妹都听糊涂了，这丫头是说到哪儿去了？ 俞承光也跳了出来，“姐，处什么对象啊？妈都多大年纪了，还处对象，你这不是折腾人吗？” 俞锦绣没好气地扫他一眼，翁晨卿的声音从屋子里头传出来，懒洋洋的，“谁说这是折腾啦？爱情是生命的盐，不是唯一，但必不可少！陈阿姨再处个对象怎么了？只要她还懂得爱人，那就有这样的权利，你少指手画脚的！” 说着，翁晨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大概是昨天真给冻着了，这会儿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即便穿着如此厚重，她的步履仍旧轻盈。 俞锦绣突然想着，用后世年轻人用来夸人的一个词来说，翁晨卿就是小仙女！ 第二百零五章车到山前必有路 第二百零五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翁晨卿长得是真精致，她的美与俞锦绣的美是不一样的。她俩一个娇俏动人，如一只小猫一般勾人，一个则是纯粹婉柔，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令人不可抗拒的生命力。 俞锦绣看着翁晨卿，突然觉得这个人的美，有些熟悉，可仔细一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美丽大概总是相似的，俞锦绣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小丫头是真的没长大，十六岁的年纪，应该是花一样的年岁。这本来应该无忧无虑的时刻，她倒是经历了一些不该经历的是是非非，俞锦绣以为她会怨天尤人，可没想到，她倒是抓着每一分每一秒，尽情享受着生活。 这会儿翁晨卿蹦蹦跳跳地来到俞锦绣身边，俞承光突然就炸毛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小丫头片子，跑到我面前来教训我了！你大哥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要多，你没有资格数落我！” 俞承光表面上是气势汹汹的，但内里藏着一只纸老虎，翁晨卿也不跟他对着干，只是勾了勾唇，嫣然一笑。她的笑容是没有经过修饰的，唇角扬起的时候，贝壳般的牙齿整整齐齐，像是给俏皮的笑容增加了几分说服力似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俞承光看见她就来气，还是愣了愣，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陈婉妹习惯了孩子们拿自己开玩笑，这会儿也与他们打成一片，她笑着对俞锦绣说道，“锦绣，你这样一说，人家还以为我这把年纪了还念着再找一个老伴呢。你们放心，我可没想过再找一个，这日子就这样过着，挺好，让我再重新回到伺候人的时候，我真不愿意。” 陈婉妹让俞锦绣放心，她可没法子放心。 陈婉妹总说自己上了年纪，可俞锦绣却觉得她还年轻。只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而已，她老说自己的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俞锦绣听着无奈，总是想要扭转她的观念。 年纪是什么？对于任何人来说，年纪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这个社会对女同志的要求已经够高的了，如果女同志自己再妄自菲薄，那这日子真的没法子过好。 当然，俞锦绣也不是真想要逼着陈婉妹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她只是觉得，在任何时刻，都应该随时做好准备，准备着敞开自己的心扉，毕竟将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没法确定。 俞锦绣说起别人来是一套一套的，但真轮到她自己身上，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到程廷总是流露出的沉静与期待，她有些心虚，决定先将这事搁到一边去。 就算真要洗脑，那也得一步一步慢慢来啊！ 俞锦绣没再说什么，翁晨卿眯着眼睛笑了笑，“阿姨，其实你什么都好，以后找得着更好的就试着一起过日子，找不着，自己一个人也能让生活很精彩啊。” 翁晨卿人小鬼大的，说出的话令人没法反驳，其实她这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如果当初她妈能坚持一下，能撑一撑，撑到她长大，家里的景况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倒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让她有家都归不得。 “我妈当然好，你这小丫头，别来指指点点的！”俞承光哼了一声，瞪她一眼，凶巴巴地说，“还有，你住在我家就算了，干什么还穿我姐的衣服？” 翁晨卿昨天只穿着一件薄外套就跑出门了，当然没有可以换洗的衣服，昨天俞锦绣可是特意提醒，让她去衣柜里找一件合身的先穿着。这会儿俞承光虽然凶着呢，但翁晨卿理直气也壮，揪紧了自己的毛衣领口，“这是锦绣姐姐让我穿的！” “姐什么姐，她是我姐，不是你姐！” “锦绣姐姐说了，就让我这么喊她，你眼红啊？”翁晨卿一点都不示弱，做了个鬼脸。 “我眼红什么？她是我姐，亲姐，我都喊了快二十年了！” “那你要是不高兴了，我就把衣服还给你吧。” “我要你这衣服做什么？这是女人的衣服，我才不要穿！” 陈婉妹在一边看着两个孩子斗嘴，止不住笑意，俞锦绣也无奈地摇头，“你们俩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子，能不吵了吗？” 俞承光顿时觉得自己似乎失了风度，斜睨她一眼，住嘴了。 翁晨卿撇了撇嘴，下巴一扬，嘚瑟着呢。 这场战役就这样宣告结束，到了最后，谁都没捞着便宜，俞锦绣搭着翁晨卿回房，关上房门，她说道，“我这弟弟就这脾气，没安坏心眼，不过我想你应该能看出来。” 翁晨卿“嗯”了一声，点点头。虽然俞承光总是找她麻烦，但说起来，他比她的那两个哥哥可好多了，至少他心里不乐意了就会明刀明枪地数落她，而不是像那两个所谓的哥哥一样，总是做一些猥琐又龌龊的举动。 “姐姐，我今天出去转了转，想要找份工作的。只是这工作还挺难找的，我学历不高，又长得小，人家好像都不喜欢请我。” 工作哪是这么容易找的？与翁晨卿相处的时间不过两天而已，这两天里，她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是不在家里待着的。 可即便如此，俞锦绣还是愿意帮她。 “找工作的事情不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俞锦绣看了一眼裹在翁晨卿身上的毛衣，“这毛衣太大了，穿着不合身。明天下班之后我要去一个朋友的服装店里，到时候给你买几件衣服，先替换着。” 翁晨卿又惊又喜，可回过神之后又有些难为情了，“姐姐，我吃你的住你的，现在还要你花钱给我买衣服。我也不知道这钱，什么时候才能还给你……还是算了吧，我不需要衣服，就这样凑合着穿就可以了。” “你都喊我姐姐了，我还能跟你计较这些吗？”俞锦绣笑了起来，“没关系，欠着的钱就先欠着，人生这么长，总会有时来运转的时候，到时候你连本带利还给我，说起来，我还赚了呢。” 翁晨卿抿了抿唇，眼眶微微泛红，再抬起眼时，还是那双真诚美好的笑眼，“好，我听你的。” 第二百零六章平息众怒 第二百零六章 平息众怒 楚琴跟赵新民撒过娇，也闹过，她不想写检讨，更不愿意在俞锦绣面前丢这份人，可赵新民却只说要公私分明。 公私分明？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就不会把单位里的下属藏在自己久不住人的家里！楚琴咬咬牙，面对赵新民突如其来的严肃，她只能把自己的委屈通通吞回到肚子里去。否则能怎么办？难道一哭二闹三上吊吗？楚琴敢保证，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赵新民就更不可能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人基本上是靠不住了，除了在金钱方面任她予取予求，他几乎不拿她当人看！ 楚琴还记得前两天在单位门口陈秀蓉虚张声势的模样。 那个时候，赵新民突然出现，她以为找到了救星，像是即将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了一根浮木，她无数次在心里头庆幸自己是有靠山的，她想了一百种扬眉吐气的方法，却始终没想到，赵新民根本就不会为她做主！ 为了息事宁人也好，为了杀鸡儆猴也罢，反正赵新民是压根就没站在她这一边。那一天，赵新民安抚陈秀蓉，他说既然是自己单位的人，那么楚琴做错了事情，就应该付出代价。 陈秀蓉也在单位里混了这么多年，她看出这领导说的话应该有几分威信，于是志得意满得离开。陈秀蓉离开时，瞥了楚琴一眼，直到此时此刻，她都忘不了那个小人得志的眼神！ 楚琴不可能一直不去上班的。即便她可以躲在赵新民的不常住的屋子里，可她用什么样的理由请假？因为陈秀蓉说了伤她自尊的话，所以她一蹶不振？亦或是单位里的同事们看着她的眼神太刺眼，她不敢坦然面对？ 楚琴没法这么做。 因此，再难都好，她还是硬着头皮回到单位。 办公室里本来还热闹得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趁着正式上班之前说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楚琴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所有人立马安静下来。 楚琴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纸笔，涂涂写写，投入工作。又到了月尾的绩效考核时间，楚琴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把报表做好，去办公室主任那里盖章。主任抬起眼，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盖了章，就把报表推回到她的手上。 楚琴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主任平日里对她不错，平日里说说笑笑也是常有的事，这会儿，主任看着她的眼神，明显是不一样了。不，主任甚至不屑于看她！ 楚琴的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她转身，小跑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门。单位里的同事们都不愿意搭理她，他们人人都瞧不上她，只对俞锦绣温和又热情。一切又回到过去，就像是这几个月都白过了似的，她付出了这么多，到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楚琴看起来极其阴沉，可这一刻，她不敢再去招惹俞锦绣了。那天俞锦绣丢下的话有太强的杀伤力，她生怕自己惹怒了对方，一不小心，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楚琴观察了俞锦绣一个上午，在工作中，她一丝不苟，几乎完全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楚琴松了一口气，她想，俞锦绣应该只是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之下随意撂下了一句狠话而已，并不是真这么能耐。 猜测只不过是猜测，楚琴到底是有些心慌，中午去食堂的时候，面对着俞锦绣，她总是绕着路走，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吃完了饭。回到办公室，本该午睡的，可见俞锦绣已经躺在休息室里休息，楚琴又不敢进去了。她只能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检讨，走到单位边上家属楼底下的长椅上，老老实实地坐着，一遍又一遍背诵自己的检讨。 做错了事情就得挨罚，楚琴再不愿意都好，也不能违背几位领导的意思。照赵副局长的意思，她必须在每周一度的单位大会上当众念出自己写下的检讨书，否则，难以平息众怒。 哪来的众怒？这些人不过是吃饱了撑着，就是爱凑热闹罢了！楚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即便她真的错了，也与那些看笑话的人无关，可是，她不可能在领导们面前强硬地梗着脖子说自己行得正做得直。 “我为自己的个人行为伤害到单位的声誉，造成了不良的影响而感到深深的愧疚和不安，这次发生的事情使我意识到个人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自己的耻辱，更与单位的荣誉有关。我对不起领导对我的信任，也愧对领导对我的关心。” 在大会上，楚琴一字不漏地背出自己的检讨，她面不改色，看起来格外镇定，可心里头的苦，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在整个过程中，底下没有一个人吭声，她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更没有人凑到她的耳边说一句关切的话语。楚琴低下头，只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曾像这一刻这般羞愧过。 大会上，领导们还是与往常一样，先是请各部门的主任总结了一周内的工作内容，而后又是回首过去，展望未来，要多和谐就有多和谐。 俞锦绣一直盯着赵新民看。 他目不斜视的模样简直是太正派，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一个值得仰视的人。可是，表面上最光鲜亮丽的人，撕开了这一层表象之后，会露出多少令人不忍直视的阴暗？ 俞锦绣几乎是迫不及待了。 下班之后，任小鸥问俞锦绣要去哪里，她笑了笑，“还不是老样子吗？去‘红玫瑰’打工。” 任小鸥笑了一声，“得了吧，锦绣，你们店里生意这么好，你现在不止是个万元户吧？就你这状态还说自己要去打工吧，让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怎么过！” 任小鸥这话说得很夸张，俞锦绣只是笑了笑，楚琴听着她们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入自己的耳中，整个人都是木然的。 她转过眼的时候，俞锦绣正在收拾自己办公桌上的表格和文件，一个不留神，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楚琴想要躲闪，俞锦绣的唇角却已经在不经意之间勾起。她的心咯噔一声，一股之前竭力想要劝说自己确定的信念在恍然之间崩塌了。 楚琴逃开自己的目光，一道隐隐约约的声响一遍又一遍，敲击着她惴惴不安的心——俞锦绣不会放过她的，绝对不会！ 第二百零七章不可同日而语 第二百零七章 不可同日而语 楚琴心情忐忑，见着俞锦绣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俞锦绣倒没把她放在心上。反正这人早晚有一天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她把这事先晾着，也不着急，总有一天，该算的账还是得一一清算的。 俞锦绣一下班，就往家里走，她答应了翁晨卿，今天一起去“红玫瑰”，这会儿也不早了，吃了晚饭之后就要出门，不能再在路上耽误时间。 自从开始在林清的店里“摆摊”之后，俞锦绣觉得这日子过得更有劲了，虽然没有得到任何额外的收入，但人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时，总是精力满满的。 在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没有打扮自己的概念，最多也只是买买衣服而已，至于化妆什么的，太玄妙了，她们不懂。在这些人身上，俞锦绣一是在锻炼自己的化妆技术，二是在培养自己将来的客户族群，最重要的一点是，看着她们在自己的还算不上炉火纯青的改造之下焕然一新，她心里别提有多美。 林清让她别嘚瑟，可她心里头就是乐开了花，再加上闲来无事的时候她总与林清瞎侃，两个人既消磨了时间，又不觉得这时间的消磨是毫无意义的，的确是一大美事。 俞锦绣推着自行车出了单位的大门，脚一蹬，就上了车。这会儿是下班的时间点，路上人多车多，虽然都是二八杠自行车，但挤在一起，还是挺壮观的。 沿着小路往前骑，过不久，人流逐渐散去，俞锦绣边骑车边哼歌，正得意着，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嗡嗡的响声。那是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这声音太熟悉了，俞锦绣回头一看，又好气又好笑，冲着车上的人说道，“你慢慢吞吞的，跟踪我呢？” 程廷戴着安全帽，这年头的安全帽远没有后世的酷炫，看起来还有点傻气，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安全帽搁在程廷的脑袋上显得一点都不傻，反倒挺帅气。 程廷跟上了俞锦绣，与她并排行驶，笑着说，“俞锦绣同志，你不要自以为是，我只是恰好和你偶遇而已。” 俞锦绣翻了个白眼，“偶遇？哪这么巧！你们单位在西边，我们单位在东边！” 俞锦绣轻易地戳穿了他，程廷也不恼，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转移了话题，“我爸又出差了，阿姨跟着他一起去，家里没有饭吃，能不能去你家吃饭？” 程廷料定了俞锦绣不会拒绝他，就算她真的要拒绝，他也不怕，大不了死皮赖脸地跟着她回家，陈婉妹这人这么好说话，难道还会拿着扫帚赶他出去吗？只是，心中是这样想着，开口的时候还是眼巴巴盯着她瞧，仿佛料定了她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似的，俞锦绣看着他视死如归般的模样，忍不住笑着。 程廷放慢了车速，缓缓前行，他是想要和俞锦绣挨得近一些，而俞锦绣却一点都不给面子，像只蜗牛似的慢吞吞往前挪。 程廷发觉，与她愈发熟悉，她越是表现出了与以往不同的一面。刚开始的时候，她很睿智，总是会在出其不意之间让他感受到她的与众不同，后来，她又很笨拙，会在笃定的时候露出脆弱的神态，令他不忍。再到现在，她变得像个孩子，而这样的发现，令程廷惊喜。 因为他意识到，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俞锦绣才会变得如此放松。 程廷在感慨俞锦绣的变化，俞锦绣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过去那个像是冰山一样难以接近的程公子变成了一个大男孩，可这个大男孩又总能在她最不安的时候支持着她，这样的转变，让她欣慰，却又不安。 两个人成年人在这会儿像是两个皮孩子，在大马路上龟兔赛跑，俞锦绣骑得慢了，程廷就停下来等她，等她加快了速度，他就追上，一来一回，他们憋着笑意，唇角却不自觉上扬。回家的路程竟像是在不知不觉间缩短了许多，自行车和摩托车并排停在小院的门口，他们一起走进院子里。 对于俞锦绣与程廷的同时出现，陈婉妹见怪不怪。这段时间，总是如此，程廷不是来他们家吃饭，就是送程廷回来，有时候陈婉妹去买菜的时候跟着俞锦绣一起出门，甚至能看见程廷的摩托车停在巷子口。 过去，陈婉妹对这两个人的交往抱持着怀疑态度，她不支持俞锦绣踏入那个复杂的家庭，可又不习惯强硬地压制自己的孩子，于是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观察着程廷。后来，她对程廷的印象越来越好，俞锦绣又突然说他俩不处了，陈婉妹默默地捶胸顿足，可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现在，陈婉妹也想通了，俞锦绣过去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可孩子会长大，现在的她与当初毛毛躁躁的样子早就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作为母亲的，除了支持孩子的一切选择，还能做什么呢？ 陈婉妹决定静观其变。 她让程廷进了屋，热情地给他盛了一大碗饭，程廷吃得很香，翁晨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瞧，一动都不动。 她在想，这个大哥哥的五官跟雕刻出来似的，实在是太好看了！ 那天的偶遇是在深夜，翁晨卿只知道有两个人把车停了下来，温柔地问她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当时她又冷又饿，对现状无助，对前途迷茫，哪里有这闲工夫观察帮助自己的大姐姐和大哥哥长得怎么样？ 对她而言，在那样的情况下，只要有人愿意对她伸出援手，那就已经是最伟大的同志了！ 后来，跟着俞锦绣回到家，她吃了一碗热汤面，暖了暖胃，这才发觉，原来大姐姐长得跟天仙似的。俞锦绣这么惊艳，翁晨卿每天看着她，觉得这姐姐真是人美心善，这惊艳的感觉还没消化完全呢，这会儿，她又看见了程廷，一时之间，她又觉得，这大概就是牛郎吧！ 那个时候牛郎织女的故事还没有搬上荧幕，翁晨卿只在学校里听同学们说起过这个唯美的传统爱情故事，不知道牛郎到底长成什么样。可是此时此刻，她的脑袋瓜子里只冒出了一个想法——能和天上的仙女搭配的，只有牛郎了！ 她认真地琢磨着锦绣姐姐和程廷哥哥两个人的般配程度，一脸的崇拜，后来趁着去厨房添饭的时候一问，陈阿姨居然说他俩不是在处对象，“你别瞎说啊，你锦绣姐姐最不喜欢别人胡说八道了，虽然她对你好，但你要是胡说八道，小心她会不高兴的！” “啪叽”一声，翁晨卿的玻璃心突然就碎了，织女和牛郎难道不是一对吗？这不科学！ 第二百零八章情人眼里出西施 第二百零八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吃完了饭，俞锦绣就要带着翁晨卿出门。翁晨卿没有自行车，两个人就只能步行着去，好在路不远，走着走着当饭后散步也不错。 俞锦绣让程廷先回去，他却不同意，“一路过去，路灯都没几盏，遇到坏人怎么办？” 俞锦绣哭笑不得，“程廷，这里治安很好，哪来的坏人？” 程廷摇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眼看着程廷就是不愿意先回去，翁晨卿倒是很有兴致，“姐姐，就让程廷哥陪着你一起去吧，他担心呢。” 刚才在吃饭的时候，碍于陈婉妹在边上默默观察，俞锦绣和程廷都没怎么说话，这会儿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翁晨卿可不得好好看看织女和牛郎的互动吗？翁晨卿的兴致高着呢，俞锦绣不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见程廷死活不愿意回去，只能无奈地让他跟在身边了。 一路上，三个人走着，俞锦绣走在中间，翁晨卿时不时都会冒出一些古灵精怪的话来。 “锦绣姐姐，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你要真做了专业的化妆师，是不是特别有说服力？” 俞锦绣笑了一声，还没开口，程廷就轻飘飘地接了话，“她做什么都有说服力。” 可不是吗？她做什么都有说服力。之前拿张小板凳坐在宏德中学门口租连环画的时候，她看起来就像个文化人。后来站在吾方路推着餐车卖饭盒，她看起来又像是会做菜的贤惠小姑娘。再后来餐饮店是终于开起来了，她就站在前面收银，人家一看到她，就觉得这家小店里的饭菜肯定很干净。 俞锦绣觉得程廷对她也太宽容了，明明没说什么夸张的话，可就是把她夸得跟什么似的，关键是，他的语气还轻描淡写的，仿佛格外笃定似的，她怪不好意思的。 翁晨卿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锦绣姐姐很能干。” 这会儿，俞锦绣倒终于不谦虚了，她安静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心里想的是，她这是带了两个小跟班吗？ 翁晨卿年纪小，涉世未深，被她唬得一愣一愣也就算了，问题是程廷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主，之前她就听俞振发说过他在学校的时候拿过不少专业级的奖项，后来在单位工作了，私底下还琢磨着干了一些项目，有没有赚钱她倒是不知道，只觉得这个人，实在不是被她的一点点小成绩糊弄成这样的主啊！ 对于这一点，俞锦绣实在是没办法用合情合理的理由来解释，最后，只能归结成一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起初这样想的时候，她心里头还有些欣喜，可这样小小的窃喜当然只能揣在肚子里，绝对不能被人家发觉。程廷本来就已经虎视眈眈的，而她暂时还没打算踏出这一步，人家可以说她太矫情，可以说她太磨叽，可是，她根本就不会真的把这些话放在心里。 为什么？因为这是她和程廷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俞锦绣知道自己的性子，在感情方面她不敢迈开大步向前走，总是在不经意间产生一股如履薄冰的错觉，既然如此，她就要更慎重。 而很明显的一点是，程廷在配合她的步伐。她走得慢了一点，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咄咄逼人，而是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最多也只是往前走了两步，与她并排前行而已。对于他的宽容，俞锦绣竟觉得自己有些心安理得，这样不好，她在心底警惕着，却又无力改变现状。 快要走到“红玫瑰”了，翁晨卿很兴奋，早就已经到了拥有审美的年纪，可家里的几个男人都不靠谱，翁晨卿从来不想着打扮自己就已经收获了各种猥琐的目光，她要是打扮了，还得了？可现在，她跟着俞家人一起住，俞锦绣和陈婉妹对她温和宽厚，俞承光虽然难相处了一些，可也是个正人君子，翁晨卿从来都没有试过像这些天一样放松，于是一颗躁动的心就开始跃跃欲试了。 “锦绣姐姐，我真的可以挑漂亮的衣服吗？” 俞锦绣笑着说，“当然啦，人靠衣装，你要去找工作，那也得穿得得体一些，否则人家一看你就觉得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谁敢把任务交给你去办啊？” 俞锦绣这是一句大实话。 虽然翁晨卿没心没肺，总是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可一直住在别人家里总不好，她也得识相，当务之急是找一份工作，这才能想着往后的路应该怎样安排。 当然，她没这么多想法，这些道理都是俞锦绣告诉她的。但翁晨卿够听话啊，她认认真真地把俞锦绣的话听进去了，就差那本小本子记下来。 这两天，她没闲着，经常跑出去转转，想着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先干着。可直到出了门，她才意识到自己太天真。她一没学历，二没背景，人家一看她的模样，觉得小姑娘长得还算可人，可琢磨了半天，就是不放心招她进厂里工作，倒是有几家小餐饮店愿意招呼她去擦擦桌子收收银，但俞锦绣说了，这样的工作没什么前景。 现在，翁晨卿也不想这么多了，她老老实实地跟着俞锦绣进了“红玫瑰”，一进店里，就被满架子的衣服给吸引了。 “锦绣姐姐，这么多漂亮的衣服啊！” 这年头，真没几家服装店的老板有林清这样高的审美力，翁晨卿的惊叹声并不稀奇，林清只是笑着说，“你自己先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可以试一下。” 说罢，林清就拉着俞锦绣走到一边，“我对象那边好像举办了一场比赛，和美容美发有关的，听说比较专业，如果你有兴趣，我介绍你去试试？” 俞锦绣一听，眼睛都亮了，用力地点头，“行啊！什么时候去？” 林清笑了，“你也不问问清楚。” 俞锦绣不知道林清的对象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是做什么的，她一听林清的话，就立马来了精神，顾不上别的了。和美容美发有关的比赛，先不说别的，光是一听，就很有意思啊！ 再说了，她身边靠谱的人不多，林清就算得上一个，有这么一个懂得未雨绸缪的人为自己张罗着，她还担心什么呢？ 第二百零九章男色当道 第二百零九章 男色当道 “程廷哥，你是不是喜欢锦绣姐姐？” 在俞锦绣和林清在边上窃窃私语的时候，翁晨卿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问道。 程廷扫了她一眼。 听俞锦绣说，这小姑娘只有十六岁而已，照理说，十六岁不应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吗？难道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意？程廷抬了抬眉，“你怎么知道？” 翁晨卿咧嘴一笑，“还有谁不知道啊？我妈说了，一个男人喜欢女人的时候，眼神是直勾勾地跟着她走的。” 刚才吃饭的时候，俞锦绣看起来不动声色，程廷却是一直都在注视着她。他的眸光并不灼热，看着她的眼神也很平和，但不知道为什么，翁晨卿觉得，对于程廷来说，关注俞锦绣，应该是一个跟吃饭喝水差不多的日常行为了。 翁晨卿又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她从小寄人篱下，早就学着洞悉人心，刚才一看程廷和俞锦绣的互动，她就知道，这牛郎织女肯定是会在一起的，没跑了！ “程廷哥，陈阿姨还说你们俩只是普通朋友，我看不见得。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刚才你说要送我们一起来这里的时候，锦绣姐嘴上说不乐意，其实她的嘴角已经偷偷弯了起来。” “哦？”程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上扬，“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那倒没有，我之前也不知道你们俩是这层关系啊，要是知道的话，我就给你问问了。”翁晨卿懊恼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突然，她眼睛又亮了亮，“要不这样，晚上我跟锦绣姐睡觉的时候，帮你打听打听？” “可以啊。” “那我可有一个要求。”翁晨卿眯着眼一笑，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什么要求？”程廷将目光从俞锦绣的身上收了回来。 “锦绣姐的弟弟总是欺负我，我不服气，就跟他吵了几句。后来，他说了，要和我单挑，斗蟋蟀！我不知道哪儿有蟋蟀，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斗，这样吧，我就请你这么个救兵，你帮我把这事办妥了，你和锦绣姐姐的事情，我也给你办妥。”怕程廷不相信，翁晨卿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很有公信力的样子，程廷失笑，竟答应了她。 小时候还没有搬家的时候，他在弄堂里可是孩子王，七八岁大的孩子能有什么能耐，可不就是以各种小孩子们的把戏来拔个将军吗？给翁晨卿弄一只蟋蟀真不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帮着她和俞承光斗蟋蟀也没什么好为难，只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岂不显得他实在是拿俞锦绣没办法了？ 也的确是拿俞锦绣没办法了，他才出此下策！要是让别人知道，他程廷为了追求一个女孩，居然会答应帮个小孩和人家斗蟋蟀，简直是，笑掉人大牙。 程廷决定保密，“答应你可以，但你不能和锦绣说。” 翁晨卿一乐，露出虎牙来，“放心吧，我懂的，这样很没面子嘛！” 俞锦绣和林清商量好比赛的事情，回来的时候，程廷和翁晨卿已经达成了一致。 这会儿见俞锦绣要帮翁晨卿选衣服，程廷表示要先离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间，俞锦绣突然想要和他再说些什么，于是，她小跑出去。 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她喊住了他，“程廷！” 不知怎的，他的步伐竟如此快，才一会儿工夫，就已经走到了街角。俞锦绣的声音并不算大，可程廷就是听见了，回头的时候，他看见她奔跑而来的样子。 俞锦绣穿得很随意， 即将入冬，虽然很冷，俞锦绣还是没有放弃打扮自己，她套了一身高领毛衣，配着黑色的紧身裤，短靴是她和林清一起去江北里淘的，既时髦又保暖，就是鞋底太硬，跑起来的时候鞋跟砸在地面上，“咚咚”作响。程廷看见的俞锦绣，正在向他跑来，她的脸颊有点红，冷风吹过的时候，她微卷的头发就像是带着节奏感一般往高领毛衣的领口里钻，扎在她的脖子上。 程廷没有催促，也没有前进，只是微笑着站在原地，看着她向自己跑来。 记忆中，似乎很少有这样的时刻。自从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思，他就一直跟在俞锦绣的身后，他无数次追逐她的步伐，而后将她逼到墙角跟，两个人却还是没有任何进展。于是，他开始将心态放平和，他放慢脚步，只为了适应俞锦绣的节奏，效果颇丰。 此时，俞锦绣跑来了，她站在程廷的面前，喘着气。 “有话要对我说吗？” 他轻启唇，眸色幽深，仿佛能攥紧人心，俞锦绣听着他低沉好听的声音，看着他的神色，突然发懵。 男色当道啊，俞锦绣在心里头暗暗道。 其实，俞锦绣是真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刚才，他们一路走来，一直都是爱说话的翁晨卿在叽叽喳喳的，程廷很少搭腔，而她夹在他们俩之间，也只是回应着翁晨卿的话而已。后来，到了林清的店里，林清拉着她说了比赛的事宜，她认真听着，兴奋得不得了，回头想要告诉程廷的时候，他却说要先走。 程廷礼貌地和林清打了声招呼，他要走的时候，俞锦绣突然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可是现在，站在他的面前，她又犹豫了。憋了好久，才终于吐出一句，“林清的对象是护肤品公司的，他们那边为了宣传自己的产品，打算办一场比赛。我想要去参加，你觉得我行吗？” 俞锦绣也不知道自己在瞎紧张什么，只是忐忑着说完，话音刚落，他却已经笑着接上话来，“行啊。” 俞锦绣一抬眼，就正好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眸中，她一怔，只见他对自己说了一句温暖的话。 “反正我觉得，不论你打算做什么，都是没问题的。”顿了顿，他淡淡地补充，“不仅没问题，还能做到最好。” 程廷眼神笃定，俞锦绣忍不住笑了起来，“谢谢你夸我。” 程廷也笑了，“我不是在夸你，我是在夸自己。” 俞锦绣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而后，他抿了抿唇，漫不经心道，“这表示我眼光好。” 第二百一十章一物降一物 第二百一十章 一物降一物 俞锦绣不是以正常的速度走回店里去的，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落荒而逃的。不仅仅是落荒而逃，一路上，她还一直在想程廷刚才说的话。 “这表示我眼光好。” 淡淡的几个字，拆开来，每个字都没什么特别的，可组合起来，却成了一句情意绵长的话。俞锦绣甚至快要误以为这是一句情话了，可离开的时候，程廷的表情似是云淡风轻，她又困惑了。 她今年二十了，可她难道真的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吗？即便别人不知道，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经历的种种，真要用一句老派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她俞锦绣吃过的盐，比程廷吃过的米还要多，她俞锦绣走过的桥，比程廷走过的路还要多。俞锦绣一直都觉得自己能处变不惊地面对一切，可这一刻，她发觉自己的阅历通通不作数了。 程廷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听起来稀松平常的话而已，她就被撩得脸红心跳，到了最后，她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难道不是越活越回去了？俞锦绣有些懊恼。 回到店里，翁晨卿正在隔起来的帘子后面换衣服，林清站在边上等待，抬起眼瞄见俞锦绣，她不由笑起来，“你刚才出去一趟是跟隔壁化妆品店的借了腮红？腮红抹多了，快成猴子屁股啦。” “我没有啊，我这儿的化妆品都齐全了，还去隔壁化妆店借腮红做什么……”俞锦绣这会儿脑子混混沌沌的，还在琢磨程廷说的那句话呢，听见林清的揶揄，她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话音未落，才回过神来，“行啊！你在笑话我！” 林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毫无淑女形象，恰好翁晨卿掀开帘子出来，见林清笑得正欢，也乐了，笑眯眯地冲着俞锦绣问道，“锦绣姐，你这是怎么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害羞了呢。” 林清给她递了一个眼神，随口说道，“还能怎么了？的确是害羞了！肯定是程廷说了什么话，听得人家心慌意乱的。” 俞锦绣的脸更加烫了，“我才没有。” 翁晨卿没搭理她，冲着林清点点头，眼珠一转，“林清姐，我觉得你说得对。锦绣姐，陈阿姨说你这人，就是爱窝里横，看来是真的啊！在家里的时候，你就像是美猴王似的，怎么一到了程廷哥面前，就成了猴子屁股啦？” 林清又乐呵呵地接上，“谁说她只是窝里横？她在外面也挺横的。只不过，一物降一物，我估计也就程廷能治得了她。”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默契配合，就跟认识了三五年似的，俞锦绣被她们俩调侃得没了脾气，懒洋洋地坐回到她的梳妆台前——不早了，俞师傅美妆要开张了！ 林清笑够了，看着俞锦绣双手托腮若有所思的模样，眼底充满了暖意。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对俞锦绣产生深刻印象的那一天。 那一天，俞锦绣拉着詹妮来买衣服，结了账要走的时候，突然撞见严必武的妻子来店里闹事。其实，遇见这种麻烦事，谁都不愿意瞎掺和，她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的，但是，她偏要留下来。 留下就留下吧，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而已，够仗义，却肯定帮不上什么忙，当时，林清是这样想的。 可没想到，俞锦绣不仅仅是留了下来，在林清最难堪的时候，她甚至用三言两语教训了张扬跋扈的施然，帮林清要回了一大笔赔偿。 林清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施然走后，俞锦绣眼中闪着光的神态，很美，也很动人。 那是林清第一回看见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眼中闪烁着光芒。 经过了那一次，林清与俞锦绣和詹妮成了朋友。有时候，她们聊的话题深了，林清就在想，俞锦绣究竟经历过什么，怎么像是比同龄人成熟了不少似的。 林清一直以为俞锦绣足够沉静，直到看见她在程廷面前的小女人神态。原来，所谓成熟，只是相对的。 在程廷面前的俞锦绣，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少女情怀总是诗的羞涩与彷徨，林清为她感到高兴。 刚才翁晨卿说，既然他俩两情相悦，为什么就是不走到一起呢？林清笑着告诉她，虽然心里头都有对方，但这两个人磨磨唧唧的，两个人对感情的事慎重又慎重，还得折腾一段时间，等磨合好了，再走到一起，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翁晨卿到底还小，没什么感情经历，没听明白林清说的话。于是，她拍拍翁晨卿瘦弱的肩，“就是说，他们迟早会在一起的。” 这下翁晨卿听明白了。 早一些，晚一些，都没关系，只要他们总会在一起的，那就够了！ 林清给翁晨卿挑了好些衣服，总是不合适，别看她长得水灵，但骨架子太小了，很多衣服都撑不起来，穿上一看，就像是偷偷从大人的衣柜里扯了衣服穿似的。 俞锦绣终于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满架子翻腾着。 最后，俞锦绣拿出一件浅粉色的灯芯绒裙。 灯芯绒的连衣裙剪裁并不特别，这料子在这会儿也不算讲究，翁晨卿歪着脑袋看了看，抗议道，“锦绣姐，这像小孩子穿的！” 俞锦绣失笑，“你难道是大人么？” “我长大啦……”翁晨卿皱了皱鼻子，鼓起脸颊，像只河豚似的。可她到底还是听俞锦绣的话，接过裙子，刚要进去换上，林清又递了一件奶白色的绒毛针织衫过来，“这件穿里面。” 翁晨卿在里头捣鼓，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她低着头摆弄自己的裙子，心底在叹气。本来还以为可以跟着锦绣姐来买件好看的衣裳，像锦绣姐那样，打扮成大人的模样呢，没想到到了最后，还是穿上了粉红色的裙子。 这很幼稚！ 翁晨卿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俞锦绣和林清看着她，连眼睛都亮了。 皮肤雪白的小女孩，浅褐色的长发扎成松松散散的辫子，搭在左肩上，奶白色的针织衫配着浅粉色的灯芯绒裙的搭配将她的稚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谙世事的天真与温顺，翁晨卿撇撇嘴，眨眨眼，举手投足之间，像极了从百货商店里走出来的瓷娃娃。 双手搭着翁晨卿纤细的肩膀，俞锦绣将她的身体摆正，对着镜子，“林清，你说我那天是不是从路上捡到一个大洋娃娃？” 林清闻言，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看是，比洋娃娃还要像洋娃娃。” 第二百十一章爹不亲娘不爱 第二百十一章 爹不亲娘不爱 被俞锦绣和林清这么一夸，翁晨卿还很诧异，抬起眼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挺好看的。” 不仅仅是好看，是非常好看。俞锦绣满意地点头，又给翁晨卿买了好几件替换的衣服，这会儿轮到翁晨卿不好意思了，“姐姐，衣服够穿就可以了。” 俞锦绣不听她的，陷入了疯狂购物模式，提着好几袋子的衣服，付了钱，还琢磨着让林清多去进货，“林清，你这店里的衣服太少了，是时候扩充一下了！” 翁晨卿被俞锦绣的阔气给震惊了，难道那天，她是被个阔姐姐给捡回去了吗？ 晚上店里的生意一般，快打烊的时候还下起雨，就更没几个客人，俞锦绣闲来无事，就拉着翁晨卿坐在镜子面前，开始给她化妆。面对着这么个精致的素材，俞锦绣化得比任何一回都要认真，林清也很有兴致，在旁边指点，“眼影要重一点，眉毛还能再深一点，她的睫毛已经够浓密了，不用再添啦！” 从店里出来，回家的路上，翁晨卿变得扭捏起来，“锦绣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俞锦绣想了想，“晨卿，你妈妈有没有给你买过洋娃娃？” 翁晨卿摇摇头，“小时候家里穷，我妈妈从来不给我买玩具。后来带着我改嫁，她说我已经够大了，就更不需要买玩具了。” 俞锦绣笑了笑，“我觉得洋娃娃真好玩啊！” 翁晨卿歪了歪脑袋，领会了俞锦绣的意思之后，她的嘴角抽了抽，敢情锦绣姐是真的把她当成个大玩具了？可是，为什么明明是被当成了玩具，她还觉得这么温暖呢？有人疼爱的感觉真好啊！ 俞锦绣从林清那儿借了把伞，搭着翁晨卿的肩膀一步一步往回家的路上走着。刚下过一场大雨，这会儿雨势小了，可地上还是有泥泞的水洼。俞锦绣提醒着翁晨卿留意脚下，她低着头，突然有些心酸。 这样的心酸，并不是因为委屈。从小到大，翁晨卿总觉得自己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存在，虽然她这人心大，懂得调节自己的情绪，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可现在，感受着俞锦绣的手心传递来的温度，她突然觉得，上天待她还是不薄的。 翁晨卿垂着眼，不知怎的，竟想掉泪。好在这会儿她脸上带着漂亮的妆容，想到刚才镜子里自己神奇的模样，她硬生生地把泪水给眨回到眼眶里去了。 走到院子里，俞锦绣把伞放在家门外，撑开的伞很大，是深蓝色的，未干的雨水顺着伞的边沿往下滑，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翁晨卿听见屋里的声音。 “妈，我姐今天怎么还没回来啊？下雨了，要不我去接她？” “不还是别去了，要是锦绣正好在回来的路上了，你们俩一来一回错开了，那多麻烦。她和店里的老板娘熟，人家那儿肯定有伞！” “那个小丫头呢？” “小丫头？你说晨卿啊！锦绣说了，要带她去买衣服。晨卿也挺可怜的，出来了这么多天，听说给家里带信儿了，可家里也没个人搭理她的。来我们这里也好，至少吃得饱，穿得暖，也不担心被人给欺负了。” “哦，那小丫头现在在长个儿呢，等下她回来，你给她煮碗饺子吃吧。”说着，俞承光又嘟囔了起来，“小丫头片子，买什么衣服啊？我看她适合去买童装……” 俞锦绣摆弄了半天，把伞摆在了最合适的位置上，既不会耽误了来往的人，还能迎上明天清晨的太阳。见翁晨卿愣着，要哭不哭的样子，俞锦绣笑着揪一揪她的辫子，“怎么了？你可以先进去啊。” 屋里人正聊着，听见开门的声音，立马松了一口气。看着两个孩子回来了，陈婉妹笑容满面，而俞承光正在喝水，抬起眼看见翁晨卿，水杯没拿稳，白开口就直冲鼻孔里招呼。 “阿嚏——”俞承光打了个大喷嚏，揉揉鼻子，没好气地说，“吓死人了！” “这就吓到了，”俞锦绣笑了，“俞承光，你姐我回来是不是还得先给你报备一声啊？” 俞承光讪讪地收回目光，俞锦绣看了翁晨卿一眼，瞬间明白了，“晨卿是不是很好看？她这衣服可是我给她挑的，合适吧？”说着她还提了提自己手上的袋子，又戳了戳翁晨卿手上的袋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儿还有好几件呢，你得早点适应，每一件都这么漂亮。” 俞承光翻了个白眼，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又一句都没说出，只是多看了翁晨卿一眼，放下杯子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脖子后边，走得吊儿郎当的，“丑死了，哪里漂亮？忙活了一天，我得睡觉去了！” 翁晨卿难得一回没和俞承光抬杠，红着脸站在原地，提着袋子，双手紧紧揪在一起。陈婉妹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一脸和气地揽上翁晨卿的肩，“你别理他，他这人就是这样，没一句好话！阿姨觉得真好看！” 说完，陈婉妹还冲袋子里瞅了一眼，“只是这天气都凉了，穿这么少，冻不冻啊？你们年轻人就是傻，光要好看，都不怕挨冻！” “妈，这你就不懂了，要温度不要风度嘛！颁奖典礼上，那些走红毯的女明星，哪个不是冻得瑟瑟发抖啊？” “什么颁奖典礼？什么红毯？”陈婉妹奇怪地看了俞锦绣一眼。 一不小心，把十几二十年后的见闻都给说出来了，俞锦绣吐了吐舌头，立马改口，“我之前在外国小说里看见的，我也没见过……”好在陈婉妹也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仍旧自顾自道，“你们俩去洗个手，今天刚包了饺子，皮薄馅多，我给你们做一碗。” 家里这般热闹，实在是久违了，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俞承光一点都不觉得烦。相反，在家里，感受着这样的温暖，他竟然还乐在其中。 俞承光进屋，轻轻带上了门，客厅里谈话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外，他往床上一躺，手臂枕在后脑勺上，心底不由想着，看那小丫头营养不良的样子，没想到打扮一下，还真能见人！ 第二百十二章和解 第二百十二章 和解 周日放假，程廷还真的给翁晨卿找来了一只蟋蟀！ 翁晨卿早就已经和俞承光约好，午睡之后两个人要狠狠地单挑一场。俞承光养精蓄锐，还真睡了个回笼觉，起床的时候，他伸了个懒腰，突然觉得，这小日子怪有趣的。 自从翁晨卿住进来，家里总是很吵，可是，陈婉妹脸上的笑容多了，俞锦绣出出入入多了个挽着她的臂弯聊天的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整天和翁晨卿斗斗嘴，脸嘴皮子都利索了。 本来还挺有兴致，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从屋子里一出来，他看见的，居然是程廷！ 翁晨卿蹲在程廷的身边，盯着地上的蟋蟀看，“程廷哥，你这只蟋蟀看起来很机灵啊！” 俞承光一听，立马耸眉瞪眼，快走了两步，走到翁晨卿跟前，“小丫头，你耍赖！” 翁晨卿仰起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俞承光瞧，嘴角微微弯起，嬉皮笑脸的，“我什么时候耍赖了？” “就是现在！”俞承光指着地上小笼子里的蟋蟀，没好气道，“说好的要单挑，单挑是什么，你懂吗？是单打独斗！你现在把程廷哥喊过来当帮手，不就是占人便宜吗？” “占谁的便宜呀？你吗？”翁晨卿挑挑眉，站了起来，可即便这会儿她扬着下巴，还是比俞承光矮一大截。不过，输人不输阵，她眯着眼睛，开始讲道理，“你说要和我单挑，你可没说我本人一定要上场。有没有看过武侠剧？剧里的幕后大人物都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人家要出手，也是喊手下的小弟出马。程廷哥代表我，他要是赢了，那就代表着我赢了，俞承光，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翁晨卿越说越认真，俞承光听了个大概，最后，没好气道，“派小弟就派小弟吧，我才不怕你们！” 话音落下，程廷抬了抬眉，奇怪，他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个小弟的？而且，不仅仅是翁晨卿认为他是小弟，就连俞承光都这样默认了！ 这样一来，他会不会在未来的小舅子面前显得很没有面子？ 程廷保持沉默，俞承光撸起袖子，“来吧，看看我的宝贝蟀大王！”他蹲了下来，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程廷一眼，“程廷哥，你的宝贝叫什么名字啊？” 程廷一脸黑线，“它没名字，而且，不是我的宝贝，随手抓的……” 俞承光心虚地说，“好吧。” 说句良心话，俞承光面对程廷的时候，有点怕。这种惧怕，并不是因为这人有多凶狠，相反，因为他是俞锦绣的弟弟的缘故，程廷对他还是挺客气的。程廷对他客气，但一点都不热络，平时俞承光对着谁都是没心没肺的，但只有在看见程廷的时候，俞承光不知道应该如何和他相处。 表现得太亲密吧，人家不一定领这个情，表现得太疏远吧，又没办法和他打成一片！不得不承认，俞承光还挺欣赏程廷，他是真心想要和程廷做朋友。 当然，说是欣赏，似乎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实际上，他很崇拜程廷。 可不是吗？虽说程廷比他大好几岁，但在俞振发的口中，程廷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如果这别人家的孩子只懂得死读书，俞承光也提不起什么兴致，可问题是，这别人家的孩子哪哪儿都好。 程廷长得帅气，学历又高，听说平日里在单位总是能一手包揽所有的难事，并且能把问出处理得滴水不漏，这就能让他仰视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程廷还有一辆摩托车！ 这年头，摩托车多稀罕啊，再加上程廷的摩托车每天被擦得锃光发亮的，俞承光光是看着，就流口水。听俞振发说，他的这车是自己挣钱买的，俞承光深深叹气，人比人，气死人！ 俞承光想要接近程廷，就像是小粉丝试图从偶像身上些许汲取养分似的，于是，他一直盯着程廷看，最后发现，程廷连斗蟋蟀的样子，都很迷人！ 野外鸣虫大都在夏末秋初成熟，这会儿天气愈发寒冷，程廷和俞承光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抓到这么两只蟋蟀。此时，翁晨卿蹲在俞承光身边，她盯着长方形饲养笼里的两只蟋蟀，目光炯炯，“冲啊，冲啊” 俞承光也没闲着，双手挥舞着鼓劲，“蟀大王，快点，咬它，咬它！往前冲，蟀大王，你是傻了吗？” 在俞承光和翁晨卿一门心思地呐喊着为自己的蟋蟀助威的时候，程廷仍旧波澜不惊，只是眼神亮晶晶的，兴味盎然。儿时玩的这些小玩意儿，现在再拾起，竟然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两只蟋蟀激烈地角逐着，翁晨卿一动不动地盯着饲养笼，双手紧紧握成拳，指尖被她攥得发白，而后，她亲眼看着俞承光的蟀大王倒下，兴奋地喊出声来，“我赢了，我赢了！” 翁晨卿赢了，站了起来，双手环抱在胸前，认真地说道，“俞承光，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赢了，以后就不用再受你的欺负了。你得承诺，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能欺负我。不仅是不能欺负我，你还得保护我！” 俞承光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蔫儿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没劲儿，找一个这么厉害的人来欺负我，你这就是耍赖！” 俞承光不服气，可他也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唉声叹气了一会儿，他冲翁晨卿伸出了友谊的手，“算了，你这人除了有点吵，也没什么，以后我不欺负你了，咱们和平共处。” “不是的，不仅仅是和平共处，你还得保护我。”翁晨卿认真地强调。 “行了，我知道了！”俞承光瞪了翁晨卿一眼，又不由笑了，“保护你就保护你好了，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保护你能有多难啊？” 俞承光和翁晨卿就这样和解了，翁晨卿得意洋洋的，俞承光扯着她的衣袖，怕程廷听见，还特地压低了声音问，“你是怎么拉到程廷哥帮忙的？” 翁晨卿眯着眼睛一笑，“我说，我可以帮他追到锦绣姐姐！” 俞承光瞪圆了眼睛，恨不能时光倒流，“她是我姐，谁比我更了解她啊？要找人帮忙，那也得找我才对！亏了，亏了，我真是亏了！” 俞承光耷拉着脑袋，捶胸顿足，仿佛真的经历了人世间艰难沧桑巨变的巨变，程廷看不下去了，搭搭他的肩膀，“我的摩托车给你拿去开两圈，要不要？” 第二百十三章我又不是小狗 第二百十三章我又不是小狗 要，当然要！ 俞承光的眼睛都亮了，立马跟着程廷往外走，“哥，你真舍得把车借给我开？” 程廷一乐，“一辆车而已，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说起来，程廷的车，真是他的宝贝。不过一看俞承光的机灵劲儿就知道，他一定能把这车开得极溜，程廷一点都不担心。 开摩托车得考驾照，考摩托车驾驶证的时候，考生骑着弯梁摩托钻杆绕八字，还有各种七七八八的项目，项目都通过了，这驾照也就拿到了。程廷有驾照，但是，驾照揣兜里好长时间了，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驾照派上用场的时候。 眼下俞承光想要开他的车，程廷给他指了院子后面一块空旷的位置，“就在这儿开吧，小心点就没事。” 俞承光用力地点头，双手一搓，摩拳擦掌的。程廷给他稍稍解释了一些骑车的要领，他专注地听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车把手瞧。想到一会儿自己就要蹬上这摩托，赶上末班车，成为雅城第一批开摩托车的人，他心里别提有多雀跃。 摩托车难操作吗？不难。程廷觉得，只要是懂得骑自行车的人，肯定也能驾驭这摩托，简单地给俞承光解释了一遍要领，他就没多说话，往后退了退，“你上车吧。” 俞承光点头如捣蒜，这会儿，他只知道用点头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想不出别的方式来了！俞承光一上车，程廷就冲着翁晨卿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后退一退。虽说俞承光脑袋瓜子灵活，学什么都能很快上手，但他到底是个新手，车子又不长眼，要是一不小心撞到人，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翁晨卿往后退了又退，最后找了个最安全的位置，靠在隔壁院后的水井边上看着俞承光。 这是她第一次看俞承光，凭良心说，他长得还不赖。 俞家人都高，俞承光站在程廷的身边，两个人个头差不多，虽说他的脸庞看起来稚嫩许多，头发还毛毛躁躁的，但这会儿，翁晨卿居然觉得，他也没比程廷差多少。 要是俞承光知道了翁晨卿的评价，也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没比程廷差多少”，这算是一句好话吗？应该是的，就连他自己都承认程廷在各个方面的一枝独秀，此时又怎么可能介意人家将他和程廷相提并论？ 当然，在这个时候，俞承光压根就不知道翁晨卿是怎么想的，他也没去在意。毕竟，屁股下的摩托车座椅实在是太诱人了，他生怕程廷让自己下车，于是就抓紧了每一分每一秒，毫不放过任何一丝还能再开一会儿的机会。 一开始，当然是跌跌撞撞的，不得要领的时候，他用尽力气去控制这车，到了后来，才发觉得用巧劲。而后，他终于掌握了开这车的技巧，一下子就有如神助，整个人精神得不像话。 俞家住的院子后面有一块空地，过去是挨着池塘的，这几年，池塘没人打理，再加上天气的缘故，池塘里的水逐渐干涸，于是，这块空地就变得更大了。平日里这空地上多的是一群跳皮筋的小孩子，今天运气好，孩子们都去参加庙会活动了，俞承光一个人开着车一圈又一圈兜着风，别提多有劲。 上手之后，他就嘚瑟了，来了个漂移，把车停在翁晨卿边上，长腿撑着地，“小丫头，要不要上车？” 要，当然要！ 翁晨卿和俞承光说了一样的话。她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有坐过摩托车呢，平日里看着程廷开着车来来往往的，她虽然眼馋，可也懂得分寸。现在面对俞承光，那就不一样了，他俩已经和解了啊！ 翁晨卿搭着俞承光的肩膀上了车，坐稳当了之后，俞承光掰了掰车把手，踩了踩油门，“唰”一下就冲了出去，就像是一只离弦的箭，要多酷炫就有多酷炫。 翁晨卿坐在俞承光的身后，软绵绵的身体紧紧挨着他的背，时不时发出感慨又赞叹的声音。 “哇，摩托车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大风呼呼呼的，就这样从我耳朵旁边擦过去呢！之前我坐在妈妈的自行车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儿就一小块空地，兜风都这么有趣的，要是跑到外面去，那肯定更带劲儿！” “俞承光，你有没有觉得开摩托车的感觉真好啊，太有面子了吧！” 翁晨卿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叹声，怕俞承光听不清，她把身子往前凑，扯着嗓子冲着他的耳朵喊着。即便是扯着嗓子喊着，可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起来一点都不刺耳，俞承光的唇角在不经意间扬起。 翁晨卿的气息扑到俞承光的颈窝时，他终于难为情了，歪着脑袋将耳朵往肩膀上蹭了蹭，翁晨卿一看，又大声嚷嚷起来，“俞承光，你小心一点，别把我给摔下去了，很疼的！” 两个小年轻在兜风，眼底的笑意和唇边的笑容是一样的，藏都藏不住。翁晨卿还在一惊一乍的，俞承光臭屁地“哼”了一声，“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行不行？一辆摩托车而已嘛，我也能买的！” 翁晨卿圆溜溜的眼睛一瞪，更加圆了，“真的假的啊？摩托车很贵的！” 俞承光耸耸肩，一脸傲娇，“当然是真的，我可是万元户呢。” 微风吹过，时而将他们的一言一语带向程廷的耳畔，时而又将他们的声音吹散，程廷没有刻意去听他俩在说什么，唇角却时不时浮现起淡淡的笑意。 俞锦绣睡得头晕眼花的，都快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陈婉妹让她去院后的池塘边去找他们，她伸着懒腰出来，哈欠才打到一半，突然就看见了靠在后院木门上的程廷。 他静静地靠在木门的门框上，姿态慵懒，眼眸轻轻垂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俞锦绣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半边脸隐在阳光里，侧面轮廓就像是上帝用美工刀精心雕琢出来一般，浑然天成却又鬼斧神工。 俞锦绣站在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程廷仿佛感觉到什么，他转过脸，看见了默默地注视自己的她。 他笑了起来，冲她招招手。 俞锦绣撇了撇嘴，冲着他走了过去，嘴巴里还在嘟嘟囔囔着，“招什么手呀，我又不是小狗……” 第二百十四章孩子王 第二百十四章孩子王 嘴巴上在喃喃自语，身体却很诚实，不一会儿工夫，俞锦绣已经站在了程廷的身边。 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听着“轰隆隆”的声音，她一转过身，看见俞承光骑着摩托车，带着翁晨卿转悠着。 “你怎么把车借给他开了！”俞锦绣惊呼一声，“这车不是你最宝贝的吗？承光之前可从来没有学过开摩托车啊！” 俞锦绣的声音下意识抬高，相比之下，程廷倒是显得云淡风轻的，“看他眼馋啊，借他玩玩。” 俞锦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玩什么玩啊，要是一不小心撞了，谁赔你这车？程廷，我发现你这人就是爱瞎大方。谁都眼馋你这车，但难道谁眼馋，你就借给谁吗？” 俞锦绣急了，揪着这件事情不放，程廷不禁失笑。这会儿她啰啰嗦嗦的，一点都没有之前的潇洒劲儿，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这样的俞锦绣看起来格外可爱。她一本正经地数落他的模样，像不像是在和他过日子？程廷忍住了笑意，看着俞锦绣的眼睛，低声说，“不是谁都借的，承光是你弟弟。” 和大惊小怪的俞锦绣相比，程廷的语气太温和了，声音也温和，就像是淙淙的流水，她盯着他看，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个花痴。 程廷说，因为俞承光是她的弟弟，所以，他愿意满足他的要求，因为这样她会开心。是啊，俞锦绣看着俞承光傻乐的模样，的确是心满意足的。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上一世和叶世宏结婚后的情景。叶世宏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娶了她之后，几乎不会带着她回娘家，于是，她就只能自己回去。那个时候照顾孩子分身乏术，她抽出空去看看哥哥和弟弟，回来之后，总是来不及做饭。每当这个时候，叶世宏总是会不耐烦地说，结婚了就有自己的生活，为什么总是要和他们瞎混在一起？ 对于叶世宏对她家人的轻视，俞锦绣早就习惯了，他甚至没有办法提起精神来疼爱她，更别说是将她的家人视为自己的家人了。俞承国和俞承光到底过得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干系呢？后来，俞承光混得不太好，俞锦绣想要帮助他，好几次都是掏出私房钱来偷偷地补贴他，被叶世宏知道了，又是一场又一场激烈的争吵。 俞承国感受到了俞锦绣的疏远，而俞承光也怪她对自己不上心，他的原话是，姐姐的日子过得这么好，姐夫的事业又风生水起，为什么完全不愿意帮衬自己？ 太多的恩怨累积起来，谁都没有爆发，可到底是愈发疏离了，到了最后，俞锦绣也倦了。 现在想一想，上一世，谁都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她太软弱，太怯懦，也太在意别人的感受，到了最后，受苦的就成了自己。 重生后，俞锦绣一心想着要尽自己所能守护家人，守护亲情，这条路走得并不艰难，她乐在其中。而后，程廷的出现让她明白，一个男人若是愿意真心对她，肯定也会一并接受她的家人。 程廷的付出是悄无声息的，可她却能真心感受到他所有的好，心底无法跨越的那道鸿沟就像是坚冰，刚开始，她以为这坚冰无坚不摧，到了最后，她发觉这坚冰已经逐渐融化。 “发什么呆？”程廷的手在她的眼前扬了扬，“好无聊，看他们兜了半个小时，我都快睡着了，陪我出去逛逛。” 俞锦绣笑了，跟着他往外走。 这年代实行的是周日单休制度，难得遇到一个休息天，路上都是人。程廷说他饿了，俞锦绣就陪着他到处找吃的。 “你怎么老是饿啊？”俞锦绣说。 程廷懒洋洋地说，“不然能去哪儿啊？你陪我去看电影吗？” 俞锦绣有些脸红，不吭声，他便好脾气地笑了笑，说道，“又是不合适？”他摊了摊手，“所以啊，想要约你出来，就只能说自己饿了。” 程廷倒不是真的饿，可想要和俞锦绣单独相处一会儿，也不能总是在路上瞎晃悠，他不累，俞锦绣总会累的。他就只是淡淡地笑着，俞锦绣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好的人，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那我们去吃油条，好不好？”俞锦绣冷不丁说道。 程廷又乐了，“现在是下午啊。” “油条只能在早晨吃吗？”俞锦绣不服气地扫了他一眼，“现在是下午，这叫下午茶时间。买根脆生生的油条就着汽水，别提多香了。” 说完，俞锦绣就自顾自往前走去，她大摇大摆的背影看起来仿佛是在欲盖弥彰，程廷深邃的眼底溢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俞锦绣跑去找油条摊子，俞承光终于累了，他把车挨着墙角停了下来，“开了一个多小时了，我肩膀酸！” 翁晨卿从车上下来，无比狗腿地帮他捏了捏肩膀，突然发现程廷不见了，惊讶地说道，“咦，程廷哥呢？” 对啊，程廷呢？俞承光转了一圈，也没看见程廷，回家一问，陈婉妹摇摇头，“不知道啊，他没过来。哦，对了，刚才锦绣起来去找你们了，也许他们俩一起出去了吧！” 俞承光顿时就石化了。 回到后院，他站在车边，犹豫了许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他杵在摩托车边上的傻样儿，翁晨卿笑嘻嘻道，“你怎么啦？我们出去玩儿吧！” 俞承光想了想，摇摇头，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是不要了，程廷哥这么放心地把车交给了我，我想在这里守着车，免得一会儿小孩子们从庙会回来看见这车这么漂亮，争着抢着要爬到车上来。” 俞承光这话一说，翁晨卿也重重地点点头，“有道理，没想到你看起来粗鲁，还挺细心的。这样吧，我陪你一块儿在这里等着。” 翁晨卿笑眯眯地坐在小石阶上，顺便拽了拽俞承光的衣袖，俞承光顺势坐下，讷讷地说，“你才粗鲁呢。” 翁晨卿耸耸肩，“好吧，你不粗鲁，你的心可细了。” 两个人为了保护好程廷的车，只好并排坐在小石阶上守着，心里琢磨着却是同样一个问题。 程廷哥怎么这么大气啊，这么贵重的车，就直接丢给他们俩当玩具了！ 果不其然，程廷哥和他们就是不一样的，难怪小时候能当孩子王呢！ 于是，在这一刻，程廷顺利俘获了两个小年轻的心，当然，对于这样的情况，他自己浑然不知。 第二百十五章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二百十五章站着说话不腰疼 俞锦绣和詹妮要去见林清的对象一面。 林清早就说好要介绍对象给她们俩认识，但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好不容易抽出一个空闲的晚上来，林清今天没开店，俞锦绣一下班，就去和詹妮会合。 一路上，两个人都有些兴奋。 “锦绣，你说林清的对象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平时很少提起他，我觉得她是不是对以前那个还余情未了啊！”见俞锦绣沉默，詹妮怕她没听明白，便补充道，“就是上次那个啊，在她店里的时候过来闹事的那个，那女人不就是她初恋情人的太太吗？我看林清不常提起自己的对象，但这初恋情人，好像在她心里占了些分量啊！” 詹妮平日里像个粗线条，可这话，她没说错。林清并不常说起自己的私生活，俞锦绣也几乎不问，只是一回店里清闲，林清望着外边来往的行人，发出过感慨，“过去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在这里闲逛，一遍一遍来回走，根本不觉得累。后来他说，你这么喜欢这条街，那就在这儿开家店吧。现在，我还真开了一家店。” 这个他是谁？肯定不会是林清现在的对象。林清说起那人的时候神色落寞，俞锦绣想要劝劝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什么呢？感情的事情是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俞锦绣不是当事人，根本就不知道当事人在这一段已经逝去的感情中经历过什么。 见俞锦绣不吭声，林清就会释然一笑，“锦绣，听说你过去和一个男孩子都快要结婚了，后来又分开了。难道你都不恨他吗？” 到了这个时候，俞锦绣摇摇头。 “林清，可能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你已经有新生活了，回头看除了让你的负担越来越重，还有别的意义吗？” 她不恨叶世宏，她甚至几乎不会想起这个人来。俞锦绣重生过，她的脑海里装了许许多多过往，可那些过往几乎全都是愉快的，她很少想起悲伤的回忆。 上天待她不薄，给了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如果一直揪着过去的种种不放，那是真的浪费了现在的美好。如果有人问俞锦绣，重生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或许她根本就说不出来。重生到二十岁的时候，她不想走捷径，也不想惦记过去的恩恩怨怨，她只想好好地再活一次，没有负担并且义无反顾地再活一次。 不错，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更不可能有人跑到她面前来问这个问题。可她自己知道，这段时间，她过得很好。家中不是没有发生变故，楚琴也不是没有跑来瞎膈应人，可她总是能够游刃有余地继续往前走，这大概就是重生带给她的，最大的巨变。 当然，还是有无能为力的时刻。比如说在面对程廷的时候，她就是再精明能干，到了自己的感情问题上还是会变成一个傻子。林清的问题本来就是无解的，暂且放下，俞锦绣斟酌着语句问，“如果不确定和一个人在一起是不是适合，那该怎么办？” “程廷又向你表白了？” 俞锦绣为难地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那你准备怎么做？和他把话说清楚吗？告诉他，你不喜欢他，请他以后不要总是来缠着你。” 林清的声线清冷，这番话听起来自然也没什么人情味，话音刚落，俞锦绣急急忙忙地摆手，林清便心知肚明地笑着。 俞锦绣顿时就没了脾气。 她自己清楚没办法和他一刀两断，还何必跑去问别人呢？如果得到一个不合适的答案，她只会一个劲摇头摆手，这样一来，对方只能给她一个顺从她心意的答案，这有什么意义？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俞锦绣都明白，感情的事情，旁人说不清。这会儿詹妮猜测林清与她对象之间相处得如何，俞锦绣也只是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林清这人不像是为了家里人给的压力结婚的人。直觉告诉我，她不会委屈自己的。” 说到这里，詹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我大概就是为了压力结婚的那种人吧。” 詹妮和谢运的婚期已定，不久之后，她将跟着他去荷兰。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但照詹妮的话来说，那儿只有奶牛和风车，没劲极了。詹妮决定带着妈妈一起离开，但即便妈妈陪伴在身边，那儿的生活对于詹妮来说仍旧是未知的。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自己做的决定，也会有些彷徨。 就这样决定了自己一生的方向，会不会太仓促？ 最近詹妮时常多愁善感，俞锦绣只是笑着安慰她，“难道你敢说谢运这人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吗？詹妮，人和人之间有太多的共性，也有太多的不同之处，你们俩要是结婚了，你不能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谢运脾气倔，虽然总是让着你，但你好歹也要给人家一些回应啊。婚姻不是儿戏，既然决定托付终身了，那就要放下自己心中的不服气和不甘心。你要是总想着和自己的丈夫较劲，那任何一段婚姻都是走不长的。” 詹妮似懂非懂，最后只能幽幽地叹一口气，“这话一说，好像你结过婚似的。” 詹妮的眼神实在是太幽怨，俞锦绣一时哑然，瞪她一眼，没好气道，“总之一会儿到了林清对象的家里，你可别瞎说话。要是一不小心说漏嘴，提起她以前那个对象的事情，那你就完了。” 这下子詹妮的眼睛瞪得可大了，她揪着俞锦绣的肩膀，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俞锦绣，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一个没脑的人吗？”好在她这人心大，一下子就平息了自己的情绪，这会儿又将思想跳跃到了另一个方向，“对了，你说林清为什么要约我们去她对象家里见面啊？” 这年头外边哪有什么咖啡厅，年轻人要是想要在外面见面，多是去公园或者看电影，可天气凉了，公园冷风瑟瑟，电影院又说不了话，因此，林清请她们去她对象的家里。 其实去朋友的家里玩倒是正常，只是去朋友她对象的家里玩，而且还是素未谋面的关系，俞锦绣也有点懵。 不过，到了他家，俞锦绣和詹妮就什么都明白了。 第二百十六章好心的应先生 第二百十六章 好心的应先生 原来今天是个大日子。 林清的对象长得不算帅气，甚至比她的个头还要矮一些，可他性格沉稳，看起来很好相处。他三十出头的年纪，不管在哪个年头，这个年纪还没娶老婆都算是大龄男青年了。林清挽着他的臂弯给她俩介绍，詹妮在边上观察着他，俞锦绣则无奈地笑着，“林清，今天你订婚，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要是早说，我们还能先去给你选一个礼物。” 林清的对象摇摇头，笑着说，“就是担心你们俩会买礼物，所以她才瞒着你们的。” 没错，今天是林清订婚的大日子。詹妮的眼睛一亮，又在心里默默地说，就算她瞒着她俩，她们也会在事后补一份礼物的！俞锦绣看穿了她的心思，抿着唇笑了起来。 “锦绣，詹妮，我带你们逛逛。”林清笑道。 这是个大家庭，一家好几口人住在解北的一个小院里。这小院里有好多个屋，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倒也热闹，俞锦绣盯着这屋子看了半晌，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些许模糊的记忆。 多年后，雅城晚报登了一个重磅新闻。解北一套独栋小院里，住户全都移民国外，只有男主人带着一个孩子在里头住着，正值城市大拆大建时期，这么一套小院位置好，面积也不小，拆迁后，政府赔偿户主整整一个亿人民币。正当所有人都羡慕这户主的孩子要变成拆二代的时候，户主却毅然将一整个亿的赔偿金给捐了。 后来，有人人肉这个户主的名字，得知原来他本来就是个不差钱的主。区区一个亿，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小数目而已，捐了就捐了。 再后来发生了些什么，俞锦绣已经记不清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再加上当时叶世宏最讨厌她盯着网络上这些无理无据的小道消息去研究，因此，她并没有关注这件事的后续。可现在，她却不得不关注这一点。 当初在报纸上看见的那套房子位置的模糊照片，与这个地方，倒真是有几分相似。俞锦绣忙问道，“林清，你对象叫什么名字？” “我叫应春。”他说。 是了，报纸上没有提男户主的全名，只说他是好心的应先生。看来，那位好心的应先生，就是眼前的应春了。 一时之间，俞锦绣百感交集。 一来是因为重回到二十岁，她居然能将应春和报纸上那个男主人公对上号，俞锦绣觉得这样的感觉非常奇妙。二来则是因为，二十多年后，俞锦绣还是常去林清的店里买衣服，虽说她们并不熟，但据她所知，林清是一个人过日子的。 林清到底是和应春离婚之后才开始一个人过日子，还是终身未嫁？俞锦绣也不清楚。只是现在，看着他们俩唇角的笑意，俞锦绣的情绪有些复杂。 林清受过的委屈已经够多了，听她说，她过去也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和詹妮的性格差不多。一个这样的女孩，到底是在经历过什么样的变故之后才变成现在的模样？并不是说现在的林清不好，她沉静温和，懂得照顾他人的感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友。只是，这样的她，曾经也像詹妮那样没心没肺，俞锦绣突然觉得这些年林清的遭遇并不只是与初恋男友分手这么简单。 这是一场简单的订婚宴，中午在林清家里吃饭，晚上则在应春的家里吃饭。林清带来两个好友，应春的家人们都很欢迎，请她们坐下，好吃的好喝的招呼着。 这么一个大好的日子，气氛其乐融融的，应妈妈给了林清一个大红包，一个大嗓门的女人就嚷了起来，“该改口叫爸爸妈妈了！这是改口费！” 在雅城有一个风俗，订婚那天，双方家长拿出一个红包，那是改口费，从此以后，两个孩子就要改口称呼彼此的父母为爸妈。当时俞锦绣和叶世宏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就决定结婚，但叶世宏为了省一笔钱，始终没有摆订婚宴，因此，俞锦绣就没有改过口。这会儿看着大家都在起哄，她觉得还挺有意思。 俞锦绣颇有几分兴致地看着林清羞涩的神态，詹妮在边上叹气说，“好尴尬啊，到时候我得这样喊谢运的爸妈。” 俞锦绣笑了笑，“喊着喊着，就习惯了。” 詹妮又撇撇嘴，“说得像是你结过婚似的。” 这是今天她第二次被詹妮吐槽了，俞锦绣翻了个白眼，“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詹妮无言以对。 两个人正说笑，林清已经垂着眼，细声细气地喊了一声爸妈，应春乐得合不拢嘴，应爸爸恨不得马上进屋再包一个大红包。光是看着应春的父母朴实的笑容，就能看出来，他们俩是真心疼爱林清，这会儿俞锦绣突然松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下了。 其实，上天给了她一个重回到二十岁的机会，又给了她一个可以与林清成为好友的机会，或许就是为了让她留个神，给林清提个醒。人总是在做各种各样的抉择，有的抉择看起来是微小的，却在一瞬间影响人的一生，俞锦绣心想自己可以帮林清留意着，在人生的每一个抉择点上帮着她把关，一些问题，或许能迎刃而解。 或许这样的想法不太现实，可是，所谓重生，不就是最不现实切最奇妙的一次经历吗？ 应妈妈很会做菜，做了一桌子好菜。俞锦绣和詹妮一点都没客气，虽是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但一刻都没有停下来。应妈妈乐得合不拢嘴，“林清，你朋友要是喜欢吃妈做的菜，以后多带她们过来。” 林清笑着点点头，正要说话，突然有人敲门。 “肯定是晓纯回来了！自家哥哥都订婚了，晓纯还没见过未来嫂子呢！”应春的婶婶站起来，笑着跑去开门。 林清好奇地问应春，“你妹妹不在雅城吗？” “她在显市做医生的，很少回来，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她说要回来一趟。”应春说。 林清笑了起来，“又还没有结婚呢，也不算是大喜……” 话还没说完，林清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她“腾”一声站了起来，一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沿着杯壁，流了一地。 见此情景，俞锦绣看了詹妮一脸，两个人面色凝重，心头涌上几分莫名的不安。 第二百十七章疾风骤雨 第二百十七章 疾风骤雨 林清的脸色是惨白惨白的，若不是因为她的唇上抹了提气色的口红，恐怕此时她的模样会有些吓人。 认识林清这么长的时间，俞锦绣从来没有见过她大惊失色的样子。即便是那一次施然带着好几个男人到她店里喊打喊杀，林清都不为所动，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冷冷地面对那些人，像是完全都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一直以来，在俞锦绣的心中，林清都是一个神奇的人。她很冷淡，对什么都不上心，只有在做生意的时候会客气地称赞客人们，可也从来都不会把话说得太夸张。俞锦绣以为没有任何人或是能撼动林清强大的内心，直到现在，一个女孩跟着应春的婶婶走了进来。 那女孩看起来很普通，和应春一样，乍一眼看去是不显眼的，再多看几眼，还是不显眼。 茶水不仅仅流到了地上，还被倒在林清的身上，红色的毛衣裙上落了茶渍，看起来很狼狈。林清还没回过神来，应春已经拿出自己的手帕给她擦起裙子来，口中还念叨着，“你啊，总是笨手笨脚的，慢慢来嘛。” 应晓纯太久没回家了，一进屋吗，就有说不完的话。她正跟自己的母亲聊着，突然听见应春说的话，下意识抬起眼，看见他身边的林清。 林清很心虚，她一直在往后躲，甚至揪起自己裙子的下摆说道，“我去洗手间，裙子太脏了。” 应春的笑容还是这么温和，搭着她的肩膀，“别洗了，脏了就脏了吧。我都给你擦过了，现在去洗手间，一时半会儿也洗不干净。” “我要去洗一下……” 应妈妈也接上话，“不用啦，不用洗啦！你们年轻姑娘就是这样，爱漂亮着呢，不要紧的，这儿都是自己人，大家不会笑话你。” “我说我要去洗一下！”林清突然失控，不耐烦地用手肘挡开应春的手，又猛地站了起来，一个转身，应春才反应过来，“洗手间在右边，林清。” 林清很失态，她胡乱点点头，慌不择路一般跑开了。应妈妈觉得奇怪，“怎么了啊？平时林清的脾气很好的呀！” 应爸爸笑了一声，“年轻人嘛，总有点小脾气的。” 应春一直没有说话，突然，他抬起眼看了看应晓春。应婶婶给应晓春腾了个位置出来，她坐下，全程保持沉默。 她的脸色并不好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一直盯着林清离开的方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谁都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俞锦绣感到莫名。过了一会儿，林清回来了，脸颊上的水珠还没有干，她今天化了妆，却还是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俞锦绣突然有一种预感——疾风骤雨即将席卷而来。 林清坐下之后，变得出奇安静，这样的沉默与之前的她是不一样的。之前，她虽然不怎么说话，可到底还是会时不时笑一笑，毕竟她是今天的女主人公。可是现在，她一直低垂着眼，偶尔抬起头时，与俞锦绣对视一眼，眼底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 应春感受到了林清周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她，这个时候亲戚们开始询问应晓纯在外地工作的情况。 “晓纯，听说你们医院特别好，是不是啊？” “你也真是的，我们雅城多好啊，你非要跑到显市去，听说那儿有点冷的，平时回来还得搭这么长时间的火车，遭罪哦！” “你们懂什么啊？显市的康定医院可是最大的精神病专科医院。那儿可是大城市呢，一般人想考都考不进去，我们晓纯苦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完成自己的梦想，总之我是不会拦着她的！”应婶婶说。 应晓纯的父亲早就过世了，好在应家是个大家庭，这么些年，应婶婶一直带着她和家人们一起住，母女俩没受什么苦，也没受什么委屈。毕业之后，应晓纯直接留在显市工作，应婶婶没有任何的意见。但这会儿，大家开始质疑起女儿的选择，她可就不乐意了。 “精神病专科医院啊？那这么多年，晓纯岂不是一直跟神经病来往？那些病人的脑子不灵清，打人骂人怎么办啊？” “好好的一个人，要跟这些神经病为伍，作孽哦！”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在耳边响起，林清紧紧握着筷子，指尖都已经发白，应晓纯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地说，“他们没什么的，有病就要看，和头疼脑热差不多。病好了就可以出院了，出院之后还是和正常人一样，看不出来的。” “怎么可能啊？我听人家说，这些精神病人平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但要是真遇到什么刺激，那就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了。这样的人在身边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多吓人啊！” 应妈妈一直坐在边上听着，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就是啊，好好的一个人，脑子不正常了，要住到医院去，这不就等于是疯子吗？这该受到多大的刺激才会发疯啊，想起来就毛骨悚然。” 大家揪着精神病人能不能拥有正常的生活这个话题不放，应爸爸和气地笑了笑，“今天可是应春订婚的日子呢，你们几个能不能说点吉利话啊？那些人过得怎么样跟咱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咱们说点开心的事吧！” 听应爸爸这样说，大家都笑了，气氛如常，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只有林清的脸色越来越差。 林清低着头，呼吸变得局促起来，应春握着她的手，温柔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如果不舒服，我陪你出去透透气。” 林清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从应春手中抽了出来，她抬起眼，看着应晓纯，做了个深呼吸。 林清做了个深呼吸，鼓足勇气，对着应爸爸和应妈妈说，“这件事不是和你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应妈妈还没听懂林清说什么，俞锦绣的心跳突然变得极快，而后，她听见林清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道，“叔叔阿姨，这件事并不是和你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和应医生是认识的，两年前，她是我的主治医生，我是她的病人。” 第二百十八章鸡犬不宁 第二百十八章 鸡犬不宁 林清已经改口，她怎么还在喊叔叔阿姨？一开始，大家也不明白，但是当她将这番话说完的时候，如醍醐灌顶一般，所有人豁然开朗。 难怪应晓纯一进屋，林清就变得不对劲，难怪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在应春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的时候都不为所动。 林清只是慢条斯理地说了几句看似平淡的话而已，信息量也算不上很大，可是，在座所有人的脑袋都像是“轰”一声炸了开来。 应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相对的好人，他们朴实温和，因此，即便是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也没生出什么嫌隙来。可同时，他们是团结的，就像是一股子绳拧在一起的力量，应春的事，就是大家的事。 应春的叔叔婶婶伯伯伯母看着他长大，这会儿听见他即将过门的老婆过去居然是个精神病人，他们怎么可能接受？只是，再无法接受也好，大家都是有涵养的人，此时他们都不吭声了，只是看着应春的父母。 应爸爸是个知识分子，在这年代，像他这年纪的知识分子实际上不多，而他确实是最通情达理的那一批人。此时，他看着林清，眸光微微沉了下来，“林清，一些话不能乱说。” 林清摇摇头，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些胆怯惶恐，那么现在，她已经平静下来。该来的总是会来的，现在就面对这一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好过将来一家人因为这些幺蛾子事而闹得鸡犬不宁。 “是真的，叔叔。”林清的心平静气地看着应晓纯，说道，“应医生，非常感谢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但是，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在这么多人面前，林清说起了自己最难以启齿的一段往事。 那段时间，她的精神不太好，总是迷迷糊糊又混混沌沌，她的家里人也不是没有劝过，甚至会拉着她到处去玩，只希望她能快点从伤痛中走出来，只是，她始终过不去自己心头的坎。痛苦的回忆就像是一场梦魇，紧紧地缠绕在她的脑海中，她试图去挣脱，可再努力，仍旧无济于事。最后，她放弃了自己，可是，她的家人不愿意放弃她。 “林清就是那个时候来我们医院的。”应晓纯点点头。 林清刚来到他们医院的时候，医院里的职工们都在传，他们说新来的病人长得还真是标致，虽然没什么精神，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林妹妹似的，楚楚动人。一般来说，这么漂亮的女病人，被送到医院，肯定是为情所困的，大家都这么认为，后来，医生检查，确认她的确是因为情伤而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应晓纯是林清的主治医生，她们俩的关系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医生和病人而已。在医院的时候，林清竭力配合应晓纯，而应晓纯也尽力帮助林清，可是，现在林清出院了，她们的关系就变得尴尬起来。 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堂哥要娶自己的病人，这病人过去的精神状况又这么差，应晓纯能放心就怪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他们在等待应晓纯多说一些林清的病因，但是，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她没有说太多有关于林清的隐私。 “晓纯，你太不懂事了，早就应该告诉我们的。刚才要是林清不坦白，你就不说了？应春是你哥，你总不能害了他。”应婶婶的语气之中略带着几分抱怨。 应晓纯的声音嗡嗡的，“妈，她已经出院了。如果她没有康复，我们医院是不会让她出院的。” “什么康复不康复的呀……”应婶婶抬起眼，看了看林清，压低了声音，嘟嘟囔囔道，“现在是好了，但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复发的……” 是，谁都没有办法确保林清不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如果将来，她又在不经意间受到了打击，又精神不振甚至得送到医院去，那该怎么办？这样的后果，要由应春来承担吗？ 应春很优秀，在任何人的认知里，他都是优秀的。在这年头，他属于先富起来的一批人，他办的护肤品公司非常成功，刚才俞锦绣简单了解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应春现在所创办的公司就是几十年后在国货产业中独领风骚的“清之春”。 “清之春”是什么品牌？数十年后，上了年纪的长辈们不了解外国品牌，可家里的孩子们若是给她们买了“清之春”，她们一定乐得合不拢嘴。现在，应春的生意虽是刚刚起步，可谁都能看出来他是一个有魄力与决断力的人，他不爱说话，平时看起来很温和，却属于闷声发大财的那种人，这一类人，在相亲市场可是非常受欢迎的。 因此，即便应春因为忙着工作而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长辈们还是不觉得他娶不着老婆。大家都在想，应春的要求比较高，他只是想要选一个更好的女孩而已，这不，他终于把这优秀的女孩领回家了。 只是谁能想到，这女孩，居然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应妈妈并不是一个尖锐的人，可现在她也满目忧愁，看着林清，她摇摇头，“林清，这婚肯定是结不了了。你不要怪阿姨太绝情，只是，应春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希望他的另一半能关心他，爱护他，他们能一起成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必须时时刻刻在意你的感受。林清，你隐瞒自己的病情，这样的做法很恶劣，但现在我们不和你计较这些，彩礼的钱也算了，我们只希望你和应春断绝一切关系。” 应妈妈这番话说得很艰难，仿佛是一字一顿，既怕伤害了林清的自尊心，又怕她听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听着她把话说完，林清的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詹妮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拉俞锦绣的衣角。 詹妮是觉得应妈妈太决绝，而应春的婶婶虽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可字里行间的意思也是瞧不起林清的。看着林清的脸色，詹妮心疼得不得了。 詹妮揪揪俞锦绣的衣袖，希望她能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可是，俞锦绣能说什么？她只是一个客人而已！ 俞锦绣觉得，这会儿，不论应家人做什么样的决策，都是没有错的。毕竟，一开始，的确是林清隐瞒着自己的病情在先。 只是，大道理人人都懂，真看着林清无措的模样，俞锦绣还是想要帮帮她。至少，她想带林清离开。 俞锦绣的双手压在桌上，刚想酝酿出一句得体的话出来带着林清离开，她却自己先开口了，“阿姨，这婚不结就不结吧，但彩礼的钱我会还给你们。答应和应春结婚，并不是指望着你们家给的彩礼钱，这么一点自尊，我还是想给自己留着。” 第二百十九章烫手山芋 第二百十九章 烫手山芋 林清的意思也很明白，她曾经生过病，但那并不是她自己可以控制的，现在，应家人知道她得过这样的病，一个个都像是想要甩开烫手山芋似的，她的自尊心的确受到了伤害。 俞锦绣不知道林清过去是干什么的，但这些年，她开了“红玫瑰”，生意越来越好，存下来的钱肯定不少，现在应妈妈说彩礼的钱就不拿回来了，当是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句号，太小看人了。 林清站起来就要告辞，她说彩礼的钱到时候会拿回来还给他们，至于订婚这天杂七杂八的费用就忽略不计了，毕竟中午在她家也吃得很丰盛，谁都没有吃亏。林清走到俞锦绣和詹妮面前，拍了拍她们的肩膀，她俩立马站起来，像是两个小跟班似的跟在她的身后。 “林清！”应婶婶忍不住喊了一声，冲着她僵直的背影说道，“那个彩礼的钱啊，你就别来找应春了。我知道你店在哪里，你准备好了，改天我和他妈妈有空的时候一起去你店里拿，省得你多跑一趟，麻烦。” 这是生怕林清和应春再扯上关系，俞锦绣皱起眉，转过身，对着应婶婶说道，“阿姨，您是长辈，林清不想和你计较。但是，作为旁观者，我都替您难为情。刚才不知道林清的身体状况时，您笑容满面，只恨自己生的不是儿子，讨不着这么个儿媳妇。现在知道林清曾经生过病，您急了，就怕林清不舍得你们家应春似的。放心吧，像这样的家庭，林清也瞧不上。我现在只希望以后你们全家人千万别生病，否则摊上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家庭，实在是太受罪了。” 俞锦绣丢下的这句话冷冰冰的， 应家人心里也不是滋味。刚才看见林清带着两个年轻小姑娘过来，心里还想着这两个女同志看着斯斯文文的，乖巧可人。可没想到，这看着还挺乖顺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居然这么厉害，他们不知道如何反驳。 本来是多好的一个大日子啊，大家喜气洋洋，没想到，不过三言两语的工夫，今天这好日子就过到头了。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低着头，一桌子好菜看着都没什么胃口。应婶婶是个急性子，这会儿拉着应晓纯教训，“晓纯，你也太不懂事了。要不是那个神经病自己心虚了，把实话说出来，我们到这会儿还被瞒在鼓里呢。别人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不要紧，可他是你哥啊！你哥要是娶了这么个女人进门，我们一家人都得遭罪！她这毛病，可大可小，以后要是生了孩子，生了一窝的神经病，那该怎么办？” 应婶婶一个劲地数落自己的女儿，应晓纯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妈，她没什么的，不是精神分裂，将来不会遗传。那段时间她的精神不太好，但也没做什么过激的举动，我们用药给她控制情绪，这不已经好了吗？” 站在医生的角度，应晓纯给家人们的解释都在医学范畴之内。林清的病，并不是真的这么严重，只是这会儿大家都没有在心理健康方面提起重视，才会一说起精神病医院就变了脸色，“叔叔，阿姨，其实在国外早就已经有相关的精神科医生用心理咨询和药物治疗的方式对抗这样的病症。或许过个几年，这就不算疾病了，只能说是心理健康方面的问题。” 应晓纯解释了一通，一家人谁都没有听懂，只是坚持己见，“那是国外，我们又不是外国人！总之，就算她的脑子没病，可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也不行啊，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这么矫情呢？未来的路还长，磕磕碰碰跌跌撞撞都是常有的事情，要是动不动就要往医院跑，那还得了？这姑娘，没法子过日子！” 应婶婶又是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应晓纯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妈，我不跟你说了，我跟我哥说。” 应春坐在原位，手上的筷子早就已经放下来了，应晓纯一个劲地盯着他瞧，迟疑半晌，才认真地说，“哥，你要是能接受她，就去找她回来。你要是不能接受，那就从今天开始一刀两断，别别别扭扭的，我看林清挺好的，你们说她受不了打击，我看你们的心理还不一定像她这么强大！” 应晓纯对林清的印象不错。当初，在医院里，很多病人都爱咋咋呼呼，很多病人都爱瞎嚷嚷，可是，林清并不是这样的。林清不清楚自己的病情，心中带着几分恐惧，可又积极地想要寻找治疗自己的办法，在这过程中，林清说了很多自己的心理问题，可以说在那段时间，应晓纯在对林清的治疗中也与她培养出些许的革命情谊。 现在，家人们的态度如此强硬，而应春又要死不活的，应晓纯替林清感到委屈。 “哥，你到底准备怎么办？”应晓纯问，“人都已经跑开了，你再不追上，就晚了。” 应春的薄唇紧紧抿着，乌黑的头发带着些自然卷，在额头边上垂了几丝下来，看起来有些狼狈。他一直都没有吭声，直到被应晓纯逼急了，才哑着声开口，“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应晓纯一听，翻了个白眼，“哥，你不是说早就喜欢林清了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林清说的那个一直对她很好的同学，就是你吧？追求人家十几年，现在知道人家生过一场病，你就不搭理她啦？还有你们，你们了解她的过去吗？了解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吗？只不过是听了些这病的表现而已，就这么不近人情了！刚才她那朋友还真没说错，这样的一家人，谁摊上谁倒霉！” 说罢，应晓纯就站了起来，“算了，随便你们怎么样吧，我就是回来住几天而已，没资格发表这么多的意见。” 应晓纯愤而离开，应爸爸和应妈妈对视了一眼，最后，对着应春说道，“儿子，晓纯这孩子从小就意气用事，你别听她的。” 话音未落，应春像是突然缓过神来，他猛地扫开了自己面前的筷子和碗碟，“腾”地站了起来，往外冲去。 第二百二十章知根知底 第二百二十章 知根知底 俞锦绣和詹妮一人挽着林清的一只胳膊往外走，林清忍不住笑了起来，“别架着我了，跟架着犯人似的！” 詹妮长舒一口气，“你还会开玩笑，那就好！” 林清耸耸肩，“我没事的，说清楚了也好，免得我总是过不了自己心头的坎儿。锦绣，你说我这样会不会不太厚道？” 刚才应春一句话都没说，在应婶婶愤慨地讨伐林清时，他一直都保持着沉默，这样的反应令人心寒，詹妮一出屋子就开始指责这人没有担当，可林清却不这么认为。 这些年，应春待她够好了，即便是在过去她和严必武难分难舍的时候，应春都没有给她脸色看，只是默默地退到一个角落，看着她，祝福着她。后来，她和林清分开了，这分手对她而言是伤筋动骨的，林清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出这样的伤痛，一回头，应春还是在角落等待。 林清不是铁石心肠，她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而已，就像刚才，她明明感到伤感，到了最后，留给应家人的还是只有冷淡又平静的话语。 但这样也好，至少离开的时候并不狼狈。 林清心里的隐忧，俞锦绣懂，她笑了笑，说道，“这不怪你。其实只是他们不懂而已，那段时间，你受了太大的刺激，心情一直低落，连你自己都拿自己没办法，只能交给医生调节。林清，这不可耻，你的家人和爱人应该陪着你，而不是指责你。” 两年前，林清入院治疗，可她并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她只是默默地伤害自己而已。俞锦绣对抑郁症并不十分了解，但在后世，这非常普遍。或许医生对她的治疗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应春一如既往的等待与支持终于融化了林清心里的冰山，总而言之，林清的病已经好了，她并不是应婶婶口中的怪物。 俞锦绣轻轻拉着林清的手，在这样的夜色里，她笑容恬静，俞锦绣没有说太多的大道理，只是告诉林清，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不知道林清听进去了没有，反正詹妮是听明白了，还听得痛哭流涕，“锦绣，你说得太好了，你把我心里想说的全都给说了！我刚开始见到那个应春还觉得他人模人样的，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是个东西！说好的要在一起，难道光是因为林清过去生病住院所以就不喜欢了，不在一起了？放屁！我看他就是不懂得承担而已！说起来冠冕堂皇的，承诺那是一套一套的，没想到真到了最后关头，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詹妮泼辣，话说到一半，她听见身后传来踢嗒踢嗒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应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是为了林清，她也得把话说完，于是，应春就站在她们边上，听着詹妮说了一通难听的话。 路灯下，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应春面不改色，眼中却是满满的，林清的身影。 林清不去看他，她甚至不知道该去看谁，俞锦绣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听得眼眶湿润，詹妮为她打抱不平，她也看见了，心里头涌过一阵暖流。所有的不快都会过去的，曾经是这样，现在也是。 既然如此，应春为什么还要跑过来？ 詹妮恨恨地瞪着应春，她想要从这个渣男的眼中找到几分令她鄙夷的情绪，可是并没有。他只是直直地站在那里，目光笃定，甚至带着些许歉意。 就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詹妮费尽全力，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当声响逐渐消散的时候，应春对俞锦绣说，“锦绣，下周的比赛，你还是来吧。报名表交上去了，这都是安排好了的，你放心，那比赛我不会露面，到时候你不会看见我。” 应春的声音很沙哑，冰冷的寒风下，他冻得发抖，鼻尖都变得红通通的，看见他和林清之间的欲说还休，俞锦绣满腔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 “锦绣，一码归一码，这比赛比较专业，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在这个时候，林清居然还笑得出来，她的笑容很温柔，一点都不像是在强颜欢笑，俞锦绣也没有再推辞，点点头，拉着詹妮走。 詹妮不愿意走，大有一副想要捋起袖子和应春拼到底的架势，到了最后，俞锦绣揪着她的帽子，硬是带她离开。 “锦绣，你干嘛非要拉我走啊，那男的这么坏，我都想揍她了！”詹妮没好气道，“好在林清也不是真的很喜欢他，我看在她的心里头，还是当初害得她好难过的那个男的最重要。” 林清说，年纪到了，所以准备结婚。这些年应春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他俩知根知底，应该可以好好走下去。 从刚与林清见面时她羞涩却又带着几分雀跃的神情，到了分别的时候，她的脸色变得平淡而又无波无澜，俞锦绣实在没法相信她只是想要找一块浮木而已。或许连林清自己都没有料到，到了最后，所谓的知根知底竟然会变得如此讽刺，可说到底，如果不是心念动了，林清怎么可能会再给第二个人伤害自己的权利呢？ 在交叉路口，詹妮有些感慨，她叹了一口气，“我要回家了，也不知道谢运有没有去我家陪我妈说说话。经过了今天，我突然有点想他了。” 詹妮垂头丧气的，俞锦绣只是笑了笑，这样也好，至少会让詹妮知道，在外边跌跌撞撞，回到家里有一个温暖的港湾在等待她，够幸运了。生活一帆风顺的时候，所拥有的一切就像是应得的似的，詹妮没有珍惜，可是，总会有遇见风浪的那一天，只希望到了那一刻，所有的回眸都不会太晚。 至于俞锦绣，当她缓缓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程廷略带笑意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原来，想见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在眼前，这样的感觉，是最美好的体验。 爱意不能被隐藏，什么时候才不再欲盖弥彰？ 她小跑了几步，跑到他的面前，她的眸光晶莹而明亮。 程廷将她落进衣领里的发丝拢了出来，轻轻垂在肩上，指尖贴在肌肤上的温度突然散去，他淡淡地说，“明天要去一趟显市，可能要一个星期才会回来。这几天不能见面了，要照顾好自己。” 第二百二十一章意气风发 第二百二十一章意气风发 程廷要去一趟显市，除了本职工作之外，他在外省还有生意，具体是做什么的，俞锦绣也没问，只知道与装饰建筑有关。 也是，在大学里，他所学的专业就是装饰学，现在来到单位，过去的专业几乎全都放下了，这怪可惜的。 程廷向单位请了一个长假，他说要赶到外地一趟，俞锦绣觉得突然，“为什么要跑到那边去呢？不是说那边的合伙人把生意打理得很好吗？” 程廷很少提起自己的事情，他的事业，他的理想，他的家庭，直到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她的身边默默地陪伴，只要是与她有关的一切，他总是会能提供一个强有力的支撑，可是，他自己的事呢？ 俞锦绣这样一问，又害怕自己太冒失，她以为程廷不会告诉自己的，却没想到，程廷慢慢走着，将在过去几年在显市发生的一点一滴通通告诉了她。 程廷有个朋友，叫向力，他们俩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志趣相投，长大之后，还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一起当上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在这年代，大学毕业之后是包分配工作的，正当向力安心等待着工作分配时，程廷心里头有了新的想法。 程廷想要做生意。 “去单位里工作有什么劲？一个月赚个百来块，每天不是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就是泡一壶茶慢悠悠喝，最多做到我爸那份上，顶天了。” 当时程廷的父亲还没有当上市长，但仕途一片光明，向力调侃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少嘚瑟，到时候给你分配的肯定是最好的工作，你就这样安心等着，总有一天能接上你爸的班。” 向力说的的确是实话，但是，程廷并不向往这样的生活。 程廷向往什么样的生活，其实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此时，他一字一句讲给俞锦绣听，“念书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么多人一扎堆扑到装饰学，可是，毕业出来真正干装饰的能有几个人？我不是看不上单位里的薪水，我只是觉得，学了这么多年，每天不是画图就是画图，最后还是回到办公室里喝茶看报，太可惜了。” 程廷只是简单地点了一句，俞锦绣就听出来，他是想要干有意义的工作。 这年代，手艺人不少，在学校里的时候，程廷和向力曾经拜访了一位手艺人，想要跟着他学习木雕的手艺。手艺人与他们一见如故，愿意收这两人为徒，在学校的那几年，程廷和向力就一直跟着他，他们上山找很多的素材，下山的时候就一门心思去雕刻，他们是真的静下心来去做这一门工作，甚至从这手艺中赚到了钱。 后来，老手艺人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开一家店，除了收藏售卖这样的木雕制品之外，还可以制造家具。 家具的制造工序复杂很多，每一个细节都得精益求精，程廷开始感到吃力，但向力却干得很出色。于是，当向力琢磨着更多木雕制作技巧的时候，程廷已经张罗着在找店面。 店铺开张了，程廷联系到不少销售商，研究了进货渠道，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程廷善于销售，向力则研究手艺，他们分工合作，还真的赚到了一笔钱。 老手艺人的女儿乖巧善良，她与向力两情相悦，走得越来越近，眼看着向力是决定在显市安家了，程廷选择回来。 他想，是时候该开一家分店了，却没想到，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见过向力。 “其实只是一个意外而已，谁都不想的。他出了车祸，在去隔壁城市进货的路上，不过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也在，也许他不会受这样的罪。” 当时，向力必须要去隔壁城市进货，可店里不能没人，他不放心自己的对象一个人守在店里，于是，他不坐火车，而是搭上了运货的卡车。他给了卡车司机一些钱，让司机快去快回，司机疲劳驾驶，最终，他们有去无回。 程廷是一个理智的人，可到底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向力出了事，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他消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倒是向力的对象振作起来，她说，向力把这家店留给他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都还在为这家店拼搏，那么，他们更要把这店经营好。 并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是为了纪念向力。 “她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俞锦绣由衷地说。 程廷笑了笑，“后来我也想开了，既然已经来不及，那就只能接受了。” 俞锦绣没想到在程廷的背后还隐藏着这样一段故事，他说，分店到底还是没有开，后来，他一直没有想明白工作的意义。他们赚了很多钱，不仅仅是因为家具都是大件，卖一件都能赚人家一个月甚至于三个月的薪水，更重要的是，他们之前收藏的一些木雕非常有纪念价值，这根本不能够用金钱上的价值来衡量。一切看起来都很圆满，除了向力的骤然离世，所有的同学们都很佩服他俩，大家都说他们有眼光，有决断性，可是，程廷感到茫然。 所以他回来了。 向力曾经说过，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感受一下在单位里上班清闲的感觉，他想睡到自然醒，想要在太阳下山前回家。 于是，程廷回到雅城，他想要帮向力看一看，向力向往的生活是不是存在着什么他之前并不了解的意义。 路灯下，程廷的神情显得疏懒，俞锦绣有些心疼。 她抬起手，轻轻揉了揉他的眉心。程廷垂下眼，看见她略带小心翼翼的眼神。俞锦绣难得主动一回，程廷不想吓到她，而更重要的是，他暂时没有工夫考虑自己的问题。 “芸芸的爸爸，就是我们的师傅，他身体不太好。芸芸得照顾他，所以我得回去看一看，这些年，都是芸芸在店里，她说是想要留个念想，可是仔细想一想，她也不容易。” 俞锦绣点了点头，“去吧，这么多年没有回去了，就当是看看自己过去生活的城市，看看当年让你意气风发的地方，也很好啊。” 俞锦绣笑着，她在鼓励他，用她自己的方式。 程廷淡淡地看着她，而后，他摇摇头，低声笑了起来。 是啊，就当是回去看看，看看过去那个曾经让他用力地发光发热过，最终又让他狠狠地挫败过的地方，也是好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比赛 第二百二十二章 比赛 距离应春口中的比赛那天越来越近，俞锦绣顺口问了林清一句，“你和他怎么样了？” 那天，从应家出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总之是黄花菜都快要凉了，才等到应春从屋子里跑出来。俞锦绣不知道应春对林清说了什么，反正她这个人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就算真的伤心难过了，也不会说出口。 “还能怎么样呢？就这样先拖着吧。”林清笑了笑，“反正暂时是不准备结婚了，至于将来要怎么样，就将来再说吧。” 总之在目前，应春的家里人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进门的，他这个人的性格也不强硬，最多只是在心底坚持着与林清在一起，可真要去家里人面前表达自己的决心，他做不到。 林清承认应春的性格并不是完美无缺的，至少在家人的面前，他缺少了几分魄力。但是，她也能理解。 在这样的情况下，难道她非要应春和家里人撕破脸吗？没有必要。 俞锦绣有些怅然，“这是什么样的情况呢？只不过是因为你是他堂妹过去的病人， 所以他们就没有办法接受你？林清，你自己想清楚，和一个人在一起，并不仅仅要关注这个人的品性，他家里人对你的态度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俞锦绣站在林清这一边，詹妮也站在林清这一边，经过这件事情，她看清了许多人，看透了许多事，眼下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不会被撼动的，这也就够了。至于一些脆弱的，甚至是随风摇曳着的感情，那就只能交给命运了。 林清想得很清楚，俞锦绣也就没多过问，说着说着，两个人提到了比赛的事情。这一次，林清的表情很严肃，“锦绣，我和他的问题一时半会还解决不了，但这比赛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你的个人发展是有利的。虽然参加这比赛并不一定能让你一飞冲天，可到底可以积累一些经验和人脉，听说比赛的评委都是很权威的老师，甚至还有一些在各大影视剧的幕后负责重要工作的相关人员，要是你就这样放弃了这个机会，那就可惜了。” 应春的公司说起来好像刚起步，可实际上，已经是同类型行业之中的佼佼者。或许是因为他的确在经营方面有某种天赋，又或许是运气使然，总之，这场比赛的规模，不算小。 美妆行业还不算兴盛，这样的比赛就显得更为难得，如果想要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那么她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俞锦绣下定决心，便在比赛当天带着翁晨卿一起去了场地。 应春的确不在，俞锦绣把介绍信一交，就算完成了签到。 虽说比赛的规模不算小，但场面到底有些简陋，到了时间，简易舞台上摆了一排的凳子，那是供模特坐的。 翁晨卿是俞锦绣的模特，在整个过程中，她需要先试用“清之春”的护肤产品，先对肌肤状态做一个基本的展示，然后再由俞锦绣给她上妆，展现护肤品与化妆品在结合之后带来的美的体验。 参赛选手一共有二十个，俞锦绣大致瞄了他们几眼，发现不少人眼中都带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评审有三个人，穿着讲究，神情平静，看着像是专业人士。他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每一个选手的手法，开始交谈。 “很多人以为涂抹护肤品就是在脸上瞎抹一通，实际不是的。” “好的手法和技巧可以让护肤品被肌肤更好吸收，之后上妆之后的妆感才能事半功倍。” “都是半路出家的，没人会在这手法上面研究的。毕竟我们也是在这个圈子这么长时间，才琢磨出些皮毛来。这条路啊，还很长，有得走呢……” 正说着，突然有人指了指台上的女孩，“倒也不是完全没人懂，你看她。” 边上的声响窸窸窣窣的，有模特抱怨自己的化妆师下手太重，有化妆师抱怨自己的模特皮肤太差，只有俞锦绣和翁晨卿没有交谈。翁晨卿静静地坐着，俞锦绣示意她闭眼，她就闭眼，俞锦绣示意她歪脑袋，她就歪脑袋，她看着俞锦绣心无旁骛的样子，突然很激动。 这些天，翁晨卿在家里闲着没事，就和陈婉妹聊天，在与陈婉妹的交谈中，她了解了俞锦绣一路走来的付出和收获。这样的年纪，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亦步亦趋地向前走，听从命运对自己的安排，可是，俞锦绣并不是这样的。 俞锦绣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规划，她很安静，却一直仔细考虑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自己和家人过得更好。照陈婉妹的话来说，现在的俞承光脱胎换骨，这其中有俞锦绣的功劳，而陈婉妹自己，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怯懦，虽然她很少说出来，可事实就是如此。 陈婉妹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他们大家心里都清楚，若不是因为俞锦绣，恐怕俞振发在家里闹出的一番轩然大波可以将他们家击垮。 一些问题终将得到解决，可解决的方式却是多种多样的，俞锦绣选择了一个更为温和的方式。 做了简单的护肤之后，翁晨卿的肌肤看起来更好了，主持人说可以进行下一步，俞锦绣便直接用主办方提供的化妆品给翁晨卿上妆。 每一个手法，都是经过仔细琢磨的，俞锦绣与翁晨卿整日朝夕相对，她太了解翁晨卿五官上的优势与不足，于是，上妆的时候，她将优势凸显出来，隐藏不足，比赛结束，每个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化妆品。 有人的时间不够用，模特脸上的妆容还没有完成，有人另辟蹊径，模特脸上的妆容千奇百怪，有人得意洋洋，模特也的确美得独特。 而俞锦绣，她看着翁晨卿，唇角扬起笑意。翁晨卿仰起脸，问道，“锦绣姐，我看起来怎么样？有没有给你拖后腿？” 俞锦绣笑了起来，“看看大家的反应，就知道你有没有给我拖后腿了。” 顺着俞锦绣的视线望去，翁晨卿看见评审们眼底的惊艳。 第二百二十三章神乎其神 第二百二十三章 神乎其神 台下有不少观众，他们都很捧场，这会儿一个劲鼓掌，看起来很雀跃。 二十个参赛选手，每一个人都尽自己的能力将妆容发挥得更加完整。可是，在这么多人里面，只有翁晨卿的脸，是艳光四射的。 翁晨卿站在俞锦绣的身边，看起来很娇小，评审之一看着她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翁晨卿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还是懵懵的，她握着话筒想了想，说道，“我叫翁晨卿。” 评审点点头，“你很漂亮。” 俞锦绣看着她，淡淡地笑着，主持人刚要把她的话筒拿走，翁晨卿对着话筒急切地说，“不是我很漂亮，是锦绣姐很会化妆。我平时不化妆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就是个小丫头而已！” 翁晨卿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样的，但是前些天俞锦绣帮她化了好几次妆，每次完成妆容之后，陈婉妹总是拉着她的手夸她是个漂亮姑娘，俞承光也总是眯着眼睛打量她，想来作为模特，她应该是和俞锦绣配合得很好的！ 现在，评审老师夸她长得漂亮，翁晨卿急了，她可不能让俞锦绣的功劳被淹没啊，解释了几句，评审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我们这是化妆大赛，不是选美大赛，所以我们会考量化妆师的专业技巧。小姑娘，你的锦绣姐很会化妆，我知道了。” 评审们被翁晨卿的真诚逗乐了，气氛不再紧张，主持人也调侃了一句，“这小姑娘是真为她的锦绣姐说话啊。” 到了比赛的末尾，俞锦绣终于明白了这比赛的意义。敢情这就只是为“清之春”的品牌打一个广告而已！ 比赛到了最后，主持人给每一个人颁奖，俞锦绣拿了个一等奖，当然，还包括她身边的另外四位选手。拿着奖牌和奖状，俞锦绣强颜欢笑，她发觉，这比赛真的是很浪费时间！ 主持人让每一个获奖选手发表获奖感言，台下的观众居然还没离席，俞锦绣琢磨着他们的业余生活实在是太苍白了，连这么无趣的一个比赛，他们都可以坚持着坐到最后。 话筒一个接着一个传递，轮到俞锦绣的时候，她笑着说，“我是俞锦绣，希望这个比赛是我的起点，以后大家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清玄街的‘红玫瑰’来找我，可以给你们打一个折哦。” 俞锦绣笑语盈盈，主持人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把这广告给打完了，干净利落。主持人把话筒拿了回来，一脑袋黑线，心里想的是，这广告打得也太溜了！ 从台上下来，翁晨卿像个小跟屁虫，挽着俞锦绣直乐，“锦绣姐，我还以为这奖项很权威呢，没想到就是半桶水！不过还挺好玩的，刚才看见了吗，你给自己揽生意的时候，工作人员的脸都绿了，台下的观众一直在笑。” 俞锦绣本来是想要在这舞台上发光发亮，可这所谓的比赛只是个幌子，目的是让“清之春”品牌一系列的护肤品打入群众，林清没想到，俞锦绣也没想到。不过，幌子就幌子吧，权当是来玩儿的，俞锦绣玩得不亦乐乎，最后还灵机一动，握着话筒，不仅向大家宣传了自己一番，顺带还能带动“红玫瑰”的生意。 总之，这件事是应春不厚道，俞锦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虽说作为生意人，应春为自己的生意考虑是正常的，但他要是不把这比赛的权威性描述得神乎其神，俞锦绣还没不会抱持着这么高的期待，来就来了，就当为朋友的对象捧捧场。现在到了最后，发觉这比赛只是在挂羊头卖狗肉而已，俞锦绣一声叹息。 俞锦绣和翁晨卿什么都没带，离开的时候手挽着手，就像是来这比赛现场玩了一圈而已。她俩的步伐无比轻快，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谁都没注意到有人从后边跑了过来。 “等一下，俞同志，小姑娘，你们稍等一下！” “锦绣姐，好像有人在叫我们。”翁晨卿先回过神来，顿住脚步，一回头，是一个年轻女孩。 那年轻女孩跑了过来，在俞锦绣和翁晨卿面前站定，“两位，我们杨导的助理想要跟你们谈一谈。” 杨导的助理？来到接待室，俞锦绣才知道，原来刚才话最多的评审就是杨导的助理。 “你们好，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汪隆，是杨允导演的助理。”想了想，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然，也是他的学生。这次来参加这个比赛，正好是回老家了，老师电话里告诉我，有任何机会都可以去尝试一下，所以我才会来到这。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两个人。” 翁晨卿眨了眨眼，认真地听着汪隆说的话，俞锦绣却在脑海里思索着这人是谁。 杨允是一个特别有名气的大导演，当然，那是十几年后的事了。十多年后，杨允导的一部电影《逆来》囊获各大奖项，而后，他的每一部电影都是叫好又叫座，虽说是商业片，可在电影圈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现在，汪隆表示自己是代表杨允导演来和她们俩谈话，俞锦绣心里一琢磨，四舍五入，她也算是和大导演搭上边了！正激动着，汪隆说明了自己的意向，“是这样的，刚才在台上看见你，觉得你很上镜，我们这边有一个机会，跟着剧组先进行学习，我们导演正在筹备的一部电影里缺一个女三号的角色，戏份不重，但人物塑造比较有分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三言两语，汪隆说清了自己的意愿，他是冲着翁晨卿来的，俞锦绣突然就愣住了。而后，脑袋里的各种信息突然聚集在一起，像是要炸开似的。 “我？”翁晨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哪会演戏啊！” 汪隆笑了起来，“演戏是靠天赋的，你的五官很立体，表情也灵动，站在台上就像是能发光似的，非常适合吃这碗饭。” 翁晨卿还红着脸，一个劲摆手，俞锦绣立马报上了“红玫瑰”的地址，“不好意思，这太突然了，她还需要一点时间考虑。不如这样，这周日下午，你来这家店，我们坐下来，好好谈，好吗？” 汪隆沉吟了片刻，看着他的神情，俞锦绣确定，他会同意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卿本佳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卿本佳人 汪隆的确会答应，但他还是得先摆个谱，“别考虑太久啊，剧组的行程一直都在变，就算我等得住，杨导也不一定能等！” 俞锦绣笑着应下，回家的途中，她还是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奇妙了。 “锦绣姐，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啊？直接拒绝他不好吗？我什么都不懂，哪会演戏啊，跟着剧组到处跑，山长水远的，我有点害怕。” 翁晨卿抬起眼，小鹿般的眼神怯生生的，因为未知与期待，她的确有些惶恐。她不知道杨允是谁，也不知道汪隆是谁，但她看过电视啊，电视上的演员看起来很出挑，可她却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现在一个机会从天而降，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翁晨卿想不明白，她更没有勇气去决断，此时，她将俞锦绣视为自己的老师，是的，锦绣姐那么厉害，一定能为自己指路。 一路上，翁晨卿惴惴不安，俞锦绣只是让她想清楚，将来想要做什么。 将来想要做什么？翁晨卿是真的没有想过。她这人没什么心眼，更不像俞锦绣这样有本事，她向来都是随遇而安的，就连从家里跑出来，也是一时冲动之下走投无路的选择而已，未来是什么样的形状，她想不明白。 只是，刚才坐在椅子上，俞锦绣为她化妆的神情，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没有办法散去。当时的俞锦绣太专注了，所有的光芒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即便她如此出众，可是，没有一个人去关注她穿了什么衣服，她的发型是什么样的，因为，到了那一刻，俞锦绣自身的能力才是最引人注目的。 而翁晨卿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从小到大，大家都夸她长得好看，可是，长得好看有什么好处？翁晨卿想不明白，最多也只是在应聘工作的时候店老板愿意让她站在前边收银，在顾客们面前晃晃荡荡地擦桌子？不是吗？ 现在她知道，并不是这样的。俞锦绣说外表是她的一块敲门砖，当她善用这样的敲门砖时，一切都能事半功倍，而她如果愿意为自己所热爱的事情付出更多的努力，得到的成就，甚至是成千上万倍。 她也能有自己的爱好吗？翁晨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刚才，站在舞台上，拿着话筒，她为俞锦绣说话，一本正经，字正腔圆。汪隆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么大的舞台，台下这么多的观众，她居然一点都不怯场。现在，回过神来，翁晨卿发觉自己竟然还挺喜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的。 俞锦绣让她自己去思考，翁晨卿很听话，她是认真在思考。 到家之后，俞承光还没有回来，俞锦绣拉着翁晨卿回房，给了她一张纸。 “晨卿，你的名字怎么写？写给我看看。” 翁晨卿拿着笔，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翁晨卿。 晨光的晨，卿本佳人的卿，这名字是她爸爸为她起的，寓意美好。她写的字不算漂亮，标准中学生字体，可俞锦绣却无比激动，“晨卿，你要不要去试试？” 翁晨卿沉默了片刻，眼底闪烁着光芒，她用力地点头，“锦绣姐，我想试试。” 俞锦绣笑了起来，“那你就尽管去试吧，你会红的。” 翁晨卿歪了歪脑袋，声音软软糯糯的，“什么是红？” 俞锦绣耸耸肩，把那张纸收了起来，“这是晨卿的签名，我得留着。总有一天，你会和杨导演带着你们的作品登上领奖台，我确定。” 很多年后，一位一线花旦叫作晨卿，晨光的晨，卿本佳人的卿。她走红的时候，已经三十来岁了，俞锦绣对演员们的作品和生活都不太关注，更别提去网络上搜索她十六岁时的照片了。 现在看来，即便十几年后的晨卿美得光芒万丈，可眉眼间，仍有十六岁时翁晨卿温软娇俏的影子。 现在的翁晨卿，就是将来的晨卿，俞锦绣一时感触，恨不能将晨卿未来在演艺事业上所获得的巨大成就告诉她。俞锦绣是按捺了许久，才将心里头的波涛汹涌给压下去的，不能说，现在要是说了，将来晨卿出名了，要是在媒体前爆料过去一个姐姐给她泻露了天机，那就穿帮了，俞锦绣可不想在十几年后因为未卜先知而出名呢。 俞锦绣笑盈盈的，打包票保证她可以心安理得得踏出这一步，翁晨卿似信非信，但心里也稍微有了些底气。 是啊，小时候她就喜欢表演，经常将床单披在身上装成古代人的样子，还有，她最爱和同伴们玩过家家的游戏，每一次她选择的角色都不带重样的，也许，她的确有表演方面的天赋？ 先是因为热爱，才能依照自己的意愿往前走，这是俞锦绣说的！ 翁晨卿跃跃欲试，门外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声音很大，敲门的人粗鲁得很。 俞锦绣和翁晨卿出门一看，陈婉妹拿食指在嘴唇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家里只有我们几个女人，不要开门，等承光回来再说。” 俞锦绣也是这么想的，三个人刚准备回屋，门外的人突然嚷嚷起来。 “翁晨卿，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上次给你妈带信儿了。” “翁晨卿，你跟了老子的姓，就是老子家里的人，你马上给我出来！一个大姑娘死乞白赖地在别人家里住着，还要不要脸皮了？” “快点出来，跟我回家，还不回家，我们把你这儿的门都给拆了！” 门外的人在大喊大叫，敲门的声音一声一声，令人心颤，翁晨卿的脸色都白了，躲在俞锦绣的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俞锦绣将她护在身后，外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晨卿，是妈，你跟妈回家吧！” 翁晨卿咬着唇，眼眶红了，她冲着俞锦绣用力地摇头，“姐姐，我不想回家，我害怕。” 俞锦绣不忍地看了翁晨卿一眼，“不回家，我们不回家。”说着，她去开门，说道，“但是我们不能逃避，对不对？你现在到我妈妈的屋里去，给承光店里打个电话，让他马上赶回来。” 说罢，俞锦绣打开门，冷冷地看着门外的人。 第二百二十五章亲上加亲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亲上加亲 “滚开，你女儿要真这么听你的话，至于跑这么远去？”门外的人本来还想扯着喉咙继续大声嚷嚷，此时门一开，看着俞锦绣，他们都愣住了。 清清爽爽的一个姑娘，素面朝天，年纪不大，可眼底的劲儿却分明是在警告他们不要胡来。翁勇本来是打算夺门而入的，此时看着俞锦绣，他突然不敢轻举妄动。 笑话，明明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丫头而已，就算看起来有底气，那也是装出来的，就跟那纸老虎一样，一推就倒！翁勇的大儿子翁大丁缓过劲儿来，冲着俞锦绣说道，“翁晨卿在哪里？她是我妹妹，让她给我滚出来！” 翁大丁年纪不小了，三十多岁，可一无所成，整日在家里和自己的弟弟翁小丁混吃等死，此时，他站在俞家的院子里耀武扬威，“就是你们俩收留她的？” 翁晨卿也不是没良心，那天从家里跑出来之后，她怕自己的妈妈担心，所以就跑到家附近找到一个邻居，让人家给她带了个信儿，告诉妈妈一声，她在俞家，让他们放心。可是，一连好几天过去了，妈妈完全没有想要理会她的意思，翁晨卿觉得，妈妈大概是不要她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打扰妈妈在新家庭的生活，即便心里委屈，但翁晨卿还是忍痛，她觉得去找一份工作，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至于那个不属于她的家，没了也就没了。只是没想到，今天他们既然来接她了。说是来接她，可一个个喊打喊杀的，母亲王芳又在边上欲语还休，翁晨卿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翁晨卿给快餐店打了个电话，正要打烊的大妈说俞承光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推算一下从吾方路骑车回来不过十多分钟而已，现在他应该快到家了。想到俞承光，翁晨卿稍微安心了些，虽然他还很年轻，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但到底是个男子汉啊，有个男人在身边，他们至少不会真的对她们三个人不利。 推算了一下时间，翁晨卿走出房间，站在他们几个人面前。 在俞家待了这么一段时间，翁晨卿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不仅仅是白了胖了，连衣着都讲究了起来，此时她看起来更水灵了，就像是让人恨不能捧在手上的玉娃娃，真捧着，又担心碎了。看见养女，翁勇阴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翁大丁和翁小丁眼睛一亮，色眯眯地盯着她瞧，王芳看起来倒像个母亲的样子，但是看着她这愁眉苦脸的神态，俞锦绣便想到八个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翁晨卿，待在别人家里像不像话？跟爸回家，哥哥们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水果和菜，也给你打了几两肉，明天让你吃个饱。”翁勇看着翁晨卿，皮笑肉不笑。 翁大丁和翁小丁猛点头，“是，跟我们回家，让你吃个饱。”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儿，兄弟俩笑了起来，像是这番话带着几分只有他们自己才能领会的言外之音似的，俞锦绣的眸光冷了下来，沉下脸。 过去的翁晨卿一直是处在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得亏她还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出淤泥而不染，养成了这么个好性子。俞锦绣不敢想这些年她过得有多不容易，她只知道，现在自己必须要保护好这个小姑娘。 “晨卿不会跟你们回去的，那不是她的家。”俞锦绣淡淡地说，“你们现在倒是一家人找上门来了，早上哪儿去了？如果晨卿运气好，被我带回来了，她现在该在哪里受罪？” 俞锦绣的话语带着凉意，他们仨听完她说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甚至想要上前拉着翁晨卿走。只是，翁勇的手还没有碰到翁晨卿的衣袖，陈婉妹已经拿着一把菜刀从厨房里冲出来了，“别碰她！你又不是她亲爹，干什么对她动手动脚的？” 陈婉妹抬高了声音，瞪圆了眼睛，翁晨卿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凶的样子，不仅仅是她，就连俞锦绣都没见过，她又惊又喜，心里头的慌乱和烦躁瞬间就消失了。一个如此懦弱的妇女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能够成长起来，这不就是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时刻吗？ 翁勇起初还不怕陈婉妹，步子往前一迈，陈婉妹手中的刀就往地上砸了过去，“你再往前！你敢往前，我把你的脚给剁了！” 菜刀口子锋利，饶是陈婉妹做菜的时候拿惯了刀子，刻意在适当的位置将刀砸下，没有伤到人半分，父子三人还是吓坏了。翁大丁瑟瑟发抖，护着翁勇，把他往后拽，翁小丁冲着王芳说道，“这一家人有毛病啊！喂！你去跟你女儿说说！” 翁大丁使唤着王芳，一看就是使唤惯了的，王芳一听，就红着眼眶走到翁晨卿的跟前去。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与王芳对视的时候，翁晨卿的鼻子微微发酸，可是，所有的伤感与思念就在听见王芳说的那些话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芳是这样说的。 “晨卿，你就跟妈回家吧，这么多年，我们母女俩无依无靠，你爸把你养大，他待你不薄啊！现在两个哥哥都到了岁数，该成家了，家里穷，他俩讨不起媳妇，你就回来，给你两个哥哥当媳妇，好不好？”王芳说着说着，已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以后你一三五和你大哥一起过，二四六和你二哥一起过，咱们一家人也算是亲上加亲了，成不成？” 成不成？你说成不成！俞锦绣气得火冒三丈，翁勇已经带领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上前抢人，俞锦绣再凶悍，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哪抵得住三个高头大马的壮汉的力量？此时，她找了把扫把竭尽全力地去赶他们，一边还想着蹲下来找菜刀，可这三个人就像是牛皮糖似的，黏上就甩不开了，正当俞锦绣束手无策而翁晨卿几乎要被他们抢走的时候，一个人急速地扑了上来。 那人影一冲出来，猛地就给了翁勇一拳，打得他满地找牙，就在翁勇的两个“孝顺”儿子蹲下来查看父亲的伤势时，他又一人赏了一脚，踢得他俩躺在地上嗷嗷叫。 转过身的时候，翁晨卿的泪水噙在眼眶里闪动，俞承光一声叹息，走到她的身边，“小丫头，别怕，我不会让他们抢走你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第二百二十六章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谁都没想到俞承光能打得父子三人倒在地上打滚，此时，他站在翁晨卿的身边，目光沉静，“谁还想从我们家把她抢走，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俞承光的语气很低沉，小伙儿变成了一个大人，谁都没有料到这样的变化是在什么时候悄然发生的。 倒在地上的那几个龇牙咧嘴，王芳满脸的为难，“晨卿，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们母女命苦，这辈子也就只有这样过了，你在他们家住着，能住一辈子吗？跟我回家吧，你爸爸和两个哥哥养你一辈子……” 王芳沉浸在悲伤中，她是惊恐的。她想要拉起自己的丈夫，可是翁勇一甩手，狠狠地瞪她一眼，她往后退了好几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过去翁晨卿不是这样的，这孩子很乖，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日子苦是苦了点，可到底也能找出一些艰难的乐趣来。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翁晨卿看着她的眼神太冷漠，她们明明是母女，却像是陌生人。 王芳还想要说服翁晨卿跟自己回家，她却已经幽幽地开口，“妈，我不会回去了。您跟着他们走吧，短时间内您是见不到我了。如果以后有机会，赚到了钱，我会给您一些，但是，我不会再认您了。” 翁晨卿说要和她断绝母女关系，王芳的眼底是深深的悲伤，可是，悲伤过了头，就只剩下愤怒，她指着翁晨卿，说这孩子没有良心，她歇斯底里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可悲了，俞锦绣别过脸。 翁勇还想要说什么，翁大丁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踉跄，冲到翁晨卿的面前时又被俞承光一脚踢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翁晨卿，“还以为是个贞洁烈女，居然到外面找了个野男人！这样的女人，带回来给我们哥俩做媳妇，我们还不要呢！” 翁大丁扶起了自己的父亲，翁小丁也爬了起来，他们的眼中流露出鄙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洗净自己受到的侮辱似的。整个过程中，翁晨卿一声不响，她只是沉默地望着远方，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父子三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他们说的话不堪入耳，王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俞锦绣快走了几步，拦住王芳。 王芳欣喜地回头，她以为自己捕捉到了一丝希望，“如果晨卿愿意回去，那我们一定会很高兴的。他们只是脾气臭了一点，心还是好的，最多只是骂她几句，打她几下而已，我们都习惯了。” 她颤抖着声音，嘴角往上扯了扯，笑容却很勉强，俞锦绣平静地看着她，说道，“我以前不知道晨卿受的是怎样的委屈，但现在我全都明白了。为什么她宁愿穿着一件单衣在路上走，都不愿意回家，为什么她宁愿无依无靠，都不肯跟着你一起生活。阿姨，过去我以为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可现在我恍然大悟，不合格的父母太多了。像你这样为了让自己生活得安稳，不惜出卖自己女儿的人，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王芳不赞同俞锦绣说的话，却不知道怎样反驳，她本能地想要否认这孩子说的一切，但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是出卖翁晨卿吗？不是啊，她是想要一家人好好地生活在一起罢了！ 俞锦绣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说服王芳，她回头，看了翁晨卿一眼。翁晨卿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再多的委屈也没有办法诉说心中的苦，俞承光拽起她的手腕，“我们回家吧。” 夜愈发深了，翁晨卿怎么都睡不着，她下了床，披了一件外套，走到院子里。 入冬了，夜里寒风入侵，翁晨卿蜷缩在院里的水井边，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难道在这样的夜里挨冻很有趣吗？她只是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罢了。 晚上的那一场闹剧太丢人了，她没想到，那些人口口声声是为了她好，却总是在做伤害她的事情。可是，俞家人呢？他们与她非亲非故，却愿意给她最温暖的关怀，他们让她留在这个家里，甚至随她住到什么时候，直到她找到自己的人生为止。 可是，她太迷茫了。 有人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翁晨卿就学着自立，她很努力，她想要快点毕业，快点出来工作。等工作了，她就能带着母亲逃离那个吓人的地方了。 可是现在，她突然失望了，对王芳失望。在她竭力想要摆脱命运的时刻，王芳居然一直在算计着她。一女共侍二夫，这样的馊主意，他们居然能想得到！ 翁晨卿为这样的说法感到愤怒，而与此同时，俞承光也很生气。这都是些什么人？翁晨卿还这么小，她妈居然想要让她嫁给那两个所谓的哥哥，他们家有没有把她当人？ 俞承光烦躁得睡不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将翁晨卿的事情看得这么重，冷风凉飕飕的，他从屋里出来，想吹着冷风清醒一下，却突然看见角落里蹲着一个人。 翁晨卿很娇小，蹲在角落，黑夜几乎要掩盖住她的身影。可是，他却看见了她，无比清晰。 俞承光走到她的身边，怕吓到她，故意发出了一些声响，翁晨卿转过眸，看起来很哀伤。 这小丫头平时看着天真可人，他从来没有见她像现在这样沉默。 “你别不开心了，就当没有家人了。没有家人，你不是还有朋友吗？而且，如果愿意，你也可以把我们的妈妈当成你自己的妈妈啊，她不介意的。” 月光下，俞承光的笑容很温暖，翁晨卿笑了一声，“瞎说。” 俞承光挨着她坐了下来，突然听见翁晨卿说起自己今天下午的经历。杨允大导演的助理想要邀请她跟着剧组跑，学点东西，以后可以当电影明星的。她想去，可又不敢去，“俞承光，你觉得我能去吗？” 俞承光眼底的光芒忽明忽暗，最后变得黯淡下来，“可以啊，这是个好机会，说不定以后你要变成大明星了。” “可要是我真去了，短时间内可能就见不到你们了。”翁晨卿叹了一口气。 俞承光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愿意回来，以后肯定会遇到的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十全十美 第二百二十七章十全十美 翁晨卿离开俞家的那一天，是一个下雨天。 那天阴雨蒙蒙，雨滴落在手心上带来的湿寒感觉，直到很多年以后，翁晨卿都没有办法忘记。 汪隆招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停在了家门口，朝夕相处这么些日子，陈婉妹也不舍，她想要送翁晨卿上车，俞锦绣拦住了她，“让承光去吧。” 那一天，俞承光在翁家父子三人面前发了狠，翁晨卿一直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却没想到他也能摇身一变，成为英雄。俞锦绣只觉得自己的弟弟是个熊孩子，可原来熊孩子也长大了，到了会喜欢女孩的年纪。 出租车停在俞家所住的院子门口，俞承光给翁晨卿打着伞，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翁晨卿也没有说话，汪隆下车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行李，“没什么东西啊？没事，剧组什么都不缺。” 翁晨卿手上提着一个行李袋，临上车之前，俞承光脱下了自己的呢绒外套，披在了翁晨卿身上。他这么高大，她这么瘦小，衣服披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罩住，小小的身影在雨天显得更加可怜兮兮的。 俞承光笑了笑，“希望下次在电视上看见你。” 翁晨卿沉默了片刻，“我会回来的。”只要愿意回来，以后肯定会遇到的，这世界这么大，每一个人都不可能止步不前，就是因为俞承光说的这一番话，奠定了她的决心。 俞承光帮翁晨卿打开了车门，雨伞一直都没有离开她的头顶，回屋的时候，他的半边身子都湿透了。陈婉妹一直在絮絮叨叨的，她说早知道就拿两把伞了，只不过是几步路而已，怎么就淋成这样呢？俞锦绣笑着拍了拍陈婉妹的肩膀，“妈，别说他了，他心里难过。” 陈婉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俞承光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躲进房间里去。 很多年后，晨卿在电影圈的影响力已是无人可及，在众多演员为了上位而付出代价的时刻，晨卿身上没有任何的绯闻、黑幕，她一直在用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得到影后的殊荣是当之无愧的。她的粉丝们都说，晨卿什么都好，但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就比如她，明明什么都不缺，可在感情方面，一片空白。 这一世，俞锦绣重生了，重生的只有她一个人，可是，当蝴蝶的翅膀扇动的时候，远处或许将要引发一场海啸，她希望，自己的重生，给身边人带来的是正面的影响。 如果可以的话，也许这一世的晨卿，她的人生将十全十美。 翁晨卿离开了，谁都不知道她将吃多少苦，她会经历多少艰难，他们都希望不久之后能在电视上看见她。俞承光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俞锦绣找他好好聊了聊。说起翁晨卿，俞承光没精打采，俞锦绣笑着说，“你是又打算回到过去的状态了吗？” 过去的俞承光是什么样的状态呢？他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来，他主张吃好喝好，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做什么工作，赚多少钱，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自诩潇洒，可实际上，心里头空落落的。俞锦绣不敢说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提醒他，“人家在的时候，你天天欺负人，现在走了，开始不舍得啦？承光，要想再见到晨卿，不是闲着没事坐家里瞎等。” 等待的时间太漫长了，看着月亮缓缓消失，再看着太阳逐渐升起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难道俞承光就真的甘心？ 其实俞承光也说不出自己心里头是什么滋味。他叹了一口气，“我就是调整几天，这不人刚走，不习惯嘛。店里的生意还挺好的，每天做的事情也都差不多，我去不去没什么差别。” 俞承光心不在焉说着，俞锦绣不得不严肃起来，“你以为做老板这么容易吗？你一天不去店里，没差别，两天不去店里，也没差别。但三天呢？四天呢？三个月呢？承光，晨卿这一去，以后回来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你必须在自己的位置努力，否则将来你一事无成，凭什么站在她的身边？” 翁晨卿十六岁，俞承光十七岁，时间倒退几百年，他俩都有资格当爸妈了，可是，现在这是个什么年代？是一个个人价值愈发崇高的年代。只有在这个社会上站稳了脚跟，只有将自己的奠基给打结实了，多年后，俞承光才有资格和翁晨卿并肩。 等多少年？三年还是五年？到时候他们不过二十出头而已，仍旧是花一样的年纪。 俞锦绣说的话，俞承光似懂非懂，不过心里头就是莫名窜出一股子火焰来。火焰熊熊燃烧的时候，之前的黯然似乎被燃尽，他点点头，“姐，你之前说我们还要再开一家分店的。” 俞锦绣笑了起来，“是啊，要开的，那你好歹要先去联系店面。” 话音落下，俞承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赶跑了自己的消沉情绪，一本正经地说，“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也不会让晨卿失望。”俞锦绣抿着唇笑。 俞承光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那都是没影的事情，你就别拿我打趣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还小，哪能这么早想着讨媳妇儿！再说了，就算我真愿意，她也不见得答应啊，姐，你说得对，以后她的视野会变得更宽广，如果我一直在原地踏步，将来不说和她走在一起了，两个人就是碰上了，都不一定能说上话。” 俞承光想得很明白，惆怅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他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干活去了，临走前还和陈婉妹说了一声，说自己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陈婉妹的脑袋从厨房里探了出来，边擦手边问道，“你弟弟一惊一乍的，怎么了？昨天晚上不还挺难受的吗？这下又好啦！” 俞锦绣乐呵呵一笑，“妈，你觉得晨卿怎么样？”陈婉妹还没说话，她已经乐呵呵道，“给你当儿媳妇怎么样？” “那当然好啊！薇薇懂事，晨卿和我投缘，我要是真有这么两个儿媳妇，那就真的跟多了两个女儿似的。” 俞锦绣咧着嘴一笑，去锅里拿了个白馒头往嘴里一塞，“你小儿子说了，那都是没影的事，别打趣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说完，俞锦绣啃着馒头，跑到院子里骑上自行车去上班，一下子就没影了，陈婉妹追出去，又好气又好笑，“臭丫头，现在出息了，都拿你妈打趣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戛然而止 第二百二十八章戛然而止 陈婉妹笑着，俞锦绣的身影却已经消失，邻居大妈正好在洗衣服，和她说笑，“婉妹，听说你儿子女儿们很能挣钱啊，给你买什么护肤品了，擦得你的脸红光满面的！” 虽说家里的儿媳也在“老陈快餐”干活，但是，李大妈是真的没奉承陈婉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婉妹的脸色变好看了，脸蛋变光滑了，过去耷拉着的嘴角也开始上扬了。大家私底下都在讨论，说陈婉妹的老伴都不在这儿住了，她怎么反而越过越滋润了，到了最后，他们下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陈婉妹生了三个好孩子。 可不是好孩子吗？ 俞承国虽然成家了，可总是惦记着母亲，一会儿是他们小俩口回家来吃饭，一会儿是陈婉妹带着儿女去小俩口的新家吃饭，这要是关系不融洽，怎么可能办得到？ 俞锦绣过去不争气，惹了一堆事，可退婚之后，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似的，优哉游哉地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还时不时有个年轻小伙送她回家，那年轻小伙，帅气着呢！ 再说俞承光，这小子过去就没心没肺的，院子里的街坊四邻都说他是长不大的孩子。可现在，这孩子不仅长大了，还撑起了一个家呢！前些天有流氓来闹事，他一个人就敌仨，那架势，真不是盖的! 有三个这么乖巧懂事又出息的孩子，谁还在意老伴？院子里的大妈们都羡慕陈婉妹，她们觉得她活出了精彩。 到了这个时候，陈婉妹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着，一个劲地说着“没有没有”，回到屋子里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么一个每天在家里任劳任怨的妇女，成了大家眼中值得羡慕的对象？她也琢磨不清楚。这会儿，她就是想去店里看看，翁晨卿突然就离开了，她一个人在家里闲着，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了! 又是一个美好的工作日，俞锦绣骑着车在路上飞驰，脑海里涌入了不少身影。有她的家里人，有翁晨卿，有詹妮，有林清，还有程廷。他们都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而这每一个部分的衔接都完整无缺，她很满足。 眼看着程廷去显市已经将近一周了，他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俞锦绣也不知道程廷是哪来的她家里的号码，她只知道自己那天接到程廷的电话时，唇角的笑意就再也没有消失过。 程廷和她说着在显市的种种，有关于老师傅的，也有关于他那家店的。他住在手艺人的家里，就近照顾老师傅，也顺便和老人家叙叙旧。都说老人家的时间不长了，多陪一天也算一天， 程廷倒不是没法接受现实，他只是有些伤感而已。念大学的时候，他们碰到老手艺人，都说这老人家看起来精壮着呢，可明明也才几年而已，老人家一下子就老了。 胖了可以减肥，丑了还能美容，可人要是老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时光一去不复返，在显市的每一天，程廷都在想念俞锦绣。他在想，不知道俞锦绣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平静的生活是不是又被她自己整出什么样的波澜来。在这里，他看着老师傅一天比一天无力，想起过去与向力满城市跑的时候的精神劲儿，可回过神来，他一直都坐在库房里，雕刻着木艺。 一切值得珍惜的都在慢慢流逝，想要挽留也留不住，想要去抓，又抓不回来。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去，他想看看俞锦绣，即便她始终不愿意接受他，但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些陪伴。 文芸芸进库房的时候，程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块小布，轻轻擦拭着木雕上的灰尘，他太细致了，他的眼底甚至可以捕捉到一丝几不可见的灰尘，却感觉不到边上的身影。 还是文芸芸发出声响，才打断了他专注的神情，“程廷，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帮他把之前刻到一半的木雕床给完成了吧。虽然麻烦了一点，但那是我爸最后的愿望了，如果能完成，他会开心的。” 文芸芸的语气很伤感，程廷看她一眼，“芸芸，这一时半会做不完，很费时间的。” 不是程廷无情，只是真要完成这木雕床，少说得花上两三个月的时间，他的确腾不出这么多的时间来，毕竟他的工作不在这里，他的生活也不在这里，他得回去。文芸芸也清楚这一点，此时，她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我也知道，我爸说了，你已经够用心的了，只是一些遗憾，总是没有办法被弥补的。没事，这木雕床就放在那里吧，就当是一个残缺的美也好。” 过去，大家都说文芸芸是命运的宠儿。她想要念大学，努力了几年也就考上了，她喜欢向力，两个人朝夕相处之下，也就看对眼了，她很爱笑，她的笑容总是美好而又热情，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悲伤，属于她的，只有温暖与宁静。 只是，当欢乐到了一个顶点时，美好会戛然而止。 向力走了，文师傅被病痛折磨，文芸芸一方面看着这家店，一方面照顾文师傅的身体，力不从心。这些年，程廷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程廷提过将这家店关了，或者在他的城市再开一家，分红还是和过去一样，他们一人一半。可是，文芸芸拒绝了。她说，她留着这家店，就只是留着一个希冀而已。 既然如此，程廷只能由着她去。 此时，文芸芸比之前显得更加沉默了，程廷也不太忍心，他看着她，说道，“文师傅的木雕床，你不用担心，我会在这里多留一阵子，尽力完成他的这份作品。” 听程廷把话说完，文芸芸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真的愿意留下来吗？可是，你那边的工作怎么办？还有，你应该有对象了吧，她能等你吗？” 文芸芸直勾勾地盯着程廷的眼睛看，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直到程廷云淡风轻的声音缓缓流淌在她的耳畔。 “工作那边不要紧，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再发一封信回去。至于她——”程廷的眼底终于溢出久违的笑意，他淡淡地说，“她会等我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活到老学到老 第二百二十九章活到老学到老 程廷打电话回单位请假，单位的领导很好说话。现在的考核制度还不算严格，程廷留给领导们的印象又极好，这会儿他说有要紧的事情，那就有要紧的事吧，领导一开口，就直接批了他的假。 “程廷，我给你留一张请假条，你回来的时候把时间和日期填上。有什么事情就只管去干，不用担心单位里的工作。” 领导对他格外优待，这究竟是因为他个人能力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程廷暂时没有多想。在物资局工作只是他一个暂时的跳板而已，他留在这里休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去想明白向力之前的向往，现在，脑海中似乎有脉络清晰起来，他总会想清楚未来的方向。 他不是一个爱着急的人，遇到问题的时候，他习惯于先晾着问题。等自己想明白了，处境也会有相应的变化，到时候再重新出发，就不会走错路。 请好假之后，他还给俞锦绣家里打了个电话。程廷不知道俞锦绣是不是期待着自己回来，他只是在想，如果她在等待的话，他不愿意让她失望。 可惜，俞锦绣不在家。接电话的是陈婉妹，她说俞锦绣在林清的店里，最近这丫头把自己的生活排得很满，以前下班之后还会回家吃饭呢，现在一下班，直接往林清店里跑了，无缝对接。 陈婉妹在抱怨，可程廷听得出她话语之中的骄傲，俞锦绣的脑袋瓜子拎得清，她可不是很欣慰吗？女孩子啊，就是该聪明一点，否则一辈子过去，受了多少苦都不一定数得清。 “你看我，说着说着，就说多了。都怪我最近总是一个人在家，闲的！”陈婉妹笑着数落自己，语气里的精气神儿压根就掩盖不住，突然，她想起来程廷打电话来的初衷，忙问道，“对了，你打电话来家里，是想跟锦绣说什么？我帮你跟她说一声。” 程廷笑着摇头，“也没什么大事，不要紧。阿姨，我这边也得忙了，您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陈婉妹心道，这孩子真懂礼貌。她的小儿子才没程廷这么得体，挂电话之前还知道提醒她注意身体。不对，小儿子还小呢，如果是大儿子，那就懂事多了，陈婉妹这样一想，便乐呵呵笑着。 俞承国从小到大那可是公认的好孩子，长大了，他从好孩子变成了一个优秀的男人，现在，他的生活越过越好了，陈婉妹也放心了。如果程廷能和俞锦绣处对象，翁晨卿和俞承光好上，那她就真的心满意足了！ 这电话挂断之后，陈婉妹就立马去熬粥了，晚上俞锦绣回家，她也忘了跟女儿说一声。不过就算她说了，俞锦绣也没办法给程廷回电话，这个时候电话还没有来电显示功能，她又忘了问程廷一句他那边的电话号码，想要给他回一个电话，也没法子。 俞锦绣脱了外衣，洗了个澡，正要回屋，见陈婉妹在屋里写字。她把脑袋凑进去一看，陈婉妹立马用手臂将自己桌子上的本子给蒙住了。俞锦绣乐了，“妈，你在练字帖吗？” 陈婉妹难为情地笑了笑，“你别管！” 俞锦绣笑眯眯地走进屋子，“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啊？活到老，学到老，詹妮的妈妈最近还在学荷兰语和英语呢！” 张美燕最近的确在学外语，那是因为詹妮要出嫁了，她准备带着自己的妈妈一起去。谢运有时候看起来顽固不化的，但有时候又好说话得很，听说他在荷兰的屋子很大，可以给詹妈妈安排一个房间。一开始，张美燕还不愿意，她生怕自己跟着詹妮一起出国，到时候要是谢运相处不好，会害得这小俩口产生嫌隙。可是，在这一方面，詹妮竟和谢运达成了出奇的一致。 谢运坚持要求张美燕陪着詹妮一起跟着他出去，毕竟一个小姑娘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国家，初来乍到，总会有些忐忑，张美燕要是在她的身边，她会更好适应。 俞锦绣陪詹妮一起去医院给张美燕开长期降压药的时候，她笑着说，“锦绣，没想到谢运这人看起来没什么优点，其实还是挺孝顺的。” 俞锦绣只是笑着睨她一眼，“他为什么对你妈妈孝顺啊？还不是因为他疼你！” 詹妮吐吐舌头，走进医院，找了个护士，“你们詹医生在哪里？我是他女儿。” 詹伟明在医院里很吃得开，眼看着职位越来越高，名字后边的头衔也越来越多，他在家里的脾气就更大了。有时候一个不顺心，他连话都懒得和张美燕说，对詹妮倒是好一点，但在他的心里头，这母女俩，一个样，都没什么出息。 现在，詹妮要嫁人了，詹伟明心里倒是开始不是个滋味。詹妮要带张美燕一起出国，以后这个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也说不上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憋屈。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将要离自己越来越远，下一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詹伟明对孩子的态度好了不少。 护士带着詹妮和俞锦绣去找詹伟明，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在医院里有熟人都是好办事的。虽然只是开一些药品开出国去，但詹伟明带着她们一起去排个队，那能提高不少效率。 詹伟明坐诊的诊室在三楼，詹妮边走边喘气，俞锦绣笑着扫她一眼，“詹妮，你该锻炼了。” 詹妮气喘吁吁，还不忘为自己辩护，“不是，我就是想上厕所了！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着，詹妮就从楼梯间往走廊走，轻车熟路，俞锦绣等了一会儿，就让护士先回去了，“就是三楼的诊室对吧？我知道了，谢谢你。” 护士一走，俞锦绣就一个人站在那儿等着，医院的空气不好，她就在楼梯间冲着窗外呼吸新鲜空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觉得奇怪，怎么詹妮还没有回来，正要去找找，詹妮突然就小跑着回来了。 詹妮跑得飞快，就像是要参加百米冲刺似的，冲到俞锦绣面前的时候，她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目光炯炯，“锦绣，你知道我刚才在妇产科看见谁了不？是楚琴，我居然看见楚琴了！” 第二百三十章分分钟当上院长夫人 第二百三十章分分钟当上院长夫人 角落里，一个中年妇女推着垃圾桶，里头堆着不少的医疗垃圾。有护士经过的时候皱着眉使唤她将地上的废纸条捡起来，她点头哈腰，低着身子的时候，她听见自己身上磕磕作响的声音，许是太久没有做这样的工作了，还没有习惯。 “做点事情笨手笨脚的，要不是吴姨说你们是同乡，我们领导真不愿意让你留下来。”小护士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摇摇晃晃地走了。 陈秀蓉转过头，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心里不服气，又没法说什么。一个回眸，眼底余光晃进两道身影，她的心咯噔一声。 如果可以的话，陈秀蓉宁愿自己是看错了。只可惜，她的视力没有任何问题，跟耳朵一样好使。 “陈阿姨，你好像很生气啊。刚才那个小护士什么人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要知道你陈秀蓉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分分钟当上院长夫人，到时候她这工作可就保不住啦！” 詹妮笑脸盈盈，说着冷嘲热讽的话，边上的俞锦绣冷冷地看着她，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俞锦绣在观察陈秀蓉，从头到脚地观察她。 陈秀蓉穿着医院清扫阿姨的工作服，虽然干净，可不知道为什么，显得苍老了很多。她的头发盘了起来，鬓角的发白了几根，垂在耳边，她下意识伸手去勾，手却摸了个空。 她疲惫而又无力，仿佛老了好几次。 在俞锦绣和詹妮的面前，她想要躲，躲开自己的视线，最好是找个地缝钻了，那就再好不过。可是，俞锦绣却笑着拦住了她，“詹妮，不要再笑话陈阿姨了。陈阿姨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还想着去对付别人？” 是，陈秀蓉的确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顿时间，林小婉一直在跟她闹，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概是叛逆期到了，特别不懂事。从早到晚，林小婉都一直揪着她的手不放，问的是同样的问题。 林小婉问的是，俞叔叔怎么不来了，她什么时候可以上学？家里的环境又变成和以前一样了，买不起衣裳，喝不起汽水。别说汽水了，有时候就连吃顿饱饭都成难题！ 陈秀蓉被物资局辞退之后，就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了，和俞振发闹掰之前，人家给的几百块钱，她放在身边扣扣索索地花着，后来，老乡吴萍给她介绍了医院里打扫卫生的工作，她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答应下来。 于是，现在最令两个孩子感到困扰的是，家里不仅是没钱，他们的母亲，还干着被人呼来喝去的活儿。 孩子不过十多岁，正确的三观还没有形成，有时候班级里的同学或是隔壁邻居调侃几句，他们便羞愤交加，过去妈妈不是在单位工作的吗？现在怎么跑到医院去当清洁工了！ 总而言之，陈秀蓉过得很不容易。有时候忙活了一天回到家，她不仅没有得到孩子们温暖的关怀，相反的，孩子们对她冷言冷语，问她为什么不能去找点体面的工作。体面的工作？哪这么好找！现在她年纪大了，没有学历，又没有能力，根本就不可能再找到一份好工作，怎么可能体面得起来？ 陈秀蓉心里难受，她现在恨很多人，俞锦绣是其中一个。可此时，俞锦绣问她有没有兴趣帮自己一个忙，她不是没有兴趣。 “什么忙？”陈秀蓉自嘲一笑，“我现在这幅样子，还能帮你什么忙？” 俞锦绣笑了起来，“这忙还真的只有你能帮。” 医院大概是最肮脏的地方，到处都是细菌和病菌，到处都是垃圾，陈秀蓉就只和俞锦绣稍稍说了几句，便又忙着去干活。望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詹妮笑了，“还真是狼狈啊，锦绣，你说她会不会帮你？” 俞锦绣的视线也落在陈秀蓉的背影上，她目光沉静，淡笑道，“怎么不会？她是在帮自己。” 妇产科诊室走廊上，医生和护士来来往往，一个个都很繁忙，病人们急着求医，家属们陪伴着，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从边上走过的陈秀蓉，即便她此时小心翼翼的，一看就是琢磨着在谋算什么。 护士从诊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穿着工作服的陈秀蓉，“你在这里干什么啊？把垃圾桶倒掉，都快满出来了。” 陈秀蓉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衣服，迟疑着开口，“廖护士，刚才药房的刘医师让我来问你们一声，下午一个叫楚琴的病人开的是什么药的？单子上和她的病症好像对不上，他们怕这药开错了，害了人家就不好啦！” 廖护士刚开始工作没多久，还不算难对付，陈秀蓉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时机，就是准备向她下手的。果不其然，这会儿廖护士虽然有些不耐，可也怕耽误了药房刘医师的工作，翻开了就诊本。 “下午的病人，叫楚琴的？” 纤细的手指沿着就诊本上的名字往下滑，陈秀蓉踮踮脚，“楚国的楚，琴瑟的琴。” 廖护士抬起眼，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文化啊。” 陈秀蓉哪能听不出来这小护士言语中的嘲弄？当初她可是差一点就要成为局长夫人的，就当好汉不提当年勇，就在上个月，她都差点要当书记夫人啊！ 陈秀蓉压下心底的酸涩，冲着廖护士赔笑脸。廖护士连余光都懒得瞄她，指尖停在簿子上，她说，“哦，找到了。”眉头一皱，她合上就诊本，“这个病人根本就没有开药，她是预约时间做人工流产的，刘医师是不是弄错了啊？” 廖护士很不耐烦，她觉得陈秀蓉耽误了自己的时间。而陈秀蓉的精神却突然好了起来，“人工流产？你确定吗？” 廖护士耸耸肩，“是啊，看见她的就诊记录我就想起来了，这女同志还很年轻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怀孕了，居然是一个人来看的，如果没猜错，我估计手术那天她也是一个人来！多漂亮一个女同志，就是因为不够洁身自好，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作孽啊！” 第二百三十一章悠着点 第二百三十一章悠着点 俞锦绣说陈秀蓉是在帮自己，的确如此。 得知楚琴的手术时间之后，陈秀蓉急急忙忙地跑到俞家门口，找了个石子敲了敲房门。 不一会儿，俞锦绣从屋子里出来了。 手术时间是下周一，还有好些天，陈秀蓉生怕煮熟的鸭子会飞掉，忍不住问道，“锦绣，要不你趁这些天就把她给解决了？一个女人，还没结婚就怀孕了，将来可没人愿意娶她！” 陈秀蓉心里头美得很，她不是不知道楚琴有一个对象，那对象过去和俞锦绣在一块儿，现在跑到外地去工作了。那小子是农村的，人很上进，家里条件却很差，不过，胜在人家对楚琴是一顶一的好，甚至愿意给她掏心挖肺。 不过，愿意掏心挖肺又有什么用？要是知道楚琴背着他和别人勾搭在一起，还怀了人家的种，他可怎么承受得了！ 陈秀蓉说得起劲，俞锦绣抬起眼，懒洋洋地睨她，“你又知道孩子不是叶世宏的？” 陈秀蓉冷笑，“当然不可能是那个小子的！怀孕啊，这可是一件大事，虽然婚前就怀孕是跌面子了一点，可要真的能结婚，人家也会祝福的。楚琴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没想到心狠着呢，肚子里有一个娃，说打就给打了！你说，小姑娘要不是怀了见不得光的种，怎么可能会一个人偷偷摸摸去做这样的手术？我还真不信了！” 陈秀蓉的揣测不无道理，如果孩子是叶世宏的，人家至少得回来一趟的。怎么可能只留一个小姑娘在雅城，还得在人家指指点点的目光之下被推进手术室？ 陈秀蓉胸有成竹的，她是确定楚琴这丫头自己作死，这下子倒不必她来费神，可恨之人总是会作茧自缚的！她又惊又喜，直到发觉俞锦绣一直不吭声，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陈秀蓉才突然意识到，俞锦绣才是自己的头号敌人啊！ 她抿着唇，不说话了，情绪变得复杂，连带着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俞锦绣摆摆手，“你回去吧。” 陈秀蓉皱起眉，瞪着她，“你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你的跟班，我也不是为你跑腿的，你让我来就来，你让我走就走，你拿我当什么啊！我可是长辈！” 陈秀蓉不服气，俞锦绣的眼底却溢出笑意来，她双手抱胸，笑容戏谑，“陈秀蓉，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陈阿姨啊？你有什么资格做人家长辈？行啊，你不舍得走，那跟我到家里去，吃顿夜宵也好，喝杯茶也行，看看我弟弟怎么收拾你。” 俞锦绣不发脾气的时候，整个人都静静的，看起来恬淡似水。有那么一瞬间，陈秀蓉都忘了她是个厉害角色。直到这会儿她的脸色冷了下来，对自己提及过去发生过的种种，陈秀蓉才恍然意识到，她有今时今日，全都是拜俞锦绣所赐！ 陈秀蓉的脸色一变，俞锦绣的笑容变得释然，“我说过的，你所看重的，会逐渐消失。陈秀蓉，你最好马上给我滚，否则我怕自己又想起了你之前做过的丑事，一不小心，我的脾气上来了，你的日子能过得更苦，信不信？” 信！陈秀蓉是真的相信俞锦绣说的话。 当初就是因为她轻视了俞锦绣，以为这丫头就是嘴皮子利索，没什么真本事，这才害得自己被耍得团团转。女儿变成现在这样，她的工作丢了，前途尽失，所有可能改变现状的机会都消失了，她们将生活在自己为自己建造的牢笼里，再也没法抽身。现在，家里的唯一的希望就是林小辉了，她的儿子很能干，有自己的思想，虽说他不爱搭理她们母女俩，可他们仨到底是一家人啊。将来他们仨要相依为命了，陈秀蓉不敢再得罪俞锦绣，她相信，一个不留神，自己的日子是真的会过得更苦。 其实，陈秀蓉一点都不了解俞锦绣。这会儿她是在担心林小辉的将来，可实际上，林小辉的未来，只在他自己手中。俞锦绣再厌恶陈秀蓉，也不可能将她做的种种恶行迁怒于他儿子的手上，林小辉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如果可以尽早摆脱亲妈和亲姐的束缚，他会过得更好。 而这就不在俞锦绣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陈秀蓉给俞锦绣带来的消息，实在是很精彩，可是，俞锦绣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楚琴是约着要去医院做手术了，可这时间不是还没到吗？她还有很多时间收集证据，到时候真相大白，她得让所有人知道楚琴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怀的是谁的孩子，这才是一场好戏呢！ 楚琴在单位里的状态还是和之前差不多，如果俞锦绣不是事先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恐怕根本就没办法从楚琴的外表看出她肚子里怀着人家的孩子。 午休过后，楚琴从休息室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手臂一抬，不小心撞到了俞锦绣的半边身子。她一慌神，往边上侧了侧，道了歉。俞锦绣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琴，沉默了片刻，她给楚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听说，叶世宏回来了。” 楚琴一怔，猛地抬起眼，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和俞锦绣对视。过去一见面，她总是躲着俞锦绣，她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让俞锦绣想到了之前的那些事情，毕竟，她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倘若人家真的要算账，她的确没有能力再翻腾起几分波澜来。 她一直不敢正面面对俞锦绣，可现在，她却忍不住开口追问，“你说世宏回来了，是真的吗？” 俞锦绣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是真的啊，他知道你现在调来这里工作，特地到楼下等你，给你一个惊喜。不过啊，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好像和赵副局长遇见了，赵副局长问他有没有时间，说是要请他去办公室喝杯茶呢。” 俞锦绣慢条斯理的，语气却是百转千回一般温和，楚琴听着她说的话，她的眼神从惊喜转为惊讶，最后变成惊恐。楚琴算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此时，她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来不及道别，撒开了腿往楼下跑去，俞锦绣在身后静静地看着。 悠着点啊，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俞锦绣笑着想。 第二百三十二章天衣无缝 第二百三十二章天衣无缝 楚琴心急火燎地向楼下跑去。 这些天，他们经常会通电话，电话里，他从来没有说自己要回来，每当楚琴问到他这段时间过得如何时，他总是报喜不报忧，还说下个月的薪水更高，可以给她寄更多的钱买衣服了。 楚琴听着他温和醇厚的声音，她忍不住开口告诉叶世宏，钱不是最重要的，她只是想要见他一面而已！ 是啊，钱真不是最重要的。赵新民还算大方，跟着他之后，楚琴还算衣食无忧，现在她怀孕了，他生怕她会把这件事情抖出来，于是更加慷慨，甚至愿意给她一大笔钱，作为她的封口费。这一次，是赵新民不小心，不小心让她怀上孩子，可是，只要把这个孩子打掉，她就能开始新生活了。 她会从赵新民那里拿一笔钱，这笔钱可以让她过得很不错，从此之后，她与赵新民一刀两断，之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就过去了。 所以，即便一开始她得知自己怀孕时吓得六神无主，到了现在，她也已经逐渐适应了。她甚至开始幻想，她幻想自己是在为了将来的家庭而努力，现在叶世宏在勤奋工作，她也能尽量多存下一些钱，到时候他们想要好好生活在一起，就算是奠定了个基础。 他们明明都已经商量好了，赵新民为什么突然要找叶世宏聊天？赵新民到底是想怎么做？他难道要毁了她吗？ 楚琴心底的恐惧无法压制，她急匆匆地跑到副局长的办公室门口，连门都没有敲，直接冲了进去。 办公室里站着一个年轻男同志，他手上捧着一份报告，大概是在向赵新民汇报工作进度。看见楚琴冲进来，他愣了，看了一眼赵新民，又看了一眼她。 楚琴压根没想到叶世宏并不在办公室，理智回溯的时候，她想要解释自己的行为，赵新民已经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离谱！进办公室之前要敲门，连这样的教养都没有吗？” 楚琴愣了，红着眼睛低下头，“对不起，副局，我就是有点急，工作的事情需要交接。” 赵新民瞪着她，表情没有任何松懈，倒是边上的年轻人给她打了个圆场，“赵副局长，您别急，楚琴是个新人，难免会有莽撞的时候。她的工作一定比我的要紧，我这边也汇报好了，先回去了。” 年轻男同志为楚琴说话，赵新民的脸色稍缓，他点头示意这年轻人先出去，看着门被轻轻带上，他眼底掠过的一抹阴暗变幻莫测。 “对不起，我只是——”话说到一半，被一阵粗暴的动静打断，楚琴瞪大了眼睛，赵新民的大掌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脖子，她的脖子被勒紧，赵新民的声音阴狠得可怕，“楚琴，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说到底，你只是拿钱办事而已，在我心中，你比妓女还不如。不要试图挑战我对你的忍让，我不是一个宽容的人，要是惹急了我，你该小心了。” 赵新民的声音冷冷的，他的唇角往上勾，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他在威胁她。实际上，这样的话，他不止说过一次。赵新民贪新鲜，喜欢刺激的感觉，更爱征服年轻的女同志，可与此同时，他却是精明而又理智的。与俞振发不一样，他不会和任何人谈感情，他可以付出金钱，可是，也就只有金钱了。 赵新民箍着她的脖子，看着她的脸色变青，松开手的时候，他一把将她推到墙角。楚琴的背重重地砸在墙上，她抬起头，眼底终于愠色，“赵新民，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你要是伤了我的身体，我们谁都不好受！” 丢下这句话，楚琴就往外跑，她不担心赵新民会追上自己，他不敢。他绝对不会在单位里和她牵扯上任何的瓜葛，对他而言，名声是最重要的。毕竟，他赵新民是一个伪君子，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踢掉林亮做局长？这太小家子气了，他有更多的野心，而那一切都不在楚琴的认知范围之内。 楚琴往外跑，她心底是满满的委屈，刚才赵新民说的那些话，太难听了，就像是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他出钱，她献出自己年轻的肉体和纯洁的灵魂，他们各取所需，谁都不比谁高雅，他凭什么来指责她？ 过去她觉得钱很重要，现在，她得到了不少钱，她终于开始衣食无忧，可心灵上的空虚却是谁都没有办法填满的。不，还有叶世宏，叶世宏可以填满她心底的空洞，可是，他在哪里？ 俞锦绣说在单位门口碰到了他，他跟着赵新民去了办公室，可实际上，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而已！叶世宏根本就没有回来，他没有，楚琴低下头，一阵鼻酸，她不知道俞锦绣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难道是因为—— 难道俞锦绣知道了什么？ 楚琴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沉默着，表面上没有露出半分羞愧或是不安的神色，心底却早就已经掀起了波涛骇浪。 不会的，俞锦绣不会知道真相，赵新民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们将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掩藏得天衣无缝，俞锦绣也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脑海里的念头就像是老电影在放映似的，一帧一帧闪过，楚琴的心一会儿提起来，一会儿又落下。费尽心思，她也想不明白俞锦绣为什么要那样说，思量再三，她的眉心愈发深锁。 一步一步往回走着，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投入下午的工作，可突然之间，一道声音从耳畔响了起来。 还是那样温柔，仿佛充满希望的朝阳，吹散了冬日里最摄人心魄的那一抹寒冷。 “楚琴，我回来了。” 楚琴回过头，看见的是立在寒风中的叶世宏，他仍旧那样英俊，他看起来如此体面，拨动了她的心弦。 奔入他怀中的那一刹那，楚琴放下了自己心头所有的顾虑。 俞锦绣怎么会知道她和赵新民之间的事儿呢？叶世宏是真的回来了，而俞锦绣，只不过是看错了，以为他跟着赵新民去办公室喝茶了。 仅此而已。 第二百三十三章败絮其中 第二百三十三章败絮其中 下班后，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边整理自己的外套，边念叨着楚琴跑出去一下午没回来的事情。 有人看见楚琴在单位门口和一个男同志拥抱在一起，那男人身材高瘦，浓眉大眼的，穿着一件得体的西服，看起来倒真的挺有派头。 “派头？能有什么派头啊！那可是看上楚琴的人，就算外表再好，那眼神也不怎么样啊！” 自从陈秀蓉闹过一阵之后，楚琴的风评变得极差，大多数人和她的关系也就只是表面上维持着而已，心底却不知道怎样编排她。这能怪谁？怪陈秀蓉吗？还是怪俞锦绣？只能说是她做人不够厚道而已。 任小鸥系好了围巾，突然想起什么，“锦绣，那个男人过去是你的对象吧？现在他回来了，以后肯定会经常来接楚琴下班，要是碰见了，多尴尬啊！” 任小鸥这话一说，大家才突然想到过去俞锦绣受到的委屈，神情变得为难起来。 “锦绣，你该不会不高兴吧？” “那个男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别放在心上！” 那男人到底是俞锦绣过去的对象，就算现在两个人已经没关系了，可当初受过的伤害肯定还埋藏在心底深处。此时看见俞锦绣轻快愉悦的神态，大伙儿还有些纠结，俞锦绣多坚强啊！ “说什么呢？分开了还能做朋友啊，就算碰见也没什么的。”俞锦绣只是一笑，把妈妈给自己织的手套戴上，“我要回家了！” 俞锦绣离开的背影洒洒脱脱的，大家先是沉默了片刻，后来就顿悟了。 “锦绣现在的对象好着呢，既体面，又知冷知热的，她怎么可能还会想着过去那个呢？” “就是啊，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上回篮球比赛，中场休息的时间，那小伙子就一直盯着锦绣看，那眼神我清楚得很，之前我刚和我家那口子看对眼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看我的！” 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缅怀过去？大概就是过得不如意的时候吧，现在的俞锦绣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好，怎么可能还会惦记着那个鬼迷心窍之下不小心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对象！那男同志啊，一点都不靠谱，还是让他在垃圾堆里待着比较好！ 单位里的同事们还在议论俞锦绣，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俞锦绣俨然成了大家口中的人生赢家。刚才，人家问她会不会担心碰见叶世宏，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听见这个人的名字，她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了。当初还会有几分忐忑，或者是情绪跌宕起伏，甚至带着些许对上一世的怨恨，可现在，对于俞锦绣而言，这人的确非常陌生。 大家说叶世宏将来肯定会经常来接楚琴的，问她心里会不会不太舒坦，俞锦绣想的是，她不舒坦个什么劲，真要不舒坦，也轮不着她啊！那个时候叶世宏和楚琴做了亏心事，真要在路上偶遇了，他们俩肯定得绕路走的。 当然，雅城这么大，没这么容易偶遇！这样一想，俞锦绣心情还是不错的，毕竟楚琴整天在她眼前瞎晃荡，她看着就头疼，要再来一个叶世宏，那实在是没办法让她欢喜。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癞蛤蟆趴脚上，不咬人，膈应人！ 这车骑着，越踩越费劲，俞锦绣寻思着车胎没气了，在路边找着打气的地方。一家自行车修理店就在街拐角，俞锦绣把车靠边一停，脑袋往里探，“师傅，帮我打个气吧！师傅，出来一下，麻烦您给我的车胎打个气！” 师傅走了出来，“嚷什么嚷啊，打气筒就在边上，自己踩一踩不就行啦？” 这师傅是个糙汉子，看起来凶巴巴的，看了一眼俞锦绣，大手一抬车头，就开始俯着身子给车胎打气。俞锦绣在边上一口一个“谢谢”，到了最后，人家愣是不收她钱。俞锦绣怪不好意思的，她只是讲礼貌而已，可没想打“霸王气”，拿出几分钱，她坚持往那师傅手里塞，“师傅，谢谢您了！” 师傅在后边没好气地看着她，“真是个死脑筋！” 俞锦绣笑眯眯的，一上车，一个回眸，就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刚说雅城很小，不会遇到不想遇见的人，这下子立马打脸了！ “锦绣，好久不见了，你好吗？”是叶世宏先开口打招呼的，他没有顾虑身边的楚琴，这会儿，他只是突然想要和俞锦绣说说话而已。 刚到安城的时候，日子过得很苦，住在公司的宿舍里，干什么都不顺心。安城比雅城要炎热，当时，他们七八个人一个宿舍，跑了一整天回来，一群大老爷们待在一起，屋子里的味儿简直是没办法忍。可是，再多的苦，他也不怕，因为他想要成功，他想要赚很多的钱给家里人花，给楚琴花。 于是，叶世宏就更努力，他把自己的所有业余时间都放在寻找客户和联络客户上，一个月后，他拿到了第一笔工资。那虽然不是一笔大数目，但与在单位里工作时相比，的确已经很不错了，叶世宏立马给楚琴打了个电话，他说要把这些钱分成三份，一份寄给家人，一份留着自己花，还有一份，他要寄给楚琴。 在电话里，楚琴清脆的笑声分外悦耳，叶世宏突然意识到，与他在一起，她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楚琴欣然收下了那笔钱，听说她在雅城吃得好，喝得也好，叶世宏嘴角带着笑意，心里头却有些难受。 他依稀记得和俞锦绣处对象时候的场景。当时，他一个月就开这么几十块钱的工资而已，有时候到了月底，他捉襟见肘，楚琴说俞锦绣肯定会嫌弃他，肯定会瞧不起他，于是，叶世宏就真的这样相信了。潜意识里，他知道俞锦绣和自己是不同的，她多快乐，从来不会为生计而感到忧愁，怎么能真正接受像他这样在社会底层挣扎的人？ 可是后来，他觉得自己错了。 在与俞锦绣分开之后的第一百天，他靠在公司的宿舍里，数着自己身边仅剩下的十五块钱，心里想的是，当初和俞锦绣处对象的时候，他们也就是这样过的，原来，俞锦绣从来没有嫌弃过他。 是他弄丢了她。 第二百三十四章青睐 第二百三十四章青睐 叶世宏早就看见她了，发觉自行车店的那个大叔面色不善的时候，他生怕俞锦绣被人家欺负，加紧速度走快了几步，却发现，原来人家只是长得不太友善而已，其实心眼好着呢。 那人对俞锦绣很温和，给她打了车胎的气，甚至还不愿意收钱，在那一刻，叶世宏的心底突然有些骄傲。这姑娘多讨人喜欢啊，而这样好的姑娘，过去对他心心念念。 现在，叶世宏站在俞锦绣的面前，他就是想要和她说说话，这段时间，他经常想起她来，可这样的感觉也不是想念，他只是惦记着自己的老朋友而已。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不知道她之前是不是给他伤得很深，时过境迁之后，叶世宏才意识到，过去他做的那些事，简直混账！ 叶世宏问俞锦绣过得如何，她能怎么说？只能实话实说了，点点头，俞锦绣笑了笑，“我很好啊。倒是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世宏笑着应了一声，眼底有隐藏不住的欣喜与雀跃，“我在那公司里干得不错，领导给了我不少机会，前不久我谈下了一个合作商的供货，现在我升职了，是个小头头。” 楚琴嗔怪地睨了叶世宏一眼，“你啊，就是太谦虚了，什么小头头啊，是经理。锦绣，你知道吗，世宏在外边也就只干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居然都升职成经理级别的了。现在他工资很高，刚才还念叨着给我买一辆新自行车呢！” 自行车可是好东西，过去的楚琴连想都不敢想，可叶世宏才回来第一天，就说要给她添置这么一个大件，她怎么可能淡定？楚琴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她忍不住向俞锦绣炫耀。俞锦绣只是淡淡地笑着，意味不明，叶世宏突然有点尴尬。 俞锦绣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她家里人就给她买了一辆自行车，眼看着她自行车把手都快磨旧了，他才有能耐买第一辆，这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锦绣早就有自行车了，楚琴，别班门弄斧。”叶世宏下意识地抱怨了一句，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楚琴的笑容立马就僵住了。 叶世宏什么时候这样对她说过话？若是平时，他面露不悦也就罢了，现在，他们可是站在俞锦绣的面前啊！心里头本来还是雀跃的，叶世宏别别扭扭的一句话，就像是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多冷的天啊，楚琴的心也跟着哇凉哇凉的。 她不吭声了，叶世宏的薄唇抿成一道直线，俞锦绣只是笑了笑，“这不一样，我的车是我爸给买的。” 说完，俞锦绣也没和他们道别，骑着车就走了。她的背影很纤细，冷风吹过的时候，她的脚步没有停歇，乌黑的发丝在风中飞扬。 叶世宏很激动，他完全没有想到俞锦绣居然会为自己说话。是啊，她的车是她爸爸给买的，而他能买车，可是自己一毛钱一毛钱挣的，一张张大团结存起来的，他知道自己过得不容易，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没有能力，可自己的能耐被认可的时候，他心潮澎湃。 就连楚琴都没有试过这样夸他，由始至终，楚琴一直都在享受着他的给予，却没有付出过什么！ “叶世宏，你看够了没有？”楚琴冷着脸，打断了这一刻的沉默。 叶世宏回过神来，淡淡地说道，“你去挑一辆车吧，看看你喜欢哪辆。” 楚琴沉着脸往前走，她无法忍受刚才叶世宏看着俞锦绣时的眼神。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他向来都是克制的，可是，刚才，他的眼底却流露出欣赏来！叶世宏居然会欣赏俞锦绣，她有什么长处，凭什么得到所有人的青睐？ 楚琴心里不痛快，拉着脸进了小店。那师傅抬起眼看了看她，“买什么？” “买自行车。”楚琴说。 刚才的欣喜早就已经消失得荡然无存，楚琴心不在焉地在店里头逛着，那师傅突然指了角落里一辆车，说了个价格，“那辆还挺好的，价格公道，虽然是二手的，可主人家也没骑过几次，就去买摩托了。” 楚琴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二手的？没有全新的吗？” “全新的有啊，贵啊，”师傅给自己点了根烟，眯着眼抽着，“你要是想要全新的，我这儿也有，就是得拿货，付了定金之后我去给你把车骑过来。不过新的旧的能差多少？刚才听你们说话，这小伙子也不容易，能省一点是一点喽。” 这师傅看起来有些凶，却是个热心肠，他的话触动了叶世宏的心。“琴琴，反正看着也差不多，就买二手的吧。差的这些钱，我可以带你去看好几次电影了，我们就算有钱了，也得省着花。” 叶世宏是有钱了，但是，那也只是相对而言的。他的工作收入还不错，可他的负担也重，反正，看着钱就像是流水一样花出去，他是不可能不心疼的。在他的印象中，楚琴从来都是一个朴实的姑娘，他以为自己这样的一番话，她会听进耳里去，却没想到，她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为什么要买旧的？”楚琴不高兴了，“一场电影也没多少钱，我不想这么憋屈。” 自从跟了赵新民，楚琴的生活水准高了，花钱开始大手大脚起来，这段时间，她虽然买不起大件，可花花小钱还是很随心的。刚才，俞锦绣的出现，让她的心里很不痛快，现在，叶世宏又试图说服她买一辆二手的自行车，她是真的不愿意。 “师傅，你给我去拿一辆全新的永久牌自行车。”想了想，她眨眨眼，笑容比蜜糖还要甜。 “你们没自行车票，我还得去给你们弄。”那师傅把烟头踩在地上灭了，“一百六十元，一分都不少。” 楚琴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刚才你连打气的钱都不愿意收人家的，现在到我这儿就明码实价了？” “那女同志长得多好看啊，我乐意。”师傅一摊手，“你自己说吧，买不买随便，大冬天的，跑去提货也怪麻烦的。” 楚琴咬着唇，从鼻孔里出着气，见她气成这样，叶世宏掏出钱包，“一百六就一百六吧，我先给你五十，你把车子给我取来，我再把钱都给你。” 第二百三十五章全村人的希望 第二百三十五章全村人的希望 叶世宏拿出五十块钱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楚琴站在一边看着，始终不是个滋味。 她花钱算不上挥霍，可到底也是大手大脚了一阵子的，此时为了区区一百六十块钱就闹得这么难堪，她心里难受。转过眼再看一看叶世宏，她发觉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出了店，她的脾气就上来了，“你要是不愿意给我买，直说就好了，我可以把钱还你。” “你哪来这么多钱？”叶世宏一出声，语气不咸不淡，将楚琴的话堵回到嗓子眼去。 即便她真有一百六十块钱，即便找赵新民弄一张自行车票对她而言也不算难事，可是，她实在没有办法太张扬，因为那是见不得光的。楚琴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只是看你心疼钱。” 叶世宏叹了一口气，牵起楚琴的手，“我不心疼的，你开心就好。” 一百六十块钱是多大的数字？过去叶世宏一个月的工资是二十五块钱，相当于整整半年的时间不吃不喝都没办法买得起这么一辆自行车。可是现在，他买得起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一个月的工资真有这么高，离开安城回家之前，老板见他这些日子以来兢兢业业够勤恳的，便给他发了一笔奖金，再加上预支了几个月的薪水，他身上揣着两百多块钱，心里别提有多美。现在这钱一下子就只剩下一半不到，说不心疼，那是骗人的。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他是男同志，辛苦一点怎么了？楚琴在这里等了他这么久，从来没有任何抱怨，说句实在话，她也怪不容易的了。既然如此，他就得更拼命，俞锦绣早就已经过去了，楚琴才是他的现在和未来啊！ 叶世宏想通了，情绪立马高涨起来，见他如此，楚琴的唇角也溢出甜甜的笑意。 跟着赵新民之后，她就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快乐的感觉是什么，可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她并没有忘记这样的感觉。过去他们俩过得很好，就只是差一点钱而已，现在，他们不差钱了，以后的日子还会差吗？ 叶世宏说他将来或许不会再去安城了，他们的老板决定拨一批的团队来过来，接下来的工作重心将会落在雅城，赶在这样的计划实施之前，叶世宏加入了这个公司，甚至混到了经理级别的位置，这是他的运气，也是他的机遇。 接下来，叶世宏可以安心地留在雅城了，这段时间的分别对于他们而言就只是一个考验而言，度过了考验，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楚琴突然很激动，她开始设想与叶世宏的未来，尤其是在他说起要回家见父母一面的时候，楚琴笑得很温柔，“世宏，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有拜访过叔叔阿姨呢，这一回，你要不要带我一块儿回去？” 楚琴的声音很温和，轻轻缓缓，落入叶世宏的耳畔，这一刻，他几乎是受宠若惊。 “真的？你真的愿意和我回家？” 叶世宏的家世，是他心里头一直都过不去的坎。他的家里人不讲道理，瞎嚷嚷的时候简直是让人无法忍受，过去与俞锦绣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不愿意带她回家，生怕她嫌弃自己的家人，然而现在，楚琴居然主动开口了。 “我愿意跟你回家，世宏，我既然已经选择了你，我们就是一体的，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想和你分开。”楚琴含情脉脉地看着叶世宏，柔声道，“好吗？” 到了这一刻，叶世宏能说什么？他当然是欣喜地接受了。 叶世宏的老家比较远，在他决定要回家一趟之后，楚琴向单位请了一天假，他们一早出发，往叶家赶去。 那是一个比较穷苦的地方，与她的老家差不多，楚琴皱着眉走在泥泞的山路上，她想，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跟了赵新民之后，心情好的时候，他也会和她说一些做人的道理。做人啊，其实没这么多的学问，这日子就是怎样开心怎样过的，她也活一世，她弟弟妹妹也活一世，凭什么她就得为弟弟妹妹的生活买单？赵新民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因此，他说的话，她全都听进去了，她掂量着，最后决定为自己而活。 说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家了，当然，她爸妈也不在意，只要她能把钱给寄回去就成。一开始，她寄回家不少钱，后来，她把数额逐渐减少，偶尔托老乡带一句话，说她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 楚琴是准备渐渐与家里人断绝来往，可这事也不能做得太绝，她放慢了步调，循序渐进，她要过属于自己的人生。但她可以这样想，叶世宏却绝对不可能这样做，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可以说他大部分时刻都是为了别人而去努力的，毕竟他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不高，若不是为了家人和她，他不会如此拼搏。 这样一想，楚琴就明白了，她得拉拢他父母的心。 “琴琴，我家环境不太好，你稍微将就点。不过你可千万别在我父母面前表现出自己对这环境的嫌弃。”叶世宏开口的时候显得为难，之前在他与俞锦绣结婚那天，他父母对楚琴的观感可不太好，现在楚琴如果再不好好表现，恐怕他们就真的不会接受她了。 在叶大成和牛荷花的心里，叶世宏是全村人的希望，这样优秀的一个小子，什么样的姑娘娶不着？当初说要娶俞锦绣，不算他高攀，可现在如果要娶那个叫楚琴的，他们才不会答应呢！ 楚琴？那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人品还差得很，怎么配得上他们的儿子？ 老俩口烧了柴取暖，顺便拿之前打了点滴带回家的输液玻璃瓶装了满满当当的热水，在这年代，没有热水袋，想要取暖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山里气候温差大，这会儿就特别冷，牛荷花一手捧着一个玻璃瓶，冲着外面嚷，“霜霜，世磊，快回来，别冻坏了。” 声音传到外边去，一阵阵回音显得十分嘹亮，不一会儿，外头的叶霜霜小跑着回来了，“爸，妈，我哥带着嫂子回来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服服帖帖 第二百三十六章服服帖帖 叶霜霜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叶大成和牛荷花对视了好久，笑容跃上眼底。 大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外工作，撑起了这个家，也撑起了这个家在别人眼中的分量。现在村里人说起叶家，一定是交口称赞的，人人都知道他老叶家出了一个好小子，自个儿有出息，还不忘造福家人，这实在是太难得了。 现在，这好孩子要回家了，叶大成和牛荷花当然高兴，他们乐得合不拢嘴，不仅仅是因为叶世宏回来，更重要的是，他把他们的儿媳妇也给带回来了！ “我一直都说世宏有脑子，懂得分寸，知道进退。锦绣多好啊，他还不知道珍惜，现在两个孩子和好了就行，以后路还长，少不得磕磕绊绊，锦绣也得学会宽容和忍让。” 牛荷花乐得直拍大腿，“你说锦绣好，我看也就这样，当初当这么多人的面让世宏难堪，这笔账我都还记着呢！反正她来来回回也逃不过咱们儿子的手掌心，那个时候还这么硬气干啥啊？”她把玻璃瓶抱紧在怀里，心里暖洋洋的，十分欣慰，“反正现在她还是咱们的儿媳妇，将来免不了要伺候我们老俩口，那个时候说了这么多强硬的话，我看她现在指不定有多后悔。” 叶世宏惦记着家里头的一切，可这并不代表他和自己的父母有什么共同语言。这段时间，他在外边奔波，有时候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只要一闲下来，他基本上都是给楚琴打电话，很少和家里人联络。看着孩子寄来的钱越来越厚，叶大成和牛荷花认准了叶世宏在外地混得风生水起，这会儿他带着个女同志回家了，不是俞锦绣，还能是谁？ “孩子妈，你也别太为难人家。虽然锦绣愿意跟世宏回来了，可人家城里小姐总有点小姐脾气，现在婚事还没办，你要是上赶着使唤人家，到时候又把人家给气跑了，小心世宏发脾气！” 叶世宏的脾气马马虎虎，真遇到些不痛快的事，也是会爆发的，叶大成有些担心，牛荷花拍着胸脯保证，“行了，我活了一大把年纪，还真给未来儿媳妇脸色看？” 牛荷花只是心里得意而已，俞锦绣是个城里姑娘，城里小姐的脾气她一样没少，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姑娘，还是被他们儿子收得服服帖帖的，这可不就是他们育子有方？ 听着爸妈聊得热火朝天的，叶霜霜一头雾水，谁说哥带回来的是锦绣姐？她虽然还小，可眼睛好使着呢，那人没锦绣姐洋气，也没锦绣姐漂亮，倒像是婚礼当天在边上一脸菜色的那个人！ 叶霜霜正琢磨着要不要帮着叶世宏向父母解释一番，推门的声音与脚步声突然同时响起，叶世宏提着大袋小袋进屋，叶石磊在边上帮忙，乐得笑眯了眼睛，“爸，妈，我哥回来了！” 叶大成和牛荷花还来不及为这重逢而感到喜悦，目光已经落在了叶世宏身后那个娇小的身影上。 娇小的人儿看起来很羞涩，躲在叶世宏的身后，进了屋之后才探出脑袋，小声地说，“叔叔，阿姨，我和世宏一起回来看你们了。” 牛荷花只觉得一道响雷当头劈下，她一下子就站起来，冲着楚琴说道，“你怎么会来？” 牛荷花的嗓门大，楚琴被吓了一跳，娇娇弱弱的身子一颤，眼睫毛都跟着颤动了，她下意识向叶世宏求助，而他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在叶大成的身上。 叶大成没想到跟着叶世宏回家的竟是楚琴，他没有说难听的话，只是闷着头抽烟，这烟就跟不要钱似的，一根抽完，就着还没有灭的烟头将新的一支烟点上，他闷声不语，叶世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对楚琴是不满意的。 父母不喜欢楚琴，这一点，叶世宏早就已经猜到了，只是他没想到牛荷花反对的立场居然如此强硬，看着楚琴小心翼翼的神色，叶世宏也略有些不忍。 他牵起了楚琴的手，“爸妈，这是我的对象，楚琴。你们之前应该已经见过面了，这次回来，她说想要看看你们，我就带她一起来了。” 在这样的时刻，叶世宏愿意牵起她的手，明显是在表态，楚琴心里头稍稍宽慰了不少。这样僵持着也不算个事，楚琴从叶世宏带来的大袋小袋里拿了两盒奶粉出来，“叔叔，阿姨，这是我特意托人买的进口奶粉，霜霜和世磊在长身体，缺的就是营养，这两盒奶粉你们先喝着，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去商店买。” 楚琴一脸殷勤的笑容，可她捧着两盒奶粉的手都快要僵了，牛荷花和叶大成还是没有表态。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真以为自己是国家干部吗？楚琴心底这样想着，可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流露出半分不悦的表情，她仍然举着手，静静地看着叶大成夫妇俩，没有一丝怯懦，神情平静。 见爸妈还没说话，叶世磊自己先把奶粉接下来了，一本正经道，“琴琴姐姐，谢谢你啊！我们班可没有同学喝奶粉的，就上次大龙他婶婶从北京回来给他带了一盒，他爸妈都舍不得让他喝！” 叶世磊笑容满脸，他是真的喜欢眼前这个嫂子，而叶霜霜一开始还是茫茫然然的，可后来，在楚琴伸出手给她递了两颗椰子糖之后，立场马上就变了。她欢快地剥了糖纸，把糖往嘴巴里一塞，浓郁的椰子味与牛奶味融合在她的口腔里，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爸妈说锦绣姐比较好？可是，锦绣姐对他们俩也没多上心啊，就是过去托哥哥带了几身衣服过来而已，穿着不保暖，五颜六色的，班级里的同学都笑话他们呢！ 照叶家两个孩子的意思，还是楚琴比较得他俩的心！ 叶世磊和叶霜霜的两张小嘴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楚琴舒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叶大成说的话却令她心寒。 “别浪费这个钱了，世宏在外面工作很辛苦的，你帮不上忙就算了，还糟蹋他的钱，你不心疼他，我们两个老的心疼自己的儿子。” 第二百三十七章不会放过你 第二百三十七章不会放过你 楚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红着脸解释这些礼物是自己掏腰包买的，和叶世宏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人家就是不相信。牛荷花皱起眉，没好气道，“你出身也不好，苦了这么多年才进城，才多长时间啊，就学着城里人做派了？” 牛荷花不是在空口白牙地为难楚琴，她观察了这姑娘许久，从头到脚，最后才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来。 今天楚琴穿着红白格子纹的大衣，大衣很长，盖住了膝盖，多冷的天啊，她腿上就只穿了一双厚长袜，好看是好看了，可这能保暖？现在的小姑娘，为了好看，什么都能做得出！牛荷花不知道楚琴这样的打扮是偷偷向俞锦绣学来的，只是琢磨来琢磨去，虽然给她找到了同样的款式，却只学来俞锦绣这装扮的皮毛，此时她看起来不伦不类的，牛荷花冷哼一声，撇了撇嘴。 楚琴低着头，也不辩解，只是坐在塑料凳子上，一句话都不说。叶世宏说了他爸妈几句，可总不好把场面弄得太难看，只好两边做着和事佬。好在楚琴平时看起来很倔强，真到了关键时刻却不会甩脸子，她柔柔弱弱的样子深得他心，叶世宏倒了一杯茶给她，“冷不冷？喝口热茶。” 这茶叶也是叶世宏寄过来的，叶大成自己都不舍得喝，此时见楚琴握着杯子一口接一口喝着，心里不痛快，又不好发作，敲了敲桌子，“都几点了，还不快去做饭？” 快到中午了，该是吃饭的时间，农村人家里缺钱，却不缺吃的，叶大成夫妇俩种了不少菜，难得儿子回来，肯定要杀一头鸡，张罗出一桌子丰盛的菜不是个难事。这些年他们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可到底是有个优秀的儿子，与同村人相比，他们的生活水准算高的了。 牛荷花站了起来，刚想撸起袖子去做菜，突然扫了楚琴一眼。只一眼，她嘴角就露出不情不愿的笑容来，“楚琴，我这几天伤了腰，你去做饭。” 既然已经决定跟着叶世宏一起回家，那楚琴肯定是想要和他结婚的，这才是头一回去未来公婆家，他们就使唤她干活，她心里能不憋屈吗？楚琴终于开始反抗，只是她的抗议是无声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茶杯，她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 牛荷花一见她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听说你家也是农村的，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小时候肯定没干活。怎么进了城，现在就不愿意干活了？” 牛荷花的声音特别聒噪，楚琴皱起眉，她不想哭，她只是不耐烦而已。楚琴沉默了许久，牛荷花也不甘示弱，终于，叶世宏站了起来。 叶世宏站起来的那一刻，楚琴的眼底是充满期待的，她以为他会帮自己说话，毕竟是他的父母不够尊重她，不够爱护她。 只可惜，叶世宏也没有站在她这一边。 “琴琴，我妈身体不舒服，你去帮帮忙。不用做太多菜，我们这么多人，够吃就行，别浪费了。” 叶世宏的声音淡淡的，过去她觉得这样的声音娓娓动听，可此时，她的眼神冷了，心也冷了。 再多的委屈还是没有说出口，楚琴自认为是一个得体的姑娘，她起身要去做饭，牛荷花突然把自己身上的花棉袄脱了下来，“把你身上的大衣换下来，做饭弄脏了，可惜。” 楚琴看起来很温顺，她乖乖地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又换上牛荷花的花棉袄。人靠衣装，此时楚琴扣好了棉袄的扣子，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打回原形似的。 牛荷花给楚琴指了个路，楚琴就去烧柴火做饭，回到暖和的屋里，牛荷花二话没说，套上了楚琴的红白格子大衣。 牛荷花这辈子还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呢，手臂是紧了点，腰身处也不够合身，可一穿上这大衣，牛荷花就觉得自己洋气了。楚琴烧柴火忙活了半天，还把菜放进了大锅里，炒着菜，愣是找不着盐巴，她只好跑回来问，却没想到牛荷花穿上了她的衣服。 这是什么人啊？居然死皮赖脸地穿着她的衣服满屋子转悠，那心安理得的模样，真是看得她憋屈！心里难受，可表面上，楚琴仍然温柔，“阿姨，您喜欢这衣服吗？喜欢的话，就给你了吧，我今天刚穿上的，跟全新的一样。” 牛荷花一听，终于露出了面对楚琴以来最温和的笑容，她脸上的横肉挤在了一起，虽是在摆手说不好意思，可身上的衣服却怎么都不舍得脱下来。 叶大成看不过眼，打发了叶霜霜去给楚琴找盐巴，人一走，他才沉下脸，“你别弄得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人家姑娘家头一次来，你把她的衣服都给扒了，像话吗？” 与牛荷花相比，叶大成的行事得体许多，此时他一数落，牛荷花“哼”了一声，“世宏，这多少钱？就当妈跟她买了。” “妈，琴琴说送你，你就收着吧，她不缺这么十多块钱。”叶世宏笑着说，“对了，我还没跟你们说，琴琴的工作调了，现在她在税务局的教科文处上班，是正式员工。爸，妈，琴琴的个人条件还是不错的，你们别总是瞧不起她，人家大姑娘家，难得来一趟，你们就给个好脸色吧！” 叶世宏在屋子里为楚琴说好话，而楚琴呢，她正捂着嘴蹲在屋外的杂草堆里吐。她的孕期反应并不明显，平日里跟个没事人似的，她一直不觉得这算个什么事，约的时间一到，她跑去做个流产手术，一切就都结束了。可是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闻到油烟味，她恶心坏了，蹲在地上吐了个半天，都快翻白眼了，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屋外多冷啊，楚琴委屈得很，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叶世宏出来一看，不由一阵怜惜，把她搂进怀里。 楚琴哭得一抽一抽的，小拳头往他的胸口上砸，“叶世宏，我对你这么好，从来没有做过对不住你的事情，将来你要是欺负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第二百三十八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二百三十八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琴是真的不舒服，可为了讨未来公婆的欢心，还是坚持着把这顿饭给做好了。 望着桌子上的四菜一汤，叶大成和牛荷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两个小的吃得很开心，一口一个“琴琴姐姐”，楚琴心中感慨万千。 过去她总想要找一个有本事的男人嫁了，可后来跟上一个有本事的老男人，她发觉原来她在挑三拣四的同时，人家也在考量她。碰了一鼻子灰之后，楚琴总算明白，多优质的男人都比不上她身边的这个。 叶大成和牛荷花对她不好，她也只能认了，毕竟叶世宏现在越来越有出息，又懂得知冷知热，她要是再不珍惜，那就太没有眼力见了。 跟着赵新民这么一段时间之后，楚琴虽然不常想自己的未来，可到底不是清白姑娘了，除了叶世宏，哪个男人这么好糊弄？在多重考虑之下，她觉得，还是叶世宏最好。 吃完饭，楚琴很自觉，站起来就要收拾碗筷，这下子牛荷花终于不欺负人了，摆摆手，“让世宏带你去村里逛逛，我来洗碗。” 楚琴一愣，放下了碗筷，她抿了抿唇，眼眶都红了，叶世宏牵起她的手，“我带你四处走走。” 山里夏天凉快，冬天更凉快，人一出门，刀子一样的冷风就往她脸上吹，楚琴裹紧了身上的花棉袄，来来往往的村民们看起来都很和气。 “世宏啊，这是你媳妇儿吧？长得真俊！” “你媳妇儿穿少了，这袜子可不保暖，快带她回屋去吧！” 大家都夸楚琴模样好看，叶世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看她冻得直哆嗦，他还是体贴地带她回屋，烧上了柴，给她取暖。下午叶霜霜和叶世磊去外面野了一圈回来，兴冲冲地表示嫂子人见人爱，小伙伴们都说刚才见到他们的嫂子，就像是见着天上的仙女似的！ 寒冷的冬日，朴实的村民们总算是给了楚琴一些心理上的慰藉。后来，叶大成和牛荷花终于不再给楚琴脸色看了，回去的时候还给面子地笑了笑，不冷不热地招呼她下回再来。 回家的路途特别漫长，先得坐牛车，到了县里还得搭上末班大巴车，折腾了一天，楚琴身心俱疲，一到家，她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躺在床上，睡下了。 楚琴早就睡下了，而这个时候，俞锦绣却在忙碌。 收拾好化妆品，俞锦绣陪着林清一起打烊，到了清玄街上，林清问俞锦绣要不要一起逛一逛。俞锦绣笑着摇头，“不去了，我还有点事情。” 林清皱皱眉，“锦绣，赵新民可不是好惹的，你真要去找他太太？” 林清是个生意人，生意人都精明，即便只是听俞锦绣简单地提了提赵新民和楚琴的事，她就能感觉到这个所谓的赵副局长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俞锦绣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她甚至还在赵新民的手下做事，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家，吃不了兜着走还是小事，就怕老谋深算的赵领导会在暗地里给她点颜色看看，到时候可真的是吃力不讨好。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亏大发了！ 林清很担心，俞锦绣却只是冲着她一笑，“我有这么傻吗？林清，我不会和他硬碰硬的。只是楚琴做了这么多的‘好事’，我要是还纵容她，那就活该吃亏了。” 楚琴做了多少缺德事，光是听俞锦绣和詹妮口头上说说，林清都觉得头疼。这个社会上真有这样的人吗？总是损人不利己，好像只要看见人家倒霉，她这辈子就值了似的！过去俞锦绣也懒得跟她计较，毕竟楚琴做了这么多事，到了最后也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已，没什么杀伤力。可是，前段时间，楚琴愈演愈烈，甚至打算伤害俞锦绣的家人，这就没办法再姑息她了。 林清知道俞锦绣只要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回头，她的所有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于是分别之前，林清只是提醒俞锦绣注意分寸，一摆手，就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了。 俞锦绣知道赵新民家在哪里，更知道他今天要开会，一时半会回不来，她还查过，赵新民的太太范婉萍平日里也不闲着，夜生活丰富得很，说是要去跳舞，八点半之后才会回家。因此，当敲响赵家的门时，她成竹在胸。 敲了两声门，屋子里就有人答应，“来了来了！” 门一开，俞锦绣便露出了礼貌的微笑，“阿姨，婉萍姐在吗？” 保姆一见俞锦绣称呼得这么亲昵，就猜她肯定是和范婉萍一块跳舞的朋友，二话没说就迎她进门。听见动静，范婉萍也出来了，她穿着一件真丝睡裙，一副官太太的做派，“谁啊？这么晚了。” 俞锦绣一点都不客气，走到范婉萍面前，“婉萍姐，我是为赵副局长的事来找你的。” “新民不在，单位开会，你十点后再来。”范婉萍警惕地看了俞锦绣一眼。 俞锦绣微微一笑，“我知道。” 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范婉萍冷着脸，“郑婶，你先带芝芝去玩。” 范婉萍和赵新民有一个女儿，不过五岁而已，这孩子长得可人，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冲着俞锦绣直笑，俞锦绣刚想揉揉孩子的小脑袋瓜子，范婉萍立马拔高了声调，“我让你带芝芝出去玩！” 郑婶不敢怠慢，赶紧带着孩子出门了。 孩子一走，范婉萍看起来冷静了一些，她整理好衣襟，将自己烫得时髦的头发拢了拢，“你不是赵新民在外面的第一个女人，也不是唯一一个，所有，不要妄想来和我谈条件，我不可能给你让位。识相的就赶紧回去，我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否则，赵新民也不可能放过你。” “赵太太，你误会了。”俞锦绣抿唇，笑了起来，她看着范婉萍，淡淡地说，“我不是赵副局长在外面的女人，他是我的领导，过去，我敬重他。但同时，我可怜你，他和单位里一个叫楚琴的女人勾勾搭搭，想来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俞锦绣开门见山，范婉萍面不改色，这时，俞锦绣才意识到，对自己的丈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女人，并不少见。 第二百三十九章儿女双全该多好 第二百三十九章儿女双全该多好 俞锦绣淡淡地看着范婉萍，这女人美得大气，其实她今年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容颜未老，气质逼人，气势也是逼人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能够不动声色，不就是因为早就已经习惯了赵新民在外边的胡作非为吗？对她而言，男人偷吃很正常，只要懂得回家就好了。 “新民身边围绕着不同的女人，你说的那个楚琴，我不在意，也没有这闲工夫去在意。聪明人很多，你肯定是其中一个，不过，这位女同志，不管你和那个叫楚琴的有什么私人恩怨，都不可能借我的手来解决她。”范婉萍笑了笑，唇角的弧度堪称完美，她伸出手，朝着大门的方向，对俞锦绣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得知了俞锦绣的来意之后，范婉萍就没把她放在心上。想来大概是赵新民又看上了单位里哪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眼前这个女人跟那个小丫头有过节，于是想要借她的手，好好治治那个小丫头。 开什么玩笑？她范婉萍怎么可能被人家当枪使？ “你丈夫在外面做出这种事情，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俞锦绣抿了抿唇，下巴微微扬起。 范婉萍漫不经心，突然就从自己睡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将烟夹在两根修长纤细的手指之间，她客气地问了一句，“不介意吧？” 那是之前在友谊商店看见过的进口烟，在这年代，抽烟的女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俞锦绣还是第一次见到。 范婉萍的指缝之间夹着烟，深吸一口，吐气时一个个烟圈在俞锦绣的面前缭绕，她面不改色，只是笑了笑，“婉萍姐，你这么美丽有韵味，当初肯定也是被人家争着抢着追求的，赵副局长比你年长十几岁，明明已经是捡到了个宝，可还是不老实，不懂得珍惜你，你都不在意吗？” 俞锦绣的声音很清冽，在范婉萍的耳畔流淌着，她突然想起自己和赵新民结婚时的场景。她当初也是惹人艳羡的，大家都说她比西方童话故事中的公主还要幸福，从一个普通的学生摇身一变成了副局长的女人，那可真是万里挑一的好福气。 她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在婚后，她一心为赵新民付出，她愿意为了他洗手作羹汤，却没想到，当她忙得灰头土脸的时候，他在外面已经有了另外的女人。 范婉萍一哭二闹三上吊，她牺牲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却什么都没得到，这难道值得？范婉萍心里难受，她便去威胁赵新民，她说，如果她去单位告发他，他的官职肯定不保！可是当时，他只是阴沉地一笑，他说，如果真要放弃副局长夫人的头衔，她大可以去试试看。 彼时她女儿刚满月，她换好了衣服要去税务局，听见孩子的哭声时，却突然却步了。 她的日子过得多好啊，要什么有什么，在所有的女人都得在家里洗衣做饭带娃的年代，她可以优哉游哉地看着保姆为她处理一切，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见她犹豫，赵新民搂住她，温柔地告诉她，从今往后，她不要理会他在外面如何胡闹，而他答应，无论如何，一定会回家。 一定会回家，这是赵新民的承诺。 范婉萍也没闲着，在那之后她就让自己活得舒舒坦坦，赵新民从来不过问她去了哪里，花了多少钱，夫妻俩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相处模式，总而言之，只要她不出去乱来，他就会由着她挥霍任性。既然如此，她何必再给自己心里头添堵？ 掐灭烟头的时候，她的回忆戛然而止，看着俞锦绣，范婉萍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冰冰的微笑，“他玩他的，我玩我的，他外边的女人总有一天会打哪儿来滚回哪儿去，我甚至懒得知道她姓甚名谁。” 说完，范婉萍就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这些年，她很少回想起与赵新民的过去，那些伤痛是隐藏在她心底的，即便她什么都没有说，即便她表现得刀枪不入，但只要是血肉之躯，就会感觉到疼痛。 俞锦绣的到来撕开了她心底的伤疤，在这大片模糊的血肉中，她有些无力。 范婉萍淡淡一笑，请俞锦绣离开，她的声音很平静，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是在嘲笑俞锦绣才是那个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感情哪有什么天长地久？只是在最激情四射的时刻各取所需罢了，等新鲜感和刺激的感觉逐渐消失的时候，所谓的感情就会归零。 范婉萍对爱情的看法很消极，她甚至想要嗤笑爱情是只有年轻又天真的女同志才会信奉为真理的玩意儿，“我看你说的那个楚琴挺聪明的，趁年轻，靠自己的肉体换点钱花花，反正将来都是要嫁人的，之前多跟几个男人，也不亏啊。更何况，像赵新民这样的男人，或许还能当她的老师，给她传授传授人生哲学。” 范婉萍心不在焉的，她想着晚上得让郑婶再给自己炖一盅燕窝。上回别人送来的燕窝还够吃吗？快过年了，那些等着送礼的人也不知道会奉上什么稀奇玩意。 范婉萍看着俞锦绣走到门边，盯着她换鞋时从容的姿态，正想问这靴子是从哪里买的，俞锦绣突然漫不经心地开口。 “婉萍姐真看得开啊，但是，如果赵副局长在外面的女人怀孕了，还想要生下个儿子过来和你抢赵太太的位置，那你还能这么淡定吗？”俞锦绣冲着范婉萍笑，眼底带着几分意有所指的深意，她眼睁睁地看着范婉萍脸上的神情由镇定变为慌乱。 赵新民在外面的女人怀孕了？这怎么可能？他有芝芝啊，他已经有芝芝了啊，拥有一个如此贴心的小棉袄，难道还不够吗？ “在单位的时候，赵副局长总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只有一个孩子，如果儿女双全该多好，也不知道楚琴能不能满足他这么一点小小的期盼。对了，后天楚琴要去市医院做检查，她想要看看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很健康。虽然现在也查不出什么来，但初为人母的心情，你肯定是能体谅的吧。” 说完，俞锦绣笑了笑，转身离开赵家，还顺便帮范婉萍把房门给带上了。 第二百四十章随遇而安 第二百四十章随遇而安 不久之后，詹妮就要离开雅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俞锦绣心中有不舍，但更多的却是美好的祝愿，如果这一世，詹妮能将自己和谢运的婚姻经营好，那她就放心了。 或许是真的就要分别的缘故，詹妮总是和俞锦绣待在一起。有时候她们只是自己看自己的书，可只要同在一个地方，心总是踏实的。 与俞锦绣认识多久了？詹妮自己也说不清了。这么些年，她们总是陪伴在彼此的身边，她们的经历几乎可以说是共享的，詹妮甚至觉得，只要是俞锦绣的喜怒哀乐，肯定能牵动她的心。有人说女同志之间的友谊是很奇妙的，希望对方过得好，却不希望对方过得比自己好，可如果说这句话的人跑到詹妮和俞锦绣面前试图证实这话的真确性，是一定会失望的。 “锦绣，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起过周志方吧。”突然之间，詹妮提起了一个在她的心底几乎都快要生锈的名字。 俞锦绣微微一怔，“怎么突然说起他了？” 詹妮低下头，目光有些迟疑，许久之后，她仿佛鼓足了勇气，说道，“我一直以为我和周志方是不可能的，可是我昨天才知道，原来为了我，他和他爸妈吵过也闹过，他还说想要和我去外地发展，顺便带上我妈一起。” 詹妮并没有把结婚当作是必然要完成的人生大事，可如果真要结婚的话，她希望可以带着张美燕一起嫁入男方的家里。这要求在很多人听来太不可思议，可詹妮有自己的坚持，张美燕为她牺牲了太多，如果结婚之后她必须要把自己的母亲抛下，那她宁愿不嫁。 詹妮很少对人说起自己的要求，谢运是一个，周志方也是一个。对于她唯一的要求，谢运是欣然接受的，可她没有想到，就连一向潇洒外放的周志方也愿意顺服她的心意。 詹妮喜欢过周志方，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和周志方之间会有一个结果。因此，在她得知周志方也为这一段甚至没有开过花的感情而努力过，她不是不怅然。 俞锦绣不想指责詹妮的不是，毕竟在感情中，她也是无能为力的一方。紧紧地盯着她，俞锦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抢了先，“锦绣，我都快要结婚了，现在和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给你心上添堵的。” 詹妮皱了皱鼻子，很娇俏，变回了那副随遇而安的模样。 “我是想说，人生在世，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你又没有我这么大的精神负担，既然明明能和程廷在一起，为什么不呢？” 这句话一直在俞锦绣的心底回荡着，直到夜深了，詹妮离开了她家，她还是在想这句话。 本来以为程廷离开之后，她会安心一些，毕竟他的存在总是在提醒着他们两个之间的未完成的可能，可是现在，他真的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她却经常想起他。 詹妮说，人生在世，得学会珍惜当下。 一幕一幕情景如同老电影一般在脑海中闪过。 她想起第一次坐在他车后座时，她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手，和他带着戏谑的笑意。 她想起制钉厂的同事们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她的头上，他告诉她要勇敢一点，她却没有听话，最后，见她不作为，他直接站出来，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她的对象。 她想起父亲想要打她时暴怒的神情，还有程廷挡开他时坚毅而又果决的眼神。 她还想起很多时刻，那样的时刻太寻常了，却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特别。 俞锦绣知道自己并不完美，上一世她将日子过得这么糟糕，难道再活一世，她就能活出截然不同的风采吗？她也会忐忑，她也会迟疑不前，她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怯懦。可是，每到这样的时刻，程廷总是会出现。前方是太宽阔的一条道路，她并不是无知者无畏，有时候她也想要后退，可后退的时候，他总是会抵在她的正后方。 俞锦绣突然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那天在电话里，程廷说过的，将显市的各种事务处理完毕只需要一周的时间，一周之后的周日，他会回来。 也许到时候，她会去接他。 想到这里，俞锦绣突然有些期待，她走到沙发前边墙壁上的日历面前，撕下了一张。 转身回屋的时候，有人在院子里嚷着，“锦绣丫头，外面有人找！” 陈婉妹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突然把脑袋往外一凑，“这么晚了，谁找啊？” 俞锦绣踮起脚尖看了看，透过窗户，她看见院落里有人站在那里。仍旧穿着像老学究，仍旧是一张不疾不徐的臭脸，俞锦绣笑道，“是詹妮的对象来了，他一定是来接她的。” 陈婉妹“哦”了一声，“可詹妮都回家了啊！” “我去跟他说一声。”俞锦绣打开房门，匆匆出了院子。 天气愈发冷了，呼吸时哈出的气就像是一团又一团迷雾。俞锦绣走到谢运的面前，已经冷得双手冰凉，“谢运，詹妮已经回去了。” 谢运不吭声，俞锦绣还有些奇怪，沉默着看了他一会。 “锦绣，你告诉我，詹妮心里是不是有人？” 俞锦绣的眉心紧了紧，“詹妮心里的人，不就是你吗？” 谢运不耐烦地撇过脸去，“刚才你们那个叫楚琴的朋友都来找我说过了，她说詹妮喜欢的人叫周志方，他们过去处对象，就是因为那男的家里不肯，两个人的事才黄了。锦绣，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如果真的拿我当朋友，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詹妮心里是不是一直有那个人？” 谢运是个死脑筋，楚琴找他说了这么一通话之后，他居然还能想到跑来找俞锦绣，倒已经算是个很大的进步。俞锦绣估摸着上一世楚琴肯定也是这样做的，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出国之前他对詹妮百依百顺，到了荷兰之后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上一世詹妮回家探亲的时候说起谢运，只怪他没有良心，把人骗到手就不心疼她了，可现在想一想，原来早在那个时候，楚琴就已经开始默默地破坏别人的人生。 想到这里，俞锦绣长吁一口气。 好在这一世谢运懂得来找她，这说明他打心眼里信任她，说明她说的话，谢运多多少少是能听进去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非她不可 第二百四十一章非她不可 “谢运，你们都要结婚了，詹妮心里装着的人是谁，你现在才来问我吗？” 俞锦绣紧紧地盯着谢运，坦然而又温和。 谢运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次回来，他想要来看看奶奶，奶奶说要给他介绍一个姑娘，而他也正好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于是，他就接受了这样的提议。本来他没把婚姻放在心上，娶谁都是过日子，没什么特别的，可这样的想法在真正与她相识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认识詹妮之前，他不在意是否结婚，也不在意与谁结婚，可在与詹妮相处之后，他非她不可。 “詹妮的性格，我们都清楚，平时看起来好像很有主见，可到了关键时刻，她就像一杯温吞水。这样的一杯温吞水，你要是愿意一直温着，她能感觉到的。谢运，如果詹妮不喜欢你的话，那她绝对不会委曲求全。” 詹妮是喜欢谢运的，这一点，俞锦绣可以从她的取舍中看出。 詹妮不是不喜欢他，却又很糊涂，有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需要的究竟是什么。俞锦绣是劝谢运静下心来，只要愿意用心去感受，他不可能感觉不到詹妮的态度早就已经在若有似无之间产生了变化。 人这一生只能喜欢一个人吗？并不是这样的。与周志方在一起时的快乐无法比拟，可当她全心全意依赖着谢运的时候，这样的感觉，谁能说与爱无关？ 谢运迷糊了，他低着头，用后世的一句流行语来说，俞锦绣跟他说的这些话，明显超纲了。 “反正我得跟你说，詹妮和周志方也就只是认识没多久而已，她很清醒，知道和他没可能，就没和他发展下去。谢运，如果你非要去听小人说的话，非要编排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到詹妮的头上，那就是你自己太傻了。” 这下子谢运听明白了，“小人？她说是你们的朋友啊。” “我呸！”俞锦绣翻了个白眼，“她才不是我们的朋友，她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还想要去找别人的麻烦，真是做梦！” 谢运在考量俞锦绣说的话，他也想要做一些取舍。 今天他是第一次见到楚琴，那小姑娘跑到他家门口，说了一通话，一会儿表示詹妮不安于室，一会儿又添油加醋地将詹妮和周志方交往时的细节一一说给他听了。一开始，谢运火冒三丈，可现在冷静下来，他不由在想，楚琴是待在詹妮和周志方的床底下偷听吗？ 真是荒谬！这小姑娘说出来的话全都是污言秽语，他居然还真的信了！ 谢运越想越火大，非要向俞锦绣讨个楚琴家的地址，“她在外面说这么难听的话诋毁詹妮，我决定不能这样放过她！” “可你刚才不是差点信了吗？”俞锦绣轻笑一声，“别忙活了，明天早上在市医院有一出好戏，到时候记得去看看啊。” 俞锦绣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的光芒，与过去的清冷如水截然不同，此时的她，看起来倒像是一只小狐狸。 谢运回去的时候，一颗心算是落了地，只是躺在床上辗转的时候，他还是琢磨着一个问题——楚琴为什么要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楚琴为什么要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可出来混，迟早都是得还的，平时总是想要找人家麻烦，现在麻烦找上门了，也由不得人。 楚琴睡醒的时候，腰酸背疼，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又揉了揉疼得发晕的脑袋，从屋子里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怎么了？头还疼呢？”楚秀红帮楚琴拿了一条温毛巾，递到她的手上。自从楚琴出息了，楚秀红就格外有眼力见，这几个月来，她将楚琴照顾得体贴周到，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家。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楚琴每次带好多稀奇货回家的时候，总是会说这是朋友送的，对于这一点，楚秀红从来不干涉，楚琴在外面交了什么朋友，她哪管得着啊？只要这些好东西能连带着让她的子女享享福，那就够了！ 此时楚琴靠在桌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极其无力，楚秀红走了过来，笑着打趣，“过去我们都说总是头疼肯定得生儿子的，要不是琴琴和世宏还没有办喜事，我还真以为你肚子里有一个大胖小子啦！” 话音未落，楚琴“腾”一声站了起来，她的目光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还略带几丝凶狠，“姑姑，你不要乱说话！我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怀孕？” 楚琴向来斯斯文文，谁都没有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此时看着她进屋去换衣服，楚秀红还心有余悸，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抱怨道，“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吗？” 王林石迅速地吃完碗里的粥，拿手背擦了擦嘴，冲着楚琴屋里看了一眼，“你也是的，祸从口出有没有听过？要是让人家听说你侄女儿怀孕了，你看看她以后还嫁不嫁得出去！” 人言可畏的道理，楚秀红也不是不懂，她收拾着桌子，碗筷碰撞的时候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边没好气道，“我出去说了吗？我只是在家里说而已，凶巴巴做什么啊？不就是找到一份好工作了，还真的牛哄哄起来了！” 楚秀红对着楚琴的屋里瞎嚷嚷，过了半晌，楚琴打开了房门，楚秀红吞了吞口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楚琴低着头，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慢条斯理地丢下一句，“姑姑，我不是有心的。” 说完，楚琴就出门了，楚秀红在她的身后叨叨着，“裹成一个粽子一样，做什么啊……办公室里哪有这么冷！” 楚琴的确从来没有对楚秀红发过脾气，后来回屋换衣服的时候，她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楚秀红不就是嘴巴臭了点吗？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呢？ 楚琴心里清楚，她是心虚啊。 一会儿得去医院做手术，手术之后，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得跟叶世宏在一起了，他们可以结婚生子，这辈子，永远都不分开。 她只希望一切顺利。 第二百四十二章恶语伤人六月寒 第二百四十二章恶语伤人六月寒 这年代预约做流产手术的，一年到头都没几个。因此，当楚琴入院之前，护士们议论纷纷。 她们有人说楚琴肯定是遇人不淑，有人说她也命苦，丈夫坐牢去了，她一个人带着这孩子，怎么养？有人说她嫌贫爱富，因为对象给不了她更好的生活，因此决定打掉自己的骨肉。有人更离谱，直接摆出了所谓的事实证据，说她不是正经女人，这些年出卖自己的身体赚了不少钱，却不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是哪位恩客的。 楚琴走到护士站的时候，实在没有办法忽视这样的言语，她铁青着脸，对护士说道，“我要入院。” 这会儿的流产手术还不普遍，入院之前得先检查，确保病人是健康的，以免在手术过程中造成意外的伤害。 楚琴将住院介绍信放下，等护士确认，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带着几分不可一世的清高，几个护士年纪还轻，这会儿也不敢多说话，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没有露出半分怯懦，这病人的身份背景或许不一般，谁都不会轻易得罪她。 “行了，这位同志，你可以跟着我去病房。” 一位小护士从护士站后面走了出来，楚琴一个转身，刚要跟着她往病房走，脚步却突然顿住了。仿佛在非常无奈，楚琴慢悠悠道，“甜言与我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你们都是念过书的，有知识有修养的年轻女同志，请不要在背后议论病人的隐私。”眼看着护士们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楚琴心里痛快，又补充了一句，“那些猜测都是不属实的，我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下作。当然，如果你们非要颠倒是非黑白，我也无话可说。” 从来到医院到住进病房，再到正式手术之前的各项检查，楚琴都是面不改色的。验血的时候，她不紧不慢，针头扎进手臂，她连眼皮子都不带动一下。量体温的时候，她微笑道谢，目光澄澈，姿态闲适。医生来到病房提醒她手术后的各种注意事项时，她的对答也是不卑不亢，仿佛一个坐在课堂上认真听讲的孩子一般，虔诚而又严谨。 “这位同志，你的血压和体温以及各项指标都正常，下午三点就可以安排手术了。” 医生和护士离开，她一个人留在偌大的病房中，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病房是赵新民托人给她安排的，即便他们的关系维持不了多久，可该做的事情，他还是会安排周到。 让楚琴怀孕并不是他的本意，起初赵新民还有些慌乱，他以为楚琴会拿这个孩子来要挟自己，殊不知她也早就已经腻烦了这样见不得光的关系。在一次诚恳而又深切的对谈之后，他们一致决定，打掉这个孩子。 术后所需要的营养，他会提供，他不仅会将楚琴的生活安排得极好，还会给她一笔钱，听说分房的指标正在商议之中，赵新民甚至保证，如果楚琴可以将这件事情了结得无声无息，他会在分房的时候优先考虑她的需求。 赵新民是个什么样的人？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他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没想到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经过这一次的惨痛教训之后，他大概是老实了。也许她倒是干了一回好事，将收心之后的赵新民给赵太太送了回去，楚琴自嘲地想着，竟逗乐了自己，傻笑了几声。 靠在病床上，其实，楚琴并不是不害怕，她安静地等待着那一时刻的到来，总想着波涛即将平息下来，这样一来，期待战胜了恐惧。 再坚持最后一刻，只要闯过这道难关，她立马就会成为好汉了，楚琴只能保持乐观。 在手术时间到来之前，她眯着眼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个护士隔着病房外的玻璃小窗偷偷看了她一眼，又匆匆跑回到护士站去。 “她居然睡着了，真是了不起啊！哪个女同志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是哭天抢地的！” “睡着有什么奇怪的呀？刚才看她不动声色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女同志是个狠角色了！我还真是佩服她，孩子都快要被她杀死了，还不慌不乱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就是来医院休养保胎的呢！” “她说恶语伤人六月寒，也许人家根本就没有做什么缺德事，你们也积积口德好不好！其实，她肯定也不容易的，如果不是无可奈何，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舍得打掉自己的孩子，更何况，她还这么年轻！” 议论纷纷，楚琴自然听不见，大家说着说着，也觉得没劲，也许这病人根本就只是个可怜人而已啊！女人何苦要为难女人呢？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个小护士围在一起，思来想去，就已经脑补出一出苦情剧，楚琴是一个不被名门世家接受的贫穷小女孩，与世家贵公子相爱相惜，却没想到孩子是怀上了，人家居然把她给抛弃了！现在她能有什么办法？她自尊自强，不屑于死缠烂打，于是直接去了医院，与这个无缘的孩子道别。 这样说来，她们对楚琴的同情多了几分，正议论得沸沸扬扬，突然有高跟鞋跟踩踏在走廊地面上的声音响起。来的是一个气势汹汹的女同志，她高挑而又女人味十足，与这个时代的艰苦朴素风格格格不入，实在是妖娆至极。那人风风火火，直奔护士台而来，纤细的手指弯曲起来，重重地敲了几声，“楚琴在哪里？我找楚琴？” 范婉萍的气势，没几个人能抵挡，尤其是眼前这些小护士不过是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学生而已，哪招架得住她的强势逼问？大家一下子就乱了，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这位女同志，我们不能让你进去。这病房可是私人地方，你不能擅自闯入的！” 小护士有些乱了，下意识看了看楚琴的病房，范婉萍冷冷一笑，“她想要给我丈夫生孩子，我还不能去看看她了？” 说罢，她一个转身，大衣裙摆飞扬起来，走到楚琴的病房门口，直接破门而入，像是要去打人似的。 “这是什么情况？这女同志的丈夫被人抢了！” 站在原地的护士们面面相觑，而后义愤填膺，心里头生出几分被欺骗了感情的错觉。 那位看起来像朵白莲花的女同志怀的孩子是有妇之夫的？太不要脸了，这有什么好阻拦的，活该她被打！ 第二百四十三章怨气 第二百四十三章怨气 范婉萍走进病房的时候，楚琴正闭着眼睛休息。 她仔细看着楚琴的脸。 多标致的脸蛋啊，看起来文文静静，招人疼极了。明明看起来纯白无瑕，可心思却毫不纯净，若是她只是心甘情愿做赵新民身边的女人，范婉萍也就忍了，可她的心气太高了，她想生下孩子，直接做赵太太！ 多年积攒下来的怨气在胸口涌动，范婉萍面无表情地看着楚琴，而后，走上前去。 楚琴睡得不深，迷迷糊糊间听见脚步声，她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色不善的女人。楚琴本能地反感这样的女人，皱皱眉，她说，“这是我的病房，请你出去！” 话还没说完，嘴角突然漏风了，楚琴没想到那女人一个抬手就直接拿巴掌往她脸颊招呼。范婉萍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力气去打楚琴，此时，楚琴立马就用双手撑着病床，坐直起来，“你疯了！你为什么打我？” 楚琴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她习惯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殊不知她此时这般似水的温柔只会让范婉萍想起赵新民对自己的不公。范婉萍瞪着楚琴，委屈的泪水早就已经在多年前随着心一起死了，此时，她眼底的只有满满的嘲讽。 “不是很爱勾搭男人的吗？不是想要生下孩子做赵太太吗？我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范婉萍一只手揪着楚琴长而浓密的黑发，一只手左右开弓在她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巴掌印。打得疲倦了，范婉萍觉得不解气，直接腾出一只手脱下自己的高跟鞋。 细鞋跟尖锐而又锋利，楚琴瞪圆了眼睛，瞳孔里只留下一道疾速的影子。 范婉萍爱运动，爱舞蹈，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的美感，此时将所有的力量幻化成怒意，楚琴根本就招架不住。反应过来的时候，楚琴只觉得自己的眼角一阵刺痛，她猛地捂住眼，感觉黏腻的鲜血在指缝间缓缓流下。 楚琴终于慌了，她猛地扯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范婉萍死死地抵住她的去路，“还生不生了？我不来找你，你倒是以为我好欺负。想要生个孩子逼迫赵新民和我离婚？楚琴，你倒是会算啊。” 鲜血流淌在指尖，陷进指甲缝里，楚琴哭了，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没有！我今天是来医院做人工流产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护士和医生！我根本就不想嫁给赵新民，我有对象的！” 或许是楚琴哭喊的样子太狰狞狼狈，范婉萍的神情突然平静下来，她冷冷地看着楚琴，仿佛在质疑这个人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有分假。在她沉默之际，楚琴用瘦小的身子撞开她，向病房外跑去，却没想到只跑了两步，就有一双皮鞋映入眼帘。 这双鞋子很普通，甚至边沿都被磨破了，可楚琴却记得，这是叶世宏最喜欢的鞋子，因为，这鞋子是她送的。 脑海中像是炸开了一个手榴弹，纷飞的脑细胞一片混乱，鲜血直流，楚琴忘了捂住自己的伤口，她低着头，直直地盯着那双皮鞋，以及皮鞋边上的两双沾满泥土的破棉鞋。 是牛荷花开口打破这片沉寂的。 “哪来的不要脸的野东西，怀了别的男人的种，还妄想嫁进我家里来？我呸，这么不知廉耻的破鞋，我还是第一次见！”牛荷花张开嘴嚷嚷，她制造出的动静几乎可以将整个医院的人引到这病房来，至少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将脑袋钻了进来。 多少人张望着，只想要看看这一场好戏，而楚琴已经无暇顾及这一点，因为，此时她只将自己的所有注意力投在叶世宏的身上。 叶世宏站在她的面前，脊背直挺挺的，他的眼底黯然无光，仿佛并不愤怒，只是显得木然而已。 “是你？是你把他们叫过来的？”楚琴突然像发了疯一样跑去抓住范婉萍的肩膀，她用力地摇晃范婉萍，原来她的力气并不小，此时所有的惶恐与难堪化为最后的力气，那是她恼羞成怒之下唯一可以为自己做的事。 楚琴直直地摇晃着范婉萍，却发觉对方不怒反笑，范婉萍勾着红唇，看着楚琴，“既想要靠老男人养着，又想要找年轻小伙子娶你，哪来这么便宜的事儿啊？” 范婉萍歪着脑袋，一脸戏谑，楚琴抬起手就想要打她，手掌没落下，被人紧紧攥到手心。 叶世宏沉着脸，紧紧拽住她的手腕，他重重地甩开她的手时，楚琴没有站稳，往后猛地一跌。 范婉萍捂着唇，发出一声惊叹，“小心一点啊，这肚子里怀着赵副局长的儿子！” 楚琴跌倒在地，腹部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缓缓收紧，一股剧痛袭来的时候，她亲眼看见自己的病人服被鲜血染红。 叶世宏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就是一个正巧路过的陌生人，他没有想过，他心中最纯白无瑕的楚琴居然是这种人。 她缺钱吗？他可以帮她。她缺工作吗？现在他得到了机会，往后有无法估量的前途，他可以养她的。本来他们可以过得很好，可现在，一切喧闹戛然而止，他发觉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她。 楚琴的眼中流露出脆弱，她用带着哀求的眼神与叶世宏对视，叶大成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隔空的交流。 “世宏，这种人配不上我们叶家！以后如果你再和她有半点关联，爸爸就是死了都不会瞑目！” 死了都不会瞑目，楚琴痛苦地闭上眼，原来身体上的疼痛根本就不算什么，最痛的，终究还是她的心。 叶大成拽着儿子的胳膊，生怕他会心软，叶世宏无力地点了点头。 周遭一片宁静，楚琴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剧烈地跳动时，脚步声也响了起来。 楚琴睁开眼，她略带期待地看着叶世宏，她想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殊不知此时此刻自己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可即便如此，楚琴还是没有死心。 叶世宏向来都是最疼她的，也许他可以原谅她一次，至少等手术之后再做决定。 楚琴并没有全然放弃，可就是在这最后的期盼之中，叶世宏毅然决然地了结了这段关系。 “楚琴，我们玩完了。” 抬起眼，迷茫地看着叶世宏，楚琴觉得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无情的男人了，他就像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手起刀落，她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楚琴突然笑了，竭尽全力地笑了起来，而后直接晕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第二百四十四章她也曾是一颗珍珠 第二百四十四章她也曾是一颗珍珠 范婉萍是在医院门口碰见俞锦绣的。 她化了淡妆，看起来神采飞扬，高挑的身材将一身简单的风衣驾驭得很好，举手投足之间，她的自信光芒无法掩饰，早就已经呼之欲出。范婉萍很奇怪，与楚琴相比，俞锦绣的条件太优越了，这么优越的条件，又何必把那个算不上她对手的人放在眼里？ 楚琴选择了一条死胡同，越往胡同里走，她越是没办法回身。其实俞锦绣根本就不用策划这么一出大戏的，可她非要置人于死地，范婉萍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婉萍姐，看你红光满面，刚才的桥段一定非常精彩。”俞锦绣在范婉萍面前站定，风很大，她把头发束在脑后，没有一丝凌乱。 她自在而平静的样子怪刺眼的，范婉萍轻嗤一声，懒洋洋道，“我这回还真是大意，居然被你当枪使了，忙活了大半天，原来那丫头根本就没打算把孩子生下来， 小姑娘，你这是算计我呢？” 范婉萍漫不经心地把话说完，却发觉俞锦绣连眼皮子都不带动一下，她好看的眉皱了起来，俞锦绣果真知道楚琴压根没想生下赵新民的孩子！ 冷风吹来的时候，范婉萍的脸颊都发涩了，她一动不动地站在俞锦绣的面前，用略带威胁的语气说道，“赵新民是你的领导，你跑到我面前胡说八道，就不怕他找你麻烦？我是没上过班，但听人家说，在单位里被领导穿小鞋的滋味可不好受！” 范婉萍一点都不觉得俞锦绣会在意赵新民如何对付她，果不其然，即便受到若有似无的有些，俞锦绣也只是莞尔一笑，将目光落在她染着酒红色蔻丹的指甲上，“婉萍姐，我承认自己没有说实话，楚琴做了太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想要趁这个机会教训她，却又不愿意自己出手，这才劳烦你了。对于这一点，我很抱歉，可凭良心说，刚才打她的时候，你心里难道不痛快吗？我看你的指甲，都掉色了，想必刚才的那一场大战，你大获全胜。既然如此，我们就扯平了，这是我们俩的秘密，谁都不要告诉赵副局长，好不好？” 俞锦绣的唇角噙着温柔的笑，虽然是在审时度势，可却是带着商量的语气，她站在一个相对平等的立场上与范婉萍交涉，没有恳求，也没有颐指气使，她只是在表达事实而已。 事实是，范婉萍憋屈了这么些年，以为自己早就已经练就一身的铜墙铁骨，早就已经刀枪不入，可看到楚琴的时候，心里还是会难受。毕竟很多年前，她也像楚琴一样，一副岁月静好的温和模样，不管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总之现在的楚琴，看起来平和美好。可反观她呢？在婚姻中，这么多年的背叛和心底隐藏的怨恨早就已经将她逼成了遭人厌弃的鱼眼珠，她哪里甘心？ 毕竟，她也曾是一颗珍珠。 在范婉萍沉默的时候，俞锦绣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婉萍姐，我不是存心害你难受的，既然你打过了，也发泄好了，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吧。” 俞锦绣没有劝范婉萍看开一点，她知道，如果范婉萍看不开，这些年还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就是因为太看得开，所以赵新民就更加无法无天，也许范婉萍是拿他没办法的，但俞锦绣一直在想，如果她能给他们的婚姻设置一个底线，一切会不会朝好的方面发展？真没办法的话，也许她能重新开始。 到底是没有这么深的交情，当范婉萍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时，俞锦绣没有说太多。 俞锦绣只是笑了笑，和范婉萍道别。 “你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范婉萍在后面没好气地说。 俞锦绣几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站在身后，望着这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范婉萍叹了一口气。 心里有委屈，就得说出口，谁要是惹着她了，那就坦坦荡荡地去教训人家，俞锦绣是这样的。可她呢？她一味地忍耐，一味地逃避，而后眼睁睁地看着境况变得愈发糟糕，到了最后，她无能为力。 范婉萍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只是觉得，或许的确应该好好和赵新民谈一谈了。 范婉萍的身影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最后一抹明艳的痕迹消失的时候，俞锦绣已经到了住院部。 病房里冷冷清清的，楚琴止不住地发抖，她可以感觉到冷风直直地往自己身上吹。然而这一刻，她还没有醒来，她在做一场梦。 梦里，她走进一个冰冷的屋子，屋子里头什么都没有，所有的家具都是用白布盖着的。她觉得瘆得慌，使劲地去扯白布，白布落下的时候，崭新的家具让她眼前一亮。她打开灯，这才发觉这个屋子是崭新的，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房子吗？楚琴这样想着，一张照片落入眼帘。在茶几上摆着一张照片，她和叶世宏挨在一起，甜蜜而又温馨，楚琴喜极而泣，她意识到原来这是她和叶世宏的新房！ 突然，有人从身后紧紧搂住了她，那人的双手圈住她的腰，楚琴开始笑。她笑着转身，想回以叶世宏一个拥抱，却发觉，抱着她的人，不是他。 那人是赵新民，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阴冷的精光，“是你跑去我太太面前胡说八道的？她打你了？打死你都不为过！” 楚琴哭着否认，慌不择路地往后退，却突然撞上一个人身上。 楚琴抬起眼，眼前的人是叶世宏，她一阵欣喜，本以为他会保护自己，没想到他只是冷冰冰地说，“楚琴，我们完了。” 楚琴泪流满面，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猛地睁开眼，楚琴看见俞锦绣就站在自己的病床前。俞锦绣抿着唇笑，仿佛幸灾乐祸，那姿态，不就是觉得大快人心吗？ “我的孩子……” 楚琴下意识轻抚自己的小腹，俞锦绣淡淡地开腔，“没了。” 一声惊雷，楚琴混混沌沌，吓得一哆嗦，转过眼，窗户大开，狂风肆虐，她将自己的被子裹紧，“俞锦绣，你是不是人？我这是小月子，没养好身子，以后要出大事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痛定思痛 第二百四十五章痛定思痛 腹中的孩子不能要，这的确是楚琴自己做的决定。 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楚琴也很慌张，到底是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女孩子而已，她的心思再狠毒，也不可能镇静自若地将这个消息消化。 她一个人待着，工作的时候在考虑这个问题，吃饭的时候在考虑这个问题，就连睡梦中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最终，在第三天，她去找赵新民摊牌。 这孩子，她肯定是不会生的，这一点，楚琴和赵新民达成一致。最终，她明确地表示，她会打掉这个孩子，不会给赵新民添一丝一毫的麻烦，她想要的，只是后半生的安稳而已。 不过是互惠互利的关系而已，谁也不欠谁的，他凭什么要在与她断绝男女关系之后还负担起她下半生的生活？一开始，赵新民也挺不乐意，可想到楚琴到底得去手术室折腾一回，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于是最终，赵新民很干脆，答应了她这个无理却又合理的要求。 现在，手术做好了，一切回归原点，即便范婉萍将这事情闹大，令她窘迫，可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她不可能一直纵容自己沉浸在悲伤中。这个孩子是没了，但她还年轻，即便叶世宏不愿意和她好了，将来她还是能找别的男人好，她始终会嫁人的，会生很多个孩子，眼前的难堪又算得了什么？ 痛定思痛，楚琴决定养好自己的身子，她用严肃的口吻要求俞锦绣立马去关上窗户，“这风太大了，我受不得凉。” 俞锦绣没有听她的，只是下巴一抬，冲着窗边努了努嘴，“你自己去呀！” 楚琴狠狠地瞪她，牙关咬得紧紧的，求人不如求己，她用力地拽着床沿，费劲地下床。毕竟是刚做完手术，即便她年轻，身体也一向不错，可突然从床上下来到底是吃力的，俞锦绣事不关己，扯了一张凳子往楚琴的病床边一坐，给自己削了一个苹果吃。 楚琴一步一步向窗台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下身撕裂般的剧痛令她几乎难以忍受，可她就是咬碎了牙，都不可能在俞锦绣面前吱一声。 短短的几步路，楚琴走了许久，回到病床上的时候，她冷冷一笑，“俞锦绣，我真以为我怕了？我楚琴活到这么大，什么苦都吃过，不差这一回！” 楚琴是真的过过苦日子的，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学着去珍惜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她的心气太高了，她想要一跃而上，却不愿意付出努力，天资不足，只知道揪着些许小聪明度日，她以为自己拿得起放得下，还能豁得出，却没想到，她将自己作到这般境地。 即便知道现在的自己处于低谷，可楚琴也不会认输，此时她面对着俞锦绣，眼底是满满的不可一世，却不知此时她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得可怕。 俞锦绣削好了苹果，切了一片，递给楚琴，“你吃吗？” 楚琴嗤笑一声，别过脸去。俞锦绣恍然大悟，“抱歉，你在做小月子，不能吃凉的水果。要不这样，我倒点热水，给你烫一烫？” 楚琴还是不吭声。 楚琴不愿意和俞锦绣多说一句话，此时俞锦绣的存在只是提醒她刚才受过的屈辱有多残忍，她脾气倔，怎么可能在俞锦绣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脆弱？ 楚琴转过脸，一直看着窗外，窗外风雨大作，这天气真是奇怪，明明早晨她出门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的，这会儿倒是下起大雨来了。难道老天也在同情她的遭遇吗？叶世宏离开的时候那写满嫌弃的眼神深深地印在楚琴的脑海里，即便她不愿意多想，脑海中的那一幕却是挥之不去。 叶世宏很好，他们之间本来可以过得很幸福，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楚琴心疼自己。 楚琴沉默着，俞锦绣则吃得很欢乐，这红苹果脆生生的，又香又甜，来探病之前她特地去水果店绕了一圈，买了价格最高的品种，楚琴怎么不吃呢？ 俞锦绣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楚琴的身边，两个人也不交流，倒是像极了当初一起在厂里工作时的模样。只是，当初楚琴对她的恨意是埋在心底的，而现在，恨意早就已经喷涌而出，无法掩饰。 “对了，那天你去找谢运啦？”见楚琴不说话，俞锦绣善意地提醒，“就是詹妮的对象。他都跟我说了，你胡说八道一大通，他听着怪没劲儿的，所以跑来向我抱怨。他说你们这朋友长得斯斯文文的，怎么脑子好像有点问题呢？你别瞎折腾了，他俩好着呢。” 楚琴的脸色终于变了，难道那天她说的一番话没起作用？不应该啊，那天，听了她的话，谢运整个人都愣住了，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那可作不了假！ 楚琴转过眼，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俞锦绣，“你别说这些了，我没兴趣！詹妮和她对象的感情怎么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你在我这儿说得天花乱坠的，只能证明你很心虚。” 俞锦绣“哦”了一声，“我只是想提醒你，别总是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罢了。不说这个了，你刚做完手术，心情也不好，还是说点开心的吧！”她笑着握住楚琴的手，认真地说，“要不我去给你买点巧克力？以前你最喜欢吃了，每次给你带来的时候，你总是含着巧克力都舍不得嚼，那模样怪可怜的。” 俞锦绣看着温温吞吞的，眼底的澄澈与过去如出一辙，仿佛从来没有与她闹掰似的。一时之间，楚琴甚至拿不准她在想什么，更不清楚她的一言一语究竟是善意的，还是隐藏着几乎无法被人发觉的恶意。 一把甩开她的手，楚琴恶狠狠道，“俞锦绣，别给我来这假仁假义的一套，你在同情我吗？我告诉你，不必同情我，我好着呢，现在和叶世宏闹掰了，我将来还能找到更好的，叶世宏算什么？在城里连套房子都没有，我还看不上！” 楚琴一生气，胸口就会剧烈起伏，她恨恨地瞪着俞锦绣，只希望这人能赶紧打哪儿来滚哪儿去，殊不知，俞锦绣一点都不气恼，只是抬起头，故作难过地看着她。 “楚琴，我是真的同情你呀，毕竟你以后不能生了，这对你来说可是灾难性的打击啊。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在这儿陪陪你，不应该么？” 楚琴的瞳孔迅速放大，她看着俞锦绣，一动都没有动，在这个昔日朋友的眼底，她捕捉到几丝显而易见的欢喜。 外边下着大雨，时不时还劈下几道响雷，天空上没有星星，可俞锦绣的眼睛，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烁耀眼。 第二百四十六章连命都不要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连命都不要了 楚琴就像被雷劈中似的，她愣着，许久都没有吭声。 而后，她突然踢开自己的被子，撕开手背上打过点滴之后贴上的胶布，歇斯底里一般往外冲去。天已经黑了，护士站里的小护士们都已经下班，因为晚上有两台大手术，医院安排了护士长和另外一个经验稍丰富的护士值班。 楚琴披头散发地从病房里冲出，着实吓了人家一跳。交接班的时候，护士长已经了解楚琴做了什么手术，此时看着她的眼神中免不了带着几分审视，“你刚做完手术不在床上躺着干什么？真是胡闹。” 楚琴往后看了一眼，像是做贼似的，确定俞锦绣没有跟出来之后，才上前一步，“医生有没有说我不能生了？” 楚琴鬼鬼祟祟的，护士长上了年纪，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些年轻漂亮的姑娘不够洁身自好，于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身体养好，身子都还没好，就想怀下一个，那这个怎么不生下来？” 医院里的医护人员看见这样的女同志就来气，早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孩子没了，就开始哭天抢地，仿佛是人家拿着把刀抵着她进手术室似的！ 护士长连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她以为这病人柔柔弱弱是个好对付的主，却没想到楚琴突然就冲上前去。 “我是病人，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楚琴沉下脸，面色仍旧苍白，她的双手猛地压在护士台上，攥成拳，瘦弱的身子骨像是马上就要支撑不住，却还是高高在上地逼问，“你们谁都没资格瞒着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护士而已，还真以为能教训我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是楚琴脑海中的唯一想法。这段时间，她的日子过得太好了，与赵新民在一起的时候她衣食无忧，几乎在上流的生活圈将一切新鲜玩意儿的滋味都尝遍了。后来，叶世宏又回来了，那几天，即便人家都没说，可她心里清楚，大家肯定都是羡慕她的。有一个帅气又能干的男朋友，分分钟就付了一百六十块钱给她买一辆永久牌自行车，这出手该多阔绰啊，这感情得有多深啊！ 楚琴在美好的生活中陶醉，她以为自己终于熬到头了，过上了好日子，殊不知，原来好日子快走到头了。 不是的，上天不会对她这么残忍，俞锦绣一定是骗她的！这些个月，她给俞锦绣下了多少套，虽说人家基本上没上过套，可俞振发上套了啊！如果不是因为她给陈秀蓉出谋划策，恐怕那老女人现在还在原地踏步呢，又怎么可能害得俞振发与陈婉妹分居？ 想到这里，楚琴心底没这么恐惧了，她看着护士长，“告诉我，我是不是不能生了？” 楚琴的眼睛很大，眼底黑白分明，此时她低着头，抬起眼，眼白处显得格外瘆人。 王护士拿着水杯去装水，回来的时候看见楚琴像个疯子似的瞪着护士长，她心底一阵发毛，把护士长往回拉了拉，“什么毛病啊？就是做个人工流产而已，怎么就不能生了？现在的女同志，书没读过多少，大字也不认识几个，天天脑子里想着的不知道是什么！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来耽误我们做事！” 这年头，护士还是挺牛气的，她们本来就看楚琴不太顺眼，此时脾气上来了，呼来喝去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她们没想到的是，在这个时刻，楚琴不怒反笑。 楚琴转身回病房的时候，分明是带着笑意的，王护士莫名其妙，“被人骂了还能笑得这么得意，我真是服了！” 两个护士在背后嗤笑她，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好议论的，这医院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千人千面，她们要是一个个拿出来议论，够折腾的！ 王护士以为楚琴任人责骂数落，却没想到，实际上，楚琴根本就不在意这一点。 回了病房，楚琴心情畅快，她觉得自己腰不酸了，身子也不沉了，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可在病房里走几个来回倒不是难事。 她打开抽屉，拿出自己的衣服，刚要换的时候，睨了俞锦绣一眼，“你还不走？” 俞锦绣翘着二郎腿，笔直修长的腿在黑色紧身裤的包裹下看起来格外打眼，她一只手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楚琴。看着她这模样，楚琴气不打一处来，“护士说过了，只是简单的流产手术而已，不会生不出来的。俞锦绣，你别总是想些旁门左道的办法来编排我了，我好着呢。” 楚琴撇过脑袋，俞锦绣摊摊手，不和她计较，站了起来，直接出门了。 俞锦绣的笑容仿佛是意味深长的，楚琴总觉得这样的笑容落在心底不是个滋味，却又琢磨不透她的想法。也许俞锦绣是自认又败了一回，毕竟，她的谎言是当场被拆穿的啊！ 楚琴不再为难自己，她把病服换下，整整齐齐地叠好，穿上自己的衣服。来的时候她为了掩人耳目，特地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为了能安静地来，安静地出院。只是没想到，她运气不好，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范婉萍打成那样，当时围在病房外的人不少，也不知道有没有认识她的人。 流言散播的速度是很快的，若是人家真的看见她身上出了这样的丑事，恐怕现在，她在外边已经臭名昭著了。 楚琴深吸一口气，劝自己振作一点，怎料刚要出门，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跟在医生身后的，是俞锦绣。 她怎么又来了？ 楚琴皱眉，俞锦绣笑语嫣然，眨了眨眼，却是很无辜的样子，“你说想出院，那得问人家大夫的意见啊，总不能贸贸然出院，对不对？” 看来俞锦绣始终是不死心，楚琴冷哼一声，走到医生面前，“大夫，我能出院了吧？我还年轻，身体素质都还行，只不过是一个小手术而已，回家养着也是一样的。” 楚琴漫不经心，仿佛在向俞锦绣示威，不想她话没说完，戴着眼镜的男医生已经沉下脸来，“小手术？你在手术之前突然大出血，能救回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现在还不注意爱惜自己的身体，失去了生育能力的确很不幸，可也得接受现实，难道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兜兜转转，反反复复，到了最后，她还是得接受这个事实。 医生叮嘱楚琴得留下来观察几天，检查手术中的意外对她的身体还没有其他伤害。这个时候，楚琴只是冷笑，不能生已经够悲惨了，还能有什么伤害比这更厉害的？ 医生一走，楚琴的手放在自己厚外套的纽扣上，沉默着，最终还是没有解开。 这并不是一场小手术，在手术过程中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是需要钱的，她在缴费处留下的押金已经不够用了，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把手术费用给补上。 手术的费用不是个小数目，她当然负担不起，可赵新民能。楚琴没有把病服换下，只是靠在床上，闭上眼，“看够了吗？你可以离开了。” 俞锦绣笑了笑，“现在让我离开，你不是就被扣在这儿了？楚琴，要不我帮你去通知你的姑姑和姑父一声好了。” 楚琴一夜不归，楚秀红和王林石肯定会心怀疑虑，她急着出院回家，也是因为不想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已。其实在之前检查的时候医生就说过，只要一切顺利，那她随时可以出院。但是现在，手术过程中发生了极大的意外，她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捡回一条命，如今，她怎么可能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 脑海中纷繁杂乱的思绪实在是太多了，楚琴一时琢磨不定。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一切无碍，毕竟现在，她的确已经失去了生育的资格。 生一个孩子是什么感觉？楚琴是一个自私的人，可她也期盼拥有自己的家庭，现在，她不可能再拥有自己的孩子了，真是讽刺。 医院的病房里很冷，一整夜，楚琴窝在被子里哆哆嗦嗦，她试过请护士长给自己加一床被子，可之前的过节没这么容易消除，那护士长只是来病房里看了一眼，装模作样地回去找了一圈，而后遗憾地告诉她，整个医院都没有一床多余的被子了。 楚琴冻得发傻，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迷迷糊糊之间，她只知道，窗外的风雨一丝都不减，而俞锦绣临走时那句带着嘲讽的话语很深刻，印在她的脑海间。 “多行不义必自毙，楚琴，你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楚琴一直以为俞锦绣是好欺负的。 与俞锦绣做朋友这些年，她明里暗里做了不少不厚道的事，俞锦绣要么是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把自己受到的委屈算在她的头上，正是因为这一点，楚琴愈发嫉妒她。 同样是人，俞锦绣凭什么装出天真懵懂又无知无畏的样子，而她却必须畏畏缩缩地看别人的脸色，早早地学会了掩盖自己的本心？ 楚琴的心理太不平衡了，便想让俞锦绣也尝一尝失败的滋味，如果她能身败名裂，那就更好不过。 只可惜，到了最后，原来天真的人，是她。 一切都太巧合了，她住院，赵新民的太太就找上门来，而叶世宏和他的父母居然也会在同样的时间出现，如果这不是俞锦绣刻意安排的，那就是老天爷要置她于死地。 老天爷至于这么做吗？楚琴冷笑，将自己冰凉的脸藏进被窝里，以哈出的热气取暖。 闭上眼睛，楚琴想着叶世宏，她心想，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楚琴很饿，也很虚弱，昏昏沉沉的时候，她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自己有多美好耀眼暂且不提，她只知道，至少梦里的叶世宏是好的，是心疼她的。 而楚琴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一刻，叶世宏居然去找了俞锦绣。 外头风大雨大，是俞承光先发现叶世宏的。那个时候他刚从店里回来，裹着棉服，缩着脑袋，一见到叶世宏，他一抬眼，笑眯眯道，“这不是世宏哥吗？听说你出门发财去了，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跑到我们家来啦？是不是来向我姐姐赔罪的？赔罪就不必了，之前办的酒席亏了不少钱，你把那笔钱拿出来，这笔账就消了。” 俞承光不是在敲竹杠，之前他们本来是要办喜事的，要求饭店准备好几桌子的好菜，最后却直接给取消了。菜可以不做，可人工费总得给的，那些大鱼大虾的海鲜，就这样塞进人家饭店的冰箱里，那就不新鲜，这肯定得找宴席的主人家负责。当天，叶世宏带着他们叶家人一个转身，拍拍屁股就走，最后还不是把这所有的烂摊子丢给姓俞的？ 俞承光轻嗤，扬了扬下巴，冷冷地看着叶世宏，他以为叶世宏会恼羞成怒，没想到并不是这样。 “对的，这钱我是该还你们的。我现在暂时还没钱，但过几天会送一部分过来，我发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把这笔钱给还清。”叶世宏抬起眼，与俞承光对视，目光不偏不倚，“承光，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今天我是特地来向锦绣道歉的，你让她出来一趟，行吗？” 一个人不要脸的时候有多惹人厌恶，此时讨好的姿态就有多令人感慨，俞承光不是铁石心肠，即便他真的不喜欢叶世宏，可此时看着这人的神色，还是松了口。 俞承光进屋，对俞锦绣说了这事，她并不意外，倒是陈婉妹紧紧皱了眉，忧心忡忡道，“锦绣啊，虽然程廷现在在外地，可他整颗心都扑在你身上的。你和世宏不是早就已经不处了吗？你可不能做不厚道的事情，免得伤了他的心！” 陈婉妹太认真了，以至于俞锦绣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妈这是直接心疼起程廷来了？ 俞承光也点点头，“姐，虽然叶世宏好像真心改过了，但我还是觉得程廷哥好，他还给我骑摩托呢，一点都不心疼的！” 这下子俞锦绣乐了，没想到，程廷人在外地，可平日里笼络人心的工作倒做得周到，这会儿她妈和她弟都直接站到他那一边去了！ 俞锦绣太不严肃了，陈婉妹更加担忧，又念叨了几句，俞承光也跟在边上附和。见他俩好言相劝，俞锦绣终于投降，“我不会伤程廷的心的，我怎么会？” 第二百四十八章一叶障目 第二百四十八章一叶障目 叶世宏在院子里等了许久，他不知道俞承光会不会为他传这个话。当初他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太混账了，即便俞承光再将自己堵在墙角边上打一顿也不过分，他实在没有资格要求俞承光一定要帮自己把话带到。 叶世宏并不期盼俞锦绣从屋子里出来，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有些害怕。如果俞锦绣出来了，他该说些什么？当初的那一幕幕，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叶大成和牛荷花对他说了太多的话，可他一句都听不进去。 照他父母的意思是，当初一切本来都是很圆满的，只因为他自己太愚蠢，捡了个芝麻，却把西瓜给丢掉了，这才追悔莫及。楚琴是一个心思深重的女同志，她是抱着侥幸心理去医院打了别人的孩子，好在他们运气好，看见了这一幕，否则是否会被楚琴骗得团团转？ 牛荷花想都不敢想，楚琴的事，她仍然心有余悸，她拉着叶世宏，希望儿子能够安慰安慰自己，却不知道，叶世宏也需要一些慰藉。 叶大成和牛荷花进城，本来是想要看看他的住处，顺便给他整理一下，多铺一床被子。后来，突然有人带了个信儿，说是楚琴遇到意外，住院了。楚琴是叶世宏的对象，他们感情不错，他自然是心疼她的，得到这个消息，他二话不说就带着父母去了医院，却没想到顺着病房号找到了她，也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场闹剧。 楚琴狠狠地伤了他的心，那一刻，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可这么多个小时过去了，叶世宏突然觉得庆幸。 与楚琴越走越近，他心里的迷茫感就越来越强，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与她的相处并不太融洽，楚琴与他的出身相同，可她的心气似乎高很多，她心气高，眼界也高，有时候，叶世宏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满足她的要求。 相处的时间长了，叶世宏甚至发觉，原来他和楚琴根本没有这么多共同话题。当初和她在一起是欣赏她的楚楚动人与温柔体贴，可伪装出来的优点是不长久的，到了最后，那样的美好似乎逐渐消散。 雨水顺着叶世宏的发往下落，他的睫毛都快要被雨水黏在眼底，他一直都没有想过离开，因为，他在忏悔。 有太多的为难，有太多的不安，当初，他不应该为一个这样的女孩，伤害了俞锦绣。 叶世宏低着头，他看见雨水聚集在自己的脚边，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硕大的雨滴落在水洼里，突然，世界都像是安静下来，他抬起眼，唇角露出释然的微笑。 他个子高，抬起眼的时候，没办法和俞锦绣平视，于是他垂着眼，看着她藏在伞下的身影。她撑出来的雨伞很大，盖住了他们俩，纤细的手指在伞柄处握紧，雪白的肌肤在黑夜中很晃眼。 叶世宏不想再给自己迟疑的机会，于是他一开口，非常认真地说道，“锦绣，对不起。” 在他的心底，值得道歉的事情有很多。第一次见面，俞锦绣对他一见钟情，他心里却早就有了楚琴，于是表面上对她爱答不理，实际上，却没有真正严词拒绝她。后来，俞锦绣对他的好愈演愈烈，楚琴突然退缩，她说真正的幸福，只有俞锦绣能给他，她会成全他们。而后，他真的和俞锦绣在一起了，可他对她一点都不上心，甚至觉得是她勉强了自己，拆散了他和楚琴之间美好的感情。 叶世宏是为这一切再向俞锦绣道歉，他知道过去是自己一叶障目，可现在，他已经将这片叶子移开了，眼前是一片明亮，很坦荡，也很敞亮。 叶世宏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向俞锦绣道歉的时刻，她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她想的是，在上一世，无数个日日夜夜，她为叶世宏落了多少泪，失眠多少次，可到最后，却始终挽回不了他的心。在上一世，她几乎可以说是郁郁而终的，年轻的时候，她明明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好姑娘，却因为爱错了人，被狠狠地伤了心，最后把自己的日子过成那样。 这一世，一切从头再来，当她回到二十岁的某一天，睁开眼睛，看见与后世的豪华别墅相比略显简陋的小屋子，喜极而泣。 重活一世，她过得很好，她以为自己会期待叶世宏的道歉，却没想到，这样的歉意，没有在她心底激起任何涟漪。 不仅仅是不在意，原来现在的她对叶世宏的一切，无动于衷。 “不用道歉了，我不怪你。”俞锦绣抬起眼与叶世宏对视的时候，神态平和，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清朗的眼神里，叶世宏会想起过去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那个小姑娘。 在失去之后，他开始珍惜曾经拥有的那一切，一时冲动之下，叶世宏猛地拉住俞锦绣的手，“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你过去那么喜欢我，现在也是一样的吧。锦绣，我已经明白你过去的感受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给我一个回头的机会吧。” 俞锦绣从来没有看过叶世宏用这样着急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上一世没有，这一世也没有。这一世，她看着他，许久之后，她发觉自己过去的执念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深爱一个人的时候，她变得不太像自己，后来，她发觉原来再深刻的爱都不应该影响她的一生，于是，她从那样的执念之中跳脱出来。 她没想到的是，跳脱出来之后，她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那是更好的她，也是更值得拥有幸福的她。 “深爱你的是过去的俞锦绣，现在她已经消失了。叶世宏，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再说那些话了，不太适合。” 俞锦绣笑了笑，心平气和地将自己的手从叶世宏的手中抽出来，而后看着他眼底的光芒骤然黯淡下来。俞锦绣不觉得痛快，她认定，这就是释怀的感觉。 第二百四十九章好好过日子 第二百四十九章好好过日子 把想说的话说完，俞锦绣就打算进屋，外边太冷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她可没这闲工夫和叶世宏站在雨夜之中胡诉衷情。 俞锦绣的表现很冷漠，与叶世宏臆想之中的欣喜若狂截然不同，他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等一下，请等一下。”叶世宏的语气带着几分恳求，就在这一瞬间，他意识到，也许过去的俞锦绣就是这样卑微，于是，他也豁出去了，看着俞锦绣，“以前是我不懂得珍惜，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楚琴的心机这么重，而你的心思如此纯净。现在我懂了，锦绣，再给我一个机会。” 叶世宏究竟有没有喜欢过俞锦绣？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当初和她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心底是满满的厌烦，甚至怀疑她究竟能不能扮演好一个妻子的角色。可是，他以为自己急切地想要摆脱她，却没想到，当她决绝地转身离开时，他是难过的。 叶世宏承认自己有弱点，而这样的弱点，令他不安，于是他尽量无视自己对俞锦绣深藏在心底的感情。 他不敢说自己深爱着俞锦绣，可至少，他想要重新努力，他想要试一试。 俞锦绣可以从这一番言语中听出他对楚琴的失望，这样的发觉令她忍俊不禁。 下雨天泥土的味道是清晰的，而俞锦绣的笑容是明媚的，叶世宏贪恋此时的暖意，却没想到，她直截了当地说道，“是我找人带口信给你的，楚琴做了太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不准备就这样放过她。所以，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纯净的人，你也不必惋惜了。” 俞锦绣冷淡地看着他，之前的温柔笑意转瞬即逝，叶世宏的心一凉。他想说，即便俞锦绣真的处心积虑想要让他知道楚琴的真面目，也是没错的，毕竟楚琴的确是做了那样的事情，那并不是俞锦绣往她身上泼的脏水。他在组织言语，想要让自己的告白显得真诚一些，却没想到，俞锦绣连他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都要夺走。 “我明天会去机场接程廷，他要回来了。”俞锦绣看着他，耸耸肩，“我是真的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俞锦绣真的放下了，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终于可以敞开心扉，这不容易。可她自己心里清楚，从此之后，她又给自己鲜活跳动的小心脏安了一件铠甲，她不再惧怕受到伤害。 俞锦绣迈着轻快的步子进屋，叶世宏黯然离开，他再不愿意都好，也只能承认，程廷比他优秀，比他更有资格给俞锦绣幸福。 属于过去的感情直到现在才真正在当事人的心底告一段落，而新的感情，也在滋生，也在萌芽，也在茁壮成长。 谢运是在詹妮整理衣物的时候过来的，张美燕笑着给他开了门，食指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我这女儿，你也知道的，从来就静不下心。现在说自己要好好把衣服分门别类，免得明天临上飞机之前还乱了分寸。你先等她把衣服收拾好，否则到时候她自己乱了，又得找你的麻烦。” 谢运笑了笑，“阿姨，我不会打扰她的。” 谢运走到詹妮的屋前，轻轻拉开帘子，看着她在柔和的灯光下忙碌的身影。 如张美燕所说，詹妮并不是一个细心的人，她总是大大咧咧的，对她而言没什么事情是重要的，有时候刚提醒她一句需要注意的事情，她转个头就忘了，令人哭笑不得。 谢运一直以为詹妮就是这么一个粗线条的人，可是现在，她蹲在地上，脑袋耷拉着，将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起来，动作轻柔，竟真像这么回事。 大家都说，詹妮是一个讨喜的姑娘，不算太漂亮，当然也不难看，只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忘记外表也多重要，因为她活灵活现的样子只会让人忍不住期待，想要挖掘更加深层次的美好。 对于这样的评价，谢运是赞同的。 他换了个姿势，身子半倚着门框，突然发觉，詹妮拿着一个相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相框里，是高中时代的毕业照，这照片的年代并不久远，可盯着这张照片看的时候，她竟然也会流露出怅然若失的感觉。 到底是离开自己最熟悉的故乡，跟着他前往另外一个陌生的国度，若说一点都不心慌，那是骗人的。 她为他牺牲了这么多，他居然还在怀疑她，这一刻，谢运在心底暗骂自己太混账。 楚琴是什么人？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詹妮的朋友，说的话却是中伤朋友的话，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轻信，可他当时居然迟疑了。 俞锦绣提醒他记得去市医院看看，鬼使神差一般，从来不爱多管闲事的谢运去了，他亲眼看见楚琴被人打得嗷嗷叫，看见她的对象连头也不回地抛下她，转身离开。 他怎么会被这种人欺骗呢？ 谢运有些懊恼，他是在自责，明明詹妮已经做得那么好，他应该学会感恩才对。 詹妮收拾了许久，终于还是把那张毕业照放回在桌上，而后盖上了行李箱。一个抬眼，她突然看见站在门边的谢运，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她发觉谢运也不是毫无优点，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觉得他顺眼了起来。 詹妮冲着谢运莞尔一笑，还没站稳，他突然跑了过来，一把将她搂入自己的怀中。 他的拥抱很热情，与之前的克制截然不同，詹妮还没习惯，轻轻用手抵着他的胸口。 “詹妮，明天就要跟我一起去荷兰了，你怕不怕？”谢运问。 “怕什么？”詹妮笑着打趣，“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区区一个国家的外国人而已，能吓到我吗？” “不是的，”谢运摇头，“人生很长，你怕不怕我对你不好？” “那你会吗？”詹妮皱皱眉，认真地问。 谢运笑了起来，将她揽得更紧，“当然不会，既然娶了你，我就要和你好好过日子，我会永远心疼你。” 谢运说的话好肉麻，詹妮扯扯嘴角，想要笑话他说的话让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话到嘴边，却被她吞回了肚子里去。 因为，她突然有些鼻酸。 第二百五十章相思难耐 第二百五十章相思难耐 第二天清晨，谢运叫了一辆出租车，先到詹家将母女俩捎上，又去了俞家，喊俞锦绣出来。 俞锦绣一坐到车后座，就冲着詹妮小声说，“你家那口子是真的财大气粗。” 俞锦绣的声音压得很低，可车厢里也就只有这么大的位置，她一开口，大家也就都听见了。谢运坐在副驾驶位上，背对着她们，他唇角扬起的弧度愈发深了，与之前不苟言笑的模样截然不同。听着俞锦绣的调侃，他心底有说不出的滋味，仿佛是内心深处一个一直都空落落的角落终于被填满了，而后一切都踏实起来。 车子在路上缓速行驶，出租车司机载到了一车去机场的大客户，财大气粗的大客户还不跟他讲价，想到今天跑一趟挣到了不少，他心里美滋滋的。于是冲着谢运笑眯眯道，“去坐飞机啊？” 他们提着这么多的行李去机场，不是去坐飞机，那是去干什么？这问题很莫名，谢运保持沉默。 与谢运在一起之后，詹妮发现他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冷漠。不都说外国人非常热情吗？不知道为什么，谢运总是给人一副眼高于顶的感觉，和他在一起虽说不会被人欺负，可看见人家好心攀谈却吃了瘪的样子，詹妮总是不好意思。 司机看着谢运问这话许久，他都没开口，詹妮皱着眉，狠狠地冲着谢运的后脑勺瞪了一眼。俞锦绣忍俊不禁，只好拍拍詹妮的膝盖，无声地息事宁人。 “你们这么多人，要去哪里啊？听说现在好多人都去北京发展了，你们也一样吧！” 谢运还是不搭理人家，张美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说道，“我们要去荷兰。” “出国啊！”司机眼睛一亮，“这真是了不起！以后回来，可都是华侨，不得了，不得了！” 这年头，坐飞机出省的都少，更别提出国的了。司机从来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好奇得不得了，问长问短，仿佛多打听一下细节，就像是自己也出国门走了一遭似的。 在出出入入基本上靠双脚的年代，有一辆自行车作为交通工具都已经算是条件极好的人家了，因此，即便张美燕自从嫁给詹伟明之后就保持衣食无忧的状态，可这四个轮的车子，还是很少坐的。从俞家到机场的距离很远，司机一直喋喋不休，于是，张美燕开始晕车。 张美燕靠在车窗边，眉心紧蹙，一只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司机的话。这司机一会儿问他们在荷兰做什么生意，一会儿问他们为什么能在那里合法定居，是不是已经移民，得知谢运在国外出生，早就成了外国人，他就更诧异了，一个劲地追问这手续应该怎样办。 张美燕的声音愈发虚弱，这司机的兴头却还很足，詹妮不懂得拒绝人，于是就只好帮着自己的妈妈回应司机的话。可即便不用说话了，晕车的人听见聒噪的声音还是会烦躁，谢运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你要不要喝杯水？”谢运转过脸，睨了司机一眼。 这司机本来还是个没有眼力见的主，这会儿却突然反应过来，敢情这小子是在说他的话太多，难免口干舌燥，所以让他去喝杯水润润嗓子？司机的脸都黑了，抿着唇不说话了，谢运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阿姨，这塑料袋你先拿着，想吐的话就吐在这里头，没事的。” 詹妮探了身子，把塑料袋接过来，突然有些感触。 司机一听谢运的话，却立马嚷嚷了起来，“不行！在车里吐，那该多臭！别吐在我车里，你们一家人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的啊？” 谢运沉下脸看他，“她吐在车上了，我会赔钱，你没有权利制止。顾客就是上帝，连这道理都不懂？” 谢运其貌不扬，人也不高大，可他说话的时候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压了这司机一头。 车厢里终于安静下来了，詹妮轻轻帮张美燕拍着胸口，看着她脸色逐渐好了起来，放下心。 得空的时候，詹妮看了谢运一眼，他没有回头，仍旧是她熟悉的背影。这背影与周志方的背影是不一样的，谢运的外表没有任何的男子气概，甚至不会让少女的春心萌动，可是，相处下来，詹妮却发觉他的确很好。 他的内在是沉稳的，也是带着保护欲的，有他在，詹妮很安心。 车子缓缓停在机场门口，谢运付了车费，请司机把后备箱的行李给拿下来。见车费一分没少，司机舒了一口气，这外国人就是牛气，吃点亏就吃点亏呗，吃亏是福啊！ 趁着两个男人在搬行李，詹妮拉着俞锦绣说了几句，“你确定程廷一定会回来？” 这些天，程廷没有给俞锦绣打电话，她不知道他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潜意识里却一直记着一个日子。 他说过的，今天就会回来的。 临出门之前，俞锦绣给机场打了个电话，查了查航班，从显市到雅城的航班，一天只有一班，也就是说，如果他会回来的话，那就在下午一点钟的时候。 当然，俞锦绣没法保证，她笑着说，“我就是想让他第一时间见到我而已。” “我看你是想第一时间见到他！一个星期没见了，相思难耐了吧？”詹妮一乐，笑脸凑到俞锦绣的面前，“这样也好，你终于有了一个归宿，我远在荷兰也不会太操心。” 说着，詹妮沉默了片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锦绣，在雅城，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等着我，我会回来的，如果程廷欺负了你，我一定会回来揍他一顿！” 明明还在机场外，可詹妮却说起了离别的话语，满满的不舍突然涌上心头，俞锦绣紧紧抱住了她，“我们一定要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 詹妮用力地点头，“如果把日子过得稀巴烂，我都没脸回来找你！” 两个人在机场外紧紧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冷风吹来的时候，脸上的眼泪被风干，微微发涩。 第二百五十一章一家人 第二百五十一章一家人 谢运换了登机牌，拿着行李去托运，他把一切准备得稳妥，直到最后一刻，才来提醒詹妮和张美燕，该过安检了。 明明留了足够的时间去道别，可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刻，詹妮的眼泪还是哗哗直流。 昨天晚上，她一宿没睡，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她还有什么遗憾吗？ 说句实在话，并没有。 父亲詹伟明平日里根本就懒得搭理她们母女，一直沉浸在自己所谓的学术世界里，她们去还是留，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周志方已经和她把话讲清楚了，表明会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楚琴总是欺负俞锦绣，可现在摔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估计楚琴就是想报复，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工作上的事情已经交接好，詹妮不是一个有事业心的人，在这单位里也只是打打酱油而已，早点辞职还乐得清闲。 这样一来，她唯一放不下的人，大概就只有俞锦绣了。此时，詹妮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拉着俞锦绣的手不放。俞锦绣也很动情，眼眶都红了，愣是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詹妮不乐意了，哼哼唧唧地说道，“俞锦绣，你是不是把眼睛哭肿了不好看，见到程廷很丢脸？你真是重色轻友！” 话音未落，詹妮破涕为笑。俞锦绣也笑了起来，眨眨眼，晶莹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重色轻友倒也没什么，但你记住了，千万不能犯傻啊。虽然程廷看起来挺好的，可我到底也只是见过他几面而已，没办法帮你考核考核他的为人！” 俞锦绣这人重色轻友，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以前和叶世宏在一起的时候，人家一声令下，她可以费尽心思地准备各种礼物和食物，想着只要叶世宏能夸她两句，也就够了。后来，她和叶世宏分开了，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詹妮生怕她是被伤透了，担心得不得了，好在最后，事实表明，俞锦绣只是变聪明了而已。 俞锦绣是聪明了一段时间，可那是因为她没处对象啊，詹妮就怕俞锦绣跟程廷好了，又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难得没心没肺的詹妮还能为她操起老妈子的心，俞锦绣既感动，又想笑。两个人依依不舍，好不容易，詹妮终于到了登机口，俞锦绣低下头，泪水就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往下落了。 在詹妮心中，她们之间几乎积攒了快二十年的交情，可在俞锦绣的心中，她们之间所经历的种种，却远胜过二十年的时间。 分别的情绪总是伤感的，詹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上飞机之前拿出登机牌，检查的工作人员见她打着哭嗝，怪可怜的，忍不住凑到她耳边问了一句，“女同志，你是自愿要去国外的吗？” 工作人员也是好心，生怕詹妮年纪小，被人威逼利诱，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机场的工作人员肯定是要报公安的！但是，詹妮只是吸着鼻子，摇摇头，“我是去国外结婚的。” 工作人员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看看詹妮的介绍信，这才二十岁的大姑娘呢，离乡背井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结婚，那肯定是委屈又恐惧的啊！咦，她身后怎么还跟着一个中年妇女？那肯定是她婆婆吧！ 直到詹妮坐在温暖的飞机里之前，她都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居然被工作人员视作一个跟着未来丈夫和未来婆婆离乡别井嫁到远方的可怜人。开什么玩笑，她詹妮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变成可怜人？ 此时，詹妮坐在飞机上，冲着窗外望。第一次坐飞机，着实稀罕，虽说心底还有几分怅然，可所有的悲伤都已经被新奇的滋味所冲淡，詹妮一会儿摸摸座位上的安全带，一会儿又打开遮光板，有滋有味地傻乐。 见她这副模样，谢运只是忍不住在边上笑着，詹妮听见了动静，猛然一个回头，他立马把自己的笑容给藏好，一本正经地向空姐要了两杯绿茶，塞到詹妮和张美燕的手上，“你们暖暖手吧！” 詹妮“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谢运笑了笑，“刚才锦绣怎么都没有跟我说什么？我还以为她会叮嘱我好好对你呢。” 詹妮皱了皱鼻子，“她倒没有这么说，只是提醒我，千万不能欺负了你！” 谢运笑了一声，“看来你朋友对我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詹妮叹了一口气，顺着谢运的话说道，“那你不能辜负我。” 听着两个孩子打情骂俏，张美燕很欣慰。 在决定要出国之前，所有的邻居都来劝她，他们都说女儿长大了就是得嫁人的，总不可能因为她不舍得，就眼巴巴地跟着女儿一起嫁到对方家里去！那个时候，张美燕也有些忐忑，是啊，詹妮是任性，可她不能跟着女儿一起胡闹，她是不是应该毅然地留在国内，而后好好祝福詹妮和谢运过得幸福快乐？ 为人母的，不管为女儿做出什么样的牺牲都是不为过的，更何况，大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几个当妈的是真的要一直跟在孩子身边的？张美燕想得很清楚，她和詹伟明的感情是不好，可这不应该由詹妮的对象来买单，于是，在谢运决定好归期之后，她好好和他谈了谈。 张美燕的立场很明确，她希望谢运能心疼詹妮，只要他们俩能好，那她就不用贴身跟着詹妮了。毕竟孩子大了，总归有自己的世界，她能理解。 张美燕一直以为谢运会非常尊重她的想法，甚至于，他可能会闷声偷乐。 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那一天，谢运坐在她的面前，喝了一口茶，非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阿姨，现在我叫你阿姨，将来你就是我妈妈。詹妮希望你能陪在她的身边，我也是这样，到了荷兰，我们一家人照顾彼此，行吗？退一万步来说，将来我们还会生孩子呢，你陪在我们身边，还顺便帮我带带孩子，多好啊。” 那一天，谢运笑了，笑得很真诚，张美燕的眼眶微红，最后把泪水忍了回去。 詹妮找到了一个好对象，这孩子不是没有缺点，却足够实在，这样一来，她也就放心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最后的消息 第二百五十二章最后的消息 距离程廷所搭乘的航班降落的时候愈发近了，俞锦绣紧张起来，话语含在口中，在心底缠绕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决定该说什么才好。 她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对着镜子整理衣服和发型，边上走过的清洁大婶笑眯眯道，“够好看的了！” 俞锦绣忍不住笑了起来，将发丝捋到耳后，又听见她问道，“来接对象的吧？” 俞锦绣没有犹豫，几乎是在下意识之间，她点点头，“算是吧。” 暂时还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可等他回来，她想要和他好好说一说。说说自己之前的彷徨与不安，说说这些天她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说说她已经无法抑制的思念，再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俞锦绣站在到达厅外好一会儿的时间，透过远处的窗户，她可以看见有摆渡车来来往往。边上等待接机的人并不多，或许是因为大家家里基本上没有小汽车的缘故，既然是接机，总不可能让奔波回来的家人朋友或是对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颠簸好几个小时回家，倒不如安心在家里等待着。 其实俞锦绣也可以在家里等着的，这会儿站在这儿，她知道自己是在碰运气，可如果能见到他，她觉得浪费一点时间也没什么。 机场内来来回回的基本上都是工作人员，突然，她见有人加快了脚步，“310航班出事故了？不可能吧，这要是出了事故，飞机上百来号人可怎么办啊？” “不仅仅有旅客，还有工作人员，这些人也怪可怜的……” 俞锦绣的心咯噔一声，她加快了脚步往前跑，紧紧拽住那工作人员的手腕，“抱歉，你刚才说310航班？” 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是的，从显市飞回来的航班，听说飞机在半空中消失了，联系不到机组人员呢。” 俞锦绣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从上一世回来之后，她对一切都是运筹帷幄的，即便家中也曾发生过变故，但那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因此并没有太在意。可是现在，她没有办法再淡定下去了，记忆回溯，她想起在上一世看到的新闻。 那个时候，她已经和叶世宏结婚，某一天报纸上登了一则特大飞行事故，这飞行事故太可怕了，飞机在迷雾中撞上远山，整个飞机上的所有人都掉落山谷，最后与飞机碎片一起被找回。 印象中，那航班的确是由显市飞回来的，因为当时叶世宏还在打趣，说一定是在显市的个体户要回家乡过年了，本来以为家里头暖和，没想到一不小心落进山谷里，那真是至死都得冻得瑟瑟发抖！听见叶世宏的调侃，俞锦绣心里不太舒服，总觉得他不应该拿这样的事故开玩笑。 实际上，从很早开始，他们的三观就已经偏移，他们几乎从来没有走到统一轨道上过。 “是显市飞回来的航班？乘客名单有没有？我跟着你们一起去看看。”俞锦绣急切地追问，她拉着工作人员的手不放，神色慌张。 边上的另一个工作人员看起来像是个小头头，立马沉下脸来训斥，“消息都还没有确定，先不要胡说八道，造成民众恐慌怎么办？” 说完，两个工作人员匆匆走开，只留下俞锦绣一个人愣在原地。 这一刻的时间比任何时候都还要难熬，俞锦绣在机场大厅里愣着，许久之后都没有回过神。 与程廷相处的细节仿佛印刻在心底，尖锐的刀子在心底刮着，一幕一幕都被铭记，她想要用最快的速度确定程廷的安危，却没有任何办法。 在这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她知道不幸已经发生，却无能为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几乎无法再忍耐，原定的时间到了，始终没有飞机落地的消息，少数前来接机的人开始不安。 俞锦绣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她告诉自己，上一世的程廷活得好好的，这一世，也会如此。可是，现实却提醒着她，并不是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是和上一世一样的，也许在一些微妙的时间点，变故悄然发生，而她没有任何能力改变这样的状态。 下午两点的时候，等候接机的几个人终于按捺不住，他们聚集在一起，俞锦绣加入他们其中。 “都已经两点了，飞机为什么还没有到？” “不是说飞机很容易延误的吗？也许是延误了？” 在机场的一个角落里，骚乱逐渐形成，俞锦绣开口，“有没有认识机场的工作人员？听说那趟航班出事故了，最好找人给我们一个说法。” 俞锦绣看起来很镇定，可缓缓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出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这样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同志带来坏消息，第一时间，所有人都无法相信。 他们嚷嚷了起来，质疑俞锦绣，他们说俞锦绣在胡说八道，甚至有一个中年妇女大声斥责起来，“出什么事故？能出什么事故？你不要瞎说，这样说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儿子还在飞机上，他说自己会今天下午会回家，那就一定会回家！” 那中年妇女见俞锦绣面无血色，心头发慌，她扯着俞锦绣的衣服，“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这样说？飞机能出什么事故，他一定能平安回家！” 她的力气很大，俞锦绣被她拽得左右摇晃，却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再去辩驳，因为此时，终于有人匆匆走了过来。 走过来的是一个衣服上别着工作牌的男人，他面色凝重，步伐慌乱，俞锦绣直直地盯着他看，仿佛哪儿突然冒出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着她的喉咙，令她无法呼吸。 那男人走到他们面前时，中年妇女仍旧在向俞锦绣讨说法，而后，工作人员双手紧握，有细细密密的汗水从额间沁了出来。 “３１０号航班出了问题，我们目前得到的消息是，那架飞机撞到山头，飞机上的人员失去了所有的联系，请大家和我们一起，等待最后的消息。” 第二百五十三章最后的审判 第二百五十三章最后的审判 是最后的消息，还是最后的审判，这一点，俞锦绣无从得知。 即便心底早就有了答案，可她还是在恳求奇迹的发生。 程廷这么好，他的人生本应该是丰富多彩的，他如此优秀，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更美好的生活，他的生命怎么可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俞锦绣不是一个爱胡思乱想的人，可此时，她甚至感觉自己看见程廷跟着其他乘客一起踏上飞机，坐在位置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她想到程廷在离开雅城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说，这几天不能见面了，要照顾好自己。 也许计划跟不上变化，也许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没有办法在今天赶回来。可是，如果他不能回来，怎么会不跟她说一句？这个年代，很少有人通过电话来告知自己的行程，电话联系本来就不是一个普遍的事情，可程廷不一样。他做事从来都是有主意的，如果他的行程发生变化，不可能不提前对她说一句。 俞锦绣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她第一次发现等待居然是一件考验人的事情。 如果早知道意外终将发生，她会答应他的，她会答应他口中从一而终的承诺，即便对过去的她而言，承诺不堪一击，是最不靠谱的玩意儿。 恐慌已经压在大家的心底，便会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传来的时候，俞锦绣心烦意乱。 “现在哭有什么意义？”俞锦绣终于打破了沉默，“倒不如去向他们施压，让他们马上联系航空公司，看看现在情况到底如何。哭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能让场面更加混乱。” 一个哭哭啼啼的年轻女人很愤怒，瞪着俞锦绣，“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这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不哭？飞机上的是我的男人，我们刚结婚不久，我肚子里还有了他的孩子，我是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的。现在你说哭泣没有用，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有用的？” 俞锦绣没有理会她，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几个暂时还能保持冷静的男人身上，“我要去机务组办公室，谁要愿意一起的，可以跟我来。我一个小姑娘，肯定没人搭理我，人多力量大，希望你们可以把力气放在有用的时候。” 说完，俞锦绣转身，直接去询问机务组办公室的位置。她非常严肃地要求工作人员给飞机上乘客的家人一个交代，可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女同志而已，说的话没有任何分量。工作人员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和现场的混乱，他们尽量安抚俞锦绣，却始终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工作人员一直在和俞锦绣打太极，到了最后，他们甚至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一味地想要将她打发了去。 俞锦绣没有放弃，只是认真地看着他们，“飞机上到底有没有伤亡人员，乘客人数有多少，名单究竟是否完整，这一切并不是你们机场或者是航空公司的内部问题。我们在场等待的是飞机上乘客的亲人或是朋友，来一趟机场很麻烦，如果不是关系很亲密，谁都不会浪费这样的时间。现在，你们的拖延就像是把我们当事人的心放在油锅上炸，这合理吗？” 俞锦绣不卑不亢，而后，身后陆续有声音响起。 “我儿子在显市念大学，回来一趟不容易，我们存了很多钱给他打过去，只是为了让他回来过个年，请你们行行好，告诉我真相。他究竟还能不能回来，这个年，究竟还能不能过了……” “我丈夫是去出差的，单位里就这么一个名额，他争取了机会才赶上这次培训的末班车。我拍电报告诉他，我说我怀孕了，他又申请回来，这次的团聚对我而言很重要，求求你们了，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了。” “你们没有权利隐瞒我们，真相，我们需要真相！” 此起彼伏的声音盖过了工作人员的搪塞，终于，当质问声愈发高昂时，一个工作人员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们理解家属的焦急，请稍等，我立马去请示领导，一定以最快的速度给你们一个准确的答案。” 而后，他们一批人被请到温暖的办公室里。电话声一直在响，他们似乎忙得不可开交，各种交接工作必须在第一时间完成，俞锦绣心底的不安逐渐扩散。 她坐在沙发上，刚才的那个孕妇仍旧在哭，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手帕，递了过去，“先不哭了，对孩子不好。” 那孕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忘记刚才的恩怨，瞪了俞锦绣一眼，“我刚才听见了，飞机上的人只是你的一个朋友而已，那人对你不重要，你当然不在意。” 孕妇哭得很难过，满口怨气，俞锦绣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不是的，不仅仅只是朋友，他对我很重要。”她低下头，眨了眨眼，泪水滴到白色的灯芯绒阔腿裤上，陷进布料里，“我也很希望他能平安，否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俞锦绣哭得很安静，泪水是一滴一滴往下落的，年轻的孕妇突然就愣住了，她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刚结婚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对他的感情还不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日子能过得多好？可是直到这个生离死别的时刻，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根本离不开他。不仅仅是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都离不开他。” 她泣不成声，俞锦绣咬着唇，强迫自己必须要镇静下来。她把手帕放在那孕妇的身边，站起来，对工作人员说道，“能不能借我打一个电话？”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俞锦绣请她把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告诉自己，而后在纸条上写下一串数字。 她握着电话听筒，拨了一个号码，“哥，我是锦绣。你想想办法，联系程市长，告诉他从显市飞往雅城的航班出事了，请他尽量调查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有，确定程廷是不是在飞机上。”说完，她报上一串号码，“记下来了吗？尽快回复我，我很着急。” 第二百五十四章虚惊一场 第二百五十四章虚惊一场 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异常焦灼，俞锦绣沉默着等待，她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于是将目光落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 他们有人歇斯底里，即便用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都在所不惜，只要能换得飞机上的亲属回来，有人则是面无表情，眼圈不红，眼底也没有泪水，只是木然地等待，只有在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的时候，才会稍稍动一动神色。 而有的人，如俞锦绣一样，终于说服自己将心底的不安与惊恐暂时放下，她安静地坐下，默默地落泪。 都说不打不相识，与俞锦绣诉说自己心里头的苦时，她很平静。 吕静与丈夫的相识并不戏剧，当初只是在家里人的介绍下与彼此见了一面，看对眼了些，媒人就跑到送了一张电影票，这么一来，街坊四邻就知道，他俩这事是快成了。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总要成家，吕静的父母从小到大就一直灌输她这一点，于是，开始处对象没多久，他们就决定结婚了。 当初的婚姻在一开始总显得草率，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才开始相濡以沫，逐渐成了彼此的依靠，吕静和她的丈夫冯晓的感情，就是如此。 从结婚到现在，也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吕静刚开始适应“妻子”这一身份，甚至开始想要将自己的角色过渡为“母亲”，却没想到，在这一刻，意外发生。 吕静说，冯晓告诉过她自己回来的时间，在这个时代，改签的几率基本上等于零，俞锦绣没有办法安慰吕静一切仍有希望。 吕静垂着眼，慢慢悠悠地说着自己与冯晓从相处之初走到现在的种种场景，到了最后，她笑着说，“他说自己会回来的，我来接他，也不是担心，只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而已。没想到惊喜不成，反倒是成了惊吓，你说这是不是太讽刺了？” 与一开始略显疯狂的样子相比，此时，这小孕妇眼底流露出的镇静令人感慨，俞锦绣将视线收回，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的悲哀，显得太残忍了。 “心里太难受了，还是说说话吧。”见俞锦绣不吭声，吕静又问，“飞机上的那个男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刚才吕静已经听了个一二，说是飞机上的男人与俞锦绣没有太特殊的关系，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可如果只是朋友而已，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神不宁。俞锦绣低下眼，“你爱你的丈夫吗？” “好肉麻啊，谁像那些外国电影似的，总是爱来爱去的。”吕静突然笑了，语气带着几分悲凉，停顿了片刻，她点点头，“他知道的。” 俞锦绣的头更低了，仿佛只有将眼帘垂下，才能掩盖她这一刻的无助。 她不敢确定程廷究竟是不是在出事的那架飞机上，她不知道程廷现在如何，她甚至不知道程廷今天有没有出门，这一刻，经历了种种的煎熬之后，她突然开始后悔。如果在他离开之前，她试图勇敢一点，跑到他的面前给他一个拥抱，或者告诉他自己的心意，那么现在，她就不会这么遗憾。 俞锦绣自问曾经经历了许多的生离死别，可现在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难过。直到面临着彻底与他分开的可能时，俞锦绣才意识到，原来她心底的感情早就已经无法掩饰。 她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希望上天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只要上天能听见她小小的请求，那么，她将来再也不会欺骗自己，她会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程廷，坦白承认自己心底的每一丝情愫。 俞锦绣看起来太无奈，以至于吕静都忍不住觉得她比自己更可怜，“这就是珍惜眼前人啊，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他对你有多重要，现在终于觉得可惜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吕静又说，“还有机会呢，这不最后的电话还没响起吗？” 俞锦绣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找到一个相互取暖的人，而下一秒，电话铃声终于响起来了。坐在位置上的员工连忙向俞锦绣招招手，她跑了过去。 猛地接起电话，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好，我是俞锦绣。” “都吓成这样了，还这么有礼貌呢？”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格外轻松，还带着几分笑意，“文师傅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听说他女儿支撑得很辛苦，去都去了，程廷想留下来，多帮帮忙。” 程济森的语气中带着宽和的温暖，仿佛是在冰冷的雪天，有人冻得瑟瑟发抖，他突然提来了一盏灯，这灯不仅能照明前路，甚至还能取暖。 世间最美好的词是什么？对于俞锦绣来说，所有的美好都敌不过“虚惊一场”这四个字的分量。 此时，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余光又突然扫见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揪着衣角的吕静。吕静太瘦弱了，像是风一吹就会立马往后倒，俞锦绣的心一沉，忍不住问道，“程市长，那３１０号航班呢？飞机上的人，还好吗？” 照俞锦绣的记忆，一些大事件的发展是不会被改变的，大多是维持着原来的轨道前行，最多左右偏移一下而已。 现在，她小心翼翼地问着，电话那边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就压抑下来。 叹了一口气，程济森还没开口，突然有领导级别的机场工作人员走了进来，表情肃穆。 “很抱歉，第３１０号航班在大雾天撞上远山的山顶，全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幸免于难。” 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站起来，向亲属鞠躬，他们面色凝重，更不知道能说什么好。 只不过是这么一瞬间，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话，所有人的生死都已经有了最终的答案。飞机失事的遇难者亲属们，只是傻傻地愣在原地，而后歇斯底里的哭声此起彼伏。 俞锦绣敢发誓，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凄惨的一幕，当吕静晕倒在地的那一刹那，俞锦绣放下电话，立马跑了过去，紧紧扶着她的身体，“赶紧叫救护车，这里有个孕妇！” 第二百五十五章长痛不如短痛 第二百五十五章长痛不如短痛 吕静被送到市医院，俞锦绣在急救室门口等待，片刻之后，医生走了出来，“孩子还好，就是孕妇的身体比较虚弱，得好好养着。” 当吕静被转移到住院部产科病房的时候，护士台的护士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听说下午的时候一架飞机坠毁，整个飞机上的所有乘客和工作人员通通不幸遇难！刚才我们医院送来不少人呢，都是受不住打击的！一会儿转到我们这边病房的就更可怜了，结婚没多久，丈夫就走了，要是没怀孕就好了，偏偏还怀着孕，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日子怎么过？” “那也是孩子和她有缘分啊，这么小的胎儿被折腾来折腾去，还是在母亲身体里活得好好的，这样的一个孩子，要是真打了，心疼不心疼？” 病房门没有关，护士们的声音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入楚琴的耳中。楚秀红坐在在边上吹凉了粥，一口一口地给她喂，“你说那女同志的运气还真是好，丈夫没了，倒是给她留下了一个孩子。否则长夜漫漫，她将来可怎么过？” 楚秀红话音一落，便往楚琴口中塞了一口温热的粥，楚琴咀嚼了一下，发现没什么可嚼的，不由皱眉。 把楚秀红请来照顾她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她在城里就这么一个亲人，这亲人过去拿了她这么多好处，这回就应该尽心力照顾她。可是，说是照顾她，楚秀红却也只是一日三餐送几碗白粥过来，最多在上面搁一点榨菜，连颗鸡蛋都见不着。楚琴抱怨了几声，楚秀红就开始念叨，“荷包蛋？你这是小月子，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这个阶段，还是以清淡饮食为主，否则这身子骨就养不回来了！” 楚琴沉默了一下，忍不住说道，“那水煮蛋也可以，总需要一点营养。” 这是在责怪她照顾不周？楚秀红一下子就不乐意了，“楚琴，你自己出了这种事，除了你爹妈，谁都没有义务给你擦屁股。我要来照顾你，你姑父本来是不同意的，多亏我好说歹说，他才让我过来。我们家什么样的条件，你心里也清楚，要吃水煮蛋，那还真没有，你弟弟妹妹现在在长身体，什么时候见我天天让他俩吃鸡蛋了？” 楚秀红就像是个炮仗，一点就着，楚琴突然就不说话了，闭上了嘴。 吕静被送到隔壁病房里，护士们都前去帮忙，楚琴闭着眼睛，听着熙熙攘攘的声音，不由愈发疲倦。楚秀红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叨叨，“好在刚才那个女同志的孩子被救回来了，否则她这会儿指不定得多伤心呢！” 听着楚秀红说的话，楚琴缓缓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看了姑姑一眼，她冷笑，“也许那女同志现在正难受，这孩子没了多好，为什么非要跟着她呢？丈夫没了，孩子正好跟着他一起去，长痛不如短痛，日子总归是过，这么年轻的时候就选了一条这样的路，难啊。” 楚琴的脸色还是很差，语气冷冰冰的，说这话的时候，楚秀红的心一颤，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过去她一直以为自己这侄女乖巧懂事又斯文，是楚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了，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去给领导当情妇！给领导当情妇也就算了，多少也能让他们一家子人享享福，可现在，听着楚琴说的话，楚秀红却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丫头是个狠角色！ 心狠的人，往往会过得很好，楚秀红突然觉得楚琴这丫头不太懂得知恩图报，否则前段时间她成了领导的女人，怎么就只带回一些巧克力和糖果给弟弟妹妹？ 这样一想，楚秀红便语气不善，“能生就是福气，她就算过得再难，那也有一个孩子陪着，将来孩子大了，她就享福了。倒是你，现在说些风凉话，我看你将来能找什么样的男人娶你！” 楚秀红本来就不是个聪明人，见侄女的日子过得好了，审时度势着也要好好巴结她，现在，眼看楚琴的生活质量一落千丈，楚秀红甚至连装一装都懒！ 楚秀红没好气地瞪着自己瞧，楚琴却也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姑姑，没到最后一刻，你知道我就嫁不出去了？我可以找一个死了老婆的，也可以找一个不愿意生孩子的，反正日子是人过的，路也是人走出来的，你现在把我看扁了，为时过早。” 楚秀红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丫头说的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的心理素质难道就真的这么高？ 楚秀红琢磨不透楚琴想的是什么，便直接把楚琴没吃完的白粥收拾起来，往袋子里一装，“我得回去给他们爷仨做饭吃了，没空伺候你。”扭着腰走了几步，楚秀红突然又停住了，转过身，冷笑着瞪了楚琴一眼，“看看你那张脸，瘦得跟皮包骨似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眼角还有一道疤，你以为死了老婆的男人不会挑三拣四？你现在名声都臭了，还想挑到个多好的？姑姑劝你，要不就回村里，嫁给人家给你介绍的那个傻小子，至少别人家里还能吃得起饭！” 说罢，楚秀红“啪”一声就关了病房的门，楚琴咬着牙，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一个人在病床上坐了许久，楚琴起身，走到镜子面前。 镜子里的自己是干瘦干瘦的，如同一个柴火妞，不过两天的时间，她的脸颊已经瘦了一大圈，一双漆黑的眼珠子镶在一对窟窿里，看着怪渗人的。 她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眼角，这儿被缝了两针，好在位置隐蔽，倒也无伤大雅。 楚琴突然在想一个问题，难道她的好日子是真的到头了吗？ 脑海里的声音非常模糊，楚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真是没出息的东西，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叶世宏而已，只不过是不再有生育能力而已，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坎儿了，只要熬过去了，日子就红红火火了####大家明天见。 第二百五十六章四面楚歌 第二百五十六章四面楚歌 即便无数次说服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楚琴还是没有办法提起精神来。她无精打采地躺在病床上，想着自己所失去的，心中愈发痛恨起俞锦绣来。 现在将整件事情的细枝末节通通串联在一起，楚琴忽然意识到，也许俞锦绣就是害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俞锦绣不是最怯懦愚蠢的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学着步步为营，将对别人的伤害值提升到最高点？ 楚琴心里头是悲恸的，可她更无可奈何的是，原来她不能拿俞锦绣怎么办。过去吃的亏，她都已经记在心底了，每次当她想要找俞锦绣麻烦的时候，对方总是会给她更强有力的一击，现在的楚琴已经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她不敢再去招惹俞锦绣。 楚琴靠坐着，一直望着窗外，护士们来来往往，外头的脚步声总是响起，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来她的病房看看。说起来，她就像是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隐形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她的感受。 说来也可笑，之前说爱得她死去活来的叶世宏在得知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之后，一下子就消失了，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似的。楚琴一度以为他会在消了气之后来看自己一眼，可是并没有，他根本懒得管她的死活。 楚琴的意志很消沉，直到有人偷偷摸摸地走进她的病房。 这会儿虽然才到六点多，天色却已经黯了，楚琴的病房没有开灯，突然有人鬼鬼祟祟地往里走，着实吓了她一跳。 “谁说？”楚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望着病房外的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下来，那人也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总是发出一些笨重的声音，直到她打开了灯，才意识到，这居然是陈秀蓉！ 陈秀蓉穿着工作服，推着一个大大的垃圾桶，手上还拿着扫把，她戴着手套，全副武装的样子，楚琴一下子就乐了。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秀蓉姐。”楚琴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陈秀蓉，淡淡地说，“秀蓉姐混得不太好啊，之前差一点就成了书记夫人，没想到这一眨眼的工夫，从天堂掉落到地狱了！” 陈秀蓉冷哼一声，把扫帚放下来，走到楚琴的面前，“你以为你过得很好啊？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突然之间就成了个大笑柄，你别以为大家伙儿的忘性大，对于这样稀奇的风流事，大家才忘不掉呢！” 楚琴的脸色冷了下来。 现在连陈秀蓉都有资本来笑话她了？她不吭声，决定以沉默来无视对方的尖酸刻薄，却没想到，陈秀蓉兴致挺高，自顾自说了起来。 “之前也是我自己傻，将近四十的人了，居然还会被你们两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现在我是明白了，也就怪我自己当时太在意了，想要尽快当上俞振发的女人，这才关心则乱。不过上天对我也不薄了，你们俩整了我，现在你们自己过得也不好，老天开眼，给我出了气！” 楚琴没心思搭理陈秀蓉，可听她说起俞锦绣，就没法将注意力转移。 挑了挑眉，楚琴将视线落在陈秀蓉的脸上，“俞锦绣过得怎么不好了？她这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好，要什么有什么，谁都羡慕她呢。” 楚琴的语调阴阳怪气的，陈秀蓉冷哼了一声，“她过得怎么好了？她的对象都死了，飞机失事，遇难了！刚才听我老乡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但那些被送到医院里的亲属都说了，俞锦绣在机场都快哭晕过去了，急得团团转，最后机场领导把这准确的消息带回来，她也被送到医院来了！” 陈秀蓉的声音还挺好听的，说话慢条斯理，有条不紊，楚琴不动声色地听着她说的话，唇角的笑意逐渐扬起。 “真的？”楚琴问，“程廷真的死了？” 陈秀蓉笑了一声，“千真万确。” 心底的酸楚在顷刻间消失，直到陈秀蓉推着她的大垃圾箱离开，楚琴还是没有从喜悦中回过神来。这就是报应吗？俞锦绣盯着她不放，只为了把她害成现在这样，没想到天道好轮回，现在俞锦绣自己也遭殃了！ 程廷是个多出色的男人，楚琴看得出来，她也曾经想过把这男人从俞锦绣的身边抢走，但后来她发觉，程廷根本就不可能打正眼瞧她。于是，她放弃了，她只能接受这现实，却没想到，现在连老天也帮她！ 失去了程廷的俞锦绣，一定悲痛欲绝吧，刚才陈秀蓉都说了，听说俞锦绣直接在机场晕过去了，被送到机场里来！想到这里，楚琴唇角的笑容舒展开来，她无比感慨。 而此时，正坐在程家吃晚饭的俞锦绣，完全就没有想到，谣言的蔓延能力是了不得的，不过是一些道听途说的风言风语而已，到了最后一刻，竟成了程廷成为飞机失事的遇难者，而她则痛苦得不知所以。 “锦绣，多吃一点，刚才肯定吓坏了。”程济森笑着给俞锦绣夹菜，眼底满是欣赏。 第一次见到俞锦绣的那一刻，他就非常看重她，因为她的谈吐，与同龄人的确不一样，倒有几分程廷前两年的影子。倒不是程济森王公卖瓜，自卖自夸，程廷的拔尖是他早就已经确定的，并且没有任何疑问。那一回见到俞锦绣，他心里想，这儿子各方面条件突出也就罢了，连选对象的眼光都是大大的好。 程廷和家人的感情一向都不太亲昵，这回处了对象之后，俞锦绣也就只来家里坐了一回而已。现在，俞锦绣又来了，程济森欢喜得不得了。 而于美红见丈夫如此欣慰，自然也对俞锦绣热络了几分，“锦绣，这些菜都是我特地为你做的，玉兰这两天伤了腰，只能让我亲自下厨了。听说你们家是做餐饮行业的，如果这口味觉得不合适，你可得给阿姨提提意见！” 于美红笑嘻嘻的，可她的话音刚落，于倩就“嗤”了一声，“什么餐饮行业啊？不就是摆摊的吗？后来觉得风里来雨里去太辛苦了，就跑去租了个店面，说到底，也就是不成气候的营生手段而已，混口饭吃，没什么厉害的嘛！” 第二百五十七章我比你更心疼他 第二百五十七章我比你更心疼他 于倩这人一向口不择言，俞锦绣下午刚经过了这么一出“失而复得”，现在根本就没心思和她计较。 如果真要和程廷在一起，那她就必须要与他的家人和平共处，她做不到将于倩视为自己的亲妹妹，可到底也没想把关系给弄僵了。 于是，俞锦绣就当自己没听出于倩话里话外的意思，淡淡一笑，“我们经营的虽然只是一家小店，但确实辛苦。” 于倩记得俞锦绣不是个好欺负的，那天她揪着俞锦绣不依不饶，人家干脆直接打开桔子汁往她的脑袋上泼，那桔子汁黏黏腻腻的，回家之后她可洗了好长的时间才把头发给洗干净。现在俞锦绣居然不和她一般见识了？于倩不服气，便嘟囔着对于美红说道，“妈，你以前不是说我哥这样的条件，一定得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处对象吗？锦绣姐家里可是干个体的，这也太低等了，怎么配得上我哥？我哥现在在物资局工作，才几年啊，就有提升的资格了，以后说不准就是个局长呀！你看看她……” 于倩撇撇嘴角，她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但这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下午，是程济森派司机来医院接俞锦绣的，她在答应来程家吃饭之后，就决定凡事忍让，别为她和于倩之间的嫌隙令长辈为难。可现在她发觉，并不是只要她一味退让，人家就会领情的。眼看着于倩偏要对她不依不饶，俞锦绣只好无奈地开口，“于倩，改革开放以来，连中央领导都鼓励老百姓创业，你也是读过书的，怎么现在还玩起‘上等人下等人’这一套了？” 人生而平等，后来还常有人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如果大家都是像于倩这样想的，那些脏活累活就根本没人干了。 俞锦绣自认没说错，可于倩就像是个火药桶子，一下子就炸了。她一拍桌子，见程济森的脸色沉下来，便嘟着小嘴，委屈巴巴地说道，“锦绣姐，你的嘴皮子太厉害了，我说不过你。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上纲上线的，我只能吃哑巴亏了呀。” 于倩这人的心性夜算不上坏，只是使了些小聪明，想要在这会儿装起脆弱和无辜来，毕竟俞锦绣的确没吃任何亏，这会儿若是加以反驳，倒显得她没风度了。 “好了，于倩又没说错什么话，只是小丫头瞎说八道而已，没必要整得像是辩论赛似的。于倩，来客人了，你就不能少说几句？”于美红看了于倩一眼，半是数落，半是为自己的女儿说话。 做母亲的袒护自己的女儿，俞锦绣没什么好说的，即便陈婉妹是一个怯懦的人，可如果她在外边跟人发生口角，陈婉妹肯定也是会直接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俞锦绣不吭声了，没想到程济森居然直接站在了她的立场，“在保持社会主义公有制占绝对优势的条件下，允许个体经济在一定范围存在和一定程度发展，对活跃市场，满足人民生活需要，扩大就业都有好处。于倩，你是我的女儿，不要再说这些所谓上等人下等人的话了，传出去别人认为连我家里人的思想觉悟都提升不上去，更不用去领导别人了！” 程济森很少训斥于倩，这么多年了，他大多是对程廷耳提面命，面对于倩的时候，他总觉得女儿只要宠着就好，不需要太过于严格。可现在，于倩简直是恃宠生娇，说的话愈发过分，这样太没有教养，他无法忍受。 于倩被程济森教训了一通，一下子就不说话了，于美红见形势不太对，便笑着打圆场，哈哈了两声，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于倩终于蔫儿了，有气无力地夹菜，一方面是有点惧怕板起脸来的程济森，另一方面，她深切地认识到，自己这是又在俞锦绣面前丢人了！ 只要于倩不开口，俞锦绣和两位长辈的沟通还是很顺畅的，虽然程廷不在，但听程济森说起程廷小时候的趣事，俞锦绣听得意犹未尽。 “这小子，你现在看他不爱说话，好像很有主意的样子，小时候可一点都不让我省心。”说起往事，程济森的目光落到了远处，仿佛是放眼望去，将心在遥远的过去安下来，“当时他妈妈走了没多久，他心里不痛快，直接背起个行囊就走了。那个时候我既要忙他妈妈的身后事，又得在单位加班，还要到处去找他，真是累人。” “他居然还试过离家出走？”俞锦绣笑了起来。 “不过，程廷也就只叛逆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而已。于倩刚来家里的时候，哭个不停，当时程廷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可我记得，那个时候，他默默地给于倩递了一方手帕，还有几颗糖果。”于美红笑了笑，仿佛是有意无意地在向俞锦绣表明自己的立场，她说，“锦绣啊，于倩这丫头任性，那是从小被她哥宠的。不过你很聪明，应该可以看出，这丫头除了任性，也没别的缺点了。” 听到这里，于倩没有反驳，因为她想到了自己刚来程家的那一天。那一天，她很彷徨，想要哭，又怕自己被新爸爸送走，可到底是还小，即便强行忍着，真到了程济森的面前，她还是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她哭了好久，于美红只是尴尬又局促地笑着，用力给她使眼色，也不打算来哄她，倒是最后，程廷走了过来。 那张手帕，她还保存着，放在她书桌的抽屉里。那几颗糖果，倒是早就吃掉了，味道很甜。 于倩有些失神，她眼底的怀念与向往几乎是转瞬即逝，俞锦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接于美红的话，只是冲着程济森笑了笑，“程叔叔，你知道程廷在显市的地址吗？我想去找他。还有，麻烦叔叔请人给我开一封介绍信，我明天就想启程。” 程济森立马点头，“好啊，显市是个好地方，你去看看程廷，让他带着你到处玩儿。” 于美红站起来去里屋找程廷留下来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程济森还让她去找一些保暖的衣服给俞锦绣带上，免得程廷在外地冻着。而于倩，她犹豫了一会，走到俞锦绣的面前，“那边很冷的，你别拽着我哥带你到处玩，他会冻着的！” 俞锦绣看了她一会儿，勾起唇，慢条斯理道，“于倩，我比你更心疼他。” 第二百五十八章未来的儿媳妇 第二百五十八章未来的儿媳妇 俞锦绣要出门一趟，少说需要一个星期，单位里倒是好说，只要后补一张请假条就可以了。反正她在单位里也没什么志向，只要把自己应该完成的工作给完成了，人家也不为难她，谁让她压根就没有想要往上爬的心呢？只要不竞争更高的职位，领导们对基层员工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这就不叫铁饭碗了。 回到家，俞锦绣挽着陈婉妹的臂弯，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幕原原本本告诉了她。俞锦绣口才不错，是块演讲的料，三言两语，就把当时的情况描述得绘声绘色，陈婉妹仿佛身临其境，听得心惊胆战。 “那现在程廷没事吧？”陈婉妹抓着俞锦绣的手问。 俞承光翘着二郎腿在边上嗑瓜子，插了一句，“当然没事了，否则我姐这会儿能嬉皮笑脸的？” 陈婉妹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想着刚才是自己太紧张了，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多好一个小伙子啊，要是出事了，他家里人该伤心坏了！” “你先别操心他家里人，他要是出了事，我姐要哭得昏天暗地！” 俞承光话音未落，俞锦绣已经揪着自己的大衣外套往他身上砸，“吃你的瓜子去，少吭声！” 这会儿陈婉妹终于是乐了，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眼角的纹路有点深，却一点都不在意。她这一辈子，过去是为自己的儿女而活的，只要三个孩子们都过得好，她再苦一点也无所谓。现在，她进步了一些，不仅仅是为儿女而活，也为自己活，但同样的，母亲的本能仍然使得她将自己排在了孩子们的后头。现在，俞锦绣笑得羞涩，俞承光也像以前那样傻乐，陈婉妹就放心了。 “妈，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明天得去显市一趟，找程廷。也不知道他这几天怎么样了，连个电话都没打来，我联系不上他，有点担心。” 这下陈婉妹才一拍大腿，“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前两天程廷打了个电话过来，你正好不在，我忙着店里的事情，还得给你们织毛衣，就把这事给忘了！” 这样一来，逻辑才通畅了，程廷这人做事有交有待，怎么可能会在延迟归期之后忘了告诉她一声呢？俞锦绣笑了起来，心底甜丝丝的。 陈婉妹和俞振发不一样，她并不是一个专制的人，俞锦绣说想要去一趟显市，她二话没说就开始给女儿整理行李。她没有过问俞锦绣到了显市应该住在那里，更不担心一个年轻女同志跑到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会不会受欺负。她想的是，俞锦绣是去找程廷的，本来她闺女就已经够靠谱的了，再碰上程廷，一切顺理成章，做妈的压根不需要操心！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准备什么，出门在外，只要身边带够了钱，那就不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第二天一早醒来，俞锦绣兜里揣着足够的大团结，先提着行李，去了一趟市政府。这年头，出门没这么方便，她一个人跑到机场去，就算有钱，人家也不会把机票卖她，最重要的，还是介绍信。 程济森去开会了，介绍信在秘书处的助理手上，俞锦绣向人家道了谢，刚要去坐大巴，程济森的司机匆匆忙忙从后头跑了上来，“俞小姐，领导让我送你去机场！” 多冷的天啊，国家单位分配的公车里还没有空调，司机老陈得把她送到机场，再一个人开回来，到了单位估计已经冻得手脚冰凉。俞锦绣不愿意麻烦人家，“不用了，我又不是你们单位的员工，也不是什么大领导，您就不必浪费时间送我一趟了，太折腾。” 俞锦绣很客气，反倒是老陈不好意思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俞小姐，你不是领导，可你是领导的家属啊。送你一程是我们领导交代下来的，是分内事，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俞锦绣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便至少坐上车。 车子一发动，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倒没这么冷，俞锦绣搓暖了手心，向老陈解释，“师傅，我不是领导的家属，您误会了。” 这下老陈只是咧着嘴憨憨地一笑，了然于心的样子，“俞小姐，你就别骗我了，我们领导说了，你是他未来的儿媳妇！” 俞锦绣没在喝水，可老陈的话音一落，她还是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好一会儿。老陈在边上一个劲地笑着，气氛活跃了起来，俞锦绣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再解释什么。 她没有想到，程济森居然将她视为自己的未来儿媳妇，程市长是一个好官，听说在工作的时候，他不太爱说话，脚踏实地，勤勤恳恳，这才有了今天的位置。俞锦绣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在情况还没有确定的情况下，将她和程廷的事情告诉旁观者。 难道，程济森发觉程廷认定她了？想到这里，俞锦绣又开始傻笑，她搓了搓自己的脸颊，脸颊上一阵发烫。这样下去可不行，实在是太不理智，太不冷静了！ 上一世，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俞锦绣没有坐过飞机。这会儿来到机场，她买了机票，换了登机牌往里一走，才发现原来这会儿还不需要安检。 上了飞机，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之后，之前心底隐隐约约的慌乱终于逐渐平息了下来。决定买一张机票去找程廷，那是因为她想要在“失而复得”之后，将自己的心底的话通通告诉他，这一刻，电话已经无法再传递她的思念，只有切切实实见到他之后，她才能安下心。 过去俞锦绣一直都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可是，这样的爱恨，经历过一次的失败就足够了。在叶世宏之后，俞锦绣在感情方面变得唯唯诺诺，她不敢轻易追求自己想要的，仿佛只要往前踏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可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 真的粉身碎骨又如何？至少她可以敞开心扉，再去爱一次，倒也不算是枉费重活一次的机会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煎熬 第二百五十九章煎熬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俞锦绣还不管不顾，到了飞机快降落的时候，她才是真的遭了罪。 显市本来就比雅城要冷很多，飞机快要到达显市的机场时，居然还下起雪来。虽说是刚开始下雪，可这雪势来得凶猛，飞机迟迟没法落地。飞机乘务员一直都在安抚大家，说是等积雪稍微融化一点，我就能顺利降落，却没想到这一等，他们就在低空盘旋了好一会儿。 边上的人变得不安，紧紧拽着自己的安全带不放，还嚷嚷起来，“能不能快一点？这都好晚了，我们赶时间啊！” 带头的人一出声，整个飞机上的都开始躁动。有人询问飞机是否能安全落地，有人惴惴不安，甚至联想到昨天下午的那趟航班出的意外，时间久了，还有人开始感到不适，各种声音吵得人脑仁疼。 乘务员一个接一个地安抚，而俞锦绣只是望向窗外。 外边是下雪了吗？ 雅城是一个常年不下雪的地方，即便是最寒冷的时候，也只是冻得人发抖，眼泪和鼻涕水直流，俞锦绣还从来没有看过雪景。 说起来，她还真有点期待被积雪覆盖的这座美丽的城市。 上一世，俞锦绣的出行经验不多，虽说后来叶世宏有钱了，也会用嫌弃的语气催促她出门玩玩，别总是待在家里故步自封，像一只井底之蛙。可说起来，俞锦绣走过最远的路，也只是找人报了个团，在几个旅游城市转了几圈而已。 跟团出去旅行，其实是最不费劲的，她不用做任何的攻略，只要穿上漂亮衣服坐上飞机，甚至连脑子都不需要带。因此，这样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严格意义上出远门。 视线落向窗外的时候，显市的全貌映入眼帘，皑皑的屋顶像是换上了一身雪装，看起来很美好。 正期待着，身后一个小孩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哇哇大哭的声音，俞锦绣回头去看，一个中年男人安抚着自己的孩子，“再等一下就好了啊，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呢？” 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已经到了逐渐懂事的年纪，她哭得鼻子都红了，豆大的泪珠子从眼眶掉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俞锦绣一回头，小女孩便盯着她瞧，她爸爸不好意思地解释，“她说想见妈妈了，我就大老远带她过来，没想到天气不好。唉，她妈妈也不提早说一声！” 听见父亲的数落，小女孩憋着嘴，小表情看起来更生动了，俞锦绣忍不住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来。 “你吃不吃？” 纤细白皙的手上放着一颗奶糖，小女孩的眼泪立马就止住了，她爸爸沉下脸来，“不许吃，小孩子的嘴巴这么馋？” 她低下头，小小的肩膀一颤一颤的，俞锦绣笑着说，“不要紧的，她是害怕了。” 小女孩是跟着爸爸去显市找妈妈的，路途遥远，心里一开始是欢喜的。只是，后来飞机上的乘客开始发出气馁的声音，小朋友一知半解，所以才会哭了起来。从一开始的大哭，到后来的啜泣，小女孩忍得很辛苦，见俞锦绣也是好心，那男人便看了孩子一眼，“拿吧，谢谢姐姐。” 小女孩立马就把奶糖给接过来了，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把奶糖放到嘴巴里。浓郁的奶香味在舌尖绽放的时候，她的眼睛亮了亮，嘴角的梨涡逐渐显露。这小女孩看着讨喜，俞锦绣便忍不住转过身，抬起胳膊，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要紧的，飞机在和大雪捉迷藏呢。机长叔叔要趁大雪不注意的时候，才悄悄把飞机降落下来，我们配合一下，好不好？” 小女孩嘴巴里含着糖，一开口，发音都模糊了，还是乖乖地点头，“好。” 俞锦绣转过身之前，与孩子的父亲对视，他看起来很感激，冲着俞锦绣点了点头。 天黑了，俞锦绣虽然心平气和，但到底是想要尽快见到程廷的，许久之后，飞机终于落地，她的心又雀跃起来。 看来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 出了机场，俞锦绣突然发觉，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雪下得太大了，整个停机坪也就只有他们这一架飞机落地，提着行李箱往外走的时候，她才发觉，这么大的雪天，交通实在是不便。 她本来是想着到了机场，就拦一辆出租车，可没想到，整个机场外面，都没有一辆车。她又到处问了问，这个时间点从机场去南城区的公交车已经没了，太晚了，师傅都已经下班了。机场倒是有大巴，只是因为天气不好，大巴暂时停止运行，等下去，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很多同行的乘客犹豫了一阵，都决定在机场等一等，等冰雪消融的时候，外边的车就多了，到时候再决定如何回去。 可俞锦绣实在是等不住。 在机场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是煎熬，倒不是因为害怕，虽然是独自一人出门在外，可这年头大部分人都很朴素，基本上都是自顾自的，见到人家有困难了，就来搭把手，雪上加霜的事情，很少有人做。 她感到煎熬，那是因为她真的很冷。 这年代，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天气预报，她从雅城出来的时候，也是有点傻，穿了自己最漂亮的一件大衣过来。大衣是漂亮了，但一点都不御寒，此时一个摩登女郎在机场里冻成了一团，看起来也怪滑稽。 俞锦绣左右踱着，想要给程廷打个电话，可这边上没有可以借用的公用电话，得摸索着去找一个办公室，跟人家借电话打一打。更何况，程廷在这儿肯定是没车的，她要让人家大老远过来，也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这一刻，俞锦绣真是走投无路，她坐在冰凉的椅子上，等待着时间的流逝，又苦于没有任何经验，不知道这冰雪究竟何时才笑容，传说中非常繁华的显市，什么时候才能再度热闹起来。 正垂头丧气着，突然有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姐姐，我爸爸叫了面包车，在外面等我们，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第二百六十章八十年代的泡面 第二百六十章八十年代的泡面 来拽着她衣袖的，是刚才在飞机上哭泣的小女孩。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真挚地询问她要不要和他们同行。 正常情况下，俞锦绣是不是应该拒绝？可是现在，她冻得大脑无法运转，几乎是当机立断之下，她站了起来，“好！” 面包车是这父亲早就已经联系好的，在这样的大雪天，人家愣是在车里等了他们好几个小时，也怪不容易的。俞锦绣坐上车，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了，她冲着副驾驶的男人问道，“你好，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俞锦绣是仔细观察过他的。 那人穿着一件样式老旧的西装，里头配着旧毛衣，旧毛衣的里头是一件发黄的衬衫，看起来有些落魄。可是，即便已经这样了，他还是挺讲究的，拿了一个领夹在西装的口袋上别上。虽然直觉有时候能害人，可在如此寒冷的这一刻，俞锦绣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也敢上车。” 那男人像是在调侃，可语气硬邦邦的，听起来就显得不太友善，俞锦绣也不和他计较，只是笑了笑，“这孩子好有教养，我觉得你不像坏人。” 有教养的孩子一听，便仰起小脸蛋，冲着俞锦绣甜甜一笑，“姐姐，我叫钟小雪。” 那男人也终于轻笑了一声，“我叫钟飞。” 于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俞锦绣认识了一对温暖的父女。 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是实在话！ 只是，在外本来就不容易，靠朋友也不一定能安枕无忧，终于，这车子在雪地上艰难前行，即将到达目的地时，抛锚了。 车子动不了了，车上的师傅也很抱歉，“本来想着快过年了，能多挣一点，就多挣一点。我没想到这车子突然不争气。这里已经是南城区了，只是到你们要去的地方还有点距离，这样吧，我没办成事，就不收你们车钱了，你们自己再想想办法，看怎么回去。” 这司机很厚道，钟飞更厚道，死活要把车钱塞给他。车费是早就已经商量好的，钟小雪的妈妈联系好这师傅，让他在约定的时间去机场，还了好几次价，可现在，老师傅突然就不愿意收这钱了。 这么冷的天，朝前望去，一辆车都没有，朝后望去，也就只有一家杂货铺。这样艰难的条件之下，他都不知道这三个人该怎么办才好，哪好意思揣着明白装糊涂，把钱放自己口袋里？ 可是，钟飞就是不退让，两个人推辞了老半天，俞锦绣笑了起来，“师傅，您在大雪天里等了我们这么长时间，这钱是辛苦费，不能不收。” 说完了，俞锦绣就打开车门下车，还把钟小雪给抱下去，钟飞觉得俞锦绣这话在理，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把钱往车窗前面的玻璃缝一塞，就逃跑似的下车了。 望着他这模样，俞锦绣笑了笑。没想到这人看起来不苟言笑，可心却是很好的。 下了车，再想找到一辆车就难了，左右徘徊了一会儿，俞锦绣提议去后边的杂货铺找点吃的。 八十年代的飞机上并不是没有飞机餐，只是这飞机餐实在是太简陋了，尤其是国内航班，一个小面包，一瓶牛奶，对付着就到目的地了，谁都没有真想在飞机上吃饱饭。这样寒冷的大雪天，走在铺满积雪的街道上，俞锦绣早就已经饿得饥肠辘辘，钟小雪对她的提议一万个赞同。 其实，在到杂货铺之前，俞锦绣对这小店实在不抱什么期待。一家小小的杂货铺而已，能在这样的冬夜里坚持着不打烊已经够敬业的了，总不可能提供热乎乎的饭菜。 可她没想到，一碗热乎乎的饭菜是不太可能吃到了，热乎的汤面还是不在话下的！ “你们看，是方便面！”冲着橱柜里的方便面一指，俞锦绣的声音都下意识抬高了，这方便面上印着一个鸡蛋和一只鸡腿，虽然她知道这是广告效应，可望梅止渴也是好的！ “老板，这方便面多少钱一袋啊？”钟飞问。 “八毛钱！”老板还挺会做生意，直接打了个折，“三包要你两块二！” 钟飞立马不说话了，钟小雪是个懂事的孩子，见父亲囊中羞涩，便一声不吭，明亮的眼神黯了下来，看起来怪可怜的。 八毛钱一袋的泡面还真不便宜，“老陈快餐”已经有了店面，可一盒快餐也就只卖八毛钱而已，还有饭有肉有蔬菜的，一袋泡面里就一个调料包，凭什么卖这么贵？ 当然，这是俞锦绣站在钟飞的立场上考虑，在她看来，这会儿只有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赶路，再贵，也得掏腰包。俞锦绣二话没说，要了三袋泡面，请老板给他们泡上。钟飞刚想开口阻拦，店老板已经拿了三张塑料凳让他们坐下，“我马上去烧水！” 见钟飞为难，俞锦绣笑着说自己刚才搭了他们的车，这会儿请他们吃饭，钟飞犹豫了一阵，只是叹气，“小雪一个人吃不了一整袋，浪费。” “爸爸，我能吃得下，真的。”钟小雪抬起眼，漆黑的眼珠里是一片澄澈无名，俞锦绣温柔地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 三个人在店里等了一会儿，店老板把泡面给他们端来，闻见这香气，钟飞再也说不出“浪费”这两个字了，他一个人就能吃下三袋！ 泡面是掰碎了放在茶缸里的，热水往里一冲，盖上杯盖，看起来实在是简陋。但条件使然，这也没什么办法，俞锦绣饿得不得了，这会儿就是把泡面放在杯盖上，她都不嫌弃。 等了一会儿，俞锦绣打开杯盖，冷风一下子就将热气给吹散了，不一会儿工夫，她把整杯面条给吃完了，一脸满足。这个时候，钟飞也已经吃饱了，他低着头看着钟小雪，这孩子把汤都喝了个精光，舔着嘴唇，打了个饱嗝。 小小的杂货铺里，三个人笑作一团，天也不这么冷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梦寐以求的那个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梦寐以求的那个人 吃饱了，就有了力气，俞锦绣的精神好了不少，拉着钟小雪的手踩积雪。两个人都是从来没有见过雪景的，在路灯下，她们玩得不亦乐乎，钟飞笑着说这就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这下子，俞锦绣立马就不好意思了。孩子？钟飞要是知道她活了两辈子，那可真的是得笑骂她装嫩了。 积雪很厚，一踩一个坑，两个人不亦乐乎地走着，俞锦绣一个抬眼，就看见了远处小房子上面的一行大字——南城区派出所。 这下俞锦绣可乐坏了，遇到困难了，难道得找警察，这连小朋友都知道！俞锦绣说要到派出所去找警察同志帮忙，钟飞便在这里和她分别，“我记得她妈妈家怎么走，过两条街就到了，今天谢谢你请我们吃的面，有缘再相逢！” 钟飞这话说得就像是武侠片的江湖人士，俞锦绣笑着摆摆手，“也谢谢你们。” 的确应该感谢他们父女俩。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她人生地不熟，就算过去的人生经验太丰富，可这会儿她早就习惯自己是个二十岁小姑娘的身份了，真要一个人从机场来到这南城区，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俞锦绣进了派出所，递上自己的介绍信，值班的警察同志们都很热情。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最能帮得上忙，左左右右给她张罗着，还给她递上了一杯热水。 俞锦绣喝完了热水，从兜里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警察同志，这地方怎么走？” 警察同志皱皱眉，“走路过去得要一个小时，开车过去还不算太远，就是我们的警车被同事开去出勤了，没这么快回来。” 俞锦绣很失望，年轻的小警察立马提议，“要不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晚一点，等我下班了，骑自行车载你过去？” 小警察这话一说，边上的同事们都忍不住在笑。这调侃的玩笑是善意的，但小警察的脸都快要红了，正想向俞锦绣解释，她却突然灵光一现，对啊，程廷肯定是有自行车的！ “警察同志，你们能让我打个电话吗？” …… 夜已经深了，谁家的电话会在这么晚突然响起？在文家，刺耳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文芸芸躺在床上煎熬了好一会儿，可对方像是格外固执，始终没有放下电话。无奈之下，她只好掀开被子，披上外套，揉着眼睛去接电话。 一接起电话，听见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她就愣了，“俞锦绣？俞锦绣是谁？你打错了！” 文芸芸觉得莫名其妙，被吵醒之后还有些起床气，电话“啪”一声就被她给挂了。 程廷听见动静，从文师傅的屋里走了出来，“这么晚了，谁打电话来？” 文芸芸摇摇头，语气都还是迷迷糊糊的，“她说自己叫俞锦绣，肯定是打错了。”她边往屋里走，边忍不住抱怨，“这都多晚了，再着急也不能往别人家里打电话啊，扰人清梦。” 文芸芸说着说着，却没有听见脚步声，她一回头，就看见程廷僵在电话前。 这电话是俞锦绣打来的？她是一个懂事的女孩，这么晚了，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她绝对不会给他打电话。程廷心急如焚，想要给俞锦绣回一个电话，又怕吵到她妈妈和弟弟，于是就只好坐下来，在沙发上守着，只想着电话铃声能再一次响起。 认识程廷这么多年，文芸芸从来没有见过程廷露出这样的神情，一直以来，他都是运筹帷幄的，没有任何人能影响他平静的心绪，不是吗？文芸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这些天她和程廷闲聊时，得知的那些细节，“俞锦绣……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孩吗？” 程廷点了点头，文芸芸立马就急了，“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我以为这么晚了……真是对不起，要不你给她回一个电话？” 话音未落，电话铃声突然又响了起来，这下程廷压根就没有工夫搭理文芸芸了，他立马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的，的确是他梦寐以求的那个人。 文芸芸一直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程廷。 一开始，他是不可置信的，他问了好几次，问对方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直到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便用最温柔的声音告诉她，等一等，他马上就到。 由始至终，程廷都没有看文芸芸一眼，直到他去文师傅的屋里穿好了外套，才和文芸芸打了声招呼，“锦绣来了，现在在派出所，我得去接她。” 这下子，文芸芸是彻底愣住了，跟着程廷出了院子，“她不是在雅城吗？怎么会突然来了？” 程廷笑了起来，把自行车推了出来，“她说自己突然想来显市看看，就来了。” 说完，程廷长腿一迈，上了自行车，不一会儿工夫，便消失在文芸芸的眼底。 许久之后，文芸芸还是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父亲的屋里传来咳嗽声，她才急急匆匆跑了过去。 “芸芸，小程回去了吗？” 文师傅苍老的声音显得格外沙哑，文芸芸迟疑了一阵，才说道，“程廷在雅城的一个朋友来看他了，现在在派出所，给我们家里打了电话，他说要去接她。” 文师傅很敏锐，盯着自己的闺女看了一会儿，问道，“是个女同志？” 文芸芸点点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文师傅作势要坐起来，文芸芸立马去扶他，老爷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坐直了身子，喝了一口水，“这女同志好大的魄力，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坐着飞机就来了。小程这些天总是抓心挠肺地想要回去，就是为了她？小程是喜欢她的吧？也难怪了，这么了不起的一个女同志，还真是该他喜欢。” 文芸芸扯了扯唇角，点点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程廷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任何一个女孩子会喜欢上他，都是不稀奇的。 稀奇的是，像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动心啊，文芸芸这样想着。 第二百六十二章归期未定 第二百六十二章归期未定 俞锦绣挂了电话，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等，小警察心里头可煎熬了，跑过来试探了好几回。 “俞同志，你是来玩的，还是有亲戚住在这里？是来探亲的吧？我们显市是个好地方啊，你多待一段时间，肯定舍不得走了！” “这么晚了，你亲戚要是没时间过来接，那就等等，一会儿我下班送你回去吧！” “俞同志，你亲戚男的女的啊？呃——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年轻人在雪地里才蹬得动自行车吧！”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老一辈的警察立马没好气地扔了个靠垫过来，“小胡，你胡说八道呢？谁说我们老东西就踩不动自行车啦！欠揍！” 小警察真想自打嘴巴子，这问的都是什么问题？不仅仅没探听出什么来，还顺带着激起众怒了！只是，正埋头懊恼着，突然，他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抬起眼，俞锦绣纯粹的笑容溢在唇边，看起来自然澄明。 这下子小警察立马不懊恼了，也一个劲傻乐起来，派出所里值班的同事们笑得前仰后合，俞锦绣突然觉得，这还真是个温暖的地方。 俞锦绣对显市的印象很不错，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城市日益发展，在多年之后一跃成为一线城市。更重要的是，在她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的时候，一些异样的温暖充斥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令她的不安和忐忑一扫而空。 外头很热，可派出所里很暖和，一群人坐在一起工作，时不时还互相调侃几句，这样的工作氛围一点都不严肃，相反的，还有几分漫画里热血而又温馨的感觉。 有人问俞锦绣在等谁，她想了想，说是朋友，小警察的眼睛一亮。只是朋友吗？那是不是证明他还是有点机会的？虽说俞同志是从雅城来的，可距离不是问题，如果两个人真的能处对象，互相迁就一下都是理所应当的嘛！ 小警察自我介绍了一番。他叫胡少锋，今年二十三岁了，是显市本地人，平时没什么特殊爱好，就喜欢待在局里工作。俞锦绣漫不经心地听着，只是笑了笑，胡少锋就已经红起脸了，这个女同志就像是个演员似的，笑起来的样子都这么有韵味，真是引人遐思。 “俞同志，你什么时候回雅城啊？我明天休假，要不我们一起去森地公园玩？那里特别漂亮，我还能去我小叔那儿借个傻瓜相机给你拍照呢！” 森地公园是显市重点发展的特色景区，当然，那是在许多年之后的事了。现在的森地公园里头，还是最原始的模样，虽然不像后世那样热闹，却也是个值得去游玩的地方。俞锦绣在心底琢磨着要让程廷带自己去玩玩，随口就把胡少锋给拒绝了。 胡少锋心里还有点难过，毕竟自己一开口就被俞锦绣拒绝了，可他没想到，更让他难过的事情，还在后头。 门外有自行车在积雪里刹住车的声音，大家估摸着来接俞锦绣的亲戚来了，纷纷将视线往外一投，忽然愣了愣，面面相觑。 大风大雪的日子里，程廷只穿了一件短款的黑色棉衣，这衣服看起来很帅气，却一点都不保暖，眼看着他的脖子和耳根子都冻红了，可这人的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常人被冻得瑟瑟发抖时，总是喜欢蜷缩着身子给自己取暖，可程廷并不是这样的。 胡少锋在心里想的是，这个人看起来，倒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模样。 程廷挺直了背脊，目光直接落在俞锦绣的身上，他向着她走来，没有任何的躲闪。 余光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注视着他，而他却只想知道，俞锦绣怎么样了。 程廷走到俞锦绣面前的时候，想要数落她几句。 既然已经决定要来显市，甚至知道他的联系号码和地址，为什么不提早说一句呢？这么冷的大雪天，看她冻得鼻尖都红了，甚至沦落到待在派出所里等着他来接的地步，程廷是心疼的。 程廷动了动嘴巴，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因为此时俞锦绣仰着小脸看他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受不得惊的小兔子，都已经是怯生生的姿态了，他哪舍得再说什么？ 倒是俞锦绣先开口了，“你头发上有雪。” 俞锦绣抬起手，轻轻给他扫落了发上的雪，他没有迟疑，直接握住了她的手。俞锦绣扬起唇角，笑了起来，明明已经冻得像是雪人，可他的手心，怎么还是这么暖呢？ 程廷带俞锦绣离开的时候，胡少锋的心已经碎成了冰渣子，他接受了俞锦绣诚恳的道谢，可整个人已经蔫蔫儿的了。本来还在心底期盼，也许这么大半夜跑来接她的人只是她的某个远房亲戚而已，可是，这“远房亲戚”怎么能是个帅气的小伙子？再说了，那小伙子还牵她的手呢，这下子胡少锋已经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 在俞锦绣坐上程廷的车后座，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离开的时候，胡少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跟人家一见钟情呢，他就失恋了！ 在飞机上，俞锦绣一直在想，见到程廷的那一刻，她应该要说些什么？她想说，那天在机场，得知310号航班坠毁的消息，她吓坏了，生怕他是遇难者之一。于是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心，她决定要第一时间过来，她想找到他。她想说，原来不过是一个星期没有见面而已，她就已经不习惯了，去单位的时候，她会想起他，去林清店里的时候，她会想起他，甚至连回家的路上，她都会想起他。她还想说，这次来找他，归期未定，她就是想要跟他待在一起，就算他笑话她任性，那也无妨。 可分明有这么多的话要说的，真到见着他的那一刹那，她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只要安静地陪伴在他的身边，就足够了，她今天的确是累了。 她的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腰，两只白皙的手在他的腰前紧紧握在一起，程廷低下头看了一会儿，眼底的温柔逐渐溢出，直至泛滥。 第二百六十三章对的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对的人 与俞锦绣认识了这么一段时间，程廷自问对她有几分了解。她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从来都不会因为他人的目光而停滞自己的脚步，因此，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她居然单枪匹马跑来找他，程廷万万想不到。 俞锦绣对他的心意，程廷一知半解，很模糊。直觉告诉他，俞锦绣是喜欢他的，可男人的直觉一点都不顶用，否则俞锦绣又为什么总是要在他主动的时候一个劲地往后躲呢？ 来到显市，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程廷以为将注意力放在工作和文师傅的身体上，他就会忘记她。可事实并不是这这样，越是繁忙的时候，他越会专注，可总会有闲下来的时刻，每当这样的时刻，俞锦绣的身影便会在他的脑海中缠绕。 程廷低着头，俞锦绣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他迟疑了片刻，腾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俞锦绣看不见程廷的表情，可这一刻，她的脸颊已经开始发烫。 他以为俞锦绣肯定会抽回自己的手，只是没想到，她只是笑了笑，“骑车小心一点，我不想摔跤。” 程廷掌心的温度传递而来，俞锦绣的手好不容易才让他给捂热了，他一把手抽开，放回到车把手上，她的手就又被风给吹凉了。程廷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最后决定，必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你的手太冷了，回去之后我买辆车。”程廷淡淡地说。 俞锦绣忍不住笑了起来，“买车跟买菜似的，程廷同志，混得不错啊！” 在这样的雪景里，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俞锦绣坐在程廷的身后，寒风刺骨，可她的心却是温暖的。后世总有人说，在对的时间遇到一个对的人，这才是最宝贵的财富，现在，俞锦绣突然意识到，也许这就是对的时间，他就是对的人。 程廷整整骑了一个小时，才载着俞锦绣到了他的店里。俞锦绣一下车，新奇得不得了，到处转悠。上回知道程廷开了一家店，生意还不错，收入也不菲，可她从来没想到，这店的规模这么大。店里全都是红木的家具，不受后世的年轻人欢迎，可在这个年代，如此考究的做工，实属难得。 这些红木家具里，一些是程廷去供货商那里进的货，一些小玩意儿是他自己一门心思雕的。过去念大学的时候，他和向力是想要练出一门生财的手段，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发觉，原来静下心来完成木雕工作的时刻，最让他心安。 俞锦绣在店里看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张红木床面前，“你该不会是让我在这儿睡觉吧？” 程廷立马笑了，“当然不是，跟我来。” 在这店面侧面的一个隐蔽处，藏着一道门，程廷推开几乎与墙壁上的软包融为一体的门，带着俞锦绣进屋。这是一个小房间，里头摆着一张床，床尾放着一张凳子，上面堆着的全都是程廷的衣服。这房间虽小，可看起来很整洁，程廷收拾好凳子上的衣服，当着俞锦绣的面换了被单。 大家都说，程廷是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公子哥，先别说他父亲现在做了这么大的官，即便是很多年前，他父亲还默默无名的时候，他的爷爷辈也已经给他们创造了极好的生活条件。 陈婉妹说过，如果和程廷在一起，那他就必须要学会照顾他，不说是不是有可能吃苦，反正光是体贴他的衣食起居，就已经够繁琐的了。 当时陈婉妹说这样的话，是为了吓退俞锦绣，那个时候，她和程廷只是假装在一起而已，她也没想得太深。可现在，她突然想要反驳自己母亲说的话——谁说程廷需要她来照顾？他还能反过来照顾她呢！ 程廷铺好了被子，俞锦绣歪了歪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去哪里？” 程廷看了一眼地上，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俞锦绣是否介意他在这儿打个地铺，话还没说出口，她已经抢了白，“你要去芸芸那里吗？刚才的电话，好像是她接的。” 在派出所的时候，俞锦绣照着程济森给她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时候文芸芸。刚听见对方的声音，俞锦绣还有点诧异，怎么程廷是住在文家的？俞锦绣并没有误会什么，可也需要一个解释，不想他这脑袋平日里看起来精明，这会儿倒成了榆木做的！ 直到俞锦绣自己开口了，程廷才突然回过神，“不是，我没有住芸芸家，我一直是住在这里的。今天文师傅刚出院，我担心芸芸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所以在文师傅家里待得晚了一点。” 俞锦绣抬了抬眉，“原来芸芸姓文啊。” 程廷点头，“文芸芸。” “你叫她倒是芸芸长，芸芸短的，怎么对着我的时候，就硬邦邦地喊全名呢？”俞锦绣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她不再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程廷先是愣了，傻傻地看着俞锦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 “谁说我喊你的全名？”他抬起手，揉了揉她柔软的黑发，“锦绣，我没有想到你会过来。但你既然过来了，是不是想明白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沉，缓缓地流动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一时之间，俞锦绣感觉自己周身上下都像是触电一般。他的手停在她的脑袋上，她往边上躲了躲，他便把双手塞进自己的口袋。 他不逼问，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底的光芒仿佛是似笑非笑，可俞锦绣确定，他已经懂了。 他这么聪明的人，早就该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明白了她此时此刻心底最真的想法。 俞锦绣扬起唇，她冲着他笑，突然，“咔嗒”一声响，打破了此时的暧昧气氛。 文芸芸匆匆走了进来，“程廷，我——”见两个人靠得这么近，她一怔，低下头，“不好意思，我应该先敲门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泾渭分明 第二百六十四章泾渭分明 这是文芸芸第一次见到俞锦绣。 从程廷的口中，文芸芸得知的俞锦绣，应该是一个聪明而又总是在种种时刻置身事外的女人，在她的既定印象中，这样的女人应该是不好看的，至少是不讨喜的。可俞锦绣并不是这样，她一勾唇，笑起来的样子很有亲和力，大大方方，并不清高，相反，很得人心。 这也是俞锦绣第一次见到文芸芸。 程廷对文芸芸的评价很高，独立而又坚强。她可以在向力死后，一个人撑起一家店面，没有任何人的帮助，即便是最难捱的时候，也捱得彻底，俞锦绣一直以为这样的女孩的外表应该会是强势的，却没想到，她看起来很温柔。 文芸芸的脸蛋白白的，五官比较疏淡，仿佛不争也不抢，看起来脆弱得不得了，惹得人保护欲十足。 就好比是现在，当她红着脸道歉的时候，俞锦绣第一个就不忍。 “不用敲门的，我们也不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俞锦绣笑着冲文芸芸说。 文芸芸愣了一下，双颊更红了，她不敢看俞锦绣，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程廷一眼。见程廷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才松了一口气。 “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程廷问。 文芸芸“哦”了一声，声音软糯，“我爸爸说，锦绣姐一个女同志过来，住在你这儿不好。要不这样，她来我家住吧。” 文芸芸解释了一下，她家就住在离店面不远的地方，步行过去也不过十分钟而已。虽说现在风大雪也大，可委屈俞锦绣和程廷住在这儿，总是不像话的。 文芸芸这话说得婉转，俞锦绣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与程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太靠谱。照程廷的意思是，本来打算先凑活着过一夜，明天一早就找一间就近的招待所住下，可既然文芸芸和文师傅也不嫌麻烦，那他当然却之不恭了。 文芸芸没想到俞锦绣是一个好说话的人，紧紧揪着的心一下子就松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含蓄的人，与面面俱到的俞锦绣相比，实在是嫩了点。 “锦绣姐，那我帮你把东西带过去。”文芸芸看起来瘦弱，力气却很大，她抬起俞锦绣的行李箱就往外搬，一点儿都不含糊。 俞锦绣笑了笑，把行李箱接了回来，“喊我锦绣就好，不用这么客气。” “锦绣今年二十，应该比你小两岁。”程廷笑道。 文芸芸的脸又“唰”一下红了，看起来木讷，却又善良。 到了显市之后，俞锦绣遇到的就全都是好人，此时对文芸芸的印象便也更好。文芸芸邀请俞锦绣去她家住几天，俞锦绣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程廷的朋友，应该能算是她的朋友吧？ 俞锦绣到文家的时候，文师傅已经睡着了，只是屋里还时不时传来他的咳嗽声，文芸芸笑了笑，“锦绣，我爸爸睡得不安稳，会有点吵。” 俞锦绣爽朗地笑了笑，“没事，我睡眠质量很好。” 两个女孩子进了屋，程廷也就没有再跟着，临走的时候，他嘱咐俞锦绣，“芸芸做事周到，也不怕麻烦，所以你不要怕麻烦到她。” 俞锦绣耸耸肩，不置可否，只是目光之中仍然带着笑意。程廷有些困惑，与她对视的时候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俞锦绣推了他的右肩一把，“行了，我会照顾好自己。” 文芸芸很爱干净，做事也的确体贴，趁着俞锦绣去洗漱的时候，她把床单被套都给换了。俞锦绣一进屋，她连忙掀开被子，“锦绣，快躺进来，外边冷。” 俞锦绣是个讲究人，也不完全算个讲究人，尤其是在这个时刻，条件艰苦，她倒能很快适应。虽说与文芸芸只是第一天认识而已，她也不客气，直接钻进了被窝。 此时尚未熄灯，隔着很近的距离，文芸芸偷偷看了俞锦绣好几眼。刚才见到俞锦绣，文芸芸只当这人的时髦和洋气是化了妆之后的效果，可现在她把脸洗干净了，倒是更多了几分清水出芙蓉的感觉。 其实，显市并不是一个小县城，这个城市甚至比雅城还要繁华好几分，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俞锦绣的面前，文芸芸总觉得自己显得有点弱。 关了灯，夜更安静了，俞锦绣一时还没入睡，听见文芸芸的声音之中带着感慨，“锦绣，程廷对你真好。” 俞锦绣没回过神，“嗯？” 黑夜似乎将文芸芸的局促掩盖，只听着她笑了笑，小声地说，“其实从店里到我家，只要十分钟而已，平时我都是自己回来的。可程廷见你来了，总是不放心，非要送你一起过来，确认了好久才舍得离开呢。” 程廷真不能算是个温柔的人，即便因为向力的缘故，他会照顾文芸芸，可说到底，他愿意出手帮忙的也不过是在文芸芸自己无能为力的范畴内。程廷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他总是将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在一道边界线上，在这道边界线之外，泾渭分明。 在文芸芸轻柔的声音中，俞锦绣闭上了眼睛。想起晚上刚见到程廷时，他又爱又恨的模样。他明明是担心她的，却又不舍得说她半句，这不就是他留给她的温柔吗？两个人对彼此的感觉，是越来越明晰了，俞锦绣没法忘记程廷哑着声音问她想明白了没有。 其实，如果刚才文芸芸没有突然推门进来，她是会点头的。因为她的确想明白了，既然如此，就不需要再遮遮掩掩。 俞锦绣的想法很纯粹，她笑了笑，毫不掩饰自己心底的愉悦，文芸芸沉默了一阵。 片刻之后，文芸芸说，“锦绣，你是不是喜欢程廷啊？” 文芸芸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直觉告诉她，俞锦绣肯定是喜欢他的，可是，情感却在叫嚣。这么多年，她能看出程廷有多好，即便她从来没有想过友情以外的感情，可说到底，这么好的一个人，她若是对他毫无感觉，是不可能的。 在黑暗中，文芸芸握着拳，她有些紧张，手指甲嵌进肉里，而后，她突然听见俞锦绣坦然承认。 “对啊。” 文芸芸又不说话了，俞锦绣估摸着她应该睡着了，便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俞锦绣呼吸的声音也均匀起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不能欺负我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不能欺负我了 文芸芸习惯早起，一大早，她就起床干活了。俞锦绣睡到日上三竿，往窗外一望，冰雪都已笑容。她换了衣服从屋子里出来，见到一桌子丰盛的早餐，怪不好意思的。 “锦绣，能吃早饭了！”文芸芸爽朗一笑，很显然，经过昨夜，她不那么局促了，这大概是一个慢热的人。 俞锦绣笑了笑，走到饭桌前，突然想到文师傅还没坐下，便站在边上等着。等待了片刻，她进厨房给文芸芸打打下手，锅里还熬着稀饭，文芸芸盛了一碗给俞锦绣。 厨房里氤氲的雾气给人温暖的感觉，俞锦绣端了一碗稀饭出去，又跑了回来。见她闲着也是闲着，文芸芸笑了，又盛了一碗给她。 俞锦绣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把四个人的稀饭放在饭桌上，又去拿了勺子和筷子，一切准备好之后，她突然没这么冷了。 饭桌上摆着几样小菜，那都是文芸芸提前准备好的，怕俞锦绣吃不习惯，她甚至一大早起来揉了面团做了几个包子，俞锦绣看得口水直流。 真是美好的一天，俞锦绣心情大好，伸起懒腰的时候笑意盈盈，她完全没料到，程廷会在这个时候搀着文师傅从屋里出来。 程廷从屋子出来，一眼便看到了俞锦绣。她穿着一件帽衫，里头倒是加了好几件毛衣，一点都不含糊。她不算太长的头发垂在双肩，伸懒腰的时候，表情慵懒，就像是冬日暖阳里正在晒太阳的小猫。 他很少见到俞锦绣像现在这样孩子气。 一般来说，俞锦绣出门的时候都是打扮得当的，有时候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有时候没化妆，可也看起来清清爽爽，完全不像现在这样，懒洋洋的，仿佛吃了早餐就准备回屋睡一个回笼觉。 然而此时，阳光洒在她的脸颊，她一脸茫然，好半晌之后才像一只小兔子似的跑到文师傅面前问好，程廷被她逗笑了。 “文叔叔好。”站在文师傅的面前时，她又恢复了认真而又得体的模样， 文师傅看着俞锦绣，一脸喜色，刚要说话，捂着嘴背过身咳嗽了几声，摆摆手，“你就跟小程一样，喊我文师傅好了。” 俞锦绣从善如流，笑眯眯地答应，喊了一声文师傅，一个抬眸，正看见程廷盯着自己瞧。程廷的笑容很不对劲，像是憋着劲儿地在使坏，和平日里妥帖的形象完全不同，倒像是个热衷于恶作剧的大男孩。 趁着文师傅不注意的时候，她斜了程廷一眼，却反倒被他捉弄，“俞锦绣，这是我的地盘，你不能欺负我了。” “欺负你还要挑地点吗？”俞锦绣一摊手，转过身，跟着文师傅屁股后头走，往塑料凳子上一坐，程廷便也乐呵呵地跟了上去，坐在她的身边。 文芸芸的手艺不错，昨天俞锦绣也是真的饿坏了，一碗方便面虽然美味，也不顶事，到了半夜，她只想出门去找点吃的，还是强迫自己睡着的。这会儿的早餐，俞锦绣一点都不客气，吃得倒是不快，可慢条斯理地，一碗稀饭都被她给吃完了。 文芸芸问俞锦绣要不要多添一碗，她正犹豫，程廷已经端着自己的碗站了起来，顺带把俞锦绣的碗也带到厨房里。不一会儿工夫，他一手一个碗，里头热腾腾的稀饭都快要烫着他的手了。 俞锦绣数落他笨手笨脚，却又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碗，两个人重新坐下的时候，相视一笑，吃得更加香了。 文芸芸就这样怔怔地看着程廷和俞锦绣之间的互动，好半晌之后才低下头，撕着柔软的包子，一口一口往嘴巴里塞。 程廷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这对身体不好，于是文芸芸就总是不厌其烦地跑到他店里请，说是家里做的早餐实在是没人吃，让他过来垫垫肚子。可是，每一回，程廷都是拒绝她的。文芸芸也没想到今天程廷怎么就一大早出现在她的家里，而如此平常的稀饭，他吃得这么香。 这样想着，她又觉得自己应该早就明白的。如果不是因为俞锦绣，程廷会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吗？冷冷淡淡的程廷成了热络的模样，文芸芸从来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可是，俞锦绣仿佛习以为常。 “芸芸，你的厨艺真好。” 俞锦绣吃饱了，还不忘夸文芸芸一句。文芸芸还没回过神来，刚笑了笑，文师傅便帮女儿说话，“小时候没人照顾她，这丫头就一个人生火做饭，当时我还生怕她被火烫着了，没想到，她很机灵。” 文芸芸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俞锦绣只当她是想起童年的心酸回忆，却不知道，对于文芸芸来说，那些只是稀松平常的过去而已。 吃完早饭，程廷说要带着俞锦绣出去逛一逛，文芸芸也好久没出门了，举着双手赞成。 “听说最近大和路好热闹，新开了个百货商店，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 其实，百货商店没什么意思，俞锦绣爱买衣服，可难得与程廷见一回面，她也不愿意看程廷煎熬着陪她闲逛。于是，俞锦绣提议要去森地公园玩一玩，这会儿的天气很不错，冰雪初融，虽然比较冷，可到底是艳阳高照的一天。 文芸芸到底是个年轻姑娘，一听森地公园，也很向往，刚要收拾碗盘出发，文师傅又咳嗽了几声。 文芸芸跑去父亲边上递水，文师傅咳够了，便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芸芸，你别去了，在家照顾爸爸吧。” 文芸芸一下子就愣住了，只沉默了片刻，她乖巧地点点头。 俞锦绣让程廷稍等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已经打扮好了，程廷歪着脑袋靠在墙边，见她出来，看了一眼手表，“大小姐，你很磨蹭。” 俞锦绣抿着唇，扬着下巴笑了笑，眼底流动着如初日升起时的夺目光芒。 望着他们俩的背影，文芸芸埋头，将碗筷洗好，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后，她听见文师傅的脚步声，脚步声停下的时候，文师傅顺了好一会儿的气，许久之后才开口，“闺女，你这又是何必呢？” 话音未落，文芸芸的眼泪“唰”一下就流下来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这对她不公平 第二百六十六章这对她不公平 森地公园不在南城区，坐车过去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俞锦绣和程廷一起坐在大巴车上的时候，还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一场梦。 两个人安静下来，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之前来不及说的那些话，俞锦绣一一向程廷到来。俞锦绣的语气清清淡淡的，可当她慢条斯理地说起那天她误以为程廷也在那趟出了事的航班上时，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或许是因为眼睁睁地看见太多遇难者的亲属在得知那个坏消息时悲痛欲绝的神情，此时的俞锦绣，绝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得用欢快愉悦的语气表示自己的轻松心情。实际上，现在的她，仍旧会想起吕静在极度震惊的情况下昏死过去的画面，那样极致的痛苦，俞锦绣没办法感同身受，却能切实地体会。 是的，她和程廷之间的感情与吕静和冯晓之间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她与程廷还只是朋友，充其量也就是比友情更深了一层的关系而已。可是，她心里却清楚，如果程廷出了意外，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办法走出来。 她会感到遗憾，而那样的遗憾必定是深入骨髓的，想到这里，俞锦绣仍旧心有余悸。 程廷本来想要多问一些在几乎要失去他的时刻，俞锦绣在想些什么，可此时她表现得如此后怕，他却不忍心多问了。轻轻搂住她的肩膀，程廷凑到她的跟前，嬉皮笑脸地看着她，“都过去了，我不是还在吗？” 他还在，所以她不用彷徨，也不用感到惊魂未定。心上人是身边人，她应该可以感受到这一刻心底的些许确信。 俞锦绣睨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耸耸肩膀，推开他的手。程廷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一副虽然没真正得逞，可到底还是占了些便宜的生动表情，逗得尹秀直乐。 一些独有的化学反应在两个人之间产生，微妙的变化是潜移默化的，俞锦绣唇边的笑意浅浅的，而程廷眼底的深情，却是化不开的。 好不容易到了森地公园，都快到中午了，两个人跑到公园里，走马观花般逛了一圈，俞锦绣突然觉得，原来所谓的森地公园，不过如此。虽说风景优美，但俞锦绣就不是一个爱对着美好的风景吟诗作对的主，程廷显然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只有在拿着相机请路人给他们合照的时候，兴头足了点。 “同志，麻烦您帮我们拍一张照片吧。” 中年妇女不知道如何操作相机，程廷说了半天，人家还是一脸茫然，俞锦绣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把手地教。中年妇女恍然大悟，“你就说拿这个框对着你俩就好，说得这么复杂，我就是一个老太太，我懂什么呀！” 这不是程廷和俞锦绣之间的第一张合照，那回跟着物资局的大部队去郊游的时候，他们也拍过一张大合照，可那张照片里，他们之间隔着这么多人，哪能作数？因此，程廷格外重视这张照片，想要教教这位路人一些构图上的技巧，没想到被抢白一通。 俞锦绣在边上揶揄地笑着，他扶了扶额，也笑了起来，“对，就拿这个框对着我们。” “好，你们冲着这儿，笑一笑啊！” 中年妇女很干脆，拿着相机，刚要“咔嚓”一声按下快门键，突然皱了皱眉，“近一点，两个人近一点！我说这两口子咋这么含蓄呢？” 俞锦绣的脸突然有些红，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又不好嚷嚷着解释，倒是程廷对这位妇女说的话很满意，笑着走近一步，搭住了俞锦绣的腰。 一张姿态亲昵的照片就这样被留在了胶片里，俞锦绣多想在看看照片里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如果没猜错的话，大概是红着脸的。 从森地公园出来，俞锦绣突然想笑。在出发之前，她以为自己会对这一趟游玩乐在其中，可实际上，在公园里一圈一圈走着，她无聊得不得了。一路上看了多少的风景，她已经忘记了，只知道自己和程廷说了好多的话。 如果来这么一趟只是为了和他说说话，又何必要跑那么远呢？实际上，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已经很有趣了，就算只是留在店里，都是没问题的。 说到店里，程廷对俞锦绣说，文芸芸终于想明白了，她决定将这家承载着回忆的店给关掉。店里还有不少的家具，一些是可以送回到厂商那里去的，另外一些是程廷和向力的心血，照程廷的意思是，她可以保存这一切，但是，文芸芸似乎并不愿意。 文芸芸请程廷将这些回忆带走，他很惊讶，于是，便和俞锦绣聊了起来。 俞锦绣静静地听着，只是笑了笑，“你在惊讶什么？” 程廷沉默了片刻，“我以为她想留着向力的心血。” 在雕刻工艺上，向力比程廷更有天分，那些年，他雕刻出来的手工艺品很出色，经常有人提出愿意花大价钱购买，可是，这样的要求被程廷和文芸芸一一拒绝。 “可她想要走出过去的悲伤，重新开始，这不是更值得欣慰吗？”坐在车上，俞锦绣看着程廷，而他却看着窗外，她想，他一定又想起向力了。 程廷没有说话，俞锦绣淡淡道，“能总是被你们怀念，他一定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但是，程廷，芸芸和你是不一样的。她是一个女孩子，她需要新的感情生活，也需要别人的疼爱。如果年少时的感情要困住她一辈子，那实在是太无理了，向力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俞锦绣对文芸芸并不十分了解，可守着向力留给她的回忆这么多年，她一定不容易。现在，文芸芸终于打算往前一步，程廷稍有迟疑，就会让她陷入莫名的纠结中，她会感到愧疚，仿佛迎接新生活是对向力的背叛，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 这对她不公平。 俞锦绣很善于讲道理，她的声音淡淡的，温柔得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可现在却是冬天。 她的话音落下，程廷点了点头，目光沉静，“好，我会跟她谈一谈。我们把这家店给关掉，她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过去的事情，的确不应该困住人家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早点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第二百六十七章早点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从森地公园回来，时间还早，两个人都不想回家，俞锦绣提出想要去显大看一看。 与程廷走得近了，俞锦绣经常会想要知道过去的他是什么样子的。那天，在程家，程济森和于美红对她说了好多程廷小时候的事情，一些算是趣事，一些听着也挺心酸的。 现在，来到他曾经生活过四年的城市，俞锦绣突然很期待。她想要去看一看他的校园，他的班级，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要和他在显大校园的操场上散散步。 俞锦绣想要和他多待一会儿，他又何尝不是呢？在俞锦绣提出这样的要求之后，程廷二话没说，带着她去了他的学校。 那是一所美丽的大学，分数线很高，过去的程廷是个学霸。俞锦绣有些不好意思，“我小时候不喜欢念书，看见那些公式就头疼。” 重生回来，她也想过要不要重新去念书。可是，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她就开始一个头两个大，若是让她重新拿起课本，那么凭借着一段时间内的专攻，或许她还真是能顺利通过高考。可是，通过高考之后呢？俞锦绣知道自己志不在此，也许真去念了大学，也只是整日旷课。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说的话没错，只是她并不认为念书是唯一的出路。没有念大学，俞锦绣并不遗憾，也许将来得到某一个契机，她又会开始另外一段与众不同的新生活，真沉湎于没能拥有的，那才是浪费时间。现在，俞锦绣琢磨着把这个学霸拐回家，将来家里头就有一本活字典，也算是弥补她没有念大学的不足。 俞锦绣这么想着，唇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有学生脚上带着足球往前跑，程廷下意识去护她，突然看见了她嘴角的笑容。这笑容像是憋了一肚子坏水似的，程廷眯了眯眼睛，手掌在她眼前扬了扬。 “想什么？” 俞锦绣抿唇睨他一眼，仰起巴掌大的小脸，，正在此时，前方走来一位教授模样的中年男同志，“这不是程廷吗？” 程廷抬起眼一看，笑意渐显。来到自己的母校，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会遇见过去的老师，只是这学校这么大，真要在路上偶遇恩师也不是必然的。此时见到专业学的李教授，他很惊喜，“刚才还在想不知道能不能碰到您。” 李教授带着程廷到了办公室，给他们俩一人沏了一杯茶，“以前在学校里，总觉得你这小子不苟言笑，肯定讨不着媳妇，没想到你的动作还挺快。”说完，李教授看了俞锦绣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俞锦绣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是傻傻地看着程廷。程廷也不客气，一把握住她的手，“我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 在遇到俞锦绣之前，程廷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否要结婚。家里人催得不紧，有时候程济森闲聊时说起他，也只说希望程廷能找一个知书达理的对象。程廷并不觉得自己会随随便便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但如果真的要结婚的话，他也想要找一个懂事又省心的女同志。可是，“知书达理”这四个字太空泛了，他没工夫去想，就算真去想了，也想不明白。 总之，第一眼见到俞锦绣，他一点都不认为这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孩。 过去的俞锦绣看着很莽撞，话是够多，伶牙俐齿的，一开口就叨叨个没完。现在的她，和过去有了很大的不同，程廷也想过是不是因为家中的变故促使她成熟，可说真的，即便俞锦绣与当初天真懵懂时的模样截然不同，程廷还是经常在她眉飞色舞的时看见当初的影子。 喜欢上一个人，或许是不需要理由的，即便她拒绝了他太多次，生气的时候，受挫的时候，程廷也想过以后再也不要理她了。可回过神来，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幼稚？追求一个女孩子，人家就必须回应他吗？ 既然她不回应，那他就等呗，做人要有百折不挠的毅力，总有一天，她会点头的。 李教授和他们聊了一段时间，突然有学生来敲门，程廷便带着俞锦绣告辞。走到教学楼底下的走廊底，程廷指了指墙壁上被裱起来的光荣榜，“以前我和向力的照片就在那上面。” 当年的程廷，是优秀学生。他的优秀，并不是想要得到奖学金或是向任何人证明自己，他的优秀，是出于本能的。在这张光荣榜上，留下过他的身影，程廷不敢去看，因为边上还有向力的照片。 这是俞锦绣第一次看见向力的照片。 他长得很干净，不算帅气，皮肤黑黑的，笑容灿烂，看起来很阳光。而向力边上的那张小小的照片，是程廷。 过去的程廷与现在的差别很大。 他留着短短的头发，眼神锐利，锋芒毕露，他的轮廓棱角分明，即便只是在相片中，看起来都很难相处。俞锦绣觉得，现在的程廷，似乎温和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向力的骤然离世教会他更加宽容地面对生活，总之，她可以感觉到程廷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温和。 夜晚，在学校的操场上，有学生沿着水泥地一圈一圈地跑步。踏着弯弯的月亮和闪耀的星星落在地上的光芒，俞锦绣调侃他。她说他变了很多，如果是在过去遇到他，她或许不敢和他搭话。 俞锦绣喜欢和煦的人，之前程廷摆着一张臭脸的模样，可一点都吸引不了她。倒是后来，他的态度一点一点软化，她才会抽空去欣赏他性格上的闪光点。 “你看你之前多臭屁啊，难怪你们导师都怕你娶不着媳妇儿。”俞锦绣慢慢地踱步，笑容清浅。 脚步声交错，到操场上的学生们逐渐消失的时候，他们每踏一步，都变得默契十足。俞锦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几乎都快忘记程廷有没有接话。 而他，沉默了许久。 终于，在决定启程回去的时刻，他牵着她的手腕，反手将她扯入怀中，“如果几年前就认识，你还不搭理我，那我就早点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第二百六十八章意难平 第二百六十八章意难平 月光洒在地上，俞锦绣觉得这是最温柔的时刻。过去心底的所有慌乱已经被她压制下来，她不再惧怕，因为心底足够笃定。 在这样宁静的夜晚，她躲在程廷的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在这个年代，当街搂搂抱抱的年轻人不多，即便彼此真的两情相悦，到底也怕来来往往的人口中的闲话。 可是俞锦绣不怕闲话，程廷也不怕闲话，所以，还有谁比他们自己更适合彼此吗？ 将俞锦绣搂入怀中的时候，程廷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低头看着她时，他觉得，她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请求。蹉跎了这么多时间了，他们早就应该认定彼此，程廷并不是觉得俞锦绣与他保持距离是多此一举或是太过于矫情，事实上，也就是因为她的慎重，使得他更加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声。 从俞锦绣决定启程来显市见他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感情注定要见天日，之前的怯懦与搪塞早就可以收起来了，程廷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俞锦绣也不是。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浪费时间？等待了太长时间的答案太明显了，他期待不已。 “你来显市找我，我很高兴。”程廷垂着眸看她，俞锦绣静静地听着他的声音，感受异样的情感在胸腔之中涌动，而后，她突然踮起脚尖，闭上了眼睛。 当柔软的唇贴在他的唇上时，俞锦绣心安理得。 她的吻是轻描淡写的，却足够令他冲昏头脑。当她踮起脚尖，以虔诚般的神情给了他这么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之后，一切终于顺理成章。 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不动声色的程廷愣住了，他以为自己能控制住一切场面，可现在，他始终低头看着她，原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俞锦绣的笑容很清新，扬起唇的时候，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她料定程廷会不知所措，便更加嘚瑟，此时她眯缝着眼睛看他，唇角的笑意逐渐收拢，抿了起来，鲜嫩的唇却还是不由地向上扬。 “上次你问我要不要和你在一起，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你一点都不适合我，比如说，我们的性格有点像，处事却截然不同。我喜欢息事宁人，你却不愿意给人留情面，我只想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你却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觉得我们一点都不合适，所以故意和你保持距离。” 俞锦绣平静的声音迫使他冷静，她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也许这个吻只是一个临别的吻而已，也许明天之后，她又要消失在他的世界中。程廷沉默着，他眼底的喜悦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疏离。 来这么一趟？只是为了说这些吗？那她拒绝人的成本还真是高。程廷认为自己是愤怒的，可即便是在如此愤怒的时刻，他也不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而她，也确实是任性惯了。 程廷看似波澜不惊，俞锦绣便继续按着自己的想法说下去。 在飞机上，她组织了好多语言，她想要将自己过去的心思剖析出来，她想要让他知道，其实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并不是她的本意，她也在挣扎，而这样的挣扎也许是她最憋屈的时刻。 后来，俞锦绣提起了叶世宏。所有人都知道过去她倒追叶世宏的时候闹得风风火火，满城皆知，那是她的过去，既然是自己犯下的蠢事，那她就没打算隐瞒。她想要告诉程廷，就是因为当初与叶世宏相处得不好，最后甚至不欢而散，因此，她更加惧怕投入新的感情世界中去，可她没想到，这样做，却伤害了程廷。 “够了，不想听了。”程廷冷淡地打断了俞锦绣的话。 叶世宏与俞锦绣的过去，他略知一二，过去的事情早就过去了，这并不是程廷心里头的坎，但是现在听她说起他，程廷觉得自己有气没处撒。 程廷的语气平静又淡漠，这姿态，清高得不得了，俞锦绣回过神来，忍不住想笑，却还是挑了挑眉，“我还有话没说完，你听不听了？” 程廷抿紧了唇，眼底没有任何情绪，他不吭声，她就继续说下去。 与叶世宏的过去，的确是她人生中的一个篇章，这篇章甚至在上一世占据了很大的一个分量，直到她临终的时候，想起叶世宏，仍旧意难平。 当然，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俞锦绣当然不会说漏嘴。 她斟酌着语句，“反正，在拒绝了你之后，我就在想，如果是叶世宏来找我告白，我会不会答应他呢？” 程廷的脸已经够臭的了，可俞锦绣还是在歪着脑袋回忆。说到这里，就必须要提起楚琴和她之间的恩怨，前些天，楚琴跑到医院去打胎，在她的安排之下，叶世宏带着他的父母撞见了这一幕，于是楚琴和叶世宏之间是终于翻篇了。 程廷忍无可忍，没好气地讥讽，“那真是恭喜你了。” 俞锦绣假装没听见程廷言语之中的讽刺，她笑着说，“我真没想到，在楚琴之后，叶世宏居然吃了回头草。那天雨好大，他跑到我家，非常严肃地向我道歉，他说自己之前有眼无珠，错过了我这么一个好女孩。现在，他终于清醒了，希望我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程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过去追求俞锦绣的时候，他碰了一鼻子的灰，这也没什么，谁让他就是喜欢她呢？可现在，她在这样美好的夜心心念念着叶世宏那个混蛋，他还傻傻地怵在这儿干什么？ 程廷觉得自己的主动实在是够愚蠢的，甚至能沦为俞锦绣和叶世宏之间的笑柄。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俞锦绣，视线变得极冷，终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塞到她的手上，而后转身就走。 程廷做得更厚道了，从显大回到文家，坐个出租车再贵，也不过几块钱。虽然俞锦绣在显市人生地不熟，可她能耐着呢，一个人都能搭飞机从雅城来到这里，他还担心什么？ 总而言之，程廷一分钟都不想和她多待下去了。 他沉着脸，走得极快，呼啸的风声从他耳边簌簌而过，突然，一道娇娇软软却又充满着力量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我给他撑伞的时候，听着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心里却在想，不知道显市有没有下雨。” 第二百六十九章天荒地老 第二百六十九章天荒地老 程廷的心“咯噔”一声，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身，而后，他庆幸自己没有错过她跑向自己时竭尽全力的表情。 “程廷，现在换我来问你了。我开始喜欢你了，你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她压根就不等他回答，猛地扎进他的怀中，之后便像是一直无尾熊，紧紧地抱着他不放。 这一刻，整个世界趋向于无声，俞锦绣和程廷拥抱在一起，仿佛谁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俞锦绣很勇敢，她从来都是这么一个敢作敢当的人，即便与叶世宏的过去一度成为她心底的阴影，但她从来不会放任自己在阴影之中打滚。 过去跌倒过，爬起来之后就再也不敢奔跑了吗？如果她是这样的俞锦绣，恐怕根本就不可能令程廷魂牵梦萦。 回去的路上，程廷牵着俞锦绣的手。他们的手握在一起，他们的默契几乎严丝合缝，在说出自己的心声之前，俞锦绣没有想过与他真正确定了关系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可现在，她却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加真实。 或许所有的情侣都有说不完的话，他们没有坐车，毕竟到了文家之后，两个人就得分开了。现在没有手机，就连电话都不普遍，俞锦绣无法想象自己坐在文家的沙发上握着电话听筒和程廷说些甜言蜜语，因此，他们便手拉着手，慢慢吞吞地往文家走，仿佛时间不会流逝，走到天荒地老也不可怕。 这个点了，外头出租车也不多，俞锦绣捏着口袋里厚厚的一沓大团结，忍不住笑话他，“你是不是把所有的钱都留给我了？那你准备怎么回去？” 从显大走到店里，少说得有七八公里，程廷把所有的钱留给俞锦绣，的确是一时愤怒之下的举动。当时的气氛如此僵持，如果他要从那一叠钱中数出几张留给自己？那样也太不帅气了！ 程廷坦诚相待，俞锦绣被他逗得直乐，她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挽着他的臂弯，“我不管，这笔钱没收了，谁让你要装潇洒？” 程廷看她一眼，淡淡地笑了，“才刚在一起，就要把握家里的财政大权了？” 风声还是这么大，可俞锦绣却一点都不冷，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温度，还是因为程廷陪伴在她的身边，帮她挡住了大风，总而言之，一切都显得如此恰到好处。 经过程廷的店时，俞锦绣让他先回去，他却不愿意，非要送她到文家为止。程廷的性子，俞锦绣也琢磨出七八分来，于是便不再强求，任由他陪着自己回到文家。 到家门口的时候，程廷看着她，心中感慨。在雅城的时候，每每陪着她回家，他总是想要牵着她的手，给她一个拥抱，而后告诉她，明天早上见。可是，当时他们的关系还不够明朗，他不可能如此唐突。 然而现在，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程廷温柔地看着她，俞锦绣唇角的弧度愈发深刻，她踮起脚尖用力地给他一个拥抱，毫无不羞涩。 一切仿佛都是命定，当他们摊开来把话说清楚之后，两个人便好得像是早就已经在一起了似的。 退开时，俞锦绣要进屋，突然听见窸窣的声响，一个回头，文芸芸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 “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文芸芸嗫嚅着，“锦绣这么晚还没有回来，我出来看看。” 程廷笑了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程廷将俞锦绣的手握得很紧，而俞锦绣也大大方方，没有想要遮掩的意思，文芸芸更窘迫了，在他们的坦荡之下，她就像是多余的那一个。文芸芸低下头，小声地说，“程廷，不用和我道歉的，你还真拿自己当外人了。” 在文芸芸扭扭捏捏的时刻，程廷不以为然，仿佛早已习惯，而俞锦绣却觉得莫名，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文芸芸便仓促逃开了她追问的视线，进了屋。 分别之后的分分秒秒，脑海中总是充斥着程廷的模样，她在显大的操场上不顾一切地跑向他时，他眼底的欣喜是不假思索的，直到躺在床上，盖上被子，俞锦绣的唇角仍旧带着甜滋滋的微笑。 在一片沉寂之中，文芸芸突然出声了，“锦绣，你是不是要让程廷陪你回雅城？” 这段时间，文芸芸试探过程廷的心意。她知道雅城有一个女孩子，那是程廷的意中人，但她也知道，程廷只是在单相思而已。 文芸芸不知道自己对程廷的感情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升温的，总而言之，她忘记了向力，脑海中是满满的，程廷的模样。 可是昨天，俞锦绣突然来了。这是多与众不同的女孩，她可以买一张机票，直接跑到程廷所在的城市，她不管不顾，仿佛一切都是如此随心所欲。文芸芸羡慕不已，心底甚至冒出了一丝丝嫉妒，她没想到，更令自己嫉妒的是，第二天晚上，这个女孩居然牵着程廷的手回家。 文芸芸很懊恼，她怪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步向程廷表达自己的心意，但说到底，她只能责怪自己而已。因为她知道，再难过都好，她也不能伤害别人。 现在，文芸芸小心翼翼地问俞锦绣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她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而俞锦绣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应该快了，怎么了？” 文芸芸纤细的手紧紧抓住被子，她深吸一口气，用怯懦的语气小声地说，“我爸爸身体不好，我一个人没有办法照顾他。自己留在这里面对这一切，说实话，我会害怕的。锦绣，要不你一个人先回去，把程廷留在这里，借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文芸芸的声音很轻，俞锦绣却听得真切，心底的猜测似乎有了一个确凿的答案，她没有看文芸芸，只是闭上了眼睛，淡淡地说，“不好，一个人回去，我也会害怕的。” 文芸芸愣了，“你那么勇敢，甚至敢自己坐着飞机来找程廷，你为什么会害怕？” 在文芸芸错愕的语气中，俞锦绣突然笑了一下，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文芸芸。 “程廷不是你的对象，不是你的丈夫，更不是你的亲人。告诉我，你有什么理由把他留在身边？但凡你能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他自己都会留下。” 黑夜之中，文芸芸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俞锦绣的声音很淡，却足以令人羞愧。 第二百七十章人死不能复生 第二百七十章人死不能复生 从显市飞往雅城的航班出现了重大事故，飞机上的人员通通坠落山谷，与飞机碎片一起被埋在深渊。这是最大的不幸，一时之间，整个城市都像是被悲伤笼罩，即便不是当事人，可大多数老百姓似乎都能感同身受一般。 久别重逢本来是最值得高兴的，临近过年，大家都忙着与自己的亲人或是爱人团聚，可就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一些人却再也回不来了，这个年，注定过不安生。 身为雅城市的市长，这两天，程济森的确忙得团团转。 走进市医院的时候，他的心情很沉重，身边的助理忍不住提醒，“领导，其实您不是非要去医院的，大家都知道您很忙，实在没有必要亲自去慰问遇难者的亲属。再说了，这个时间点，他们还没有接受现实，情绪激动，就算你真的说什么，也不一定管用啊。” “我只是略表心意而已。”程济森转过脸，认真地看着助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关怀与鼓励，就算口头上的慰问无济于事，我也必须要这么做。” 看着程济森严肃的神情，助理沉默了片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作为市长，程济森已经做了自己应该做的，无愧于心，他知道这市长这些年为雅城已经付出了很多，程济森已然成为人们交口称赞的好官，这并不是因为这市长爱表现或者是爱出风头，实际上，平日里，程济森总是在默默地为人民做实事。 程济森向值班护士要了遇难者家属们的病房号，一间一间前去慰问，院长陪同在身侧。每一位家属都很悲痛，得知市长莅临，谁都没能提起精神，他们各个一脸木然，程济森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那天俞锦绣请人找到他，请他打听程廷是否在航班上时，饶是最冷静自持的程济森，心中都是慌乱不已。那一刻，他不知道程廷究竟是否平安，心底剧烈的焦灼感几乎令人窒息，而这样的窒息感觉，直到确定程廷一切无碍之后，才逐渐消散。可与此同时，他也能设身处地地认识到遇难者的家属们该有多绝望。 到了这样的时刻，说再多的“人死不能复生”，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程济森理解他们的心情，只能送上政府的承诺。 “我们都对这样的消息深感悲痛。但是，亲人离开了，你们还是得继续生活下去，除了航空公司的赔偿之外，政府也会为你们提供生活上的保障，总而言之，我们会代替你们离开的亲人，照顾你们。” 程济森这样说的时候，一个枕头重重地砸到他的身上。 “你们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已！我的丈夫死了，你们拿什么来照顾我？人都已经没了，你们给我多吃几口饭，给我介绍工作，有任何意义吗？我的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这样的委屈与痛楚，你们政府能理解吗？” 吕静将枕头砸到程济森的身上，声嘶力竭地吼着。这两天，她的确是憋坏了，家里人来探望的时候，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心里头究竟有多酸楚，只有她自己知道。明明几天前，冯晓还活得好好的，几天后，他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吕静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听说雅城市的市长来了，她只是冷笑，门面工夫倒是会做，怎么不把航空公司那帮不作为的家伙都给抓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坐上了那趟死亡航班，现在他们夫妻俩应该过得很好，共同等待新生命的到来，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 在猝不及防之间，年轻的吕静成了寡妇，她完全无法接受现实，于是只能向人家撒气。程济森被吕静抛来的枕头砸了一脸，没有生气，倒是边上的院长愤怒地站到她的面前，“你丈夫的死是一个意外，大家都不想的。市长好心好意来探望你，你还不领情！” 听说程市长大驾光临，医院的院长激动得不得了，却没想到，居然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病人，直接对市长恶语相向。虽说病人们并不代表医院，可院长心里总是不太舒坦，他怕这个叫吕静的病人气得程市长转头就走，这样一来，将来医院的各种规划会不会变得更难审批？ 院长这样一想，满面愁容，可也不能对病人口出恶言，于是便一脸愁容，而程济森似乎完全没有把吕静这样的行为放在心上。 对于失去丈夫的女同志来说，无论做出怎样不理智的举动，都是正常的，都是可以被理解的。他走到病床前，轻轻挡开了院长，对着吕静说道，“我知道现在的你还没有办法接受丈夫离开的现实，很多年前，我的妻子刚离开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可是，活着的人本来就应该更坚强，我相信你总会走出这样的噩梦的。” 程济森放下水果和牛奶离开的时候，吕静低下头，半晌之后，掩面哭了起来。心底的苦像是终于找到了个宣泄的途径，她泣不成声，所有的恐惧和彷徨就像是紧紧追随着她的魔鬼，掐着她的喉咙，几乎令她窒息。 听着隔壁病房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楚琴笑了笑，起床去关上了病房门。她的心情不错，便随手拿起之前俞锦绣给自己送来的苹果，削了皮，重重地咬了一大口。 不久之前，与制钉厂的同事们一起去参观钢铁厂的时候，她曾经见过程济森一面。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程市长，就是程廷的父亲。 做市长的真是不容易啊，自己的儿子都已经一命呜呼了，居然还忙着去慰问遇难者的家属。刚才程市长被个莫名其妙的病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不仅能理智面对，还能反过来安慰对方，还真是了不起。 对了，也不知道现在的俞锦绣，是不是在家里哭得肝肠寸断？也难怪，自己的对象死得这样凄惨，再想想自己今后再也没有办法找到如此优秀的男人了，怎么可能不难过？俞锦绣是个死脑筋，指不定就决定终身不嫁了呢。 想到这里，楚琴眼底的笑意几乎无法压抑，她掩唇，忍不住笑了起来，越来越兴奋，差点要把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第二百七十一章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程廷在显市的店面本来就是打算要关的，上回房东来的时候，程廷就已经和她商量好不再续租。因此，退了租房押金，再用极短的时间与合作商沟通之后，店里的东西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只留下一些属于他和向力的回忆。 俞锦绣以为他会将这些个回忆留在这里，没想到，程廷联系了一辆载货的面包车，给了个地址，愣是让人家将这些笨重的家伙全都给他送回家。 想到程家将会挤满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木雕工艺品，俞锦绣还有点同情程济森和于美红。没想到，她刚一开口，程廷就让她别操心，“我还有暂时不住的房子，到时候让司机师傅直接往那里送了。” 俞锦绣挑了挑眉，“看来是娶媳妇用的房子。” 程廷咧嘴一笑，“那倒不是，留着给你住的房子更漂亮，下回带你去看看。” 程廷神秘兮兮的，留足了悬念，俞锦绣笑了一声，“臭屁什么呀。” 一切都处理好之后，程廷拿了一笔钱给文芸芸，那不是一笔小数目，甚至是普通工人十年甚至二十年的薪水了。而他处理这笔钱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俞锦绣心里想的是，看来这些年，程廷赚到的不止一桶金。 改革开放之后，自然是有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她选择成为个体户，那是因为她有所谓的先见之明，可程廷能在前几年最敏感的时刻抓住一个节点，通过契机赚了个钵满盆满，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比很多人都要能干。 俞锦绣和程廷离开显市的那一天，文芸芸没有露面。文师傅将俞锦绣送到门口，看着两个年轻人手牵着手的恩爱模样，不由笑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程也长大了。锦绣是个好孩子，你得疼她啊！” 看着程廷从一个莽撞冲动的少年到了如今这幅稳重的模样，文师傅确信，即便自己不多说这么一句，他也是会对俞锦绣好的。年纪大了，感慨便会越来越大，看着年轻人走过自己当年走过的路，文师傅并不觉得怅然，他的心底只有满满的祝福。 向力刚走的那一年，文芸芸几乎要崩溃，程廷也一蹶不振，至于他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这黑发人本来还可能成为自己的女婿，他怎么能轻易接受这个现实呢？只是，时间一天一天流逝，寒来暑往，终于，文芸芸放下了，程廷也成长了。 程廷问起文芸芸，文师傅有些支吾，只说这孩子是舍不得他俩，这才不愿意送出门而已。俞锦绣是最清楚其中内情的人，文芸芸放下了对向力的执念，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程廷的身上，她不知道这究竟算是精神分析上的移情，亦或者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文芸芸的确爱上了这个男人。 总而言之，在这个坎儿上，文芸芸自己心里也不好受。程廷从来没有试过将自己的关注点放在文芸芸的身上，因此，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他有些遗憾，可也只是笑了笑，“也好，省得哭鼻子。”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珍重和告别都已经藏在心底的最深处，程廷带着俞锦绣离开，而文师傅也关上了大门，走到女儿的房间。 他年纪大了，身体也吃不消，每走一步都显得吃力。到了文芸芸的屋里时，他气喘吁吁，可喘气的声音再大，也敌不过文芸芸捂着嘴巴哭泣的声音。 文芸芸哭得很难过，仿佛根本就没有想到程廷会这么快离开，甚至是，带着俞锦绣一起离开。 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文师傅拄着拐杖在她边上站了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只是叹了一口气，“闺女，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坐上回程的飞机时，程廷觉得自己还是云里雾里的。本来是打算处理好在显市的事情之后，就回去好好把话对俞锦绣说清楚。俞锦绣到底愿不愿意跟他处对象，这对他来说都能算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了，横竖都是一刀的话，他想早点得到个答案。 没想到，他刚准备好去挨这一刀，俞锦绣自己就来了。见面的第二天，他们确定了关系，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仿佛是水到渠成，彼此都很感恩。 俞锦绣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在感情上，她不会计较得失对错，她既然已经开诚布公，那么，自然会敞开心扉地对他好。 程廷过去不觉得自己有多体贴入微，可俞锦绣非夸他懂得知冷知热，这样一来，对于她的好评，他也只好照单全收了。 坐在飞机上，说起文芸芸，程廷有些莫名，“芸芸真是不舍得我们吗？可我以前走的时候，她都不是这样的。难道是因为和你相处几天，也被你迷倒了？” 俞锦绣一乐，“我没这么大的魅力，女同志之间的友情是很玄妙的，我还没来得及和她推心置腹呢。” “那就更奇怪了，你说是不是因为……” “够了，程廷。”俞锦绣板起脸，没好气地瞪着他，“你在我面前一直提别的女孩子，是什么意思？” 俞锦绣这是吃醋了？对于俞锦绣如此义正言辞的质问，程廷没什么经验，将脑袋凑过来，仔仔细细地观察她的脸。 猛地凑过来一张帅气的脸庞，心里头就是有再大的火，也得消了。再说了，俞锦绣也不是真的生气，她只是不知道应该怎样和程廷讨论有关于文芸芸的女儿心事而已。 那天文芸芸在黑夜里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请她把程廷留下，俞锦绣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拒绝了她。在那之后，文芸芸面对俞锦绣的态度就很奇怪，明明是愤慨的，又装出大度的样子，这人不会真的卯起劲儿来找她麻烦，可俞锦绣却实在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够膈应人的。 因此现在当着程廷的面，她不愿意提起文芸芸。程廷是一个粗线条的人，对他而言，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他懒得去理会其中七拐八绕的心思，既然如此，那她也不打算让他知道文芸芸心里头藏着的小小情愫。 说到底，文芸芸只不过是他们生活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不需要多理会的，俞锦绣这样一想，也就看开了许多。 第二百七十二章无愧于心 第二百七十二章无愧于心 回到雅城之后，一切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待在家里，俞锦绣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果詹妮没有出国就好了。 与程廷走到一起，虽已经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但如果不是因为她竭力说服自己，恐怕他们还是没有今天。在努力的过程中，詹妮总是会在默不作声的时刻，用自己的亲生经历来提醒她，一定要珍惜眼前人。 因此，与程廷确定关系之后，她特别想要和詹妮分享自己的小心事。 上一世，詹妮是在出国五年之后回来了一趟，当时回来的时候她英姿风发，她们都打趣，说她这华侨人的风范显露无疑。 俞锦绣不知道这一世的詹妮是不是也会像上一世一样，直到五年后才回来探望家人和朋友们，可是转念一想，当初叶世宏也不是这么轻易就奋斗成功的，那会儿他在安城拼搏了好些年，直到许久之后才功成名就得回来的。可是这一回，叶世宏不过是出门短短的几个月，回来之后已经脱胎换骨，不仅仅是有能耐了，他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居然跑到她的面前低声下气来了。 因此，或许这一世的轨迹与上一世是不同的，在某些特殊的时间节点，一些变化悄然发生，她不说自己的能力可以改变任何事情的发展方向，她只希望在争取之下，不该发生的一切，不要发生。 临近过年，他们打算去看一看店面。之前说好要将“老陈快餐”的规模扩大，俞锦绣想过是不是直接在吾方路的店面边上再租两家店，直接将四家店面打通。可仔细一想，这样的确太耗费时间和工本。照俞承光的话来说，在同样的地方待久了，不仅仅是视觉疲劳，连脑子都快要生茧子。因此，他们后来选好的店址，是在望海路。 望海路是一个好地方，俞锦绣简单地向俞承光解释过对这个地方的前景充满着期待，她这傻弟弟听得云里雾里，仍然坚持之前那条不变的方针——跟着姐姐有肉吃。 当时俞承光和翁晨卿才刚认识，彼此之间也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但到了现在，俞锦绣明显地可以感受到俞承光有了一个为之奋斗的方向，因此，当他小心翼翼地提出想要直接在望海路买下两家店面时，俞锦绣一点都不惊讶。 俞锦绣也想过，等身边的钱攒得厚一些之后，就直接投资房产，既然俞承光先提出了这一点，她举双手支持，“咱们现在有多少钱？” 俞承光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懵。 家里的财政大权是把控在陈婉妹手上的。这不仅仅是因为陈婉妹做了一辈子家庭妇女，在花钱方面比较精明，更重要的是，有了钱，就有安全感，俞锦绣想要给她大把的安全感，所以便直接把自己所有的钱放在了她的手上。 现在，姐弟俩和陈婉妹坐下来一谈，几乎要愣住了，“我们家有两万多块钱？” 在这年代，万元户都不多见，他们家只凭借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将财富累积得这么快，俞锦绣自己都不敢相信。 俞承光也迷迷糊糊的，只说与一些学校和工厂的合作之下，快餐店的生意越来越好，并趋向于稳定，只是这些钱一个月结算一次，每次都是让陈婉妹去对方办公室一样一样点算的，根本就没想到店里居然赚了这么多钱。 俞承光是知道这家店是一家人的，而陈婉妹作为母亲，肯定不会坑自己，这才可以毫无疑虑地去干实事，他一心去联系各种工厂和学校的食堂，又改善各种规模和设备，这才将店面发展得更好。现在，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居然能存这么多钱，俞承光乐不可支。 陈婉妹也很得意，“这还是已经扣除了店面租金的，否则更多。” 俞锦绣笑了，“妈，以后我们的店不交租了。我们去联系一下，把吾方路的店面给买下来。” 这是俞锦绣和俞承光在深思熟虑之下达成的一致。虽说望海路发展极快，但到底还得多等上个几年，然而吾方路的店面是他们的第一家店，再加上这一块区域直到几十年后都一样繁华，因此，俞锦绣的意见是，先买下这家对他们而言意义深远的店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其实想要买房买店铺根本就不是难事，钱是能生钱的。 在这年代，银行的贷款机制还不够完善，俞锦绣记得当初似乎有“无息贷款”这么一说。无息贷款很难约束借款人，毕竟这本着的是“父债子偿”的理念，说到底，还钱只靠自觉。当然，这样的贷款机制对他们来说肯定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毕竟既然无息，那就少了许多压力，到时候只要他们有偿还的能力，多贷几套都不成问题。 俞锦绣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但她暂时还不清楚他们家是否符合无息贷款的条件，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说服人家把店面卖给他们。 俞承光当然是严格执行她的建议。 当初租房子给他们的是亲戚俩，现在只要说通其中一个人，那么另外一个人松口肯定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俞承光平日里见到房东的时间比较多，这件事就交给他去办，俞锦绣则是忙里偷闲，去找了林清。 “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心情怎么样？”林清的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詹妮临走前总说她斗赢了楚琴，应该欢欣雀跃，连走路都得横着走，现在，林清也是这样认为的，可说句真心话，俞锦绣的心底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她只是觉得，一场绵长的梦终于结束了，这梦说不上是好还是坏，只是一些专属于过去的痕迹有了归属，而她要做的，就是无愧于心。 楚琴的下场不会太好，这是俞锦绣能预料到的，现在，再多的挣扎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俞锦绣只觉得她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了。 只是可惜了，在陈秀蓉的“秘密”败露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了。 一些错误在造成之前，当事人从来没有想过后果，直到承担应有的代价时，才后悔莫及，这值得吗？ 见俞锦绣神色怅然，林清没有说破，只是笑了笑，“都怪我，非得提这些不开心的事。锦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我要结婚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煎熬的时刻 第二百七十三章煎熬的时刻 “结婚？和谁？” 俞锦绣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她是真没想到林清这好消息来得如此突然。 “还能有谁？当然是应春。”林清笑了笑。 俞锦绣的震惊是不言而喻的，林清自然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那天她和应春订婚，他的家人严词表示根本就不可能让她进门，这样的委屈，林清也忘不了。以她的性格，从那之后应该和应春一刀两断的，但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是，在应春的死缠烂打之下，她还是接受他的请求。照他的话说，只要是当爹妈的，那肯定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过得好，就算现在他的父母还没有办法完全接受她，有朝一日见他们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肯定也是欣慰的。 在这年头，一般家庭里都有好几个孩子，可应春和林清却都是独生子女。做父母的，哪拗得过自己的孩子？再加上作为独身子，应春在家里的待遇高得很，他非要和林清结婚，否则就终身不娶，家里人根本拿他没办法。 应春已经三十多岁了，他说自己心甘情愿得当了这么多年的单身汉，不过是因为在等待林清而已。过去林清的确和别人好过，当时她敞开心扉却被人狠狠伤害，因此受到了打击，几乎一蹶不振。可是，那没什么了不起的，现在那个男人已经结婚了，而林清也已经走出了过去的阴影，百八十年前的事情，难道还得纠缠着不放吗？ 他们是时候开始新生活了。 应春的父母都是讲道理的人，即便实在无法理解应春对林清的感情究竟是痴心还是执念，总而言之，到了最后，他们同意了这门婚事。 林清看起来挺心满意足的，俞锦绣只能表示祝福。 实际上，应春看起来是挺靠谱的，而应家人大多有知识有文化，即便之前对林清有点误会，但或许真成了一家人，他们就会对她改观！ 俞锦绣也不想太消极，毕竟林清这会儿笑得多甜美，之前眼底总是挥散不去的愁绪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已经释怀。因此，俞锦绣笑眯眯地握着她的手，“那就好，到时候你们结婚那天，我要去给你提婚纱！” 现在，穿着婚纱结婚还很稀奇，并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能力，但林清本来就是个时髦的人，再加上她和应春的经济条件也是允许的，俞锦绣开始期待着当天的林清有多美丽。 没想到，林清直接打消了俞锦绣的期待，“我们不准备办婚礼了，就像上一次那样，在家里吃一顿饭。我家里人和他家里人都在的，我们觉得，这形式越简单越好。” “什么？不办了？”俞锦绣一下子没回过神，多问了一句，林清的脸突然红了。 林清回避俞锦绣的眼神，平静道，“他们担心到时候婚礼现场来的人多了，会有人认出我来，毕竟过去我和严必武之间的事也的确闹得人尽皆知了。当初的事情怪丢人的，所以就不摆酒席了，他家里人也就这一个要求。” 俞锦绣一时哑然。 从林清店里出来，俞锦绣去了一趟市医院。与楚琴之间的事情算是彻底翻篇了，特地跑一趟医院当然不是为了探望她，这一刻，俞锦绣只是突然想起了吕静而已。 世间最无法控制的，大概就是人的感情，就算想要遮蔽掩饰，可到了最后，还是会显露无疑。俞锦绣不知道林清和应春之间会走到哪一步，或许她的委曲求全最终会换得应家人的谅解，毕竟应春曾经苦苦等待了她将近十年，这样的痴情，并不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过去林清不喜欢应春，那是无可奈何，现在她接受了他，那就是指着踏实过日子去的。 俞锦绣想去看看吕静，那是因为她突然想到，只要人活着，那就有选择和接受的权利，即便付出太多，得到的却太少，只要有希望，一切都还有值得努力的价值。 可吕静呢？不过是一夕之间，她与自己的丈夫天人永隔，心底的伤痛，指不定要花多少时间来填补，这是最无能为力的。 俞锦绣进了病房，吕静正在休息，她闭着眼睛，眉心却深锁着。 都说孕妇嗜睡，尤其是在怀孕初期的时候，身体一时无法适应新的负荷，因此会更加疲惫困倦。在这样特殊的时刻，丈夫和家人的陪伴是必不可少的，现在，冯晓走了，但活着的人还是得好好生活。可刚才俞锦绣向护士打听，听说吕静总是一个人待在病房，几乎没有什么人来看她，这样一来，走出这段煎熬的时刻，显然变得更加艰难。 吕静睡得不深，听见响声，立马抬起眼皮。见是俞锦绣，她不惊讶，反倒是淡淡地一笑。时间真是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与前两日相比，吕静的状态好了些，之前的歇斯底里荡然无存，静下来的时候，她对那位好心来探望的市长感到抱歉。 吕静到底是没有生病，只不过要留在医院多观察几天，养养胎而已。可是，身体上没有任何的伤害，心底的伤害却是无法估量的，俞锦绣坐在边上陪伴了她好一会儿，没有不痛不痒的安慰话语，只是淡淡地笑着，仿佛朋友一般与她闲聊。 吕静说话的语气慢条斯理的，很温和，只是语气间常带着笃定，后来她说自己是老师，俞锦绣才恍然大悟。 吕静抿了抿唇，“你是不是认为我好为人师？其实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尤其是我的丈夫。他以前最受不了我总是爱上纲上线，我也抱怨他对我不够包容。好在最后一次，我们没有在电话里吵架。” 一些话说开了，便不再难以启齿，这份柔弱仿佛已经被她埋藏在心底，吕静决定正视自己应该面对的。 很明显的是，她的心情似乎释然了许多，看着俞锦绣，她忍不住又化身为教师的形象，“你不要觉得我爱多管闲事，只是，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就一定要勇敢一点。别像我一样，到了分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啊。” 看着她感慨的神情，俞锦绣点点头。吕静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诧异地问，“你已经试过了？对不对？”她歪了歪脑袋，目光中带着探究，“上次说起他的时候，你只是低着头沉默。可是现在，你的笑容明显是带着欣慰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锱铢必较 第二百七十四章锱铢必较 俞锦绣想了想，低声道，“我怕你触景伤情。” 是啊，她和程廷真正在一起了，除了文师傅父女俩，吕静应该是第一个知道这实情的人。 得到俞锦绣肯定的答案，吕静露出了真心的笑意，“怎么会触景生情？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我自己过得不好，也希望别人能过得好。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你还愿意来看我，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俞锦绣也笑了起来，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经常来看你，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大可以跟我说。” 吕静眯了眯眼，唇角的笑意毫不勉强，即便仍然有些伤感。 走出伤痛需要时间，至少，她在学着坚强。 有些人是豁达的，比如吕静。她自己的日子现在是一团糟，可若是得知别人过得好，心里头还是欣慰的。可有些人，比如楚琴，她恨不能每天在病房里画着圈圈诅咒俞锦绣，她做梦都希望俞锦绣过得生不如死，却没想到，这个她恨毒了的人，居然突然出现了。 俞锦绣和吕静之间居然有交集，楚琴觉得很神情。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可置信的，毕竟都是遇难者亲属，两个人同病相怜也是正常的！ 俞锦绣从吕静的病房里离开时，楚琴笑眯眯地喊了她一声，“锦绣，来我这儿坐坐吧。” 像楚琴这样的人，每多接近一步，俞锦绣甚至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她沾满了几不可见的灰尘。既然如此，俞锦绣也不打算给自己找不痛快，“我和你没什么话要说的。” 俞锦绣马不停蹄，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她是打算要回单位的。她以为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楚琴应该没脸面再纠缠自己了，可她忘了，楚琴的脸皮从来都是无法以理智来丈量的。 “对了，锦绣，你和程廷怎么样了？上次听说你们俩的关系一直都不冷不热的，现在应该和好了吧？” 俞锦绣保持着沉默。 刚才她和吕静说话的时候，两个人都轻声细语的，再说了，两个病房之间的隔音应该没这么差，楚琴怎么突然提起了程廷？ 俞锦绣正纳闷，楚琴却像是被人点了笑穴，如同被逮着的大母鸡似的，“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她便自顾自说道，“听说程廷死了吧？也真是的，这么好一个青年才俊，说死就死了，也不知道他爸妈心里该有多难受。锦绣，你说自己是不是克人家？人家程廷的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你一出现，他连坐飞机都能失事，真是够命苦的。” 她笑得酣畅淋漓，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被俞锦绣踩在脚底下时的憋屈全都抛在了脑后，心里头痛快得不得了。俞锦绣和程廷的感情再好，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程廷都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俞锦绣还能继续耀武扬威吗？ 楚琴的眼圈是青色的，面色仍旧不好看，过去一个可人儿就这样把自己作成了疯疯癫癫的模样，俞锦绣很无奈。 她双手抱着胸，扬着下巴向俞锦绣示威，看起来很滑稽，俞锦绣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不搭理她。 楚琴记得俞锦绣早就已经变成了个锱铢必较的人，过去即便这人心思深沉，很少在明面上表现出自己的不悦，可一言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意思还是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这会儿，俞锦绣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同情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就走，楚琴白净的脸蛋上张扬肆意到近乎扭曲的笑容突然变得更加狰狞。 她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心里想的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俞锦绣还能表现得如此高高在上？俞锦绣凭什么同情自己？她失去的不过是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的小孩，和一个不中用的男人罢了，可俞锦绣呢？俞锦绣失去的可能是她后半生的幸福！ 楚琴的思想愈发偏执，她转不过弯来，脑海中有无限的思绪在涌动，甚至快要爆炸。而此时，一道平静的声音从吕静的病房里传了出来，“你进来吧。” 楚琴走进病房的时候，吕静已经站了起来，围绕着病房活动。站在窗边，她轻轻拉起窗帘，打开了窗。 窗外的空气多清醒啊，连日来的大雨留下的浑浊气息仿佛就在一瞬间被一扫而空，吕静闭着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楚琴略带鄙夷的声音由她的耳畔响起。 “你叫我进来，那就是知道我和俞锦绣之间的恩怨了？她对我造成的伤害，我一辈子也原谅不了，所以你别在我面前为她说话了，听着恶心。” 吕静笑了笑，转过眸，淡淡地看着楚琴，“我不会为她说话的，她不需要我这么做。”说着，她将视线落向窗外，“她过得太好了，不过她和你不一样，你的痛苦并不会增加她的喜悦。对她而言，你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人家根本就懒得和你斗啊。” 这些天，吕静也常听护士们说起隔壁病房那个年轻女人所遭遇的一切。她是主课老师，平日里也会接了美术课的活，本来就有足够的想象力，将细节拼拼凑凑，吕静大致了解了楚琴作茧自缚的故事。 “她过得太好了？有什么好的？”楚琴冷笑，她无法忍受所有人都为俞锦绣说话，“她爸和她妈离婚了，她对象死了，她最好的朋友去国外了，她现在一无所有！你说，你过得能有多好？” 楚琴气急败坏，而吕静的眼神却平淡似水，“过来看看。” 顺着吕静的视线，楚琴走了过来。 天气的确不错，但她楚琴从来就不乐意观察大自然的美好，冷哼了一声，她正要回自己的病房，吕静却突然往边上退了退。 吕静退开身子时，本来被遮掩的景象变得格外明晰。 病房在三楼，楚琴的视力很好，想要看见洒满阳光的地面上那对恩爱的情侣，并不是一件难事。 远远地看着楼下的那两个人，楚琴揉了揉眼睛，她希望自己看错了，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刮子。 没死？程廷为什么没死？ 楚琴压低了声音呢喃，吕静回到自己的病床上，看着这个就快要崩溃的女人，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 人比人，气死人，人比人，羡死人。日子是自己过的，非要和人家争个高低长短，实在是没劲。 第二百七十五章仁至义尽 第二百七十五章仁至义尽 楚琴终于出院了，出院的时候，她的身体恢复得很不错，连医生都感慨年轻就是不一样，这身体状态没话说。只是，当她离开的时候，看见她眼底深刻而又挥之不去的执念，医护人员都有些怅然。 楚琴入院做手术那天，医院里发生的纷争，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消遣。谁都没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女同志，明明应该营造出个不争不抢的恬淡人设，可实际上，她的心却比谁都野。 其实，赵新民对她的评价是没错的。刚认识她的时候，他就曾说过，楚琴是一个有意思的姑娘，即便是被人当头按在最泥泞的沼泽地里，她都能挣扎着爬起来，而后触底反弹。 只可惜，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楚琴很难再回头，而她自己也不想回头。 回到单位销假之后，楚琴第一个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找赵新民要个公道。她怀的是赵新民的小孩，可住院将近一个星期，他连一次都没露面。如果说是因为担心人言可畏，那楚琴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连任何一丝补偿都没有。 当然，她指的是，物质上的补偿。 被范婉萍打了一顿，楚琴自认理亏，那个女人疯起来的样子太张狂，仿佛没有任何弱点，楚琴是一个有眼力见的人，她不可能与范婉萍硬碰硬。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是准备和赵新民好好谈一谈，拿到一笔赔偿金之后，就换个地方重新生活。到时候，她不会搭理姑姑一家，更不会理会如吸血鬼一般的父母与弟弟妹妹，她只想要开始自己的人生。 赵新民答应过，要给她一套房，楚琴毫不怀疑这一点。赵新民的确有这个能力，而眼看着单位里分房计划即将开始实施，楚琴期待着第一个拿到新房的钥匙。 可是，楚琴没想到，赵新民比她想象中还要绝情。 销假之后，办公室主任要求她立马去办公室一趟，她一去，得到的却是一个噩耗。 “楚琴，领导认为你非常有能力，是一个干实事的人。西平县最近刚成立了县级税务局，最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的新鲜血液。你先过去干一段时间，等单位里有名额，我们再调你回来，到时候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楚琴坐在主任办公室里，面无表情地听着这番话，而后冷笑。看来赵新民还真是个狠角色，她刚回单位而已，在自己的座位上屁股都还没坐热，他就急着赶她走了？过去楚琴就知道赵新民不会轻轻松松遂了她的意，现在想来，这一切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主任，我不需要不可限量的前途。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可以了，没有必要为了将来的出路大费周章。” 即便知道这决定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可楚琴还是在挣扎，怎料，之前还一直和颜悦色的主任立马就恼了，他一拍桌子，“这是多好的安排，你不接受，有的是人接受！但是，现在你愿不愿意接受安排，不是你一个人的选择。调任文件已经下来了，如果你不愿意走，那就交上一封信，上面写明自动请辞，谁都不会为难你。”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楚琴心灰意冷。 西平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楚琴比谁都清楚，当初在家里的时候，曾经有人给她说媒，说是西平县的一户人家想要娶她当儿媳妇。当时，楚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拒绝了那人。虽说西平县比她老家的发展是好多了，但那儿到底也只不过是是一个小县区而已，哪比得上城市的繁华？楚琴不比俞锦绣，她不知道每一个位置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她只能守着自己的固有思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有错吗？ 只可惜，现在，她没有决定的权利。 调任文件下来的时候，楚琴只能离开这里。好在到了最后关头，赵新民良心发现，那个寒冷的清晨，来送楚琴去西平县税务局的人，是小吴。 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小吴更了解赵新民平日里做的那些腌臜事，坐在车上，楚琴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他要对我说什么？” 小吴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张存折，“这存折里面有一笔钱，够你衣食无忧好多年了，就连给自己办一笔丰厚的嫁妆都不成难题。楚琴同志，我们领导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将来就在西平好好生活吧，那里谁都不认识你，你长得漂亮，又是公职人员，大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楚琴没有打开存折，她相信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赵新民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将信封收到随身携带的包里，她冷笑一声，“赵新民还算聪明，没忘记我。否则，我就是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也得让他吐出点什么。” 赵新民害得她成了这幅光景，之前的承诺也全都没有兑现，她不可能忍气吞声。直觉告诉楚琴，总有一天，赵新民会来找她的，果不其然，在这一天，这个阴狠的老男人终于给了她一个交代。 “他害得我没法生了，只是给这么一笔钱，就把我打发走了，这老东西还真会算。” 楚琴的声音阴阴沉沉的，听得小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不想多说什么，可是，该带的话还是得带到。 “楚琴同志，赵副局长自己也过得不好。那天太太找你闹了一通，回去之后大出血，太太死活不去医院，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也怀孕了。孩子没了，太太元气大伤，我们领导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他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和太太，也对不起两个孩子，但是，这件事情总得过去。” 楚琴有些惊诧，因为这件事情，范婉萍与她两败俱伤，这一点，她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真的？”她微微抬眉。 小吴点头，“是真的，反正在这件事情上，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楚琴同志，日子还得过，你还年轻，以后有更好的日子，何必跟他们夫妻俩纠缠呢？” 小吴把该说的话说完，也就不吭声了，直到车子缓缓驶到西平县税务局门口，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想，这件事情终于是到此为止了。可毫无疑问的是，这笔糊涂账算不清了，而楚琴恐怕成了最大的输家。 第二百七十六章恍然如梦 第二百七十六章恍然如梦 林清结婚了，无声无息的。两家人吃了晚饭，她的父母回家一趟，帮她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搬到了应家。应家是一个大集体，当时决定结婚前，他的父母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只要林清愿意婚后和他们一起住，那他们就能接受她。 应春待她好，这一点，她早就清楚。只是过去她没有珍惜，等到兜兜转转之后，回想过去自己差点要错过一个真心人，顿觉恍然如梦。 林清不是一个讲究形式的人，婚礼不大肆操办，那就不办了，公婆不提供婚房，她也不介意。虽说与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住，总会有不太方便的地方，但是这些日子里，林清心里头突然生出了几分牺牲精神，她想，她是愿意为应春付出的。 住进应家的第一天，是最喜庆的日子，只可惜，这样的时刻并不愉快。应春的父母是好说话的人，只是应婶婶心直口快，有什么念头从来不藏着掖着，“林清，你嫁进我们家了，以后和我们就是一家人。现在，我们有一句说一句，你那毛病，究竟会不会遗传？” 应婶婶在他们新婚当晚直言不讳地戳她的痛处，看起来仿佛是在为两口子的将来着想，可林清却不能接受。脸上的浓妆还没有卸去，她想，只有这样的面具才能遮盖僵硬的笑容，“婶婶，那是不会遗传的。那段时间我只是心情不太好而已，不是精神分裂。” 医学上对林清当初的病情解释得很明确，只是，她自己也弄不清楚那些专业性的名词。只知道那段时间自己整天云里雾里，实在是无能为力了，才会入院治疗。也不知道后来是因为医生妙手回春，还是因为她自己把那个人放下了，总之后来，她再也没有陷入到那样的痛苦中。 在林清认真地向应婶婶解释时，应春站在一边，脸都臭了，可到底是他最亲的家人，那些难听的话在心底掂量了一下，始终没有说出口。 “晓纯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们几个老的就是不放心！行了，不会遗传就好，这样到时候你们俩生的娃娃还是健健康康的。”摆摆手，应婶婶笑得质朴，“进去休息吧，婶婶不打扰你们了。” 林清回屋的时候，根本没把这么一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倒是应春很愧疚，拉着她的手，“林清，抱歉，我不知道婶婶会说这样的话来为难你。不过你放心，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以后我们家不会再有人质疑你的。” 应家的院子很大，应春的父母将南边独立的屋子分出来给他们小俩口住，林清在屋子里一转，觉得这样的安排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多了。她站在卫生间里，把自己脸上的妆洗了个干干净净，边笑着说，“我不认为婶婶说的话是在刁难我啊。她也承认了，做长辈的，总是会有放心不下的时候，不论他们对我有什么样的疑虑，都是因为担心你。” 林清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应春听得血脉偾张，见她擦了擦脸，水珠子沿着白皙纤细的脖颈往下滴，应春没有犹豫，一把就抱起了她，往屋里走去，“媳妇儿，你对我真好。” 到底是洞房花烛夜，将会发生什么，林清心里早就有数。当应春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时，她红着脸，小声地说，“可我还没洗澡。” “很香。” 应春炙热的吻落在林清的脖子上，印下了专属于他的痕迹。他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林清时的场景，当时她在学校里，梳着两根麻花辫，辫子又长又粗，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只那一眼，应春就认定那是他喜欢的女孩。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林清也从过去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成熟的模样。现在的林清会打扮，也很能干，虽然骨子里的清高劲从来没有变过，可是，应春仍旧觉得最初那个清纯的女孩，是最美的。 一个个吻落在林清的脸颊，热切而又缠绵，林清闭着眼，温柔地回吻，感受着这个男人对自己最浓重的爱意。 以前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只爱严必武一个人，他抛弃了她，她的人生也就毁了。可没想到，原来她错了，一个回眸，她发觉应春一直在等待，在尝试着接受他的同时，她感受到了自己的人生重新鲜活起来。现在的林清可以确定，至少，她已经彻底忘记了严必武。 月光悄然爬上窗，夜色撩人，婉转与缠绵终于告一段落。应春起身，将衣服递给了林清，背过身，等待她把衣服床上。 这个男人的背影很宽阔，双肩像是能挑起千万担，顶天立地，现在，她结婚了，嫁给他，未来有了归处。林清一时感触，从他的身后抱紧了他，“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给孩子们最好的生活。” 声音落下的时候，应春没有回应，林清有些诧异，红着脸将他的身体转了过来。 她没想到的是，应春面无表情。 林清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而她也不是对任何事情都会据理力争的人，闷声去洗了个澡，回来之后，她直接躺在了床上，背过身子。 过了许久，应春也躺下来了，身上带着浓浓的烟味。 他推了推林清的腰，低声问，“你跟我说实话，姓严的有没有碰过你？” 林清愣住了，平静道，“没有。” 林清与严必武之间的感情清清白白，此时她怎么可能会承认应春这莫名的质问？ 即便她并不觉得与相爱的人发生任何的亲密行为是错，可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她做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只是，应春这突如其来的疑问，的确伤了她的心。 林清说完这两个字，便不再吭声，边上的应春辗转反侧许久，难以入眠。 “如果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你刚才怎么这么主动？谁教你的？林清，我就你这一个女人，你别骗我。” 应春跟在林清的身后苦苦追求了她这么多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神被另一个男人伤得体无完肤，却始终没有办法将她拉出泥沼。到了最后，还是林清自己想明白了，决定接受他，说句心里话，应春心里好受不到哪儿去。痴情是真的，自卑也是真的，情到浓时，他总觉得林清曾经对严必武更加主动，甚至怀疑她心中想的是那个求而不得的男人。 应春快发疯了，他要求林清坦诚，“只要你跟我说实话，我保证不怪你。” “没有。” 林清又冷淡地开口，而后再不作声。 第二百七十七章道貌岸然 第二百七十七章道貌岸然 说来，她也心大，新婚夜被自己的丈夫恶意指控，居然还能心平静气地睡下。 第二天清晨醒来，应春好像想明白了，眼神如往常一样温和。林清没有再揪着昨夜的事情不放，她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敢相信应春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决定对他说的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总之，她决定再给他一个机会。 吃了早饭，林清拿着扫把将自己的屋子给打扫干净了，去院子里洗衣服的时候，应母也出来了，看着她手中的扫把，笑了笑，“这种事情我做习惯了，以后你们小俩口尽管去忙，家里的事情还是交给我。” 说真的，对于应母的善意，林清并不是无动于衷。当初见到应母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这是个好人，即便后来得知她的过去比较复杂后，应母是不愿意接受她和应春在一起的，可是，为人父母的，总是希望孩子的一生能过得顺顺利利，林清可以理解他们。 现在，她嫁进来了，应母对她与往常一样。就像她亲口说的，她会像对待亲女儿那样对待这个儿媳，林清信了。 林清在家里待到中午，吃过午饭，她就去了店里。一切都与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家里有了牵挂，而她会学着去珍惜这份牵挂。 林清忙碌的时候，俞锦绣也在忙活。楚琴离开单位之后，俞锦绣一个人得当两个人使，她倒是不觉得累，至少现在楚琴不会整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荡，她已经眼不见心不烦，至于工作上的琐事，忙点就忙点，当是能者多劳了。 “锦绣，赵副局长喊你去他办公室。”嗓门出奇大的月姐喊了一声，打断了俞锦绣的忙碌。 从厚厚的文件中抬起头来，俞锦绣一脸茫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赵副局长和楚琴之间的丑事基本上没人知道。俞锦绣是个普通人，并不是时时刻刻准备着替天行道的正义女侠，因此，在楚琴和赵新民的这场无声的战役中，她压根就没打算将赵新民也拉下水。许多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俞锦绣不可能将一切包揽上身，但看着赵新民灰灰暗暗的脸色，她觉得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副局长，您找我有事吗？” 赵新民点点头，并不严肃，倒是与之前在制钉厂的时候似的，一副和颜悦色并且欣赏后辈的模样。 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是这样的，我太太最近在家里念叨，说你上回抹的那口红好看，穿的鞋子也好看，想问你是哪儿买的。” 俞锦绣是完全没想到赵新民将她喊到办公室居然是为了这样的私事，“口红是我托人从国外带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牌，没注意。鞋子是从我朋友的店里买的，如果您太太有需要，下回我可以顺便帮她捎一双。对了，您太太穿什么码？” 俞锦绣平静地回答赵新民，即便眼中带着几分诧异，可表面上仍然很平静。领导就是喜欢这样的人，少说话多做事，若是不管什么细节都要问个明明白白，那岂不是很费劲？赵新民一脸的赞许，笑道，“我说不清她穿什么码，来来回回问也麻烦。要不这样，晚上我太太在解放街的舞蹈教室上课，你要是方便，就去一趟。” 赵新民这意思好像是说范婉萍愿意和她交朋友，俞锦绣对她并不反感，最多也只是爱妻不幸罢了，更何况，这范婉萍虽说看起来不争不抢的，可实际上也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俞锦绣觉得这样的人还是挺有趣的。于是，她欣然答应，“好，晚上七点半，我会准时去的。” 俞锦绣不爱说废话，干干脆脆地答应了赵新民之后就推说自己还有工作要忙，先离开了。赵新民很欣慰，心道这年轻人还是挺上道的，喝了一口茶，又突然自言自语起来，“她怎么知道婉萍晚上七点半开始上课？” 俞锦绣不清楚赵新民心里头的疑虑，不过，就算他真的问了，她也只是会轻描淡写地解释，一般这种课程都是在晚饭后开始的，不能太早，晚餐在肚子里，还没消化，更不能太晚，否则大家都该回家睡觉去了。 总之，赵新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背地里做了什么，她难道要不打自招吗？ 范婉萍和俞锦绣默契地隐瞒了她们认识的经过，而俞锦绣心里明白，范婉萍这样做的原因，既是出于道义，也是因为她不甘心。一些秘密只要隐藏在自己的心底就好，并不是非要对人家坦诚相待的。过去范婉萍对赵新民掏心掏肺，就差将自己的一片赤诚捧到赵新民面前去了，可人家压根不在意。现在，她学聪明了，决定眼不见为净，自己踏实过日子，他却变了，竟玩起了迷途知返的把戏。 范婉萍狠狠教训了楚琴一顿，自己也元气大伤，坐在舞蹈教室的时候，她静静地看着舞伴们跳交谊舞。俞锦绣到的时候，她根本就没上场，“到底也是小月子，虽说这回伤了身体，可总不能破罐子破摔呀。” 范婉萍笑眯眯的，看起来通透，俞锦绣这才知道那天范婉萍离开医院之后，还有不少的后续。 “不瞒你说，我还真想过和他离婚。不过他现在真跟变了个人似的，想到局长太太的位置，我觉得离了也怪可惜的。倒不如就这样处着，等将来的闺女有了归宿，我再为自己打算也不迟。” 范婉萍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俞锦绣是劝不得，也没法对她的想法拍手叫好。夫妻俩已经没了感情，可还是同处在一个屋檐下，甚至得睡在同一张床上，直到熬到孩子出嫁，才考虑自己的后路。这究竟是母爱的伟大，还是盲目？ 俞锦绣哭笑不得，范婉萍却只觉得这小姑娘上回看着还挺精明的，这会儿怎么一脸傻样。 “行了，我也就只是找个人诉诉苦而已，毕竟这么多人都觉得我很光鲜，我总不能自己把自己的面子给下了。”范婉萍笑了笑，用胳膊肘推了推俞锦绣，“别提他了，我今天请你过来，主要是有件事情和你商量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不谋而合 第二百七十八章不谋而合 范婉萍还真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和俞锦绣商量的。 她有一个同学，好多年没联系了，这段时间突然找上她，说自己有一个不错的项目，如果范婉萍也想要做个体户，那就必须要投资。 范婉萍简单听他说了这项目应该怎样做，还真是有点兴趣。可是，真要做生意，那也不能什么都不懂。虽说当初大家都是同学，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又经过了社会的历练，若是她这同学不像过去那样纯粹了，那该怎么办？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范婉萍的钱也是一样。赵新民对她很大方，那是因为他知道她不会胡乱花家里的钱，但如果被他发现范婉萍拿着家里的钱去胡乱投资，那他可接受不了。 这些都是范婉萍这些天琢磨出来的，她对着俞锦绣一说，有条有理，俞锦绣却犯糊涂了，“所以你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于俞锦绣来说，范婉萍只不过是一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路人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可是，之于范婉萍，俞锦绣却占了一点点分量。 “我可不管，当时是你拿我当枪使的，我还真上了你的当。我要做生意，那什么都不愁，就只愁自己被人糊弄，既然你比我还聪明一点，那你给我把持把持，看看这门生意是不是有得做。” 范婉萍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一开始想到俞锦绣，那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试过被人耍得团团转，这回在俞锦绣一个小姑娘面前栽了跟头，也不说是不服气，总之她就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够机灵的。 于是，她找人去查了查，发觉俞锦绣不仅仅是够聪明，还有做生意的头脑，之前她帮着自己的弟弟和母亲一起做生意，一开始的头，全是她一个人牵的。后来，店里的生意上了轨道，也有了一定的规模，俞锦绣的格局居然还挺大，直接把这店交给她弟一人全权打理了。 当然，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范婉萍发觉，原来俞锦绣还在人家店里给人化妆。 她说是要通过化妆开辟一个崭新的行业，但这进度实在是太慢了，据清玄路上其他小店的店主所说，俞锦绣虽是在给人化妆，但这化妆的过程，就跟玩儿似的！ 范婉萍不知道俞锦绣心里已经划了一道明晰的路，她是打算干自己喜欢干的事，这就更加意味着她不能急功近利。既然已经明确自己想要做什么，那就脚踏实地地往前走，就算她暂时还没有办法靠这个挣钱，但早晚会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而现在，当范婉萍终于说出自己和同学想要干的事情时，俞锦绣突然觉得，这似乎就是水到渠成的那一刻。 “你是说，你们要像开舞蹈教室一样开一间化妆教室？”俞锦绣来了兴致，“我也这么想过，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招到学生。” 范婉萍笑了笑，带着俞锦绣沿着舞蹈学校逛了一圈。 这说是舞蹈学校，实际上只是租了几间隔间教室而已，他们在每个教室都安上了全身镜，还请了专业的老师，一开始也的确没什么生意，但是，随着大家的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逐渐升高，之前的不可能，似乎逐渐转变为可能。 “现在，只要想起要学舞蹈，大家都会想到‘艺舞’，我希望，以后别人说起化妆，就会来到我们的机构。” 范婉萍的口气还挺大，但她这番话的确说到了俞锦绣的心尖儿上。她与别人是不一样的，她明确地知道每一个时代所流行的时尚走向，更清楚地知道将来会有什么走入人们的视野，拥有这样的优势，已经让范婉萍注意到她，或许这是一个契机，一个让她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的契机。 “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俞锦绣这么问的时候，她们已经下楼，范婉萍的烟瘾犯了，在漆黑的夜里点燃了一根烟。 烟丝燃烧的时候，她抬了抬眉，“要不你就先和我去会会我那同学？” 范婉萍在家当了太多年的家庭主妇了，虽说生活并不艰难，她也没有变成一个完全与外界脱节的怨妇，可是，说到底，巨大的精神压力还是折磨了她许多年。范婉萍担心自己没法真正适应外界，甚至，她怕自己听不懂同学说的话。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过去，范婉萍认为家是最重要的，她在家里带孩子，等待丈夫下班回来，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在一起，这就是最美好的人生。可是现在，范婉萍知道赵新民是靠不住的，即便他现在表现出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可当初人家说变心的时候就变心，她真不相信现在他就真的变回个对婚姻忠诚不二的男人！ 因此，范婉萍想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她对俞锦绣的要求并不高，只是希望俞锦绣能陪着自己一起去和老同学谈一谈而已，将来该办些什么事情，从何开始，范婉萍还没有想这么多，她觉得，一步一个脚印，才算是脚踏实地。 俞锦绣和她的这一理念不谋而合，“好，我陪你去看看。” 路灯下，范婉萍的神情有些诧异，她看了俞锦绣一眼，仿佛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干脆。没想到，俞锦绣特别大方，直接解答了她的疑虑，“反正我一不用出钱，二不用出力，只是去看一看，捧捧人场，见见世面而已。这么好的差事，不去白不去。” 范婉萍一听，爽朗大笑了起来，“俞锦绣，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意思的人。以后我们有钱一起赚，说不定一起成了这个时代的事业型女性，到时候你自己的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了，也不用嫁人了，嫁人干什么？憋屈！” 话音未落，俞锦绣突然打乱了范婉萍的话，指了指不远处路灯下的一个男人。 “不好意思，婉萍姐，我对象来接我了，今天就说到这儿吧！” 望着俞锦绣匆匆跑走时的雀跃背影，范婉萍突然有些感慨，原来再精明的小姑娘，也逃不过情关呐！ 第二百七十九章质的飞跃 第二百七十九章质的飞跃 程廷来接俞锦绣回家，等在舞蹈教室楼下许久，就看着她跟着范婉萍一起出来了。 灯光下，范婉萍的样子，他看不真切，双眸之中只有俞锦绣来来回回的影子。天气冷了，怕俞锦绣冻着，他就没有开摩托车，此时他站在远处等着，她很快就发现了。 俞锦绣看见程廷的那一瞬间，眼睛立马就亮了，笑嘻嘻地跑过去时，长发甩在耳边，倒多了几分稚气。 俞锦绣向程廷跑去，在离他一米远的距离时，停了下来，她伸出手，他走了过来。 与俞锦绣在一起之后，程廷发觉她经常会有一些非常孩子气的动作，就比如说这个时候，她不介意向他多跑几步，但最后一步，她要他向她走来。 程廷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俞锦绣也不说，闹得她急了，她便笑得眯起眼睛，一个不留神，将一双针织手套套进他的手里。 手套很温暖，程廷喜欢得不得了，左右上下来回看了好几遍，问是不是她自己织的。俞锦绣皱皱鼻子，“程廷，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一路上，他们笑着，闹着，走回家。俞锦绣说想要陪着范婉萍去见见她的朋友，开口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不太靠谱，可没想到，程廷很赞成。 “这是你一直以来都想要做的事情，现在有这样的机会，肯定要试试。” 俞锦绣忍不住笑了，侧着脑袋，抬起眼看他，“可你就不担心范婉萍的朋友是坏人吗？毕竟我和她一点都不熟，对她唯一的了解，就是她是赵新民的妻子。” 范婉萍可是个厉害角色，揍楚琴的时候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虽然俞锦绣没有亲眼看见那一幕，但光是听医院里护士们的口述，她都觉得这人好像挺了不得的！ 用后世最流行的形容，范婉萍就是社会人！ 这么一个社会人要拽着她一起做生意，俞锦绣还抱有一些保留意见，没想到程廷早就已经为她考虑得周全，“我陪你一起去。” 一时之间，所有的焦急与忐忑似乎都放下了。他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当她向前走的时候，他根本就不会阻拦，只是，无论在什么样的时刻，他都在。 程廷站在她的身后，不会制约她，不会束缚她，他的存在只是令她明白，只要她回头，就永远都不会受到伤害。 于是，俞锦绣就真的带着程廷去见了范婉萍和她的朋友。 范婉萍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还挺精明的俞锦绣居然会在这个时刻带着自己的对象一同前来。刚开始，她还有些嫌弃，但后来与程廷说了几句话，她发觉这个男人竟然很有自己的立场与主见，不该他插嘴的时候，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坐在一边审视着他们，然而当俞锦绣的视线与他对上，或许寻求他的意见时，他便会用平和而又不卑不亢的语气阐明自己的观点。 到了最后，范婉萍发现，程廷提的意见，很管用。 范婉萍对这么一对年轻人刮目相看，而与此同时，俞锦绣也惊诧万分。因为直到到了约定的时间与地点，她才知道，原来范婉萍的老同学，就是钟飞！ 钟飞是谁？是那个在飞机上带着女儿束手束脚的局促的男同志，是那个在司机不愿意接受他的车费时始终坚持自己立场的坚定的男同志，更是那个在接受了她请的泡面之后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记下泡面的价格以便来日偿的严谨的男同志。 总之，不论是哪一方面的他，都不像是能够涉足美妆行业的样子。 当然，俞锦绣知道自己不能带着刻板印象去评判一个人。 因此，当程廷表示自己对化妆品一窍不通的时候，她用略带技巧的方式问了钟飞一句，对现在的时尚行业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没想到的是，在这时，之前一直都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束手束脚的钟飞开始侃侃而谈，他从国外的妆容变迁谈到了国内，甚至开始对现在电视上那些妆容的局限性表示了自己强烈的不满，“只要是上电视，那就是黑黢黢的脸蛋配上粗粗的眉毛，难道不论哪个女同志都必须要像烈士一样吗？” 俞锦绣忍俊不禁。 没错，现在国内影视剧的发展，远输国外一大截，妆容的多样性与人家更是没有任何的可比性。这绝对不是因为国外的月亮比较圆，实际上，俞锦绣可以保证，时代在变迁，所有的人事物都在进步，放眼望去，下一个十年，国产影视剧上演员们的妆容绝对会有质的飞跃。 这一点，钟飞非常同意，“我就是这么想的，也许只要我敢想敢拼，下一个十年，甚至不出五年，我们的作品可以在各种影视剧集上出现。到时候我们的存在，就代表着一个品牌！” 钟飞说得斗志昂扬，与之前局促不安的样子相比，仿佛有了极大的转变。俞锦绣相信人只会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在钟飞起身去卫生间的时候，她说了一句，“婉萍姐，很少有男同志像他一样，对这一行业有这么深的执念。” 范婉萍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是的，他想要创业，可并不是任何能赚钱的行业他都想碰。就拿这一行来说，他碰了不少壁，但这人也的确是有才，否则我也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俞锦绣“嗯”了一声，又问，“可如果他这么有才，大可以单打独斗啊，为什么要跑到你的面前，请你给他一个机会呢？” “单打独斗？你以为他不想啊？”范婉萍笑了笑，“说到底，还是没有这个实力而已。他是一个有信念的人，可也很偏执，为了达成自己的梦想，他的妻子都跑了。你想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接受自己的丈夫干这一行吧？你说要真是出人头地了，也就罢了，可现在连出头的影儿都没有呢！锦绣，你说要是你，你能愿意？” 话题被抛回到俞锦绣的身上去了，范婉萍勾着唇，一副得了逞的笑容，没想到俞锦绣连想都没想，就直接用力地点头，“我愿意啊，只要是我看上的人，肯定是无条件信任的！” 范婉萍的嘴角抽了抽，看着这一对小情侣你侬我侬的眼神，她发觉，猝不及防之间，她自个儿要求人家洒了一地的狗粮！ 第二百八十章聚散有时 第二百八十章聚散有时 照钟飞和范婉萍的说法，前期得先投入好几万，先不说培训教室的场地费用，光是挖掘人才，那都是一笔不小的金额。而在钟飞看来，一开始，他是打算先这样干着，等口碑打好了，他会去联系影视公司。 现在所谓的影视公司，也都是里属于国家的影视厂，并不是所有的厂子都有很大的规模，总有一些规模不大，审美能力也比较弱的团体。 而他们的着力点，就是这样的团体。只是，想要获得，前期就必须要投入，俞锦绣认真地听完他的见解，最后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得砸钱是吧？” 钟飞的笑容一僵，她的答案还真是简单粗暴。 的确，想要投入，那就必须砸钱，前期他们的品牌深入人心了，后期想要上手，那就不是一件麻烦事。 范婉萍有钱，可不敢贸贸然投钱，再加上钟飞虽然有实力，却也是穷怕了的，不可能方方面面运筹帷幄，因此，她拉上了俞锦绣。 可俞锦绣也不觉得自己真能一下子扛起这么重的担子。 “如果你们要玩一玩，那可以算我一份，但我的时间不多，钱也不多，最多只是有一些嗅觉和触觉而已，不知道管不管用。”俞锦绣说。 范婉萍一听，立马就笑了，“管用啊，怎么就不管用了？” “其实我之前在朋友的店里给你化妆的时候，也只是试试手而已，但当时有不少年轻的女同志对这样的化妆技巧很感兴趣，甚至问我有没有兴趣开班授课。虽然只是玩笑话而已，但将来真开了培训机构，应该不至于没有生意。” 虽说谈起未来时斗志昂扬，但到底是没有切实地做过市场调查，见俞锦绣带来了好消息，钟飞也松了一口气，露出了难能可见的笑容。 分别的时候，钟飞与俞锦绣和程廷是一路的，一起走了一会儿，俞锦绣问道，“对了，小雪呢？” 上一回，俞锦绣对钟小雪的印象很深。那孩子长得乖巧可爱，连性格都是温温顺顺的，虽然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但俞锦绣还挺想再见她一面的。 没想到，钟飞的答案令人大失所望，“我把小雪送到显市去了，她还小，又是女孩子，还是跟着她妈好。” 俞锦绣有些惊讶，愣了愣，含糊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那一天，她去了显市，在飞机上，她激动不已，因为马上就能见到程廷了。而在同一天，钟飞带着钟小雪，与她踏上了同一个航班，为的却是分别。 这样的分离究竟是短暂的，还是长久的，俞锦绣不得而知，她唯一清楚的是，聚散有时，这令人不舍，可也能带来值得期待的动力。 范婉萍说，临近年边了，这事一时半会儿也办不了。倒不如大家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底，从长计议，年后再好好出来商量一下，尽早把化妆教室的选址给落实下来。 说实话，俞锦绣很忐忑，她并不认为就这样三言两语，便可以直接将她一直所期待的事情给完成了。他们没有前人栽的树可供乘凉，一切都得靠摸索着前进。这要是摸索成功了，倒可以欢欣雀跃地庆祝，可若是失败了呢？那就功亏一篑了。 虽然明知道只要是做生意，那就一定得担着风险，当初和俞承光合伙摆摊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后续，只是硬着头皮踏踏实实地干而已。可现在，真到了她感兴趣的行业上，她就开始担心了。 俞锦绣忧心忡忡的，可与此同时，她又的确是期待的。程廷问她认为这件事可行不可行，说实话，她是肯定的。 在后世，她看过一些报道，的确有一些化妆品品牌和护肤品品牌以及一些与影视行业挂钩的造型公司在八十年代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奠定了某些方面的基础。后来，那些所谓的口碑企业毫无疑问地成为了行业中的常青树，如果不是因为当初敢想敢拼，那么，在后世各行各业的市场都近乎于饱和的情况下，又哪来的机会得以异军突起呢？ 俞锦绣分析得很透彻，程廷只是笑了笑，“想做就去做好了，虽然我不太懂，但我可以提供金钱上的支持。” 俞锦绣知道程廷这些年赚了不少钱，也攒了不少钱，这会儿一开口，又尽显财大气粗的本色了。看着他真挚的笑容，她连想都没有多想，“程廷，别小瞧我，我也有钱！” 钱代表着什么？俞锦绣想，钱只是代表短暂的财富，可实际上，拥有足够的财力的确能让一切事半功倍。 这段时间，俞锦绣存了一些钱，与刚重生回来时几乎一穷二白的自己相比，现在的她完全就没有花钱不趁手的时候了。可是，若真想要做生意，这么一点钱肯定是完全不够的。 范婉萍虽然没有要求她出太多的钱，可是，如果真要大展拳脚的话，那她身边肯定得多准备一些。不过这些都是年后的问题了，俞锦绣暂时不准备将这个困扰留在大年三十的那一天。 单位终于放假了，俞锦绣闲在家里，每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有空的时候，她还给陈婉妹化妆。 陈婉妹上了年纪，虽然眼角有了皱纹，可好在皮肤还不错，化上妆之后，整个人都亮眼了不少。 俞锦绣拿了一件得体的裙子给她换上，看着这段时间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不由感慨。 当初那个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母亲，早已逐渐脱胎换骨，变成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存在。 陈婉妹很不好意思，可到底还是任由自己的女儿摆弄，等俞锦绣笑着说大功告成的时候，她走到镜子面前看了一眼自己。 陈婉妹有些惊讶。 镜子中的那个女人倒不说有多惊艳，但到底是体面的，与过去那个总是唉声叹气甚至过得浑浑噩噩的自己，大相径庭。 陈婉妹正震惊于俞锦绣的化妆技巧愈发炉火纯青，突然，有人轻轻地敲门。 敲门声很有规律，并不着急，她没多想，打开了门，门外的人带给她的冲击力却更强了。 “你怎么来了？”沉默了片刻，陈婉妹略带紧张地问。 第二百八十一章另眼相待 第二百八十一章另眼相待 俞振发低着头，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单位里发了些大米和油，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给你们提过来。” 他低着头，不是他不敢看她，只是，他没想到陈婉妹变得好看了许多。这么多年，他们朝夕相处，俞振发从来没有试过用“好看”这两个字来形容陈婉妹。在他的印象中，她就是应该在家里照顾他们大家的，至于别的，她有没有买一件衣服，她有没有去理发厅做过发型，她是不是交了新的朋友，他通通不在意。 可是现在，他忍不住打量起陈婉妹来。 她长得很一般，不算是传统意义上好看的女人，只是，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这样的痕迹仿佛给她镀了一层光芒，耀眼却令人感到舒适。 “不用这么客气，锦绣单位也发了，我们够吃的。” 陈婉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她往后退了一小步，让俞振发进屋。 就算是院子里来了一个陌生人，说想要找个地方歇歇脚，借杯水喝，陈婉妹都会毫不犹豫让人家进门，更何况眼前这人，是孩子们的父亲。 自从那天闹出了这么大个阵仗之后，孩子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俞振发了。陈婉妹知道，一来，孩子们心里头有气，他们无法接受父亲居然会做出那样伤风败俗的事情，这丢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脸，更是整个俞家的脸。而另一方面，孩子们是顾虑她的感受，这件事情败露了，免不得有人受到伤害，而最无助的人，显然是陈婉妹。 基于这种种的理由，孩子们不愿意与俞振发碰面，最多只是托人帮着照顾他，或者偶尔给他送一些汤汤水水罢了。 陈婉妹有多长时间没见俞振发了？她压根就没数这日子。 过去艰难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可现在一切都很顺遂，之前所担心的种种根本就没有发生，陈婉妹没有任何的负担，因此，她从来就没有顾虑过现在的俞振发到底怎么样了。 她将视线落在俞振发的身上，平静了片刻之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成这样了？” 他手上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大概挺重，于是脊背佝偻着，看起来莫名苍老了好几岁。 俞振发过去就不显年轻，但他好歹派头挺足，平日里一杵在那儿人模人样的。可是现在，他有什么资格充派头？ 陈秀蓉被单位赶出去了，而俞振发一下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虽然没有任何人找他的麻烦，可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件事情不可能与他无关。大家都能猜到俞振发的私生活有点问题，可他好歹也算是个领导，因此，表面上，同事们对他还是很敬重的，只是私底下如何编排他，他是想不到了。 俞振发住在城西路的老房子里，几个孩子到底是不放心的，找了几个在店里工作的妇女去给他打扫了一通，帮他收拾出个整洁的屋子。可是，再整洁都好，人家也不是二十四小时照顾他起居的保姆，她们几个一走，他一个糙老爷们就把家里给整乱了。 这屋子一乱，就再也没有人帮他恢复原样。 分别的时间也不长，可俞振发却无比想要回到这个家里。他日也想，夜也想，于是，今天他回来了。 进了屋子，俞振发把鞋子给脱了。这里和他城西路的房子太不一样了，陈婉妹将这儿打扫得窗明几净，这才是家的感觉。 俞锦绣把化妆品收拾起来，想了想，把护肤品搁在陈婉妹的床头。人家说，护肤品管用不管用，不是在短时间内就能看到效果的，这潜在的影响起码得过个三五年才能体现出来。比如说，现在的陈婉妹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可是，或许过个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当她站在同龄人面前展现出截然不同的神采时，那才是护肤品见效的时候。 俞锦绣现在对这一行很有兴趣，自然要先让自己的母亲成为受益的一方，洗了手，她乐呵呵地往客厅里走，突然，脚步顿住了。 她的父亲坐在沙发上，陈婉妹给他倒了一杯茶，两个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扯，简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共同语言，这样闲聊，难道不累吗？ “承国还好吧……” “锦绣都还好吧……” “承光还争气吧……” 俞振发来来去去也只有和陈婉妹聊着三个孩子们，可说到底，孩子们长大了，哪有这么多值得操心的事情？于是，陈婉妹的回答也只有寥寥数字，“都好，都好，都争气……” 气氛又变得僵硬了，俞锦绣光站在一边看着，都觉得无奈。 脚步声很明显，俞振发感觉到家里有人，一个抬眼，就看见了俞锦绣。三个孩子中，过去他最疼爱俞锦绣，可之前，他的确最对不起这个女儿。一个人搬出去住之后，他无数次想要找个机会或是借口去见见俞锦绣，但每每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不敢这样做。 俞锦绣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她不这么容易心软，而俞振发也无法承受被自己的女儿冷眼相待的感觉。 俞振发的眼神变得有些怯懦，微微躲闪，陈婉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双手揪着衣服的下摆，每当心焦的时刻，她总是会做这个习惯性动作。 俞振发的出现又将她妈打回了原形，俞锦绣不忍心看着陈婉妹不知所措，于是，她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俞振发沉默了片刻，“单位里发了一些粮油，我一个人吃不完，就给你们送过来了。” 俞锦绣笑了笑，“我单位里也发了，其实我们家现在就三个人，我们也吃不完。”眼看着俞振发讨好的笑容僵住了，她又补充了几句，“来都来了，在这儿喝杯茶再走吧。” 厨房里氤氲着腾腾的热气，俞振发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可俞锦绣的笑容礼貌而又疏离，摆明了没打算留他在这里吃饭。 俞振发很尴尬，却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留下来的立场，只好端起茶喝了一口，干笑着点头。 第二百八十二章视而不见 第二百八十二章视而不见 俞振发过来了，母女俩都觉得不自在，说他是家人，可他们明明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说他是客人，但所谓的亲情始终还是在的，没有办法装作视而不见。 好在不一会儿，俞承国带着自己单位里的信贷主任来了，也算是解救了窘迫的陈婉妹。 “妈，这是我们银行的信贷主任，上次你们说打算贷款买间店铺，他说无论如何也得找个时间来拜访你。” 俞承国经常都会回家一趟，看看母亲和妹妹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今天单位里的主任说想要跟他一起回去，给他的母亲拜个早年，俞承国也没客气。只是他没想到，这刚一进门，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俞承国傻傻地看着沙发上的人，许久之后才向主任介绍，“这是我爸。” 信贷主任跟在俞承国身后走了进来，堆了一脸憨厚的笑容。他看了俞振发一眼，俞承国的父亲在家，这有什么稀奇的？ “你们好，我叫姜烈。”姜烈和俞振发握了手，又走到陈婉妹的面前，“听说你们想要贷款买一间店铺，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和你谈谈这事！” 这年头，跑银行的大多是像陈婉妹这个年纪，甚至比她的年纪更大的人，他们相信国家，相信政府，因此也就相信银行，将自己辛苦拼搏存了大半生的积蓄往银行里一放，就像是人生的使命也就此完成了一样。大家都说在银行里工作，还是信贷科的，那肯定是好差事，却从来没有想到，差事是好差事，就是没生意啊！ 只要是在银行，那不管是哪一个岗位上的员工，都是有任务指标的。姜烈的指标比较松，可到了年末，他也想创创绩效，这不，俞承国刚顺嘴提了一句家里头想要贷款的事，姜烈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姜烈的到来，对于俞振发来说是一个沉痛的打击。一是因为，他没想到当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人不仅过得好好的，甚至还打算花钱买店铺了。花钱买店铺是什么概念？这可是家里的大事情啊，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压根就没打算和他商量，俞振发的心里头不是个滋味。这第二，他是看着姜烈，心里有点感慨，同时五十多岁临近退休边缘的小老头了，怎么人家还精气神十足的，可他就已经像是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去了似的？ 俞振发这人从不自卑。他顺风顺水惯了，好像一生走来，每一条路都是有人帮他安排好的似的。正是因为从来没有吃过苦，所以他没有试过为自己的一言一行付出代价，因此，当陈婉妹要求两个人分开住之后，他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儿了。 现在，他也不是没有抱着期待，毕竟陈婉妹虽然要求他搬出去住，可也没有强烈表示想要和他离婚。俞振发只希望陈婉妹只是在生气而已，气头过了，这事也就过去了。俞振发沉默不语，电视没开，手边也没有报纸，他就是这样坐在那里，姜烈没把他放在眼里，陈婉妹也是一样。 俞振发想要找俞锦绣搭话，然而，他这女儿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跑去给姜烈倒水，“姜主任，那我们的申请应该是能批的吧？” “一般来说是没什么问题，你们俩家有偿还贷款的实力，申批的店铺面积也不大，现在主要还是得看看你们自己这家店的发展规模。” 姜烈来这么一趟，也不想白来，他与陈婉妹谈了谈贷款的细节，对方明显不太明白，却拿了一本本子，抓着一支笔，仔仔细细地记录起来。而这个时候，她身边的两个孩子却不怎么搭腔，摆明了是想要将主动权交到她一个人的手里。 姜烈是个人精，如此一来，他也看明白了，陈婉妹就是做最终决策的那个人。于是，他笑着对陈婉妹说道，“陈同志，你要是方便的话，赶明儿带我去你们店里看看。” 姜烈看明白的，俞振发也看明白了，他看着大家都是一副旁若无人的姿态，仿佛只将他一个人排除在外，心里好受就怪了。于是，他愈发沉默，只是坐在一边看着姜烈将陈婉妹捧得高高的。 俞振发觉得可笑。 姜烈怎么着也算是单位里的领导，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见呢？陈婉妹一看就是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妇女，别说买店铺的决定权了，你就是拽着她出门去签合同，她都不一定敢下这个笔。这样一个只懂得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妇女，怎么可能担得起大任？ 从刚进屋时的局促，到此时此刻的不耐，俞振发的心情经历了起伏，终于，他的眼底逐渐流露出几分嘲弄的神色来，他在想的是，姜烈要让陈婉妹带着他去看看“老陈快餐”的规模，可真是瞧得起她！ 以他对陈婉妹的了解，她就适合待在家里，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她的生活圈只有这么大，最多也就是往菜场蔓延而已，这样的一个人，只适合相夫教子，难道还真的要去当什么事业上的女强人吗？是，店里的生意是好，但如果不是因为女儿给开了个头，儿子把握了全局，陈婉妹怎么可能接得上手？ 现在倒好，陈婉妹倒成了在背后操控大局的人似的！ 俞振发心底不屑，他敢打包票，陈婉妹不敢跟着姜烈一起出门。对她而言，像姜烈这样的银行里的中层领导，已经算是个大人物了，要和人家并排出去，她可会吓坏的。 俞振发轻嗤一声，淡淡地看了陈婉妹一眼，他等待着她慌乱地摆手借口家里有事走不开或是要另外约定个时间再带上儿女们一同前往，却没想到，陈婉妹看起来很淡定。 她去厨房里，把菜端了出来，往餐桌上一摆，笑着招呼，“姜主任，您先在这儿吃了晚饭吧。一会儿吃完饭，再去店里，我们店没这么早关门的！” 姜烈一点都不意外，客气了两句，就提了张凳子坐下来，俞锦绣笑着给他们盛饭，家里热热闹闹的，而俞振发却是最不知所措的那个人。 他一个人坐在边上，直到大家要动筷子了，姜烈才忍不住喊了一声，“俞同志，你不吃饭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设身处地 第二百八十三章设身处地 姜烈和俞承国都在银行工作，但单位这么大，他们俩又不是一个部门的，平日里几乎没有交集。若不是那天在食堂吃饭时，俞承国顺嘴问了这么一句，姜烈也不可能跟着他上这里来拜早年。 因此，他压根不清楚这个家里曾经闹出过怎样的纷争。 姜烈喊俞振发一起吃饭，只不过是礼貌而已，却没想到，他说的话，居然直接戳中了人家的软肋。俞振发“腾”一声站了起来，“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不需要你来喊我吃饭！” 说着，俞振发走到姜烈的面前，“这是我的位置，你坐一边去吧。” 俞振发搬出去太久了，这段时间，谁都没有惦记着他，有关于过去的一切就像是玻璃上浮着灰尘，轻轻一擦，就全都消失不见了。因此，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这个家里正对着大门的主桌位置，应该是留给他的。 俞振发让姜烈起身，换个位置，俞承国一下子就懵了。姜烈好歹是他的领导，人家大老远过来一趟，也不是为了受气的，俞振发这样做，未免太不给人家面子了。俞承国的脸色僵住了，姜烈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俞振发，又看了一眼陈婉妹，下意识站了起来，往边上挪了一个位置。 俞锦绣不动声色，心底已经有些不悦。说到底，让俞振发进屋，也是因为给他面子而已。没想到他不仅接下了这个面子，还顺理成章地将自己当成男主人了！ 姜烈是个大气的人，没和俞振发计较，这段小插曲就这么默默地发生，又默默地结束，仿佛没有在任何人心中留下波澜，晚饭后，陈婉妹收拾碗筷，俞锦绣帮她把抹布拿了出来，擦干净桌子，“妈，时候不早了，你先带姜主任去看看我们家的店。” 姜烈和陈婉妹一起出门，俞振发还想跟着，俞锦绣沉着脸，“爸，你想怎么样？” 俞振发沉默了一阵，“一个男同志，一个女同志，两个人并排在外面走着，像什么话？” 姜烈的妻子早逝，孤家寡人一个，好不容易蹭了一顿热乎饭吃，还真觉得这个家里的氛围很不错。然而，俞振发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家里的状况，他只是觉得，陈婉妹是自己的妻子，无论如何，她一个女同志也不该跟着男人一起出门。 这是什么封建思想？俞锦绣又好气又好笑，“爸，你是不是以为所有人的思想都和你一样龌龊？” 俞振发愣住了。 俞锦绣对他再不满都好，可到底也没有对他说过太离谱或是太难听的话，此时，他的女儿一脸鄙夷，俞振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锦绣，你什么意思？” 俞锦绣笑了笑，“我的意思是，男女走到一起，并不只有谈情说爱这档子破事，人家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可能不懂，但不能侮辱他们。” 俞锦绣的语气轻描淡写，俞振发想要让俞承国站到自己这一边，却没想到，他只是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锦绣，我得先回家了，你嫂子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我先回去陪她。” 俞锦绣匆匆擦了手，跑出来，“那她晚饭吃什么？要不要给她做点什么带回去？” “你会做什么呀？”俞承国笑了一声，“家里有饺子和面条，她应该已经吃过了。” 俞承国穿上了棉外套，戴上厚帽子，刚一打开门，大风就钻进屋子。俞振发追了上去，“薇薇身体不舒服？我陪你去看看她吧。” 俞承国顿了顿，而后穿好鞋，踏出门，意味深长地看了俞振发一眼，“下次吧。” 说罢，他就关上了房门，俞振发站在窗边，看着俞承国迈上停在院里的那辆二八大杠，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俞承国和方薇薇结婚一段时间了，作为父亲，俞振发一直以为自己的存在感很重，却没想到，他俩结婚以来，根本就没有来问候他一声。既没有来城西路的家里探望他，也没有邀请他去他们的新房吃饭，俞振发一度认为自己这儿子白养了，现在一看，还真是白养了。 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事情做够了，俞振发也觉得没劲，俞锦绣收拾起家里一点都不含糊，不仅仅整理了厨房，还拿了把扫帚去扫地上几不可见的灰尘。扫帚扫过俞振发的脚下，他抬一抬脚，过了一会儿，她又拿着拖把来了。这家里就他们父女俩，可俞锦绣愣是将他视作透明人，俞振发不仅没听见一句体己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从俞锦绣的眼底捕捉到。 最终，他终于放弃了，站起来，“我先回去了。” 俞锦绣给了他一个微笑，“慢走。” 望着俞振发离去时的背影，俞锦绣的微笑逐渐消失，她在想，为什么俞振发从来都不会试图改变自己呢？如果他能学着改改自己的臭脾气，或者是他能设身处地地站在陈婉妹的立场上考虑她的处境，甚至于欣赏她，或许，一切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陈婉妹不是一个嘴硬的人，说真的，她的心很软，有时候只是一句简单的关切话语，就能让她改变自己的初衷。只可惜，俞振发的存在，却只是让她的心变得越来越硬。 俞锦绣收拾好了家里，见闲着也是闲着，就出门去了一趟“老陈快餐”，一路上，她在想，也不知道陈婉妹和姜烈谈得怎么样了。 刚才在家里的时候，姜烈侃侃而谈，他们兄妹俩几乎没有搭话。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相反，他们有很多的问题等待着这主任的解答。可是，到了最后，他们一声不吭，那是因为，他们想要给陈婉妹一个机会。 如俞承国所说，他们几个都是要成家的，将来，他们成家了，陈婉妹一个人孤苦无依，到时候该怎么办呢？他们现在最想要教会陈婉妹的，就是独立。 陈婉妹已经改头换面，可是，那只是外表上的。 孩子们考虑的是，如果她一直都像过去那样怯懦，注定会过得很辛苦。 第二百八十四章墨守成规 第二百八十四章墨守成规 孩子们都担心陈婉妹活得不顺心，生怕她受了委屈，这才把她往外推，让她学着在适者生存的环境之中强大起来。 可实际上，孩子们实在是想多了。 用一句老话来说，长辈吃了这么多年的盐，走了这么多年的桥，自己有阅历，有脑子，肯定也是时时刻刻在寻求进步的呀！ 姜烈是骑自行车来的，可碍于陈婉妹没车，他就迁就她，两个人步行着去吾方路。一路上，当然不能一声不吭，一开始陈婉妹还有些忐忑，生怕自己跟不上姜烈的节奏，却没想到，他很好说话。 与俞振发不一样的是，姜烈在单位也是说得上话的人，可他一点都不会给人自视过高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所处的岗位也算是个服务岗，姜烈与陈婉妹说话时非常注重她的感受，令人心安。 从一开始的沉默，到后来的紧张，再到最终的谈笑风生，陈婉妹好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到了“老陈快餐”门口，她仿佛到了自己的地盘。 “工厂的员工刚下班，现在是生意比较好的时候。”陈婉妹笑着说。 姜烈双手背在身后，在离店不远处观察了许久，“陈同志，你真是谦虚，这哪是‘比较’好啊！” 改革春风吹满地，过去大家都不太好看的个体户居然也有这么一天，姜烈震惊又感慨。他观望了许久，看见俞承光一直在忙碌，排队买饭盒的顾客井然有序，而小小的店铺里的出餐速度也很快，整个过程中，没有丝毫的慌乱。 忙过了这一阵，陈婉妹给俞承光介绍，“承光，这是姜主任，你哥单位里的领导。” 俞承光连忙擦了擦手，跟姜烈握了个手，边介绍着店里的情况。在他们看来，贷款是否得到审批，那得取决于这位姜主任，可在姜主任看来，眼前这一家人可是银行里的大客，可遇不可求啊！ 总而言之，他们对彼此都很客气，最后，散场的时候，气氛非常欢快。 临别时，姜烈和陈婉妹约好了，等这年过了，就可以好好谈一谈贷款的相关事宜。 姜烈笑了笑，“我还从来没上你们这店吃过饭呢，哪天一定要空着肚子来吃一顿。”他摸了摸肚子，笑着说今天的晚餐已经是他吃过最美味的一顿了，陈婉妹的厨艺了得，好在她还开了一家小店，往后只要他想吃了，随时可以来大饱口福。 姜烈笑得真挚，陈婉妹也怪难为情的，“你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下回来的时候让店员到后厨跟我说一声，我一定给你盛双倍的菜！” “行啊，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姜烈还真是不嫌麻烦，美滋滋地就原路返回了，望着他的背影，陈婉妹想的是，这人还真是实诚。 过去是她见的人太少了，总以为只要是男人就是像俞振发那样，大男子主义得很，像是所有人都应该要围着他一个人转似的。但是现在，陈婉妹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每个人都是截然不同的个体，而每个个体也都有许许多多个不同面，过去是她自己太墨守成规了。 这件事情谈妥了，俞承光比谁都得意，陈婉妹敲了敲他的脑门子，提醒他别太得意忘形，“你和房东说好了？” 俞承光乐呵呵的，“还没来得及谈，不过他们一家人还算好说话的，下回再谈，来得及！” 陈婉妹佯装发怒，睨他一眼，“这事可不能黄，否则到时候你姐要你好看！” 俞承光一点都不担心，“怎么会黄呢？卖店铺可能挣一大笔钱，我就不信他们不愿意卖！” 数日后，俞承光终于见到了两位房东，才意识到，之前是自己太乐观了，他完全没想到，人家压根没这么好说话！ 店面被收拾得很好，干净清爽，这会儿不是饭点，生意马马虎虎，只是陆续有一些住在边上的年轻人过来买一两盒饭打发了午餐而已。 两位房东一个姓梁，一个姓陈，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用手揩了一把桌子，陈师傅“啧”了一声，“都是油啊！” 俞承光也不在意，拿了条抹布就把桌子上的油污给擦干净了，“一桌子的油，刚才没注意，不好意思啊！” 俞承光往他们面前坐下，便开门见山，“今天请你们来这么一趟，主要是想和你们谈谈这店面的事。” 俞家人是租客，他们两家则是房东，平日里没有往来，只有交租金的时候才碰一面，这会儿两位房东都很诧异，这小伙子心急火燎地约他们俩一起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见房东们很好奇，俞承光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如果我们打算买下你们这两家店，不知道你们打算出什么价？” 俞承光是觉得，这店面放着也是放着，一个月租金也就只收七八十块钱，他们倒不如直接把店卖了，一次性收回个几万块钱过个年，多风光啊！可没想到，他太年轻，脑子简单，人家压根就不是这样想的。 “店铺我们肯定是不卖的，本来也就只打算租出去而已，这租和卖可完全是两码子事，你们不能光看自己的生意够好，店铺用着顺手，就打算买走啊。”梁师傅说。 俞承光愣了一下，“我们要是买你们的店，那肯定是要以合理的价钱啊，绝对不会坑了你们。” 陈师傅笑了笑，吊儿郎当的，“也不是说谁坑了谁，其实这段时间，我们自己也在商量，这店租出去了，一个月也就只赚这么多，倒不如我们自己做点小买卖，闲着也是闲着嘛。” 俞承光再年轻，那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此时见这两个老油条摆明了是在欺负人，不干了，“你们这是看我们店挣钱了，所以想要来分一杯羹是吧？这店是我们的，我们装修好还没多久，你们说收回就收回？有没有问过我们的意见？” 俞承光的脸立马就沉下来了，而两位房东对视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年轻人。 片刻之后，陈师傅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本来还没这么打算，可你这年轻人说话太难听了，你觉得我们是分一杯羹，那就分一杯羹吧！这店铺我们俩是不打算租了，你们把东西收拾好，择日搬走！” 第二百八十五章公道人 第二百八十五章公道人 之前这两位房东都是直接和俞锦绣交涉的，那小姑娘年纪轻轻，可沉着冷静，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这次过来，也的确以为是要和俞锦绣见面，没想到，来的不是俞锦绣，竟是俞承光。 面对着俞承光，他们心里头一点都不怵，原本是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可话赶话之下，他们也就真的把自己的真心话给说出来了。 没错，他们就是看“老陈快餐”的生意愈发红火，心道肯定是自己这店铺的位置好，于是就想要把店面给要回来！ 不过是几十块钱一个月的租金而已，现在俞家人都有资本直接买下他们这两家店面了，证明干这一行肯定能挣不少钱。他们都默默地打着干餐饮的主意，这会儿和俞承光撕破了脸皮，陈师傅一点都不客气，“你们的装修，想拆走也行，不拆走的话，我也不给你们折现。马上要到年边了，我也不逼你，等过完年，你们尽早搬走吧！” 梁师傅也附和，“多出来的租金，我们会还给你的，反正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们吃亏！” 这两个人完全不觉得难为情，口口声声说不让租客吃亏，可说到底却是生怕自己占不着便宜。俞承光气得发抖，双手一拍桌子，撑着桌面站了起来，冲着他们吼，“你们别当我们是好欺负的！想要赶我们走，没门！” 说着，俞承光就要去打这两人，虽然他们人多，但俞承光到底年轻，整日在店里做惯了体力活，一身的力气。俞承光一挥拳，陈师傅的嘴角就流了点血，梁师傅一见这形势不对，抓起塑料凳就要往他脸上砸。 眼看着塑料凳的凳脚马上就要往他脸上招呼了，俞承光一撸袖子，跑到门口，“大家来评评理啊！” 打得过人家就打，打不过的时候就跑，这是俞锦绣很多年前教他的，俞承光将姐姐说的话当成圣旨，此时他跑到门外一嚷嚷，不一会儿，一群人就围了过来。 来来往往的路人不少，有的是“老陈快餐”的老顾客了，此时听俞承光声情并茂地说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纷纷站到他这一边。 “你们俩年纪不小了，做事这么不厚道，怎么就欺负人家年轻小伙子？” “看人家店里生意好了，就要收回店铺，你们这样的人就算真开店了，我也不会去你们家吃饭的！” “太黑心了！” 路人的斥责声是劈头盖脸的，两个老油条的脸面挂不住了，没好气地瞪着俞承光。 “反正我们的话就放在这里了，这店面不租了，说不租就不租了！” 俞承光也就是力气大，可论嘴皮子，他根本就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于是只能一个人气得面红耳赤，却说不了理。 而正在此时，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到了他的身边。 “你们说不租就不租了，问过当初签下的合同没有？”这声音温和醇厚，说话的语速缓慢，却字字铿锵，令人无法反驳。 俞承光抬起眼一看，微微一愣，叶世宏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 自从被俞锦绣斩钉截铁地拒绝之后，叶世宏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这段时间经过税务局和吾方路，他都是绕着走的，生怕碰到她。可是今天，鬼使神差一般，他路过这条街，却正巧撞见了这一幕。 俞承光年纪小，两个房东就摆明了欺负他，就连过路人都看不下去了，叶世宏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叶世宏站在两位房东的面前，面色沉静，“当初租房时的合同都已经立下了，白纸黑字不是开玩笑的。你们现在说不租了，没问题，我们去派出所谈一谈，看看警察同志究竟是站在谁那一边。” 陈师傅被叶世宏说的话噎住了，“店铺是我们的，我想租就租，想不租就不租！你少拿派出所出来吓唬我们，我们都是在道上混的，谁怕谁啊！” 陈师傅气势汹汹的，叶世宏笑了，冲着围观的群众说道，“大家都听见了吧？他说他们是道上混的！这就更好了，警察同志也不是拿这些道上混的兄弟们没办法，只是苦于他们没惹事，找不着呢。既然现在他们俩自报家门了，我们一会儿也做个公道人，都跟警察同志们把事实说清楚啊！” 这年头，被拉到派出所喝茶还是挺可怕的。一个行差踏错，被扣上个罪名，被抓进去判个十年八年都是常有的事。两位房东不敢冒这样的险，语气立马软了下来，“就是说说笑而已，小同志不懂事，你这小伙子也不懂事吗？” 叶世宏淡淡地一笑，“是开玩笑就好。不过仔细想一想，也的确是在开玩笑。看看人家‘老陈快餐’的生意好，那是因为他们的菜品丰富，价廉物美。你们要是没这手艺，光是看人家赚钱了，就往上凑，那不就是傻吗？” 大家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我们愿意去他们家吃饭，那是因为他们家的菜好吃，价钱也公道。又不是随便炒一锅菜出来，我们都能买账的！” “我们可得记住了，要认就只认‘老陈快餐’的招牌，可千万不要给这种人钻了空子！” “往后就算是‘老陈快餐’被人家赶走了，我们也得去找，雅城就这么大点地方，搬哪儿去咱们都能找着！” 俞承光在边上听着大家说的话，心里头的火气终于消了。他没叶世宏这么会说话，被人家一激，就恨不能拿拳头往人家脸上招呼，可现在，他觉得以理服人才是重中之重！ 两个房东灰溜溜地走了，买店铺的事情没谈拢，但人家至少不赶他们退租了。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不远处站着的妙龄少女还是依依不舍的。 “于倩，怎么还不舍得走啊？不就是家长里短的破事吗？你还看上瘾啦！” 于倩红着脸，笑了笑，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叶世宏，“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啊？如果我现在直接跑过去和他交朋友，会不会唐突了点？” 第二百八十六章人之常情 第二百八十六章人之常情 “你没发烧吧？”朋友摸了摸于倩的额头，“就是路上突然碰上了个陌生男同志而已，你就和他交朋友？要是被你妈知道了，非打死你不可！” 于倩的视线仍然停留在叶世宏身上，“可是他刚才真的好正气。” 不仅仅是正气，叶世宏更加吸引于倩的，是他的帅气。于倩念的大学在本地，这段时间又正好放寒假，本来是打算去吾方路找最好的朋友一起出去玩的，但没想到，朋友才刚出来，她就被“老陈快餐”里那个为店老板打抱不平的男人给吸引了。 叶世宏站在店里，身材高大，背脊挺得特别直，他的目光沉着而镇定，即便站在他跟前的是两个流氓，可他一点都不把这俩人放在眼里。三言两语之间，那两个流氓无话可说，落荒而逃的姿态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说于倩犯花痴也好，没见过世面也罢，反正她盯着叶世宏看了许久，真的是愣住了。她从小就是敢爱敢恨的人，此时亦然，正要跑去和叶世宏说几句话，又被拦住了，“于倩，你喜欢的人不是你哥吗？” “你疯了吧！”于倩没好气地瞪了朋友一眼，“那可是我哥，我就是小时候不懂事，随口一说而已，你就当真了？” “你一时风一时雨的，谁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于倩风风火火地往“老陈快餐”走去，心里琢磨的是于美红说的话。那天，俞锦绣确定要买机票去显市找程廷了，于倩一方面震惊于她的魄力，另一方面则在想，难道她和哥哥真的是没戏了？那个晚上，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没法入睡，到了深夜，于美红进了她的房间，和她好好谈了谈。 于倩来到程家的时候才多大？不过几岁而已。那个时候的她梳着羊角辫，胖乎乎的，就是个傻乎乎的小女孩而已。当时她本来是最天真烂漫的，可父母的离异令她感到恐惧，母亲带着她来到一个陌生的家庭，她便更加不安。 在那样不安的时刻，程廷向她伸出了手，她肯定是感激的。于是，她将那样的感激放大，直到深深的感激变成了占有欲，她才发觉这实在是过了。 照于美红的话说，其实于倩对程廷的喜欢，只不过是妹妹对哥哥的崇拜而已。从小到大，程廷都太优秀了，于倩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比程廷还要能干的男孩子，于是，她误以为这样的感觉是男女之间的感情。而当时于美红的确存在着私心，她想，这两个孩子没有血缘关系，而她是看着程廷长大了，知根知底，这两个孩子真在一起了，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现在，于美红承认，是她太糊涂了。 一来，于倩和程廷之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对外还是兄妹，他们要是真在一起了，外边人说起来不好听，到时候影响到程济森，可就不好了。二来，程廷对俞锦绣的确是认真的，他们俩正打得火热，而对于程廷而言，于倩只不过是一个黄毛小丫头，她就是再上赶着，人家也不会接受的。 总之，在这种种的分析之下，于美红希望于倩能够放弃对程廷的想法。 于倩也不小了，但从小被于美红和程济森宠着长大，也的确有些小孩子心性，此时见着叶世宏，她一下子就把程廷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匆匆走到店门口的时候，他还在和俞承光说话，于倩没有打扰他们，而是退到了不远处，静静地等待他。 “你不用想这么多，举手之劳而已，跟你姐没关系，这件事情也没有必要让她知道。”叶世宏看着俞承光，淡淡地说。 俞承光见叶世宏说得坦率，也觉得扭扭捏捏太不爷们，索性直接一摆手，“行了，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不跟你说虚头巴脑的话了，这回的事情算是我欠你个人情！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句话，我把这人情还给你。” 叶世宏不由笑了。 叶世宏做梦都想不到，时隔几个月后，他与俞承光之间居然会握手言和。也对，连俞锦绣都没把过去的事情放在心上了，何况俞承光呢？ 叶世宏有些感慨，也有些释然，殊不知自己的笑容就这样落入于倩的眼帘，而她的心情，久久都未能平静。 心跳逐渐加快，这或许就是一见钟情的滋味，她站在店外等待了许久，直到俞承光提醒了叶世宏一句，“那是你朋友？” 叶世宏转过头。 一个小姑娘站在店门口，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四目对视之间，她粲然一笑，看起来竟有几分可人。 小姑娘看起来很活泼，站在叶世宏面前笑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俏皮的话，逗得叶世宏勾起唇角。一开始，俞承光还有兴趣地看着他俩，心想叶世宏这家伙也不是个草包，虽然在感情方面曾经是个人渣，但他言之有物，处事也有几分魄力，会吸引小姑娘也是人之常情的事。 到了午休时间，工厂里陆续有工人来到店门口排队，俞承光忙碌了起来。 之后，俞承光也就没有心思去理会叶世宏和外头的小姑娘聊得有多投契了，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与于倩分别之后，叶世宏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不知怎的，他绕道了税务局门口。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挺混账的，当初拥有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珍惜，现在失去了，倒总是心心念念着俞锦绣的好来。只可惜，俞锦绣不是一个愿意留恋过去的人，当他开始追忆往昔之时，她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想到这里，叶世宏自嘲一笑，税务局的大门口看起来太冷清了，他差点忘记，原来这会儿已经临近春节。 冷风吹过的时候，叶世宏有些感慨，他再回头看了这个地方一眼，想到俞锦绣，也想到了楚琴。 他本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这一刻，他觉得恍若隔世。 第二百八十七章除夕夜 第二百八十七章除夕夜 大年三十的那一天，陈婉妹用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准备年夜饭。一桌子的大鱼大肉，俞承光看得口水直流，一伸手想要偷偷拿一块烧鹅肉，“啪”一声，俞锦绣不客气地拍了他的手背。 清脆的一声重响，俞承光龇牙咧嘴地收回手，“姐，你太狠了，嚷嚷一声我就听见了，何必下这么重的手！” 俞锦绣笑出声来，“不准偷吃！” 新年的喜庆气氛愈发浓了，外头虽冷，家里却是暖和的，陈婉妹忙里忙外，唇角洋溢的笑容却以往的任意一年都要真心而喜悦。 到了傍晚的时候，俞承国也带着方薇薇来了，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等待八点钟准时播出的春节联欢晚会。他们说说笑笑，时不时也会去厨房帮帮陈婉妹的忙，但陈婉妹通常都是摆摆手让孩子们出去，“你们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别瞎捣乱了，快去看电视！” 炖完了汤，陈婉妹擦干净双手，走到客厅的时候从口袋里拿出四个红包，给沙发上的四个孩子一人一个。 俞承国怪不好意思的，“妈，他们俩还没成家，拿压岁钱也是应该的。可我和薇薇都多大的人了，不能拿你的钱了。” “你们再大，也是我的孩子！”陈婉妹笑着反驳了俞承国的话，“这是用来压岁的，你们必须收着！” 方薇薇了解陈婉妹的心意，也不客气了，收下压岁钱，笑容甜甜的。 聊起了压岁钱，又是一段儿时趣事，俞锦绣笑着回忆起很多年前的事了。 当时每年过年的时候，总是要走亲戚，俞家有不少远房亲戚，陈家也是，于是，三个孩子们每每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连觉都睡不好，一整天下来得赶好几场。 后来，好多年过去了，好不容易拉扯着几个孩子长大了，俞振发研究着偷懒，他安排好走亲戚的时间和地址，让三个孩子们分工合作。俞承国比较大，也够机灵，他一个人单独行动，至于俞锦绣和俞承光，他们俩的脑袋没老大这么灵光，那就只能两个人当一个人来使。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走亲戚总得备些礼，只是这礼有轻有重罢了。陈婉妹会给孩子们准备一些糖果和酒，让他们带去，回来的时候，他们的兜里一般总是揣着几封压岁钱。 当时俞家的经济条件还算可以，但到底不是可以大少大脚花钱的富裕年代，因此，俞振发要求孩子们上交压岁钱。 俞承国和俞锦绣早就料到这一点了，老老实实地把压岁钱交出来，只有俞承光年纪小，哭得跟鬼哭狼嚎似的，把口袋里的红包拽得死死的，就是不愿意交出来。 “姐，你别仗着自己比我大，就可以欺负人啊！” 听到这里，俞承光好气又好笑，佯装发怒，警告姐姐闭嘴，俞锦绣压根不搭理他，往边上躲着，嘴皮子仍旧顺溜，方薇薇笑得前仰后合，“后来呢？承光这么赖皮，爸妈就顺着他了吗？” “当然没有。”俞承国慢条斯理地给俞承光补刀，“后来爸妈趁他睡觉的时候把他口袋里的压岁钱拿了，第二天睡醒，承光都快哭晕过去了。爸爸被他烦得头疼，狠狠地骂了他一顿，问他压岁钱究竟丢哪里去了，从那之后，承光就老实了。” 陈婉妹从厨房里出来，拿了碗筷，一个个摆好，“其实你爸当时也不想伤你的心，谁让你太不懂事了呢？不过承光这孩子也是有眼力见的，被这么一吓唬，之后就不吭声了，关于压岁钱的事连提都不敢提，生怕又激怒了大人。” 俞承光的老底都被兜出来了，索性也就不威逼利诱着俞锦绣闭嘴了，敞开了劲自嘲，“谁让你们这么欺负人呢？我还真以为自己在外面野的时候把压岁钱弄掉了，一句话都不敢说了。现在想想，那就是我的童年阴影！” 俞承光感慨自己受的委屈，方薇薇一脸怜惜，“那你们俩见弟弟可怜成这样，也没安慰他吗？” 兄妹俩只是一本正经地摇头。 俞承光没好气地瞪他们一眼，向方薇薇告状，“嫂子，当时他们幸灾乐祸呢！” 一屋子的欢声笑语，看着俞承光哀怨的小眼神，方薇薇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捂住了肚子。俞承国连忙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别那么激动！” 见他神情专注，目光温柔，俞锦绣的眼睛一亮，与陈婉妹对视一眼。陈婉妹立马沉不住气了，握着方薇薇的手，“薇薇，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了？” 方薇薇红着脸，俞承国傻乐起来，“本来是想等一会儿吃年夜饭的时候才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 “妈，你要当奶奶啦！”方薇薇笑着说。 陈婉妹简直是乐得合不拢嘴，俞锦绣凑到方薇薇的肚子旁边，“小侄子，快跟姑姑说说话。” 俞承光睨她一眼，“姐，你怎么知道嫂子肚子里的是小侄子？也许是小侄女呢？” 俞锦绣但笑不语，心里想的却是，她不仅知道方薇薇肚子里的是小侄子，还知道小侄子聪明得不得了，长大之后还成为一个对社会极其有用的人呢！ 见俞锦绣不说话，俞承光就乐呵呵道，“如果你是小侄女的话，叔叔会更喜欢你的。到时候给你买好多漂亮的小裙子，把你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似的！” 俞承国笑着搂住方薇薇的肩膀，“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机灵可爱，我都喜欢。” 方薇薇怀孕了，这无疑是除夕夜最大的好消息。陈婉妹就这样升级成了奶奶，这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可真到了这节骨眼上，她还有些焦急。 当初她怀孕的时候就是凑合着过来的，家里该做什么事情还是得做，吃了不少的苦。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年轻人们都讲究，陈婉妹想着，她可得好好学习怎样把儿媳妇给照顾好了。 至于方薇薇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俞锦绣和俞承光讨论得热火朝天，陈婉妹倒不是十分在意。 她不像院子里的另外一些奶奶那样重男轻女，现在都还没跟那孩子碰面呢，当然还是儿媳妇比较要紧了。 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作为奶奶，她肯定都是打心眼里疼惜的，毕竟那是俞承国和方薇薇的骨肉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二百八十八章有人欢喜有人愁 也的确是因为说是童年时的种种，三个孩子竟开始回忆起俞振发的好。 其实说句实在话，俞振发并不是大奸大恶的人，可当初他对家庭造成的伤害却是无法被遗忘的。 俞锦绣对他的感情很复杂，说不上是憎恨，只是真要让她对他热络一些，俞锦绣着实提不起这个劲头来。 至于俞承国和俞承光，到底是男人，他们的情感不像俞锦绣那样细腻。现在是大年三十了，春节联欢晚会的前奏已经奏响，四位主持人依次出场，想到前些年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画面，俞承国有些担心，“你们说，爸现在在干什么？” 俞承国担心父亲连大年三十都没口热饭吃，可实际上，此时的俞振发，正在和俞老爷子小酌。 “本来以为婉妹的脾气好，性格软，没想到她变得这么顽固！你们都说我这个老头子冥顽不灵，我看婉妹才是最难说话的那个！”俞老爷子夹了一口菜，说道。 俞振发无奈地笑了笑，放下筷子，“也不能怪她。她忍了一辈子，从来没有向我抱怨我，我都快以为她是个软柿子了。原来这软柿子不是不会发飙的，看，就这么一回，我就把这后半辈子给耽误了。” 前些天，俞振发还觉得委屈。他不明白孩子们为什么对自己不理不睬，也不明白，他明明是一家之主，为什么他们大家对银行里那个莫名其妙的姜主任都比对他要客气。 可这会儿，在团团圆圆的大年夜，孩子们通通不在自己的身边，他也没办法带着老爷子回家吃一口陈婉妹做的年夜饭时，俞振发突然开始反思自己的过错。 说到底，陈婉妹是一个实诚的女人，她从来不要求他做什么，总是默默地将家里操持得整整齐齐，他的前半生过得太顺遂了，以至于他忘记这样的顺遂是因为有人静悄悄地为他铺好了整条路。 现在，俞振发不怨恨任何人，他只是怪自己。他怪自己有眼无珠，竟被陈秀蓉所蒙蔽，也怪自己没有珍惜眼前人。 看着年过半百的儿子露出惋惜的神色，俞老爷子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叹了一口气，“你说自己当初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在这个除夕夜，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愁。 陈婉妹被几个孩子簇拥着，他们讨论起方薇薇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乐不可支。 俞振发坐在俞老爷子的家里，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从老父亲孤寂的眼神中看见了未来自己的影子。 当然，还有比他过得更悲惨的。 比如陈秀蓉。 本以为这个年，肯定会过得比较安生，可没想到，她真是太天真了。好不容易勾到手的俞振发和她闹掰了，单位里把她踢走了，林小婉没法上学，至于林小辉，他是有可能上学的，只是家里几乎要出不起他的学费了。 现在陈秀蓉家里面临的问题是，如果林小辉要上学，那么，陈秀蓉在医院做清洁工赚到的所有薪水都得拿出来，负担他的学杂费，以及平日里他补习的开支。可这样一来，家里或许连口热饭都吃不起了，在这个大年夜，陈秀蓉将家里的最后一个鸡蛋留给林小婉，而后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我不要！我还这么小，我绝对不要出去工作！”林小婉愤怒地站起来，“妈，你说过要送我去学校念书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吗？小辉是你的儿子，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林小婉放声吼着，几乎是歇斯底里，陈秀蓉的火气也上来了，一拍桌子，“你以为我愿意？当初要不是你自己太得意，在学校里口口声声说自己有个当书记的后爸，招惹了俞锦绣，咱们家现在会过成这样？现在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呢？”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林小婉差一点就真的过上那样的好日子了。只可惜，就差了一步，她们母女俩，功亏一篑。 现在，陈秀蓉的意思是，林小婉必须要去打工，否则这个家的日常开支就没法维持下去了，看着林小婉的眼泪一个劲地往下落，林小辉受不了了，一拍桌子，“别去了！不需要你们为我牺牲，我自己去筹钱！” 说罢，林小辉进屋，把门给甩上了。关门的声音如雷鸣一般，陈秀蓉的心一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把盘子里的鸡蛋夹到林小婉的碗里。 林小婉嗤笑一声，把鸡蛋夹出来，丢到地上，“想卖了女儿供儿子读书，那你也得先联系好我的去处！” 林小婉也走了，陈秀蓉蹲下来，看着地上的鸡蛋。 这地太脏了。 过去她比较空闲，肯定是每天洗地的，可现在，她连吃口饭的时间都不一定有，怎么可能挤得出这样的闲情逸致把家里收拾干净？这地上都是污渍和头发，鸡蛋刚落到地上，就沾满了灰。 家里只有这么一个鸡蛋了，丢了真是怪可惜的。为什么孩子这么不懂事，非要和她对着干呢？她挣点钱不容易，如果可以走捷径，谁不愿意过踏踏实实的好日子？只是，现在的她，完全没有这个本事。 陈秀蓉咬着牙，盯着地上的鸡蛋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把它丢到了垃圾桶里去。 这顿年夜饭，对她和她的一双儿女来说，肯定是堵心的。当初一家三口过得再穷，到底是有自尊，也有期盼的。林小婉学习成绩好，林小辉是一个有主见的孩子，如果她能熬一熬，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成人，或许她还有几十年的好日子过。 可是现在，她的能力有限，最多也只能是养活两个孩子，几乎是没办法将他们培养得多出息了。 孩子们都恨她，她无能为力。 一切都错了，可究竟这样的错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陈秀蓉苦涩一笑，泪水顺着眼角蜿蜿蜒蜒的纹路流了下来。 这都是她自找的，能怪谁呢？ 第二百八十九章无济于事 第二百八十九章无济于事 春节联欢晚会年年都有，可他们家年年都没能看到最后一刻，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方薇薇实在是撑不住了，忍不住捂着嘴巴打起哈欠，陈婉妹连忙让俞承国带着她回家去。 俞锦绣托着下巴盯着电视看，直到刘晓庆穿着一身华丽的裙子走上台唱《绒花》，才稍微提起点兴致。门外有车子引擎发动的轰隆声，陈婉妹推了推女儿的肩膀，“终于等到这会儿了。” 俞锦绣往外一看，见是程廷来了，连忙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往外跑了几步，她又回去给自己拿了一条围巾，顺便把另外一个袋子提在手上，“妈，我先出去了！” 过去，春晚还没放完，孩子们就都要进屋睡觉了，而今年，孩子们有了自己的节目，在零点之前赶紧往外跑，陈婉妹的笑容很欣慰，直到最后，视线落在了屋子里唯一一个没有活动的孩子身上。 俞承光叹了一口气，“妈，别看我，我还小呢。”拍了拍沙发边上的位置，他招招手，“我陪你一起倒数，等待零点的终声。” 陈婉妹笑着拍了拍俞承光的脑袋，“大过年的，不准叹气！” 俞承光一梗脖子，“大过年的，别打人！” 母子俩一起坐在沙发上，嗑嗑瓜子，等待零点钟声的响起。照惯例，零点钟声响起之后，新的一年就到来了，一般这个时候，主持人总是会继续上台，说起新年的致辞。 对于新年，他又有什么展望呢？俞承光一时之间也说不清。 他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小时候的新年，他收红包，还有尽自己所能保护好红包。可是今年，他好像突然长大了。 姐姐的婚事突然崩了，父母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他开始做生意，翁晨卿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开……所有的大事都在这一整年发生了，他的生活虽不至于有了翻天覆地的反转，但是，说这一切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肯定是骗人的。 在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周遭放鞭炮的声音此起彼伏，外头传来小孩的笑声，他们难得可以晚睡一天，更加欢迎这热闹又美好的新一年。 望着窗外，俞承光在想，不知道翁晨卿过得如何。她应该过得很好吧？跟着剧组跑，品尝着山珍海味，见惯了大人物，感受着大世面，或许，她早就忘了在遥远的雅城，还有俞家人的存在。 俞承光在思念翁晨卿，他万万没有想到，在此时此刻，翁晨卿过得远不及他想象中那样风光。 在偏远的山区里，翁晨卿跟着剧组，虽是除夕夜，可他们压根就没得休息，剧组里重要的工作人员倒还好，可以跟着导演和演员一起吃香的喝辣的。而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坐在灯火旁吃着烧肉，咽着口水。 跟着汪隆离开雅城，既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也是她梦开始的时刻。她想要出名，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想要赚多少钱。实际上，翁晨卿还没有深刻地意识到“没钱寸步难行”这个道理，跟着汪隆走的时候，她只是在想，如果有朝一日她可以像俞锦绣一样，为了自己所热爱的事业而奋斗，那该多有意义。 刚和汪隆一起来到剧组的时候，翁晨卿见到了传说中的杨大导演。一路上，汪隆说了太多有关于杨允的成就，就连之前对影视圈一无所知的翁晨卿都因为他的科普而对杨导满心崇敬。可她没想到，到了剧组的那一天，杨允甚至没有打正眼看她。 所谓的器重，所谓的机会，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欺骗，虽然她的确来到了杨大导演的身边，但是，由始至终，她干的都是打杂的活——而且是没有工资的。 翁晨卿累得不得了，也饿得不得了，杨导正在拍的是一部乡村题材的电影，他们在偏远的山区搭了一个棚，付了村民一笔钱，在这里住了下来。翁晨卿白天做牛做马，重活累活总有她的份，晚上回到屋里，累得气喘吁吁，连个洗澡的机会都没有。 无数个夜晚，翁晨卿都在想念俞家人。是的，她没有想起照顾了她数十年的翁家人，更没有想起生她养她的母亲，她想念的，是俞锦绣，是俞承光，是陈婉妹。 零点到来的时候，剧组里的重要成员欢呼雀跃。虽然他们没法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与家人团圆，但大家到底是聚在一起完成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想到不久之后他们的电影或将上映，大家又哭又笑。 翁晨卿也在哭，不过，她比较低调，她是躲在小池塘边上哭的。 泪水往下掉，她没有手帕，只好拿衣角抹干了脸。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俞锦绣当时带她去买的，锦绣姐说了，穿着这么好看的衣服，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可人的小仙女。 小仙女是什么？是织女的好朋友吗？翁晨卿这样问，逗得俞锦绣哈哈大笑。 翁晨卿哭得累了，整个人蜷缩起来，下巴抵着膝盖，望向远方。突然，一张手帕递了过来，她回过脸一看，是汪隆。 “我在这里等着，你去我屋里洗个澡吧。”汪隆指了指不远处他的屋子，怕翁晨卿不放心，又补充道，“我哪里可以洗澡的，平时她们都去我那里洗，这会儿没人，你尽管去吧。别怕，可以锁门的。” 即便心里头再难受，可日子还是得过的，俞锦绣说过，人生有起有落，不能彻底放弃自己。这是新的一年了，谁也不想臭烘烘地过年，翁晨卿喜不自禁，感谢了汪隆的好意，接过他递来的钥匙就往屋里跑。 翁晨卿带上换洗的衣服，去了汪隆的屋里。 汪隆没有骗她，屋里真的没人，翁晨卿进了厕所，栓上门，用水瓢舀起热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翁晨卿伸了个懒腰，她感觉自己仿佛活过来了。可没想到，在一片漆黑中，有人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她。 她刚要放声尖叫，那人捂住了她的嘴巴，而后压低了声音说话，“过了年，照你老家的说法，你也该十八了。十八岁，大姑娘了。” 顿了顿，汪隆又说道，“辛苦的日子谁也不想过，只要你今天晚上陪我，我保证让你上杨导的戏。” 再多的挣扎都是无济于事，一个巴掌落下来，汪隆将她扇倒在地上。 在漆黑一片的夜，翁晨卿的瞳孔骤然放大。 第二百九十章明眸皓齿 第二百九十章明眸皓齿 当新的一年悄然而至，林清在被窝里推了推应春，“锦绣和程廷应该在望海路放爆竹，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应春也还没睡，放下手中的书，翻了个身，用审视的目光望着林清，“要不我们生个孩子吧。” 林清愣了一下，“不是说顺其自然吗？我店里暂时还没有请到营业员，现在要是怀孕了，对生意的影响很大。” “怀胎十月，十个月的时间都请不到营业员吗？那究竟是你不想请，还是不愿意请？”应春突然发起牢骚，“再说了，那间小店也挣不了多少钱，你想要买什么，直接跟我要就好了呀。”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好，应春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但林清却突然不说话了。 许久之后，应春叹了一口气，“林清，我都三十多岁了，我不过是想要当爸爸而已。” 林清抬眸，漆黑的眼睛盯着应春看，仿佛要看清楚自己托付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许久之后，她终于妥协，“好，生一个孩子。” 在婚姻中，不如意的时候太多了，有时候林清都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结这婚。但是，说句实在话，在这段婚姻里，若说应春待她好，他的家人也没有刁难她，她应该知足的。 婚姻和恋爱不一样，婚姻并不只有一时激情，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调味之下，应春并不是变了个人，他只是偶尔会露出疲态而已。 这是人之常情，林清并不怪他。 她只是有些遗憾罢了，毕竟，她早就和俞锦绣约好，新的一年，她们要一起在望海路点燃爆竹，预祝往后的一整年都要红红火火。 不过，好在俞锦绣会时时刻刻惦记着她的，林清望着窗外，心里想，此时，俞锦绣应该也会祝福她的。 俞锦绣在望海路等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手表，遗憾地说，“很晚了，林清肯定不愿意来了。” 江边的风很大，程廷斜斜地倚在围栏杆上，笑了一声，“这么冷的天，我也不愿意出门。” 俞锦绣抬眸，似笑非笑，“那你怎么还是来了呢？” 程廷一摊手，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手臂的幅度展开，将俞锦绣圈进怀中。 他低下头，下巴抵着她的头发，“你说呢？” 今年是个冷冬，雅城虽没有下雪，可一出门，大家都要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似的。 出门一趟是需要勇气的，尤其是在江边，寒风就像是刀子一样，如果不是为了见心爱的人一面，程廷是真的懒得出门。 但好在，他们见面了。 年夜饭后，程济森想要在家里享受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温暖气氛，程廷觉得分分秒秒都很难熬，因为他想要去见俞锦绣。 终于，程济森要休息了，于美红收拾茶几的时候，程廷打了声招呼，就飞奔了出去。开着摩托车在深夜里疾行，他的心情是迫不及待的，他猜俞锦绣肯定也在等。 结果，他们之间的默契果真是不言而喻的。 他们站在江边，程廷准备好的一整袋爆竹都还没来得及放，两个人拥抱着取暖。周遭的年轻人活力四射，这大概是一年到头最热闹的时候，喧闹的声响此起彼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雀跃的笑意。 当烟花绽放开来的时候，俞锦绣想，后世的烟花再绚烂，都不及此时这般美好。 因为此时此刻，她感受到了永恒的承诺。即便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可俞锦绣固执地相信，他们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 这一年，期盼了太多，等待了太久。其实追求她，他可以用上足够的耐心，但是，在不确定的时刻，他的心情是忐忑的。 好在俞锦绣并不残忍，在今年，她让一切的遗憾悄然消失。 程廷的怀抱将她圈紧，垂下眼看她的时候，她的注意力被不远处放烟花的年轻人吸引。那些人笑着闹着，生怕燃着的火柴烧到自己，上蹿下跳的时候，发觉微微的火光只在冷风上坚持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便直接熄灭了。 俞锦绣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了起来，漆黑的瞳孔中有闪烁的光芒在跳动，这一刻，程廷只想到四个字。 明眸皓齿。 “你看——”俞锦绣在他怀中抬起头，刚想要让他看看那些人傻笑的可爱模样，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全被她吞了回去。 程廷的唇轻轻贴在她的唇上，轻描淡写，却带着深意。他的温柔并不令她意外，她意外的是，这一刻，周遭的熙熙攘攘仿佛全都消失了。 他的吻技很生涩，可他的真心却是从来都不会缺席的，俞锦绣的手放在他的腰间，当他的吻愈发激烈之时，她的拥抱缠绕住他的身体。 一句话都不用说，他们能懂彼此的心意。 当炙热的温度消散的时候，俞锦绣一度不敢睁开眼睛，她生怕他们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边上围绕着无数的围观群众。 好在大家都很识相，该看的都已经看够了，在两位主人公缠绵的吻终于暂时停止的时候，他们都散去了。 夜深了，路灯昏黄的柔光落在她的脸上，俞锦绣连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 “小时候，每到大年三十，我妈妈总是会为我准备一身新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摆在我的床头，第二天醒来就可以穿了。我猜，你应该已经有新衣服了。”俞锦绣说。 程廷笑了笑，“没有，我妈走了之后，就没人给我准备新衣服了。” 话音未落，俞锦绣的手抬了起来，她递来一个袋子。 程廷把袋子打开，是围巾。 暖红色的围巾。 “没关系，我为你准备了。”俞锦绣轻声说。 围巾很长，她帮他挂在脖子上，绕了几个松松垮垮的圈，很好看，衬得他略显清冷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暖意。 程廷笑了。 他低下头，把袋子里的另外一条围巾拿了出来，给她围上。 “明明有围巾，非要熬一个多小时，等过了零点才愿意围上。”程廷揪了揪她的鼻尖，眼底的宠溺尽显，“你是不是傻？” “现在是新年了，我们都穿新衣服了。”俞锦绣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粲然一笑，“程廷，新年好！” 第二百九十一章悄无声息 第二百九十一章悄无声息 新的一年总算来到了，与过去不同的是，今年的俞锦绣不再浑浑噩噩。回首的时候，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自己，她没有浪费一分钟，每一刻对她而言都异常珍贵。 这些年，亲戚之间的走动少了，大家发觉来来往往只是徒增麻烦，一年见一回，根本就达不到联络感情的目的，商量之下，就半是玩笑半是真挚地取消了拜年活动。这省了不少事，不过本来就来往得不够频繁的亲戚们，就像是一阵风吹过似的，直接散了。 大过年的，不用去上班，林清的店也没开，俞锦绣从早到晚就是在家吃了睡，睡了吃。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也会画画图，那些水彩颜料是她特地去买的，只为了在白纸上研究妆容的色彩搭配而已。 后世的美妆博主们喜欢买好多的眼影高光和口红回家试色，在雪白的肌肤上涂上各种色号来供人种草拔草，俞锦绣也想这么干。只可惜，她没这么多化妆品，因此，她就只能用水彩颜料多调一些相似的颜色，一一比对效果，之后再去市面上寻找类似的色号。这样做太费时费力了，效果也不太好，毕竟人的肤色和纸的颜色是截然不同的，不过，现在的条件仅限于此，她也只能学着适应了。 现在的条件，虽然不好，但俞锦绣相信，她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后世有很大的市场，可市场竞争也是不容小觑的。然而如今却不一样，在遍地是都是机会的年代，只要抓住机会，敢想敢拼，勤奋的双手必然能创造出好的生活。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俞承光愈发心急，在邮局恢复上班之后，他立马抽空跑了一趟，“请问有没有我的信件？” 邮局窗口的是一个小姑娘，查了他报上的大名，说道，“没有。” 俞承光皱眉，“那有没有我家人的信件？” 小姑娘查了俞锦绣的名字，又查了陈婉妹的名字，明确地表示并没有他们家的信件积压在这里，并说道，“只要是你们家的地址是对的，信件一般都已经派发了，虽然刚过了个年，但我们的同事都是加班加点的，不会出现错漏。” 俞承光还是不死心，“真没有吗？” 小姑娘见他长得干干净净，神情却很急切，猜想他不是来捣乱的，就指了指角落里，“那里是无人认领的信件，你要是不放心，自己再去找找吧。” 角落里有一堆信件，有的上面都浮了灰，俞承光蹲在边上一封一封找着，到了最后，他失望而归。 没有，的确没有。 翁晨卿在离开的时候曾经表示，只要是她有空，那就一定会给他和他的家人们写信的。这段时间，她陆陆续续寄来了三封信，但每一次寄信出来的城市都不一样，翁晨卿的意思是，不需要回信，只要他们确定她能过得很好就可以了。可是现在，她没有再给他们写信了。 究竟是因为她遇到了困难，还是因为，她过得太好，已经忘记他了？ 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翁晨卿似乎凭空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他再也找不到她，再也找不到。 他也想努力的，可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俞承光没精打采地回到家，俞锦绣正在穿衣打扮，在家里待了这么多天，终于要出一趟门了。现在的休假并不是按法定节假日走的，一些单位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上班，而税务局多给了员工两天的假。 在大年初八的这一天，程济森邀请程廷带着俞锦绣回家吃饭。 看见弟弟靠在沙发上，一声不吭，俞锦绣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也许她很忙。” 之前的信件中，翁晨卿说她基本上都是跟着剧组在各个山区跑。山区的条件不好，很少能看见电话，就算是村长家有电话，翁晨卿也不好意思向人家接电话打回来。但是，写信还是方便的，她先写好信，随身携带，等剧组有人要去寄信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的信一起交给人家，俞家人收到她的信，也就放心了。 可现在，连俞锦绣也有些担心。 翁晨卿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直接失联了？ 上一世，翁晨卿的事业如何发展，俞锦绣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年纪轻轻就出道，刚出名的时候，人家都说她的性格太清高，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可亏了她的业务能力够好，因此只要不出什么大的丑闻，大众也都没话说。后来，很多年过去了，晨卿的性格变得柔和了一些，可说到底，也不像俞家人心中的样子。 俏皮可爱的小姑娘消失得悄无声息，后来大众视野中的她非常清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俞锦绣不敢去想象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是想着，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总不可能一直天真如故。 “先不要想这么多了，现在我们也没有办法。等之后她的电影上映，到时候总能通过剧组联系到她的。” 俞承光叹了一口气，“姐，你说她真能演电影吗？演电影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啊。” 俞锦绣沉默了一阵，“能的。” 俞承光想了想，到底还是听俞锦绣的话，将心底的各种忧虑先放下来了。也对，现在想再多也是于事无补，倒不如先踏踏实实地生活着，他得先把“老陈快餐”给发展好了，将来翁晨卿的电影上映的时候，他才有底气站在她的面前！ 俞承光的坏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后，他看着俞锦绣，笑了起来，“你要去见未来公婆了吗？” 俞锦绣扫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你别多管闲事，我走了！” 程廷说要来接她的，但俞锦绣拒绝了。这次上程家吃饭，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份应该是变了。即便之前程济森和于美红总认为她是他的对象，但说到底，她知道自己就是帮个忙，走个过场而已。 当时并不打算好好表现，所以一切礼节都省了，现在已经决定要好好和程廷在一起，那她得提前准备一些礼物。 好歹这也算是去人家家里拜年呢。 第二百九十二章视如己出 第二百九十二章视如己出 其实程济森早就想要请俞锦绣回家吃饭了，毕竟她和程廷的关系已经确定，大过年的，保持亲密的联系也是没错的。 但同时，他也非常懂得体贴孩子们。年轻人好不容易放了假，肯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先不说家里总是在走亲戚，就算前期忙完了，那也得和朋友聚聚。因此，程济森选在大年初八的这一天，让程廷带俞锦绣回家。 于美红和玉兰阿姨一起张罗，程济森时不时去厨房监督一下，于美红见他这般，忍不住笑了，“看来这回老程是真紧张啊！” 玉兰阿姨剥了个大蒜，在边上准备辅料，也笑道，“人家说丑媳妇见公婆，头一回，紧张的应该是媳妇，你们紧张什么呀！” “锦绣紧张？她才不会呢。”于美红的拿了个洋葱，叹了一口气。 玉兰阿姨在程家的时间长了，于美红又好说话，两个人处得像朋友似的，这会儿见她叹气，心底也猜出七八分，“其实锦绣挺好的，聪明通透，看起来也像个孝顺孩子。” 正说着，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听见程廷在客厅里走动，于美红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换了个话题。 其实，她哪能不知道俞锦绣是个好孩子呢？只是这孩子好归好，也的确太聪慧了一些，于倩好几回想要膈应她，最后吃不着羊肉反而惹得自己一身的骚。于美红劝说女儿好几次，让她不要总是想着和俞锦绣对着干，可是，就算她们母女俩不刻意和俞锦绣对着干，这孩子难道会真心孝敬自己吗？ 都说婆媳问题是最难处的，更何况，她并不是俞锦绣的亲婆婆啊！ 一直以来，于美红都希望程廷能找一个乖顺懂事的斯文姑娘，这样一来，或许他们俩会和她亲一些。但是，俞锦绣太有主见了。就像上一回，于美红只是为于倩说了一句话而已，可看着俞锦绣通达的眼神，她就明白，俞锦绣心里头是明明白白的。这样一来，倒显得她作为家里的女主人，不够识大体了。 说到底，于美红是担心俞锦绣对自己不服气。 丈夫的儿子太有能力也不好，一不小心，还娶了个厉害的媳妇，到时候家里分分钟没有她的地位啊！ 于美红心里头有点焦虑，表面功夫却做足了，“真好，程廷一下子就长大了，当初我来的时候，他不过十多岁而已。那个时候生怕这孩子不接受我，其实他什么都好，我也算是有福气了。” 老俩口一起坐在沙发上，程济森一只手搭了搭于美红的肩膀，“这些年你也委屈了。十几年了，程廷就是不愿意改口，其实他早就已经习惯你和倩倩是家里的一份子了，只是这孩子不懂得表达而已。” 于美红自己有一副小算盘要打，但对程济森，对这个家，是真心的。此时听着程济森的感慨，她难免有些鼻酸，眼眶都红了，“现在是程廷要娶媳妇，你重视得不得了。将来如果是倩倩处对象呢？你可得一视同仁！” 程济森笑了，“我对倩倩视如己出，你还不了解我？” 这么多年，程济森的确对于倩视如己出。 该严厉的时候，他无比严厉，于倩能考上大学，多亏了他的严格要求。然而，不该严厉的时候，他对孩子是宠爱的，有时候说起自己的一双儿女，程济森满眼的骄傲，于美红相信这是没法伪装的。 说到底，人生没有完全顺遂的时候，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关卡要闯，于美红庆幸的是，离开了前夫之后，她几乎不曾遇到过不了的难关。在某种程度上，于美红认为女人嫁对了人就等于重新投了一次胎这句话并没有错。 两口子正说着话，突然有人敲门，“一定是程廷和锦绣来了！”于美红兴冲冲去开门。 在门外，俞锦绣很无奈，“都说了我自己来就好，你非要来楼下等，冻得耳朵都红了。” 她的抱怨完全是为他着想，程廷笑眯眯的，“我不是担心你走丢了吗？” 真是够了，不过是这么一点距离而已，就当不算上她之前风风火火走过的那多出的几年人生路，就是只算上这一世的前十九年，她也已经过来了，一个人还不是活得很好？怎么和程廷在一起了之后，在他的眼中，她就成了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傻子？俞锦绣嘴巴上是这样吐槽的，心里头却不知道有多美，她笑得甜滋滋的，于美红一开门，就被这俩人恩恩爱爱的样子给融化了。 刚才程济森还说这两个孩子还小，要说结婚都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可照于美红看来，他们俩都已经认定彼此，成个家还不是迟早的事？ 于美红热情地欢迎俞锦绣进门，视线往下一滑，看见她手上提着的两个礼品袋，“锦绣，来家里吃顿饭，就不用带礼物了。” 俞锦绣笑着走进来，亲热地对于美红说道，“阿姨，我猜你应该什么都不缺的，所以就给你买了一些面膜。” 于美红眼睛都瞪圆了，“面膜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阿姨肯定会喜欢。”俞锦绣拿出一个小罐子，向于美红介绍起来。 这年代，还没有无纺布的贴片面膜，但泥膏面膜和水洗膜已经开始逐渐流入市场，刚才俞锦绣去商场逛了一圈，营业员拿出的罐装珍珠膜可太诱人了，俞锦绣一次性就买了三罐。 “这两罐给你和于倩的。”说着，俞锦绣指了指自己的包，“我自己也留了一罐呢。” 拿着这面膜左看右看，于美红拉着俞锦绣问了好半天使用过程，听着俞锦绣把效果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恨不能马上洗把脸去做个美容护肤。看着于美红乐不思蜀的模样，程廷笑了，从袋子里拿出一罐茶叶，放在程济森的面前。 “锦绣听说你不抽烟也不喝酒，特地给你选了一罐茶叶。” 程济森美滋滋地收下茶叶，看了于美红一眼，“我看还是那面膜好。” 俞锦绣一听，回过头，刚想说话，程廷已经抢了一步，“要不我现在去给你买一罐？” “不用不用，”俞锦绣笑着说，“我包里还有一罐的，先给叔叔用了。” 程济森哭笑不得，指着他们俩，“你们这两个孩子，拿我打趣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撑腰 第二百九十三章 撑腰 于倩不在，俞锦绣与他们相处得还算愉快。 实际上，于美红这人本来就没什么坏心眼，她是真心为程廷好的。本来于倩和程廷之间既没有利益冲突，也没有矛盾，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只是俞锦绣一来，于倩卯起劲儿来想要对付她，于美红再保持中立都好，心中的天平也总是向自己的亲生闺女倾斜一些的。 可现在，于倩还没有回家，俞锦绣又对于美红很尊敬，她怎么可能不心满意足？ 于美红笑嘻嘻的，程济森也心安，对这个家，他是没有二心的，可看一个家是否和谐，主要还是得放眼于女同志们。如果俞锦绣和于美红互不对付，程济森和程廷怎么也得两头说话，可现在她们俩相处得如此融洽，他们乐得自在。 一家人一直在客厅里聊天，程廷与俞锦绣坐在一起，在长辈面前，他们的肢体动作并不亲密，可即便如此，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说到有趣的事情时，俞锦绣会去看程廷，而每当这个时候，程廷虽然在笑，视线也是下意识地落在她的脸上，这个时候于美红在想，好在于倩不在场，否则又得脸红脖子粗。 于倩这丫头，从小被宠着长大，有时候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好几回她都刻意去找俞锦绣麻烦，被人家三言两语给挡了回来，于美红不止一次提醒她，不要自讨没趣，可于倩的情商根本就没这么高！ 一来二去，于美红也心力交瘁，她现在只希望于倩能快点处个对象。只要她开始处对象了，那自然会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对象的身上，哪还有这么多闲工夫去操心哥哥和嫂子的感情有多深？ “可以开饭啦！”玉兰阿姨开始上菜，种类丰富的冷盘加上色香味俱全的大菜往餐桌上一摆，这档次，就跟去饭店里吃酒席似的。摆好了餐具，她环视了一圈，“咦，倩倩还没回来呢？” “倩倩下午和朋友出去玩了，可能要晚点回来，没事儿，我们先吃。” 于美红刚一解释，敲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她笑着去开门，“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糊涂丫头，又忘记带钥匙了！” 说话间，程济森已经坐下，俞锦绣当然是挨着程廷坐的，玉兰阿姨给于美红和于倩摆了餐具，门口却迟迟没有动静。 大家的视线往外落，于美红突然又惊又喜，“看看我这傻闺女，不声不响，把对象都给带回来了！” “妈！”于倩娇嗔着跺脚，“不是对象，只是我朋友而已！” 程家是知识分子家庭，思想当然开明一些，于倩一考上大学，程济森和于美红就恳切地表示，处对象可以，但是一定得带回家，让父母给她把个关。此时，于倩带了个小伙子回家，程济森并没有感到不悦，反倒是认为双喜临门了。他笑眯眯地走到门边去看，于倩红着脸给他介绍，“世宏，这是我爸。” 叶世宏赶紧鞠了个躬，“市长好。” 程济森摆摆手，“来我家做客，就别叫我市长，和锦绣一样，喊我叔叔就行。” 叶世宏已经换好了鞋要往屋子里走，一听程济森说的话，顿时愣住了，他与俞锦绣的视线一碰撞，整个场面变得戏剧性十足。 谁能想到他们俩会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再次见面？一个是程市长的未来儿媳，一个是程市长的未来女婿，这是哪门子缘分？ 一时之间，叶世宏连话都不懂得说了。 于倩是一个开朗的女孩，第一次见面，她就主动地来和他说话，叶世宏刚结束一段感情，又被俞锦绣狠狠地拒绝，根本没想过这么快投入一段新的感情。只是，于倩太热情了，她穷追不舍的样子和当初的俞锦绣很像，于是，鬼使神差一般，叶世宏就答应和她在一起了。 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于倩就处了个对象，她的同学简直不敢相信。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女追男，隔层纱！ 在感情方面，叶世宏从来就是被动的，而他这不言不语的样子看起来很有思想，于倩喜欢得不得了。刚才，他们逛了公园，叶世宏送她回家，于倩知道俞锦绣会来家里吃饭，事先没有说明，只是软磨硬泡地拉着他上楼了。 她当然不知道叶世宏和俞锦绣的过去，拉着他上楼，只不过是因为这样底气比较足罢了。谁说她怕俞锦绣的？谁说她在俞锦绣面前就是个弱弱的小丫头？于美红警告她不要去招惹俞锦绣，可她偏要，因为现在，有人给她撑腰了！ 于倩坐在叶世宏的身边，一脸娇羞，叶世宏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谨慎的模样也摆明了是生怕自己在长辈面前表现得不够好。如此一来，即便于倩红着脸说自己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也没人相信了。 程济森笑了，“倩倩，爸妈又不是老古董，你处对象了就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于美红一个劲地盯着叶世宏的脸看，心想这小伙子看起来一表人才，话不多，却得体，愈发欢喜，便也半是责怪半是玩笑地对于倩说道，“就是，要不是对象，你拉人家上来做什么？” 于倩见程济森和于美红乐呵呵的，也就不瞒了，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颊，说道，“爸，妈，我都跟世宏说好了，先不提我们俩的事。其实是这样的，今天世宏和我一起上来，他主要是有个忙想要请你帮……”看了叶世宏一眼，她使了个眼色，“世宏，你说呀，我爸最疼我，他肯定会帮忙的。” 于倩说了句实话。 叶世宏是一个被动的人，既然还没准备和于倩结婚，他当然不打算这么轻易跟着她去见家长。可是刚才送她到了家楼下，于倩却突然使出了杀手锏。 她说自己的父亲是雅城的市长，叶世宏什么主意都没了。他们安城的公司要在雅城建一个厂，却打不出证明，这年头，做什么事情都要审批，既然于倩说她爸爸能帮忙，他还能装清高吗？ 只要这件事情办成了，他在公司的地位就一定高，到时候升职加薪都不是难题，叶世宏没想这么多，硬着头皮上来，才有了眼下的一幕。 “说呀！”于倩又推了推他的胳膊肘。 第二百九十四章先见之明 第二百九十四章先见之明 俞锦绣和程廷不动声色，于倩一个劲催促，于美红也在等待，叶世宏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逼上梁山了。他沉默了片刻，终于鼓足了勇气，没想到程济森和他打起了官腔。 “大家都说我是市长，那一定很了不起，但说真的，我出门用公车还得让助理按规矩打报告的。”程济森笑了笑，眼底没什么情绪，“很多人像我们家倩倩一样，总以为我无所不能，其实说到底，我不过是为人民服务，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程济森的语气淡淡的，在座的大概只有于倩一个人没听明白。她侧过身，挽着程济森的胳膊向他撒娇，于美红冲她使了使眼色。 可惜她忘了，于倩就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始终嗲声嗲气地让程济森帮帮叶世宏的忙。到了最后，叶世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燥热起来，“于倩，不需要叔叔帮忙，工作上的事情我自己能行。我陪你上来，就是想要和叔叔阿姨吃个饭的，没这么多想法。” 叶世宏心里头有自己的想法。之前和楚琴在一起的时候，他听说过程廷的父亲是市长。但是，于倩姓于，因此，当她把父亲的职位告诉他的时候，叶世宏只是琢磨，或许于倩的父亲是个副职。 但没想到，世事有太多的巧合。 只不过是短短几分钟，他将程济森和于倩之间的关系分析了个透彻。于倩不跟着程济森姓，可能是因为随母姓，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家的情况比较复杂。总之，现在一切还不清晰，叶世宏不打算冒险。 叶世宏直接将一切归结于于倩自作主张的好意，倒是将自己给撇清了，他的心思深，于倩却一点没有感觉出来。 叶世宏这话一说，于倩看了他许久，唇角不自觉上扬。她喜欢的人，就是这么有决断力，即使能走关系，他也不愿意走！ 于倩心里头更满意了，一个劲给叶世宏夹菜，玉兰阿姨一会儿给他们的碗里添热汤，一会儿给他们盛饭，笑得跟亲生闺女和亲生儿子找到了好对象似的。 “玉兰，你别在边上干站着了，坐下来吃点。”于美红说，“今天的菜味道不错，你也试试自己的手艺。” 玉兰阿姨摆手，“不了，今天客人多，我要是坐下来就挤得慌。没事，我刚才给自己留了一点菜，一会儿我就去厨房吃！” 程济森笑了起来，“看来咱们家的桌子太小了，美红，赶明儿去家具市场看看，搬张大桌子回来。否则将来家里人越来越多，吃饭都不够位置坐。” “行，大过年的，大家伙儿高兴，玉兰别去厨房了，拿副碗筷，挤一挤热闹！”于美红笑道。 叶世宏慢条斯理地夹菜，实际上一直在观察着于倩的家人。 程济森与于美红对待家里的保姆都这么随和友善，可想而知他们俩是厚道人，一开始叶世宏对于倩只不过是不冷不热的，此时倒因为她的家人，对她高看了几分。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只是俞锦绣的话少了许多。她着实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与叶世宏同桌吃饭的机会，而此时此刻，程廷也在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对他不公平。 或许她将程廷想得太脆弱，可是，与叶世宏的感情是她之前的一笔陈芝麻烂谷子的烂账，她不希望这笔烂账会惹得程廷心里头不痛快。 俞锦绣不愿意说话，只想尽快吃完这一顿，尽快回去。可是，于倩肯定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机会，她怎么可能连个交锋都还没展开，就直接偃旗息鼓了呢？ 于是，在酝酿了许久之后，于倩终于出招了，“锦绣姐，你这是第几次来我家里吃饭了呀？” 俞锦绣懒得搭理她，于美红倒是抢着开口了，“三次了！第一次是你爸硬逼着你哥带锦绣上来吃饭，第二次是你哥不在家，锦绣来吃个便饭，这回是大过年的，来拜年呢！” 因为一罐珍珠泥面膜，于美红对俞锦绣满意得不得了，这会儿都直接把她视为自己的亲儿媳了。俞锦绣看于倩不顺眼，但这不表示她不领于美红的情，笑了笑，她说，“还得谢谢叔叔阿姨的款待。” “哦，三次了呀？”于倩笑眯眯的，“听人家说，见家长肯定是得男方先去女方家里吃饭的。要是女方家里人不满意，那这事情就直接作罢了，毕竟女孩子比较矜贵嘛。可是，你和我哥怎么反着来呢？”她一只手拿着筷子，一只手托着腮，眨了眨眼睛，一脸挑衅的笑意，“这就好像你上赶着要来我们家似的呢。” 于倩这么一问，程济森还没回过神，于美红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锦绣，倩倩胸无城府，你别在意啊。” 说好听的，于倩这是胸无城府，说难听一些，她说话没过脑子。可实际上，俞锦绣心里清楚，她这是故意针对自己呢。 这会儿于倩还在嬉皮笑脸地撒娇，“妈，我说错了吗？我无心的，就是不明白，问个明白而已呀！” 于美红干笑了两声，“你这傻丫头，也不小了，还没个心眼。” 从叶世宏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俞锦绣就觉得憋屈，她憋屈了这么长时间，心里本来就不痛快，于倩还想给她找更多的不痛快。这边厢被人冷嘲热讽了一番，那边厢于美红还在粉饰太平，俞锦绣把脸一沉，就要爆发。 于倩眨巴着大眼睛，期待着俞锦绣狠狠地发一回飚，却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程廷已经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手心中。 “哥……”于倩不悦地嘟囔。 程廷笑了笑，“谁说是她上赶着？她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天天去她爸爸面前求表现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于倩咬咬牙，俞锦绣一肚子的火气突然消散了。 看着他的眼神，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推他一把，“难怪我爸只要一回家就在家里念叨，单位里的小程真是有出息，你们都得向他学习！程廷，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一肚子坏水！” 俞锦绣眯起眼睛，程廷旁若无人得冲她眨眨眼，“谁说的？这叫先见之明。” 第二百九十五章轻慢 第二百九十五章轻慢 三个女人之间的风波，程济森压根就还没有意识到，就已经被程廷给掩盖过去了。不过，就算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自己的儿子居然在对俞锦绣眨眼睛！ 一直以来，程济森都觉得程廷的性子太冷。 程济森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想要将他的心捂热，可儿时的种种经历造就了成年之后的他，程济森再遗憾都好，也不可能勉强程廷变成另外一个人。 好在，他还有一个闺女。于倩的性子率直，时不时挽着他的胳膊撒娇，程济森很喜欢，一家人相伴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将她视为己出。 因此，程济森不再怅然，只是有时候也在想，儿子这么冷冷冰冰的性子，将来要是娶媳妇儿了，也不知道谁能受得了他。 可是，程济森实在没有想到，原来他根本就不需要操心这一点。 程廷的媳妇儿压根不必被动接受他这冷漠的性子，因为，为了她，他会改！而且，这改变肯定不是刻意的，因为让程廷这么爷们儿的一个人承认自己刚才为了讨好媳妇儿居然做了鬼脸，大概是比登天还要难的！ 程济森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程廷倒是不为所动，只是牵起俞锦绣的手，对程济森和于美红说道，“我们吃饱了，我先送锦绣回去。” 俞锦绣都许久不动筷子了，摆明了是吃不下去了，程廷拉着俞锦绣要走，她如临大赦。大概是因为程廷说的话逗得她直乐，心情舒展开来，俞锦绣的脸色好了许多，她笑着和程济森和于美红道别，顺便赏了于倩一个白眼，倒是没打正眼瞧叶世宏，走到门边穿鞋的时候，玉兰阿姨来送他们，俞锦绣笑眼弯弯，“玉阿姨再见！” 俞锦绣一走，玉兰阿姨很感慨，“这姑娘笑得真甜！” 程廷和俞锦绣是牵着手离开的，叶世宏打心眼里不愿意看他俩，但他坐着的位置侧对着门口，余光里，俞锦绣的身影挥散不去，他不看也得看。 程家的保姆说俞锦绣笑得甜，他不想承认，但人家说的的确是实话。过去，叶世宏与俞锦绣在一起的时间不长，虽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感情基础到底是不深的。那段时间里，叶世宏的确见过俞锦绣不少丰富的小表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是真的没有看过她的笑容像刚才那样甜美。她看着程廷的眼神，好腻歪，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及他似的。 原来俞锦绣早就从过去他给她带来的伤害之中走出来了，早就走出来了。 叶世宏的心里头酸酸的，他很沉默，这样的沉默与初到这里时的腼腆截然不同。于倩是粗线条，但那是她的保护色，实际上在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时，她认为自己的心比针尖儿还要细。 于美红问起叶世宏现在在做什么工作，他答得怠慢，明显地感觉到母亲对叶世宏的漫不经心感到不满，于倩机灵地站了起来，“我想去买点吃的，一会儿得关门了。世宏，你陪我一起去吧！” 于倩就像是一阵风似的，带着叶世宏一起跑了，望着他们的背影，于美红嘟囔，“买什么东西这么着急？你看看这丫头都多大个人了，还是不知轻重的，也不跟锦绣学学！” 她又笑了笑，对程济森说道，“不过好在我们家丫头平时看着傻里傻气的，还知道自由恋爱。现在她处了个踏实的对象，我也放心。” 女大不中留，于美红知道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她总不可能硬是把孩子留在家里吧？现在眼看着于倩找的对象似乎看不错，谈吐得体，衣着也不含糊，于美红是满意的。当然，晚上没有细聊，她不知道对方家的条件究竟如何，甚至是在说起对方的工作时都被打断，可她活了这么大半辈子，看人的一点眼力还是有的。 于美红夹了一口菜，说着自己对叶世宏的看法，没想到程济森却只是摇摇头，看起来很沉默。 “老程，你有什么就说呀，明知道我着急，就别和我打哑谜了！” 于美红的确着急，见向来平和的她皱起眉，程济森便直说了，“这个年轻人不行，配不上我们家倩倩。” 程济森是个人精，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只三言两语之间，他就探出了叶世宏的底。虽说于倩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从小看着她长大，培养出的父女感情却是实打实的。程济森的意思是，就算不强硬地拆散于倩和叶世宏，也得婉转地提意见，可是于美红却忧心忡忡，“那孩子真的不好吗？我看还成啊……不过以我们家倩倩的性格，她要真喜欢他，我看拦不住……” 于美红对自己的女儿哪能不了解？ 现在，于倩是不知道程济森已经对叶世宏颇有微词，但就算她知道，也是不会轻易放弃这个男人的。 “世宏，你等等我啊！” 叶世宏一路走着，脸色不好看，他个子高，腿也长，于倩在他的身后快步走着，追逐他的步伐。 叶世宏不想说话，心里头闪现过一张俏丽的脸庞，那是俞锦绣明朗的神采，她眉飞色舞的模样历历在目，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他都回头了，她怎么就不愿意搭理他了呢？ 他们之间只差一个机会而已，如果他往后退几步，如果她留在原地多等待一段时间，结局是否会不同？ 叶世宏一路往前走，他的身影穿梭于寂静的街道，而后，他在街道的拐角处看见两个人的身影。 程廷走得慢，俞锦绣的手搭在他的手心里，脑袋往他的身侧靠，就像是在说悄悄话似的。 叶世宏看着他俩的背影，眸光更沉，他加快了步伐直接往前追，于倩眼中的焦急立马被欣喜所代替。 瞧她，还以为叶世宏是生她的气，不愿意理她了呢，没想到，叶世宏不是气她，他是气俞锦绣呢！ 他气俞锦绣对她太轻慢，太不屑，他是要去给她讨回个公道！ 她恍然大悟，将被风吹落的发丝轻轻掖到耳后，唇角的笑容尽显，很骄傲。 第二百九十六章目中无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目中无人 外头的温度再低，风再大，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心暖和了，人也就不冷了。俞锦绣的手搁在程廷的掌心，仿佛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位置，她仰起脸的时候，带着笑意，“你会不会有点别扭？” 程廷低眸看她，“为什么别扭？” 俞锦绣抿了抿唇，“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这样挺不好的，就是因为我之前的这些破事，让你难堪。” 俞锦绣不爱自寻烦恼，可事实是麻烦事的确自动自发地跑到跟前来了。于倩和叶世宏，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居然就这样好上了，这城市怎么就这么小？于倩带着叶世宏回家，俞锦绣不相信程廷毫无感觉，再大度的人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像个没事人似的啊！ 俞锦绣很懊恼，程廷却突然笑了。 俞锦绣恍然抬起眼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淡淡的笑意，她呢喃道，“我就是觉得很憋屈。” 可不是很憋屈吗？她明明早就已经和叶世宏一刀两断了，可人家却像是冤鬼缠身似的，总是阴魂不散。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要对叶世宏余情未了，可凭什么呀？爱上这个渣男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她都已经重新活了一次了，这些人怎么还是不愿意放过她呢！ 俞锦绣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只想好好和程廷在一起，过安生日子，谁要存心给他们的小日子添堵，她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 俞锦绣意气风发，做什么都像是憋着一股子劲似的，总是运筹帷幄，总是独善其身，但这会儿她垂头丧气的，程廷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不别扭。我带着自己的对象回自己家吃饭，为什么要别扭？” 程廷的语气淡淡的，目光坚定，俞锦绣与他对视许久，突然就笑了起来。 她担心程廷会感到不适，可实际上，他比她要更笃定。 这臭屁的样子实在是够烦人的，就像是谁都不能奈他何似的，可是，俞锦绣爱的就是他这样的目中无人。 所谓的憋屈一扫而空，俞锦绣笑了起来，这一回，她的笑容格外真挚美好。 两个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完全没有想到，身后正有人向他们走来。 于倩记得，在她特别小的时候，程廷对她很好。 程廷就像是对待亲生妹妹一样对待她，她很欢喜，于是将对他的感激与依赖误解成了爱。现在想一想，那或许只是少许的占有欲在作祟吧，毕竟她和程廷之间的感情的确是最纯洁的兄妹之情才对。 当时俞锦绣第一回作为程廷的对象来到家里，她气得不得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和人家作对，现在一想，好在程廷没有误会什么。 于倩知道程廷的性格，以他对俞锦绣的袒护，就算她和俞锦绣真吵了起来，程廷也不会站在她那一边的。 可是，现在可不一样了！看着叶世宏气势汹汹地赶上前的模样，于倩想，原来还是有人愿意为她出气的。 于倩很欣喜，她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叶世宏，眼底的笑意荡漾开来，“世宏，你不要生气了，有你心疼我，我已经够心满意足的了。” 于倩红着脸，眼中缠绵的情意流转开来，叶世宏却没有看她，而是加快脚步，直接越过俞锦绣和程廷，停下脚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叶世宏在程廷和俞锦绣的面前站定，他不发一言，只是用忧郁的眼神盯着俞锦绣看。于倩本来以为他是愤怒的，甚至会为自己讨个说法，可实际上并没有，叶世宏看着俞锦绣的眼神太过婉转，仿佛有诉不尽的情意想要表达。这是怎么了？于倩懵了。 叶世宏目不转睛地盯着俞锦绣看，就像是个情圣似的，程廷皱眉，将俞锦绣护在身后，“有事说事。” 程廷的眼睛不大不小，是狭长的，眼底的光芒很淡，可仔细看着他，幽深的瞳孔之中像是酝酿出一团的火苗来，带着几分愠怒。 “我有话对锦绣说。”叶世宏沉着脸，看着俞锦绣，“锦绣，我有话要对你说。” 叶世宏和俞锦绣之间有这么熟吗？为什么程廷的语气里有淡淡的火药味？于倩看不明白了，她傻傻地望着这几个人，感觉自己好像是多余的一个。 “哥，世宏就是不愿意看着我被锦绣姐欺负，所以才帮我说话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谁都看得出来叶世宏根本就不是程廷的对手，光是站在他的面前，叶世宏的气势就已经弱了一截。于倩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对象吃亏，所以就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揪着叶世宏的衣服下摆，没想到他不领情，一个甩手，不耐烦地说，“我有话对锦绣说，你们能不能离开？” 叶世宏不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做事瞻前顾后，很少会给自己留下下不了台的隐患。可现在，他直接当着于倩和程廷的面要求与俞锦绣单独谈话，这不是疯了，就是他对自己太自信。 不过，叶世宏这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自信心，注定是要被程廷给打碎的。 “锦绣没话对你说，哪儿来的，哪儿凉快去。”程廷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没好气道。 “噗嗤”一声，俞锦绣忍不住笑出声来。程廷拉着个脸，一副看叶世宏不顺眼的样子，俞锦绣还以为他准备要人家好看呢，没想到，他连装模作样都懒。 程廷压根就没把叶世宏放在眼里。 俞锦绣笑了，她睨程廷一眼，说道，“这么冷的天，你让人家回去凉快，好残忍啊。”眼珠一转，俞锦绣给叶世宏出了个主意，“要不让他回家里吧，家里最暖和。” 程廷笑了笑，将目光转回到叶世宏的身上时，眸光沉了下来，“滚回家去，不要缠着锦绣，也不要缠着我妹妹，否则，你会很麻烦。” 往前一步，程廷冷冷地看了叶世宏许久。 直到叶世宏感觉一阵凉意骤然袭遍全身之时，他们俩已经携手离开。 脑中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突然松了，却也泄了气，他木然地回眸，边上的于倩已经泪流满面。 “你和俞锦绣早就认识对不对？叶世宏，你骗了我。” 第二百九十七章牺牲 第二百九十七章牺牲 年后，所有的工作开始有序进行。俞锦绣和往常一样，白天在单位里上班，晚上则去林清的店里。大多数时间，她都在忙碌，林清问程廷会不会有意见，俞锦绣只是笑，“能有什么意见呢？他比我还要忙，我不抗议都已经够懂事的了。” 中国人似乎有一个习惯，喜欢将许许多多的待办事项压到年后来解决，因此，这新的一年，新的开端，程廷也很忙。在显市的那家店，给程廷赚到了第一桶金，据保守估计，这会儿不仅仅是程廷，连文芸芸都要变成个富婆了。 可是，如果只是为了赚一桶金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很显然，他不会浪费自己这么多的事情，程廷想要干的，是一番事业。 在一九八四年，雅城市江北区的家具展示中心将落成，程廷很眼馋。 “他是打算租下一家店面吗？”林清问，“之前就觉得程廷有主见，现在看来，他的心也高。” 俞锦绣笑着摇摇头，“他想买下一排店面。” 林清扶额，“行啊，你们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展示中心对现在的人来说并不算是一块香馍馍，在刚吃饱穿暖的年代，有几个人会想着买楼买房呢？大家并不看好这一行，因此，这展示中心的建成变得困难重重，程廷眼光独到，在最初需要认购的时候，就直接付了定金，他要一楼最中间的那一排店面。 在整个过程中，程廷没有和俞锦绣商量什么，只是问她有没有兴趣和他一起干。 有没有兴趣？俞锦绣当然感兴趣！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再过个几年，这展示中心会正式转型，成为雅城市最大的家具城。这家具城虽然远在江北区，可多年后，大家的生活水准提高了，只要能挑选到品质更高的家具，多折腾一会儿又如何？路途上浪费一点时间就不算什么！ 很多年后，俞锦绣听说，在当时，只要是能租到这展示中心中的一间店面，就有很大的希望能够赚个钵满盆满。只可惜，房东们都是将店面留给自己的，明知道是能赚钱的买卖，谁都不舍得将店面出租啊。 程廷眼尖，早就看上了那位置最好的一整排店面，现在只需要花十多万就能把这么多店面买下，可多年之后呢？那可是能生财的啊！ 程廷问她想不想分一杯羹，俞锦绣当然想，可想也没有用，她没有这么多钱能够用来投资。“老陈快餐”要扩张，与范婉萍以及钟飞合开的化妆培训机构的方案在商讨，就连林清都想要将这间店允一小半给俞锦绣，这样一来，一切都需要本钱，就算她家有一棵摇钱树，都赶不及摇啊！ 俞锦绣拒绝了程廷，他倒好，只是笑嘻嘻的，“反正我的就是你的，现在我们就各干各的，到时候一起过好日子。” 俞锦绣也笑了，“你知道未来的好日子是什么样的吗？” 程廷说他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好日子，他只觉得，和俞锦绣在一起之后，奋斗仿佛有了方向。之前挣了再多的钱，没处花也白搭，可和俞锦绣确定了关系之后，他比谁都希望给她提供更好的生活，因此，只要多赚一些，总是没错的。 不知不觉之间，俞锦绣又被程廷宠上天，在他一本正经地为她和他们的将来奋斗的时候，她只是笑了笑，“我们一起努力。” 上一世，与叶世宏在一起的时候，她并不是好逸恶劳，只是习惯了伸手要钱的生活，不自觉间，她就失去了赚钱的能力。后来，她倒也不怨什么，只是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更加独立。有人说，赚了多少钱，只不过是一串数字而已，真正拥有的财富，是在这过程中得到的思考与积累的能力。 俞锦绣似懂非懂，她只是觉得，现在的自己，过得很充实。 她与程廷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闲下来的时候，两个人会分享自己的生活，他们之间会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当然，也有腻歪的时候。或许这就是她所向往的爱情，俞锦绣是这样认为的。 想到入神时，俞锦绣在发呆，林清笑着睨她一眼，“又在想谁了？” “我才没有在想谁。”俞锦绣快速地反应过来，冲她说道，“你这店的生意都已经上轨道了，为什么要和我合伙？” 上回俞承国说了，他们要把他拉到“老陈快餐”，那就是明摆着要给他送钱的。那一回俞锦绣还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到底是一家人，钱是赚不完的，一家人有钱一起赚，如果他们的努力能给哥哥嫂子提供更好的生活，又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俞承国是她的哥哥，她总觉得为家人多付出一些是能够不计回报的，但是林清呢？俞锦绣真没法心安理得得接受林清的好意。 俞锦绣的意思，是打算婉拒林清的好意，林清一听，立马着急了，“锦绣，我不是开善堂的，请你加入我的店，那肯定是需要你帮帮忙。我和应春打算生一个孩子，只是我们都这么忙的话，实在没有办法兼顾事业和家庭。既然如此，我就只能做出一点牺牲了。” 为什么非得是林清做出牺牲呢？谁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自己的这份小事业。 “红玫瑰”开张以来，她没有偷过懒，夏天烈日炎炎，冬天风大雨大，可即便如此，除了进货的时候，林清几乎每天都是要来店里的。不过是短短几年的时间，这家店被她张罗得有声有色，积累了不少的固定客源，甚至前段时间，她还提过想要开一家分店。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非要为家庭牺牲呢？俞锦绣不理解，林清只是淡淡地笑了，“锦绣，应春想要一个孩子，我不能这么自私。店里头的生意差了，最多只是亏损点钱而已，往后还能再赚。可是，人的感情如果淡了，那就是真的流逝，回不了头的。” 说到这里，林清拉着俞锦绣的手，“再说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你少出点钱，意思一下，将来店里的分红你三我七，你就只要帮我找一个靠谱的营业员就行，别的一概不用理会，怎么样？” 第二百九十八章千金难买心头好 第二百九十八章 千金难买心头好 这很吸引人，俞锦绣想。 服装业这一行，那可是相当的暴利。之前俞锦绣还不太了解这女装经营的运转模式，但是后来，她和林清熟了，只要是她看上的衣服，林清总是原价给她拿货，俞锦绣才知道，原来一件衣服居然能赚这么多钱！ 在后世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林清店里的衣服就是好看，人家问究竟值不值高价，这可如何衡量？千金难买心头好，只要是喜欢，那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快餐店的生意很好，但这并不是俞锦绣真正感兴趣的行业，她能看出俞承光是一门心思扑在那上头，俞锦绣的想法是，等第二家店面甚至是第三家店面开始营业的时候，她就打算将店里的一切全权交给俞承光打理。俞承光并不笨，只是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因此不懂得赚钱的辛苦，上一世才养成了挥霍无度的性子，人到中年，一事无成。 这一世，俞锦绣刻意去磨练他的性子，很多时候，俞承光分明是撑不下去了，可咬紧牙关还是能继续往下熬，俞锦绣相信，这就是他的进步。 俞锦绣并没有将快餐店的生意当作自己的事业，她想要干的行业，早就已经确定。只是，与范婉萍商议的事儿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如果到时候吹了，她喝西北风去？ 说来说去，和林清合伙开这家店，真是靠谱。如果林清有空，她自己会来店里，如果她没空，那也有营业员在呢，俞锦绣只需要搭把手操控大局即可，就连进货都轮不着她费心，这么好的馅饼，她也不舍得拒绝。 于是，俞锦绣和林清说好了，她出一万块钱，店铺盈利和林清三七分，当然，得先扣除给营业员开的工资再说。 俞锦绣不会占她的便宜，而林清也厚道，两个人一拍即合，林清很舒心，“关于营业员，你有没有人选？” 俞锦绣想了想，点点头，“我还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俞锦绣雷厉风行，和林清敲定了这件事，就直接去联系她那合适的人选去了，她看上的人，是吴玲玲。 那一阵子，陈秀蓉的事情令俞锦绣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她左思右想，最后找到了吴玲玲。那个时候，吴玲玲看起来神神道道的，状态很不好，可和她交谈时，俞锦绣也能感觉得到，她的精神状况没有问题，说到底，只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太久，不知道应该怎样和人家沟通罢了。 俞锦绣答应吴玲玲，可以邀请她来“老陈快餐”做事，不管能挣几个钱，至少得重新融入这个社会。 吴玲玲在家里犹豫了好几天，最后接受了她的意见。 吴玲玲来店里面试的那一天，阳光明媚，她打扮得清清爽爽，告诉俞承光，她是来找俞锦绣的。俞承光还以为这人是哪个单位里的领导级人物，掂量了一下，给俞锦绣打了个电话，让她来店里一趟。 在等待俞锦绣的过程中，吴玲玲一直坐在椅子上，她的背挺得很直，神情一丝不苟，直到见到俞锦绣，她才笑了笑。 俞锦绣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看见吴玲玲时，她的模样，温婉斯文，过去的经历嵌入她肌肤的纹理之中，深入骨髓，却很和谐。 不知道为什么，俞锦绣觉得吴玲玲与林清的气质很像，虽说她上了年纪，但她待人接物时谈吐得体，并不会让人觉得唐突。再加上，即便是在店里打杂帮忙，吴玲玲能将自己打扮得格外讲究，即便她现在没有条件买漂亮的新衣服，可她将自己从衣柜里淘出来的衣服随手一配，倒也不过时，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是有眼光的。 俞承光回家的时候曾说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他累得烦躁，吴玲玲轻描淡写几句话，可以舒缓他心里头的压力。照他的话说，玲玲姐很懂得人心。 这样一个懂得人心的人，是不是也能懂得顾客的心呢？ 综上所述，俞锦绣认为，吴玲玲肯定是最符合林清要求的人选。 俞锦绣赶到快餐店的时候，店铺快打烊了，白炽灯关了一半，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店里吃饭。 银行和别的单位的工作性质不一样，姜烈在服务业做牛做马，忙到晚上八点多才吃饭那是常有的事。好在自从认识了陈婉妹之后，他就经常来她这店里吃饭，一来二往，两个人熟了，陈婉妹就越来越厚道，加到他餐盘里的红烧肉是越来越厚。 今天姜烈来晚了，陈婉妹不在，他要了一份饭，发觉还不太够吃。于是他又多点了一份，没想到一位大婶还挺客气，“不用付钱了，我们都要打烊了，这些饭菜倒了也是倒了，客人要是喜欢吃我们的菜，婉妹还高兴呢！” 罗大婶拿了姜烈的盘子，回到后厨给他加了满满的肉和菜，搁在边上的大米饭看着晶晶莹莹的，令人食欲大振。姜烈胃口大，这会儿也不客气了，大口大口吃着，边笑着问，“对了，婉妹今天这么早就回去啦？” 罗大婶边拖地，边说道，“是啊，她不是经常来店里的。再说了，现在这么晚了，打烊的工作一般都是我们轮流干，我们老板担心她太辛苦，不让她干这个。” 姜烈往自己嘴里拨了一口饭，“也是，她福气好呀，三个孩子都这么孝顺，丈夫也疼她，晚上肯定是回去和家里人团聚的。” 姜烈话音一落，罗大婶奇怪地看他一眼，“咦，婉妹和她男人早就已经离婚了！她男人都搬出去住了，两个人平时不见面的，就连孩子都很少去看他们爸爸呢！” 只是随口一聊而已，罗大婶居然爆了个猛料，看着姜烈惊诧的眼神，她顿觉失言，摆摆手，“哎哟，原来你不知道他们家的事情啊？我还以为所有人都知道呢！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也别对人家说这是我告诉你的啊！” “等等，他们是为什么离婚的？”姜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罗大婶看了看他，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道，“你说男人还能犯什么错？” 第二百九十九章合作伙伴 第二百九十九章 合作伙伴 这些天，为了早点办下贷款，姜烈经常往跟前跑，虽说最后人家不愿意卖店铺，这贷款没办成，可是，姜烈对陈婉妹却有了不同的观感。 多好的一个女人啊，会下厨，会照顾孩子，将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虽然是上了年纪，却一点都不像市井大妈似的爱说人是非，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离婚了？ 姜烈很惊讶，他没想到陈婉妹的前夫居然这么混账，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更没想到陈婉妹居然这么硬气，说离婚就离婚了。然而姜烈不知道的是，当他感到诧异的同时，俞锦绣也很诧异。 俞锦绣是没想到，看起来很有男子气概的姜主任，居然也这么八卦！ 不过也正常，在这个年代，敢于离婚的女人本来就不多，陈婉妹承受了太多异样的目光，早就已经刀枪不入了。更何况，姜烈虽然很感慨，但看起来也只是感慨而已，并没有用有色眼镜看人，因此，他的“八卦”，无伤大雅。 为了避免姜烈尴尬，俞锦绣没有和他打照面，而是从边上的巷子过，直接到了后厨，找到吴玲玲。 当时吴玲玲正在洗锅，铁锅很大，沾了不少的油垢，很难洗，吴玲玲将锅洗干净，又换了条毛巾把锅上的水渍擦了，动作慢条斯理，再配上她不慌不忙的优雅神情，很是赏心悦目。 俞锦绣也没想到，当初那个看起来精神不振的女人终于重新站起来了，直面阳光的时刻，她发现，原来只要自己勇敢一点，那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看见俞锦绣，吴玲玲先是一愣，随即冲她笑了起来。吴玲玲对俞锦绣很有好感，并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姑娘心眼好，长得也好看，更重要的原因是，当初俞锦绣在明知道已经不可能再自己想要的一切的前提之下，还是愿意伸出手，将她拉出泥沼，这样的恩情，吴玲玲忘不了。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家里休息啊？你妈妈和弟弟都已经回去啦。” 俞锦绣笑了起来，“玲玲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吴玲玲有些不解。 俞锦绣三言两语，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要不你跟我去店里一趟，我们再好好商量？” 俞锦绣说要请吴玲玲帮忙，实际上却是给她介绍工作。快餐店的工作不算难，吴玲玲不懂得做菜，基本上就是帮着洗洗刷刷，这样的工作没有任何的技术含量，工资不高，但吴玲玲一个人没有什么生活压力，之前好些年也这样过来了，她习惯了清俭的生活，花不了多少钱。现在俞锦绣希望她能去服装店帮忙，那是看得起她，一个人要挑起大梁来，吴玲玲有些期待，更多的却是迷茫。 “我能行吗？”吴玲玲问。 能不能行，俞锦绣一个人说了不算，得综合林清的意见一起考虑。她直接带着吴玲玲去了“红玫瑰”，一路上还在向吴玲玲解释，“其实邀请你来做这份工作，主要是因为我认为你比较适合。人的时尚感是天生的，让不会穿衣打扮的人勉强适应这样的工作，可能会很为难人，可是，我觉得你应该会乐在其中。” 吴玲玲没有多想，只是认真听着俞锦绣的话，而后一口答应，“我相信你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吴玲玲和俞锦绣非亲非故，可这么些日子在泥沼中挣扎，她几乎要习惯了，外界是什么样的？吴玲玲不感兴趣。若不是因为当初她说的那些话，她甚至可能一辈子这样庸庸碌碌下去，浪费时间并不可耻，可前提是，浪费时间的人应该感到快乐。 吴玲玲可以说，是俞锦绣伸出手，拉了她一把，她的生活状态变得越来越好，俞锦绣功不可没，既然如此，只要是俞锦绣说的话，她都信。 两个人匆匆忙忙到了“红玫瑰”，吴玲玲已经大致知道自己这会儿要去见的是服装店的老板娘，只要老板娘认可了她，那么她就能换一份工作。整个过程中，吴玲玲都没有太多七拐八绕的想法，到了店里，她四处看了看。 林清正准备收拾一下关门回家了，此时看着俞锦绣带了一个人来，说是要留在店里上班，她乐了，“你这动作也太快了！” 俞锦绣一笑，“要不我们给她换身装扮？” 吴玲玲的底子好，随便打扮一下都是大气的，林清给她选了一件长款的黑色大衣，里头配了针织裙，裙子不短，看起来更加端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吴玲玲懵了。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穿过好衣服了，刚结婚的时候，她意气风发，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昂贵而又美好的东西全都配得上自己，可后来，丈夫要跟她离婚，第三个趾高气昂，而后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人生好像被人按了快进键，她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自处。 但是现在，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之前的落魄全都消失不见了，四十多岁的她，也能活得风姿绰约。 吴玲玲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许久，而后突然意识到俞锦绣和林清都没有说话，连忙把大衣脱下，“这……我年纪大了，应该不太适合在这店工作，要不你们还是去找个年轻小姑娘吧。” 吴玲玲脱下大衣，林清接了过来，而后笑着说道，“你再去挑一件大衣，穿起来给我看看。” 吴玲玲犹豫了一下，在架子里挑了一件花呢大衣。这大衣乍看之下无功无过，但她将衣服敞着穿，里头的针织半裙若隐若现，看起来档次十足。 林清一下子就拍板了，“行了，就你吧！一个月月薪二十五块钱，不包吃，如果店里生意好，衣服卖得多，到时候我再跟你算奖金，总而言之，不会亏待你，成吗？” 吴玲玲怎么可能拒绝？她欣喜地点头，俞锦绣笑了笑，“小姑娘是花枝招展的，但不一定有你这样的审美和气质，年纪大一些还好，至少有说服力。到时候一个忽悠，说不定连年纪大一些的阿姨们看见你的穿着都愿意掏腰包了。” 店里年轻女同志的客源早就已经稳定，只要林清进的衣服不要出错，基本上人家进店里逛一圈，走的时候都能带走几件。如今吴玲玲来这儿上班了，俞锦绣想的是，或许还能开发一些新的客源出来。 见她说得轻描淡写，林清只是一笑，“谁说是忽悠？我们店里的衣服就是好看呀，俞老板。” 俞锦绣笑了起来，冲林清眨了眨眼，“那我们现在就正式成为合作伙伴了了？” “当然。”林清眼底的笑意更深。 第三百章宁得罪君子 第三百章 宁得罪君子 范婉萍是一个有执行力的人，说了等到年后再商量培训学校的事宜，年一过，立马来找俞锦绣了。 见她和俞锦绣走得近，赵新民还有点奇怪，司机小吴笑道，“赵副局，您有什么好担心的呀？虽然俞锦绣同志和楚琴是差不多进单位的，但这两个人的人品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范婉萍和俞锦绣走得近，赵新民心里头有些慌，这也是怪他，当初伤得妻子太深，后来再回头的时候已经是追悔莫及。范婉萍身体上的伤害倒是可以慢慢养，可她的心伤了，就很难再捂热了。赵新民不知道范婉萍为什么和俞锦绣一起玩，正是因为心里头完全没底，他才会想到远远地跟着她们俩。 赵新民过去是真没有珍惜范婉萍，可经历了楚琴这一遭之后，他差点湿了脚，这样一来，赵新民倒是念起自己妻子的好来。可惜，现在的范婉萍与他是貌合神离了，平日里只有在女儿面前的时候她才会笑一笑，回到卧室，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领导，她们好像去舞蹈教室了，这里头不好开，要不我下车去看一眼？” 赵新民沉默了一阵,点点头。 小吴下车之后，赵新民就一直坐在车里等，他想知道范婉萍最近是在忙活什么，也想知道她整日在嘴边念叨着要离婚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楚琴，现在再回想起来，他总觉得自己是被那丫头给摆了一道。为什么要闹得这么风风火火的？范婉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赵新民再清楚不过，平日里她大多是对他外面的女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一次，她像是发了疯一般偏执。 赵新民想，肯定是因为楚琴找范婉萍示威，从而激怒了她。一个最贤惠的女人也是会发飙的，只要她的对手够不要脸，够泼辣。 赵新民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直到小吴打开车门，坐上车之后对着手心哈气，外边太冷了，光是这样跑了一趟，他的耳朵都冻成青紫色。 赵新民看了他一眼，许久之后才用略带戏谑的语气说道，“你这工作清闲，整天在办公室里待着，有事没事还开着车到处跑，比我的日子还舒服啊。” 小吴立马摇头摆手，“领导，我不冷，我不冷，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说完，他顿了顿，“领导，她们是一起去了舞蹈教室，但好像是要租一间教室的。太太是和俞同志合伙做生意，只是……” 赵新民抬眸，“说。” “只是和她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的，看起来特别寒酸，但是太太和俞同志都听他的，看起来，他们好像认识了好长时间了。” 话音落下，小吴觉得车厢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他不敢回头，就只是双手把持着方向盘，一声不响。片刻之后，赵新民说，“小吴啊，我看楚琴这日子过得太好了，没必要。” 说完，车子发动，向赵新民的住处驶去。 小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楚琴时她的模样，唯唯诺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人似的。小吴也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模样，不可一世，只差拿鼻孔看人。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天知地知，赵新民知，楚琴知，他也知！ 这一刻小吴心里想的是，领导都已经下了指示，看来他也不用再对楚琴留任何情面了。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同为小人的楚琴，完全就没料到，当她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时，自己又被盯上了。可是，出来混迟早就是要还的，她哪知道自己会还到什么时候呢？ 赵新民已经回家，他不知道范婉萍为什么和一个男人谈生意，可这个时候，若是贸贸然冲到舞蹈教室去和他们对质，说实话，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 范婉萍不知道赵新民是怎么想的，如果她清楚知道了这时他的心思，恐怕心里头也在暗自庆幸。毕竟他们的构想才起步，经不起任何的折腾。 在舞蹈教室隔壁的教室转了好几圈，钟飞点点头，“这里环境还可以，主要是位置好，你想，边上的舞蹈教室里都是我们的潜在客户，如果把她们给吸引到我们这儿来，至少还是能盈利的。” 俞锦绣扯了扯嘴角，“直接跟人家抢生意？那也得有真实力！” 钟飞有没有实力，俞锦绣是真不知道。可范婉萍敢想敢做，直接敞开了大门，让俞锦绣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化妆袋打开，“锦绣，你来做模特。” 范婉萍联系俞锦绣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提了一句，说是钟飞暂时没有条件买全套的化妆品，让她先把自己的装备给带上，这会儿俞锦绣已经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于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说真的，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如果真的要做生意，俞锦绣当然不会早早地担心起日后亏损的问题，但是，她至少应该先知道自己的合伙伙伴有几斤几两的实力。 钟飞看起来很沉默，倒也不是老实，但很显然，他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这个人实在是太不圆滑，除了在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上，俞锦绣几乎很少听他开口说话，这样的人，究竟有没有可能把这个所谓的化妆培训机构给打理好？ 当然，现在他们还只是开个小型的班级上课，如俞锦绣之前所想的那样。她一直没有真正走上这一步，的确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只是有一些三脚猫工夫，如果钟飞真像范婉萍所说，有这么大的潜力，那的确应该好好挖掘。 俞锦绣坐下之后，看了钟飞一眼，她的化妆品都是托人家从国外给带回来的，上头印着的全都是英文，这些瓶瓶罐罐的玩意儿，钟飞真能分得清？ 她沉默了一下，本来是想向他介绍这些化妆品的主要用途，却没想到，她还没开口，钟飞已经上手了。 范婉萍看着他这架势，立马走到外面去，对着之前那些个与她半熟不熟的舞伴说道，“听说从美国回来一个造型大师，正在隔壁授课呢，是免费的，咱们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 第三百零一章鬼斧神工 第三百零一章鬼斧神工 这舞蹈教室里出来的，有男有女，男同志们当然对所谓的造型大师如何授课毫无兴趣，可是女同志们就不一样了。 在这年代，有心思培养一门兴趣爱好的，不是对自身有高要求的年轻女性，就是阔太太，如钟飞所说，这些都是他们的潜在客户。范婉萍当了个托，走到急着回家的舞伴们中间，笑着说道，“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真有本事，不过听说国外电影里不少造型都是他做的呢，我倒想看看他多能耐。” 在这舞蹈教室上课，交到朋友的人不少，但是平日里，范婉萍一声都不出，上课的时候够专注，下课之后也完全没有任何打算与人家搭话的念头。有人消息灵通，听说范婉萍是税务局里头副局长的妻子，这会儿是无论如何也会给她几分薄面的。 “好啊，去看看也行。” “真是从美国回来的？看来是个大师级的人物啊。” “是造型师吗？这头衔还真是洋气，不知道是不是真懂得做造型的！” 钟飞在给俞锦绣化妆，面无表情的，俞锦绣抬眼一看，心想他这架势还真挺专业的。只是，范婉萍未免也太夸张了一些，当托就当托吧，吹牛连草稿都不打，要是一会儿人家真和他聊起曾经做过哪几部外国电影的造型，他该怎么回答？就算人家都不关注这一点，那就是直接与他聊起在国外生活的经历，那都没法搪塞啊！ 不过，范婉萍才懒得想这么多，不管大家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跟着她来欣赏大师的手艺的，总之她是拉了整个舞蹈教室将近一半的女学员来了，这就说明，她还是挺懂得宣传的。再说了，只要大师功夫深，那甭管这资深人士的派头到底寒酸不寒酸，这些不重要，大家想要看的，是他真正的实力啊！ “闭眼。”钟飞用眼影刷扫了扫俞锦绣的眼皮，她立马闭上眼睛。 范婉萍拉来了潜在客户，为人倒一点都不像之前那样高冷了，她坐了下来，还招呼大家挨着她坐下，“做一个造型可需要不少时间，这样干站着能看出什么来呀？快坐吧！” 教室里本来就是有桌椅板凳的，只是隔壁的舞蹈教室稍作改造，把桌子椅子全都给撤了，这会儿范婉萍拉着大家一坐下，议论声此起彼伏的。 “这模特是从哪儿找到的？还真漂亮。” “这就真的是当模特的料了，人家不化妆都好看，大眼睛高鼻子的，皮肤也好。我们要是不化妆，就真的见不得人啦！” 大家笑了起来，范婉萍便插了句话，“年纪大了，当然不比年轻的时候，不过每个年龄段都有每个年龄段的美。所以才要学化妆啊，发掘每个年龄段的美。” 在座的基本上都不是不谙世事的年轻姑娘了，用后世的流行词来说，她们这是刚刚迈向初老阶段。在迈向这个阶段的时候，大多数人心里头都有些惴惴不安，真要像范婉萍说的那样发掘每个时刻的美，还真是有点难。 但是，范婉萍一开口，本来就是有说服力的，听着她说的话，大家似乎更加期待大师的能耐。 教室里坐了不少人，大家都直直地盯着钟飞看，他没有分心，也没有慌乱，只是平静地拿着眼影刷，一层一层在俞锦绣的眼皮上叠上层层的色彩。总有人说，这模特长得这么漂亮，不化妆都好看，可正是因为如此，给这样出彩的模特化妆，就显得格外难。俞锦绣的脸上没有什么硬伤，三庭五眼极其标准，没有任何需要弥补的地方。但是，钟飞发现了她与别人的不同之处。 这所谓的不同之处是，俞锦绣长得太标准，可气质却很清冷，这样的人，妆容再明媚，也不能给她添色，相反，她恰好能将每一种不同特色的妆容都驾驭成自己的风格。 钟飞能察觉到的，门外汉也都看出来了，只是她们只能发觉问题，却不知道问题的根本在哪里，因此，钟飞手艺才更能牵动人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看着钟飞的手法，议论声越来越小，坐在底下看着的人不再说话，而是直直地盯着俞锦绣看。 这太神奇了。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当妆容完成的时候，连范婉萍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因为她很想立马跑到前边去，仔细看一看钟飞这鬼斧神工般的化妆技巧究竟是有什么样的门道。 “她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眼睛更狭长了，脸更立体了，连鼻尖都翘了。” “这么一个东方美人竟然有了西方美的神韵！” 听着底下的声声赞叹，俞锦绣也心痒痒，终于，钟飞点头示意，“那边有镜子，你可以去看。” 之前给舞蹈教室简单装修的时候，舞室老板去定了一面大镜子，但这镜子太大了，用不上，于是他找人裁了一下，将剩下的放在了这间教室里。钟飞一点头，俞锦绣就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便她立马跑去照镜子。 走到镜子面前的时候，连她也为钟飞的技巧而感到惊诧。 之前只当他会一些三脚猫工夫，最多也只是强过她一点点而已，可是现在一看，这哪只是胜过她一点点？俞锦绣突然意识到，之前她在钟飞的面前谈论妆容的变迁，简直就是班门弄斧了！ 镜子里的她，与之前的模样截然不同，钟飞并没有用技巧修饰她的五官，相反，他另辟蹊径，让她成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明朗的，艳丽的，性感的，娇媚的，总而言之，没有任何她原本的影子。 可这不就是化妆这一门技艺的独到之处吗？ 钟飞这水平，说他懂得化妆那都是委屈他了，俞锦绣甚至觉得，他简直就是懂得易容！ 俞锦绣还在感慨，钟飞已经先开口了，“给美的人化妆，那是锦上添花，可给普通人化妆，那才是能让一个人产生脱胎换骨的变化。化妆品的存在本来就是一门奥妙的学问，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上来试试妆容，我今天还有一点时间。” 第三百零二章自立门户 第三百零二章 自立门户 还真别说，钟飞这架势，真有几分从国外学成回来的大师的气势。 光是看着俞锦绣的变化，大家就已经够惊讶的了，此时钟飞说可以再邀请一个人上台试妆，底下的人全都蠢蠢欲动。 虽说俞锦绣已经够好看了，但是，这大师用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将她改造，一个清冷脱俗的小美人变成了一朵带刺的玫瑰花。时间不够充足，他既没有给她做发型，也没有准备明艳又有女人味的服装，如果这全套造型都完成了，那岂不是更加迷人？ 大家都想要成为钟飞的模特，但时间有限，模特就只有一个，这个时候，身为大师的钟飞肯定是不能给自己打广告的，那多出戏啊。范婉萍是托，至少这会儿她是暂时不能开口的，于是，俞锦绣就接下重任。 “我们知道大家都想要让钟老师帮着改改个人形象，但是，现在已经不早了，钟老师也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不过，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报名我们的化妆学习班。”俞锦绣笑了笑，请大家稍安勿躁，“当然，只要是上课，那肯定是得收学费的。和你们上舞蹈课一样，一周一到两节课，一个课程下来，你们大概就已经可以掌握大概的化妆技巧，不说让你们脱胎换骨，但是气质上提升一到两个度，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俞锦绣口若悬河，颇有大将之风，范婉萍放下心来。 找合作伙伴，那可是技术活，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做生意，整天在家里伸手要钱多好啊，既不费劲，也不用抛头露面，她该享受就享受，日子已经好过同龄人好大一截了。但是，这样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吗？ 与俞锦绣走得越近，范婉萍愈发感受到这个年轻女孩身上散发着一股子活力，这样的活力并不是她的对象给的，范婉萍甚至觉得，是因为俞锦绣自身足够优秀，才能吸引到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与她极其匹配的男人。 范婉萍自己过着悠闲的阔太太生活，可她却喜欢跟上进的俞锦绣交朋友，现在眼看着舞蹈教室的学员们开始向俞锦绣咨询这培训的相关事宜，她很安心。 虽然一开始，他们决定展开这么一项事业似乎显得很草率，有时候范婉萍也担心自己会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但是现在，她可以确定，他们开了一个好头。 俞锦绣的意思是，一节课是两个小时，一周上两次，钟飞会将自己所研究出来的技巧和各种体验感受一一教给大家，并且至少会留给每一个人足够的时间，一对一给她们设计最适合她们的妆容。课程的价钱还算公道，一个课程共二十节课，收费大概是在一百元到一百二十元之间。 说他们开始宣传似乎显得草率，那是真的不冤枉，定下这教室之后，范婉萍本来只是想要带着俞锦绣和钟飞来看看场地。虽说要求俞锦绣带上她的“装备”，但那也只不过是准备让她见识一下钟飞的真正水平而已。后来，跑去拉刚下课的舞伴们过来，那是范婉萍灵机一动，她没想到，俞锦绣直接就开始“招生”了！ 钟飞和范婉萍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倒吸了一口凉气。现在是一九八四年，大家的工资水平还没有得到大幅度的提升，普通工人一个月的薪水撑死了也只有二十块钱，俞锦绣直接定了个这么高的价，范婉萍怕她把人家给吓跑了。 但是，在他们惶恐不安的时候，俞锦绣心里却有自己的主意。 来到这儿练舞的人，家里的经济条件肯定都是不错的，因为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她们并不会在乎学一门技艺需要花多少钱，只要价格合理，贵点就贵点，咬咬牙就是了。 “一百元到一百二十元之间？”有人皱皱眉，疑惑地问，“你们还能讲价吗？” “不是讲价。”俞锦绣笑了起来，“今天是我们的试课，任何机构刚开张肯定都是要做活动的，你们如果今天报名，那就是一百元一个课程。如果将来我们的机构正式开张之后再报名，就得按照市场价了。” 这样一说，大家就全都明白了，有的饭店一开张，也是会打折的，只是他们的折扣普遍不大，吃完一顿饭，也就只便宜个几块钱而已。 俞锦绣说现在报名是一百元，但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就需要一百二十元的课程费了，整整二十元的价格差，这的确很吸引人。 见大家还在犹豫，钟飞笑了笑，“还有一位试妆的名额，你们还要试试吗？” 钟飞表面上在笑，心底却有点慌。自立门户是他的初衷，他早就想要放手一搏，奈何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作为支撑，找了很多人，碰了很多钉子，最后，范婉萍愿意出资，与他一起重新开始。这是他的最后一个机会了，刚才忙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这并不辛苦，但是，如果所有的付出都没有价值，那该怎么办？ 钟飞也不是怪俞锦绣狮子大开口，这姑娘是个聪明人，她走的每一步都有自己的想法，钟飞担心的，是这个市场并不需要他。 他很忐忑，他等待着有人举手要求他帮着化妆，每一个机会他都要抓得牢牢的，因为他想要看见大家眼前一亮的样子。 只是，很可惜，没有人举手。大家似乎都在斟酌，钟飞很失望。 难道这个机会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流失了吗？ 钟飞垂下眼，他的沮丧看起来并不明显，毕竟他本来就是一个不轻易外露自己情绪的人。 只是，心里头的黯然，要多深，就有多深。 想到妻子离开时带着嘲笑的眼神，想要他因为条件不允许而被迫送走女儿时的不舍，钟飞内心酸涩。 而后，突然有人打破了这片沉默。 “时候不早了，就不化妆了，得一个小时呢，这么冷的天我老公和儿子在家里等我回家。” 钟飞的心沉了下来，却没想到，这人的话还没说完。 “反正报名之后也有一对一帮我打造造型的机会，我要报名……” “我也报名，一个课程一百元是吗？” “我没带这么多钱，先交点定金，明天给你们补上……” “我也要报名！这么划算，一下子就省了二十呢，肯定要马上报名的呀！” 几乎只是在这么一瞬间，之前还在犹豫的潜在客户们一拥而上，围着俞锦绣，登记下自己的名字，她们表情雀跃，仿佛当真充满了期待。 钟飞愣住了，这生意是做成了？ 第三百零三章开门红 第三百零三章 开门红 大家伙儿散去之后，俞锦绣对着小本子记录的名字，又数了数收到的定金，一共有十五个人报了名！ 一百块钱可是一笔巨款了，谁出门跳个舞都不会往兜里揣这么多钱，俞锦绣和她们约好了时间，明天晚上七点到八点，她会留在这里收学费。当然，如果她们可以推荐自己身边的朋友或是亲戚一起来这里学习，那么就能再打个折扣。至于折扣有多大，那就得看她们带来多少人了。 后世不少餐厅或是学习机构都有一种营销手段——二人同行，一人免单，为的就是吸引更多的客源。俞锦绣没打算给她们免单，不过给个折扣还是分分钟的事情。 十五个学员，一共是一千五百块钱，还没算上明天这些学员带来的新学员，这是旗开得胜吗？范婉萍喜不自胜，激动地看着钟飞，“看我从哪儿捡到两个宝？这样一来，将来可真是财源滚滚了！” 这就是开门红！ 范婉萍一个劲地夸俞锦绣会做生意，也承认是钟飞的专业技术第一时间吸引了大家，说到这里，俞锦绣的表情变得很真诚，“钟老师，其实我一开始压根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只是对化妆感兴趣，但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我现在要为我的轻视向你道歉，钟老师，将来我们三个人就同坐一条船了，必须要互相理解，互相帮助呀。” 俞锦绣的神情很真挚，钟飞只是扯了扯嘴角，笑容很含蓄。一开始，他只是听人家说范婉萍的丈夫这几年混得很不错，但是她当了好多年的家庭主妇，应该并没有兴趣与他搭伙做生意，更何况，他一分钱都拿不出。钟飞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去找了范婉萍，为的是不给自己留遗憾，没想到，范婉萍对他的想法还挺感兴趣。 后来，范婉萍说还要拉个人合伙，钟飞担心人多口杂，到时候发生争执就麻烦了，可他认为自己没有立场去反驳范婉萍的决定。刚开始，心里头还是不安的，但他没想到，范婉萍口中的朋友，竟然是俞锦绣。 那天在飞机上，俞锦绣帮着伤脑筋的他哄女儿，于是他们有了一面之缘。后来下了飞机，他邀请俞锦绣和他们一起搭车，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俞锦绣居然请他们吃方便面。 钟飞知道俞锦绣是个好人，心里记住了她的恩情，心想将来若是自己出息了，一定要回报，没想到，没过多久，他们又见面了。 对于俞锦绣来说，只不过是两碗泡面而已，不算什么，可她没有想到，仅仅是这么一块钱，差点难倒了英雄汉。钟飞感激俞锦绣，更相信和这样的人合作，他们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俞锦绣怪不好意思的，只是笑着。 见他们有说有笑，范婉萍在边上叹了一口气，“你们一个会做生意，一个会化妆，说起来，我好像一点用处都没有。” 范婉萍话音刚落，俞锦绣搭了搭她的肩膀，“谁说的？刚才如果不是因为你当了我们的托，恐怕这学费收得没这么顺利。” 范婉萍眯眼，“托？你可别这么说，太不好听了！” 范婉萍的表情很逗趣，与她平日里优雅的形象大相径庭，明明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眼底居然还会流露出几分天真来，俞锦绣和钟飞终于忍不住，朗声大笑。 三个人的心情很不错，笑声也爽朗，却没想到笑着笑着，有人来敲了敲门。 站在门外的是个女人，神情不悦，范婉萍收起了笑意。 俞锦绣小声问，“这是谁啊？你认识。” 范婉萍点头，“是我们舞蹈学校的校长，没事，我去处理。” 这是舞蹈培训机构，创办人一般称这机构是学校，不过说起来，这机构的规模比较大，在雅城好几个区域都有分支，说这是学校也没错。舞蹈学校的校长是个生意人，五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当，但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范婉萍走了过去，还没开口，人家已经先发制人，“如果不是我们班级里的老师给我打电话，我还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这么不厚道，堂而皇之地来抢生意！刚才你们一口气就抢走了我们一半的客源，这生意是这么做的吗？” 对方沉着脸，态度很差，但到底没有出口伤人，范婉萍想了想，也不跟她解释，只是淡淡地说，“这教室是空着的，我们租这教室也是跟房东说明白了，白纸黑字签了合同。你们敞开门做生意，我们也是敞开门做生意，本来就没有高低之分，你又何必来和兴师问罪？” 范婉萍的语气很平静，对方之前的确是听说过她有些来头，本来是心里不服气，想要和她要个说法而已，没想到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完全不饶人的。 袁校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这意思就是不想给我们学校面子了？趁机抢走我们的学生本来就是你的不对，现在还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小心我明天就出一张公告，看看你们这么一个小机构，能不能和我们拼！” 范婉萍嗤笑，“还说自己是校长呢？这就是为人师表的风范吗？” “我……” “校长，您听我说一句。”眼看着两个人的脸色越来越差，脾气越来越差，话赶话之下立马就要把这事给闹大了，俞锦绣连忙走上前去。 袁校长见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同志，虽然脸上的妆容够明艳的，但到底也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而已，便没把她放在眼里。没想到，她一开口，还算是言之有物。 “校长，刚才看见我们可以在短时间内吸引这么多的女学员报名缴费，你就已经可以感受到，我们是有实力的。虽说我们现在还是个小机构，但谁知道往后我们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在外头，多个朋友多条路，如果你愿意多我们这三个朋友，将来我们大家一起赚钱，那不是皆大欢喜吗？”俞锦绣看着袁校长的眼睛，慢条斯理道。 袁校长抬了抬眉，“和我一起赚钱，你们有这个资格吗？” 俞锦绣笑了，“有没有这个资格，我说了不算，市场说了算。” 第三百零四章世事无绝对 第三百零四章世事无绝对 俞锦绣言之有物，于是袁校长开始认真地打量这个女孩。 长得干干净净，化着妖里妖气的妆容，看起来，似乎是个正经人。袁校长皱了皱眉，没好气道，“很多人刚开始做点小本生意的时候都是像你这样，自视过高，以为有点小本事就能赚大钱，可实际上呢？来来回回有多少小门小户的生意相继关门，我比你要有经验。”顿了顿，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你怎么保证这个市场能接受你们？” 这人说的话不太好听，却也是大实话，不少人在创业初期都是怀抱着满腔热情，可不管是在哪个年代，生意都是不好做的，一阵风浪打来，撑不下去的，不在少数。 俞锦绣笑了笑，“我不能保证这个市场一定能接受我们，您也不能保证这个市场永远不会淘汰你们。校长，世事无绝对，我们为什么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 袁校长保持沉默，俞锦绣开始向她分析自己的立场。是啊，现在她们的舞蹈教室是发展得红红火火，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将来会如何？既然有合作的可能，那么，为什么不试试？ 有市场，就有竞争，换句话说，如果今天开在这舞蹈教室边上的是另外一家师资更为优越的舞蹈机构，难道袁校长还是要跑来质问对方为什么要来抢生意？ 俞锦绣说得有道理，看着袁校长的火气也下来了，她便笑道，“我们一周有两节课，安排在周三和周五，我们的上课时间和你们完全不冲突，不是吗？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合作，互相介绍彼此的生源，到时候互惠互利，相当于一起发财，何乐而不为？” 说到尽兴处，俞锦绣的眼神更加明亮，袁校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合作就算了，等你们够资格和我们齐肩的时候，再来考虑这件事情！” 袁校长风风火火地来了，有气势汹汹地回去了，看着她这嚣张的气焰，范婉萍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们和他们机构齐肩的时候，就不屑和他们合作了！” 范婉萍脾气冲，俞锦绣只是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时间，她说道，“不早了，该回去了。” 分别的时候，他们约定好了时间，分工合作。明天，她会来这里把学费收齐，范婉萍去找找是否有化妆品公司愿意与他们合作，以低价出售一批全套的化妆品给他们。要开始化妆教学，肯定是每个学员都得备一套化妆品的，学员可以自行购买，也可以请他们统一购买，照俞锦绣的意思，他们不赚这个差价，毕竟这是可持续发展的事业，暂时不需要惦记着这么一点小小的利润。 范婉萍听了俞锦绣的话，在琢磨着自己的人脉关系，想着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可以提供合作的化妆品厂家。钟飞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俞锦绣给自己安排工作，开口一问，她只是笑眯眯的，“你只要养精蓄锐就可以了，你是我们的钟老师呢，到时候大家可都是冲着你来的！到时候课程一开始，必须要让她们觉得物超所值！” 范婉萍本来是觉得这小姑娘够机灵，只是打算让她帮自己做个参谋而已，没想到到了最后，这参谋变成了参谋长，又变成了她的合作伙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俞锦绣有条不紊得安排好一切事宜的样子，范婉萍并不觉得被指使，相反，她都开始崇拜这小姑娘了！ 真是要命了，不过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小朋友而已，都能让她崇拜万分，到底是她越活越回去了，还是这俞锦绣真的很了不得？ 范婉萍觉得俞锦绣很了不起，钟飞也打心眼里赞同这女孩子运筹帷幄的能力，然而，俞锦绣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什么不同。既然要合伙做生意，那肯定是分工明确的，不说能者多劳，这到了最后肯定会有人觉得不公平，她只希望他们可以一条心，这样一来，往后的路才能走得顺畅。 俞锦绣忙好了，就想去见程廷一面。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想要和他好好说一说。成功的喜悦若是无人可以分享，那感觉就太糟糕了，平日里俞锦绣看起来在冷静都好，在程廷的面前，她还是变得很幼稚。 活了四十多年，俞锦绣发觉自己好像开始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小姑娘，这究竟是因为上一世的种种在她的记忆中愈发模糊，还是因为，与程廷在一起，让她开始习惯性依赖？ 俞锦绣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多想，她加快了脚步赶去程廷家，到了他家门口，于美红却很惊讶，“锦绣，你怎么来了？程廷去找你了啊！” 这是俞锦绣第一次觉得这个年代没有手机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她想要见程廷，程廷也想见她，他们都在寻找彼此的路上，却没有办法遇到。这要是在后世，不过是发条微信就能解决的小事啊！ 俞锦绣回培训教室楼下看了看，又去了林清的店里，吴玲玲说程廷的确来过，但那是好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我以为你们会随时保持联系呢。” 俞锦绣苦笑，“我也想随时保持联系，条件不允许啊！” 俞锦绣没有骑车，就只是傻傻地提着一个化妆袋来回跑着。虽说这几个地方来来回回也没多长的路，可积少成多，积攒起来，她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最终，俞锦绣决定回家，没精打采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俞锦绣在想一个问题。 手机究竟是什么时候出产的？她什么时候才可以和程廷聊微信？真不行的话，发短信也行啊！ 离家越近，俞锦绣愈发觉得累。之前心里头惦记着程廷，倒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快到家了，她打了个哈欠。 嘴巴张到一半，她突然看见家门口站着个人。 程廷个子高，沉默着靠在她家院子门口，乍一看，那腿比路灯还要长。俞锦绣这样一想，忍不住想要笑话自己，那腿比路灯还要长？这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俞锦绣笑了起来，提着化妆袋向程廷跑去。她跑得很快，直喘气，发丝飞扬，却没有一丝的狼狈。 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程廷回过眸，路灯的光亮是昏黄的，而他的女孩，是明朗的。 他转过身，在她跑到自己的跟前时，张开双臂，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第三百零五章条条大路通罗马 第三百零五章条条大路通罗马 “程廷，你知道吗，我们的培训室场地已经定下来了，连定金都交了。本来只是想去看一下，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没想到钟飞直接就给我化了个妆，婉萍姐把舞蹈教室里的学员都引过来了。十五个人呢，全都交了定金，也就是说，我们第一天开张就把好几个月的租金给赚回来了！” “之前我都没看出来，原来钟飞好厉害，你看他好像不苟言笑，但他有很强的实力，和他一笔，我的本事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舞蹈教室的校长说我们抢了他们的生意，很生气地来质问我们，但我一点都没有怂，直接跟她摆事实讲道理，后来她就跑掉了！” 在范婉萍和钟飞面前，俞锦绣是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在袁校长面前，俞锦绣是一个沉稳淡定的竞争对手，可只有在程廷面前，她是她自己。 她很普通，现在的她，花样年华，重活一回，很多感受都是她过去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一些经历很特别，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崭新的人，站在金字塔的底端，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一步一步向上攀爬。过去的她，抓着一手好牌，一不小心把好牌打了个稀巴烂，可现在的她，已经不一样了。 她已经不会再去介意握在手上的是好牌还是烂牌，因为，她已经想清楚了，活通透了，往后的路好走或是难走，都得慢慢往前走。 当她不再担忧未来时，未来的道路反倒是变成了一片坦途，俞锦绣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仰起头，她仍旧眉飞色舞，程廷垂眸看她，深邃的眼眸因为她的笑容而变得明亮。 今天的程廷，很不一样。 俞锦绣心思细腻，可今天也的确是被暂时成功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这会儿看着他，她突然意识到，他应该在这里等了好久。 她下意识握住了他的双手，果不其然，冰冰凉凉的。 “怎么不进去等？太冷了。” 程廷勾了勾唇，笑容勉强，“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俞锦绣不知道程廷在这里等了多长时间，他一向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可此时，他的眸光忽明忽暗，意味深长，下一秒，他给她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我得再回显市一趟。” 俞锦绣下意识不喜欢程廷回显市，文芸芸看起来不声不响，可心里头打了小算盘，她摆明了已经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然而对于这一点，程廷一无所知。程廷还以为文芸芸始终记挂着向力，于是时不时给她搭把手，对于俞锦绣来说，这很危险。 俞锦绣自问比较好说话，平日里遇到什么问题，她不会非要固执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毕竟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坚持自己的原则，最后总是能解决争端。 可是，在感情问题上，想要模棱两可肯定是行不通的，至少在俞锦绣这儿，没有这么多的爱恨纠缠，说到底，是非黑即白的事。 她不喜欢程廷和文芸芸走得太近，这是打心眼里引发的危机感，当然，她并不是不信任程廷，可就算对他足够信任，也不表示她能忍受文芸芸三不五时出现，膈应她好一会儿，这完全是两码子事。 俞锦绣沉默了片刻，正想开口，程廷却垂着眼，压低了声音说，“文师傅快不行了。” 程廷的声音很沙哑，他垂着眼，视线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但俞锦绣可以感受到他的彷徨和无措。 现在的他，很脆弱，是她之前从来没有面对过的脆弱。 俞锦绣一下就愣住了，她看着程廷，心底为自己之前的不谅解而感到抱歉。 “文师傅……没事吧？”俞锦绣问得艰难，缓缓开口的同时，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那个时候，她住在文家，半夜总是听见文师傅咳得喘不上气，文芸芸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办法，只能熬着。可是，文芸芸不知道，俞锦绣并不是觉得这样的声音太刺耳或是令她煎熬，她想的是，这样下去，病人是真的遭罪。 “芸芸的意思是，让我过去送老人家一程，再陪她一起料理师傅的后事。” 一个多月过去了，眼看着立马就要开春了，文师傅却还是熬不过去。 俞锦绣也感到伤感，“可惜我上次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领导已经有点不满了，否则，我也想去看看文师傅。” 程廷打起精神，扯扯嘴角，勉强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会帮你带话的。更何况你们的培训室刚刚开张，一时半会是走不开的，你至少得为你们的事业负责。” 文师傅要离开，大家心里都有了准备，他算是老来得女，当初妻子生下孩子的时候他有多欣喜，后来妻子离世之后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就有多辛酸，这一辈子，不知不觉也就过去了，看着自己的女儿安安乐乐，文师傅心里头肯定是释然的。 如果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遗憾，那么，送别的时刻也不应该悲伤。 程廷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搭上了前往显市的航班。这一次，与上一次一样，内心是沉重的，短短几年而已，与显市有关的人事物一再向他道别，就是铁打的心脏，也会有感到酸楚的时刻。 下了飞机，程廷才发觉自己穿多了，二月底了，积雪早就已经消融，和煦的春天即将到来，想来这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出了机场，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找到文师傅的病房。 病房里几乎没有声音，文师傅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呼吸比较困难。文芸芸也在，大概是累了，她靠在床边，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小睡了片刻。 程廷一进病房，文师傅费劲地抬起手，在自己的嘴唇边上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程廷点点头，看了一圈，没有椅子，便一个人站在窗边。 程廷站在窗边等待了许久，文芸芸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视线被他的身影所吸引。 擦了擦眼睛，文芸芸欣喜若狂，“程廷，你怎么来了？” 第三百零六章欺人太甚 第三百零六章欺人太甚 这些天，范婉萍的心情出奇好，之前与楚琴有关的那档子破事留下的阴影终于在她心底一扫而空，现在的她，为自己而活。 郑婶在做晚饭，芝芝边绕着屋子跑，跑到范婉萍的面前时，她眨着自己的大眼睛，“妈妈，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范婉萍笑了笑，“芝芝都能看得出来妈妈变得开心了吗？” 芝芝用力地点头，声音清澈，“妈妈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直在笑，还会哼歌听。妈妈哼的歌特别好听，芝芝都会唱了！” 芝芝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唱的正是范婉萍最爱的小曲儿。看着女儿天真童趣的模样，范婉萍的眼神变得愈发温柔。 芝芝唱着小曲，寻着声的赵新民听见了，走过来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去玩吧，爸爸有话要对妈妈说。” 赵新民的语气很温柔，但芝芝却有点怕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点点头，就跑到自己的屋里去摆弄洋娃娃了。芝芝一走，范婉萍的眼神冷了下来。 “婉萍，我把她从单位里赶出去了，平时只要不加班，都会回家吃饭，都这么长时间了，你再大的气也该消了，这事儿就过去吧。” 赵新民是耐着性子和范婉萍说这番话的。结婚很多年了，他一直认为范婉萍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却没想到，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范婉萍已经与过去截然不同了。 在外头栽了一次跟头之后，赵新民突然觉得外边的女人挺没劲儿的，他以为自己可以将年轻的姑娘拿捏在手中，但说到底，人家也是在算计着他的。于是，在楚琴这事情过后，赵新民突然有些后怕，想到楚琴那个疯女人若是大闹一场，或许会害得他失去奋斗多年所得到的一切，他心有余悸。 赵新民就这样回归了家庭，对他来说，这个决定是轻而易举的，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范婉萍总是安静地在家里等待，即便偶尔也会抱怨几句，但她懂得为自己找排解的方式，成效不错。 可无论如何，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总是真的，因此，他以为范婉萍会欢欣鼓舞，却没想到，她变了。 范婉萍对什么都变得淡淡的，听见他说的话，她面无表情，得知他身体不适，她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赵新民害怕了，他希望一切可以回到过去，可为时已晚。 “过去了呀，早就已经过去了。”范婉萍回眸看了赵新民一眼，笑容很浅，“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你在外面见惯了没脸没皮地巴结着你的小姑娘，所以回来之后才会不太适应。” 范婉萍没有和赵新民撕破脸皮，但聪明人都能感受到她言语之间的暗讽，赵新民愣住了，忍不住沉下脸，“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见范婉萍莫名地看了自己一眼，他质问道，“你在舞蹈教室有男舞伴，我只当这是业余的爱好，无伤大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现在倒好，你和人家合起伙来做生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赵新民是怎么了，居然由着自己的太太跑外面乱来！” 赵新民这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范婉萍听明白了，他这是知道自己和钟飞合伙做生意的事情，起初她还有些诧异，毕竟这件事情她由始至终都没有向赵新民提过。钱是她自己存的，场地也是自己找的，她独立完成一切，只是为了从头开始，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一个独立的新个体，却没想到，赵新民居然这么快就得知了这件事。 纸包不住火，更何况范婉萍也没想过瞒着他，只是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于是，她想了想，便看着赵新民，原原本本地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说了一遍，“我是和俞锦绣还有钟飞一起合作的，小本生意，并不是不准备告诉你，这不是要说了吗？钟飞是我的老同学，他有太太，也有孩子，如果你非要把我们之间的感情扣上龌龊的帽子，那你不仅仅是侮辱了我，还是侮辱了他们一家人。” 范婉萍直视着赵新民的眼睛，语气不卑不亢，赵新民沉默了片刻，突然觉得，自己的妻子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 过去那个总是用略带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的女人变了，她不再像菟丝花一般，只知道依附着强大的他生存，相反，她开始有自己的主见，甚至开始自动自发地创造新生活。 赵新民看着范婉萍，许久之后，他冷笑一声，“你以为自己很有本事吗？你的钱都是谁给的？拿着我的钱出去做生意，也不问过我的意见，范婉萍，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范婉萍完全没想到赵新民会在这个时候和她谈钱，她愣住了，许久之后才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辩驳，“不过是几万块钱而已，就算你不给我，我自己也能去筹。赵新民，当初是你要求我在家里照顾孩子，帮你操持这个家的。现在倒好，你说那些钱是你赚的，我没有任何本事？你不要欺人太甚！” “操持？你操持什么了？我给你请了保姆，照顾这个家，你倒好，以为所有的功劳都是自己的了。”赵新民嗤笑一声。 范婉萍瞪圆了眼睛，猛地站了起来，“赵新民，你再说一次！” 范婉萍很激动，为自己这些年的付出感到不值。她没想到到了敞开来讨个说法的时候，赵新民居然暴露得彻彻底底。她恨恨地瞪着赵新民，没想到他只是一个甩手，直接呼了她一个巴掌，男女之间的力量本就悬殊，赵新民似乎憋着一股子气，一个巴掌扇到范婉萍的脸上，她的脸颊立马就红了，整个人扑到了沙发上。 “这一巴掌是让你清醒一点，别像个泼妇一样骂街！” 这些年，就算他们之间有任何争执，他都没有动过手。他是男人，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向女人动手！ 范婉萍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指着赵新民的脸，恨恨道，“赵新民，我要跟你离婚！” 第三百零七章好的方向 第三百零七章好的方向 说到做生意，对于俞锦绣而言，本金问题是最值得困扰的。 她的收入来源是单位的工资和快餐店的季度分红，但到年底的时候，他们打算拿钱去买店铺，因此，年底店里头就没分红了。 单位薪水一个月才多少钱？福利再好，也比不上个体户的收入，俞锦绣就算不吃不喝，也不可能拿着从单位里拿到的工资去做生意吧！ 她算了算，身边大概也只剩下几千块钱而已，最多只能去林清店里入个股。那他们的化妆机构该怎么办？虽说范婉萍是准备出大头的，但是，光凭范婉萍一个人的力量，总不可能承受一个机构的全部支出，再说了，就算人家真的有雄厚的资本，她也不好意思跟在边上吃白饭啊！ 那天见识过钟飞的本事之后，俞锦绣认为他是够格只出力不出钱的，想到自己，俞锦绣有些惭愧，她明明只有半桶水的水平，那肯定要在别的方面发光发热啊！ 陈婉妹看出俞锦绣的忐忑，和俞承光商量了一番之后，两个人拿出了两万块钱，让她收下。两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真要换成一叠大团结，那可不得了，因此，陈婉妹递过来的是一本存折，“锦绣，你弟弟说了，他暂时也花不到钱。你现在有急用，那就先拿着用，家里人都支持你。” 俞锦绣没想到陈婉妹和俞承光的出手这么阔绰，她愣了一会儿。 店里赚的钱分成了三份，一份塞给了俞承国，一份塞给了俞锦绣，一份则留在了俞承光自己的手中。照俞承光的意思，本来是打算给陈婉妹也算上一份的，但是陈婉妹只是斜了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她的意思是，三个孩子可都是她怀胎十月，之后拿命换来的，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们的钱都是她的，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再多算一分账？ 俞承光觉得有理，可想来，一直以来都是陈婉妹为他们几个孩子付出，何曾一声令下过？ 此时，俞锦绣拿着存着，半天没说话，许久之后，才问道，“我们的店也就开了半年多而已，哪里赚了这么多钱？承光，这都是你的吗？” 过去俞承光是个花钱不眨眼的家伙，可现在意识到了赚钱的艰辛之后，他把自己所有的收入都放在了陈婉妹手中，现在，他出手阔绰，俞锦绣倒回不过神来。 “我哪有那么多钱啊！”俞承光傻兮兮一笑，“我就只出了五千块钱，剩下的都是妈的私房钱。她说啦，不要多嘴，否则要我好看。不过我也看出来了，我姐这么聪明，什么可以瞒得过你的火眼金睛？” 陈婉妹有私房钱，私房钱还真不少。俞振发还没和陈秀蓉勾搭上的时候，对家里还是很大方的，每个月发了薪水，就会给陈婉妹一笔生活费，负担家里的一切开销。而她省吃俭用，每买一样东西都反复比价，数年下来，居然省了不少钱。 陈婉妹从来不留私心，存下这么一笔钱，也是为了家庭，却没想到，在她四十多岁的时候，家里头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她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当初辛辛苦苦节省下这么一笔钱，否则俞振发突然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有钱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俞锦绣不愿意拿陈婉妹的钱，一来是担心她没了钱，就失去了安全感，二来则是因为，她真不敢确定自己这生意能赚钱，要是一不小心把钱都赔光了，她还年轻，可以东山再起，可是，陈婉妹呢？ 俞锦绣不想拿着陈婉妹的钱去冒险。 没想到，陈婉妹不乐意了，“我这辈子也没什么可值得骄傲的，唯一的骄傲，就是生了你们这三个孩子。你们三个孩子关心彼此，团结一致，我看在眼里，心里是温暖的。锦绣，只要你们仨平平安安的，我就有安全感，这样一来，你还认为这笔钱对妈来说是重要的吗？” 俞锦绣犹豫了片刻，“可是我们得买店铺。” 俞承光一摆手，“姐，这你就不用操心了。那两个房东脾气大着呢，咱们和他们签了约，他没法赶我们走，但无论如何，卖店铺给我们，是不可能的事了！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买不到合适的店面，这钱就先给你花着。能钱生钱当然最好了，生不了钱的话，那在这个时候也是把钱花在刀刃上了。” 陈婉妹的意思很明白，钱多钱少都是这样过日子，这不是她最看重的，再说了，店里的生意一直很好，他们早一年买店铺或是晚一年买店铺都没关系，还是得先帮俞锦绣把难关给过了。 这会儿，陈婉妹和俞承光坚持己见，俞锦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现在是一九八四年，在她的印象中，再过一年之后，物价大概就会有一个大幅度的提升。只要她能尽力，在这一年间赚到一笔钱，以最快的速度贷款买下店铺，那就不算是耽误了俞承光的要紧事。 俞锦绣收下了陈婉妹给的钱，先拿了一万块钱给林清。 林清收下钱，笑眯眯地往柜子里一放，像个地主婆似的，“不用着急啊，我又不怕你跑了。” 俞锦绣一乐，“你这是稳赚钱的买卖，你不怕我跑了，我还怕你找到个新的伙伴呢。” 林清笑眯眯地看了俞锦绣一眼，“不过是让你去帮我请一个营业员，你就找到了个最能干的，我是看出来了，你这人靠谱，我这稳赚钱的买卖和你一合作，说不定就成了赚大钱的买卖呢。” 俞锦绣笑着，视线落在了吴玲玲的身上。 她在忙碌，这谈笑风生的姿态看起来好像只是和人家在闲聊，可不知不觉之间，客人们就真的买了好几身衣服。客人们欢天喜地地结账，事后林清一看，人家买的衣服还都是吴玲玲极力推荐的。 店里的生意倒是没有因为吴玲玲而变得特别好，但林清到底是放心了，因为她不必再雷打不动地跑来开店，说起来，俞锦绣是给她省时省力了。 “该下班了，应春应该还在家里等我呢。”一切好像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林清站了起来，不由笑了笑，神色温柔。 第三百零八章久病床前无孝子 第三百零八章 久病床前无孝子 文师傅的情况并不乐观，即便一开始程廷就知道这一点，可看着他艰难地呼吸的样子，看着他连起身都得依靠别人的样子，看着他想要入睡却怎样都无法睡着的样子，程廷心里仍旧不是滋味。 又一次抢救之时，文芸芸双手抱膝，蹲在医院的走廊上，“程廷，有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我觉得并不是这样的。没错，我的确希望爸爸能够早点离开，但那并不是因为我承受不了医药费或是这样的精神压力，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一辈子照顾他。可是，这样他能过得好吗？” 文芸芸低着头，她没有落泪，只是低声说着压抑在自己心底许久的话。文师傅生病之后，一直都是她在照顾，这些年，文芸芸挣的钱不少，她能够负高额的医药费，但是，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步一步走向衰老，而后连自理能力都逐渐消失，最后安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文芸芸感到恐惧。 这样的恐惧并不是因为她不知道应该如何照顾父亲，相反，她很清楚应该怎么做，可是，这是文师傅想要的吗？ 有时候，文芸芸甚至想过，如果父亲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对他而言或许还是一件好事。长痛不如短痛，她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准备。 文芸芸说着说着，语气更加低沉了，她的声音比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还要微弱，“程廷，我这样想，会不会很自私？” 文芸芸很坚强，向力走的时候，她只是哭了一阵子，可很快就提起精神，打起勇气，将一切在当时看来不可能的任务全部都揽上身。当时她强撑着，那是因为身后还有一个港湾，那是她的家，可如果文师傅走了，她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到底是多年的朋友，程廷心生不忍，他蹲了下来，看着她，“病痛很残忍，你没有错。” 文芸芸低下头，咬着唇，听着程廷的话，她仿佛舒了一口气。不知怎的，这一刻，她想要找一个肩膀，这么些年，一个人撑着，的确很累。她看着程廷，他的肩膀很宽阔，她顺势想要靠上去，程廷却已经站了起来。 “医生出来了，我去看看。”程廷说。 文芸芸有片刻的失神，而后立马起身，刚站起来的时候，有片刻的眩晕，她眼前一黑，程廷扶了扶她的胳膊，待她站稳，便急急往病房赶去。 望着他的背影，文芸芸苦涩一笑。都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有必要像避洪水猛兽一样防着她吗？是啊，他是有对象了，不过她又没有非分之想，何必这样疏远她呢？ “病人快不行了，还剩最后一口气也要见孩子们一面，你们俩进去看看吧。” 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真到了这最后一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文芸芸不敢相信父亲即将离开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她站在文师傅的面前，捂着嘴巴流泪，此时此刻，她不敢放声大哭，因为如果太大声，她会听不见父亲的临终遗言。 躺在病床上的文师傅喘着粗气，可他的气很短，整个人都提起劲儿来，也只能勉强维持呼吸而已。 他看着程廷和文芸芸，抬起手，这手是苍老的，都是茧子和沟壑，程廷眸光微动，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文师傅竭尽全力露出了一个微笑，而后看着自己的女儿。 文芸芸流着泪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另外一只手，“爸爸，你要是没有力气说话，就不说了，我都明白。” “我的宝贝女儿，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说话了。怎么能不说呢？”文师傅艰难地开口，每说几个字，都得停顿好一会儿，却还是一直在叮嘱自己的女儿，要保护好自己，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还要好好心疼自己。每一个字，他都是皱着眉说出口的，明明有满腔的话语，但到了这临别的时刻，仿佛时间根本就不够用了。 如果早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离开，那么文师傅肯定会好好向文芸芸告别，可是，哪有这么多如果？于是，他只能加快语速，却还是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文芸芸直直地盯着他干脆的嘴唇，泪如雨下。 此情此景，程廷几乎看不下去了。他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捧着文师傅粗糙的手，而后，他看见文师傅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仿佛是弥留之际的最后一丝力气，文师傅将脸转向程廷，哑着嗓子，双眼直直地看着他“小程，照顾我的女儿。” “爸！” 文师傅没有理会文芸芸，过去的他一向是通情达理的，可到了这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变得格外执拗。他的手用了劲，却没有多大的力气，双目依旧直直地盯着程廷，带着一丝恳求，“程廷，我把芸芸交给你了。” 文师傅的嗓子哑了，却还是竭力哀求程廷，这声音很刺耳，就像是小猫爪子轻轻挠过黑板，人的心却一阵一阵发寒。 文师傅和他的妻子都没有兄弟姐妹，在那个年代，他们的确属于异类，之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可现在，他要离开人世了，却赫然意识到，他的女儿将孤苦无依。 程廷是他最后的希望，他只希望这孩子能好好照顾好自己的女儿，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无理也罢，在这一刻，他已经无法想太多了。 文师傅紧紧地盯着程廷的眼睛，文芸芸想要说什么，可到了最后，一丝期待还是替代了她的不安与不忍。 站在原地，她小心翼翼地将目光落在了程廷的身上。 许久之后，程廷慎重地答应，“我会照顾好芸芸。”他的眼神很笃定，仿佛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最后，他承担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责任。 于是，文芸芸舒了一口气，文师傅也舒了一口气。 而后，在一九八四年二月二十七日的傍晚五点，文师傅离开了人世。 从此之后，文芸芸就再也没有家人了，但她只觉得悲伤，并不十分害怕，她想，父亲已经给她找好后路了。 第三百零九章风里来雨里去 第三百零九章 风里来雨里去 文师傅离开了这个世界，一开始，文芸芸肯定是难以接受的。可她到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明知道父亲迟早都要离开，最终他走得安心，她也在说服自己释然。 不过是几天的时间，文师傅的身后事已经全部打理好。文芸芸一个人支撑着一切，早就已经习惯了，突然之间身边多了一个人，她什么都不用操心，沉溺在悲伤中也好，用尽方法让自己想开也好，总之，程廷给她留了足够的时间。 待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文芸芸也在试着从父亲离世的阴影之中走出来。 “我妈走的时候，我还很小，当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我爸一直在哭。他哭得好伤心啊，我就问，爸爸，妈妈走了，难道就不会回来了吗？”文芸芸的笑容有些伤感，“我那个时候不明白，以为妈妈走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她不会回来了。从今往后，爸爸也不会回来，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文芸芸没有哭，这些天，她早就已经流干了眼泪。之前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原来所谓的坚强只是在逞能而已，当文师傅走后，她的眼睛像是触发了某个机关，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直到现在，她才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 “不要这样想，你妈妈一个人待了太长时间，现在文师傅终于可以去陪她了，他们以后肯定过得很愉快。” 程廷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有人说人死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帮尚在人间的亲人照亮前方的路，这样的说法，他是从来不相信的。但是，如果文芸芸能够因为这样的说法而释怀一些，也是好的。 他与文芸芸认识的时间不算短，那个时候她是个斯文有礼的小女孩，现在小女孩成长起来，变成了坚定的大人，他知道这之间发生了什么逼着她前进，因此，他便更加感慨。 “程廷，事情都办妥了，你也得回去了吧？”文芸芸看着他，小心地问。 程廷点点头。 之前与家具展示中心的合同早就已经签好了，得找个时间把尾款给付了，单位里的工作也不能耽误太久，这段时间他有太多私人问题要处理，已经耽搁了太多的时间。程廷已经买好了明天下午回雅城的机票，他嘱咐文芸芸，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个电话，他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现在的生活条件已经比过去强多了，过去想要与远在异地的朋友联系，写封信或拍封电报都不是即时的，可是现在，一串电话号码，就可以联系到远方的朋友，算是很大的进步。 程廷交代好了一切，便没有话要说了，毕竟他和文芸芸认识的时间再长，到底也不算熟悉。一直以来，他都只当她是向力的对象，是文师傅的女儿，他们的共同愿望，都是希望他能照顾好文芸芸，因此，这样的责任，他必然会担下。 可文芸芸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他不需要操心她的衣食住行，只要留下一句话，将来她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风里来雨里去，他在所不辞。 “不，程廷，我不需要你的风里来雨里去。”文芸芸打断了他的话，“我想要跟你一起去雅城。” 文芸芸说完了这句话，便不再吭声，而是直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这眼神，让程廷想到了文师傅临终时的嘱托。 一直以来，文芸芸都清楚，她长得不算太漂亮，顶多算是斯斯文文的类型。从小到大，人家最多也只不过是夸她秀气而已，与俞锦绣那样的大美人，完全没法比。可是，程廷是一个只注重外貌的人吗？文芸芸并不觉得。 文芸芸知道，在程廷的心目中，俞锦绣占了很大的分量，而她能占据这样的分量，究竟是为什么？ 直到程廷真正与俞锦绣确立了关系之后，文芸芸才意识到，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变得太深刻。过去她是不好意思说，向力死后，她移情别恋，这要是说出去，岂不是太难听了？可是后来，她终于是想明白了，有什么难听不难听的？向力已经离开了，人死不能复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要求她必须守护他们的回忆，一生一世。 这对她不公平。 文芸芸想明白了，却是在俞锦绣堂而皇之地拉着程廷的手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天。她在想，也许她只是迟了一步而已，程廷到底是还没有和俞锦绣结婚，也许她还有机会。 现在，文芸芸要跟着程廷一起去雅城，她认真地提出自己的请求之后，便安静地等待。 “你跟我一起走？”程廷有些疑惑。 “是的，我和你一起走。” 店铺关了，家人也没了，从今往后，文芸芸一个人守着文家的老房子，也的确很无助。可是，跟他一起去雅城，这算什么？ 程廷不明白文芸芸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可下一秒，她的答案，令他无法拒绝。 “程廷，过去和向力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对我说过，雅城是一个令人感到舒适惬意的城市，在那里，再焦躁的心也能静下来。向力热爱自己的家乡，可还是选择留在显市，是因为我。现在我对这个城市已经无牵无挂了，说真的，我想去他曾经生活的地方看一看。” 文芸芸是在赌，她赌程廷看起来冷静，实际上却不是一个绝情的人。她说起向力，他肯定不会拒绝自己，等真的去了雅城，她总是会找到更多的机会创造与他的回忆。 新的回忆。 无论如何，总得为了自己的爱情拼搏一次，否则，她怎么舍得？ 文芸芸低下头，她看着自己干净的布鞋，一直等待。终于，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程廷开口了，“行，我给你买张机票，带你一起回去。” 向力离世之后，他的父母精神不振，总是郁郁寡欢，或许，文芸芸的到来，能给他们家注入新的活力。 俞锦绣说过，他不能要求文芸芸困在过去之中，那是道德绑架。可是，如果她自己不愿意走出来呢？ 就算只是怀揣着过去的回忆聊以慰藉，可只要人还活着，总不能失去希望。 文芸芸看着程廷，勾起唇，笑了起来，这是她这些天以来第一次露出释然的笑容，程廷想，将她带回雅城，向力会高兴的。 第三百一十章虚张声势 第三百一十章虚张声势 俞锦绣收齐了学费，一人一百，本来有十五个学员，那就是一千五百元。可是，当天正式报名的时候，那十五个学员之中，有大多数人都带来了自己的亲戚或是朋友。最后，俞锦绣算了算，培训班还没有正式开始上课，她们就已经赚回整整两千四百元。 这年头，做什么生意可以这样大笔大笔入账的？ 俞锦绣记得一开始她和俞承光一起在宏德中学门口摆摊租小人书的时候的事情，当时，他们呆呆地坐在小板凳上，什么事情都没法干，一晚上下来，能赚几块钱。别看赚得不多，真要和平日里的薪水比起来，也是一笔不错的额外收入了，但仔细想想，那可是辛苦钱。 后来他们进步了一些，去吾方路摆摊卖快餐，都说做餐饮业投入小，收益快，俞锦绣的确承认，当时他们的收入，比租小人书可靠谱多了。也就是因为不错的前景，才有了后来的店铺的诞生。 但就算他们已经开了一家店，一个月也就只能挣个几百块钱而已，这还是以量取胜的。 现在，一家培训室，短短几天之内就直接赚回了两千四百元，这让俞锦绣感受到了拥有一门技艺有多重要。看看钟飞，平日里不声不响，似乎是一个会在人群中被埋没的人，可是，现在，他却是他们这个小团队里面最不可或缺的存在。这是为什么？说到底，不过是凭实力说话而已！ 看着钟飞，俞锦绣更加想要多学习一些。现在，与大部分同龄人相比，她已经算是赢在了起跑线上，如果往后的五年甚至十年内，她可以勤勤恳恳，珍惜每一分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成功的机会，那么，或许她也可以达到钟飞现在所拥有的实力！ 都说笨鸟先飞，俞锦绣不笨，还能如此有觉悟，也许成功的奠基就已经在脚下了？ 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们决定先把大笔费用给缴了。 培训室的租金已经付过了，接下来是购置各种化妆品的费用，他们是打算多囤一些化妆品的，反正化妆品的保质期有好几年，将来他们要收不少学员，做好准备总比到时候傻傻地站在那里连装备都不齐全来得强。总体算下来，他们还需要准备三万块钱，这是一笔大数目了，但至少拿出这么一笔钱之后，他们的培训机构可以维持运营，在短时间内不必去计算盈利问题。 钟飞出力，俞锦绣出一万，剩下的两万则是有范婉萍来承担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俞锦绣和范婉萍约好了时间，准备商议下一步的完成事项，却没想到，她等待了太长时间。 在培训教室里，俞锦绣一开始是心平静气的，到了后来，她托着腮等得心急，再到最后，桌子上的一整张纸都被她写满了字。她的字写得潦草，密密麻麻的，每当烦躁的时候，她总是会这样。俞锦绣烦躁的原因，并不是范婉萍是否迟到，实际上，一些问题的注意事项虽然繁琐，但到底不算太要紧，她在意的是，范婉萍实在是太没有时间观念。 三个人一起合伙做生意，似乎是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状况之下达成的，俞锦绣也想过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毕竟她对范婉萍完全不了解。 印象中，范婉萍是一个仗义的女人，她做事情很干脆，几乎没有犹豫的时刻，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俞锦绣怀疑她太莽撞。 这样的思绪只在脑海中转了一个圈，再回过神的时候，范婉萍已经到了。 她穿着一身贵妇一般的大衣，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巴掌大的小脸看不清五官，因为她戴了一个墨镜。在这年代，买到一副做工如此考究的墨镜，还真是不容易。只是，她为什么要将自己打扮得像是走机场秀的明星似的？ 俞锦绣还没有问出口，范婉萍已经回身，关上了门。拿下墨镜的时候，俞锦绣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你的脸是怎么了？”俞锦绣惊呼。 范婉萍的脸肿了，青一块紫一块，眼睛半睁着，眼皮上像是化着脓，令人不忍心直视。平日里总是充满着神采的范婉萍突然变成这幅模样，俞锦绣连想都不用想，直接问道，“他打你了？” 范婉萍笑了笑，“是啊，很可笑对不对？前两天还在做牛做马的男人，说变就变了。我本来还以为他的人品再差，总不至于会打女人，没想到，我真是看错人了。” 范婉萍坐了下来，又点了一支烟，俞锦绣一直以为她的冷静与漠然是装出来的，之前的表面功夫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平日里爱笑又有几分小聪明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可是现在，俞锦绣也迷茫了，她看着范婉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仿佛根本就不敢相信或者是不愿意接受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变故一般。 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那女人还怀孕了，这对她而言已经是够悲惨的了，没想到，除此之外，她还会经历更加难堪的遭遇。 范婉萍带来的烟只剩下几根了，烟味很呛人，好不容易等着她把烟抽完，俞锦绣叹气，“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范婉萍微微一笑，耸了耸肩膀，“不需要，打就打了，疯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能咬回去。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跟他脱离一切关系，这婚肯定是得离的，不说别的，让女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之下长大，到底是对她不公平。” 范婉萍的语气很沉静，俞锦绣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来支持她的选择。在沉默之际，范婉萍笑着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怎么了？就这么一点小事，你姐姐我受得住！” 范婉萍笑得迷人，仿佛一切伤害都只是成为她的垫脚石，一步一步往前走，不需要回头。挑了挑眉，她像是又找回了自己的信心似的，“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让他靠边去！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这生意得做下去，否则将来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养女儿呢。带钱了没有？先给我，我去把房租给结清。” 第三百十一章择日不如撞日 第三百十一章择日不如撞日 一切都在进行着，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俞锦绣也不是没有忐忑的时刻，可将来会发生些什么，谁都不清楚，除了踏实往前走，别无他法。 办公室里这两天非常热闹，说是新的一年应该有新的气象，无论如何也得找一个好日子，部门同事约着出去搓一顿。 “是单位报销吗？”任小欧冲着大伙儿挤挤眼睛。 “当然不是单位报销了。”柳茹瞪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单位几百来号人呢，如果连你们的文娱生活都得操心的话，那咱们政府单位的员工就真的太腐败了！” 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 “那我就不去了！” “下馆子吃饭都不给报销啊？我看咱们领导上一回去长城饭店吃饭可开了发票呢！” 同事们嘴皮子溜，一个个都在打趣，可真到了该认真的时刻，一个个也都不马虎。在他们办公室，大家没有什么分明的利益冲突，一个个都相处得极好，之前是有楚琴一个老鼠屎在里头，但这老鼠屎非但没有坏了一锅粥，反倒是让这一锅粥团结起来了。 现在，楚琴灰溜溜地离开了，大家的心就更加聚集在一起，因此才有了这商量已久的饭局。 “锦绣，我们办公室里，你就是个大忙人。你先说好了，什么时候才有空？” 俞锦绣从一堆表格里把头抬了起来，放下笔，笑道，“我什么时候都有空。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晚？” 人多，意见也多，办公室里就缺少一道笃定的声音。俞锦绣一提议，大家一合计，也觉得今天晚上出去吃顿饭是最合适的机会了。杨副主任的丈夫是红谷饭店的经理，想着多多少少也能讨个折扣，大家就定下了晚上聚餐的地点。 红谷饭店离税务局不远，下班后，俞锦绣就和几个同事们手挽手，一起往那儿去。说起来，她和这群同事们的关系都还不错。教科文处大多是一些年轻人，年轻人好说话，看人看事用自己的心，因此，即便当时楚琴一个劲在背地里抹黑俞锦绣，可她也从来没有感受到有人向她投来不友善的眼神。 当然，一个部门，肯定也有年纪大一些的领导级人物，但与制钉厂的那些老员工不一样的是，人家也从来不会倚老卖老，总体来说，俞锦绣在这单位里上班，非常愉快。 有时候和俞承光聊起来，他也会问，既然她根本就不准备在这局里发展，又不缺这么一点薪水，为什么不早点走人，好一心一意发展自己的事业。对于这个问题，俞锦绣自己都没想明白。 她的确重生了一次，但是说到底，除了拥有过去的记忆以及熟知未来的大形势发展之外，俞锦绣没有任何的金手指。她想通过自己的双手赚钱，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闯出一片天，因此，她只能先守着这份在众人眼中还算是个香馍馍的工作了。就算是骑驴找马，她骑的这可是一头好驴啊，怎么能贸贸然把这驴给踢走呢？ 这样说来，好像太接地气了些，毫无光环，但是，俞锦绣已经不止一次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正因为够普通，所以她才要认真地过生活，毕竟她可不是袖子一捋，往哪儿一躺，就能看着金银珠宝从天上往下掉的主啊！ 上一世将一手好牌打烂，虽然没有给她留下阴影，但到底也是教会了她保持谨慎以及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捷径容易走，可所谓的康庄大道是唾手可得的吗？俞锦绣并不确定，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脚踏实地。 “对了，锦绣，这两天你对象好像都没来接你啊。你们俩怎么了？吵架了？” 林静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任小欧立马来了精神，认真反驳，“才没有吵架呢！锦绣的对象可疼她了，那可真的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们俩的感情好得不得了，才不舍得浪费时间吵架！” 任小欧与俞锦绣走得近，自然也知道她和程廷从相识到相知的所有故事，作为已婚妇女，听着他们浪漫的爱情故事，再想到自己平淡的婚姻生活，任小欧别提有多沮丧了。不过，丧气归丧气，她的确一点都不眼红俞锦绣，相反，在她的心底，俞锦绣和程廷之间美好的感情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信仰。 这样的滋味是很容易理解的，就好像任小欧看了一本爱情小说，小说里的主人公恩恩爱爱，地久天长，这个时候边上要是来了个爱抬杠的，没好气地说他们那都是假的，都是虚构的，真实世界哪有这么多的缠绵悱恻，那任小欧肯定是不同意的。 谁说真实世界的爱情故事不够缠绵？俞锦绣和程廷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 任小欧为俞锦绣说话，本来不算大的眼睛瞪得圆咕隆咚的，林静忍不住笑了，“我就是觉得好像很长时间没看见她对象了，顺嘴一问而已，锦绣都还没急呢，你急什么呀？” 俞锦绣也笑了起来，“他最近去外地了，要过几天才回来。别说你了，我也觉得好久没见到他了。” 说到这里，俞锦绣叹了一口气，她大大方方的，林静的笑意便深了。 在单位里，大家都喜欢俞锦绣，那并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或是爱打扮懂时髦，相反，在一个女性同胞占多数的工作环境，若一个女同志特别出挑，大多数情况下肯定是不受欢迎的。而俞锦绣还是这样讨人喜欢，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够坦诚，也是她会做人。 就好比说现在，俞锦绣真诚地表示自己的确想念程廷，既没有扫任小欧的面子，也不显得林静这么一问是多嘴多舌，可不是让大家心里头都舒坦吗？ 昏黄的落日照耀在俞锦绣的脸上，显得她眼底的光芒温柔而更加有力量，看着她云淡风轻却又异常坚定的神色，林静在心里头想，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她对象要是不好好心疼她，那才是真的瞎了眼了####来啦来啦～ 我的作息真的是超级不规律，经常熬夜，第二天又赖床，所以更新时间也变得不规律 但是无论如何，我！一！定！不！会！断！更！的！ 第三百十二章骇人听闻 第三百十二章骇人听闻 俞锦绣还真不知道这个时候程廷已经被架上了道德高地，现在的他，如果不一门心思对她好，那就真的要被她的同事们万箭穿心了。不过，就算俞锦绣知道林静心里头在想些什么，也只会报之一笑而已。程廷对她怎么样，她心里头最清楚，日子并不是过给人家看的，只要她和程廷彼此间能相处好，那就够了，不是吗？ 这些天，程廷并不是每天与她联系，除了刚到显市的时候打过一个电话报平安，告诉她文师傅的情况很糟糕之外，基本上是没有他的消息的。俞锦绣并不是不担心，一来，她想到文师傅的身体状况，心里头便堵得慌，二来，文师傅是程廷的师傅，甚至是如亲人一般的存在，俞锦绣不敢想象若是文师傅不行了，程廷该如何排解自己的情绪。 只是，再多的担忧也是于事无补，俞锦绣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等。 红谷饭店是非常有名的饭店，到了后世，这甚至会成为鹿北区的老招牌，就连从外地远道而来的游客们都会特地来这饭店打个卡，算是到雅城一游了。如今到了这饭店，俞锦绣突然有些感慨，之前她以为后世这饭店所宣传的“回到二十年前看一看”的主题只不过是一个噱头而已，可现在一看，她发觉，那根本就不是噱头，而是实打实存在的。 现在的红谷饭店与二十年后的装修风格几乎没有什么差异，后世的饭店老板只是让人给装潢翻了个新，可一切内核都是不变的。在后世，人家来到红谷饭店，吃的不过是一个情怀，可正是这样的情况，让这老字号饭店屹立不倒。 这些日子里，俞锦绣一直都在琢磨一些营销手段，如果要做生意，那老老实实地等待客人上门并不是不行，只是成效比较慢。她想要找到一些事半功倍的手段，而这似乎是可遇不可求的，她没这脑子，只能通过一些成功的案例去进行发散性思索，想着是不是能捕捉到一些灵感，如此而已。 “我们临时来的，唯一的一个包厢被人家预定了。” 杨副主任来和大家解释的时候，不无抱歉，有的同事们很遗憾。好不容易出来吃一顿好的，大家想要喝个几杯，说说玩笑话，坐包厢里的用餐体验肯定是比较好的。 “没事，那我们就坐大厅里，今天大厅里开的桌不算多，这儿还通风呢。”俞锦绣笑着说。 大家也不是真的难相处，这会儿见没有办法了，也就欢欢喜喜地接受了俞锦绣的意见。其实坐大厅吃饭也没什么不好的，空气流通，地方更敞亮，虽说边上总是有来来往往的顾客和服务员，但他们又不做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 大家一入座，杨副主任忍不住看了俞锦绣一眼，而她正好抬眸，便扬起唇角，笑了笑。杨副主任平日里看起来很沉默，总是不苟言笑，但俞锦绣能感觉到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这会儿俞锦绣冲她一笑，她像是一下子懵了，许久之后扯了扯嘴角。 很显然，杨副主任还不太习惯微笑，对于如何露出一个亲和力十足的笑容，她琢磨不透，于是最后，便显得她皮笑肉不笑了。 任小欧在边上目睹了这一切，忍不住把脑袋往俞锦绣面前一凑，“锦绣，你真是神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喜欢你的人吗？” 俞锦绣扯扯嘴角，“当然，我又不是玛丽苏小说的女主角！” 任小欧歪了歪脑袋，“什么是玛丽苏小说？” 俞锦绣想了想，解释道，“就是小说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所有人都得对她另眼相看的女主角。” “哦。”任小欧点点头，喝了一口水，“你不就是吗？” 俞锦绣：“……” “让一让，让一让，上菜啦！” 菜是杨副主任的丈夫帮忙点的，荤素搭配，有管饱的，有可以打打牙祭吃个痛快的，一桌子人看着好菜忍不住直流口水。 “这大过年的，整天在家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的肚子上都已经多了好几层肉了！都还没到中年呢，就已经开始发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也得先吃啊，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接下来的季度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估计肯定会瘦好几斤。” 同事们说说笑笑，倒多了几分之前没有过的亲昵与热络，说着说着，有人提起了楚琴。 “对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楚琴在西平也过得不太好。我有一个大学同学被派到西平那边的局里做审计了，他说楚琴从早到晚被领导针对，不管什么脏活累活，全都丢到她一个人头上，她连正常的个人生活空间都没了，一直都要在单位里加班！” 说起楚琴，大家都来了精神，你一言我一语，有的说她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有的说去一个新成立的单位肯定是得多付出一些心力的，领导派她去那边，她就得做好吃苦的准备，这无可厚非，也有人说起楚琴之前怀孕的事情，对大家而言，这可是个有意思的话题。 “我姑姑是市医院妇产科的护士，她说那天楚琴被人拳打脚踢的，后来她那对象也来了，很生气，直接就把她给踢开了，说是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也就是说，楚琴的孩子不是她对象的？未婚先孕本来就很骇人听闻了，她怀的孩子甚至不是她对象的，这也太前卫了吧。” 议论声七嘴八舌，有人问俞锦绣的感受，她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感受？她能有什么感受？她和楚琴之间的恩怨这么深，这可再也没有办法翻篇了。如果现在她笑盈盈地表示自己同情楚琴的遭遇，那才是道貌岸然呢。 “锦绣，你刚才说程廷去哪里来着？”突然，任小欧轻轻地推了俞锦绣一下，小声地问。 俞锦绣转眸，“显市啊，怎么了？” 任小欧连忙摆手，“没怎么，没怎么……” 说着，任小欧又心虚地看了不远处一眼，俞锦绣眼睛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三百十三章远道而来 第三百十三章远道而来 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很熟悉，俞锦绣定睛一看，那人不是程廷，还能是谁？她有些惊喜，又突然意识到，任小欧好像怪尴尬的。 “锦绣啊，你别误会，程廷虽然跟个女同志在一起，但他们两个人之间应该没什么关系的！” “我看他们俩自己走自己的，肯定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不过程廷回雅城怎么没提前跟你说一声啊……” 任小欧是自顾自地嘀咕，一直以来，她对程廷的印象都不错，她总觉得以俞锦绣各方面的条件，肯定是配得上这么一个男人的。 之前听说了俞锦绣和楚琴之间的恩恩怨怨之后，她比俞锦绣本人都还要激动，只想着程廷和叶世宏两个人站在一起，根本是一个天一个地，这怎么比？她无数次幻想着俞锦绣一定要带着程廷去叶世宏面前晃一晃，好好打那渣男的脸。 可是，现在程廷身边跟着的女孩子算什么？ 姣好的容颜，恰到好处的穿着打扮，整个人看起来清汤寡水的，虽不算太艳丽，可也是个小美人了。作为已婚妇女，任小欧现在看见这样的潜在第三者就来气，“锦绣，你看看她……” 俞锦绣笑了，“朋友远道而来，程廷请她吃顿饭而已，小欧，你太大惊小怪了。” 任小欧抿了抿唇，持怀疑态度，“真的吗？”可是她看着那女同志的神情，怎么总觉得堵得慌呢？那人举手投足之间的神态，看起来好面熟。 对了，那人的小动作和楚琴太像了！都是一副表情温和却又显出几分坚韧，仿佛是温柔似水，可眼底却总是闪过几丝精光的样子！ 不过，俞锦绣是谁？当初的楚琴这么会算计，最后还不是逃不出她的五指山来！这样一想，任小欧稍稍放松了一些，可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那女人又突然崴了脚。 “啊！”文芸芸一声惊呼，下台阶的时候踩了个空，半边身子都往边上倒去，程廷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胳膊肘。她下意识转眸，视线扫过后侧方向，余光里的那个人似乎仍旧没有移开自己的注意力，于是文芸芸露出疼痛难耐的表情，“程廷，你能不能扶我过去？” 文芸芸的心跳有点快。 她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地方碰见俞锦绣。 刚下飞机，程廷说要给她安排住宿，她还在想着让程廷多陪自己一会儿，于是才说肚子饿了，想去吃一点好吃的。程廷很客气，带着她来这里吃饭，也不过是在尽地主之谊而已。文芸芸知道程廷的心早就已经飞到俞锦绣那儿去了，可那又如何？只要他人在她的身边，那就够了！ 只是没想到，雅城太小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居然都会偶遇俞锦绣！ 今天的俞锦绣，和之前她所见到的模样，是截然不同的。 俞锦绣穿着一件毛绒绒的奶白色针织衫，针织衫的袖子很长，她笑着端着饮料的时候，白皙纤细的手从衣服里探了出来，整个人温柔得不像话。 到显市的俞锦绣，穿着随意，虽然也不能说是不好看，但绝对不是像现在一样精致时髦的。现在的俞锦绣，仿佛是另一个人，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文芸芸甚至有些自卑。 “程廷，你扶我一下啊……”见程廷仍旧有礼地握住她的胳膊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文芸芸沉默了片刻，将身子向他身上靠去。 不想她身子还没挨上程廷，俞锦绣已经来到他们边上了，仿佛是在搭把手，搀起了文芸芸的半个身子。这样一来，文芸芸倒是不好意思了，站直了身子，“锦绣。” 文芸芸一个回头，俞锦绣依旧笑得眉飞色舞，“你们怎么来了？我和同事在那边聚餐呢。” 程廷一看见俞锦绣，双眸都几乎长在她身上了。文芸芸心中突然有些苦涩，原来，他并不是不爱笑，只是不喜欢对着自己笑罢了。 文芸芸本来以为她故意往程廷的身上靠，俞锦绣肯定没法接受，没想到人家不仅仅接受了，还压根不把这当事儿！ 看着俞锦绣几乎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悦，文芸芸的心里头到底是不甘心的，便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锦绣，是我不好，我让程廷先陪我来吃一顿饭……你们这么久没见了，一定很想念对方吧。” 文芸芸把话说完之前，看了程廷一眼，见他的眼底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便松了一口气。她想，程廷听不明白的话，俞锦绣一定是能听明白的。 “芸芸说想要来雅城发展了。”程廷笑了笑，一只手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本来想安排好她的住宿就去找你的，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见了。” 俞锦绣歪了歪脑袋，眼底噙着笑意，“那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俞锦绣和程廷旁若无人得打情骂俏，任小欧在不远处看着，这才算放心。虽然本能地不愿意相信程廷会做对不起俞锦绣的事情，可看见他身边带着个陌生女同志，任小欧要说自己不狐疑，肯定是骗人的。只是没想到，原来俞锦绣早就认识那女人了，而且，她一走过去，那女人立马就不吭声了，这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呢？ 任小欧笑眯眯的，林静把脑袋往前一凑，“这是怎么回事啊？” 任小欧耸肩，“小情侣招待朋友呢。” 林静乐呵呵一笑，没有说什么。 文芸芸哪知道自己瞎琢磨了半天，在别人的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来雅城做客的朋友而已？ 她站在程廷和俞锦绣的身边，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心里有些难受，便一个劲给自己找存在感，“程廷，我脚扭了，还有点不舒服。” 程廷这才想起还有个人在边上呢，有点抱歉，“那要不我先送你去招待所住下。” 文芸芸看着程廷，眼睛亮晶晶的，又像是含着委屈，雾蒙蒙的，“好。” 程廷这才笑了起来，拉着俞锦绣的手，“你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一起送芸芸先回去。” 俞锦绣点点头，“你陪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就好。” 而后，她拉着程廷的手就去自己的同事那里打招呼了，只剩下文芸芸一个人茫然地站在原地，靠着墙。 第三百十四章衣食住行 第三百十四章衣食住行 站在原地的文芸芸不敢动，那一桌子都是俞锦绣的同事，刚才她明明是崴了脚的，如果这会儿又一副行动自如的样子，人家会怎么想？ 于是，她便只是倚着墙，守着行李，直直地盯着程廷看。 看起来，程廷和俞锦绣的同事们并不熟，人家冲着他点头，他很礼貌，人家冲着他微笑，他便也淡淡一笑，俞锦绣挽着他的臂弯，看起来像是个正在婚礼中向朋友们敬酒的幸福新娘。看着他们默契的样子，文芸芸是面无表情的。 不过是刚确定关系不久而已，就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将对象介绍给别人认识了吗？这条路还不一定能走多长，又不是已经板上钉钉了，有必要这么欢喜吗？ 文芸芸的眼底一直都没有什么情绪，直到俞锦绣和程廷一起回来。程廷提起她的行李箱，“招待所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我先送你去住下。” 她笑了笑，“好，麻烦你们了。” “不用这么客气，程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俞锦绣也笑了起来，视线落在她的脚踝上，“你的脚，好点了吗？” 文芸芸的笑容一僵，感觉自己好像突然不知道应该怎样走路了，俞锦绣见状，便停顿了一下，“如果真的不太舒服，我可以带你去我爷爷的诊所看一看。他过去是骨科医生，专治这样的伤。” “没有必要！”文芸芸立马打断了俞锦绣的话，左右动了动自己的脚踝，“看，好像好很多了。” 说罢，文芸芸就直接走到了程廷的身边，看着她的背影，俞锦绣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她不是看不出来文芸芸打的小算盘，实际上，当一个女人的心底存了爱意的时候，这份爱意是绝对隐藏不住的。文芸芸要跟着程廷来雅城，那是因为她的父亲走了，她一个人在显市无依无靠，可是，这和程廷有什么关系呢？俞锦绣承认自己并不太喜欢文芸芸，也不喜欢程廷里里外外将她照顾得妥妥帖帖，可是，再大的火气，这会儿也得憋着。 程廷已经给文芸芸安排好住处，那是一间招待所，位置比较繁华，至少在这个年代算是繁华的。文芸芸来这么一趟，就是客人，但程廷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带着她到处转悠，于是便走到窗边，对着文芸芸介绍，“走过对面那条街是百货商店，雅城的昼夜温差比较大，你可以多去买几件衣服备着。那边是友谊商店，之前你一直说想要去看一看的，平时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去逛逛。” 程廷介绍得耐心而又细致，文芸芸心不在焉地听着，俞锦绣已经在边上等待了许久，却一直都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也就是说，俞锦绣是想要和程廷一起回去的吗？ 文芸芸站在原地，她沉默着，片刻之后，她笑了笑，“我知道了，你们先走吧。” 文芸芸看起来怪失落的，也是，她来这么一趟，不过是因为程廷在这里而已，她以为程廷会抛下自己手头上的一切工作陪着自己，当然，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他太忙了，她也会等，可是，他却并没有如她所愿。直到来到这里，文芸芸才恍然意识到，原来程廷在这里是有自己的生活的。 对他而言，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朋友而已，甚至，连朋友都不一定算得上。她是他死去朋友过去喜欢的女孩，是文师傅的女儿，仅此而已。 “芸芸，你还没有吃饭，我和程廷去给你买一点。” 他们出门的时候，俞锦绣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她觉得一切都错了，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一声，给了他们一个微笑。 而后，屋子里静了下来。文芸芸站在窗边，望着这两个人的身影，而后，那两道身影又消失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从招待所里出来，俞锦绣就不说话了，程廷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你是肚子饿了吗？刚才没吃饱？” “还是你累了？要不我自己去给她买吃的就好。” “是生我气的气了吗？因为我没有跟你提前说一声，就跟她一起出现在那个饭店里……” 俞锦绣一声都不吭，程廷是真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说起来，他也真没做错什么，带着文芸芸一起回来不是他的本意，可既然她希望如此，程廷也就是与她在路上做个同伴罢了。到了雅城，他们就自己顾自己的，他最多也就是给她把住宿问题给安排好而已。 至于一起在饭店里碰到了俞锦绣，那他就更冤了，文芸芸说自己肚子饿了，他作为她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朋友，肯定是得负责填饱她肚子的。程廷一个劲地解释着，俞锦绣却始终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他走快了几步，追上她的步伐，见她的脸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走路的速度太快，还是真的气坏了。 程廷解释了半天，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对牛弹琴，她却不为所动。“好了，先不要生气。”他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迫使她停下脚步，双手扶着她的肩，将她转了过来，“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啊，我又不知道你在气什么……” 俞锦绣停下脚步，火气还没熄，他却好像被她欺负了似的，一时愈发怒上心头，瞪他一眼，“人家每顿都会肚子饿，更不可能一直住在招待所，总得找别的地方住，所以以后她的衣食住行，你全都给包了？” 程廷站在原地，看见已经炸毛的俞锦绣，有些茫然，“她就是来旅游的，看看向力生活的城市，过几天就走，我为什么要包她的衣食住行？” 程廷是真的以为一切就这么简单而已，俞锦绣深吸一口气，赏了他一个白眼，“那你最好去问问清楚，她到底是打算在这里长住下去，还是来玩几天就回家的！” 说完，俞锦绣一扭头就走了，程廷懵了，许久之后才开始认真地考虑一个问题——他们这是吵架了？ 第三百十五章助一臂之力 第三百十五章助一臂之力 俞锦绣一生气，拍拍屁股就走了，程廷是想要追上她的，但文芸芸到底是没吃饭，他只能去买一些吃的，送到招待所去。 招待所里，文芸芸正蹲在行李箱边上发呆。箱子里有她的生活用品和一些换洗的衣服，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待多久，所以没有仔细整理。 如果程廷一会儿就来带她回家，那她就不白费精力去做这些无用功了。 程廷应该会接她回家的吧？他在显市的时候，文师傅不止一次邀请他到家里来住，虽然程廷总是会拒绝他们的好意，可是，他们到底是已经尽心了的。现在，情况调转，来到这里，文芸芸人生地不熟，她知道程家经济条件不错，应该可以给她安排一个住处，至少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待在一个临时居住地。 文芸芸一个人等了许久，直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才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去开门。应该是程廷来了，她当然不是不高兴的，只是，这个时候，俞锦绣应该仍然跟在他的身边。 打开门，文芸芸没精打采的，可一抬眸，却没有看见俞锦绣。 “锦绣呢？”她问，眼睛亮亮的，仿佛在期待什么。 “她还有些事。”沉默了片刻，程廷淡淡地开口。 文芸芸“哦”了一句，笑了笑，“他们单位还真忙。” 文芸芸听说过，听说俞锦绣的工作单位很不错，在显市，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是很有面子的，她想，在雅城肯定也是这样。但说实在的，不过是一个金饭碗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在单位里做事，一年到头能赚多少钱？文芸芸知道这样想或许是俗气了一些，但这本来就是事实，不是吗？ 说起来，其实程廷和俞锦绣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一个积极上进，一个却安于现状，就算现在勉强能走到一起去，那也是因为新鲜感在作祟罢了。 可是，她就不一样了。 她和程廷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听说他在雅城买下了家具展示中心的一整排店面，对于管理店面，她很有经验，或许她是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 “这里有一份饭，还有几个小菜，你先吃点。” 程廷把饭菜放了下来，她立马站了起来，打开饭盒。很显然，她的情绪高了很多，连走路的样子都是蹦蹦跳跳的，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飞机上的干面包实在是难以下咽，这会儿文芸芸真的饿了，她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着饭，看起来慢条斯理的。 她一直都是一个斯文的人，当初向力喜欢上她，就是因为她总是轻声细语，能让人心在极度烦躁的时候安定下来。 “芸芸，你打算在这里待几天？” 程廷冷不丁这么一问，文芸芸突然愣了。 的确，从一开始到现在，她没有和程廷提过自己的初衷与往后的规划。 “我不想走了。”文芸芸低下头继续吃饭，含含糊糊地说。 这下换程廷傻了，不准备走了？文芸芸在这里无亲无故，如果她真的要来这里发展，那岂不是要从零开始？先不说文芸芸有没有这样的能力，一个小姑娘独自在陌生的地方闯荡，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很艰难。 不是不切实际，只是太难了，但凡有一条稍微轻松一些的路，文芸芸都会选择。只是现在，她无路可走。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盖住了眼帘，“程廷，我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店已经关了，家里人也全都不在了，说句实在话，我现在唯一的依靠，只有你。” 程廷的眉头微微一拧，“你打算留在这里了。” 文芸芸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用沉默来回应程廷这句已经明知故问的话语。 他不欢迎吗？ 脑海中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文芸芸的心就微微发凉，起初是她的父亲将她交给程廷的，不是吗？ “是不是锦绣不喜欢？”文芸芸犹豫了一阵，“我知道男女有别，但我和向力的过去，你们也都是知道的。” 文芸芸再抬起眼的时候，漆黑的眸中闪烁着泪光，有些迷离。程廷看了她一眼，“你要留下来，锦绣拦不住，我也拦不住。说真的，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你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们没有任何意见。” 程廷的语气很冷静，可实际上，他的确没有想到文芸芸是打算留在雅城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她已经无依无靠，于是便打算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这听起来很无奈，但是她自己的选择。一开始，俞锦绣问他是不是要负担起文芸芸的一切时，他只是觉得好笑，心想俞锦绣到底是一个女孩子，也会有小心眼的时候，但没想到，她没有想太多。 “芸芸，我不是你的依靠。”程廷淡淡地说。 文芸芸猛地抬起头，眼底有几分慌乱。她的心跳的确在这一瞬间加快，而后一股近乎于诡异的滋味弥漫开来，她看着程廷，皱了眉，“程廷，你不管我了吗？” 这个时候，程廷能说什么？并不是将她当作包袱一样丢掉，他只是想要让文芸芸明白，她并不是自己的责任。 “文师傅的事，我也很遗憾。他临走的时候，托我照顾好你，这一点，我一定会办到。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你的未来是由你自己安排的，我不可能插手，芸芸，你得自己思考问题，我不是你的依靠。” 什么是依靠？这两个字太沉重了，程廷没有办法承担，他更不可能要求俞锦绣来承担。文芸芸看着他，仿佛想要从他略带疏离的眼神中看出几分人情味来，可是，并没有。 他这做派，似乎是公事公办，文芸芸突然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完全不在意她的感受？ 沉默了太长的时间，饭菜都要凉了，文芸芸放下了筷子，若无其事的模样，“程廷，我是要留下来了，不过我不会缠着你的。我们只是朋友啊，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我明白了。”说完，她笑了笑，“对了，可以把向力父母家的地址给我吗？” 第三百十六章关心则乱 第三百十六章关心则乱 俞锦绣气呼呼地往林清店里一坐，“你说说他这算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去一趟显市而已，才几天啊，直接把人给带回来了！” 林清和俞锦绣认识了好些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气得冒火，这还挺新鲜，林清乐呵呵的，“你就不能信任人家吗？就算他真把人带回来了，也只不过是因为那个叫芸芸的实在没地方去了。其实啊，在外面本来就是靠朋友的，她要是真想在这里安家，你们俩搭把手也无妨啊。” 林清的想法总是很简单，并不是因为她没有思想，相反，正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也想过太多，现在的她，放下了，凡事喜欢朝好的方向看。实际上，程廷的为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此时林清为他说话，俞锦绣只是嘟囔了两句。 “那如果那个文芸芸非要和我过不去呢？人家要来抢我对象了，我还干坐着等呀……” 林清一乐，笑了起来，“当初知道楚琴和叶世宏之间关系暧昧，你二话不说就退出了，现在换成程廷，难道就不潇洒了？” 俞锦绣把脸埋在手心里。 换了个人，还真的变得不潇洒了。 明知道他和文芸芸之间什么都没有，但想到那个人，她总是觉得憋屈？怎么就这么傻呢？那文芸芸摆明了是有目的的，难道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俞锦绣好像挺不痛快的，林清笑嘻嘻的，也不多说什么，倒是吴玲玲忙完了，凑过来插了句话，“能被抢走的，那就不是你的。” 能被抢走的，就不是你的，反之，人家就是处心积虑，也只是像跳梁小丑一样四处乱窜而已。 俞锦绣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如醍醐灌顶一般，她抿起唇，淡淡地笑了，“我知道的。” 说到底，她就是不喜欢文芸芸而已，明知道程廷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不得不关心这个人，但是心里头却总是酸溜溜的。凭什么呀？俞锦绣撇撇嘴，她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想得太多，担心得太多，于是关心则乱罢了。 她不是一个性急的人，也知道很多问题不可能立马有答案，心里头觉得不痛快，也只是一时半会儿之间而已。回到家的时候，俞锦绣已经消气了，打开房门，她往里头看了一眼，“妈，你回来了吗？” “呀，锦绣回来了。”陈婉妹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杯茶。 热气腾腾的茶似是将空气蒙上了雾，俞锦绣一个回眸，便看见程廷坐在家里的沙发上，静静地等待她。 他来了一段时间了。 刚开始和文芸芸把话说完，他倒也不觉得舒了一口气，文芸芸这人爱钻牛角尖，可到了最后，她也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悦。说到底，身边没有任何依靠了，她急切地想要找到一块浮木也是正常的，可是，他不是那块浮木。 程廷把话说清楚之后，也就明白俞锦绣为什么会生气，从招待所出来，他直接就往她家里跑。 俞锦绣回来的时候，心情好像还不错，手上拿着一串钥匙，钥匙圈在纤细的手指上打转。 一见到程廷，手上的动作倒是停下了，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两个人沉默着相对，一时之间，竟也觉得刚才这莫名的争吵很可笑。 就这样对视了许久，俞锦绣抿紧的唇角微微扬起，程廷也抚额一笑。 家里的灯光是明亮的，程廷的为人也是亮亮堂堂的，她并不是在担心什么，也许他明白。 陈婉妹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两个年轻人在处对象的事实，过去不愿意接受程廷，那是因为他太优秀，家庭情况又复杂。可是，陈婉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看着俞锦绣在程廷面前难得流露出的小女人姿态，难道她还要反对这两个人继续走下去吗？程廷优秀，她女儿也优秀，陈婉妹左思右想，最后确定，俞锦绣自己会把控好感情上的度。 陈婉妹进屋之后，客厅里就只剩下俞锦绣和程廷，她往屋里走，冲他招招手。 程廷像是受宠若惊似的，“进你的房间吗？”想了想，他为难地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现在倒是觉得不太好了，之前明明还没有在一起，到处散播他俩感情稳定的假消息，当时他就不觉得毁人家名声了？ 俞锦绣被他气笑了，对上他幽深的眼眸，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双手抱着胸，“那你要不要进来？” 五秒钟后，俞锦绣和程廷一起坐在她的书桌前。 这是程廷第一次进俞锦绣的房间。 房间不算大，收拾得清爽干净，被子是格子纹的，叠得整齐，床边上是一张书桌，上面摆着一排书，程廷大致看了一眼，还真没看出来，俞锦绣喜欢看商业管理方面的专业书籍，剩下的就都是一些在友谊商店买到的英文原版书。 程廷突然觉得，第一次见到俞锦绣时，他的轻慢，简直是大错特错。 “锦绣很糊涂的，在家里的时候冒冒失失，只有出门的时候才会拾掇拾掇自己。” “她看书啊，家里有不少言情小说和武侠小说，不过每次一拿起书，她就开始犯困。我估计她那些书，一年到头也看不完一本。” “我这女儿是没什么志向的，不过女孩子嘛，也不一定要有多大的出息，我就只希望她这一生平安就好。” 这些话都是他刚开始上班听见俞振发和别人闲聊的时候说的，说者无心，听者其实也不算有意，只是一个观念已经先入为主，那就很难再从脑海中摒除。 如果当初他就知道俞锦绣与俞振发口中的那个她是完全不同的，或许他们错过的时间，会少一些。 程廷心里头的想法，俞锦绣不清楚，这个时候，如果他真的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她或许会朗声大笑。 没有志向的她或是积极向上的她，糊涂的她或是精明的她，看见书本就头疼的她或是渴求知识的她，其实都是同一个她。 只是，在漫长的时间中，她逐渐在改变，程廷也逐渐在改变，最后两个人站在了同一轨道上罢了。 说到底，早一步，晚一步，他们都没有办法走到现在。 如此一来，他们才要更加感恩啊。 第三百十七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第三百十七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俞锦绣的书桌上有一盏小台灯，此时，她打开了小台灯，一圈明亮的光照耀下来，落在她的脸颊。 光亮落在她的脸上，从程廷这个角度看过去，俞锦绣的侧脸隐在了阴影之中。 程廷曾经想过对自己而言，俞锦绣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在他的心中，俞锦绣一直是自立自强的，她很努力，明明眼前的道路很平坦，却总是在寻找新的人生方向。在家里的时候，于美红曾经打趣，她说俞锦绣就是爱瞎折腾，好日子不愿意过，非得给自己找一点罪受。 于美红的语气中多少带着几分不赞同的意思，当时，程廷是怎么反驳她的？ 他说，“就算往前的路还是一片迷茫的，她也敢继续走下去，因为一辈子太长了，她不想浪费时间做自己不喜欢干的事情。” 这不仅仅是俞锦绣的想法，也是程廷的想法。 因此，他一直都觉得，他们走到一起，的确是顺理成章。 只是，两个人的感情再好，也会有遇到矛盾的时候。 “我和文芸芸说清楚了，她想要留在这里也好，离开也好，我不会干涉太多，但会尽量提供一些帮助。”程廷的语气很平淡，可眼神却是真切的，视线落在俞锦绣的脸上时，他看出她微微的诧异。 程廷这是在向她解释，虽说她并不觉得这整件事情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但此时他的郑重其事却令她的嘴角微微翘起。 “文芸芸？”嘴角翘起的同时，眉毛也抬了抬，“之前还芸芸长，芸芸短的，现在怎么改称呼了？” 程廷笑了笑，向她凑了过来，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漆黑的眸子深邃明亮，“不是怕你不高兴吗？” 俞锦绣“呿”了一声，“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文师傅走了，向力也走了，他们生前最疼她，现在她一个人，怎么办？” 文师傅是一个好人，这一点，俞锦绣从来都不怀疑。向力是程廷最好的朋友，他们之间的情分有多深，也是昭然若揭。于是，无论如何，文芸芸都不可能成为程廷生命中一个静悄悄的陌路人了，他必须要照顾她，这就成了俞锦绣的心病。 她蔫蔫儿的，也不看他，只是转过眸，望向书桌上整排整排的书，心不在焉。 “有什么办法呢？她已经变成你的责任了。”俞锦绣摊了摊手，略带几分无奈。 与之前漫不经心的样子相比，程廷更喜欢她因为在意而变得别别扭扭的样子，下巴在她的肩膀上挪了挪，他的笑意更深。 俞锦绣皱皱眉，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耸了耸自己的肩膀，想要推开他的下巴。可是，他的下巴却在她的肩上放得牢牢的，死活不愿意离开。 这是在撒娇吗？ 人高马大的一个男人，居然在她的屋里，坐在她的书桌边，冲着她撒娇？ 俞锦绣抿唇，保持沉默，目光在他的眼底停留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会儿他们之间好像走进了彼此的安全距离里。她的脑袋往边上微微侧了侧，他却直接抬起手，将她的脸颊托住。 脸颊是冰凉冰凉的，却因为他突然放上来的一只手而暖了起来，俞锦绣与程廷对视了片刻，突然瞄见他微扬起的唇角。 “我都说了，只是提供帮助而已，不会因为她而影响我们的生活。”程廷的唇角扬起，笑意渐深，“更何况，她不是我的责任，你才是我的责任。” 她不是我的责任，你才是我的责任。 程廷一直不知道应该怎样自然地对俞锦绣说出这句话。 在他的面前的俞锦绣，虽然与对外时的冷静疏离不同，可到底也是理智的。面对这么一个理智的女孩，有时候程廷还真怕自己许的承诺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也许她一摆手，一个白眼，这承诺就随风消逝了，但又或许，他说的话，就像是一阵风带着几缕情愫，直接地落进了她的心坎儿里。 程廷说，她是他的责任，俞锦绣的脸突然有些发烫。 她知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不需要对彼此负责，可是，当他用略带执拗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时，俞锦绣知道他是真心的。 虽然是甜言蜜语，但他才不是在撩她。 俞锦绣笑了起来，眼睛就弯成月牙的形状，台灯在桌子上落下的光圈将两个人的影子笼罩在里头，他们越靠越近，两道影子也越靠越近。 俞锦绣看着桌上的阴影，忍不住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程廷由着她闹，突然一个伸手，将一封夹在小说里的信抽了出来。 倒不怪程廷太精明，整排的专业书里，就一本爱情小说，看起来的确违和感十足。那是之前俞锦绣还没来得整理的，这会儿落在程廷的手上，她突然心虚。 “还给我！” “叶世宏收？”程廷念着信封上的内容，“你们以前倒有闲情逸致，还有多少，你给我交出来！” “交出来干什么？”俞锦绣促狭地笑，“你想研究一下我的文笔吗？” “我要把它们烧了。” 程廷咬牙切齿，话音未落，俞锦绣一把把他手中的信封抢了过来，藏到自己的身后，“可以烧，但不能看！” 笑声最清亮的时候，俞承光在客厅里嚼苹果。 “妈，你都不管管他们？”俞承光咂咂嘴，问道。 陈婉妹给他丢了一条手帕，示意他擦擦嘴，“为什么要管他们？” 这倒直接反问起他来了，俞承光眯了眯眼，“妈，我之前看你还挺保守的，怎么这会儿都不担心他们俩在屋子里干柴烈火……” “啪”一声，陈婉妹敲了俞承光的脑袋，打断了他的话，“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现在是自由恋爱的年代，你真当你妈我是老封建啊？你要是能处个对象，我也不管你。” 看着陈婉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俞承光一脸惊恐，“妈，你没事吧？我才十八岁！” 陈婉妹叹气，“是啊，你才十八岁，晨卿也才十七岁呢，我都快把这给忘了。”摇摇头，她站了起来，一脸沮丧，“当初看你们俩玩得这么好，我还真以为又能喝一杯媳妇儿茶了……” 第三百十八章心悦诚服 第三百十八章心悦诚服 说到翁晨卿，俞承光不吭声了，笑意逐渐消失，陈婉妹看着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晨卿以后是要当演员呢，她不适合你。” “谁说的？”俞承光看陈婉妹一眼，“不管将来她能赚多少钱，不管将来她有多出名，在我的心里，她始终都是原来的翁晨卿。” 俞承光站起来的时候，神情平静，望着儿子的背影，陈婉妹叹了一口气。 俞承光的心思不算太细腻，可此时陈婉妹的叹息声却格外分明。 谁都不知道翁晨卿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可既然她消失得无影无踪，陈婉妹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这段几乎无望的感情中受苦受罪。说到底，这两个孩子不过是在青涩年华时遇到彼此，情愫刚刚萌芽，就被扼杀在摇篮中，真要从中抽身，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夜深了，月光是明亮皎洁的，俞承光望着窗外，犹豫了片刻，又抽出一张信纸。 在信纸上，他写上了几个字：小丫头，你还好吗？ …… 钟飞已经开始上课了，即便一些被亲友带来学习化妆技巧的学员一看见他，总是会心生怀疑，嘀咕个没完，可他的专业技术非常有说服力，往往一节两个小时的课结束之后，大家就心悦诚服了。 “钟老师，你真的是从国外回来的吗？西方人的面部轮廓和我们好像完全不同，那你是如何给他们化妆的呢？” “钟老师，上次听说你们那边的薪水待遇特别高，他们都是用美金来计算薪酬的呢。现在回到国内，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质量落差非常大呀？” “钟老师，你真的会说英语吗？我们家有个大学生，我听他的英语说得好别扭，我能不能说给我听一听？” 在上课的过程中，总有人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一开始，俞锦绣还生怕钟飞回答不了这些学员问的问题，到了最后要是穿帮，那就很尴尬了。她完全没想到的是，在这样的时刻，钟飞不仅游刃有余，甚至还表现出自己对化妆行业发人深省的见解。于是，后来俞锦绣也不担心了，因为她发觉，钟飞只是看起来不善言辞，实际上，他很聪明。 与这些随时随地对钟飞表露出崇拜眼神的女同志们相同，俞锦绣也很佩服他。与后世一些所谓的美妆博主相比，钟飞简直是业界良心，他的各种妆容都是原创的，没有任何一个细节是在模仿别人，甚至与他自己过去的每一个风格的妆容都是截然不同的。之前俞锦绣觉得自己这半吊子的水平勉强也能忽悠忽悠人家，可现在，在钟飞的面前，她是真的不敢班门弄斧了。 开始上课之后，范婉萍就没有出现过，照她的话说，之前她当了次托，把这些学员们都给哄过来了，现在突然出现，变成了老板之一，她怕人家有被欺骗的感觉。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范婉萍自己觉得怪难为情的。 范婉萍这样一说，俞锦绣和钟飞也就没有再勉强她，虽说他们这算是上课，但学员们都是成年人了，不需要管理什么，大家安安分分地坐着，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这样一来，人手确实已经足够。 闲来无事的时候，俞锦绣就坐边上听课，听了两个课程，她也觉得受益匪浅。下课之后，学员们逐渐散去，钟飞长舒一口气，喝了一口茶。 “为人师的感觉是不是很好？”俞锦绣笑着问。 “是挺好的，真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了。”钟飞的语气有些感慨。 从无到有，他并没有付出太多，有时候仔细一想，他觉得这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赚很多钱重要吗？是重要的。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经济条件不好，没有办法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他的妻子也不会离开，他也不必忍痛送走女儿。 可是，赚钱是最重要的吗？ 显然不是的，在此之外，还有理想。 说到这里，钟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肯定觉得挺玄乎的……” “不是的。”俞锦绣打断他的话，笑了起来，“我可以理解你。” 话音落下，钟飞微微一怔，他看了俞锦绣许久，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坚持自己的理想，有时候他也觉得这所谓的理想其实是可笑的，他这是什么条件，还能学人谈生活以外的梦想吗？刚才对俞锦绣说起这一点，也的确是因为这些天他太欢喜，差点都要得意忘形了，正反思自己，俞锦绣却说她是理解的。 从来没有人表示过对他的理解，从来没有。 钟飞看着俞锦绣，她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让他的心起了多少波澜，这个时候她在整理他刚才用的化妆品，一样一样收纳起来，有条有理。长发没有挽好，在她低头的时候不小心落了下来，盖住了她的眼，俞锦绣抬起眼，吹开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很娇俏。 “可以走了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的时候，钟飞突然回过神来，猛一个抬眼，他看见靠在门边的那个人。 程廷来了，钟飞突然有些心虚。 “你来啦？”俞锦绣抬起眼，笑着看了他一眼，“我还很忙呢，暂时没法走，你要再等等，我还得打扫卫生呢。” “要不我——” 钟飞刚一开口，俞锦绣立马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了，钟老师辛苦了一晚上了，快回去休息吧。不要紧，程廷会帮我打扫的。” 俞锦绣抿着唇，嘴角却微微向上翘，钟飞为难地看了程廷一眼，这人一看就是个大少爷，真的愿意帮她打扫卫生吗？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恐怕程廷在家里还从来没有拿起过扫帚吧！ 钟飞皱着眉琢磨着，却没想到下一秒，程廷还真的拿起了扫帚，一本正经地开始扫地。 这长手长腿的，一扫起地来，虽然还挺好看，但姿势的确别扭。 现在，冲着程廷这漫不经心的姿态，钟飞可以确定，他真是个大少爷。 只是，人家小情侣好着呢，为彼此付出，幸福恩爱得不得了，他就不在这儿瞎凑热闹了吧！ 第三百十九章何必当初 第三百十九章何必当初 好些天没有见到范婉萍了，俞锦绣有点担心。林清说，家暴是会成瘾的，赵新民能打她一次，就能打她第二次，当他在欺负弱势群体这事儿上尝到甜头了，接下来就更是变本加厉了。 可即便如此，范婉萍不出来找俞锦绣，她又能怎么办呢？到底是没有这么熟，俞锦绣也不知道自己贸贸然冲到人家家里去是不是合适，如果一不小心撞到了范婉萍最尴尬的时刻，那可怎么办？ 俞锦绣发愁，林清却只是在边上一笑，“现在倒是开始考虑合适不合适啦？之前为了楚琴怀孕的事情跑去找人家太太的时候，我看你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呢！” 林清口头上是在揶揄她，可实际上，她也清楚，以俞锦绣的性子，不愿意掺和到赵新民和范婉萍的家事里头，不过是因为与他们夫妇俩的交情不算深而已。俞锦绣是一个知分寸的人，对自己珍视的家人和朋友，她愿意赴汤蹈火，仗义得不得了，可是，在更多的时候，她不爱多管闲事。 范婉萍说自己要离婚了，可到底是没个准信儿，这个时候俞锦绣要真的冒冒失失地跑到赵家去，恐怕会令人难堪。于是，俞锦绣就这样等待着，等周日过去之后，她想趁着周一上课的时候去舞蹈教室一趟，见范婉萍一面，却没想到，赵新民倒先来找她了。 赵新民是个什么样的人，俞锦绣之前不清楚，可这段时间，听说楚琴的小日子过得愈发糟糕，就算是在单位里也很煎熬，她就明白了，赵新民为人太狠了。 他恶毒狠厉，表面上却像好相处得不得了，单位里的同事们都对这位赵副局长很敬重，说是以他的人品、资历以及本事，早晚有一天会坐上局长的位置。 对于这样的评价，俞锦绣只是笑而不语。总有人可以装得道貌岸然，可谁知道他骨子里到底藏着什么呢？或许他的心眼早就已经发黑发臭了，却还是隐藏得很好呢。 进了赵新民的办公室，俞锦绣站得笔直，他扫了她一眼，俞锦绣就猜到了，今天这赵副局长是打算找麻烦了。 “你到底跟婉萍说了些什么？她过去从来不会忤逆我，就算不赞同我，也只是选择忍让而已。俞锦绣，我不反对你和我的太太做朋友，但请你不要干涉我们的家务事。” 家丑不可外扬，赵新民不清楚俞锦绣究竟知道多少有关于他的事情，这会儿说话的语气便带着敌意。俞锦绣看着他，只是莞尔一笑，“赵副局长，您是认为逆来顺受的赵太太比较适合你吗？我看您的样子，好像对你们的感情感到惋惜，可既然这么惋惜，之前又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呢？” 赵新民表面上似乎装出平静的样子，可实际上早就已经气急败坏，他不清楚俞锦绣究竟是哪来的勇气，居然敢教训起自己来，大掌往办公桌上猛地一拍，“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俞锦绣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一个转身，手刚扶上门把手，赵新民因为压抑着暴怒而变得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范婉萍在哪里？你别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俞锦绣，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作对？我就是抬起一根手指，都能摁死你！” 俞锦绣回头的时候，赵新民的双手撑着办公桌，他低着身子，双眼直直地瞪着她，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第一次见到赵新民的时候，他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只是人心难测，外表装得多正经都好，也无法掩盖他龌龊的内心。 赵新民注视着俞锦绣，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在税务局干了大半辈子，赵新民是一步一步慢慢爬上来的，之前他从来没有试过仗势欺人，因为他需要得到同事们对他的爱戴，将来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可是现在，面对俞锦绣，他已经无法再忍耐，赵新民盯着俞锦绣，片刻之后，他走了出来，大步向她走去。 阴鸷的双眸，因为极度愤怒而抽动的嘴角，以及紧紧握起的拳……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一刻，俞锦绣一动也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楚琴” 在赵新民扬起拳的那一刻，俞锦绣淡淡地开口，她的目光极其平静，唇角甚至带着隐约的笑意。 戏谑的笑意。 赵新民愣住了，拳头收紧，迟迟没有落下。 俞锦绣笑了起来，“赵副局长，我不想和你撕破脸，但是如果你非要来找我麻烦的话，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楚琴住过院的，当时的手术算是医疗事故，如果不是因为你找了关系花了钱，把手术中的责任推到了楚琴的身上，恐怕她还真不会轻易放过手术医生。赵副局长，这件事情过去了吗？结束了吗？只要是发生过的，就不可能了无踪迹，你以为自己真能只手遮天吗？” 俞锦绣的语气很淡漠，这时她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一番话，她轻轻地说，赵新民却是重重地听。 僵持在半空之中的拳头终于落了下来，却是贴在了他自己的裤缝上，无声无息。 一直以来，赵新民总以为是楚琴不甘心做他在外面的女人，所以才自编自导自演了这一幕，却没想到，这一切的背后，竟有一个统筹全局的人。 再抬起眼时，站在跟前的俞锦绣变得陌生，她的唇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嘲弄，仿佛是故意在激他似的，可他的确无能为力。 他们之间的氛围很平静，直到有人重重地拍打赵新民办公室的门。 “赵副局长！出大事了！您快点开门！” 赵新民打开门，站在外边的是小吴，他皱眉，“有事说事，没事别莽莽撞撞的。” 小吴总是被赵新民指着鼻子骂，已经逐渐习惯，他讷讷应声，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外头，“赵副局长，您的太太送了一些材料过来，所有的资料都在会议室。听说连林局长都已经在场了，这事儿似乎是闹大了。” 赵新民的眼睛瞪得老大，已有些浑浊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一把推开了小吴，向外冲去。 望着他的背影，俞锦绣不再平静，微微蹙眉，她问道，“范婉萍来了？” 第三百二十章鱼死网破 第三百二十章 鱼死网破 小吴叹气，“没有，这些天太太不见了，还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也不知道她想闹什么。”到底是担心的，小吴忍不住说道，“今天的会议有多重要，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啊……” 范婉萍已经消失好些天了，家里之前的东西全都不见了，赵新民找上俞锦绣，也不过是觉得她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些范婉萍的情况罢了。 可是，俞锦绣什么都不知道。 从赵新民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会议室已经闹翻了天。 范婉萍跟在赵新民身边数年，过去感情好的时候，你侬我侬，对彼此的一切了如指掌，赵新民并不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他爱钻空子，爱找各种漏洞，以自己的身份捞了不少钱。 后来，赵新民的社会地位愈发高，人也愈发膨胀，虽说对自己的妻子没过去好了，但范婉萍到底是他的原配，他对她还是足够信任的。 可以说，范婉萍收集有关于赵新民贪污的证据，并不难。 一切早就已经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那天赵新民狠狠的几个巴掌，就是压垮了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半个小时之前，范婉萍把资料交到了看门大爷的手中，大爷不明就里，以为是开会用的重要资料，直接送到了会议室。 这一沓资料，林亮只是打开看了一些，脸色已经黑了。他是想要把这件事情暂时给压下去的，只是，坐在边上与赵新民互不对付的书记瞄见了资料上的内容，嚷了一嗓子，这事直接闹大了。 年后的政府机关代表大会是重中之重的任务，会议本来是要在大会堂举行的，但林亮想要争取表现，硬是说税务局的场地大，申请在他们自己局里开这个会。 现在倒好，雅城市各大政府部门的相关人士全都知道赵新民做了什么好事。 赵新民赶过来的时候，黄花菜都快要凉了，他仓皇无措，与过去那个看起来总是春风得意的成功人士判若两人。 “误会，一切都是误会。我和我的妻子最近在谈离婚，她恼羞成怒，所以才会故意找我的麻烦而已。”赵新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向大家解释，只可惜，谁相信呢？ 林亮抬起眼，冷冷地看他一眼，“是故意找你的麻烦，还是真有其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会议室内的氛围非常紧绷，而坐在办公室里的俞锦绣，面无表情。 “如果只是一些证明文件，说不定赵副局长还能把这给压下来，可是，今天的会议多重要啊，林局长平时就是再不爱管事，也不能忍受赵副局长给我们局丢这个人。” “真没想到，赵副局长的太太还真够狠的，直接和他来了个鱼死网破！” 办公室里的议论声就没断过，大家平日里和这些领导们没什么交集，可此时眼看着赵新民即将倒台，也有些感慨。 “不过我看平时赵副局长还挺好说话的，总是笑眯眯的，也愿意给年轻人机会。” “只不过是夫妻间吵吵闹闹而已，为什么非要置人于死地呢？到底是一场夫妻，被这么一整，赵副局长将来说不定是要去蹲大牢的呀！” 或许是因为平时赵新民的为人的确不错，因此，这会儿办公室里种种唏嘘声非常热切，俞锦绣沉默着，心里头仿佛是在打鼓。 所谓的反贪反腐从来都不是纸上谈兵，赵新民出事了，直接被派出所的警察同志带走，林亮站在会议室内看着这一场闹剧，书记员忍着笑意，“老赵也真是糊涂了，不为百姓做实事，倒是给自己弄了不少钱。上回我老婆在路上碰见他老婆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真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唱戏的呢。” 梁书记乐呵呵的，直到会议延迟了半个小时，重新进行，他才将嘴角的笑意给收起来。 一整个下午，俞锦绣都心绪不宁，她没有参与任何谈论，到了下班时间，立马出了办公室的门。 现在，电话联系多少有些不太方便，俞锦绣想要去找钟飞，那就必须骑着车去他家。心急火燎地跑出税务局，她还没来得及上车，程廷已经堵住了她的路。 “我陪你去。”程廷喜怒不形于色，可自从与她在一起之后，他的眼底总是漾着笑意，此时眼底的笑意不见了，只有深深的担忧，俞锦绣知道，她的猜测是没有错的。 把自行车往看门大爷那儿一搁，俞锦绣很急，“大爷，这先放您这儿行吗？” “没问题！我一会给你摆到车棚去！”大爷很仗义，一拍胸脯，“丫头，你有事就先走！” 这会儿也没什么交通拥堵的状况，程廷把车开得飞快，俞锦绣的手覆在他的腰际，不由自主地抓紧，“程廷，我不知道钟飞家住在哪里。” “我知道。”程廷的声音有安定人心的奇异力量，“我已经查过了。” 钟飞住在郊区偏僻的小弄堂里，在得知范婉萍卷走了家里的所有贵重物品逃跑之前，程廷已经猜到了这事不对劲，他查到了钟飞家的住址，赶在下班时接走俞锦绣，这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处理这件事情，相反，他的确有能力办妥这一切。 只是，如果他插手，俞锦绣会高兴吗？ 与她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程廷也知道她足够要强，从她一下班就要去找钟飞解决问题的决心上，就能看出来了。 正是因为了解俞锦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程廷将决定权，交到了她自己的手上。 程廷宽阔的背脊为她挡住了大风，可俞锦绣却还是探出了半个脑袋，“还要多久？” 估算一下，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才能到钟飞家，程廷停下车，把自己的围巾系在俞锦绣的脖子上，“事情会解决的。” 他说这件事情会解决的，不要着急，俞锦绣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可一颗心却逐渐沉静下来。 范婉萍骗了她，化妆教室那边还有不少麻烦事在等待，她想要去找钟飞，并不仅仅是想要找到自己的合伙人，与她一起解决争端。 相反，实际上，她是害怕的。 信任还远远不够，俞锦绣想的是——钟飞会不会也是范婉萍下的这个套的一部分？ 第三百二十一章燃眉之急 第三百二十一章燃眉之急 俞锦绣围着围巾，垂下眼的时候，她发觉昏黄的阳光将这红色围巾照耀得非常温暖。 她低下头，沉默不语，额头轻轻地抵在程廷的背上时，他踩了油门。 这个时候，的确是需要有一辆车，程廷想。 长达一个小时的路程，终于到了目的地，程廷还没把车停稳，俞锦绣已经冲着那残破的小屋跑去。 “钟老师，你在吗？” “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钟飞，你和范婉萍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马上给我出来！” 她用力地拍门，到了最后，声音都喊哑了，倒不是害怕，即便明知道等待自己的烂摊子有多难处理，她也不害怕，她只是气愤而已。 年后，她长了一岁，可只有她心里清楚，她俞锦绣根本就不是二十来岁的少女。过去经历了这么多，难道还没有学聪明吗？人家给她画一个圈，她居然就直接往里头跳了，一点犹豫都没有！ 当初是怎么搅和到范婉萍这所谓的生意中去的？ 俞锦绣很懊恼。 一开始，她是警惕的，范婉萍与她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拉着她一起做生意？俞锦绣本来也没想过真的和范婉萍成为合作伙伴，可真被她拉过去之后，一颗心又的确是蠢蠢欲动的。 将自己未来的路定在美妆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正是因为深知将来这一行的发展，俞锦绣才一直对这一行抱有期待，可她到底不是专业的，边上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的人，因此，当范婉萍带着钟飞出现在她的面前时，俞锦绣跃跃欲试了。 前面两节课进行得很好，俞锦绣并没有去计算照这样的效率他们今年能赚多少钱，在她看来，这是可持续发展的一行，她想要的是成就，而这样的成就并不是区区几万块甚至几十万块钱能衡量的。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一切都只是一个局而已。 范婉萍一起跑了，和钟飞一起跑了，带走的还有陈婉妹留给俞锦绣的两万块钱。两万块钱不是一个小数目，从陈婉妹手中接过这笔沉甸甸的钱时，俞锦绣难得提心吊胆了一回。但很快，她就说服了自己，不过是两万块钱而已，她迟早是会赚回来的，到时候陈婉妹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可是现在，连本钱都没了，还靠什么把这笔钱赚回来？ 本来还是明朗的前方此时仿佛变得雾蒙蒙的，俞锦绣低着头，眼眶微红，程廷将她搂紧。 “不过是钱而已，我们可以再赚回来。”程廷在她的耳边低声说。 俞锦绣摇摇头，“靠什么赚呢？教室都已经租了，可他们俩跑了，靠我一个人的能力根本就没有办法留住这些学员。” 三脚猫工夫，哄哄自己人还成，真要靠这赚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俞锦绣很沮丧，她低着头，眼眶再红，也没有真正哭出来。 程廷的怀抱仿佛可以给她鼓劲，靠在他的胸口，她一直在劝说自己冷静，许久之后，才仰起脸，“我想去教室看一看。” 这化妆教室，是梦开始的地方，但现在，这场梦醒了，一场空。遇到问题直接躲起来，这是过去的俞锦绣，现在的俞锦绣已经成长了，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无知甚至愚蠢的自己。 回到教室的时候，俞锦绣的神色很平静，她在尽力想办法，如果这教室还有一点点用处，都不能浪费。毕竟这租金都已经付了，无论如何，也得物尽其用。 “要不当培训班，招一些学生，我给他们上课。英语、数学、语文……我通通不行，要不你来，你是学霸。”叹了一口气之后，俞锦绣一屁股坐在教室里，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连眼睛都蒙上了。 她是真的不忍直视。 明明几天前，还欢欢喜喜得面对那些个学员，几天之后，他们的化妆培训班就直接宣告倒闭？这落差实在是太大了，她委屈得不得了。 俞锦绣垂头丧气的，边上却迟迟没有动静，双手放了下来，她看见程廷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笑。 他的嘴角带着笑意，眼神也是温暖的，俞锦绣撇下嘴角，他走了过来，揉揉她的头发，“要不就照你说的办，我们开一个培训班，我当老师，你当打杂的？” 他半低着身子，凑到她的跟前，深色的眸中所有的锐利与锋芒都变得浅了，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眼底，那眼神太宠溺，就像是在想办法尽力去哄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在他的眼中，俞锦绣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全心依赖。 垂下脑袋，她的语气很苦涩，“我不要拖你下水。” “可我愿意。”程廷低笑一声，握着她的手，“我的女朋友这么聪明，这回终于需要我的帮忙，我肯定要英雄救美的啊。” 俞锦绣的眉心舒展开来，给面子地笑了笑，却还是没办法提起精神来。 他是愿意帮忙，但这应该也只能解燃眉之急，可整整两万块钱，她想起来就心痛！ 俞锦绣在想办法，又不知道该想什么样的办法把这缺口给填上，最重要的是，难道就任由范婉萍逃跑吗？ 范婉萍这是不是诈骗？ 在这个寂静的教室里，俞锦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程廷说话，心不在焉的，敲敲打打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她一怔，猛地回头，她看见有人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 “您是？”俞锦绣站起来，有些小心地问。 “你就是俞锦绣吧？你们打开门做生意，连房租都交不起？这课都已经上两天了，房租还没有给我，再这样下去，我把你们全都给赶出去！” 说话之间，边上的舞蹈教室也下课了，袁校长正好在办公室里办公，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您说我们的房租还没有交？” 俞锦绣感觉自己的眼前黑了一片，这范婉萍也太绝了。 刚开始她还想着这人可能是走投无路之下想了个最缺德的办法，没想到，范婉萍是早有预谋的！ 俞锦绣简直无语了，她是在想，能不能和这房东说说好话，房租没交就不交了，他们收拾收拾留在这里的化妆品，把一切物归原样，灰溜溜地离开就是了。 只是，刚琢磨着这可行性，舞蹈教室教室的学员们走了出来，她们是赶来看热闹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天文数字 第三百二十二章天文数字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课没法上了吗？之前你们不都说这化妆班是税务局赵副局长的太太和人家一起办的吗？怎么可能会倒啊！” “是没错啊，当初这班是范婉萍和他们一起办的。只不过，刚才我回家的时候都听我老公说了，赵新民垮了，恐怕得蹲大牢了，范婉萍把他做的脏事都给抖出来，现在已经跑了！” “也就是说我们的钱都被范婉萍给骗了？” “那可怎么办？一百块钱一节课，不是个小数目啊！而且我小姑子也交钱了，现在我们一起被人家骗了，这钱可不得我来补上？” 这年头，大家都朴素，可说句实在话，经济条件好一些的，见过的世面相对也多。我从这舞蹈教室里出来的可都是人精，就算范婉萍想要将自己和这化妆教室脱开干系，她们也能看得出来她是他们的合伙人之一。 一开始，大家冲着范婉萍去，后来，也的确被钟飞的水平给折服，可现在，钱都花了，范婉萍却跑了，她们能不恐慌吗？ 一时怔愣之下，大家全都抓着俞锦绣讨说法。有人要求她立马把学费给吐出来，有人让她把钟飞叫过来安定人心，也有人冷嘲热讽，说他们就是一伙骗子，必须送到派出所去！ 俞锦绣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这一整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已经让她几乎丢掉所有的冷静，此时，房东凶巴巴地让她把房租给交了，她能怎么办？ “房租要多少钱？”俞锦绣问。 “多少钱？现在在我面前装疯卖傻的？”房东一瞪眼，“一个月两百块钱，一年一交，押金一千块！” 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就算是咬咬牙想把这钱给扛下来，也没法抗啊。更何况，她把这钱给交了，难道就是为了安抚这些学员的心吗？就算让她们确定她能拿出这笔钱，可真到了上课的时候，钟飞不在，难道她自己捋起袖子上台授课？ 问题是，她根本就没这能耐！ 现在应该是得硬着头皮向大家道歉的，可俞锦绣真没脸开口，她沉默着，等待着接受大家的质问，可是，意料之中的斥责声却突然停了下来。 是程廷站在她面前替她挡开了这些人。 “我明白你们的焦虑，但是大家可以放心，等我们的内部问题解决好之后，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请相信我们有这个能力，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很抱歉。” 程廷直接承认了他们内部发生问题，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范婉萍已经逃跑了，这一点，大家都清楚，现在眼看着钟飞也不见了，他总不能随便说点话先稳住这些人。问题迟早都是要解决的，但最重要的是，大家必须冷静下来，吵吵闹闹没有任何用处，程廷就是这个意思。 程廷长得帅气，说起话来也中听，女同志们本来都是愤愤不平的，这会儿听了他说的话，不由也消了消气，但是，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 显然是不能的，回过神之后，大家的心还是慌，只是语气缓和了一些。 “既然你们有这能力，不能先把钱退回来吗？” “一百块钱对于任何家庭来说都不是一个小数目，既然你们的生意不做了，那至少先把钱给我们还了。” “我们对你们的内部纷争不感兴趣啊！” 大家都乱了，程廷就是再有办法，也不能在这三言两语之间把问题给解决了。俞锦绣站在一边，脸色都白了，她沉默了许久，直到人家退了一步。 “要不这样，你告诉我，钟老师在哪里？” “我们只认钟老师，只要钟老师在，这钱肯定不退了。” “如果连钟老师都跑了，你们现在说再多的话，给再多的保证，有什么用呢？大家赚点钱都不容易，我们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啊！” 这个时候，俞锦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们让她把钟飞给交出来，可钟飞在哪里？如果她能找到钟飞，这会儿也不会在这儿硬扛着啊。 她懵了，所有的难题被她抛到程廷那儿去，“要不我先把学费给她们退了？” 程廷也同意，两千多块钱而已，不是拿不出来，做生意本来就是得讲究诚信，这会儿大家盼着退学费，他们如果不愿意，的确过分。 只是，这学费若是退了，那就等于直接推翻了俞锦绣的一切努力。她之前所有的诚恳与期待将在这一刻化为乌有，程廷不忍。 “钟老师还会来上课。”程廷停顿了片刻，说道，“你们可以要求退钱，我也能马上把学费还给你们。范婉萍不过是一个中间人，你们没有必要方寸大乱。” 当程廷用沉静的语气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俞锦绣好像听懂了他的意思。钟飞是不见了，可是，他去哪里了？他们谁都没有办法确定这一点。只是，雅城也就只有这么大，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会尽力去找，还没有到最后一刻，他们为什么要放弃？ 连程廷都还没有放弃，她要放弃吗？ 又是一阵骚动。 “钟老师还会来上课，那你倒是让他来啊！” “你现在能打包票，但到时候如果你们也跑了，我们找谁去？” “别的不说，你保证自己能把学费退回来，可是钱呢？” 俞锦绣无助地看了程廷一眼，只见他还真的将她的包给打开了。 包里装着一个袋子，将袋子打开，里头是一沓一沓的大团结，崭新崭新的。 俞锦绣怔住了。 刚见面的时候，程廷把一个黑色的袋子放进了她的包里，说他不方便拿。当时俞锦绣在戴安全头盔，压根没注意摆进她包里的是什么，现在看来，程廷居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如果真的要退学费，你们可以来登记，我可以立马把钱退还给你们。只是现在把学费给退了，之后就不可能再以原价报名。”程廷看着她们，淡淡地说。 平淡的语气，笃定的眼神，光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程廷居然真的把她们给唬住了。 钟老师的技艺可是很高超的，大家每天都盼着上他的课，想着要是能早点学点本事回来，就能得到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了。 现在，如果她们真的硬是要把学费退了，惹恼了钟老师，那该怎么办？ 第三百二十三章竭尽全力 第三百二十三章竭尽全力 上一世，俞锦绣从来没有想过靠个人能力解决问题。她总是在想，天塌下来总还有高个子顶着，日子会越过越顺的，于是她就选择做一只缩头乌龟，畏畏缩缩的。 后来，稀里糊涂地就重生了，俞锦绣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浑浑噩噩得过这一生，于是她尽量勇敢，尽量坚强，尽量用理智解决一切问题。 其实随时随地靠自己也不难，只是，时间长了，也是会累的。 “钟老师真的还在？” “你们的课可以照常进行下去吗？” 程廷看着她们，“我可以保证用最短的时间去解决问题。” 他会用最快的速度去解决这个问题，如果这关过了，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果到时候，这难关过不了，那他们再宣告放弃，总算是不辜负这些日子以来俞锦绣为自己的梦想而付出的努力。 每一个可能性，程廷都帮她想到了，一开始，她站在前面，他站在后面，后来，他走到了她的身边，陪伴着她。到了现在，那些人的情绪虽然平复了许多，但俞锦绣已经被程廷护在了身后。 俞锦绣沉默着，一开始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到了后来，她竟然开始习惯有人站在边上为她撑腰的感觉。 学员们也很纠结，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不要把学费给退回来。面前的这两个人看起来大概是不缺钱的，衣着很光鲜，谈吐也大方，说出来的话的确能让人信服。只是，到底是非亲非故，大家如何相信他们？ 议论纷纷的时候，俞锦绣看了程廷一眼。 他拿着她从包里拿出来的学员名单，一个个仔细地核对，目光很专注。从俞锦绣的角度看去，他的侧面轮廓很深，睫毛是长长的，令她忍不住想要轻轻捋一捋。 俞锦绣是这样想的，却没有这么做，毕竟这个时候，学员们对她的信任值几乎降到了“零”，如果她再惦记着儿女情长的破事，恐怕人家要立马揍她一顿并且要求她立马把收回去的学费给吐出来。 但说实在的，俞锦绣暂时不愿意退学费。 一来是因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不够清晰，二来是因为，她想要把整件事情好好捋给捋顺了。 而对于学员们来说，此时面临的，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抉择。 一百块钱的学费，并不会影响她们的生活质量，但是，她们也不打算把这钱往火坑里丢。这会儿明知道俞锦绣和程廷是能够拿出退款的，她们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不过是上了两节钟飞的课而已，她们已经学会了不少化妆的技巧。 上回一个学员依着钟老师的方法给自己涂了个粉，一到单位，同事们说她的皮肤晶莹透亮的，就像是十八岁的少女似的。对于任何一个三十开外的女同志说这样的话，人家都是能乐成一朵花的，现在，让她把学费退了，从此再也不上钟老师的课，她还真的不太乐意。 就算那两节课不算课程费，直接送她上了，明着捡了个便宜，她还是不愿意。 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边上看热闹的袁校长慢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范婉萍把她的学员抢走了一大半，虽说表面上看来，他们这两个机构的上课时间不一样，范婉萍那儿生意再好，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可是，无奸不商，谁知道他们那个机构将来会不会改了上课的时间？到时候如果他们把上课时间改了，改成了星期一，那岂不是摆明了要抢走舞蹈学校的生意？ 上回和俞锦绣说到最后，袁校长有些恼了，这姑娘和范婉萍不一样，范婉萍性格张扬，一个不乐意，喜欢把所有的去路给堵死了。可这姑娘，她喜欢摆事实讲道理，一不小心就能以理服人，当时袁校长虽然不服气，可到了最后，竟差点被她给说服了。 年轻，年轻人总是气盛，尤其是刚开始创业的，像范婉萍这样的人，袁校长见多了，可和俞锦绣一样的，很少见。 刚才站在一边听了个前因后果，袁校长是明白了，范婉萍跑了，他们那钟老师大概跟她是一伙的，也跑了。所有的烂摊子都砸在了一个小姑娘的身上，小姑娘看起来再镇定，也总没办法真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打开门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客人的体验。你们收了这么大一笔学费，可现在眼看着这课是上不了了，为什么还要拖延时间呢？” “如果真的有这么多的流动资金，不说别的，你先把人家房东的房租给付了呀。房东也不容易，天寒地冻的，来这么一趟，还不是为了堵你啊？” “总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拖欠房租的，做生意的，连应有的诚信都没有，这还怎么做什么？” 袁校长这大义凛然的架势，像是要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似的，程廷不动声色，俞锦绣也尽量将自己的心绪给压制着。 “就是啊，你们这儿有这么多的钱，先把房租给我交了啊！你说你们的课要继续上下去，现在连房租都交不起，还说自己不打算跑路？” 房东皱着眉，一脸的不悦，心道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把这教室租给这样的人。 “俞同志，我看你还是坦诚一点，好吧？这些学员也都是我的学生，我实在不想看着她们被你们耍得团团转了！看你们那钟老师都已经跑了，这课还怎么可能上得下去？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呀！” 袁校长扬扬眉，俞锦绣抿起了唇。 “是啊，退钱！” “不上了，退钱吧！” “反正钟老师也跑了，我们不上课了！” 是不是真的撑不过去了？即便是已经竭尽全力，可仅凭她和程廷的力量，最多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像袁校长说的，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俞锦绣是真的感到沮丧，本来还挺有斗志的一个人，这会儿突然泄气了，她垂下眼，不吭声了，程廷的眸光却在触及到一个身影之后微微一亮。 他牵起了俞锦绣的手，低声道，“还没有结束。” 俞锦绣抬起眼，一脸的狐疑，片刻之后，有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慢慢悠悠的。 “谁说我跑了的？”钟飞的声音响彻这教室，打破了暂时的平静。 第三百二十四章从长计议 第三百二十四章从长计议 钟飞从外面过来，穿得很厚实，手上端着一个巨大的纸板箱，一进教室，他就冲着程廷打了声招呼，“外面还有几箱，帮个忙？” 程廷二话没说，立马就下楼帮忙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钟老师没有逃跑吗？” “是啊，刚才他都说了呀，他根本就没有逃跑，好像就只是去进货了？” 俞锦绣没理会这些人的议论，走了过去，打开纸板箱。纸板箱里头装的全都是化妆品，大大小小的包装盒，上头印着的是各种色号，一时之间，她怔住了。 “原来还真没事呀！” “你们早说嘛，原来钟老师不是跑了，是去拿货了呀！” “一次性能拿那么多的货，机构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啊……” 之前在边上说了一通酸不溜秋的话的袁校长这会儿面子上也挂不住了，清了清嗓子，瞪俞锦绣一眼，“有什么话早说不就好了？折腾了这么半天，白让人家操心！” 操心？是真操心，还是生怕他们这机构关不了门？ 俞锦绣冷笑一声，淡淡地开口，“我们从来没有说过钟老师跑了，范婉萍是范婉萍，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事情都已经说清楚了，这学费肯定是不可能退了，刚才还在嚷嚷的那些学员生怕一会儿碰见钟飞，平添尴尬，于是便含含糊糊地找了些说辞，直接走了。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直到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俞锦绣才长吁一口气。 刚才很惊险，就差几秒钟，她就要向大家投降了。就差几秒钟，她就要告诉所有的人，其实她不知道范婉萍去哪里了，也不知道钟飞去哪里了，更无法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办，由始至终，她也是一个受害者。 没有确认好合作伙伴的人品，匆匆忙忙就表示自己要做生意的受害者。 然而，只不过是一个瞬间而已，钟飞突然就回来了，现在的情况似乎不这么糟糕，俞锦绣蹲到纸箱边上，数了数化妆品的数量。 还真不少，看来钟飞是打算做长久生意的。 这表示他们的机构暂时还没有办法倒闭？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也得先撑着把学员给招齐了，把囤着的化妆品给清干净！ 俞锦绣又好气又好笑。 俞锦绣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很感慨，不管刚才发生了多么难堪或是令她感到恐慌的纷争，总之，现在钟飞回来了，他们又可以从长计议。 而在俞锦绣冷静下来，仔仔细细地开始从长计议的时候，钟飞的唇上叼了一根烟，“你要吗？” 钟飞把香烟盒往程廷面前一递，他摇摇头。 钟飞笑了起来，“忘了，你是小伙子，不是老烟枪。” 楼下的化妆品叠了好几箱，钟飞怕东西被人家偷走，还特地找了个在边上玩耍的小孩，给他买了根棒棒糖，让他守在箱子边上。 程廷爱锻炼，力气大，这会儿一只手扛一箱，再让钟飞往上面再搁一箱，轻轻松松往楼上走。程廷看起来不太愿意搭理他，钟飞怔了怔，猛吸了几口烟，把烟头给丢掉，再费劲地抬起剩下的那一个箱子，三步并作两步往上跑。 年轻真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啊，看来他也得勤加锻炼了，钟飞想。 箱子往教室里一放，俞锦绣数了一遍，抬起头，一脸幽怨地看着钟飞，“钟老师，你知道我们负债多少不？” 钟飞乐呵呵笑了，“那怎么办，范婉萍跑了，咱们也跟着跑啊？” 范婉萍跑了，没交房租，带走了俞锦绣的两万块钱，害得他们的小生意被搅和得一团乱。刚才，俞锦绣像是吐苦水似的，对着钟飞把一切都给说明白了，他静静地听着，最后也只下了一个结论。 范婉萍已经跑了，但他们得对学员负责，也得对自己负责。 “欠着这么多钱，怎么办呢。”俞锦绣一声叹息。 钟飞摆摆手，“你也就是年轻，没经历过什么，其实在我看来，这都不算事。活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吧，总是会想到办法的！” 话糙理不糙，俞锦绣也觉得有道理，想了想，又在心底暗暗地辩驳，谁说她年轻的！ 从教室里出来，俞锦绣觉得心力交瘁，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像被什么给抽空了似的，明明刚才还聚精会神地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可现在，她没精打采，丧气得不得了。 程廷将她捞到自己怀里的时候，俞锦绣还是一声不吭的，她并不是一个负能量爆棚的人，程廷很少见到她像现在这样沮丧，于是，他实在不太习惯，揉了揉她的头发，“少一个人不好么？至少将来意见少一些，纷争也少一些。” 俞锦绣抿了抿唇，不说话。 “不过，范婉萍拿走了两万块钱，这事性质恶劣，肯定不能就这样算了。现在不论去哪儿都得带着介绍信，只要有介绍信，她就跑不远。明天早晨你和单位请个假，我们去一趟派出所，报个案。” 俞锦绣低着头。 “单位里倒是不要紧的，赵新民出事了，以后也不可能继续做你的领导。就算你得罪了他，又和范婉萍闹成这样，也没什么影响。” 俞锦绣的注意力还是没能转移到程廷的身上。 不过是平淡的几句话，他已经帮她把一切都想好了，很周到，也很妥帖。只是，她总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前方的路很漫长，俞锦绣垂着眼，她看见路灯将他们的影子照得特别长，两个人走得越近，影子便越是纠缠在一起，像是密不可分似的。 虽说在后世，几万块钱是个小数目，但现在可不一样。俞锦绣实在想不到该如何用最快的速度赚到这一笔钱，唯一的可能，大概就是去找一台印钞机了。 这样一想，她又叹了一口气。 “程廷，我欠了好多钱啊，房租好几千块钱，化妆品好几千块钱，我妈那儿也欠着两万，负债累累了。我这样好像会拖累你的，要不我们分开——” “别胡说。”程廷打断了俞锦绣的话，微微皱眉，“再瞎说八道，小心我抽你。” “怎么抽？”俞锦绣终于抬起脑袋，不服气地说。 话音未落，程廷的修长的手指弯曲起来，往她的额头上一弹。 这就抽了她了？ 抽完，还顺便威胁了一句。 “俞锦绣，再说分开，我再抽你。” 第三百二十五章威逼利诱 第三百二十五章威逼利诱 “那如果不说了呢？”俞锦绣抿抿唇，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怎料话音未落，程廷的大手已经握住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他的唇压了下来。俞锦绣的眼睛睁大，半晌之后，又闭上，就像是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 无论如何，程廷都不会嫌弃她，所谓的连累，在他听来，太无稽。 “不说就有奖励。” “这就是奖励？不想要。”俞锦绣的唇角终于翘了起来，当呼吸变得急促之时，他也笑了，一只手捋开了她眼帘前微微垂下的发丝。 程廷这么一个威逼利诱，俞锦绣就只好把自己想要说的话给憋回去了，两个人牵着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谁都不愿意回家。 俞锦绣是不敢回去的。 陈婉妹平日里有多节省，家里的几个孩子都知道。在俞锦绣把心思放在家里之前，陈婉妹很少给自己买衣服，有时候三五年下来，也还是那么两身衣裳轮流换着，她总说衣服够穿就好，可俞锦绣知道，她是舍不得花这个钱。 后来，俞锦绣重生了，她就开始加倍对自己的母亲好。陈婉妹现在身上穿着的衣服，全都是新的，那是俞锦绣四处给她找来的，合身得体，非常适合她。可即便如此，陈婉妹嘴上还是在念叨着，说俞锦绣太浪费，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有多贵。 大家都说陈婉妹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没念过什么书，也没什么本事，只因为嫁给俞振发，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俞锦绣知道，她过得并不容易。 精神上受到的打击暂且不提，就算只是在物质条件上，她也没有得到过太大的满足。 可这样一个节俭的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将两万块钱交给了俞锦绣。 两万块钱是多大的数目，若是换成大团结，那能看得人眼冒金星，陈婉妹给她的虽然只是一本存折，可俞锦绣还是能感受到这沉甸甸的分量。 不愿意回家，是没有这胆子，她怕陈婉妹数落自己的不是，怪她轻信于人，糟蹋了家里人的心意。 于是，俞锦绣便和程廷在路上瞎逛，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家。 若是平时，程廷肯定是乐意陪着她一起在路上走的，两个人处在热恋期，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候只是聊起路上的影子，都能说出朵花来。只是现在，俞锦绣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程廷不忍心。 “要不我帮你先把钱还了，好不好？”程廷了解俞锦绣的性子，带着试探的语气和她商量。 “不要。”果不其然，俞锦绣没好气地拒绝了他。 “反正我们迟早要结婚的，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先把眼前的问题给解决了。”程廷又说。 “不要。”俞锦绣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区区几万块而已，我自己能还！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我才不要你来给我收拾残局呢。” 她平时算是一个精力十足的女孩，遇到什么事儿，咬咬牙总能闯过去，可是现在，她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下子就蔫儿了。程廷明白，欠下多少钱都不算什么，她只是很懊恼而已。 懊恼之前没有做好最完全的准备，懊恼自己太容易相信别人，懊恼让母亲失望。 可是，哪有人从来不会摔跤呢，像她自己说的，只要摔倒之后还有能耐爬起来，就足够了。程廷没有再继续安慰俞锦绣，他想，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俞锦绣并不是这么容易被打败的，从来都是如此。 也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当程廷慢慢帮她把这件事情给捋顺了之后，俞锦绣的心也不再慌了。其实，逃走就逃走吧，范婉萍给他们牵了一个头，让她潜心去研究这一行的模式，再把钟飞这么个人才介绍给她，如此一来，基础是打好了。 在一切刚开始的时候，范婉萍匆匆忙忙地跑了，虽说对俞锦绣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可是，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 让她更加坚定地往前走的机会。 其实他们之前也都已经计算过，这一行，赚的不是快钱，只要他们一直能收到新的学员，只要他们再去拓展，找到更多拥有技巧的化妆师，只要他们一直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欠下的钱是会再收回来的。 也不知道是为了做戏做全套，还是一开始范婉萍的确是有心和他们一起做下去，总而言之，她定了整整一百五十套化妆品。这可都是用仅高于成本价少许的价格批发过来的，多亏了范婉萍的人脉，否则当初根本就谈不下这个价格，现在，人跑了，他们也实在不舍得把这批货给退回去啊！ “这些化妆品不算高档，全套下来也只要十六块钱而已。货都已经在教室了，就没理由再退缩，我看钟飞也是这个意思，无论如何，先把这一道坎儿给迈过去。” 仔细算了一下，算上房租和化妆品，以及后续她做好的宣传方案，他们的化妆机构至少得留下一万块钱的备用金。 这样一想，俞锦绣的精神似乎没这么紧绷了，“这笔钱，就算他拿不出来，我也有办法。” 谁都没想到的是，俞锦绣说的办法，不是向他借，也不是让店里再允一些资金出来，她说的办法，是去银行贷款。 “锦绣，为什么非要去向银行借钱呢？你需要钱，可以让你哥哥先拿一点出来，之前妈给你的钱，没了就没了，做生意哪有不亏损的呢？只是，明明有办法向自己最亲的人拿钱周转一下，为什么非得闹出个这么大的阵仗？” 陈婉妹不理解，俞承光也不理解。不过，根据这段时间以来的经验，他可以确定一点，只要是俞锦绣的要干的事情，那就有一定的理由，只要是她要干的事情，到了最后，就一定能干成。 于是，他直接搭住了陈婉妹的肩膀，“妈，我们别管，就听我姐的。” 陈婉妹皱着眉，瞪了俞承光一眼，转过脸，又瞪了俞锦绣一眼，姐弟俩笑得很赖皮。 最终，陈婉妹妥协，“那就去找姜主任，信得过。” 第三百二十六章众矢之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众矢之的 赵新民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聪明了一世，最后，所有的前途都毁在了一个女人的手上。 而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 范婉萍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温顺的女人，她知书达理，愿意为了他学习一切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有那么一阵子，赵新民也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一个好女人，能与他携手共度余生。 只是，人总是贪心的。 得到了一些，又开始期待更多的，赵新民就这样在自己为自己画出的一个牢笼中，作茧自缚。 待在看守所里，他的胡子长得密密麻麻的，竟开始发白了，看着来给自己做笔录的警察同志，他故作镇定，“警察同志，我的确是收了一些礼，但那都是不值钱的。您看，要不我把家里的礼都拿出来，至于这副局长，我也不要做了，提早退休……” “赵副局长，您这是开玩笑吧？您家里还有什么礼啊？全给您太太给带走啦！”说着，严肃的女警用笔敲了敲桌子，“行了，坦白从宽，要是把和你一伙儿的人都给抖出来，我们还能争取给你减几年刑！” 脑子里像是装了一个定时炸弹，“轰”一声，炸弹炸开来，他感觉一切都灰飞烟灭。直到警察同志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赵新民才真正意识到，这一次，他完了。 赵新民完了，最得意的是谁？ 不是范婉萍，此时她正在跑路的路上，心中甚至还记挂着自己尚未完全懂事的女儿，哪有这闲工夫去考虑赵新民的死活？ 不是俞锦绣，此时她东奔西走，只为了快点把贷款的事宜给落实下来，根本不可能在意赵新民被判了多少年。 更不是局里的陆书记，赵新民倒台之后，他的工作任务突然重了起来，在新来的副局长上任之前，他必须要把所有的工作给扛下来，年过半百的老头这会儿在背地里指不定说了多少脏话，真没心思去搭理赵新民将来何去何从。 赵新民完了，最得意的人，其实是远在西平县的楚琴。 楚琴一开始也没想到，一个对她而言几乎算是轻而易举的决定，到了后来，居然会衍生出如此多的事端来。被赵新民丢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楚琴没有怨过，毕竟手头上握着这么一大笔钱，她也不怕将来找不到一条好出路，至少心里头的安全感足着呢，这滋味是她没有感受过的。只是，她完全没想到，她和赵新民之间的事儿，在她来到西平之后，还是没能翻篇。 刚开始，也算是风平浪静的。这地方的税务局是刚成立的，里头的同事们和谁都不熟，没有小团伙，大家都是客客气气的，楚琴虽然不甘心窝在这里，可好歹也能静下心来琢磨将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小日子还没适应好，她就突然走了霉运。 起先，是部门里一份由她处理的文件丢了，这文件是必须要保密的，绝对不能外传，楚琴丢了这文件，犯的错误是相当大的，于是，她就这样成了众矢之的。 既然成了众矢之的，那这单位里的领导就免不了要给她穿小鞋，楚琴在单位里的工作任务变得越来越重，她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无能为力之下，也只能硬扛着，心想等这件事情的风头过去了，往后她再找个立功的机会，说不定领导一表扬她，这事在人家脑海中的印象也就逐渐淡化了。 只可惜，后来她还是发现了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西平县税务局的杨局长是从周边城市调过来的，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生怕人家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所以总是抬高了嗓门，好让人家理解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楚琴对这杨局长极其反感，可那一天，她经过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却听见了一番让自己完全无法接受的话。 “赵副局长，您放心，楚琴在我们这儿肯定是不会好过的！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去打听她和您之间有什么恩怨，就是一个小姑娘而已，谁搭理她啊……赵副局长，您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妥的，以后有机会了，您一定要关照关照我呀！” 当时，听见这番话，楚琴的心都凉了半截，她恨透了赵新民，恨这个人彻彻底底毁了自己的人生。但是，她却完全不能拿他怎么样。 终于，赵新民没戏了。 想到这里，楚琴激动地想哭，当同事们在食堂里热切地议论赵新民被关进去之后会被揪出多少与他同流合污的害群之马时，楚琴头也不回地去了办公室。 她拿起电话听筒，拨了个号。 “警察同志吗？我要举报！西平县税务局的杨国和赵新民是一伙的。” 说完，楚琴默默地挂了电话，泪水已经迷了她的双眼。 一切都不算太晚，她总还是有时间重新开始的。 楚琴重新开始了，又一次重新开始，或许是因为这段日子苦到家了，现在拥有了正常的生活，她无比感恩。楚琴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连走路的时候都是哼着歌的，工作内容终于不再像过去那样繁琐了，她打心眼里对现在的一切满意得不得了。 “楚琴，后勤处那边好像在发文具和清洁用品什么的，你帮我们一起去领一下吧！” “好啊！”楚琴干脆地答应，转头往后勤处走的时候，连发丝都在跳舞。 到了后勤处，楚琴领了自己科室需要的文具和各种用品，要回部门的时候，内勤处的周姐突然喊了一声，“楚琴，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些笔送到大厅里去？刚才他们派人来说了，来办税务报道的急得团团转，你说那些同志怎么回事啊，写完了资料，就直接把笔揣兜里去了……” 楚琴最近心情好着呢，多跑一趟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甜甜地答应了一声，就把周姐手上的一盒笔揣到了怀里。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怎想刚推开大厅的门，就与个人撞了满怀。 哐哐当当的声音，楚琴手上的东西全都掉了，右手撑着地，一不小心还被人踩了一脚，她的五官都疼得皱了起来。 “这位同志，你没事吧？” 楚琴摇摇头，硬是支撑着地站了起来，缓了缓劲儿，冲那人笑了笑，“没事，我自己没看路。” 仰起脸，她笑容明媚，如春光一样温柔，对方直直地看着她，愣住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谢谢你，哦，不，是对不起……” 楚琴歪着脑袋，眨了眨眼，“多大点事儿呀，别往心里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开小灶 第三百二十七章开小灶 直到楚琴走出了好几米远，那个男人仍旧停留在原地，过了好长的时间才回过神来。 温柔而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漂亮的双眸就像是一面镜子，明澈而又清晰。 走了好一会儿，楚琴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匆匆跑了回去，“这笔也是我的。” 对方站在原地，傻傻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是了，是了，我都给忘了。” 地上的文具是他帮着楚琴一起捡起来的，后来，东西都收拾好了，看着楚琴甜美的笑容，他又把这茬儿给忘了。 这会儿，他把笔盒交到楚琴的手上，指尖轻轻碰触的时候，触电般的感觉挠得他的心直痒痒。楚琴笑得很羞涩，刚要走，那人说道，“同志，稍等。”往前一步，他问，“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楚琴歪了歪脑袋，似一个天真懵懂的少女一般可人，“我叫楚琴，你呢？” 远在西平县，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正在发酵，只可惜，俞锦绣并不清楚。 她若是早知道楚琴与谁一拍即合，恐怕之前，就是耗尽自己的一切能力，她都不能让楚琴换个地方继续蹦跶。 只是，就算如此，她能做什么？ 她不是掌握生死簿的判官，没有办法将楚琴的生命拿捏在自己的手上，她唯一可以做的，只有最重要的时刻给楚琴狠狠的一击。 只是，楚琴确实顽强，屡屡倒下，屡屡站起，百折不挠。 楚琴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在俞锦绣看来，一切与楚琴有关的，都已经停留在了过去。现在，她的确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贷款办得很顺利，俞锦绣需要钱，姜烈需要客户，两个人一拍即合了，没多久，她就拿到了两万块钱。 俞锦绣是想清楚了，既然要干，那就豁出去，好好拼一次。她重活一生并不是要沿着一条钢索亦步亦趋走着，相反，正是因为心底有底气，她明白这一行的前景本来就是无穷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彷徨？ 俞锦绣和钟飞好好算了一笔账，又好好策划了一下接下来的宣传方案。一开始，钟飞还有些迷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真的能挑起这大旗吗？但是后来，听了俞锦绣的一切计划，钟飞心服口服。 他完全都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心底居然有这么多的主意，她的脑子很灵活，也就是因此如此，一些不可能，也成了可能。 宣传肯定是要做的，可是，该怎么做？先不说现在的报纸上能不能打广告，就算真的可以，他们也没有足够的预算。既然连报纸上的广告都登不起，上电视就更不可能了，因此，俞锦绣只能将成本预算减低，将目光放得近一点。 于是，就只剩下发传单这一条路了。 “发传单？”俞承光大笑起来，接过俞锦绣手中的那一沓传单一看，“姐，这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大海捞针？俞锦绣也笑了。 在快餐店里头摆传单，实在是没法吸引太多人，那些厂子里的工友们薪水普遍比较高，但干的活也不轻松，各个上有老下有小，让她们对“化妆造型”产生兴趣，还真是有点难。 “你不经常要和厂里的食堂合作吗？到时候让食堂里的阿姨摆上一些宣传单，领导级别的女同志们总是我们的客源吧？” 机会是由人来创造的，多招一个学员是一个，俞锦绣现在卯起劲儿来赚钱，比谁都有精力。 俞承光一边嚷嚷说她占用快餐店的公共资源，一边又寻思着让俞承国也拿几张传单回去，装作不经意地落在行长办公室里。 “对了，让咱妈去菜场的时候也把传单揣兜里，听说菜场的摊贩们可挣钱了！”俞承光又说。 俞锦绣总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给家里人省心。 范婉萍跑了之后，警察同志们一直都在找她，可是，真找到了人也没用，无凭无据，她说自己被她卷走了两万块钱，范婉萍死活不把钱吐出来，谁都没辙。 现在，她也不再揪着这事不放了，能找到人是最好，找不到，她也不可能只盯着这两万块钱。 其实，只要有了生意，学员就能把他们之前积压下来的化妆品给买走，学费加上化妆品的费用，一进一出，想要回本是很容易的。俞锦绣干劲十足，整天风风火火，三点一线。 一个课程共二十个课时，仔细一算，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他们就能把两千多块钱给赚回来了，只要生源不断，一切就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 下课之后，还是有不少人围着钟飞。 “钟老师，我虽然涂了粉，可那脸看起来就跟面粉糊了墙似的。你说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脸上的粉服帖一点呢？” “钟老师，你上次教我画眼影，可是我眼睛一眨，眼影粉就飞了，看起来脏脏的，你看怎么办呢？” “钟老师，上回我用你的技巧去涂口红，嘴巴还真的小了一半。我老公都说我这嘴巴看起来都像是樱桃小嘴了呢，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俞锦绣总是在想，她其实是幸运的，因为范婉萍虽然不靠谱，却也把这么一个靠谱的钟飞留了下来。 钟飞是他们这培训室的活招牌，只要是他在，那络绎不绝的生源就不是梦，随着生活水平日益提高，肯定会有更多人对提升个人形象变得愈发热衷。不说远的，光是这些日子，就已经有不少人来报名参加下一个课程的学习。 他们一开始就已经商量好，一个班级最多只能容纳十五个人上下的学生，如果人多了，地方不够用，钟飞的精力也不够用，现在，眼看着来报名的学生逐渐多了，那就必须开新的班级。 这样一来，一个星期之中，钟飞得花上四个晚上的时间来上课。虽然他一点都不渴望休息，有事没事都宁愿往教室里跑，可是，以这样的速度下去，再多开一个班，他就真的吃不消了。 俞锦绣寻思着是否能想出一个办法来，心底有隐隐的火苗在跃跃欲试，可始终没有真正说出口，而这个时候，钟飞果断地开口，“锦绣，要不我单独给你开小灶，把我会的，全都教给你。” 第三百二十八章将心比心 第三百二十八章将心比心 钟飞要给俞锦绣开小灶，她愣住了，许久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就不怕教会了学生，饿坏了师傅吗？” 钟飞笑了，“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我要是信不过你，早就已经开始为自己谋出路了。” 钟飞是真没拿俞锦绣当外人。 将心比心。 从一开始，俞锦绣做事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少，她是拼尽了全力的，而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范婉萍一走了之，她是怎么做的？没有哭诉，没有抱怨，和任何一个与她同龄并且家境优渥的女孩不同，她很有韧劲，在最难的时候，一咬牙，直接就把那坎儿给闯过去了。 范婉萍跑了，他们欠了不少钱，照理说，钟飞也该出一点的，可俞锦绣知道他在这方面是真的没办法，因此，她二话没说，把一切扛上身了。 现在，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钟飞还能不相信她的为人吗？ 其实俞锦绣本身的基础就很好，对色彩的敏锐以及对潮流的把握也是非常有天赋的，钟飞有信心能教好她，俞锦绣也很期待。 “现在这教室也上了轨道，当务之急是给咱们的学校起个名字。”钟飞说。 俞锦绣笑了，“才一间教室而已，就自称学校，会不会被人笑？” 话是这么说，可俞锦绣也早就想要给他们这化妆教室起一个名字，仔细想了想，她问，“钟老师，你说‘溢彩’怎么样？” 钟飞的眼睛也亮了，“这名字好，叫溢彩，就叫溢彩！” 溢彩造型工作室。 流光溢彩，俞锦绣也不过是灵光一现而已，但是此时他们已经确定，从此以后，要为“溢彩”而奋斗。 俞锦绣每天要做的事情更多了，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她还要跟着钟飞学习化妆的技巧。学习化妆，必然需要一个模特，光是纸上谈兵肯定不管用，可左思右想，她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做自己的模特。 林清刚结婚不久，还在适应新婚生活，任小欧晚上得照顾自己的孩子，吕静倒是自告奋勇，但是她怀孕了。照理说，化妆品的成分不会对腹中的胎儿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吕静的父母却始终不同意她这么做，思来想去，俞锦绣还是放弃了吕静这模特。 突然之间，俞锦绣心里头冒出几分怅然来。如果詹妮没有离开就好了，如果她在，这个时刻，肯定会义不容辞地站出来。 “锦绣，要不要我来帮你的忙？”文芸芸在她家门口堵住了她，问道。 程廷在展示中心买下的店铺正在装修中，文芸芸手头上有钱，于是琢磨着在边上给自己也买下一家店面。文芸芸与程廷走得近了，当然也知道俞锦绣的近况如何，当得知她急需一个模特的时候，文芸芸立马就来了。 任何问题都会有解决方法，因此，当文芸芸找上门的时候，俞锦绣也不意外。 钟飞很有心得体会，而俞锦绣也确实有一定的天赋，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她比任何时刻都要用功，出师的时候，文芸芸摇身一变，从一个清丽的普通女孩变成温柔而又惹人怜爱的小美人。 钟飞说，俞锦绣成功了，从今往后，她可以独自带一个班，教一些简单的基础妆容，而他，要更上一层楼。 钟飞口中的更上一层楼，是他要开始进行一些进阶方面的妆容教学，这样的教学是一对一的，更加直观，当然，收费也更高。 俞锦绣成了俞老师，一开始自然有人不服气，可是后来，她们还是被她的真本事而折服。说实在的，到了后期，在某种程度上，她甚至比钟飞更加受欢迎。 一些变化悄然发生，在回过神之后，俞锦绣发现，他们的盈利已经超出了之前的预测。 文芸芸不差钱，做了几个月的模特之后，就直接交了学费，跟着钟飞上课。她的意思是，之前已经在俞锦绣的帮助之下学会了不少基础技巧，或许换一个老师更能给她激发一些灵感。俞锦绣倒一点都不在意她给出什么样的理由，反正工作室能赚钱就好，文芸芸愿意跟着钟飞学习，难道她不支持吗？其实说到底，她仍让对文芸芸没有什么好感。 俞锦绣对文芸芸没有好感，这始终与程廷有关。 文芸芸来到雅城之后，一开始，会经常联系程廷，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什么，她开始独立解决所有的问题。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她并不怵，自己一个人从招待所搬了出去，自己一个人租了房子，甚至自己一个人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金属公司做出纳，月薪很低，但到底是安定了下来。 当程廷反应过来的时候，文芸芸甚至已经和向力的父母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得知这一切之后，俞锦绣莫名烦躁。 文芸芸一个人在这个城市，过得很好，手头上那一笔钱一直都放着，文芸芸便寻思着做生意，她没有什么别的技术和才能，唯一的优势就是曾经做过与家具行业有关的生意。因此，她找上程廷，仿佛是理所应当。 文芸芸就在这个城市安了家，很和谐，顺理成章一般。只是，她与他们的生活，也开始产生了诸多关联。 俞锦绣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好好把这个问题给解决清楚，可是，在程廷而言，这没有什么可处理的。 在他看来，文芸芸只是一个朋友而已，这个朋友不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就算他偶尔会提供一些帮助，那也是力所能及的。毕竟文师傅和他的感情多么深，向力又是他过去最重要的一个朋友，让他不去理会文芸芸，他做不到。 而在俞锦绣看来，无形之中，文芸芸好像在他们之间种下了一些分歧。 这样的分歧，尚未根深蒂固，可是，对于眼睛里从来容不得沙子的俞锦绣来说，文芸芸这个人的存在，是令她无法忍受的。 “你的意思是，一定要让她参与我们的人生？” 两个人说到最后，俞锦绣的火气就上来了，而程廷哭笑不得，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下巴埋在她的颈窝。 “我只是觉得，你太敏感了。如果你不喜欢和她一起，我们就不见她，行不行？” 俞锦绣叹了一口气。 好在，每每到了最后，程廷总会妥协，而她也不可能毫不退让。 他们都在找最合适也最让彼此感到舒适的相处模式，温暖而又亲密，这感觉很不错。 第三百二十九章岁月变迁 第三百二十九章岁月变迁 时光的流转好像是在静悄悄地进行，一个转瞬，岁月变迁。 当第二年的冬季到来的时候，俞锦绣推开了窗户，打了个寒颤，，“妈，好像又要过年了。” 是啊，又要过年了。去年，她的人生仿佛刚刚开始，然而现在，她却已经适应了崭新的人生。 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而已，俞锦绣笑了笑，伸了个懒腰。 这一年，工作室的生意很好，几乎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一个教室肯定是不够用了，可再租个教室的话，要租在哪里，这是个问题。 俞锦绣穿好了外套，就去教室和钟飞讨论接下来的发展事宜。 临近过年，钟飞的干劲更足，前些日子通电话的时候，他与前妻谈好，这一年，她会把女儿给送回来。不知不觉，一年没和女儿见面了，孩子的变化总是很快，有时候只是一个月，就能长高不少。钟飞紧张而又期待，俞锦绣只是在边上笑，“先不着急，把手头上的事给做完了，你才能安心和女儿团聚。” 课程的安排是之前就已经计算过的，一共四个班级，上完所有的课时，正好在过年之前。现在，眼看着他们的“学校”也放寒假了，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情是，扩充教室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最好能换个地段。毕竟之前这里所有的教室都是由袁校长管理的，楼下的大招牌写的夜是‘袁燕舞蹈学校’，既然我们现在的名号开始打出来了，倒不如直接找个地方重新开始，也不必整日和袁校长争锋相对的。” 俞锦绣说他们和袁校长的学校是争锋相对，这一点都不夸张。也不知道袁校长的心眼怎么就这么小，自从“溢彩”成立之后，她就一个劲地找他们麻烦。其实，俞锦绣和钟飞已经够低调的了，即使是迎财神爷的好日子打个鞭炮来讨个吉利，也是在袁校长之后的。只可惜，一些人的脾气就是这么冲，惹不起，那就只好躲了。 俞锦绣的意思是不和袁校长计较了，钟飞却皱了皱眉，“可之前也有不少学生是因为看上我们这块的地段好，回家或者从单位过来比较方便，这才在我们这里上课的。如果到时候搬了地方，她们不适应，打起了退堂鼓，岂不是得不偿失？” 钟飞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其实继续在这里上课肯定是最有优势的，毕竟这一块地理位置好，学生们也早就已经熟悉，虽然袁校长时不时来找事，但他们不理会她，多半也就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只是，生意好了，教室就不够用，保守估计，他们明年肯定得多开三个班，先不说人手问题，光是场地都不够啊！ 这成了当务之急的大事，钟飞很犹豫，俞锦绣却一拍桌子，“这有什么难的？直接在附近找找地方，看有没有办法租几间空屋，装修成学校，不就好了？” 俞锦绣总是很果断，而钟飞却比较谨慎，不得不承认，能成为最合适的搭档，并不是出于偶然。 和房东商量好退租的问题，在临近过年的时刻，这教室终于是空了出来。 钟飞是先离开的，手头上终于揣了一些钱，现在他每天都忙活着把屋子装饰得漂漂亮亮的，贴一些春联，顺便买一些小零食，欢迎女儿的到来。 钟飞走后，俞锦绣拿了扫帚和拖把，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年前的今天，这一切都还只是一个绮丽的梦，引人遐思，可虚无缥缈。可一年之后，所有的不现实都成真，站在门边，望着这个已经逐渐熟悉的工作区域，俞锦绣有些伤感，却也感到骄傲。 俞锦绣走的时候，教室里已一尘不染，袁校长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她的背影。 潇洒的背影。 即便临走的时候多么感慨，可是，关上了门的那一刹那，俞锦绣就能重新出发，即便并不了解她，可这一刻，袁校长就是这么想的。 小助理岳思跟着出来的时候，袁校长一脸黯然。她不明就里，便在边上嗤笑，“看起来生意也蛮好的呀，没想到这学校也开不长久！不过也是，他们这就是一个小班级而已，哪能称为学校啊？说是工作室，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奇奇怪怪的。” 岳思笑嘻嘻的，袁校长睨她一眼，“谁说开不长久的？这里就一间空余的教室，他们的学生越来越多，场地不够用了，要去别的地方发展。” 小助理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做了个鬼脸，“看来还有两把刷子……” 袁校长摇摇头，“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说话做事一点都不知道瞻前顾后呢？那工作室的俞锦绣跟你差不多大，人家就懂得把小生意经营得风生水起的。” 在过去，俞锦绣是怎么都想不到，之前瞧不起她的袁校长，居然会在她离开之际对她如此欣赏。 不过，袁校长再欣赏她都好，有关于这教室的回忆，还是会尘封在一九八四年，这一年之后，还会有更多新的飞跃，等待着她来挖掘。 从教室里出来，俞锦绣就去了俞承国家里，一进屋，她就听见婴儿的啼哭声。 “好好好，妈妈知道了！”方薇薇耐着性子去哄，“你先看看奶奶在哪里，奶奶先陪你一下好不好？” 脚步声传来的时候，方薇薇以为是在厨房忙活的陈婉妹，见是俞锦绣，她抚了抚额头，无奈地说，“锦绣，你可千万得听我一声劝，谈恋爱的时候是最快乐的，千万别急着结婚啊！” 方薇薇最近是真的被刚出生的儿子折磨得头晕脑胀的，这会儿一见到俞锦绣，抱着个小婴儿就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话音未落，陈婉妹拿着刚用开水烫过的奶瓶从厨房里出来，佯装生气地瞪儿媳一眼，“薇薇，你别瞎说八道啊，锦绣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我还等着喝这杯女婿茶呢！” 方薇薇吐吐舌头，小声地凑了一句，“那就算结婚了，也别这么快生小孩，我这是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俞锦绣抿着唇，笑眯眯的，陈婉妹也乐了，“这闲事我就不管了，先把这小宝贝给照顾好了再说！” 说罢，陈婉妹抱走了小婴儿，哼着小曲儿就往沙发上一坐，“小宝贝，你的姑姑明天就得去见家长了，你得给她打打气啊……” 方薇薇一听，愣了一下，眼睛眯了起来，促狭地笑着，“好事要近了，我劝个什么劲呀！” 第三百三十章珍惜 第三百三十章珍惜 方薇薇说好事近了，俞锦绣没反驳，只是低着眼眸，逗起小侄儿来。 俞承国和方薇薇的孩子不过几个月大，冬天穿得多，连翻身都还不会，可是，俞锦绣笑嘻嘻地逗着他，竟也像是在与他互动似的。 看着她望着孩子时眼中流露出的温柔的光芒，自然而然地，方薇薇突然有些鼻酸。 过去她以为怀孕是一件辛苦事儿，怀胎十月，整天提心吊胆，就为了等待一个小婴儿平安降生。可那个时候，人家都说，怀胎十月与养育孩子比起来都算是轻松的了，等孩子生出来之后，那才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当时方薇薇还懒得搭理那些说风凉话的人，可是这段时间，她是真的认识到了带孩子有多辛苦。 单位给她放了产假，整整半年的时间，眼看着年后这上班的日子愈发近了，方薇薇就总是喊陈婉妹来帮忙。这段时间，陈婉妹总是在他们家帮忙，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晚上等大家吃完了饭，洗了碗，才回家。 “妈，要不你先在我们这儿住下，来来回回太麻烦了，累人。”方薇薇忍不住开口。 陈婉妹笑了笑，“我才不留下来住呢，在你们这儿一点都不自由，我在自己家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好！” 俞锦绣拿手指戳了戳小侄儿的肉乎乎的脸蛋，也说道，“我才不要让妈妈留在你们这儿呢，妈妈要是住你们家了，我和承光怎么办？她现在是稀缺资源，大家都舍不得。” 陈婉妹在边上听着，一个劲儿直笑，一时之间，所有的疲惫好像一扫而空，正满心安慰，看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钟，她又急着去做菜了，“一会儿承国该回家了，承光说他等一下也要来看孩子，我先去做菜，你们先聊着。” 俞锦绣和方薇薇过去的感情就好，方薇薇嫁给俞承国之后，小俩口直接就搬出去住了，姑嫂俩住得远，也很难产生什么矛盾。这会儿陈婉妹把厨房门关上，俞锦绣也忍不住对方薇薇说起体己话，“薇薇，其实你只是这样留她一句，妈就已经很开心了” 陈婉妹整日早出晚归，虽说照顾的是自己的亲孙子，她心里乐意，可有时候俞锦绣和俞承光难免有些心疼她。陈婉妹不爱抱怨，做什么事情都无怨无悔的，可是，她到底也是个普通人，总也会有感到疲惫的时候。刚才，方薇薇一开口，就请她留下来住一段时间，陈婉妹不答应，俞锦绣也在边上打圆场，可她看得出来，妈妈心里头是欣慰的。 “锦绣，其实我是真心的。”方薇薇笑了笑，“有时候我看我妈在大冬天来来回回，也心疼，婆婆也是妈，她们俩谁受累，我心里都不舒服。” 俞锦绣拍了拍方薇薇的肩膀，“行了，我们都知道。你为妈好，妈也是为你们小俩口好，一家人不就是这样互相体谅的吗？” 小婴儿刚出生没多久，睡眠质量很不好，有时候夜里要醒来好几次，方薇薇心疼俞承国上班辛苦，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自己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的。好几个月过去了，眼看着孩子夜醒的毛病完全没有好转，方薇薇也很委屈。 不说远的，早在一年多前，她还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那个时候她在家里被父母亲照顾得很好，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多滋润啊！现在，每天都要琢磨着和小婴儿做抗争，方薇薇是真的身心俱疲。 可是，再难过都好，也总有令她感到幸运的小事发生。 陈婉妹心疼她，那是真的像刚结婚的时候承诺的那样，一定会拿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来对待，方薇薇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底暖洋洋的。 俞承国回家的时候，方薇薇已经睡着了，这段时间她是真的累了，陈婉妹来了，就会让她抓紧时间补眠。 方薇薇睡着了，俞锦绣就在边上看她的书，小婴儿醒了，漆黑的眼珠子乌溜溜转着，看起来格外讨人喜欢。俞锦绣陪着他玩了一会儿，陈婉妹来把孩子抱走，“你也休息一会儿。” 俞锦绣笑着点点头。 家是什么？过去，她总觉得家是平常的，每个人都拥有，在累到忘乎所以的时候一回到家，那就等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可是现在，她知道过去自己想得太简单。 拥有一个家，并不是必然的，现在，她待在哥哥家里，手上抱着一本书，看着看着，的确愈发困倦，迷迷糊糊之间，她纵容自己先休息片刻。 天快黑的时候，俞承光也到了，一进屋，他就往沙发上一坐，挨着俞承国。 “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俞承国问。 “好着呢，前段时间和两家学校商量过了，看能不能给学生们提供午餐。赚的是不够多，但是看孩子们吃得好，妈也开心。只是到时候得多请一些人了，否则人手不够。” 两年不到的时间，俞承光接下了整间店的全部生意，在这个过程中，他将“老陈快餐”经营得很好，几乎没有出错的时候，赚的钱自然是越来越多了，可是，当生意稳定下来之后，俞承光就想着把生意做得更大，累积了整整一年，他手头上也的确有了些闲钱，前段时间和俞承国一提，问哥哥嫂子能不能出一部分钱，和他合伙开一家分店，俞承国欣然同意。 这新店本来早就已经开张了，只是，之前俞锦绣的造型工作室一开，家里人想着帮她宣传，就分了心，现在一切都稳定下来，俞承光自己的事儿也就提上日程了。 “哥，到时候你得先把钱给我，不过你放心，投资你弟弟，那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到时候我侄子要念书了，你就能给他提供更好的生活，这波亏不亏？”俞承光冲俞承国挤了挤眼，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俞承国笑得很感慨。 当初总觉得自己是家里最出色的一个孩子，却没想到，原来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他并不是最出色的，可却是家里最不可或缺的。 俞承国也好，俞承光也好，俞锦绣也好，方薇薇也好，终于靠在陈婉妹的肩膀上睡去的小婴儿也好，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是家里不可或缺的存在。 陈婉妹付出了，也得到收获，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切得到了一个平衡点，他们都很珍惜。 第三百三十一章分寸 第三百三十一章分寸 吃完饭出来，天还是冷的，心却更加热乎了。俞锦绣挽着陈婉妹的臂弯往家里走，俞承光还是在边上傻乐，“妈，你说我侄子是不是有点像我？” “哪儿像你，明明是跟你哥长得一模一样，眉宇间还有你嫂子的影子。”陈婉妹笑了一声。 “是啊，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搭不上。”俞锦绣也笑道。 俞承光扬了扬眉，赏了俞锦绣一个白眼，“人家都说外甥像舅，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外甥玩玩？” 俞锦绣冲他做了个鬼脸，“就你这个态度，我偏不生给你玩儿！” 俞锦绣一蹦一跳地就跑开了，那背影看起来要多欢脱就有多欢脱，俞承光在身后对着陈婉妹低语，“妈，你有没有觉得我姐越活越小了？” 俞承光说俞锦绣越活越小了，那是因为他能感受到，与前两年刚和叶世宏分开的时候相比，现在的俞锦绣，在很多个方面，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有那么一段时间，俞锦绣看起来很沉默，像是看透了一切，虽然比过去是聪慧了不少，可是，脸上却失去了天真的笑容。那些日子里，兄弟俩都在默默地担心，生怕俞锦绣是被姓叶的那小子狠狠伤透了心，从此一蹶不振，可好在，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俞锦绣过得越来越好，她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开朗，与最早的时候一样，她很容易快乐，也很容易满足。 “是程廷的功劳，他太宠着锦绣了，把她宠得像个孩子似的。”陈婉妹笑了笑，看着女儿的背影，说道。 俞锦绣一个人在前边走着，真的静下来之后，她也开始有些忐忑。 方薇薇说她好事近了是假，可说她要去见家长，却是真的。程家是一个大家庭，平日不常聚，但到了年底，趁着程家老爷子生日的时候，肯定是要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饭的。 程家老爷子的生日就在明天，去年没有邀请俞锦绣，那是因为她和程廷的感情还不稳定。可今年，眼看着俞锦绣和程廷的感情越来越好，家里人甚至惦记着他们是不是应该谈婚论嫁了，程老爷子的生日，当然就邀请了她。 时间越近，俞锦绣也开始有些紧张，听说程老爷子是个学问人，全家上下都敬重他，而他不苟言笑，虽然程廷说他是口硬心软，可俞锦绣已经有点慌了。至于他的奶奶，听说特别慈祥，小时候他母亲刚走的时候，他在奶奶家住过一段时间，被宠得无法无天，骄横的性子就是从那个时候培养起来的。 俞锦绣倒一点都不觉得程廷骄横，这人虽然够盛气凌人的，可也懂得在什么情况下做什么事情，非常懂得分寸，在一起一年多了，俞锦绣还从没见过他不靠谱的时候。 总之，不论如何，程廷说的话，多少也安慰了她一些。他说奶奶年纪大了，但仍耳聪目明的，只要是他喜欢的姑娘，她就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不相信的话，大可以试试。 事到如今，俞锦绣只好试试，总不能临阵退缩！ 到了家门口，她又突然转身，说是要去找林清，陈婉妹很惊讶，“这都几点钟了，你现在去找林清干什么啊？人家也要休息的！” 俞锦绣一笑，回屋里打了个电话，确定林清在家之后，急匆匆就骑着自行车去了。陈婉妹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你姐越活越小了，我看还真是，从前她能有这么莽撞？” 俞承光点点头，深以为然。 陈婉妹笑骂俞锦绣莽撞，可其实她一点都不莽撞。本来就已经和林清说好，在年前要去她家玩一回的，这段时间比较忙，总是没腾出时间来，择日不如撞日，俞锦绣这会儿跑上门去，主要也就是想要和林清聊聊自己要去见程家大家长之前的忐忑之心。 俞锦绣踩着自行车往林清家赶，可有劲儿了，而林清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也很期待，这会儿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等待她的光临。 “老婆，你也是的，锦绣来我们家，怎么不提早说一句？”应春一边接过林清手中的拖把，一边说道，“我要是早知道你朋友要来，就准备一些水果和零食，你们俩这样在厅里干坐着，多没劲儿啊。” 和应春结婚已经一年多了，婚姻生活并不算太美满，可也还不错。虽然有时候也会遇到一些委屈的时候，可在大多数情况下，应春还是很心疼她的。林清知道做人不能太贪心，因此，对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她始终是感恩的。 应春半低着身子拖地，时不时抬起头，笑着看林清一眼。林清也笑了起来，“我和锦绣就是说说话，没什么想吃的。对了，你一会儿不是要出门吗？快收拾一下出去吧，别忙活了。” 林清说着，就给应春拿了车钥匙，过去这一年，对于应春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与林清结婚之后，他的事业似乎更加顺利了，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买了车，又有了不少的积蓄，公司里一些特别迷信的同事们都说林清肯定旺他，应春表面上不说，可心底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林清把车钥匙递给他，应春抱着她，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就往外走。走到院子，他突然有些恶心，胃里一阵翻涌，蹲在井边呕了半天，愣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林清匆匆跑了出来，应春摇摇头，打开水龙头，漱了个口，“没事，可能晚上吃坏了，你别担心，外头冷，先回去。” 应春胃里还是发酸，想要吐，又什么都吐不出来，蹲在地上好半天，林清担心，跑到屋里去给他找药。 家里有不少药，只是全都堆在一起，想要看明白对应的药效都得折腾个半天，林清一盒一盒找着，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应春，怎么是你在吐啊？我还以为是你媳妇儿在吐呢，还为你们小俩口开心……” “你们俩结婚也这么长时间了，你没事的时候带你媳妇儿去看看医生。赚钱再重要，也没生孩子重要啊，要是一不小心，孩子生不出来，你赚再多钱，也没人帮你花！” “对了，你说林清过去处对象，是不是太乱来，把身体都给搞坏啦……” 应婶婶心直口快，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大大咧咧地就把想说的话都给说了，林清沉默了许久，直到外头的一切声响都消失了，才拿着一盒药走了出去。 “应春，你试试这药，吃了就不恶心了。”林清淡淡地说。 第三百三十二章难以启齿 第三百三十二章难以启齿 其实，应婶婶说话的时候经常带着恶意，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心，总之，很多话的确像是一把刀子，给林清带来了伤害。 于是，林清想要搬出去住。 林清的确已经习惯了她说话有多难听，可当初答应和应春一起住在老宅的是她，现在急着想要搬出去的也是她，对于这一点，应春是不满意的。 对于应家人来说，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将来他生了孩子，他的父母过着含饴弄孙的生活，也算是聚天伦之乐了。应春是这样想的，他希望林清也能如此，却从来没有想过，林清想要搬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应母不太爱说话，平时也和气，可应婶婶说的话却总是能戳中人家心底最深处的痛，林清从来不会和她计较，可是，再豁达的人，也没办法与这样的人一起住在一个院子里。 更何况是一辈子的时间。 林清不是一个会伪装自己的人，对应婶婶反感的时候，她的不悦就会表现出来，应婶婶心里藏不住事，就把自己的委屈闹得一家老小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时间长了，应家人也开始表现出对林清的不满。 于是，林清想要搬出去住的心思就更加迫切。 只可惜，在这样的煎熬之中，应春却从来不能理解她。 现在，林清走到院子里，她冷着脸，语气很淡，把药递到应春的手上后，她就要去倒水，却没想到，一个抬眸，她却看见了一个不想看见的人。 准确来说，是不愿意在这个特定的时间点碰见的人。 林清根本就没有想过，一个原本在自己店里买衣服的年轻小姑娘，在几年后，居然和她成了好朋友。俞锦绣敢作敢当，从来就没有被人制衡的时候，现在，若是知道林清被应婶婶欺负成这样，她是肯定会担心的。 林清暂时还没有想到解决这难题的方法，就更不希望俞锦绣操心这样琐碎的小事，现在，俞锦绣亲眼撞见这一幕，说真的，林清感到难堪。 “别倒水了，他自己不会倒吗？”俞锦绣走过来的时候，一把就抓住了林清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纤细，俞锦绣皱了皱眉，又看了应春一眼，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拉着林清进屋。 应春看起来很尴尬，愣了半天，看着林清冷着脸把门关上，才扶着冰凉的枯井边站了起来。 应婶婶皱了皱眉，“说什么呢？做妻子的，不给自己的丈夫倒水，这有理了？应春，去婶婶屋里，先把药给吃了。这个林清是越来越过分了，生不出孩子也就算了，连妻子应尽的责任都不愿意尽！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 “婶婶。”应春打断了应婶婶说到一半的话，“你别管了。生不生得出孩子是不能急的，这事不能怪林清，你别给她太大的压力。” 说完，应春没吃药，拿着药丸上了车，发动了车子。 在幽静的夜里，一辆小汽车驶远了，望着副驾驶座上的药盒子，他深吸了一口气，眸光变得更深了。 车子驶出小巷的时候，俞锦绣坐在沙发上，看着林清关上了窗户。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林清回来的时候，嘴角竟然还挂着几丝宽慰的笑容，“行了，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呢？要是把身子气坏了，我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林清的笑容很轻松，俞锦绣叹了一口气，重新端起了茶几上的茶杯。 “林清，你受了委屈，为什么都不跟我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封建社会，那个时候女人存在的价值是为了传宗接代，可你不是啊，你是独立的女性，你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除了生孩子，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俞锦绣很愤怒，她愤怒的原因并不是林清是不是要生孩子，她生气的是，应婶婶说的话太难听，仿佛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了林清一个人的身上，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当事人是不是乐意承受这一切。 “可是，的确有一段时间了，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为人父母，可是一直都没有怀孕。”林清低下头，苦笑着，“锦绣，婶婶说的话，是很难听，可我能怎么反驳她呢？我说过去和严必武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亲密关系，我说我们很纯洁，除了感情，什么都没有谈，可是，她信吗？” 不仅仅是应婶婶不信，就连应春，都不相信。 这一点，林清难以启齿。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盖住了她的眼帘，俞锦绣分辨不出她眼底的情绪，只觉得无能为力。 深深的无力感袭来的时候，俞锦绣突然感到庆幸，“其实刚才本来想说她几句的，还好什么都没说，否则他们又要把所有的错处都往你一个人身上推了。” 林清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还好你没说。” 在人生里，总会有些不完美的时刻，或多或少。林清不是一个热衷于自怨自艾的人，嫁给应春，是出于自愿，当初迸发的爱意的确有被他感动的成分在里头，但是，结婚之后，她是一心一意的。 既然是自己的选择，那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即便应春暂时还不愿意与她一起搬出这个家，但是林清相信，总有一天，遇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他们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俞锦绣看起来有些感慨，咬咬牙，“不婚不育保平安。” 这句话在后世可流行了，看见之前一直洒脱得不得了的林清突然变得这么憋屈，俞锦绣脑海里冒出的就只有这么一句话。现在，她晃晃脑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可怜巴巴地望着林清，“林清，你和詹妮一定要过得很幸福，你们俩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榜样。” 林清笑了，“就算我们过得不幸福，也和你无关，婚姻之中千人千面，就算我的例子是反面的，也不能证明你和程廷将来过得不好。锦绣，你要是因为我，又打消了结婚的念头，那我真是罪过了。” 俞锦绣皱了皱鼻子，“我就压根就想过要和他结婚。” 俞锦绣话音刚落，远在家里的程廷就打了一个喷嚏，于美红给他端了一杯热牛奶，“程廷，你是不是感冒啦？都快要过年了，可得好好照顾好自己，要是身体不舒服还得出去拜年，那可很受罪的。” “不是感冒，是锦绣想我儿子了。”程济森从报纸里头抬起眼，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一本正经地说。 程廷接过于美红递来的热牛奶，喝了一口，“谢谢阿姨。” 而后，他的唇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完全干透，几根发丝垂下来，将硬朗的脸部轮廓都衬得柔和了不少。 天气冷，热牛奶不一会儿就变温了，他“咕咚咕咚”地喝着，像个大男孩。 看着他这模样，于美红突然有些感慨。 刚见到程廷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当时的他，一身戾气，就像是个小小的刺猬，谁都没办法接近他。 然而现在，他长大了。 他终于可以端着牛奶，温柔地笑着，冲她说一声谢谢，这中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而后，有那么一瞬间，于美红的鼻子开始发酸。 第三百三十三章人性的通病 第三百三十三章人性的通病 于倩站在楼下，看着家中暖黄色的灯光，转过身的时候，叶世宏的眼神很关切。 “怎么了？”他问。 于倩笑了起来，“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自己挺幸福的。在家里，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疼我，出了家门，又有你疼我。” 于倩的笑容很真挚，看着她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叶世宏的眼底也多了几分怜意。他没有说话，摸了摸她的头发，笑了起来，“回家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你爷爷奶奶家吃饭。” “你不去吗？”于倩仰起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其实这个问题，于倩和叶世宏已经讨论了很多次。 不知不觉，他们也已经处了不长不短的时间，中间分开过，于倩无法忍受叶世宏与俞锦绣的过去，心里头不痛快，闹腾着和他提分手。她以为叶世宏一定会来挽留自己，却没想到，他很干脆，一个转身，连背影都是洒脱的。煎熬了一阵子之后，于倩发觉自己对他是上心了，于是回头。 那一天，于倩紧紧抱着叶世宏，她问他心里还有没有俞锦绣。 叶世宏沉默了片刻，告诉她，俞锦绣早就已经是过去的事情。 于是，于倩觉得好好和叶世宏在一起。 后来，有意无意之间，她也打听过叶世宏和俞锦绣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后来，她终于得知，其实他们根本就没什么感情基础，在一起不久，就决定结婚，还没结婚，又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分开。 于倩是终于释怀了，可是现在，看见叶世宏眼底闪烁着犹豫，她又有些不甘。 “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去见爷爷，是不是因为俞锦绣？”于倩皱眉，“是，俞锦绣也会跟着我哥去，但你根本就不用理她，你自己说的，那早就已经成为过去了，不是吗？” 于倩刁蛮任性，可因为太在乎叶世宏，在他面前的时候，她很少会流露出娇纵的一面。此时，看着于倩跺着脚发起脾气，叶世宏轻轻拉住她的手，淡淡地笑了一声，“不是因为她，不管她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我都不在意，不是和你说过吗？” 他低沉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于倩的脸微微一红，她也笑了，“那是因为什么？” “如果要去见你的爷爷奶奶，那至少得等到你爸爸妈妈同意我们。于倩，现在你父母还没有接受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不想跟着你回家，这太冒失了。” 叶世宏做事向来都是得体的，否则，这短短两年的时间，他怎么可能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农村小伙子一跃而上，拥有现如今在公司里的地位。于倩深爱着他，不论他说些什么，她都觉得有道理。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为什么不受程济森和于美红的喜爱？于倩不明白。 “我觉得你比俞锦绣好多了，她一点都不讲道理，看起来又很虚荣，也不知道我哥哥为什么会爱得她死去活来。”于倩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 叶世宏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情绪变得很淡。 “俞锦绣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我就不喜欢她。大家都说她很懂事，可我只看得出她很爱装模作样，如果真的这么有本事，那后来为什么还要死乞白赖地追到显市去呢？我爸妈都说她很勇敢，可我觉得，她一点都不矜持。”于倩噘着嘴，踢着脚底下的小石子，仍在抱怨。 叶世宏还是没有说话。 “现在，听说她又辞职了。她辞职的事情，连问都没有问过我哥一句，我哥倒好，也不计较，只说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真是太可笑了，那可是税务局的工作，她说丢就丢了，也真不怕我家里人将来瞧不上她！” 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话，于倩发觉叶世宏牵着她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松开了，诧异地抬起眼，她无法从他的眼底看出任何的情绪。 于倩的心底“咯噔”一声，犹豫了一阵，“世宏？” 叶世宏看了她一眼，挪开了目光，“于倩，我们现在在一起很好，但我不喜欢听见你总是提起锦绣。她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堪，如果不出意外，将来你们肯定要成为一家人，你没有道理这样排斥她，更不应该编排她的不是。” 叶世宏比她大几岁，又因为出社会比较早的原因，于倩总觉得他比自己要成熟许多。一直以来，于倩都是用略带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的，可是现在，她的神情变得陌生。 往后退了一大步，于倩低下头，沉默了许久。 叶世宏搭着她的后腰，“你先回家休息吧，不早了。” “好。”于倩点点头。 不论分开了多久，他都不愿意听见她说俞锦绣的半句不是，原来说到底，叶世宏心里头的那个人，还是俞锦绣。 于倩苦笑，摸黑上楼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叶世宏还真没有想过，与俞锦绣分开之后，他对她思念，竟逐渐深了。过去那些不堪的回忆逐渐被遗忘，取而代之的，是她的明媚与美好。也许，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遇到与俞锦绣一样的人了，不论是于倩，还是楚琴，都不及她分毫。 楚琴？ 这个名字过去在他的心底扎了根，可现在回过神来，他发觉自己居然想不起她的模样。 就是一个干净漂亮的小姑娘而已，只可惜，心思比谁都要毒。 叶世宏想起了楚琴，而远在西平县的楚琴，也不得不承认，她也会想起这个男人。 在拥有的时候不去珍惜，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这是不是人性的通病？ 现在的楚琴，坐在单位为她分配的宿舍里，对着镜子将自己的乌黑的长发编了起来，她的头发很多，麻花辫显得很丰厚，乍一眼看去，还是过去那个斯文而又清纯的模样。 躺在上铺的舍友把脑袋从帘子里钻了出来，看着穿了一身雪白棉服的楚琴。 “楚琴，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啊？”舍友伸了个懒腰，“外边好冷呢，在宿舍里睡大觉多好，明天还得早起上班的呢！” 另一个人一听，也打开了帘子，笑眯眯地看着楚琴，“你懂什么呀？楚琴跟我们不一样，她长得漂亮，又讨人喜欢，肯定是有追求者的呀！她男朋友来找她了，所以要下去约会，你就不要多管闲事啦！” “你们别笑话我了，就是朋友而已。”楚琴红着脸应了一声，突然听见宿舍楼下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我朋友来了，我先下去了！” 话音落下，宿舍里另外的几个女孩子也都笑了起来，她们看着楚琴，一脸的热切。 楚琴和她们不一样，的确不一样，她的脑袋瓜子很聪明，说话做事也特别讨人喜欢，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说，那就是会来事儿，这样的一个年轻姑娘，有人来追求，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只是，追求她的人开着一辆小汽车，这就让人匪夷所思。 这什么年代啊，楚琴的男朋友都开上小汽车了，太能耐了####爆更结束了，多了几张月票和推荐票，心满意足得去吃火锅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束缚与责任 第三百三十四章束缚与责任 第二天清晨，俞锦绣就和程廷一起去看了临近之前培训室的小院子。 “主要还是地段问题，同地段大小合适的院子不多，至于价钱问题，还是可以慢慢商量的。” 程廷点头，“之前联系好的几间小院的房主这两天都有时间，快过年了，他们也想尽快把院子出手。” 俞锦绣笑了笑，“是啊，明年还有明年的事情要做。” 这一年，俞锦绣挣了个大丰收。四个班级同时上课，一个班级在三个月内可以赚两千块钱，一年下来，光是钟飞班的净收入就已经达到三万块钱，再加上后期俞锦绣也开了两个基础班，到了年底，他们一人分了两万。再加上昨天林清给的分红，这个年底，俞锦绣手上攥着两万五千块钱，心里美滋滋的。 钱是有了，工作室的前景也是不容小觑，这样一来，俞锦绣就打算买下一间小院。 房主是程廷联系好的，几间院子离得很近，他们挨个去看，节省了不少时间。 俞锦绣对院子的要求很简单，之前她与钟飞已经说好，地段问题是最重要的，工作室刚刚起步，一些学生也的确是冲着这位置来的，如果突然换到了偏僻的地方去，寒冬与酷暑里大家也懒得骑个自行车去上课，一来二去流失了客人，那就是真的得不偿失。 地段问题解决之后，就是院子的大小问题了，之前就是因为教室场地太小，他们才不得不搬了地儿，现在俞锦绣是觉得至少这院子里得有四个屋，打通之后，每一个屋都只留一扇门，节省了空间，装修起来也不需要太大的阵仗。 俞锦绣的目标很明确，“其实做菜什么的，没什么必要，最好是找一家厨房小一点的。” “厨房要小，厕所要多，否则人一多了，也不方便。” 两个人商量着，房东在边上乐呵呵地补充，“一看你们俩就是新婚要买房子吧？你们还年轻，不明白，厨房肯定是越大越好啊！过日子，最要紧的就是吃吃喝喝，家里的厨房大了，老婆有机会发挥，做的饭菜好吃，就留住了老公的胃了。” 俞锦绣扬了扬眉，“那为什么不是让老公留住老婆的胃呢？” 房主干笑几声，拿了一条抹布，作势擦了擦厨房里几不可见的油烟，俞锦绣转过身继续转悠，却没想到还没走两步，程廷已经从身后凑了过来。 他的声音很低，语气中带着戏谑，“你要是愿意嫁给我，那我就留住你的胃。” 俞锦绣转过头看他的时候，程廷的唇角绷紧，看起来并不像在开玩笑。 “你会吗？”俞锦绣打了个哈哈，“你这大少爷，能给自己煮一碗面吃就万幸啦！” 说完，俞锦绣就径自往前走，这俞锦绣大致是对这房子比较满意的。不过买房子又不是买菜，还是得仔细看看清楚。她左右转了几圈，却有些心绪不宁，停下脚步看了程廷一眼，他突然出声。 “我可以为你学。” 还是在纠结着刚才那个问题，俞锦绣哭笑不得。想要说什么，却又意识到，在她没办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之前，就是打再多的马虎眼，也糊弄不了他。 于是，她选择沉默。 俞锦绣不吭声了，程廷也就明白，对于这个问题，她仍旧在逃避。 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程廷提出结婚，对于他们来说，结婚是一件特别轻松的事情。两家人没有任何的异议，房子也已经准备好，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在这个情况下，他们只需要走到一起生活就好，不需要为对方改变什么。 可是，明明是这么自然的一件事，俞锦绣却一再拒绝。 她的答案很简单，他们还年轻，有大把美好的时光可以享受，为什么非要把人生绑在一起呢？ 说句实在话，程廷对她拒绝自己的理由，不理解，也不接受。 如果他们最终是决定在一起的，那么早一些步入婚姻，有什么不好的？在两个人的感情问题上，程廷对俞锦绣非常尊重，可是，再多的尊重，也是无济于事。对于个人问题方面，俞锦绣的脑袋里好像一直都绷着一根弦，这根弦绷了太长时间，程廷总是有些担心的。 婚姻对她而言，就真的这么令人恐惧吗？ 每每到了最后，他们总是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俞锦绣叹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她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恳切，程廷看着她，没有犹豫地点了头。 “我只是希望你能信任我而已。” 温和的声音缓缓传来的时候，俞锦绣有些失神，片刻之后，她笑了笑。 她的确不敢轻易步入婚姻。 上一世发生的种种，她不可能对程廷说，于是，一切就只能留给自己消化。接受程廷的时候，她以为自己都已经想明白了，可是，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又开始害怕。 婚姻之于她而言，代表着什么？ 束缚与责任。 只有如此，没有任何好处。 俞锦绣不能说自己对于婚姻有阴影，她只是想，尽可能地去尝试，等到终于敞开心扉的那一天，她才能勇敢起来。 俞锦绣在纠结，也在努力，程廷不是真的想要勉强她，见她如此迟疑，便又开始不忍。 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程廷淡淡地说，“晚上到我爷爷奶奶家，总会有亲戚问起这个问题，到时候你不用管他们说什么，一切交给我。” 也许强迫可以让别人半推半就得妥协，可是，俞锦绣不是这样的人。她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决断力，勉强俞锦绣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到了最后，只会将她向一个相反的方向推。 说到底，他最在意的人，始终都是她。就算再给他十次甚至百次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像过去那样等待。像之前那样，到了最后，她不是就向他走来了吗？ 俞锦绣的脑袋不是榆木做的，她会想明白的。 一定会。 第三百三十五章吸引力 第三百三十五章吸引力 买房子的事，一时半会儿还定不下来。到了下午，俞锦绣已经看了大大小小将近六套院子。这六套院子里头，俞锦绣对其中两套比较有兴趣，房主的意思是价钱可以商量，我肯定有退让的空间，俞锦绣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这事儿先缓一缓。 “两套房子都不错，就是价钱高了些，虽然多个几千一万的也不算个事，但我还是想要回家好好考虑一下。” 俞锦绣是打算好好算一下平方数和房子的价格，在最合算的情况下，买下她的第一套院子。实际上，雅城的发展在往后的数年里是非常迅速的，现在买任何一套房子，都是在做投资，但是，即便已经知道这一点，可在现如今挣的钱也的确是用一张张大团结攒起来的，俞锦绣不舍得挥霍。 随着时间的推移，俞锦绣开始逐渐适应在这个年代生活，对她而言，现在的生活才是踏踏实实的小日子，而后世的那些回忆，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那场梦就像是一个预言，提醒着她，一些事情是可以做的，一些事情是不能做的，除此之外，后世的回忆对她而言没有太大的用处。 房主看出俞锦绣是真心想要买一套院子，在临别的时候表现出依依不舍的情绪来，见她实在不可能立马付定金把院子定下来，就只好与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俞同志，我这院子的确很不错，过了这个村就真的没这个殿了，不是我吓唬你，现在后边真有不少人排着队等着买我这套院子呢。” 俞锦绣笑了，“后边也的确有不少院子排着队伍等我来买呢，如果您有诚意的话，还是多和自己的家人商量一下，下回再来，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让步后的价格。” 从院子里出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俞锦绣看着程廷，说道，“我想回家一趟，给你爷爷奶奶带的礼物，我妈妈已经给我准备好了。” 约好的是晚饭时间上老爷子家里吃饭，俞锦绣估摸着看房子花不了几个小时，于是就没把东西给带出去。俞锦绣准备回家去拿，程廷牵起她的手，“那走吧。” 程廷拉着俞锦绣的手，朝一个相反的方向去，俞锦绣笑了起来，“为什么要去那边？神神秘秘的。” 程廷做人敞亮，这会儿倒真的有些神秘，带着她往一个广阔的方向走，到了一片空地上，他指了指前方，“我送你去。” 闹了半天，把她带到一个空地，他的摩托车却不在边上，俞锦绣哭笑不得，“程廷，时间不早了，你再折腾下去，老人家得久等了。” “没折腾，”程廷很无辜，往前走了两步，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插到一辆车子的钥匙孔里，“我送你去啊。” 程廷打开了车门，又把俞锦绣塞到副驾驶位上，帮着她把安全带系好，这下子就连一向淡定的俞锦绣都没法悠着点了。 “这车是怎么回事？”俞锦绣问。 “我买的啊。”程廷看着俞锦绣，笑着说，“之前把所有可以动的钱都放到那几间店面里了，现在已经开始盈利，买辆车子犒劳犒劳自己。” 其实买一辆车子也就几万块钱，程廷不是拿不出来，过去喜欢开摩托，那是因为他觉得喜欢。可是后来，和俞锦绣在一起之后，她坐在车后座，冬天太冷，夏天太热，程廷就不舍得她再受这份罪了。 这些话，程廷都没有说出口，俞锦绣也就没深究，琢磨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以动的钱都放到店面了，那就是说，还有不能动的钱了？” 程廷笑了起来，“不愧是俞老板，很有经济头脑。” 俞锦绣没有过问过程廷做的生意有多大，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在经营店铺上，可是，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程廷是经常去出差的。程廷去出差，那是因为一些家具厂和他有一定程度上的接触，他很少请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选择周日当天来回各个城市，俞锦绣还怪他折腾得自己太辛苦，却没想到，他早就已经默默地成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背靠大树好乘凉，在看见文芸芸的小日子过得愈发滋润的时候，俞锦绣就应该猜到程廷的能耐。 程廷买的这辆车是他看上已久的，俞锦绣对车子没什么研究，可仔细看了看，也能感受得到，在这个年代，这车子这样的内饰，的确已经很奢华了。 程廷发动了车子，开出平坦的大道，又穿梭出狭窄的小巷，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放在方向盘上，俞锦绣看着他的侧脸轮廓，一时失了神。 很多年后，程廷以杰出企业家的身份上了电视，面对主持人的连番轰炸，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自己想要回答的问题。那个时候，俞锦绣没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温和的情绪，后来的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要不要让你试一下？”程廷突然出声，打破了片刻的沉默，车子已经驶入了广阔的马路上，边上没什么人，至于车子，几乎不可见。 看着程廷手上握着的方向盘，俞锦绣也有点心痒痒，“好啊。” “你会吗？”程廷问。 俞锦绣笑了起来，“还有什么是我不会的吗？” 这倒是真的。 与俞锦绣在一起之后，她总是会给他惊喜，大大小小的惊喜，有时候程廷也怀疑，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从来没有被难倒的时候。 就比如说现在，他下车，坐到了副驾驶位上，而后，她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慢慢地发动了车子。 俞锦绣开车很稳，速度不快，把车子开得像是乌龟搬家似的，可是，程廷坐在边上，却乐在其中。 因为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见俞锦绣的表情，很清楚，一副笃定的模样。 有人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度过了热恋期，多多少少会因为对彼此太熟悉而感到腻味，可是，这样的变化，在他们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 或许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前进，因此，对彼此的吸引力，才从来没有减弱过。 “程廷，你看前面那辆那是不是应春的车？” 俞锦绣龟速开着，突然看见不远处的一辆小车，有些诧异，踩了油门，追了上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求之不得 第三百三十六章 求之不得 俞锦绣上一世是会开车的，叶世宏赚了钱之后，就给家里添置了辆车，后来孩子长大了，便一直催着她去学开车。照叶世宏的话说，孩子大了，可自己一个人来来回回上学总也危险，俞锦绣如果会开车，那也算省时省力。 于是，俞锦绣就老老实实地去学车了。 她开车很稳当，从来没有出过任何的事故，此时踩了油门追上前面的人，也不是一时冲动。 昨天在林清家里，她听见了应婶婶对应春说的那些话，一时之间，心中冒出了种种无名的情绪。她非常愤怒，却也知道自己不能插手别人的家事，过去林清与应春还没有结婚，她当然可以在边上指手画脚，可是现在，他们已经结婚了，感情还算稳定，俞锦绣也担心自己多说几句，会影响到林清的情绪，甚至伤害到她却不自知。 于是，在那个当下，俞锦绣把想说的话都忍了下来。她想，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时机见应春一面，和他谈一谈，告诉他，林清表面上很坚强，实际上，她的心是脆弱的，希望他能处理好家人与她之间的关系。 俞锦绣本来就打算趁这两天空闲的时候去应春的公司一趟，却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里碰见了他。 应春的车在前面开着，昨天连夜开车到了西平县，后来楚琴又说想要回市区看一看，于是他也没有推辞，直接带着她来到了这里。一来一回，他已经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此时头开始发晕，眼睛也花了，揉了揉眼睛，楚琴在边上笑了起来。 “早知道你这么实心眼，我就不让你带我来转转了。本来是想要让你先休息一会儿再来的嘛，都怪我不好。” 应春看楚琴一眼，“也不是，早晨在你们局里把事情都办完了，我心里也轻松。本来就是要回来的，既然你想要跟我一起来，也好，两个人路上有个伴。” “清之春”公司的发展是越来越好，前段时间，公司里开会，说是准备要在周边县建立一个厂房。做了多方位的调查和研究之后，他们最终将这厂址选在了西平县。一个厂子初来西平县，肯定有不少关系要跑，应春习惯一切亲力亲为，于是，他将所有的难题都扛上身。 即便之前已经有了证明文件，可这年头，想要建一个工厂，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应春被各种麻烦的程序烦得焦头烂额，真是想撂挑子不干了，却没想到，那一天，他在税务局碰到了楚琴。 那个时候，要走的程序，几乎到了尾声，他的心情已经不算烦躁，只是，有时候还是觉得小日子过得怪没劲儿的。每天都是一样的生活，不好也不坏，过去以为林清是自己的女神，可真的结婚了，她也不过如此。更重要的是，林清和严必武的过去，成了他心底的一个坎儿，若是一直揪着这个坎儿不放，未免太没有风度，可事实上，他对林清的感情，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纠结之中而消耗了不少。 见到楚琴的那一天，天气很好，寒冬即将过去，万物复苏的季节就这样到来。那一天，楚琴笑得很自然，那样的清纯与美好让人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无视，于是，应春犹豫了一下，就直接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楚琴，很好听的名字。 后来，应春和楚琴就保持了联系，他每周都要去西平县的厂里一次，而每一次，他都要约楚琴出来，有时候会一起去吃个饭，有时候就只是去公园坐一下，聊聊天。楚琴是一个特别善解人意的女孩，每当他向她吐苦水的时候，她的嘴角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不管是什么时刻，只要见到楚琴，应春就有如沐春风之感。 有时候，他也会后悔，心想自己之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得到林清充满着执念。他们之间的感情究竟有没有这么深？其实说到底，林清不过是他年少时的一个梦而已，得到了她，他少年时代那些求之不得的遗憾，终于可以褪去。 “不会太麻烦就好。”楚琴笑了笑，“一会儿陪我四处逛逛，送我去车站吧，我算过了，坐车回去也不会太浪费时间，我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一下子就到了。” “那怎么行？”应春一脸诧异，“一个人回去得浪费多长时间？太辛苦了。我既然已经把你接出来了，那就必须要把你送回去。楚琴，我坚持！” 应春特别一本正经，楚琴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笑容突然变得羞涩了起来。她转过脸，轻轻咳嗽了一声，而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应春与楚琴已经相处一段时间了，他们所谓的友情经过了春夏，转眼又到了冬天，他可以发誓的是，即便偶有心猿意马的时候，可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林清的事情。 楚琴是一个好女孩，很正经，她不会破坏他的家庭，而他也不会让她背负上这样的污名。 她太美好了，他不忍心。 楚琴不说话了，可嘴角还是带着笑意，应春长相平平，气质平平，就连身材都是平平，可是，他是一个老板，他年纪轻轻就开上了小汽车，这样的经济条件，是她过去连想都没有想过的。 当然，应春也有弱点，那个弱点比较麻烦，只是，楚琴暂时不愿意想这么多。 过去的一年，她经历的种种，实在是太可怕了，到了最后，她失去了一切。 既然现在，她已失无所失，还担忧什么呢？ 楚琴笑着，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发丝，看起来风情万种。她的魅力就在这儿，时而清纯，时而又非常有女人味，令人着迷。 她的视线落在车窗外，车子快速行驶着，一辆车子却一直跟在他们的后边，落在倒车镜里。 楚琴只看了一眼，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后面那辆车上的人，不是程廷吗？ 副驾驶位上的人是程廷，而后，她探身，看了一眼驾驶位外边的倒车镜。 而后，她愣住了。 开车的人是俞锦绣。 俞锦绣这一年的进步就真这么神速，现在就连小汽车都买得起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草木皆兵 第三百三十七章草木皆兵 楚琴的心头像是被一团棉花给堵住了，吹不散，又不能无视，压抑得她喘不过气，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 在雅城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直到去了西平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楚琴还是会在梦中想起那一天在医院时叶世宏的眼神。 嫌弃的眼神，带着鄙夷，仿佛后悔自己曾经在她身上付出的心血和爱意，那眼神实在是太伤人了，楚琴忘不了。 与叶世宏的分开并不是必然，楚琴知道俞锦绣不愿意放过自己。起初，她心底充满着恨意，但后来回过神，仔细想一想，她知道自己也有错。 楚琴在想，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原生家庭和未来的家庭。 短短半年内，楚琴先是抢走了俞锦绣的未来丈夫，又害得她的父母感情破裂，虽然她本人是毫发无损，可是，那段时间她心底承受的压力，肯定是不轻的。 这样算来，她也的确害得俞锦绣不浅。 楚琴想通了，也就想着离俞锦绣远远的，可她没想到，只回一趟雅城，她居然就在路上碰见了俞锦绣。 多能耐啊，都买上小汽车了，楚琴嗤笑了一声。 应春看出了楚琴情绪上的变化，“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楚琴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碰到了个熟人而已。过去在单位的时候算是我的半个仇家，没想到这都能碰上。” 一看见俞锦绣，楚琴脑海中的各种想法就会开始往外冒，一肚子的坏水也在酝酿。俞锦绣不是断定她会被打击得无翻身之地吗？可是现在，她坐在一辆小车上，这男人对她百依百顺，难道就不能给俞锦绣的心底添添堵？ 想了想，她的眼睛又突然亮了，“应春，要不你停下来，我想和她打个招呼。” “这有什么问题？”应春笑了一声，把方向盘往右打，边想着靠边停车，边看了一眼倒车镜。 可这不看还好，只看了这么一眼，他忽然冷汗直冒，用力踩了油门，猛地冲过红灯。 车子本来是稳速前进，突然加速，楚琴的心脏突突直跳，她一把抓住车里的把手，忍不住骂了一声，“应春，你疯了呀！红灯呢，危险！” 可即便如此，应春仍旧不管不顾，手指紧紧抓着方向盘，车子在平坦的道路上飞驰。 约莫十分钟之后，他的车速才逐渐缓了下来。 这个时候，楚琴也看出来了，“你认识俞锦绣？” 应春一直都没有说话。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认识的女孩，会与俞锦绣有任何的交集。 与楚琴走得这么近，一是因为她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他感到温和，可以远离家中的喧嚣，和脑海中一直没有停歇过的挣扎。二来，则是因为她的生活，离他太远了。 一周去一次西平县，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去见她，他不用担心任何人碰到自己，因为，西平太远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楚琴居然认识俞锦绣。 “嗯，”应春答应了一声，嗓子哑哑的，“俞锦绣是我妻子的朋友，很好的朋友。” 带楚琴来雅城转一转，本来是挺有趣的，林清在店里，不会撞见他们，他只要带着她去一些相对来说比较隐蔽的地方就可以了。只是，现在，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仍旧没有平复，一股被人戳破真面目之后带来的羞愧感油然而生，只差一点，就差这么一点点，俞锦绣就会发现他和楚琴之间的关系。 “是吗？你这么害怕干什么？我们又不是见不得人，朋友而已，难道你妻子没有异性朋友吗？”楚琴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应春沉默了，再一次看了一眼窗外，又仔仔细细地掰正了后视镜，确定俞锦绣没有跟上来，他才安心。 可是，说实在的，也安心不到哪里去。 俞锦绣的确没有跟上来，应春突然就跟疯了似的加速，她怎么可能追得上？ “这不对劲，他要不是做了亏心事，怎么可能会突然把车开得这么快？我就是想要和他聊几句而已，难道要找他的麻烦？”俞锦绣总觉得有些不妥，可又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车里是不是还坐着个女的？都怪我刚才开车太急，急着想要追上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副驾驶位上坐着的是谁。” “可不论是谁，都不可能是林清的，不是吗？” 俞锦绣很严肃，她不明白应春的反常是出于什么原因，却又可以猜到几分。 “不要想这么多了。”程廷看着她，无奈地说，“他又不认识我的车，就算真做了亏心事，也不至于草木皆兵的。” 俞锦绣皱眉，“怎么不会？男人心虚的时候，那脑袋瓜子转得比车轮要快多了。” 俞锦绣担心，可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追上应春的车子，于是便更加慌张。林清这人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可心眼实，真要认定了一个人，她必定是一门心思的。听说结婚以来，他们俩的感情不错，可到底如何，谁也不清楚。 “先不要想这么多，先陪我去看爷爷奶奶，明天找个时间，你去林清家里看一看，试探应春几句，好不好？” 程廷总是能在她最心绪不宁的时候给她指出一条明路来，俞锦绣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明天去看看林清，也许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如果能把一些不和谐的音符直接扼杀在摇篮中，那就最好不过。 “那现在我们先交换位置。”程廷解开安全带，“你开车太冲，很危险。” 俞锦绣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把方向盘交还给他。 一路上，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当初应春是死命把林清给追来的，林清对他没有好感的时候，他一直在等，家里人不愿意接受林清的时候，他力排众议。可以说当初他的爱情来得风风火火，没有任何的犹豫，可是，结婚之后，过去的激情被冲淡，不说变了个人，他到底是不像从前那样珍惜林清了。 车子缓慢行驶，程廷的侧颜仍旧迷人，俞锦绣看了他一眼，却有些不安。 究竟什么才是爱情最原本的样子？ 第三百三十八章岁月不饶人 第三百三十八章岁月不饶人 到了越东的老院落边上，俞锦绣看了一眼时间，正好赶上饭点。 她提了给程廷的爷爷奶奶带的礼物，多半是一些保健品和营养品，他们一定不缺，但心意总归是要到的。 从车上下来，程廷就遇到了熟人。 “程廷哥，你这车子真漂亮，是二叔给你买的吧？你说我二叔真是有本事，当个官，连车子都买得起，我爸妈就没这么能耐了。”一个微胖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若是不叫程廷一声哥，俞锦绣还真以为这人起码三十开外了。 程廷没搭理他，第一时间给边上的俞锦绣介绍了一句，那男人是他小叔的儿子。 程廷的父亲有两个兄弟，大哥经商，弟弟也做一些小本生意，他很少说起自己家里人的事情，但是今天一看这程格之的样子，俞锦绣就看得出来，程廷和他们的感情不算亲厚。 “呀，这是嫂子吧？早就听我妈说了，说嫂子长得特别漂亮，比电视上的演员都还要好看，今天一见，真是没错。一会儿屋子里的女同志都得躲起来，否则给嫂子比下去了。” 程廷都懒得搭理这人，俞锦绣自然是跟他站在一边的，只是到底是他们程家的亲戚，初来乍到，也不好立马树敌，于是俞锦绣微微一笑，“你好，我是俞锦绣。” “你好你好，我是程格之！” 程格之。 名字倒是好听，只是这人看起来特别小市民的样子，让人有些反感。 趁着那人向她伸出手之前，俞锦绣不着痕迹地转了个身，走到了程廷的边上，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程廷哥，你买了新车子，那旧的那辆摩托车怎么办？要是没用的话，拿来我给你分担分担，放家里也是浪费嘛！” 程格之笑嘻嘻的，程廷睨他一眼，笑意很浅，“喜欢就拿去好了。” 程格之一听，彻底乐了，高兴得上蹿下跳，“那我就不客气啦！程廷哥，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你家把车子给骑过来？就是我还没有学会开摩托呢，到时候还得浪费时间去学一下，怪麻烦的。” 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程廷却没有和他多计较，只是淡淡地睨他一眼，就带着俞锦绣进了屋。 两位老人家住的院子并不小，整理得也很干净清爽，院落里种满了花花草草，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程廷并不爱说起家里的事情，但俞锦绣为了心里头有个底，缠着他问了好久有关于他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一起住时的回忆。起初一听，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可是，从程廷的眼神中，俞锦绣可以感受得到，他特别敬重两位老人家。 “我爸小时候比较忙，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直到后来，爸爸和阿姨结婚，我才跟着他回家。”程廷笑了笑，很有几分释怀的意味，“爷爷奶奶很宠我，却从来不溺爱，所以才没把我的性子养歪了。” 后世，俞锦绣见过不少由老一辈人带大的熊孩子，一个个都张牙舞爪的，小脾气倔得很。都说三岁看老，光是看着那些孩子们小时候张扬到令人腻烦的模样，俞锦绣对他们将来长大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毫无兴趣。 可是，程廷却是不一样的。他不算温润，有时候会刻意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更多的时候，他仗义并且善良，在大是大非的立场上从来不会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生态度。 “你爷爷奶奶一定是特别好的人。”俞锦绣认真地说。 程廷笑了，握紧她的手，“我全家都是特别好的人，你考虑一下。” 婚姻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两个家庭的结合。俞锦绣切实观察了一番，她是真心觉得程济森和于美红是比较好相处的，于美红对程廷好，但两个人到底是隔着一层关系，她就算想要插手程廷的事情，也是讲理的。这样一来，若是将来真的和程廷结婚了，倒不用担心婆媳之间的矛盾。 俞锦绣觉得自己想得太远了，忍不住想笑，可说到底，她没有排斥过与程廷携手共度一生的想法。 她排斥的，从来就只有婚姻而已。 “看你，说到最后，又绕到原点了。”俞锦绣仰起脸，笑了笑，程廷不置可否，抬手敲了敲门。 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此时有人敲门，大家立马万分期待。 “肯定是程廷到了。一眨眼，这孩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居然都知道带小姑娘回家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说话的人是程廷的大伯母，热心又热情，这会儿乐呵呵地走到门边，小婶婶也在边上笑了起来，“刚才格之已经见到那姑娘了，听说长得是真漂亮，和程廷特别般配。” 人都还没看见的，倒是先夸起来了，于倩坐在沙发的一角，撇了撇嘴。于美红可以感觉到女儿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于是，即便客气的笑容不减，还是忍不住推了于倩一把。 于倩冷不丁被于美红推了一把，心里不乐意，皱着眉瞪母亲一眼，又不说话了。 俞锦绣第一次来做客，大家肯定是分外上心的，于倩就算不愿意接受，也没辙。实际上，自从想明白自己和程廷之间的感情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之后，她也就看开了，只是看开归看开，她始终没法接受程廷的对象是俞锦绣。 且不说过去她与俞锦绣之间的矛盾有多深，深到她没有办法心平静气地面对这个人，就光是想到俞锦绣和叶世宏的过去，她心里头的气都顺不了。 叶世宏是她的，原原本本都是她的，可这个人曾经差点就娶了俞锦绣，于倩膈应得不得了。 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而已，长得再好看，可也不是这么拿得出手的，这一切，恐怕程家人是不知道的。 于倩冷哼一声，也不顾旁人把注意力落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始终用略带鄙夷的眼神看着门外，而后，门开了。 程廷牵着俞锦绣的手走了进来，于倩的背稍稍挺直了一些。 第三百三十九章第一印象 第三百三十九章第一印象 光是第一眼看见俞锦绣的人，先不说喜不喜欢她，至少第一印象是不会差的。 此时，程廷带着她进屋，虽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一大家子人，可是，她没有流露出半分胆怯的模样，而是坦然地站在程廷的身边，与他一起向大家问好。 屋子挺宽敞，装修得也很讲究，客厅里的沙发上坐满了人，大家的外表都非常光鲜，此时看着俞锦绣，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 像是欢迎她，也像是在观察她。 俞锦绣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程廷的爷爷奶奶。 程爷爷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平日里严肃得不得了，因为过去在单位里的职位比较高，他习惯了一呼百应的感觉，现在年纪大了，更没人忤逆他。照程廷的话来说，程老爷子就是脾气差了点，做人也比较严谨，没什么大毛病。此时俞锦绣看着程老爷子，见他绷着脸，可目光却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便扬起唇，甜甜地笑了笑。 “程爷爷，程奶奶好。”俞锦绣的笑容甜，嘴巴也甜，虽然不算太爱来事儿，可一开口，也已经哄得程老爷子的嘴角扬了扬，“这是锦绣吧？来坐。” 坐在老爷子边上的，是程奶奶。 程奶奶微胖，皮肤很白，头发也白了，从俞锦绣进屋开始，她就乐得合不拢嘴。 程奶奶虽然有不少孙子孙女，可因为程廷在她的边上住了几年，再加上他从小到大都比兄弟姐妹优秀许多的缘故，在这么多的孩子里，她对程廷是最偏心的。早就听说程廷处了个对象，那对象各方面都好，是个特别出挑的姑娘，当时程奶奶听着，心里头美滋滋的，可嘴上还笑话这孙子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说到自己的对象，那是哪儿哪儿都瞧得上眼。 可是现在，亲眼见到了俞锦绣，程奶奶觉得程廷还真没夸张。 程老爷子过生日，这样的日子当然喜庆，再加上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长辈，俞锦绣刻意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着的裙子是浆酒红色，面料很好，剪裁也时髦，外边披了一件驼色的毛领大衣，虽然洋气，但到底不会显得太浮夸，老一辈的人就是喜欢得体又大方的小姑娘，程奶奶一看见俞锦绣，就欢喜得不得了。 程奶奶对俞锦绣的印象特别好，拉着她问长问短，说的都是一些关切的话。程廷站在一边看着，眼底的暖意更深。 自从处了个对象之后，家里人就催得紧，总是嚷着让他带人家回来看一看。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现在，他们的感情已经稳定，可总归是还没有准备踏入婚姻的殿堂，但程廷知道，只要他开口，俞锦绣会陪他回家的。 “爷爷，奶奶，这是锦绣给你们带的礼物。”程廷说。 这次过来，俞锦绣是带了礼物的，除了一些营养品之外，还有一个长木盒。 程廷把长木盒子打开，里头是一根拐杖，程老爷子的眼睛亮了亮。 “爷爷，这是我和锦绣送给您的。您的腿脚不太方便，这拐杖的着力点很好，看着轻，用起来结实。您试试？” 说完，程廷就扶着老爷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老爷子苍老的手握着拐杖，找到了个支撑点，真走了几步，感觉不赖。于是，他笑了起来，声音洪亮，“好啊，好啊！” 这拐杖做工不错，一看就很考究，小婶婶惊呼一声，“呀，锦绣，你真是太客气了。就是来吃个饭而已，不用浪费这个钱的。” 于倩看着她，冷哼一声，“装模作样。” 就光是听着自己的女儿说了这么四个字，于美红已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扯了扯她的衣角，瞪了她一眼。 俞锦绣没注意到角落里于倩的脸色有多难看，此时，她只是笑着解释，“这拐杖是我和程廷一起做的，我给他打打下手而已，就是比较耗时间，不要几个钱的。” 程廷做的是哪一行，家里人都知道，听说孙子靠木雕的工艺挣了不少钱，程老爷子也觉得这孩子了不起。但是，此刻，看着程廷这根拐杖，老人家心里头，还多了几分深深的骄傲。 程老爷子有三个儿子，其中最得人心的肯定是老二，现在，老二的儿子也哄得老爷子服服帖帖的，大伯母和小婶婶心里头都有些不痛快。 为什么不痛快？边上还有她们自己的子女杵着呢。老爷子应该一视同仁的，可现在，那几个孩子站在一边就跟透明人似的，倒是程廷和俞锦绣被捧成主角儿了，真是不公平！ “你们俩都有自己的工作，还得花时间做这个，真是有心了。” “现在的年轻人，像锦绣这样心疼老人家的，真是不多了。” 于美红直乐，“他们实在不知道爸缺什么，上回程廷说起爷爷的拐杖好像不太好，一直都寻思着给他做一个。前段时间两个孩子凑到一起，动了不少心思，现在这成品出来了，居然比店里卖的都还要好看好用。” 大伯母和小婶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心里是不满意，可嘴巴上却把俞锦绣夸到天上去，这些人就是这么虚伪，于倩在心里头哼了一声，睨俞锦绣一眼。 “俞锦绣的时间可多了，现在她又不工作，一天在家里做十根拐杖都有时间呢。爷爷，你之前对我说，女孩子可不能好逸恶劳，就算不念大学，也得凭自己的双手挣钱，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呢……”说到这里，于倩故意欲言又止，她看了程老爷子一眼，没有丝毫的畏惧。 于倩这是仗着老人家疼她。 不知道为什么，老人家对程家的两个孩子特别好，心疼程廷也就算了，毕竟他本来就很优秀，又是程济森亲生的，可是，于倩凭什么？ 于倩又不姓程，最多也就是爱卖个口乖，再加上学习成绩不错，就真的能讨俩老人家喜欢了？ 不公平，越来越不公平了！ 老大和老三一家人真是不服气，可也拿老二家没办法，这会儿就抓住了于倩话语中的重点，“哦？锦绣不工作了？之前好像听说你是在税务局做事的，好单位啊，一般若是没有犯什么重大错误，单位肯定是没有办法辞退你的呀。” 第三百四十章怠慢 第三百四十章怠慢 一开始，大家都明白在俞锦绣身上是完全没有办法挑出毛病的。 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外表出挑，连个子都能配得起高高大大的程廷，工作单位极好，谈吐也够大方得体的，这样一个优秀的姑娘，谁不喜欢呢？ 可是，没想到，于倩说俞锦绣并没有在税务局干了，这倒是新鲜。 这年头，只要捧着这么一碗金饭碗，谁都抢不走，可俞锦绣却从国家单位里出来了，为什么？那肯定是她的表现不够好，单位不要她了呀！一时之间，大家还真有点激动。 “锦绣，你不工作了吗？”程奶奶惊讶地问。 见自己说的话成功引起了长辈们的好奇心，于倩的眼睛亮了亮，补充道，“早就不干了，听说以后和我哥结婚了，就在家里做饭带小孩了。俞锦绣，听说你妈妈好像挺会做菜的，你肯定也学了不少这方面的本事吧？要不给我们大家露一手？” “有机会再说吧。”俞锦绣倒不恼，反倒是觉得挺有趣，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的样子。 “好呀，就等着你给我们大家做好吃的了！” 于倩说话就是不经过大脑，可言辞间却有带着几分天真无邪的意思，于美红在边上听着她说的话，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轰”一声炸开了。 这可怎么办？程济森还没有到，做到了他这个职位，责任也就越大，临近过年的时候，总是他最忙碌的时候。之前，知道俞锦绣要来老爷子家里吃饭，程济森还有些担心，就连今天早晨去上班之前都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于美红一定要让俞锦绣感受到程家对她的重视。 于美红对俞锦绣的印象还挺好，这“未来婆媳”之间的情谊大概是从那一罐珍珠膏面膜开始的，于美红用了那罐面膜，皮肤细腻滑溜得不得了，对俞锦绣的好感就加了好几成。 一个小姑娘难得去一趟男方家里，那肯定是希望受到重视的，现在于倩心里头打着小算盘，于美红真是急得不得了。 若是程廷带来的是别的女同志，那还好办，到底是第一次见大家长，就算被人家欺负了，也懂得逆来顺受，可是，俞锦绣可不一样。 这姑娘的脾气太硬气了，若是感受到被怠慢，指不定就直接撂挑子走人了！ 这样一来，她是真没法向程济森交代。 “倩倩，你都不懂，别瞎说。锦绣是没在原来的单位工作了，她觉得这工作挺没劲儿的，前段时间也跟我和济森提了一下，不过，我们倒不太在意。她自己在事业方面还是有规划的，年轻人的想法，我们也不明白，就只有尊重他们了。”于美红笑了笑，还顺带看了程廷一眼。 于倩可真是越来越任性了，这样一来，就算是亲妹妹，做大哥的也受不了。于美红装作不经意地看程廷一眼，那是想知道他有没有生于倩的气，可没想到，他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还垂着脑袋和俞锦绣低语。 他们俩根本就没有把于倩说的话放在心上。 俞锦绣辞职的事情，在她自己家里，从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自从俞振发搬走之后，家里就没人管她做什么决定了，总之她不管做什么，那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陈婉妹信任她，俞承国就算觉得她这做法不靠谱，也不会多说什么，至于俞承光，在家里头的大事上，他基本没有发言权。 俞锦绣并不觉得辞职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情，此时于倩提出来了，她也没什么感觉。人的价值本来就是由自身赋予的，外在的条件再耀眼，那也不是必然存在的。现在她的确不在原来的单位工作了，那是因为她自己觉得那样的生活太安逸，这有什么问题？ 因此，她不介意于倩把这当成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般说出来，程廷也不介意。 “那可不是这样说的呀！年轻人到底是出社会没多久，都还没想清楚未来该怎么走呢，作为长辈，还是得多为他们着想。可不是说他们不想在单位干了，那就不干的。” “是啊，济森自己的事业这么成功，程廷的工作也干得不错，以后两个孩子要是结婚，说起来对象没有工作，到底是不好听的。” “不过就算你们不说，她的家里人也不管管吗？你们现在是还没有权利对人家的工作问题指手画脚，可是，正常来说，她自己的家里人也不应该这么不上心的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压低了声音，于倩倒是听得很清楚，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加明显了。 叶世宏总说俞锦绣什么都好，可是，她真的就这么完美无缺吗？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当叶世宏提起俞锦绣时总是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时，于倩就自然而然地被自己心底的嫉妒洗了脑。 不论程廷和哪个女孩子在一起，她都能接受，唯独俞锦绣不行。 于美红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向他们解释，身为当事人的俞锦绣倒是压根就没关注他们这边在说什么，于倩清了清嗓子，又要出声。 于美红怔了怔，一把捏住于倩的手，用眼神示意她立马闭嘴。 程廷对俞锦绣的心意，家里人早就已经看得明明白白，他这么一个克制的人居然会将自己的爱意表达得如此明确，于倩就更应该识趣一点。 于美红的手捏住了于倩的手，用了不小的劲儿，然而于倩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叶世宏说的每一句话。 “锦绣什么都好，体贴也善解人意，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傻气了些，可她的心地很好。” “我们分开了，那是我的问题，由始至终，她没有任何的错处。” “分开了也没有办法，她现在过得这么好，我总不能去打扰她的生活。其实远远地看着也好，只要她能幸福，我也就放心了。于倩，锦绣是锦绣，我是我，这段过去和我们的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但我希望你说话的时候能够懂得分寸。至少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再从你的口中听到任何一句难听的话了。” 字字句句都冲进于倩的耳中，她反复品尝，只从中尝出了叶世宏对俞锦绣的念念不忘。 凭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人认清她的真面目？ 于是，一些话冲口而出。 “本来就不是正经的家庭，父母早就已经离婚了，女儿都长这么大了，他们怎么可能事无巨细地操心她？她家里人不管她的。” 话音落下，鸦雀无声。 就连之前一直都没有表达什么意见的两位老人家，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第三百四十一章淫者见淫 第三百四十一章淫者见淫 于倩说俞家不是什么正经家庭，这罪名可是扣大了。 程廷要找对象，那肯定得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程家算是开明的，大家在一定程度上都不会指手画脚。但是这年头，大多数人的想法都比较朴实，听说俞锦绣的家里人不正经，最先产生疑虑的就是两个老人家。 “于倩，你有话就说清楚，锦绣是客，你说话要知分寸。”程老爷子沉下脸。 程奶奶一向都是和和气气的，这会儿也皱了皱眉，“倩倩，就算你和锦绣之间有矛盾，也不应该这样说话。” 俞锦绣倒有些诧异。 之前就听于美红说过，程廷在程家是最受长辈器重的一个孩子，这样一个孩子，两位老人家肯定是觉得不论什么样的姑娘都是能配得上他的，这会儿却还是站在她的立场上说话。 她抿了抿唇，神色缓和了一些。一个抬眸，正好与程廷对视，他的眸色略微沉了一些，多了些许不满。 “于倩，你有什么不满的？锦绣家里的事情，有时间的话肯定会和爷爷奶奶说的，用得着你在这儿像个大喇叭似的宣传？”程廷看着于倩，语气懒洋洋的。 于倩的脸一红。 程廷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过话。 于是，她便更加口无遮拦了，“哥，你太护着俞锦绣了。俞锦绣从单位里出来也是你惯着的，她现在在那个什么培训机构当老师，也是你惯着的。她家里人本来就离婚了，为什么离婚，我是不知道，但男女之间离婚还不都是那些破事情吗？你别以为我还小，我不小了，什么都懂！” 于倩气呼呼的，呼吸都变快了起来，在这么多人面前，程廷居然直接护着俞锦绣说话，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过去，程廷一直都像是对待亲妹妹一样对待她，可是自从俞锦绣走进他的世界之后，一切都变了。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俞锦绣嫁进程家！ “慢着，慢着，在培训机构当老师？那不是挺不错的吗？”小婶婶又抓住了重点。 于倩轻嗤一声，“好什么啊？就是在那种化妆学校给人家化妆的，说是老师，其实就是打工的。听说她的老板还是一个男人，离婚了，还带个孩子。孤男寡女的，整天在一起工作，如果是正经家庭，会让女儿去干这个吗？” 于倩对俞锦绣的情况一知半解，这会儿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都说了，还全都是对俞锦绣不利的。俞锦绣在边上听着她说的话，又好气又好笑。 程廷的唇抿成一道直线，声音也冷了下来，“于倩。” 程廷很少对于倩沉下脸，此时他的语气中带着凉意，于倩的身子不由往后缩了缩。 “于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现在马上给我闭嘴！”于美红气得发抖，倒是俞锦绣仍旧不动声色。 “难道念过大学的人不知道什么叫职业不分贵贱么？”俞锦绣笑了笑，看着于倩的眼睛，淡淡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说的那个老板，应该是钟飞？没错，我们在一起工作，但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超越友情之外的情意，淫者见淫，于倩，这话真难听，可我只能把它送给你了。” 淫者见淫！ 于倩怔了怔。 她不是没有领会过俞锦绣的伶牙俐齿，只是，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之前的确是她自己说的话没有立场，站不住脚，可是现在，她说错了什么？ 文芸芸与她走得近，早就已经将俞锦绣在那个所谓的化妆学校工作的事情告诉她了。 听说那化妆学校发展得很不错，但是，发展得再好，那也不关她的事！再说了，俞锦绣整天和一个男人待在一起工作本来就不像话，虽说程廷不介意，但是，于倩总觉得这样一点都不靠谱！ 现在既然都已经把话说破了，于倩也就没再迟疑，一股脑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还有，也不知道你平时到底在搞什么，居然还欠了银行整整两万块钱！俞锦绣，我哥有正当的工作，也有副业，他的钱是花不完，但你也别拿他当冤大头啊！” 于倩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她本来就想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戳破俞锦绣的真面目，现在可的确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只是，她到底不是什么歇斯底里的人，这会儿睁大了眼睛，自己倒是先哭出声来。她一哭，倒显得俞锦绣欺负了她似的。 屋子里的人看起来都有点尴尬，大伯父咳嗽了一声，终于忍不住开口，“程廷，你对象的事儿，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如果于倩说的话不假，恐怕你们之间的婚事还得缓一缓。” “谁说她要嫁给我了？”程廷抬眸，轻飘飘地看他一眼，语气很淡。 这下子，大伯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本来还挺踊跃的气氛因为于倩的控诉而降到了冰点，程奶奶看着俞锦绣，把她的手拉了过来，“乖孩子，有什么委屈就跟奶奶说，我信你。” 程奶奶喜欢俞锦绣，拉着她的手就不愿意放，俞锦绣的唇角终于微微扬起，“程奶奶，我不委屈。” 俞锦绣一点都不委屈，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问心无愧，但是，说到底，还是不能让于倩一而再再而三地诋毁自己。 “锦绣，我们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于倩冤枉了你，你告诉我，我为你主持公道。”程爷爷说。 崭新的拐杖还摆在沙发边上，安安静静的氛围中，所有人都在等待俞锦绣开口。 于是，俞锦绣清了清嗓子，“于倩，今天是程爷爷的生日，你如果懂事一点，就不要再像只疯狗一样咬着人不放。工作室是我自己开的，钟飞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们的关系的确不错，但是并不像你一样，惦记着所谓男女之间的破事。对了，你的消息很灵通，我真向银行借了钱，不过，这钱是用来做生意的，去年借的，今年已经还清了。于倩，我这样解释，你还满意吗？” 说辞，说辞，都是说辞！ 于倩咬咬牙，盯着她，双眼通红，“那你敢说你父母没有离婚吗？” 话音还未落下，于美红已经“腾”一声站了起来，“于倩，父母离婚怎么了？这就不正经了？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想一想，我过去就是离了婚之后带着你嫁进程家的？” 于美红咬着牙，一字一顿把话说了，眼眶湿润，于倩愣住了。 随即，传来敲门的声音。 第三百四十二章恃宠生娇 第三百四十二章恃宠生娇 进屋的是程济森和程雅。 程雅是程济森的侄女，是程廷大伯的小女儿。 程雅的工作单位就在市政府附近，一下班，她就去程济森单位等着，两个人结伴着过来。程济森以为自己进屋的时候，家里传出的会是满满的欢声笑语，可是，并不是这样。 他一进屋，听见的，就是于美红质问于倩的那句话。 于美红的脸都是白的，她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令自己心寒，而程济森也想不明白当他不在场的时候，家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于倩很尴尬，扯了扯于美红的手。 于美红也是离过婚的，在她年轻时，主动提出离婚的女人几乎是没有的。大家都说做女人的，不论怎么也得为孩子想，为自己的名声想，日子再难过，凑合凑合，一辈子也就过去了。可是，于美红偏偏不愿意忍。 人活一辈子，她不求大富大贵，可是，夫妻间的感情要好，她的丈夫应该有上进心，并且不能在郁郁不得志的时候对她扬起拳头，这是于美红的底线。 刚嫁到程家来的时候，于美红也是忐忑的。这一大家子人都是文化人，好说话，可心里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时虽然程济森带着一个程廷，而她带着个于倩，看起来似乎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匹配，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大家都认为她高攀了程济森。 可高攀又如何？她知道自己嫁给程济森，并不是因为他的各方面条件有多好，事实上，当时他还没有现在的职位，虽说看起来很有潜力，但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于美红想要嫁给程济森，那是凭借着满满的真心。 程家人很快就理解了程济森想要二婚的心思，也接受了同为二婚的于美红，当时没有任何一个人瞧不起她，至少，在表面上，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可不知道为什么，于美红自己总有些心虚。 可以说那一段时间，是她最艰难的一段岁月。她一方面好好教育于倩，一方面想要走进程廷的心，还有一部分时候，她试着融入程家这个大家庭。 但是，日子是越过越好的，于美红就是再为难，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不安与忐忑也总归是会慢慢消失的。 可是现在，于倩当着俞锦绣的面冷嘲热讽，可于美红却总感觉到当初难堪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家里人都疼爱于倩，可她却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在这个时候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是想惹得人家想起她于美红的过去吗？ 于美红瞪着于倩，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突然就慌了。 程济森进屋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场面，“这是怎么了？” 众人回过神来，也开始劝说于美红。 “美红，于倩不懂事，你可别犯糊涂啊。你离过婚这些事情早就已经过去多少年了，我们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什么的！” “就是啊，无论如何，你现在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早就已经接纳了你们母女俩，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呢？于倩，你也真是的，现在都是一九八五年了，男男女女离婚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情啊。以后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离婚并不一定是谁的错，有时候日子过不下去了，大人们想要分开，也不是没办法理解的。” 说话的人是程廷的大伯母和小婶婶，她们爱说话，会说话，三言两语之间，让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而此时，程济森也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些什么。 程廷归纳概括的能力很不错，程济森这么一问，他把什么都说了，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俞锦绣是被于倩被揭了底，虽然她敞敞亮亮，没什么好瞒着大家的，但是，于倩用略带恶意的语气嘲讽她，想要给她好看，却是昭然若揭的事情。 于倩不够尊重俞锦绣，这是最大的问题。 程济森听完了一切，心里头有了底，他不敢相信于倩居然闹出了这样的幺蛾子。一直以来，他疼爱这个女儿，如同疼爱自己的亲生孩子。其实于倩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任性了些而已，但是这段时间，她对俞锦绣的针对，却是程家人都看在眼里的。 程济森是一个公道人，现在于倩是摆明了要欺负俞锦绣，他不会偏私。 再说了，说起来，将来俞锦绣可是要嫁进程家来，做他的儿媳妇的，到时候大家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公不公私不私的？ 程济森这样一想，就要开口，却没想到程廷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 “于倩，锦绣平时做了些什么，我都知道，我理解她的选择，也尊重她的选择。也就是说，不论她在做什么决定之前，都不用事先问过我的意见，因为我百分百信任她。” 程廷的语气很淡，与平时一样，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可是，他的眸色却是沉了下来。并不是在教训于倩，他只不过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 “我不知道你和锦绣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是，我看得出来，锦绣对你没有任何意见。你不小了，我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纵容你，无条件宽容的时候早就已经过去了。于倩，如果你再没事找事，我不会再客气。” 怎样是客气，怎样又是不客气？于倩不明白，她只知道，从小到大，程廷似乎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过话。 程廷对她一直都好，于是她几乎是恃宠生娇了，然而现在，程廷说每个字的时候都是看着她的眼睛，她竟然开始心慌。 难道程廷真的生气了？ 她真的错了？ 于倩没有出声，程廷也没有等待她的答案，他只是握住了俞锦绣的手，又将视线落在了于美红的脸上，“阿姨，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一家人。” 俞锦绣也笑了，冲着于美红点点头，眼底是满满的理解。 于美红的眼眶一下子都红了，刚才她没有哭，那是因为她不愿意让人家看了笑话，可是现在，她的泪水却在眼底打转。 只不过是这样平淡的一句话，她却知道，程廷是在为她说话。 第三百四十三章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三百四十三章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美红心头的委屈立马就消散了。 女儿是不懂事，可是，程廷却是真心为她说话的，这么多年的付出并没有白费，此时程廷似是轻描淡写，目光却如此坚定，她若是再难受个没完，那就真的矫情了。 年纪越大，想得也就越通透，现在的于美红是明白了，她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尊重自己，站在她的角度设身处地。人活一辈子，但求个问心无愧，在一起生活的是他们一家人，只要这小家庭里的大多数人是理解她的，就够了。 比如程廷，比如俞锦绣。 比如程济森。 在一起那么多年了，程济森能感受到于美红波涛汹涌的内心世界，他走了过来，握着她的手轻拍两下。 这已经算是安慰了。 于美红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倩仍旧坐在角落里，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了看，程廷完全没有搭理她，程济森也完全没有搭理她，就连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而一开始，她以为自己说的话会令俞锦绣难堪，至少也会有些不安，可是，并没有。 俞锦绣的波澜不惊反倒让她自己像一个笑话。 于倩不吭声了，她没法再说什么。程廷性格冷然，却不是一个爱发火的人，刚才他用冰凉的目光注视着她时，她已经感受到了冷意，现在如果再揪着俞锦绣不放，她不敢保证程廷会如何教训自己。 于倩不敢冒险。 其实说起来，她也觉得自己怪可笑的。从第一次见到俞锦绣开始，就做了太多傻气的事情，本以为俞锦绣会被她气跑，可到了最后，她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俞锦绣压根就没把她的存在放在眼里，就连些许的膈应都没有，在俞锦绣看来，她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 没头没脑的孩子，不管说什么话，不管做什么事，都没有办法引起波澜。 可是，她明明与俞锦绣差不多大！ 于倩低着头，没有人再指责她的不是，可她却感到羞愧。 长辈换了个话题，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程老爷子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俞锦绣的身上，没有离开。 程廷处对象了，程老爷子当然想要知道对方是一个怎样的孩子，所以，让他把俞锦绣带了过来。在俞锦绣到来之前，二老也在家里讨论过她，却没想到，这一次见面，俞锦绣比他猜想中的，还要出色。 于倩与俞锦绣相处得不好，希望大家对她反感，却没想到，即便将所有她认为的有关于俞锦绣的弱势条件一股脑倒出来，也没有对俞锦绣造成任何的伤害。 程老爷子看着于倩长大，知道她的性子，在整个过程中，她几乎是胡搅蛮缠，然而，与她的年纪差不了多少的俞锦绣，却异常大度。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而已，能这样大气，俞锦绣的确让他刮目相看。 程老爷子在观察着俞锦绣，她却并不知道。大家的话题不再围绕着俞锦绣，她就低着头吃桌子上的小零食。 她时不时把一颗颗小坚果往嘴巴里塞，咬出清脆的声响，程廷低着眼看她，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俞锦绣睨他一眼。 “笑你看起来像只小松鼠。” 俞锦绣瞪他一眼，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人说着悄悄话，程廷突然俯到她的耳边。 “对不起。” 温热的呼吸扑到了耳边，俞锦绣的脸也热了起来，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她便仰起脸，问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程廷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往她的嘴巴里塞了一颗坚果。俞锦绣的嘴角扯了扯，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等待投喂的小松鼠！ “小雅，怎么一直不说话？”加班回来的程雅累坏了，回来洗了个手之后就坐在沙发上，也不出声，就是一直盯着俞锦绣看，大伯母看着她这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是太累了吗？也是，整天都在单位加班，实在是太辛苦了。照我说啊，女孩子就不用这么拼，反正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啊。” 大伯母看着女儿，也是真的心疼，话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表现出来的隐隐约约的优越感。这不，她话音一落，小婶就立马反驳，“谁说的啊？以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现在年代不同了，女同志也得凭自己的能力让生活变得更好。在正式单位有一份正式的工作还是非常必要的，这样将来找婆家也有底气呀！” “可我总觉得孩子太辛苦了，虽说这单位往外面说起来是好听，但是，孩子这么辛苦，也就只挣这么点钱，我和她爸爸心疼啊！” “是啊，这丫头就是太拼了。”程雅的父亲也说道，“挣这么二三十块钱的工资，图什么呢？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她的！” 夫妻俩一唱一和的，小婶一听，又呵呵笑着，“你们俩真是做惯了生意，不知道现在的世道哦，一个小姑娘能挣三十块钱工资，这很不错了！现在有几个女孩子这么能干的啊？不说别人了，你问问程廷的对象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呢？” 话一说完，小婶又用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程廷，锦绣，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你们可千万别介意啊！” 俞锦绣笑了笑，“不介意。” 俞锦绣淡淡一笑，程廷只是瞥了小婶一眼，并没有出声。 小婶的心里立马又有些慌，大伯一家的生意做得比较大，她刚才也只不过是想要拍拍马屁而已，只是一不小心好像得罪了程廷，这孩子看起来不动声色，可也是个有本事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记仇。 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过，不论如何，小婶说的话，还是让大伯母乐开了花。 “那是不好比的嘛，我们小雅到底是很拼搏的，虽然辛苦是辛苦了一点，不过像你说的，一个女孩子有这么强的能力，已经不错了……” “俞老师。”突然，程雅打断了母亲的话，看着俞锦绣的眼神似乎有些紧张，又带着几分热切，“你是俞老师对吗？” 俞锦绣有些惊讶。 “你好，俞老师！我是程雅，”程雅立马站了起来，激动地看着俞锦绣，“我们单位的女同事们一直都想报班上你的课，可你们的课程都满员了。俞老师，你能不能给我几个名额啊？” 第三百四十四章一枚迷妹 第三百四十四章一枚迷妹 程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俞锦绣。 两个多月前，她和同事们报名去上俞锦绣的课，被告知课程早就已经满员。后来，她们偏不信邪，在新一轮的课程开始报名之前排着队去等待，没想到排了半天的队，还是没排上。 报名的时候俞锦绣正好从教室里出来，程雅见过她一面。 刚才一看到俞锦绣，她有些惊讶，是溢彩的俞老师吗？起初她还不太敢确定，可后来，心里的想法逐渐笃定了。 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可不应该过目不忘吗？ 程雅激动地不得了，拉着俞锦绣的手，“俞老师，我和我们几个同事都急坏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报上你的课。之前还想过彻夜去等，如果年后还是没法报上，我们真要出这馊主意了。” 还真是馊主意，俞锦绣笑了起来，“之前没有放开来招生，那是因为教室就这么一个，实在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年后我们会搬场地，到时候会放开名额的。你要想来学，到时候直接来和我们登记报名的员工说一声就好了，你就报上名字，说是我的朋友，他们还会给你打个折。” 到时候不用彻夜排队，光是报上自己的名字就能打折，这也太有面子了！到底是还年轻，想到报名时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一定会流露出崇拜又钦佩的眼神，程雅喜不自胜。 “俞老师，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年后再见！” 俞锦绣又笑了起来，摇摇头，“不要叫我俞老师，我怪不习惯的。” “好的，俞老板！” 程雅一本正经的样子倒真的是很可爱，俞锦绣只好大笑了起来，说了一句，“叫我锦绣就好。” 这下子，程家人都愣住了。 程雅的父母早年就开始经商，家境优渥，再加上她的学习成绩非常不错，又是班级里的文艺骨干，因此，在同龄人面前，她总有些傲气。后来，她以全市第一的优异成绩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毕业之后回来，又凭借自己的能力进了区检察院工作，总而言之，她这一路顺风顺水，于是从小傲娇到大，基本就没有主动搭理谁的时候。 可刚才，她对俞锦绣的态度实在是太热情了，热情到大家都不敢相信，这真是之前那个总是冷冷淡淡的程雅吗？ 在场的人里头，对程雅的态度最不可置信的，是于倩。 从小到大，每每她去找程雅说话的时候，总是会碰一鼻子灰。一开始于倩还以为是因为自己不是程雅的亲妹妹，所以才得到这样的待遇，可后来仔细一看，她似乎谁都不爱理会，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像是嫌弃透了他们这一帮兄弟姐妹似的。 后来，于倩回家冲着于美红哭诉，于美红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告诉她，在同龄人里头，程雅大概只看得上与她同样优秀的程廷。 这样一说，于倩心里头才稍微服气了一些。 后来，于倩和程雅之间的关系就一直是这么不冷不热的，谁都不会特地找对方说话。想来这么多年，也就只有在于倩的高考成绩放榜那天，程雅主动和她聊了聊分数线的问题，不过后来见她的成绩实在是普普通通，程雅对她的兴趣又消失了。 于倩本来以为习惯了程雅的冷傲，可刚才，看见程雅对俞锦绣如此殷勤，她心里又不痛快了。 “哥，你和锦绣是怎么在一起的啊？”程雅笑嘻嘻的，“她真是又漂亮又能干！” “你哥我不帅不能干？”程廷挑眉，一脸嘚瑟。 程雅想了想，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只好甘拜下风。 不仅仅是于倩看出程雅对俞锦绣的态度特别好，此时此刻，就连俞锦绣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这里收获了一枚迷妹。不过，与讨人厌的于倩相比，温和的程雅，实在是太可爱了。 于倩被程廷教训了一顿，再加上于美红哭了一通，就再也没有吭声了。吃饭的时候，她就像是个透明人，只有在给程老爷子敬酒的时候才说了句话，“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程老爷子“嗯”了一声，“爷爷老了，你也长大了，以后说话做事要懂得分寸。” 于倩低下头，讷讷地应了一声。 于倩不再追着俞锦绣不放，这顿饭，她就吃得安生了许多。程家两位老人家对她的印象很不错，至于其他的长辈，一个个似乎都很好奇她究竟有多了不起，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晚饭结束，很长时间没有聚到一起的兄弟们还在把酒畅谈，妯娌之间也聊了个尽兴，程廷见状，就带着俞锦绣一起跟他们说了一声，先离开了。 “没事，你先送锦绣回去吧。”程济森笑了笑，“年轻人们都有自己的世界，我们老头老太太们也有自己的生活。” 程奶奶闻言，笑了笑，“你们是老头老太太了，我们俩是什么？” 大家都笑了起来。 俞锦绣一走，大家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第一个将自己心里头的问题问出口的，是小婶，“二哥二嫂，程廷的对象究竟是做什么的啊？一会儿说是培训机构的老师，一会儿又说是老板，她这生意做得很大吗？” 程济森对俞锦绣的工作内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笑眯眯地喝酒，于美红倒是想要为她说说话，却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于是，俞锦绣的小迷妹又上线了。 “锦绣这生意做得很大的，一个课程收费一百二十元，招十五到二十个学生，每天至少有六到八个班级分别在各个时段上课，还没有算上钟老师一对一教学的个人收入。我们保守估计，除去开支，他们工作室一年至少可以赚六到十万块钱呢！” 程雅看起来很骄傲，于美红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俞锦绣将来肯定是他们家的人，因此此时，听着程雅说的话，她也就咧开嘴直乐。 “不会吧？她应该只是员工之一吧？”大伯母沉默了一会儿，嘟囔道。 “才不是呢，他们是两个人一起合作，听说盈利是对半分的。”程雅笃定道，“还有，我都听我同学说了，锦绣最近打算买一套小院，是以她个人名义买的，为的就是给工作室提供场地！” 第三百四十五章纯净无暇 第三百四十五章纯净无暇 程雅对俞锦绣的了解，只是片面的，但是，她可以保证自己知道的一切没有半句吹嘘的成分。 “你们刚才也看见了，锦绣根本就不是一个爱炫耀的人。其实月入数万也好，买房子也罢，对她来说，这些都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之前听过她的经历之后，我就一直想要认识这么个人，直到今天终于见到了她。”她笑了笑，“其实我一直都很崇拜她，通过自己的双手去努力，将生活变得愈发好，这很值得佩服的，不是吗？” 程雅的母亲听着她说的话，不是不惊讶的，她和丈夫辛辛苦苦奋斗了一辈子，前两年才勉强挤进万元户的行列中。没想到，俞锦绣还这么年轻，居然有如此大的魄力创业，甚至已经成功了一大半，这能不让人震惊吗？ 只是，心底再诧异都好，表面上也还是得为自己的孩子说话，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小雅，你也真是的，羡慕她做什么呀？她是赚钱了，可她的社会地位肯定是没你高的呀！你是为国家工作的，你那饭碗可是金的呢！” 于美红忍不住插了一句话，表情有些嘚瑟，“美珍，锦绣之前也是为国家工作的呀，只是她觉得那挺没劲的，才辞职了。不过本来就是嘛，在单位里上个班，一年到头的薪水，她半天就给赚回来了，这样去单位里还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早点辞职，早点闯事业去！” 于美红一脸的骄傲，程济森都看不下去了，给她使了个眼色。于美红一看，瞬间明白了，她家老程这是在提醒她低调一些呢！于是，于美红就不吭声了，笑嘻嘻地给自己剥桔子吃。 于倩的嘴角僵了僵，她没办法再装乖巧了，笑不出来，真的笑不出来。 “什么事业啊？女孩子要什么事业啊？照我说，还是捧着金饭碗好！”大伯母没好气道。 程雅感到无语，“妈，金饭碗也好，铁饭碗也好，铜饭碗也好，在你们认为应该遵循别人的目光去生活的时候，锦绣已经跳脱出这样的既定思维了。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这才是最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程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想着为俞锦绣说话，她只知道，自己是真心欣赏这个女孩的。与她同年龄段的亲戚也好，同学朋友也好，同事也罢，每一个女孩子都是想着一定要找一份好工作，一定要找一个好男人，一定要按部就班得过生活。她们的日子都是平庸的，是碌碌无为的，最多只是能成为长辈们眼中乖巧的孩子而已，可是，俞锦绣却不一样。 俞锦绣是勇敢的，她为自己而活，因此，程雅想要和她做朋友。 “小雅，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程雅的父亲不悦地睨了她一眼，“什么既定思维不既定思维的？女孩子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份稳定的工作吗？是，我承认锦绣她很有能力，但是，一个女孩子而已……” “济学，小雅没说错。”程老爷子打断了他的话，“一二个人的潜能和力量本来就不是以学历或是是否有稳定的工作来决定的。” 程济森点了点头，“所谓的金饭碗，到了将来，还会是金饭碗。但是各方各业的发展越来越多元，缺的就是像锦绣这样的人来添砖加瓦。现在，一个女同志可以跳出世俗的界定，去做她认为应该做的事情，这是值得鼓励的。” “而小雅的想法，也是值得鼓励的。”程老爷子看了程雅一眼，难得和颜悦色。 程雅激动得不得了，刚才据理力争，只不过是想要为俞锦绣说几句话而已，没想到她的这么一番感想还能得到爷爷与二叔的好评？这两个人可是家里最聪明的两位长辈了！ 程雅乐呵呵的，心里头还挺美。 程家人都在讨论俞锦绣，还聊起了程廷，他们都说这两个孩子是真般配，不论是外表，还是共同的人生观与价值观，都与彼此非常靠近。 只不过，这两个话题中的主人公，此时倒不知道自己成了程家的话题中心。 并且，所谓共同的观念，似乎也有不那么一致的时候。 “你带我去找文芸芸吧，我有话对她说。”俞锦绣说。 程廷沉默了片刻，“锦绣，我说了很多次，芸芸根本就不可能对于倩说那些话。” 俞锦绣笑了一声，眼底带着讥讽，“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你对她就真的这么了解吗？那你认为那些话是于倩自己编出来的吗？这样说来，于倩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顿了顿，仍不解气，俞锦绣一字一句道，“于倩说的那些话，我可以不和她计较，但是，始作俑者，必须得找到。” “要跟你说多少次，芸芸不会是始作俑者。”程廷皱了皱眉，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仍旧无奈，“锦绣，你能不能信任我？” 车窗外有来往的人，交谈声有些刺耳，还伴随着“嘶嘶嘶”的气音，情不自禁的，又是令人冻得发抖的季节。车厢内，一切都静了下来，他们仿佛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都不太平静。 此刻的沉默持续了太长的时候，直到许久之后，俞锦绣抬起头，冷冷地看着程廷，说道，“那你又能不能相信我？” 说罢，俞锦绣直接打开车门，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 “你不愿意带我去找她，我自己去。谁做的事情，谁自己负责，我要让她知道，就算只是在背地里嚼嚼舌根，也是得付出代价的。” “砰”一声，她关掉了车门。 俞锦绣转身就走，连背影中都像是带着怒气，程廷一时失语。 在黑夜中，俞锦绣风风火火地往前走，她可以感觉到身后有声音传来，是一辆汽车在跟着她，不近也不远，速度很稳。 晚上于倩说的那些话，并没有激起她的怒意，因为她从来没有把于倩放在心上。可是，刚才程廷对文芸芸的袒护，却是真正惹急了她。 他说文芸芸不可能在背后筹谋这一切，为什么？ 就只是因为他对她的了解吗？ 怎么，难道他心中的文芸芸，就真的这么纯净无暇？ 俞锦绣不再多想，裹紧了外套，直接去了文芸芸家。 第三百四十六章真相 第三百四十六章真相 其实凭良心说，这一年多的日子里，文芸芸虽然来到雅城生活，却很少在俞锦绣的眼皮子底下出现，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从零开始，在一个城市安家，文芸芸许是付出了很多的时间很精力，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程廷帮了她不少。 一铺养三代，且不说程廷自己那些店面在日后有多少升值的空间，光是后来他帮文芸芸争取来的那一间，就足够承担她日后衣食无忧的生活。 文芸芸与向力过去的情侣关系无法改变，她与文师傅的父女关系也无法改变，也就是因为如此，她与程廷之间的关系，是没有办法完全脱离的。 车头抵在巷口，程廷终于下车，走上前去，抓着她的手腕，他的脸色不太好看，“锦绣，我从来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但是，你能不能尊重我的朋友？” 俞锦绣笑了一声，把手抽了回来。 “你就这样护着她吗？” 程廷皱眉，“这怎么是护着她了？我只是希望你做事情理智一点罢了。大晚上的，贸然冲到别人家里，锦绣，你让人家如何自处？再说了，芸芸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矛盾的起初，两个人都是没办法理解彼此，也没有办法接受彼此的做法。 俞锦绣懒得再和程廷多说，只瞪他一眼，这个榆木脑袋，难道非要她把话说明白才能恍然大悟？ 程廷拦不住她，只能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敲了敲门，她很冲动。 俞锦绣做事情是会左右思量的，很多时候，她不愿意把路给人堵死了，因为没有必要。重生回来，见到楚琴的那一刻，她就是这样想的。过去发生的种种并不适合被反复提起，抱着仇恨再活一次实在没什么劲儿，可以说，如果楚琴后期没有再像一只疯狗一样死死咬着她不放，她根本就不会对付这个人。 但是，文芸芸和楚琴是不一样的。 程廷和叶世宏也是不一样的。 过去因为懦弱，她亦步亦趋，如走钢索一样过完了一生，这一世，难道还要如此？ 不。 因为这是她的感情，一生一次，不容许任何瑕疵。 俞锦绣站在外边敲门，面无表情，文芸芸出来开门的时候，有些诧异。 “锦绣？”文芸芸看了她一眼，目光游离的时候，视线突然落在了程廷的身上，而后面露喜色，“你们怎么来了？” 她和程廷是很少见面的。 自从她刚来雅城的那一会儿，程廷斩钉截铁，他说她无法成为他的责任，他们只是朋友，但对于她的未来，他并没有义务。那些言语就像是裹着棉衣的刀子，是含蓄的，却直直地戳进她的心。 因此，大部分时候，文芸芸很少主动联系他。 这一年多的日子里，他们就像最平常的普通朋友一样，偶尔会一起去向力的父母家里吃吃饭，可说到底，也不过仅此而已。文芸芸一直都恪守底线，她没有做出任何会让程廷对自己感到怀疑的事情，但实际上，她的心一直记挂着他。 感情并不是想要隐藏就能藏得住的，所有的爱意在她的刻意压抑之下愈发泛滥，眼下一看见他，她的眼睛都亮了，只是，如果边上没有站着那个人，就好了。 “文芸芸，你在背地里对于倩说了些什么？” 开门见山的俞锦绣，很少见，即便文芸芸知道或许是因为出于女人的直觉，她一向都自己有些芥蒂，可是却很少表现出来。 “什么？”文芸芸的笑意僵了僵，“进屋再说。” 这房子是租的，两室一厅，收拾得齐齐整整，清清静静的一间小屋里，她一个人住着，倒也怡然。 听说近段时间，文芸芸有意把这套房子给买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俞锦绣总觉得在某些方面，文芸芸与她很像，她们一样独立，一样想要冲破许许多多束缚，并且想要得到更多。因此，她对文芸芸的存在，就更介怀。 俞锦绣进屋，自己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文芸芸搓了搓手，尴尬地看了程廷一眼。 程廷也看了她一眼，“芸芸，你和于倩私下有联系？” 她们在私底下的确有联系。 以程廷和向力之间的交情，于倩与向力认识也不意外，文芸芸刚到雅城，程廷就将于倩介绍给她认识，为的也是让她在雅城多一些朋友和正常的社交。 之后，他就没有过问两个女孩之间的友情。 不知道为什么，俞锦绣在这件事情上的反应特别敏锐，可现在看着文芸芸欲言又止的神情，程廷忽然意识到，也许她的猜测没有错。 “是啊，我和于倩有时候会出来逛逛，她也会带我去她的学校里玩的，怎么了？”文芸芸扯了扯嘴角，笑得很不自然。 俞锦绣抬起眼，直直地望着她，目光冰冷。 “是你告诉于倩，我父母离异的事情？” 程廷神色微顿，身子往前俯低，双手交握在一起，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的目光停留在俞锦绣的脸上，似是无可奈何，可还是有满满的不赞同。 他与文芸芸认识了好多年，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是你把我和钟飞的正常工作说成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文芸芸一愣，泡了一般的茶，握着热水瓶的手抖了抖，热水溅了出来。她拿一块抹布去擦手和桌子，低着头，没有吭声。 “至于我欠了银行两万块钱的事情，也都是你在教室上课的时候听见别人说起来的，对不对？” “我没有……” “不要说你没有。”俞锦绣的语气非常笃定，在文芸芸将两杯茶摆在他们的面前时，她笑了笑，“你说你没有，那这些话都是于倩自己瞎编出来的？这样说来，她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一些，而且猜中了一大半，连漏网之鱼都少有。” 俞锦绣双手环抱在胸前，淡淡地说着，气氛逐渐不这么焦灼。她胸有成竹，等待着戳穿文芸芸的真面目，直到对方低着头，落下泪来。 “锦绣，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如果你想要知道真相，我来告诉你，你要听吗？” 第三百四十七章莫须有的罪名 第三百四十七章莫须有的罪名 文芸芸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晶莹剔透，即便俞锦绣说的是实话，此时面对着楚楚可怜的她，也像是大错特错了。 她哭的样子很美，俞锦绣似在欣赏，不动声色。 “我和于倩是有接触，关系还不错，我知道她不太喜欢你，但是，她对你没有好感是她的事情。她私底下说了不少你的不是，可我一直在劝她。” 文芸芸的语气坚定不移，“如果你有时间，我慢慢给你们解释，好吗？” 文芸芸一个人在家，只开了一盏小灯，灯光昏昏黄黄，她看起来柔柔弱弱。 在这样的情况下，文芸芸总得争辩，若是一声不吭，倒真的将自己的罪名给坐实了，俞锦绣也想听听她要争些什么。 于是，俞锦绣抿了抿唇，漫不经心道，“好啊，说说看。” “你先别哭，把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程廷淡淡地开口，虽然他不知道文芸芸为什么非得向俞锦绣解释。 这是莫须有的罪名。 明明是在文芸芸家，俞锦绣倒强势得像个主人，程廷突然觉得，此时的她，似乎有些陌生。 过去的俞锦绣是不会咄咄逼人的。 他也想要站在俞锦绣这一边，可是，她不讲道理，没有任何证据，只说于倩和文芸芸认识，就将所有的错处推到了文芸芸一个人头上。 这不应该。 “第一点，是你的父母离婚的事情。”文芸芸自己擦干了眼泪，“你父母离婚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于倩是从她对象的口中听说的。叶世宏说你的父母感情不好，没办法过到一块儿去，所以分开了。于倩不够成熟，她曾经在我面前嘲笑过你，说你家里的情况很糟糕，但我觉得这没有任何意义。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我们不应该去评判长辈。” 倒是有理有据，俞锦绣看着她，但笑不语。 文芸芸没有心虚，而是继续解释，“因为你和叶世宏过去的事情，于倩对你特别关注。你和钟飞一起工作的事情，不需要我去说，她自己问一问就一清二楚了。既然你自己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程廷也能接受，那你怕什么？” 文芸芸的语气变得强硬，程廷的眸色沉了一些，看着俞锦绣。 文芸芸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程廷一眼。程廷与俞锦绣之间的感情，一直都是无坚不摧的，即便她想要去尝试，去努力，可见到他们之间的默契与爱意，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机会。 可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也许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有漏洞。 两个人在一起，总是会有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就连牙齿和舌头都会打架，更何况是两个性格不同的独立的个体？ 也许，他们之间的隔阂，是可以被创造出来的。 文芸芸深吸一口气。 “至于你欠银行两万块钱的事情，那就更可笑了。那是你的隐私，谁会到处去说？如果我光是上上课就能听到人家讨论你在外面的欠债问题，恐怕你们工作室的员工，个个都得开除了！” 文芸芸的语气激动了起来，眼底有一股可以称之为“委屈”的情绪默默地流淌着，她咬着唇，脊背挺得直直的，仿佛自己的尊严绝对不能受到任何的伤害。 程廷终于开口，“于倩的学校会展开展经济课程讲座，有时候会邀请一些单位里的高层领导作为讲师来授课，银行的行长也曾受到邀请。你的案例很典型，也许人家把你的例子拿出来说了，于倩上课又不专心，只听到你借了钱，没听后续。” 文芸芸一个劲地为自己辩护时，俞锦绣的眼睛都没眨一下，可此时，程廷说出了这毫无逻辑的一番话，她气笑了，“程廷，你编的故事真好听。” 程廷一时失语，眼底的情绪变得愈发不分明。 文芸芸可以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似乎蹿起一簇火苗，隐隐约约的，只要再添把柴，这火就会越烧越大。 “俞锦绣，我和你不一样，你有家人，有程廷，他们在任何时候都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一边，无条件地关心你。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生活是一成不变的，从早到晚，我就这样过着，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但是，就算我的人生没有任何的意义，也不是任由你来践踏的！”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只要流几滴眼泪，装得脆弱又不堪一击，就能让人家站到你这一边了。对了，刚才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把自己和整件事情的干系甩得干干净净的？文芸芸，你随机应变的能力可以啊。” 俞锦绣的笑容在唇角绽开，透着几分狡黠与意料之中的戏谑，她眼底的讥诮令人感到不适，可是，谁都拿她没办法。 程廷的深邃的眸光中跃起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冰冷而又令人无法触及。 文芸芸的拳头攥紧，坐立不安。 “不过，你运气好，仗着和程廷的交情在，就算自己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他也能就地给你编故事啊。”俞锦绣的笑容仍旧灿烂，眼底的鄙夷昭然若揭，“下回我也不冒冒失失冲过来和你对质，怪浪费时间的。” “锦绣，我真的没有。要说多少次，你才会相信？”文芸芸的眼圈又红了。 俞锦绣一摊手，很轻松的样子，“不用说了，我信不信你，重要吗？程廷相信就好。” 说罢，她直接站了起来，也不打招呼，自顾自就要往门外走，这一面的俞锦绣，是程廷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抓不住她的手，长臂一揽，搭住了她的腰，“俞锦绣，不要这样。” 很亲密的动作，语气却生硬，文芸芸难以想象的是，即便是在俞锦绣最无理取闹的时候，程廷的心还是护着她的。 俞锦绣皱眉，往边上躲了躲，漠然地看着他，“她说自己没有就没有？那我说有的时候，你怎么不听？” “不要闹了，锦绣。”他叹了一口气。 无奈而又宠爱的语气，明明觉得她的做法是错的，还是不忍心责备，文芸芸在心底冷笑。 俞锦绣这福气就这么好吗？为什么拥有了他，却不懂得珍惜？ 第三百四十八章近水楼台先得月 第三百四十八章近水楼台先得月 再嫉妒都好，也不能表现出来，如果现在就将自己的心意表现出来，那么这场仗还没有开始打，她就输了。 文芸芸没有吭声，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情侣之间的动作很亲昵，她就不看，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是你小题大做了，锦绣，芸芸不是个小心眼的人，道个歉就好。”程廷看着俞锦绣的眼睛，平静地说。 他的语气淡淡的，不算冰冷，也不像是在生气，他只是希望俞锦绣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已。 从一开始，她莫名跑到文芸芸的家里，就已经是错，于倩再荒唐都好，他们可以一起面对，但是文芸芸不一样。文芸芸是外人，她没有理由承受这一切。 “我为什么要道歉？”俞锦绣试图在程廷的眼底找出对自己的厌烦，可是并没有，他就像是在面对一个知错不改的孩子，很无奈，却没有办法。 “你听话。”程廷压低了声音。 即便他的声音很低，可这样温柔而又宠溺的语气却还是轻飘飘地落入文芸芸的耳畔，她嫉妒得快要发疯。 “你们走吧。”文芸芸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哑，她笑了笑，对程廷说道，“锦绣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总之你相信我什么都没有做就好。其实来到这里工作，是因为我真不想一个人待在那个伤心地了。向力的爸爸妈妈对我很好，我经常去探望他们，有时候我觉得，看着他们的样子，就像是回到了和向力在一起的时候。知道你和锦绣都很忙，有自己的工作，平时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所以我从来不会去打扰你们。不过我没想到，即便如此，锦绣还是误会了。” 文芸芸的语气慢悠悠的，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划过的一艘小船，漫无目的。可是，俞锦绣知道她是有目的的，让自己成为最无辜的受害者，毫无伤害别人的动机，这样一来，胡搅蛮缠的还能是谁？ 看着她似乎是心如止水的模样，俞锦绣直接走了过去，“你不愿意打扰我们吗？那为什么要故意在程廷家附近租一间房呢？为什么去探望向力的父母时一定要喊上他呢？展示中心有那么多的店面，你这么能干，自己去找找门路不好吗？非得挨着程廷的店，一起装修，一起选家具，不就是图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一回，俞锦绣一点都没客气，将自己心底的所有不满全都倒了出来。之前不愿意出声，那是因为不希望程廷为了自己而感到为难，就算不喜欢文芸芸，可俞锦绣也看得出来，程廷对她是没有任何心思的。既然如此，她也想小事化了，毕竟闹出了个大阵仗，到了最后，也只是让程廷难做而已。 可是，文芸芸却越来越过分了。 在背地里嚼舌根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她知道于倩的脑子不好使，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于倩面前说一些莫须有的谣言，等于倩被洗了脑，就自然会去对付俞锦绣，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是阴险。 俞锦绣并不认为自己错怪了她。 现在，就算明知道程廷开始责怪自己，她也得说。 “你喜欢程廷，那就把话说清楚，别偷偷摸摸的。在背地里做这么多事情有劲儿吗？程廷不喜欢这样的人。”俞锦绣冷冷地看着她，笃定地说。 随即，文芸芸又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几乎就是在一个瞬间，她就哭了起来，这会儿她的泪水是真的止不住了，看起来委屈得不得了。 程廷终于忍无可忍，“俞锦绣，够了。”他走到她身边，逼近，压低了声音，“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文芸芸过去是和向力在一起的，她来到雅城，也不过是为了缅怀逝去的那个人而已，现在俞锦绣却将这光鲜亮丽的表现直接撕扯开来，留下的是血肉模糊的内里，那伤口都已经腐烂，没人能分辨得出真假，可他始终不愿意相信。 程廷眼底的愠怒已经无法再掩饰，俞锦绣却突然感到身心俱疲。 选择在这个时候直接来到文芸芸家，是因为她不愿意给自己迟疑的机会，一些问题迟早都要解决，真要留到最后，恐怕就会成为一个隐形的毒瘤，构成随时随地的威胁。 程廷的性格直来直去，不会考虑文芸芸的心底想些什么，他看见的黑是黑，白是白，不算是简单，却很坦荡。 现在，俞锦绣要去戳文芸芸的真面目，而她却伪装得太好。 因此，程廷不信任她。 程廷现在是怪她无理取闹。 可是，他们在一起一年多的时间，共同陪伴彼此度过了风雨，她看起来像是个会无理取闹的人吗？ 俞锦绣对他很失望。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她丢下一句气话，转身就走，这场刚刚拉开帷幕的战役，她是输了，但不是输给文芸芸。 两个人在一起，运气好的，一生风平浪静，运气差些的，会面临重重阻碍。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他连脑子都没动，直接往她的敌对方向靠拢了，她不生气才怪。 就这样还想要结婚？做梦！ “砰”一声，俞锦绣直接甩上了房门，将程廷和文芸芸单独留在了屋子里。 她才懒得搭理程廷是怎么安慰文芸芸的！ 俞锦绣的恼怒是实打实的，她以为程廷会安慰文芸芸，而文芸芸会楚楚可怜地依偎到他怀里，然而，现实情况却不是这样。 “我代锦绣道歉。” 在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中，他平静的语气显得格外突兀，那是事不关己的姿态，至少在面对她的时候，程廷很无情。 所以，想象中的受了委屈之后得到的安慰根本就是不存在的，程廷一门心思惦记着俞锦绣，怎么可能去安慰她？ 文芸芸敢保证，当他把该说的话说完，他会离开，头也不回。 心微微一颤，她抬起眼，压低了声音，如呢喃一般控诉。 “程廷，你们大家是不是都觉得我好欺负？我无父无母，连个家人都没有，没有人心疼我，我就只能心疼我自己。我一直以为，在这个城市，俞锦绣算是我的朋友，可是原来她根本就不拿我当人看！难道就因为她和于倩之间有矛盾，没法在你的家人面前发作，所有的炮火就可以冲我来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没有哭，只是话音落下，她的泪水又从眼眶里涌出来。 “向力走的时候，我哭了一次，我爸爸走的时候，我哭了一次，今天，是这些年来的第三次。程廷，你就这么欺负我么？” 第三百四十九章你混蛋 第三百四十九章你混蛋 她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女孩，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目标，经过了各种生离死别之后，她已经可以坦然地面对一切悲欢聚散，可是现在，她还是流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文芸芸从来没有对程廷说过这么多的话，现在，她真的是铆足了劲，把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 话音落下，文芸芸就抬起眼，怒气冲冲地瞪着程廷。她想，程廷对她，总还有一丝情分在，如果直到这个时候他都不愿意搭理自己，那她就真的放弃了。 文芸芸在等待，等待程廷的回应。就算只是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或是像对待俞锦绣时那样，给她一个无奈而又心疼的眼神，就足够了。 然而，程廷还是没有如她的愿。 程廷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才发生的一切的确是场闹剧，他也觉得俞锦绣太任性了，只是现在，文芸芸声泪俱下的样子，很难让人不怀疑。 他的唇角绷紧，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想要喝一口茶，发觉茶杯都见了底，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片茶叶，看起来孤孤单单的。 程廷不是一个敏感的人，尤其在男女问题上，俞锦绣说文芸芸是为了他才留在雅城，起初听见的时候，他很生气。可是现在，他觉得，也许不能怪她。 程廷攥着茶杯，如果文芸芸真的对他有好感，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可是现在，她说的话实在是模棱两可，他没法当机立断。 要是一不小心误会了，那怎么办？他们是朋友啊。 程廷陷入两难的境地，这是俞锦绣早就已经料定的，只可惜，她从来没有说过。 “我去给你倒水吧。”一口气撒了把邪火，文芸芸也有些尴尬，她起身要接过程廷手中的水杯，却被他躲了过去。 “我自己去倒。” 热水瓶里没有水了，他走到厨房去烧，等待水沸腾的时候，他在想俞锦绣。 她的离开时的眼神像是气坏了，这么个不拘小节的人，他几乎很少见她真的动怒。不知道现在追出去，她还会不会理他？ 留在这里也不算个事，文芸芸的问题，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俞锦绣，他若是在这里待久了，她又误会了怎么办？ 这么一想，程廷觉得天大的事儿都没有把她哄回来来得重要，心想着去把她追回来，敲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芸芸，你太不厚道了，为什么要骗我？” 是于倩的声音。 程廷定了定神，往外看了看，厨房的位置是视线盲区，他看不见门外，门外的人也看不见他。 文芸芸是匆匆忙忙跑过去开门的。 她的声音很低，仿佛是生怕对方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 可于倩的性子就是这样，就像是一个炸弹，正在爆炸的时候，哪管得了这么多？ “芸芸，俞锦绣明明就是那个工作室的老板，而且还是大老板，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在家里人面前丢了多大的脸？从爷爷家出来的时候，他特地把我一个人留下来，狠狠地数落了我一顿，就是因为我说话做事不够瞻前顾后！”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不想让我知道这一点对不对？那天我也就是开玩笑说了一句，说我哥和俞锦绣在外表上还挺般配的，你就不乐意了。你不愿意让我知道俞锦绣会赚钱，有能力，你怕我向她倒戈，是不是？” “你真是想多了，我根本就不会向她倒戈，就冲世宏以前喜欢过她，我就不会向她倒戈。不过，你也够恶心人的！” 于倩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文芸芸，她甚至没进屋，只是抬高了声音臭骂文芸芸一顿，而后直接就跑走了。 文芸芸懵了。 和于倩做朋友，一是因为文芸芸在这个城市的确没有任何朋友，有时候会感到孤单，但更重要的是，她是程廷的妹妹。 如俞锦绣所说，文芸芸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一直都在下一盘棋，做一场戏，只是没想到，目的还没有达到，就被人拆穿了。 身后的人影将她的身影笼罩，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文芸芸回过头的时候，程廷的眸色显得更深。 “程廷，你听我解释……” 她想解释的，但是程廷连听都懒得听，只是淡淡地开口，“别想这么多了，我和你不可能。” 文芸芸回过神的时候，远处车子发动的声音已经传来，打破了屋中的沉静气氛。 其实，俞锦绣刚到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有希望的。与冲动的俞锦绣相比，她的柔弱会显得格外惹人怜惜，程廷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他不会纵容俞锦绣对她如此无礼。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与她的预想背道而驰。 就算潜藏在心底的爱意被揭开，其实她并不害怕。大不了就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已，向力离世许久，她有权利爱上另一个人。 只是，他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多潇洒，那是去找谁了？ 除了俞锦绣，还能有谁？ 文芸芸勾了勾嘴角，自嘲一笑，关上了房门。 …… 程廷开着车，沿着俞锦绣回家的路，一路找着。 天太冷了，开着车窗，萧瑟的寒风刮得他的脸生疼，路上没什么人，大家都躲到温暖的屋里去了，俞锦绣是为了他才出门去老爷子家吃饭的，可最后，他却害得她负气离开。 就算当时他真觉得她错了，至少，他应该送她回家。 更何况，她何错之有？ 程廷觉得自己糊涂，是真的糊涂。文芸芸对他的那些小心思其实并不重要，俞锦绣根本不在意这一点，她所在意的，是他的态度。 就算她真的错了，也得毫不犹豫站在她身边的态度。 程廷懊恼不已，车子缓慢地行驶，只为了不错过她的身影。 还好，他的运气不差。 十分钟后，他在一盏路灯下，看见了她单薄的身影。 这么冷的天，还要穿裙子，非要冻得瑟瑟发抖不可，俞锦绣恨恨地踢走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在心底暗骂自己要风度不要温度。 只是现在，连风度都没有了，真是气人。 可是，谁能想到她会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走回家的？ 说来说去，还不是得怪程廷？ 想到这里，俞锦绣咬了咬牙，将脚下的小石子踢得更远。 却没想到，脚还没收回，身子已经被人从后紧紧圈住，一双手将她冰凉的手握紧，是熟悉的怀抱。 她微微一怔，顿住了脚步，连头都没有回，“程廷，你混蛋。” “都是我混蛋，不生气了好不好？” 程廷温润的声音流连在她的耳边，如同哄孩子一般，于是，她的眼眶就这样不争气地红了。 第三百五十章求生欲 第三百五十章求生欲 “我不知道她对我还存了那种心思，她没说过，我也就没想过。但是我知道自己错了，无论如何，我都应该站在你这一边的。下回你再说谁不好，我肯定会听进去。”他承诺时，双手紧紧扣着她的手，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热气扑在颈窝，酥酥麻麻的，“锦绣，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看见程廷冷着脸为文芸芸说话的时候，俞锦绣是真的憋屈，吹着冷风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俞锦绣是真的憋屈，特地为今天的场合准备的鞋子不合脚，磨得她的脚生疼时，她也是真的憋屈。 可是现在，他一本正经地道歉，求生欲极强，于是，她没有为难他。 这是他们第一次争吵，最后，在程廷真诚道歉之后，争吵结束。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左左右右反反复复的质疑，俞锦绣相信程廷的人品，所以就没有再迟疑。 他们约法三章，往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这件事到此为止。 车子就停在俞家住的小院门口，熄了火，因为坐在车里的人一直在说话，车窗上蒙了一层雾气。俞承光开着辆摩托车回来了，寻思了半天，脑袋凑到车窗里，“姐？” 俞锦绣打开了车窗，俞承光立马从自己的摩托车上跳了下来。 这一年多赚了不少，俞承光给了自己一个奖励，买了这么一辆摩托车，当时买车的时候还是程廷陪着他一起参谋的，这会儿程廷换了一辆小汽车，他的眼睛都亮了。 俞承光里里外外研究了一番程廷的车子，一脸的崇拜。 不知不觉，俞承光与程廷认识也这么长时间了，当初总觉得这人看起来太高冷，可是后来，他发觉程廷还是挺好说话的。 毕竟他可是程廷的未来小舅子，人家想要娶回个能干又漂亮的媳妇儿，还不得过小舅子这一关吗？ 前些天程廷都说了，让他趁有空的时候多和他姐聊聊未来的美好蓝图，俞承光是愿意的，只可惜，他这姐姐太有主意了。 俞承光估摸着自己是没法帮上程廷的忙了，这会儿还有点心虚，奈何对新车子的向往之情已经压倒了一切，“程廷哥，你太牛了！什么时候买的车啊！” 程廷笑了起来，“让你开开？” 俞承光的眼睛都已经开始发光了，“好啊！” 和之前一样，又是新买的车子，宝贝得很，却可以大大方方得将方向盘交给俞承光，换到车后座的俞锦绣看着这一幕，不由笑了笑。 与程廷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越是可以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真心，对她家人的真心。 装模作样肯定是持续不了太长的时间，上一世叶世宏第一次见她家人的时候殷勤得不得了，结婚之后却像变了个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看着程廷，她笃定地相信，他不会变。 也许是因为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让她感受到他对自己的重要性，也许是程廷盯着俞承光开车状态时的模样太认真专注，也许是俞承光一心一意信赖程廷时的眼神令她的心念微微一动，总而言之，现在的程廷，让她起了可以托付一生的念头。 “程廷哥，你这方向盘真好用，油门轻轻一踩，去哪儿都不费劲，比我骑摩托车要有滋味多了！你怎么就突然想到买辆车了呢？”俞承光双手握着方向盘，严阵以待的样子。 程廷的唇角微微一扬，“骑车太冷了。” 骑摩托车是挺酷的，就是冬天太冷，夏天又太热，俞锦绣虽然从来没有表现过什么，但是，看着她每每坐在他的车后冻得说话都直打哆嗦，他就心疼。辛苦赚钱本来就是为了给自己爱的人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程廷是这样想的，却没有说过。 但是，相爱的人会懂得彼此的心意，俞锦绣明白他的心思。 在片刻的沉默中，俞锦绣笑了笑，转过眸，望向车窗外。之前不愿意和程廷在一起，那是因为她没想好与他在一起之后的自己会不会患得患失，现在她不想结婚，也是害怕婚后彼此的感情会逐渐淡化。 只不过，她一点都不坚定，一颗心逐渐变软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想明白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可还好，程廷总是会给她时间的。 俞承光兜了一圈又一圈，若不是因为时候不早了，他大概可以开到天荒地老。俞锦绣一直在笑，可看着他眼神中的欣喜与雀跃，又有些不忍。 她依稀记得一年多以前，俞承光第一次开着程廷的摩托车，带着翁晨卿绕着后院兜了好久的风。那是第一次，他们面对彼此，发觉了对方性格中吸引自己的闪光点。 两个小年轻敞开了心扉，灿烂的笑脸是真的美好。 在这个并不是家家户户都买得起自行车的年代，能买一辆摩托车是多稀罕的事情，凭着自己的能力，俞承光做到了，只是，开着车回家的那一天，他的眼神有些落寞。 家里人都说俞承光还小，但是，其实他不小了。有的感情并不算刻骨铭心，却能一直停留在心底，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得不到才变得遗憾，或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俞承光是真心想要找到翁晨卿。 她在哪里？他们往后还会见面吗？这一切终究是个未知数。 俞锦绣打起了哈欠，程廷笑了起来，对俞承光说，“要不我把车留在这里给你？” 俞承光叹了一口气，“还是算了，等我考了驾照再说。” 他恋恋不舍，直到回家的时候都还意犹未尽，双手抬起来，拿了个脸盆当是小车的方向盘，俞锦绣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得大笑。 “接下来是不是又要攒钱买车了？”俞锦绣笑问。 俞承光点头如捣蒜，“买一辆车也不贵，不需要进口牌子，十来万就够了，只是不知道妈让不让我买。” “那你问问。”俞锦绣笑着努了努下巴，突然发现陈婉妹似乎还没到家，在屋子里转了一大圈，“妈不在家，难道还在哥那里？” 俞承光皱了皱眉，“平时这个点早就回来了，难道出什么事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煎熬 第三百五十一章煎熬 姐弟俩没猜错，俞承国家里还真的出事了，出的还是大事。 “孩子还这么小，你整天什么事都不做也就算了，现在还说要调到检察院去。检察院是什么单位？那对外联络的部门成天除了应酬还是应酬，迟早得把人给毁了，把家给毁了！” 俞承国是一心想要往上爬的，在银行上班，薪水不错，福利也不错，可是，他始终不安于现状。检察院有选调的名额，只是要去那儿上班得考试。听说考试挺难的，可俞承国不怕。他从小就爱念书，能掌握学习的方法，对他而言，任何测试都难不倒他，现在难倒他的，是方薇薇的态度。 不知道方薇薇是听谁说的，说是俞承国看上的那个部门虽然有前途，可油水也足，一个人面对诱惑的时候是很难全方位抵御的，她就是担心走出这一步，往后就全都错了。 俞承国实在是不耐烦了，“薇薇，究竟是谁教得你这么不讲道理？任何一个单位都有害群之马，就算之前你听说检察院里有受不住诱惑的人，也不代表我会这样。一些应酬交际在所难免，一些事情在酒桌上谈是事半功倍的，那何乐而不为？” 方薇薇生了孩子，愈发不讲道理，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处对象时那个懂得与他齐头并进的女孩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总是瞻前顾后，甚至小心翼翼到了极致的女人。 很愚蠢，俞承国无法忍受。 “再说了，谁说我不管孩子？你洗澡的时候不都是我帮你看着他吗？孩子还小，我也忙，总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照顾他吧？男人和女人在家庭中的分工本来就不同，你还在休产假，晚上多起夜也是应该的，总不能把养家和养孩子的责任全都踢到我一个人身上！” 俞承国坐在床尾生闷气，方薇薇抱着熟睡的孩子坐在床头默默流泪，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流，落在孩子稚嫩的脸庞上，陈婉妹只能叹气。 “承国，你这样说话，妈也听不下去了。什么叫帮着薇薇看孩子？孩子是你们两个人的。”陈婉妹到底还是不太会说话，即便心底觉得自己这儿子说出来的话有些混账，可话到嘴边又阻止不了语言，只能无奈地叹息，搭搭方薇薇的肩膀。 “妈知道你懂事，先不难受，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孩子睡觉你也得睡觉，否则明天没有精力的。现在是最艰难的时候，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把这段时间熬过去了，你也能想开点。” 陈婉妹站在一边，方薇薇始终不说话，俞承国忍不住“啧”了一声，“我妈在跟你说话！” 方薇薇抬头，瞪他一眼，双眸通红。 陈婉妹不怪方薇薇。 这孩子没什么心眼，从小到大都随心所欲惯了，家里人宠着她，自然不舍得让她受任何委屈。从学校毕业之后，她找到一份好工作，连处对象都是顺风顺水的。只是，找到一个自己心仪的男人嫁了，人生就圆满了吗？并不是这样的。结婚之后，新的人生篇章才刚刚揭开。 孩子还小，方薇薇正经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煎熬，有时候她真的是撑不下去了，也会开始后悔，早知婚后生活这么难，她才不要嫁人，她才不要生孩子。每每想不明白的时候，她就会捂着被子嚎啕大哭，可哭也不顶用，现在的她可不是小孩子，再委屈都好，也不可能直接撂挑子走人。 还有责任得负。 于是，她将自己的怒气转移到俞承国的身上。 他的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顺遂？生个孩子，他出什么力了？方薇薇的心理愈发不平衡，时而愉悦，时而恼怒，时而沮丧，却始终没法从这样的循环中走出来。 这样的精神状态在后世有一个专业的统称——产后抑郁症。但是现在，大家只说她太矫情了，哪个女人不生孩子，怎么就她事儿多？ 陈婉妹也不是不心疼方薇薇，但到底爱莫能助，于是就只好拉着俞承国说了好一会儿话。离开的时候，她拉着方薇薇的手，“薇薇，你先睡觉，我把你们家钥匙拿走了，明天早晨我早点来，趁孩子醒之前把他给抱走。人精神差了，就容易胡思乱想，先休息，好不好？” 陈婉妹走了，方薇薇拿手背擦了擦眼泪，可泪水就是不争气地往下落。 她抬起头，“有时候真不明白，我到底是跟你妈过日子，还是跟你过日子？怎么觉得你妈对我比你对我还要上心？”视线落在俞承国的脸上，顿了顿， 又转过眸，“俞承国，我过去就说过的，结婚之后，我们要像过去一样相处，我有我的人生，我不想为了任何人无私奉献。你可以说我太自私，但是，美好的生活是由两个人一起过，你又何尝不自私？” 方薇薇的语气沉了下来，心平气和，俞承国微微一怔。 “有人说女同志出嫁之后就要从夫，但我父母对我的教育是，我首先是我自己，之后才是别人的孩子，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所以，我在这里和你约法三章，结婚之后，我们还是能像现在这样互相尊重，深爱对方，行吗？” 这是结婚那一天，方薇薇对他说的话。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双眸直直地注视着他，眼底有娇滴滴的怯意，仿佛是鼓足了勇气，又生怕自己会遭到拒绝。 在座的所有人都很震惊，在婚礼上一般都是男方拿着话筒开口说话的，哪有女同志像她这么大方的？ 可方薇薇偏这么大气，她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她在意的就只有他而已。 然而现在，她的双眸却失去了神采。 过去的肆意张扬全都消失了，被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落寞，深究下去，还有几分遗憾与懊悔。 俞承国沉默了片刻，将方薇薇和孩子一同搂入怀中，“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在这银行待着，行吗？” 方薇薇略显僵硬的身体稍微松了松。 “但是，国家单位真的是正经地方，只不过个别不正经的同志是老鼠屎而已。” 明明在示弱，可还是要坚持自己的立场，这就是俞承国。 方薇薇轻叹一口气，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第三百五十二章喜极而泣 第三百五十二章 喜极而泣 陈婉妹回家的时候，还是忧心忡忡的，她不知道俞承国和方薇薇之间究竟商量的怎么样了，别越说越激动，一不小心就直接闹翻天了才好。 陈婉妹心里能藏得住事，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却很难，在俞锦绣的再三逼问之下，她无奈地把这些问题全都说了，“锦绣，你和你嫂子好，有时间也去劝劝她。” “妈，我哥家闹得鸡犬不宁的，你会不会怪薇薇？”俞锦绣问。 陈婉妹一皱眉，“我怪薇薇做什么？这些日子你哥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别人不清楚，我是看得明明白白的。他说他要上班，要挣钱养家，可谁不是这样过来的？薇薇还有工作呢，只是休产假而已，就被他给欺负成这样，更别说一些没有工作，一心在家照顾孩子的女同志了。说到底，这就是压迫，我心疼薇薇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她？” 陈婉妹是在为方薇薇说话，也是在为过去的自己说话。她上了年纪，孩子也大了，可人都是年轻过的，当初年轻的时候她不知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辛辛苦苦得照顾三个孩子长大，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无形中，陈婉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想法似乎发生了变化，这样的变化是细水长流的，并不是源自于某一个特定的契机，在微妙的潜移默化中，她的思想向自己的女儿靠近。 但这是个好现象。 陈婉妹一口气说了这么一番话，俞锦绣几乎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一句话说得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如果每个人的想法都像陈婉妹一样通透，恐怕就没有这么多因为婆媳问题而引发的家庭大战。 见陈婉妹仍然很忧虑，俞锦绣笑了笑，安慰她，“妈，你放心，哪对小夫妻不吵架呢？人无完人，只要我哥和薇薇一心想要解决问题，那就可以了。” 陈婉妹看着女儿，“真的？” “真的。”俞锦绣搭着陈婉妹的肩膀，就像是搭着自己的姐们儿似的，“你就别想这么多了，他们俩的感情一定会越来越好。” 俞锦绣的语气轻松得不得了，那是因为她见过二十年后俞承国和方薇薇。这两个人相伴在一起，从小俩口熬到了老俩口，虽然经历了风风雨雨，可始终是一心为彼此着想的，这样的感情，实属不易。 而现在的小吵小闹，肯定是无伤大雅的。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俞锦绣长大了，总是能在陈婉妹心神不宁的时候给她一枚强心丹。看着陈婉妹睡着，俞锦绣从她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生活愈发充实，从早到晚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想到今天发生的种种，俞锦绣觉得脑仁都疼了。 只是，到底还是有收获的。 文芸芸怎么都没想到，于倩居然成了俞锦绣和程廷这段感情之中的神助攻，只是经过了这么一出，恐怕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孩子是暂时不会再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了。 将来如何，俞锦绣猜不到，也不愿意多想。 她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总不可能一个劲胡思乱想，浪费时间。 回到屋里，俞锦绣看了一会儿书，闭上眼睛，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电话响了起来，临近年关，店里有不少的收尾工作，陈婉妹和俞承光早就出门了，俞锦绣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踩着落在地上的阳光，匆匆跑到客厅去。 “俞同志，我是郊北巷三十七号的房主。昨天你来我这里看了一下房子，不知道现在考虑好了没有？” 昨天看的房子大多都在郊北巷，三十七号的位置算是最好的，俞锦绣一听，也来了劲儿，“价格还是得低一些，你想好了？” 挂了电话，俞锦绣的眼睛都亮了。 如果不出意外，也许她很快就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房产！ 买房子的事情肯定不会立马定下来，还得多跑几趟才行，俞锦绣看了一眼时间，与房东约好下午见面。 在家里拾掇了半天，俞锦绣还是决定去找林清。 林清和应春结婚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往好了说，那叫接地气了，可俞锦绣心底却总有些隐隐的担心。婚姻是什么？并不是让任何一方顺应另一半的心意，去完成不必要的改变，林清可以过得更加洒脱的。 昨天下午，应春开着他那辆小汽车，本来速度还是正常的，可她刚要赶上他的车，他一踩油门，一溜烟就消失了。以俞锦绣的车技，并不是追不上他，只是当时正好遇上红灯，为了遵守交通规则，她才没有追上去。 宁愿闯红灯，也不愿意与她碰面，应春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詹妮离开之后，林清一直都陪伴在她的身边，她们俩的关系越来越好，就算是多管闲事也好，俞锦绣就是想要插手他们的家事，因为她不忍心看见林清受到任何的伤害。 当然，俞锦绣希望自己想多了。 这个点，林清肯定是在店里，俞锦绣正要出门去找她，却没想到，房门一打开，林清已经站在外边了，像是刚赶到的样子，连呼吸都还不匀。 仿佛是按捺了许久，在看见俞锦绣的那一瞬间，林清一下子就哭出声来了。 俞锦绣慌了，连忙扶住林清，“你怎么了？先不要哭，有话好好说。” 进了屋子，俞锦绣给林清泡了一杯浓茶，她冰凉的手贴在杯壁上，许久之后才暖和起来。 俞锦绣一直没有吭声，心跳“噗通噗通”跳着，她在等待林清开口。 缓了许久，林清终于抬起头，眼泪与笑意交织在一起，“刚查出来，也不知道对谁说，这一年多的时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锦绣，我怀孕了！” 这是喜极而泣这个成语最精准的体现，俞锦绣愣愣地看着林清，直到她有些困惑地开口，“锦绣，你不为我开心吗？” 所有话语全都被她吞了回去，俞锦绣点头，讷讷了起来，“开心的，怎么会不开心。” 第三百五十三章阶段性胜利 第三百五十三章阶段性胜利 这一年多的时日里，林清与应春一直都在等待。 他们一直在等待着孩子的到来，从期待到逐渐失望，失去了太多。 应婶婶乍看之下不是什么坏人，可走得近了，林清却发现，原来她始终惦记着自己与严必武的过去。明明是过去了许久的事情，应婶婶不依不饶，她坚持认为林清一直没法怀孕是因为以前和严必武在一起的时候胡搞，把身体给弄坏了。 否则她为什么会为了他变得痴痴傻傻的，还住到了医院去？ 这些话，全都是在背地里说的，有时候是在应春的面前，有时候是在她的公婆面前。一家子明事理的人，却突然落入了一颗老鼠屎，林清再生气都好，也不可能和应婶婶撕破脸。 有什么办法？他们一家人主张万事以和为贵，她不想害得这个家鸡犬不宁。 “其实只要应春信任我就好。”林清的嘴角扬起恬静的笑意，她轻轻抚了抚自己仍旧平坦的小腹，“还好只过了一年多而已，现在我终于怀孕了，他们就没话说了。” 俞锦绣突然叹气。 结婚生子是自然而然的，不是为了任何人完成自己的任务，林清在那个大家庭之中迷失自己的信念，最后，她终于动摇了。 “其实我知道，应春一直在他家里人面前为我说话，生怕我受了委屈。长此以往，他的压力也很大。” “林清，怀孕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不用向他们证明。”俞锦绣忍不住提醒，“作为朋友，我就只希望你能越过越好，孩子健健康康就好，他们的想法，我们不要在意。” 林清又笑了起来，“我知道的，锦绣。应春答应我了，生了孩子，我们就会搬出去住。这好歹也算是个阶段性的胜利，对不对？” 林清赢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俞锦绣当然为她开心，一些问题暂时没能解决，可也急不来。她想要将下午看房子的时间往后挪，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孕妇，林清却只是笑，“我是怀孕了，又不是生病。走，陪你去看看你那房子到底怎么样！” 这一路走来，林清一直都看着俞锦绣进步，现在眼看着她又跨出了一大步，这是质的飞跃，林清也为她激动。 郊北巷三十七号的那套房子，环境位置都很不错，俞锦绣是打算到时候稍微隔几间教室，打通中间的厨房和客厅，做出一个等待区来。中间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可以趁着白天阳光好的时候上一些体验课，做一些宣传活动也好。 总体来说，俞锦绣对这房子是比较满意的，房东开的价格也还算合适，只是，要做这个大个决定，本来就比较为难。时间不算紧迫，她是想要等年后再把这件事给敲定，只是，这房东非常着急。 “俞同志，我们一家人打算搬到外省去发展了，如果不是因为急着把这房子卖掉，价格不会这么低的。说真的，我们在这屋子住了好多年了，也有感情，昨天你看看房子的时候，我和我的老婆都觉得，你这姑娘看起来很不错，有条有理，是个正经人。我们很愿意把房子卖给你，你看是不是考虑一下？” 对方很坦诚，俞锦绣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其实现在把房子的事情办妥也不是不可以，虽说是临近过年，但还没有正式开始放假，如果趁着年前的几天找姜烈办好手续，接下来也能过一个安生年。 见俞锦绣心动了，对方立马趁热打铁，“俞同志，本来是七万块钱，一分也不少的。但既然你对我们的房子有兴趣，我们和你也有眼缘，那么，我们也让一步。六万八，这么一个大院子，往后就是你的了，怎么样？” 俞锦绣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吟了片刻。 其实，这院子不小，以现在的市价来说，不贵也不便宜。也许房主是认为她担心自己吃亏，但俞锦绣知道，只要付了钱把这房子买下来，她是绝对不会吃亏的。以雅城未来的房价，现在以六万八的价格买了房子，数年后，这房子的价值就会连倍涨，到了二十多年后，光这么一套房子，甚至可以涨到六七百万。 如果运气好，碰上了拆迁，以市价一赔三，那简直是发财了。 见俞锦绣一直不说话，林清便笑了笑，“买房子又不是买菜，哪能这么快下决定呢？这样吧，再给她一点时间，想明白了会跟你说的。” “那我也没这么多时间和你干耗着啊！”房主无奈地说，“我们是赶着要走的，总不能一直等着你们吧，到时候你们想明白了，我们一家人还得从外地赶回来，路费也就不计较了，精力吃不消啊！” 林清失笑，“买房卖房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如果别人来看房，你们大可以直接卖了。” 对方一时失语。 半晌之后，房主才说道，“你要是有诚意的话，我们就好好谈一谈。到底是哪里不满意的？一切都是可以交流的，像你们说的一样，买房子又不是买菜，总得好好把细节给敲定清楚嘛！” 这房主是看出来了，对方比他要淡定多了，拿着一大笔钱，不慌不忙的，倒是他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生怕这人逃跑了。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买？” 说了老半天，这房主也失望了，叹了一口气，正想着这事今天是办不完了，俞锦绣突然慢悠悠地开口了。 “说实话，其实我还不急，但是如果你们真的有诚意，那再往后退一步。” 房主的眼睛一亮，又故作严肃地皱了皱眉，“这……我们已经让得够多了，如果不是因为赶时间，我们也不怕，只要好好和你谈，你肯定会发现我们这房在各方面都是最优越的。再说了……” 这人絮絮叨叨的，俞锦绣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六万二，可以的话，我马上回家，给你把定金送来。如果赶得及，我就让银行的姜主任把合同做好，贷款手续直接可以办。” 那人愣了，迟疑了半天，才一咂嘴，“一砍就是好几千块钱，你这小姑娘，真是太狠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恭敬不如从命 第三百五十四章 恭敬不如从命 林清是真的陪了俞锦绣一整天的时间。 银行里的手续都办好了，俞锦绣签完了最后的字，伸了个懒腰，神态轻松。林清忍不住在边上感慨，“年纪轻轻，赚到的钱居然能买自己的房，俞锦绣，你不错啊！” 与同龄人相比，林清也算是能赚钱的，只是，卖衣服的利润虽然高，规模到底不像俞锦绣的工作室这么大。再说了，现在她都已经将近三十了，想当初，当她和俞锦绣差不多大的时候，脑袋瓜子可没这么活络。 当年她在干什么？整天和严必武在一起，爱得死去活来，几乎没有任何精力和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然而现在，俞锦绣处了个对象，却把自己的感情和事业安排得两不误，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不招人喜欢？ “谁说都是我赚的钱？”俞锦绣笑了笑，“这不是还欠着银行一笔巨款么？等把这钱给还清了，这房子才算是我的呢！” 俞锦绣话音刚落，姜烈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一脸笑意，看起来很喜庆。能不喜庆吗？大家都以为他这工作是金饭碗，丢不了，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年每月无法完成单位上面下达的指标时，心里头的压力有多大。 上回俞锦绣向银行借了两万块钱，没多久就还清了，在姜烈看来，她已经算是银行的优质客户。 既然是优质客户，现在她想要贷款买房，姜烈当然乐得合不拢嘴。用最快的速度办完了手续之后，姜烈给俞锦绣和林清一人倒了一杯茶，“锦绣，这笔钱不用急着还，本来就是有还款年限的嘛。你要是轻轻松松把这几万块钱直接给我拿出来了，那这合约真是白折腾了！” 姜烈笑得欢，俞锦绣也开心，合同一式三份，她拿走了其中一份，这事基本上是办成了。 “后边的手续还得你自己去跑一跑，虽说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都急着回家放大假，不过该完后的收尾工作还是会完成的。你这回是赶上这末班车了，锦绣，恭喜。” 姜烈很真诚，他给俞锦绣帮了不少忙，这会儿她收好了合同，便笑着说，“姜主任，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顿饭吧。”顿了顿，她又冲他挤了挤眼，“我喊上我妈！” 姜烈愣住了，许久之后，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从银行出来，见俞锦绣神清气爽的，林清难得八卦了一回，“锦绣，姜主任和你妈……” “林清，其实我觉得，我妈挺年轻的。”俞锦绣歪了歪脑袋，眼底掠过几分笑意，“你觉得呢？” 林清一听，先是发了会儿呆，而后如恍然大悟一般笑起来，“是，阿姨还很年轻！” 俞锦绣看得出来，姜烈对陈婉妹一直都很有好感，只是人到中年，经历了太多，受过伤，也失去过，在感情方面没有办法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果断。姜烈一方面对陈婉妹很有好感，想要和她搭伙过日子，一方面又生怕她的子女不接受，每每想得多了，最后就偃旗息鼓。 现在，俞锦绣拿陈婉妹和他打趣，摆明了是在鼓励他再向前一步，姜烈是个聪明人，能领会到这一点。 与俞振发长达二十多年的婚姻在今年夏天画上一个句号，那一天，陈婉妹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非要把离婚证给领了。这一领，她是恢复了自由身，俞锦绣想，大概是因为分开的这一年多，她终于学会为自己而活。 “反正我也没想这么多，姜叔叔虽然是个不错的人，但是他们自己的感情问题，我也不想插手。”俞锦绣笑了起来，挽着林清的臂弯，“现在最重要的，是护送这个孕妇回家！” 大过年的，将这个好消息带给应春，他肯定会惊喜到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林清很激动，在边上的俞锦绣比她还要激动，一会儿给她端茶，一会儿给她切水果，只差帮着她把屋子里的地板给洗干净了。 “锦绣，你先别忙，坐下来陪我说说话。”林清哭笑不得。 俞锦绣坐了下来，林清说起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情。过去以为与应春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他对自己好，而她的确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没想到，和他在一起之后，她开始珍惜这段感情。现在他们结婚一段时间了，她迫切地想要进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林清难为情地笑了笑，“我就是想要好好过日子而已。” 俞锦绣摇头。 俞锦绣不觉得林清可笑，只是希望应春能好好对待她，那天的反常，也许只是一个误会而已。 林清平时的话不多，今天却成了个话痨，她拉着俞锦绣，一遍一遍反复强调自己的喜悦之情，语气极快，俞锦绣只好让她放心，“我不会走的，至少在这里陪着你，等应春到家为止。” 到了晚餐时间，应春的妈妈来喊她们出去吃饭，林清答应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锦绣，你可千万别让她们知道我怀孕的事情。应春多期待啊，我希望我可以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俞锦绣对应春的家人们实在是没好感，但这会儿同桌吃饭，她只能保持应有的礼貌。好在应春的妈妈很会做菜，桌上的家常小菜不算特别，但好歹可口，俞锦绣的嘴巴就没停过，一个劲地吃着，成了个隐形人。 “林清，最近应春总是在外面做事，你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吧？”应爸爸冲着林清问道，很是和颜悦色的样子。 林清微微一笑，“我不无聊，年底了，买衣服的人多，店里的营业员忙不过来，我还是得多去看看。” 应爸爸点点头，“年轻人该有自己的事业，但你们俩忙归忙，还是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好。对了，前几天你和应春去海边玩拍的照片，照相馆的人说会尽快把底片洗出来的。这样才对，年轻小夫妻，的确应该多出去看看！” 应爸爸话音一落，林清怔了，“海边？我没去过。” 第三百五十五章话糙理不糙 第三百五十五章 话糙理不糙 应爸爸也愣住了。 几天前，应春来向他借相机，说是要去海边玩一天，拍几张照片。应爸爸二话没说就找出了相机，擦干净，套上外壳，给他借去了。应春在单位里没什么朋友，平日与人往来并不密切，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小俩口要去短途游，却没想到，林清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跟你去的？”应爸爸想了想，“那可能是他们单位里有活动。” 俞锦绣的心“咯噔”一声，像是漏跳了半拍。她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想要从应春的父亲口中得知更多所谓海边活动的细节，可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林清也没有想太多。 应春很实在，却不是什么事情都对林清说的，公司的生意越来越忙，有时候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但无论在什么时刻，他都不会把心烦的事情带回家。也许如应爸爸所说，单位里办了一些活动，就像是那天邀请俞锦绣去参加化妆比赛一样，走个过场，一点都不重要。 所有人都太信任应春了，因为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闹出过任何幺蛾子，也没有给家里人添过任何的麻烦。因此，借了相机去海边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小插曲，没有在他们的心中留下涟漪，唯一觉得不对劲的，只有俞锦绣。 吃了晚饭，俞锦绣还是陪着林清回屋。林清进门之后，俞锦绣经常在他们家出现，应春的家人见怪不怪，什么都没想，客气得不得了。 等了许久，应春都还没回来，七点多的时候，林清还给俞锦绣找出一本杂志。 “要不你看一会儿？” 俞锦绣接过杂志，“他平时都这么晚回家吗？” 林清解释，“最近在西平刚建了个厂，的确比较忙，其实平时我打烊回家比他还晚，只是今天医院的结果刚出来，我的心比较急而已。” 是在厂里加班？从西平回来，开车的确需要好几个小时，这整天来来回回折腾，也的确累人。 只是，一些话，并不能全信，俞锦绣希望应春给林清的说辞并不只是说辞而已。 见俞锦绣不置可否，林清也没在意，自个儿拿了一本书，就这样漫不经心地翻着。 书页在指尖摩挲的声音在这样沉默的时刻显得非常悦耳，林清的心逐渐平静下来，而俞锦绣那一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林清凑到她边上看。 俞锦绣手上的是一本时尚杂志，封面的模特穿着牛仔衣，配上喇叭裤，妆容复古，发型随意，即便是以后世的眼光去看，也不土气。 要不怎么说时尚是一个轮回？ “喜欢？”林清笑了，“看见漂亮衣服就走不动路，你这傻丫头。下回去进货的时候我给你找找，看看有没有这样的牛仔衣和喇叭裤。” 俞锦绣没有吭声，纤细的手指停在封面的时髦女郎脸上，而后，深吸一口气，翻开杂志，找到封面人物介绍那一页。 这模特是一个新人演员，履历不厚，光是介绍她外貌的文字就有长长的一整段，边上配上各种亮眼的相片，光彩夺目。 “现在的演员真好看，也不知道她们吃什么长大的。”林清有些近视，可见俞锦绣看得入神，就凑得更近一些，这不看不觉得，一看却是真真正正吓了一大跳。 这不是翁晨卿吗？ 那个时候，俞锦绣对这个小姑娘特别照顾，因此林清见过翁晨卿很多面。可是，即便见过这么多回，此时乍一眼看，她还是差点没认出来。 一年多的时间，她长大了。 过去她的五官就完美无缺，就像是一个洋娃娃，现在长开了，又见过了一些世面，她的眼神里开始有内容。于是，美到令人惊艳的年轻演员经过这么一包装，就连曾经的朋友都得通过文章里对这演员的介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盛放的玫瑰——晨卿。 林清笑这写文章的人对形容美的词汇太贫瘠，又不由为翁晨卿开心，“真的没想到，晨卿居然能得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才一年多啊，她都已经在电视剧里演女三号了。对了，这电视剧在哪里演？我们的电视能收到吗？为什么文章里都没有说啊？”见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她的手在俞锦绣的面前晃了晃，“乐傻啦？” 俞锦绣确实欣慰。 一来，是因为当初那个青涩却有着悲惨身世的小丫头终于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二来，则是因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她。 翁晨卿刚走的时候，俞锦绣和俞承光经常会提起她，他们都很期待，总是想要时刻与她保持联系，掌握她的近况。可是大概到了去年过年的时候，翁晨卿就和他们断了联系，姐弟俩等待了一段时间，有过沮丧，有过失望，也有过担忧。 有时候，俞承光也会抱怨，他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忙，因此忘了他们这两个老朋友。可是，抱怨归抱怨，他们怎么可能不盼着翁晨卿好？ 换句话说，在担忧翁晨卿的人身安全时，他们总是在想，宁愿她是真的因为忙碌而忘记他们，这虽然令人难过，可到底也能安心。 “我们一直都很担心她，好在她没事。承光那个傻小子要是见到这杂志，肯定乐得跳起来。”俞锦绣把杂志要了过来，往自己的包里一放，林清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 “说呀。”俞锦绣推了她一把。 “当初她天真可爱，但现在人家到底是过上光鲜的日子了，就怕你弟弟入不了她的眼。”林清忧心忡忡，可话糙理不糙，这问题总得从现实层面来考虑。 俞锦绣笑了笑，“放心吧，承光这么大个人了，不会这么天真的。感情的事情谁说了都不算，还是得遵从自己的心意。” 两个人正说着，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林清立马站了起来，“肯定是应春回来了！” 匆匆走去，开了门，外头站着的却是个陌生人。 “你好，我是南瓯照相馆，照片已经出来了，见顺路，我就直接给你们送过来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红颜知己 第三百五十六章红颜知己 那人手中拿着一个封好的信封，给林清递了过来。 林清笑着接到手中，道了谢，“对了，付过钱了吗？” 钱是已经付过了，应爸爸做事情比较周到，那天把底片送到照相馆之后还登记了地址，这会儿林清接了相片，那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现在的傻瓜相机拍出来的照片真是太失真了，这姑娘相片里的模样和本人的样子几乎是天差地别的，真是一个人？ “还有什么事吗？”俞锦绣警惕地看着他。 那人犹豫了片刻，摇摇头。 那人离开之后，林清关上门，边走边开信封，说道，“应春这人不上镜，从来都不喜欢拍照，也不知道这一沓相片里有没有他。如果有好看的，我就放相框里，我们家就是缺些摆设。” “林清！”俞锦绣一急，拽住了她的手，小心地开口，“你确定要打开？” 林清笑了起来，“你觉得这是他的隐私？我们都是夫妻了，平时无话不谈，哪来这么多的隐私呀，我打开看看，他不会生气的。” 信封口被照相馆老板用胶水给粘上了，林清正要撕开，房门突然开了。 开了一路的车，应春又饿又累，一进门，见到俞锦绣，他微微一怔。心跳顿时加速，他竭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假装镇定地说道，“哦，锦绣也在啊。” 俞锦绣微微一笑，“刚才南瓯照相馆送来一沓照片，刚洗出来的。” 应春心一慌，几乎是立马看见了林清手上的信封，一抬手，他猛地把信封抢了过来。他低头，检查了一番，信封封得很好，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几乎是千钧一发，倘若晚回来一步，林清就看见相片了，应春长吁一口气。 应春的演技不算好，眼神骗不了人，他从惊慌失措到松了一口气，俞锦绣看得明明白白。心头悬着的那块大石轻轻落了下来，却一点都不轻松。 她并没有猜错。 “应春，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林清红着脸，握住他的手，眼底有久违的少女羞涩，“趁锦绣还在，我要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个是要与她共度余生的男人，在这个时刻，在俞锦绣的见证下，林清觉得自己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应春心不在焉，脑海中环绕着的是手中的相片，他在想，把相片放在哪里比较好？家里人太多，公司也不安全，对了，最安全的地方，是楚琴手中。楚琴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女孩，她什么都不图，只喜欢与他在一起时彼此心意相通的感觉，当初拍下这些照片时她眼底单纯的笑意是作不了假的，他信任她。 “应春，我怀孕了，你要当爸爸了。” 林清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间的喜悦已经无法掩饰，话音落下，许久之后，应春才回过神来。 怀孕了？ 林清含笑看着他，眼中有微微的水光，像是蒙着雾气，迷离之中带着几分忐忑不定。 当初那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在他的心底太长的时间，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办法得到她的心，却没想到，数年之后，他抱得美人归，可以说，娶到林清，是应春最骄傲的事情。 现在，这个女孩长大，成了他的妻子，他们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他们的三口之家。 将林清紧紧拥入怀中的时候，应春的脑海中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究竟在做什么？ 林清过与严必武相处过一段时间，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他爱的是林清，从来都是林清，即便当初她真的与严必武发生过什么，那又怎么样？至少结婚之后，林清的心一直都在他的身上啊！ 为什么要嫌弃她，只因为怀疑她不是一个清白的姑娘吗？ 想到自己在西平县的那个“红颜知己”，应春恨不能狠狠地给自己一个巴掌。 他低下头，将脸埋在林清的颈窝里，她一直在笑，许久之后，突然感受到颈间有些湿意。 她愣住了，笑容逐渐消失，她抿着唇，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很委屈，却也感动。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应春抱着她，像个大男孩一般哭着，一时之间，仿佛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因为他懂得心疼人。 两口子紧紧抱在一起，哭了许久，俞锦绣在边上也很动容。 俞锦绣没有见过林清掉眼泪，从来没有。 “看我，哭成花脸猫了。”林清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推推应春的胸口，“很晚了，你送锦绣回去吧。” 这么冷的天，俞锦绣一个人回去，也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的时间。林清让应春送她一程，即便他不怎么乐意，刚从西平县开回来呢，多累人啊，更何况，他的媳妇儿可是怀孕了，他有不少话想要对她说话。 应春知道俞锦绣的性格，她不爱麻烦人家，正心安理得得等待着俞锦绣离开，没想到她慢悠悠地开口了，“那就麻烦你了。” 应春微微一怔，“不麻烦。” 俞锦绣与应春一起坐在车上，她左左右右观察了这车厢，应春的心跳快了些。 俞锦绣太精明，他不喜欢，此时送她回家，实在是无奈之举，这些天，楚琴总是坐这辆车，也不知道有没有落下私人物品，若是被发现，那该怎么办？ 应春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好在俞锦绣什么都没说，而是老老实实系好了安全带，给他报了个地址。 应春舒了一口气。 突然，俞锦绣把他搁在档位边上的信封拿了起来。 应春的眼睛瞬间瞪大。 俞锦绣勾了勾唇，心不在焉地将这信封托在手掌掂了掂，淡淡地说，“应春，这照片很重要吗？从头到尾拿在手上不放，生怕被林清看见了。这里头是有什么秘密吧？” 一个急刹车，应春半个身子往前倾了倾，解了安全带，他伸手就要从俞锦绣的手中抢信封，怎料她躲了躲，姿态轻盈，眼神冰冷。 “不要试图做对不起林清的事情，应春，这是我第一次警告你，也是最后一次。” 第三百五十七章平安就好 第三百五十七章平安就好 林清憧憬未来时的眼神多美好，俞锦绣真不忍心硬生生将这样的美好撕扯开来。 也许，她不应该纵容应春，可是，刚才看着应春搂着林清默默哭泣时的模样，俞锦绣想要给他一个机会。 只可惜，她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真不知道。 俞锦绣的心情突然有些沉重，即便是想起自己买了房子，也开心不起来。 然而一到家，看见俞承光，她突然想起什么。 “又吃。”俞锦绣往他边上坐下，看他呼哧呼哧吃着面条，笑了笑。 俞承光有吃夜宵的习惯，陈婉妹嘴上说这习惯对胃不好，可还是敌不过俞承光赖皮时的样子，“我可是在长身体呢！” 一直以来她总觉得自己的弟弟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可是，小孩子却早就已经悄然长大。 第一次发觉俞承光与过去不一样，是一年前看见他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孩，给了翁晨卿的继父和两个便宜哥哥一人一拳，那一刻，他的眼神变得坚定，她多欣慰。 一眨眼，记忆浅了，单打独斗了这么长时间，一些问题，他可以自己面对。 俞锦绣笑着，“我才懒得管你。”从包里拿出杂志，放在饭桌上，轻轻推到俞承光的面前。 这面条吸溜到一半，筷子还夹起了一小块荷包蛋，突然之间，他看见杂志封面上那张熟悉的脸庞，筷子顿住了，缓缓放了下来。 慢慢拿起杂志时，他的神色竟有些虔诚，看着封面上的人好一会儿了，他叹气，“平安就好。” 这样的话，真不像是俞承光会说出口的，但是看着他的眼神，俞锦绣知道他不是在故作深沉。 上一世，俞承光的对象不太靠谱，两个人结婚之后，夫妻俩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两个人没有丝毫的危机意识。后来，见俞承光没有上进心，他妻子跑了，留下孩子，父女俩相依为命过日子。然而，这一切都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现在的俞承光与上一世相比，宛若变了一个人，俞锦绣相信他会将自己将来的路给安排好。 翁晨卿很好，与俞承光也般配，只是这两个人的未来仿佛没有任何交集。 这追妻之路，简直是路漫漫，也不知道俞承光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俞承光紧紧抱着杂志回房了，大概是打算好好研究一下翁晨卿的发展。现在，她演了戏，成功成为了一名女明星，她的外在条件简直是愈发耀眼了，然而，这一切与俞承光无关。 俞承光唯一关心的是，她现在在哪里。 如果见面，她还会搭理他吗？ 没心没肺的俞承光失眠了一回，他将杂志放在书桌上，闭上眼睛，心底想的是，无论如何，终于有她的消息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俞承光终于睡着了，而应春则刚刚出发。 昨天，得知林清怀孕的消息之后，他兴奋得睡不着觉。到了后来，睡意来袭，他又总是担心会压到林清肚子里的孩子，整个人缩在床的一角，睡得很不踏实。早晨起来，林清笑着依偎在他的怀中，温柔地告诉他，怀孕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用这样紧张。 “应春，你怎么这么好？我们的孩子要是知道爸爸这么疼妈妈，一定会开心。”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剜着他的羞耻感。 他这么疼爱她，这么疼爱他们的孩子，可背地里做的种种，却在伤害他们温馨美好的家。 应春的车停在西平县税务局门口，他打开信封。 相片上的楚琴笑得很美，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头发披散下来，在海风的吹拂之下显得慵懒而迷人，她笑起来的时候，清澈的双眸之中透露出来的是对未来的期许，多温柔。 翻到后面，也有他的照片。 应春很少拍照，一来是觉得自己不够帅气，二来则是因为在镜头前放不开，然而，楚琴给他拍下的照片，看起来却很顺眼。不得不承认，与她一起，的确很快乐，他们从来没有讨论过未来，只是拥抱在一起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可即便如此，他们已经无比珍惜。 他们并不贪心。 楚琴从食堂里出来，已经到了午休时间，有同事挽着她，“楚琴，咱们去宿舍午睡吧。” 楚琴笑着摇头，“我朋友来找我了。” “哪是什么朋友啊？那是她对象。” “那男人对她真好，明明在市里住，却总是会开车过来看她。开车来回多费时间啊，我就算有车，也懒得这么干，楚琴真是把他的心抓得牢牢的。” “嘿，你就别做美梦了。照我们这薪水，何年何月才能买得起车啊？人家那是大老板！” 伴着这些人艳羡的言语，楚琴打开车门，钻进副驾驶位上。 “你肯定还没吃饭对不对？这是我给你带的鸡腿！” 楚琴从包里拿出一个饭盒打开，里头的米饭被压得严严实实的，上头搁着两个卤好的鸡腿，看起来很有食欲。 应春笑了笑，“别总是省着鸡腿给我吃了，你只吃点蔬菜，饿了怎么办？” 楚琴一笑，白白的牙齿衬得她的嘴唇更加粉嫩，“不会，我在减肥呢。” 楚琴对他好，应春心底感动，却也苦涩，楚琴给他递了一双筷子，“先吃饭。” 应春吃饭的时候，楚琴就一直在边上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是带着光的，柔和而又动人。 吃完饭，应春把饭盒递给她，用袖子擦了擦嘴，看着她。 楚琴微笑，“有话要对我说吗？” 应春犹豫了片刻，艰难地开口，“我老婆怀孕了，我不想做对不起她和孩子的事情，我们以后别见面了。” 楚琴怔住了，眼底的光逐渐黯了下来，白皙的手攥紧，手背都快没了血色。 应春心软了，刚要说话，她的目光落在那一沓照片上，抿了抿唇，说道，“这些照片就给我了，当是纪念，好不好？” 说完，她像是对待某一件挚爱的宝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这一沓照片收好，笑容温暖，“再见，应春，祝你幸福。” 第三百五十八章力不从心 第三百五十八章 力不从心 与后世的新年相比，俞锦绣觉得这个年代的年味要足很多。从大年三十到大年初八，每一天的时间都被她排得满满当当的，充实又自在。 最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年，詹妮居然带着她妈妈回来了。 俞锦绣开着程廷的车去接她，两个人一碰见，抢着说话，差点要把舌头给咬了。詹妮乐得不行，“看你送我走的时候还挺淡定的，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啊，至于吗？” 俞锦绣的嘴角往下一撇，可怜巴巴的样子，“詹妮，我想你了。” 詹妮这次回来，主要是因为她父亲的身体差了许多，一个人在家里孤苦伶仃的，居然怀念起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张美燕起初还没打算搭理他，直到接到无数次的越洋电话之后，她最终还是决定回家过年。詹妮嘴上说不愿意，可随着时间逼近，她最终还是买了两张回国的机票。 送张美燕回家之后，詹妮感慨地说，“其实我妈也没打算和我爸和好，主要是我爸过去一直是个硬朗的人，突然装可怜，我妈就心软了。不过我妈这个人，我也挺了解的，她这次回来，也就是看看他怎么样了，不可能留下来。” 詹妮在国外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光是看她的体型就能窥出一二来。此时她说起自己的新生活，简直是眉飞色舞，俞锦绣笑着问了一句，“谢运怎么样了？” 詹妮也笑了一声，“还能怎么样啊？他这人一直就是这么无趣，不过好在家里的事情他都能张罗着，前前后后的也不用我操心。有时候我觉得，嫁给他之后，我都变得更加好吃懒做了。” 在这年头，国外的生活水平比国内要高，詹妮还年轻，一过去就立马适应了完全不同的生活，只是苦了张美燕。 “你说这一把年纪，学外语肯定很难啊，我都是硬着头皮去学的。”张美燕给詹伟明倒了杯茶，笑着说。 詹伟明半边身子倚在沙发把手上，一只手摘下眼镜，接过张美燕递来的茶杯，“哦？你还会说外语？” 张美燕微微一怔，坐了下来，“也不算特别精通，没办法，谁让我都出去了，别的不说，自己坐车买菜总是得学会的，否则岂不是给两个孩子添麻烦？” 詹伟明皱了皱眉，“学不起来就别学了，回国好了。现在女儿在外头也习惯了，跟谢运一起生活，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平时连普通话都说不顺溜，现在还想学外语呢，说出来人家还笑话。” 詹伟明这话音刚落，詹妮就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进来了。 詹伟明看着进屋的女儿，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过去总觉得自己的女儿就像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没想到一转眼，她都已经嫁为人妇了。过去孩子和老婆在家里，没什么感觉，可她们俩突然走了，詹伟明觉得这日子也难过。 尤其是在身体开始使不上劲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什么是力不从心。 “妮子，你也劝劝你妈。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要跑到国外去，一天到晚也没个人可以说话的，到了晚上，连嘴巴都得闷臭了。” 此时詹伟明把话说到这儿了，主要也是希望张美燕可以留下来，可没想到，他话音一落，詹妮就笑了笑。 “爸，你还真别瞧不起我妈。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刚到外边，她什么都不会说，一开口就脸红。这才多长时间啊，她现在都能和别人聊天了，这回她跟我们餐厅供货的老板说自己要回中国了，人家还不乐意，让她一定要早点回来呢。”看着詹伟明变幻莫测的神情，詹妮很得意，继续笑眯眯地说道，“你看我妈，在国外都交到朋友了，直接打开了人生的新天地，多美啊。” 詹妮一脸笑意，詹伟明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什么供货的老板？什么意思？” 张美燕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她淡淡地说道，“就是个朋友而已。” 詹伟明的眉心紧锁着，“做女人的，最重要的是守妇道，你别在国外跟着那些洋鬼子学得一套一套的！” 张美燕看着他许久，但笑不语。 詹伟明憋了一肚子的火，一股一股劲儿，可一开口，看着张美燕略带嘲讽的眼神和詹妮事不关己的态度，却觉得自己的拳头仿佛是打在了棉花上。 这是怎么了？过去张美燕总是以他为天，这才出国多长时间啊，她们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詹伟明想不明白，可这回回国，詹妮会多停留一段时间，因此，他还有大把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 而将詹妮和詹妈妈平安送到家的俞锦绣，则赶着去把车还给程廷。 程廷刚下班，刚走到门卫室，傅守业就拦住了他，“程廷，我上次听说你们科室好像要做一个报表的汇总，你能不能把那汇总给我看一看？”挠了挠后脑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自己做不出来，没这能耐。” 每到年末，局里都会做一些总结，落到程廷头上的任务比较繁琐，但他每次都能完成得极好。傅守业开口的时候，看起来像是胸有成竹，他和程廷的关系好，心想对方肯定愿意帮自己这个忙，却没想到，程廷居然没给他这面子。 “守业，每个部门的报表都得保密，我就是想帮你这个忙，也帮不了。” “我知道，没事，你就只要把你们那表格拿出来，给我看一看。我看了就还你，反正到时候任务完成了，我谁都不会说，再请你吃顿饭。程廷，我这怪不容易的，每天夜里都睡不好，愁啊！” 傅守业盯着程廷看，眼神特别期待，然而，程廷完全没有动摇。 “你要是真不能胜任这工作，和你主任说一声，这忙我真帮不上，抱歉。”程廷淡淡地看着他，目光平静却幽深。 傅守业立马愣住了，视线落在鞋尖上，耳根子火辣辣的，好久之后才干笑了两声，“行，那就不为难你了。” 程廷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多给对方一个眼神，望着他的背影，傅守业的眸光沉了下来。 而后，他深吸一口气，汇入到人群中。 第三百五十九章肆无忌惮 第三百五十九章 肆无忌惮 俞锦绣接到程廷，就把驾驶位给让了出来，系上安全带，她伸了个懒腰，“不喜欢开车，还是骑自行车比较适合我。” 程廷低笑一声，“给你配个司机，好不好？” “生活条件好了，请个司机也挺好。”俞锦绣东张西望，“司机呢？我的司机在哪里？” “在这儿。”她这话音未落，程廷已经笑着将她的手握住，另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往右一打，“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做你的司机。” 他们的车缓缓行驶，穿过下班的人群，程廷关上车窗，一切的熙熙攘攘都被隔绝在窗外。 程廷不是一个爱说甜言蜜语的人，然而，就是因为如此，他的承诺才显得更加珍贵。程廷提过几次，说是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想要娶她进家门。然而，俞锦绣却不愿意。 在工作上，她可以果断地做任何一个决定，然而，在个人感情问题上，她就变得特别怯懦。或许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应该如何成为一个妻子，生怕一不小心又将自己的婚姻经营得一团糟，又或许是因为确定程廷一定会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总而言之，俞锦绣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地享受他的好，直到所有的爱意都溢满在心窝，仍旧不满足，仍旧想要更多。然而，好在他从来不会和她计较，纤细的手放在他温暖的大掌中，被紧紧包裹，心底愈发充实，俞锦绣转过脸的时候，对上他宠溺的眼神，她微微一笑，笑容温和而又恬淡。 此时此刻，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享受这时的沉默，这是他们的默契。 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时间还早，程廷把车开到了商店门口，打算买一些进口饮料带到饭店去。 姜烈为俞锦绣把房子的事情落实清楚了，给她省了不少事。俞锦绣说了要请他吃饭之后，他一开始还说客气话，后来听说陈婉妹也要去，他就立马一口答应下来，这两天还时不时去他们的店门口晃荡，就为了这么一个和陈婉妹共进晚餐的机会。 俞锦绣也没想到陈婉妹对姜烈的吸引力这么大，不过，这么个机会，她还是想要帮她妈抓住的。 程廷把车停到商店门口，进去买了一箱饮料。他低着身子看饮料表上的成分，只因为知道俞锦绣不喜欢糖分太高的饮品，此时，望着他的侧脸，俞锦绣的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他个子高，腿特长，肩膀很宽，抬着饮料从店里出来，像是笼罩着的阴影突然被揭开，留给她的，是明晃晃的温柔。 到了饭店门口，俞锦绣下车，程廷把后备箱的饮料抬了下来。 “那是不是我爸？”突然，俞锦绣指了指不远处一道身影。 自从俞振发从家里搬出去之后，俞锦绣再也没有去探望过他，唯一的一次见面是在家里，那天他来做客，和他们一起吃了顿饭，却又说出了一些让人无法忍受的话。于是，俞锦绣可以确认，她这个爸爸是没得救了。 俞振发想要回到他们的家，俞锦绣很清楚这一点，然而，作为唯一一个有决定权的当事人，陈婉妹根本就没有想要回头的意思。 那一天，陈婉妹说，大家都怪俞振发心狠，然而她自己知道，当她下定决心之后，就没有想要回头的意思，其实说到底，心狠的是她才对。 然而，俞锦绣从来不觉得陈婉妹的决心太冰冷，每个成年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现在孤苦伶仃的俞振发，不就是在为当初想要享受齐人之福的荒谬想法负责吗？ 俞振发是出来吃晚饭的，一个人在家，他不想买菜做饭，因此出来看看，想着吃碗馄饨或米面再回去。没想到一个转身，他听见了车子熄火的声音。这声音很少见，特别响亮，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一男一女，他愣了愣。 那是程廷和他的女儿。 “俞书记。”程廷先打了招呼。 程廷对他一直都是礼貌的，就是不太热络，平时在单位里见面，总是点一点头，之后就没有什么话对他说了。有时候俞振发也想要从他的口中得知一些有关于俞锦绣的近况，他并不会隐瞒，但是说话时的语气却是疏离而又克制，令人无奈。 俞振发有时候也觉得心里头堵得慌，俞锦绣可是他俞振发的女儿，面对未来的老丈人，程廷就不能稍微殷勤一些？ 然而现在，看着面无表情的俞锦绣，俞振发突然觉得，其实程廷对他已经够亲热的了。 “你们——”俞振发出声，打破了沉默，“你们是要去吃饭？” 这一对小情侣摆明是要去边上的饭店，俞振发看见了，可又苦于与他们没有共同语言，也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所以一开口，就显得特别尴尬。 “是啊。”俞锦绣开口，大大方方的样子，“今天叫了我妈和承光出来吃饭，哥哥嫂子一家人也在。” 俞振发的眼底突然流露出几分怅然若失的情绪来，他皱了皱眉，几乎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俞锦绣，瓮声瓮气地问，“我可以去吗？” 程廷看着俞锦绣，他想看看她会怎样回答。 俞振发年纪大了，虽然依旧固执专横，可有时候也会表现出孤独无助的一面，俞锦绣是他的亲生女儿，面对头发逐渐花白的父亲，若说心底没有任何感触，那肯定是骗人的。 俞承国的孩子出生一段时间了，大家逗他的时候，孩子还不会说话，他们便会一遍一遍教他学着对家里每一个人的称呼，即便得到的回应只是咿咿呀呀的声音，大家还是乐此不疲。 奶奶、外婆、外公、叔叔、姑姑…… 唯独没有爷爷。 其实，爷爷一定也想要见见他的孙子吧。 那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对他的怨恨够深，是因为过去对这个家的期许也够深。上一世的俞锦绣不知道俞振发背叛这个家庭时的心路历程，因此，这一世的她，才更加无法接受这一切。 可是现在，她却突然动摇了。 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俞锦绣叹气，刚想要开口，突然看见不远处朝着饭店走来的两个人。 “恐怕今天不太方便。”俞锦绣抿了抿唇，说道。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俞振发看见了一路走来说说笑笑的姜烈和陈婉妹，一时之间，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黯淡。 原来，姜主任是这个家庭全新的一份子。 所以，这儿没他什么事了，他还是去吃馄饨或是米面好了，俞振发苦涩地想。 第三百六十章自食恶果 第三百六十章自食恶果 姜烈是特意去陈婉妹的住处接她的。一路上，他们俩有不少的共同话题，说说笑笑，踱步走到饭店门口。 姜烈看出陈婉妹是个好女人，他的确想要追求她，这样的念头变得愈发强烈，终于在俞锦绣的暗示明了之后，他决定踏出这一步。 他不知道陈婉妹是怎么想的，但是，她到底还年轻，总不可能一个人过完下半生吧？ 姜烈是真心想要和陈婉妹相处，就算多等待一段时间也没关系，只要她能想清楚就好。然而，现在看着饭店门口的俞振发，他突然犯了糊涂。 他们俩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姜烈想不明白，陈婉妹更是如此，她怀着疑惑的心情走上前去，程廷开口解释，“刚才在这店门口碰见了俞书记。” 姜烈“哦”了一声，指了指热闹的店门，“咱们先进去吃饭？” 俞振发的心情是苦涩的。 其实，早在陈婉妹决定与他离婚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她的身边总是会出现新的男人。只是，此时亲眼看见这一幕，他却实在不好受。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的孩子不理他了，妻子也不要他了，他成了孤苦无依的人，不知不觉，都快一年多了。这一年多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显得漫长，他一直都很后悔，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吗？ 并没有。 他是在自食恶果。 俞振发没有和他们打招呼，转身就要走，俞锦绣叹气，“你要去哪里？” 俞振发没有回头，但还是笑了笑，“爸去找家小店，吃碗面。今天正好没买菜，懒得烧了。” 俞振发过去的身型很挺拔，他就像是家里的苍天大树，为他们这些孩子撑起无限的可能。可是，现在，他明显老了不少，他的背驼了，走路的步子也变得缓慢，俞锦绣的心念晃了晃，程廷握住了她的手。 程廷在用眼神询问，问她是不是要留俞振发下来吃饭，说句实在话，她的确是心软了。 “锦绣，让你爸跟我们一起吃饭吧，吃什么面啊，没营养又不好吃。”姜烈是一个体贴的人，此时，他开口，打破了一时的尴尬，俞锦绣的为难全都被他看在了眼里，她很感激。 “可这顿饭是为了感谢你……”很多话始终没有说出口，俞锦绣明白姜烈对陈婉妹的心意，因此，他的大气就显得更加可贵。 “谢什么谢呀，我孤家寡人一个，你们吃饭的时候愿意算上我，我高兴都还来不及。” 姜烈一摆手，圆圆的脸上是满满的真诚，俞锦绣终于释然地笑了起来，“好，姜叔叔。” 从“姜主任”到“姜叔叔”，这称呼的变化带着怎么样的心情，姜烈不得而知，看着边上的陈婉妹变得别扭的神色，他知道这条路还很漫长。 直到坐在饭店的桌边，望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好菜，俞振发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过去是他不好，他伤害了这个家，伤害了所有全身心信赖他的家人。一开始，他想过或许有朝一日他能重新拥有过去美好的家庭温暖，可后来，他发现自己想多了。陈婉妹将他的三个孩子教得很好，他们善良而又笃定，有自己的思想，在他们的世界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容不得灰色地带。 可是，从天堂掉落到地狱的感觉有多痛彻心扉，此时从地狱回到天堂的滋味就有多令人珍惜，俞振发坐在俞锦绣的边上，夹起一口菜，突然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俞承国比较忙，加班后又回家把妻子和儿子接了出来，一路上耗费了不少时间。或许太累了，他本来还是心不在焉的，然而，看见俞振发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不管母亲和弟弟妹妹是怎么想的，他的初衷，仍旧是希望父母能够走到一起，相伴到老。 “这是你们的孩子吗？”俞振发小心翼翼地问。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几分期待，却又不敢开口，似乎是鼓足勇气，他探了探脑袋，看着被方薇薇抱在手上的孩子。 白白胖胖的孩子，嘴唇粉嘟嘟的，乌溜溜的眼睛一直在转，打量着这个新鲜的世界，非常讨人喜欢。 “爸爸，是您的孙子。”方薇薇说。 俞振发的眼眶立马就红了，低下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俞毅。”俞承国说。 俞振发笑了，“毅——沉毅、毅勇……这名字好啊，男孩子就应该果决，志向坚定而不动摇。” 俞承光歪了歪脑袋，“有这么好吗？我看这名字就挺普通的。” “文盲。”俞锦绣睨他一眼。 大家都笑了起来。 或许是这样的机会太过于来之不易，俞振发对此显得格外珍惜，一整个晚上，他吃得很少，只是时不时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时不时又将视线落在陈婉妹的身上。 他的目光停留最多的地方，是俞毅的脸庞。这个孩子多小啊，他一直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可现在，他居然得到了这么一个机会，还有什么比这值得感恩的？ 这是唯一一次，俞振发没有将自己视作饭桌上的中心，他只是用几乎战战兢兢的心态去享受此时的一切，因为，这就像一个梦。 回到家之后，这个梦就破碎了。 热气腾腾的甜汤要上桌了，这是最后一道菜，服务员走到陈婉妹和俞承光的中间上菜的时候，脚下一绊，身子微微一斜。 滚烫的甜汤往外泼了些许，溅到陈婉妹的手背上，她一龇牙，发出“嘶”的声音，往后猛一退。 就在这么一个瞬间，俞振发和姜烈同时站了起来。 “没事吧？” “没事吧？” 他们异口同声，而陈婉妹也不知道是在回应谁的话，含含糊糊地说，“没事，冲冲水就行。” 陈婉妹一走，姜烈说道，“真是的，早知道刚才和承光换个位置了。” 俞承光嘿嘿一笑，“姜叔，你太客气了，你可是我姐的大恩人呢，要不是因为你，这房子的事情真没这么快落实。” 俞振发一听，心跳加速，忍不住问道，“什么房子的事？” “俞书记，您还不知道吧，锦绣买了一套小院，是姜主任帮她办好手续的。”程廷看着俞振发，解释了一句。 所以——陈婉妹并没有和姜烈处上？ 俞振发愣住了，随即立马低头，又自个儿傻乐起来。 看着俞振发乐得像个老孩子，俞锦绣撇过了视线。 破镜能否重圆？她不知道。 说句实在话，她心底没有任何的偏向，不管是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是对姜烈。说到底，她的心思很简单，只要是能给母亲幸福的人，她都能接受。 只是，陈婉妹的心是被伤害过的，能不能重新敞开心扉，却是未知数。 第三百六十一章对不起 第三百六十一章对不起 饭毕，姜烈看着陈婉妹，“婉妹，我要去见一下我大姐，就在你们家边上，一道走吧。” 陈婉妹点头，“好啊，顺路就一道走吧。” 姜烈送陈婉妹回去，俞锦绣很放心，俞承国和方薇薇抱着孩子离开，俞承光要去店里做一些年末的收尾准备，俞振发回自己家去了，程廷提出送他一程。 “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俞振发的眼中透着几分受宠若惊的意味，他摆摆手，又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 “没事，我们就是开前边过的。”程廷坚持。 俞振发又看了俞锦绣一眼，她没有拒绝，于是他安心了，打开车门，坐上车。 单位里统共也就这么一丁点地方，程廷在年轻一辈里又特别出众，算是风云人物，因此，平日里讨论他的人是不少的。 俞振发早就知道程廷买了一辆车，这却是头一回坐上这辆车。这车子真漂亮，车厢宽敞而又舒适，他左右看了好一会儿，安心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程廷的话不多，却很体贴，将俞锦绣照顾得很好，有时候说起一些有关于未来的话题时，他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然而最终的决定权却还是会留给俞锦绣。可以说，他们俩是非常尊重彼此的，也就是因为如此，俞振发相信女儿将来的日子过得不会差。 离开家的时间太长了，从最初的恼羞成怒，到此时的心平气和，俞振发自己是真的想通透了。现在，面对着自己的女儿，他仍旧愧疚，可已经看开。 “锦绣，其实一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 俞振发沙哑的声音从耳畔响起，俞锦绣的心微微一颤，程廷下意识看她一眼。 即便俞锦绣在俞振发面前尽量表现出足够的冷漠，但说到底，他是她的亲生父亲，看见他的变化，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天气凉了，俞振发的腿脚会疼，这是多年遗留下来的老毛病了，过去俞锦绣从来没有将这个放在心上，总觉得年纪大了有一些小病小痛也是正常的，然而刚才，看着他慢慢吞吞地从饭店的台阶上下来，俞锦绣突然有些鼻酸。 程廷提出送俞振发回家，也不过是看出她的不忍，实际上，他总是在默默地感受着她的感受，俞锦绣心里清楚。于是现在，明明心里有些为难，可她还是觉得，只要程廷在身边，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天大的坎儿也能过去，更何况是现在？ “你说吧。”俞锦绣的声音很轻。 俞振发笑了笑，嘴角一牵动，眼角的皱纹便深了。 “前几天和一个老朋友吃饭，他说承国在单位里表现好，职位往上升了一级。都说先成家后立业，现在承国成了家，有了孩子，在工作岗位上也越来越适应，这孩子从来没有让我操过心。” 俞锦绣听着，点点头，“我哥一直都有他自己的规划。” 俞承国是打算转调到检察院去的，考试内容都准备了一半，方薇薇却不同意。然而，俞承国并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听说他现在时不时会在方薇薇面前说起对未来的憧憬，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个小银行根本就困不住他。方薇薇想不通，直到听了俞锦绣的话，态度才终于逐渐软化。 “承光也不错，以前他不爱读书，我还以为他未来肯定只能混吃混喝，凑合着过一辈子。没想到他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出路，其实做个体户也没什么丢人的，将来各种行业体系都会发展得越来越好，这是大势所趋。” 俞锦绣“嗯了一声，“承光不是小孩子了。” 由一辆小摊车开始起家，到后来开了第一家店，现在第二家店也已经顺利上了运营轨道，发展不算快，却是脚踏实地。俞承光并不是守着一家小店开始吃老本，他一直都在学习，他在推陈出新，如俞锦绣所说，他想发展自己的品牌。 俞振发的眼底流露出欣慰，“还有你。如果是以前，知道你辞职，丢了个金饭碗，我一定会很生气。然而现在，听程廷说你开始一心做化妆了，我竟然还挺开心的。锦绣，你从小就是一个闲不住的孩子，与其在单位里浪费时间过浑浑噩噩的日子，倒不如早点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程廷支持你，爸爸也支持你。” 俞锦绣不说话了。 程廷知道她的眼眶开始泛泪。 密闭的车厢里，窗口开了一道缝，俞锦绣看向窗外。 “陈秀蓉……她来找过我几次，我都没理她。看她的样子，日子过得很糟糕，两个孩子被她养坏了，小婉去小店做洗碗工，小辉去老师办公室偷钱交学费，被退学了……”许是感慨，说起陈秀蓉的时候，他不再抗拒，而是用一种早已释怀的语气，“好好的两个孩子，被她养成这样。”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在外面挣钱不容易，现在才明白，把你们三个孩子照顾得这么好，教育成有用的人，才是不容易。”俞振发叹气，“你肯定看出来了，我还想回家。但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婉妹有权利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所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让俞振发开口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是不容易，至少在过去，他从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这是观念上的转变，很难得，因此变得珍贵。 “看看我，年纪大了，啰里啰嗦的，都不知道说到哪儿去了。”俞振发笑了，双手合并，搓了搓，很为难的样子，“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向你道个歉。对不起，锦绣，都是爸不好，害得你们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事情过了这么久了，你可能觉得我的道歉来得太迟，没有意义，但是对你们三个孩子，还有你们的妈妈，我是真的感到愧疚。” 一声对不起就已经承载了万语千言，俞振发还解释了这么多，他看着坐在驾驶位的女儿，看见她的纤细的双肩开始颤抖。 俞锦绣默默地听着他说的话，垂下了眼帘。 谁都看不见她眼底的情绪，程廷看着她的侧颜许久，转过身对俞振发说，“叔叔，锦绣不怪你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相伴余生 第三百六十二章相伴余生 姜烈送陈婉妹到了家门口。 “你大姐家住哪里？快去吧，别耽搁了！” 姜烈犹豫了片刻，盯着陈婉妹的脸看了许久。 到了这年纪，他不再用是否漂亮来形容一个女人，现在，他看中的，是陈婉妹的内在。 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他知道陈婉妹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她从来不以恶意揣测任何人，只是一心为家人付出，为朋友付出。他曾经感受过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因此，他的心开始融化。 “婉妹，其实我就是特地送你回来的。”姜烈沉默了太久，才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道，“原谅我撒了个谎，我大姐家根本就不住这边上，送你回来，主要是想要跟你再说说话。” 姜烈鼓足了勇气，说完，舒了一口气。陈婉妹领会，迈进院子，笑着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早说啊，那快进来坐吧，我给你倒杯茶。” 陈婉妹是真心拿姜烈当朋友，这些日子他对俞锦绣的帮助，她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姜烈总说这都是他的分内事，但陈婉妹心眼实，她就是感激他。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满满的烟火气息，姜烈坐在沙发上，陈婉妹去烧了水，给他倒了杯茶。 陈婉妹笑起来的时候，眼神柔和，岁月在她脸上刻画下痕迹，但她从不躲闪。 “你想说什么？是工作上遇到困难了？” 姜烈经常去“老陈快餐”吃饭，挑的还都不是饭点，陈婉妹不忙，就会和他聊聊天，慢慢地，两个人成了朋友，开始分享自己的生活。 现在，姜烈要和她说说话，陈婉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要诉苦的，坐下来，笑意盈盈，等待他开口。 然而，他一开口，说的话却出乎她意料。 “婉妹，我们认识也一段时间了，挺了解彼此。我也不说虚的了，其实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搭伙过日子？” 姜烈开门见山，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但是压抑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把想说的话给说了，他很坦荡。 陈婉妹倒是彻彻底底地愣住了，“我都有三个孩子了……” 姜烈失笑，“有三个孩子怎么了？又没有老公！你的孩子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你也应该为自己打算的。” 姜烈很早就结婚了。 几年后，妻子病逝，他们没个一儿半女，这几十年的日子就变得难过了起来。不过，再难熬，日子也过了，年纪越大，他就越没有想再找个伴的意思。此时对陈婉妹开了这个口，实际上是因为，他动心了。 并不是指着找一个老伴照顾自己，这才对陈婉妹说这番话，说实话，他觉得和陈婉妹相处的感觉很好，如果能和她相伴余生，那肯定是不错的选择，所以，他才坦然地开口。 只是他没想到，陈婉妹一时半会儿还没法接受这样的一番真情告白。 她傻傻地坐在沙发上，伸手去拿茶杯，又突然想起这茶杯是姜烈的，指尖就像是被茶水烫着似的，突然缩了回来。姜烈一急，连忙抓住了她的手，“太烫了？你真是太不小心了，刚才在饭店里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家里有没有药膏，我给你抹点！” 陈婉妹没吭声，又变成了过去那般木讷的模样，她抽回了手，摇摇头。 “我没事。”她想了想，尴尬地说道，“姜主任，我就是拿你当朋友，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我们这样也挺好的，别白费心思折腾了，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我难为情啊。” 姜烈还想说什么，陈婉妹直接就把他送到了门口，门一开，摆摆手，“你还是先回去吧。” 姜烈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走出了门，陈婉妹看着他走出了院子，脚步声完全消失，她叹了一口气。 其实，刚才姜烈对她说那一番话的时候，说心里没有任何触动，是假的。 一直以来，她和俞振发之间都是依附与被依附的关系，俞振发从来就没有尊重过她，只认为她的付出是应该的，又不用任何本钱，她有什么可吃亏的？ 于是，陈婉妹也逐渐习惯自己在俞振发的心中没有任何地位可言这一事实。 可是，刚才，她看见了姜烈眼中的赤诚，她发觉原来自己在别人眼中不仅仅是一个影子，她是真实存在的人。姜烈想要和她过下半辈子，与她是否会做饭烧菜，与她是否能洗衣擦地，与她是否能在家里带孩子，完全无关。 只因为她是她自己。 陈婉妹是一个迟钝的人，她好不容易才听了女儿的话，知道如何为自己而活。现在，姜烈冷不丁来了这么一遭，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因此，她只好逃避。 关上房门的时候，陈婉妹有些感慨，她摇摇头，把茶几上姜烈用过的杯子洗干净，放进了沥水台。 陈婉妹拒绝了姜烈，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再拥有一个机会。而在城西道，俞振发下了车，欣慰地冲着两个孩子摆了摆手，“你们俩回去吧，我说清楚了，心里舒服多了。” 车窗缓缓摇了上去，俞锦绣也不掩饰了，哭得一颤一颤的。 她很少哭，此时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就像个孩子一样打着哭嗝，“他是舒服了，我不舒服啊。好端端对我说这么多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俞锦绣孩子气地抱怨，程廷看着她哭，淡淡地笑。 “我都哭成这样了，你还笑！” 俞锦绣一瞪眼，伸手就要去挠他的痒痒，每每拿他没办法的时候她总这样做，然而身子刚前一探，就和他撞了个满怀。他一反手，将她扣进自己的怀里，明澈的眼底是深深的笑意，将她拥入怀中，他帮她擦干了眼泪。 俞锦绣吸了吸鼻子。 他笑了笑，勾勾她的鼻尖，说道，“把话说清楚了不就好了吗？以后你就又变成有爸爸的小孩子了，对不对？” 俞锦绣“哼”了一声，“我才不是什么小孩子。” “好，你不是小孩子。”程廷将她搂得更紧，唇角的弧度渐深，“将来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关心你爸爸了，多好。” “再也不需要你默默地给我观察他过得是好是坏了。”俞锦绣笑了笑。 是啊，她还是心软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今时不同往日 第三百六十三章今时不同往日 一切都在旧的一年落幕，大年三十，一家人坐在一起时，畅想的总是未来。 这一年，他们得到了许多，在收获面前，些许失去就显得微不足道，毕竟做人不能太贪心，不是吗？ 春节联欢晚会的小品并不逗趣，却很喜庆，陈婉妹去找的春联和灯笼的样式和电视上会场的布置如出一辙，方薇薇便抱着孩子去揪春联下的细穗。小娃娃不够高，方薇薇也不够高，俞承国托着娘儿俩的手，笑作一团。 这样温暖的感觉太真实了，没人去担心这样的美好将转瞬即逝，因为他们知道，一家人是永远分不开的。 一年又一年，俞锦绣和程廷的感情越来越好，与去年这个时候两个人刚在一起的甜蜜相比，现在的他们已经适应了彼此的存在，他们不再彷徨，只是心安理得得享受着这样相爱的感觉，仿佛已经找到了永恒。 陈婉妹到底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眼看着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已经稳定，就开始催婚。 “前段时间，你下班的时间晚，程廷每天都要去接你，也不知道两个人一路上哪来的这么多共同话题，总能折腾到大半夜的。你们俩到底在等什么？既然这么腻歪，那还不如直接结婚，将来总是能见面，这还不好？” “你第二天早晨不要早起去上班，可程廷得去上班啊，有时候人家周日去出差还早出晚归的，你要是心疼人家，那就早点嫁给他，两个人一起窝在家里，多幸福啊？”俞承国说着，还显摆似的抓起方薇薇的手，“就像我和你嫂子一样！” 方薇薇露出满足的笑容，还轻轻拍了拍小娃娃的脸颊，“再生一个大胖小子，更完美了。” 俞锦绣瞪圆了眼睛，一脸惊恐，“嫂子，你前段时间还劝我别这么快生孩子呢，现在怎么倒戈了？方薇薇，你可是我们家最通情达理的人了，你都不为我说话，那我在这家就真的待不下去了。” “待不下去上程家去。”陈婉妹睨她一眼，丢给她一句话，“你们俩究竟在想什么呢？感情这么好，结婚还是不结婚不就是一张结婚证吗？早点把事情办了，让我们安安心啊！” “妈，不是他们俩在想什么，不愿意结婚的就只有我姐。前几天程廷哥还请我吃了一顿肉，顺便让我有时间的时候去劝劝我姐呢！”俞承光也加入了催婚大军。 俞锦绣眯起眼睛，“俞承光，你给我闭嘴。” 这整个家里，俞锦绣大概也只能制得住俞承光，这不，她一眯眼，他就立马住嘴了，老老实实地埋头夹菜。 上回他姐可说过了，让他别瞎操心，她那造型工作室与电影厂的合作开始进行了，如果有机会，她肯定能打听到翁晨卿的消息。 翁晨卿的消息，是俞承光最在意的。 这些日子，他总是反反复复得看那本杂志上的内容，文章介绍了翁晨卿从出道到逐渐走入大众视野的种种经历，可是，俞承光知道那都是假的。翁晨卿没有这么多漂亮的履历，从无到有，她一定付出了不少。 除了他姐，每个人都来劝他，他们说翁晨卿今时不同往日，不可能再搭理他的，否则，他的住址一直都没有变过，她怎么不继续寄信？大家都将翁晨卿形容成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都说她掉进了一个染缸里，肯定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纯粹，但是，俞承光知道她不是这样的。 俞锦绣也相信翁晨卿不是这样的女孩。 因此，俞承光就跑到了俞锦绣的那条船上，帮着姐姐一起抵挡各种进攻。 “我姐还年轻，她不想结婚，你们为什么非得逼她？她可是独立自主的女同志，人家不愿意干的事情，谁都拿她没办法！再说了，连我程廷哥都还耐得住呢，你们着急什么？” 俞承光一扬下巴，帮姐姐挡开催婚的人群，俞锦绣露出洁白的牙齿冲他一笑，没心没肺。 陈婉妹翻了个白眼，心底在嘀咕，程廷真的耐得住？ 而此时，在家里吃年夜饭的程廷，耳朵根子有点痒。 程廷抓了抓耳朵，于美红笑着调侃，“耳朵痒？你信不信，肯定是锦绣在想你了，或者是她家里人念叨起你的名字。” “有这么神？”程廷也笑了笑，“那现在她也在抓耳朵么？” 于美红立马乐得合不拢嘴。 程廷与俞锦绣在一起，她是喜闻乐见的，从一开始对俞锦绣的警惕，到现在的满意，俞锦绣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以自己的为人来征服了程家人的心而已。 大家都说俞锦绣大大方方，有自己的主见，却从来不会自作聪明，这样的姑娘，的确配得上程廷。 而在于美红心中，这姑娘还有另外一个天大的优点。 那就是——与她在一起之后，程廷的笑容多了，也变得好说话了。 至少在过去，程廷对她绝对没有现在这般和颜悦色。 过去，程廷从来不会对她说难听的话，最多是冷着她。然而都已经成为一家人了，总被冷着也是不好受的，于美红自个儿努力了好几回，可就是撬不开他的心，她也很沮丧。 只是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随着这对小情侣的感情越来越好，程廷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好了。 这么说来，俞锦绣肯定在背地里说了她不少好话！ 于美红的心底美滋滋的，就夸起了俞锦绣的好，于倩在边上不服气了，撅起嘴，嘟囔了几句，“妈，你真是偏心，俞锦绣只是个外人，我可是你的女儿！就没见过谁对外人这么上心，倒是把自己的女儿说得一文不值的。” “谁说她是外人？”程济森睨她一眼，“她将来可是你的嫂子，是自己人！” 程廷一听，眼底染上淡淡的笑意，忽的听见“哐当”一声，他抬了抬眉。 于美红立马站了起来，“是世宏的筷子掉地上去了啊，别捡了，阿姨再给你拿一双！” 第三百六十四章接受现实 第三百六十四章接受现实 叶世宏蹲在桌子底下找筷子，突然看见自己的袜子上破了一个洞。这洞看起来不大，穿着拖鞋也看不太出来，其实一个大男人单独住，不修边幅也正常，然而此时他面对的是自己的敌人，于是，他就显得格外尴尬。 捡了筷子，他直起身，耳根子都红了。于倩摸了摸他的额头，“你不会是不舒服了吧？” “没事。” 于美红笑了起来，“世宏就是太容易害羞了，只是掉双筷子而已，脸都红成这样。你这孩子啊，过得辛苦，有事没事多来阿姨这儿吃顿热乎饭，不用客气。” 叶世宏笑着点点头，又恢复了谦逊有礼的样子。只是一个抬眼，与程廷对视时，他的心一慌，立即将自己的目光转到饭碗里去。 而坐在他对面的程廷只是敛下眼底的戏谑之意，若无其事地提起筷子，继续吃自己的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段时日，叶世宏的工作比较忙，公司里的领导们把所有的难题一股脑抛给他，他日夜加班，连回老家吃顿年夜饭的时间都没有。叶世宏生性凉薄，对是否与家人团聚倒不甚在意，平日里给家里人寄的钱足够就算是了了自己的心事，然而，于倩却总是心疼他。 于是，她非要带他回家。 大年三十，叶世宏来到程家吃饭，一切似乎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于倩马上就要毕业了，她的心早就已经定了下来，只想着和他结婚。只是，叶世宏从来没有提过结婚的事情，她作为女孩子，总不好意思先开口。 “世宏，你一个人住在公司宿舍里，会不会不习惯？”虽然程济森总说叶世宏这孩子配不上于倩，但于美红却对他很满意，此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对眼，便对他更加关心。 “我平时很少住宿舍里，基本上都是早晨上班，晚上才回去。回去凑合着睡一个晚上就好了，一个大男人，没这么多讲究。”叶世宏认真地说。 于美红又笑得眼睛弯弯，“我都听于倩说了，你这孩子有本事，听说你们公司的同事都是好几个人挤一间宿舍的。就你特别受领导器重，给你一个人分配一间宿舍。我们倩倩要是能像你这么上进，那她将来的工作也就不用愁了！” 于美红边说边看程济森，奈何她家老程似乎对这话题不太感兴趣，敷衍着就把这话题给略过了，叶世宏的笑容僵了僵，到底还是耐着头皮和于美红继续聊了下去。 吃完了饭，程济森和程廷坐在沙发上看春晚，这父子俩看起来还真的有些像，一样是目不斜视，周身上下散发出的却是凛冽的气场。叶世宏不得不承认，他总觉得没法和他们搭话，甚至于，他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于美红在厨房里洗碗，于倩让他多和自己的爸爸和哥哥聊聊天，躲到了房间里，也不知道去捣鼓什么了。叶世宏在沙发上坐着，看着电视上的节目，却始终开不了口。 他不开口，也没人搭理他，于是他起身告辞。 他一告辞，程廷倒终于有了反应，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问得还挺客气，“这就走了？” 程济森也挽留，“倩倩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可能回屋用分机给同学打电话。你多坐一会，你阿姨洗了碗会切点水果。” 叶世宏沉默了片刻，不由自主地去看程廷。 程廷穿着一身灰色的软毛衣，正经的神色浑然不见，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他，似笑非笑，一时之间，他觉得西装革履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 “不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做，叔叔再见。” 即便尽量保持镇定，然而关门时的一声重响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思，叶世宏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他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于美红更不知道。 匆匆从厨房里出来，她往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惊讶地问，“这是怎么了？” “回家了呗。”程廷懒洋洋地把手臂往沙发靠背上一搭。 “回家？”于美红皱皱眉，“怎么一点交代都没有！” “可能还要去工作啊，不是说要加班吗？”程济森淡淡道。 于美红咕哝着，于倩也从屋里出来了，见程济森有一搭没一搭地解释，而程廷则专注地盯着电视，心里一委屈，“世宏是我对象，我带他回家，那是因为我喜欢他，将来要和他结婚的！爸，哥，我就是看你们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没怎么和他交流，这才进屋里待一会儿。这才几分钟，你们直接把人给赶跑了？你们就真的容不下他吗？” 于倩抬高了声音，看起来很委屈，于美红见状，立马拉住她的手，“怎么和你爸说话的？你爸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需要！你们就是针对世宏，哥，你就是针对他！” 于倩用力地甩开于美红的手，跑下楼去。 黑夜中，于倩一直在寻找叶世宏的身影，她穿着棉拖鞋在地上飞奔，也不管自己的穿着是否太单薄。 好在叶世宏走得不远，不一会儿工夫，她就追上了他。 一看见叶世宏的背影，于倩猛地跑上前，从身后紧紧抱着他，“世宏，你怎么走了？你不要生气，我爸和我哥就是不爱说话而已。” “不爱说话？”叶世宏嗤笑一声，淡淡地说，“我看上回锦绣来的时候，你爸对她很倒是挺热络的。于倩，我看说到底，你和你爸之间的感情真没这么深，不是亲生的，那感觉的确差一点。” 于倩怔住了。 怎么可能？从小到大，程济森都很疼爱她，是不是亲生的，这重要吗？她几乎从来没有在意过在一起，难道程济森会在意吗？ 叶世宏笑了笑，语气冷冰冰的，“怎么会不在意？到底不是亲生女儿，难道还真的对你无微不至吗？你后爸对你好不好，不是看平时愿意和你说几句话，愿意给你买多少好吃的。你倒是看看，你将来如果准备结婚，他乐不乐意给你准备嫁妆？于倩，接受现实吧。” 于倩咬唇，红着眼，不服气地说，“谁说他不乐意？叶世宏，你敢不敢和我结婚？” 第三百六十五章有得必有失 第三百六十五章有得必有失 楚琴没有想到，自己的春节，居然是在雅城过的。 这一年，一些改变是铺天盖地的，然而好在她是一个适应能力极强的人，去了西平之后，她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其实也没这么难，赵新民以为将她丢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能困住她，殊不知，他是给了她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在西平有什么不好的？一切从零开始，她有了自己的人脉，也一直都在想办法尝试像俞锦绣那样做生意，虽说暂时还没有开这个头，但是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也能花钱不眨眼。 当然，一切有得必有失，哪有尽善尽美的人生？这段时间，她也有沮丧的时候，那就是，应春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 其实她也挺委屈的，之前两个人的感情多好，她能从应春的眼中看见自己的模样，美丽得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等待他的采摘。然而，他的脑袋实在不算灵光，兴许是将所有的机灵劲儿都放在生意上了，总之她明示暗示了好几回，他始终对她以礼相待。 无妨，慢慢来也行，等应春真的放不下她了，到时候他就真的抽不开身。 于是，楚琴放长线钓大鱼。她可以感觉得到，应春对她的好感越来越深，从一个星期来西平见她一面，到一个星期见两面，到了后来，他几乎每天都来。 这是多大的进步。 楚琴知道，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然而她没想到，应春的妻子居然怀孕了！ 听应春说，他的妻子是俞锦绣的朋友。俞锦绣的朋友并不多，统共也就那么几个而已，其实楚琴是可以去进一步调查对方究竟是不是好欺负，如果可以的话，直接把他抢过来也未尝不可，但是，她不敢。 她不敢再去招惹俞锦绣。 与俞锦绣交锋的那一段时间，楚琴算是看清楚了，每每一开始琢磨着要给她下套的时候总是很痛快，然而到了最后，自己总是得不着便宜。俞锦绣轻易不出手，一出手便是快狠准，杀她个措手不及，到了最后，人家酣畅淋漓，她则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喘粗气。 这划不来。 “琴琴，这两天你也别客气。晚上你爸妈来咱们这儿吃饭，姑姑高兴啊，这么多年了，咱们一家人终于在城里团圆了！” 没错，楚琴这些天，是住在楚秀红家里去了。 楚秀红是个会做人的，虽说去年在医院的时候，她对楚琴冷嘲热讽，那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可是最近，她发觉自己这侄女真是有本事的，小日子似乎又过得红火起来了，前几回来市里，还给她的一双儿女各带了一副文具。 那文具可真是稀罕，她的两个孩子爱不释手，整天在家里念叨着姐姐的好。 因此，这回楚琴的父母说要带着她弟弟妹妹来市里过年，她欣然同意，甚至还在市里的饭店摆了一桌酒，请他们一家人吃饭。 贵是贵了点，但肯定值，这是她家那口子说的。 “姑姑，吃饭的钱让我来付吧。之前在这里工作，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再说了，这回来城里过年，又得在你家里住半个多月，我怪不好意思的。放心，我有钱，咱们一家人还从来没有去饭店吃过呢，谁请又有什么关系？” 楚琴一开口，说话慢条斯理的，楚秀红的眼里就像是点了根蜡烛似的，闪闪发亮，“琴琴，你太客气了，既然你这么客气，姑姑就不客气了……” 楚琴笑了笑，没有说话。 到了晚上，楚琴的父母就坐着车来了，手上提着大包小包，那都是给楚秀红家里带的年货。她的弟弟妹妹懂礼貌，就是怯生生的，一到楚秀红家里就喊人，王林石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王慧和王鹏则一脸嫌弃。 “姐姐，你好久没有回家看看我们了，听爸妈说你在城里过得可好了，在国家单位上班呢。将来小弟长大了，你还能把工作让给他，是不是真的呀？”楚琴的妹妹问。 三弟乐呵呵地，吸了吸自己的鼻涕，“姐，爸说这是金饭碗，啥是金饭碗？” 楚琴皱了皱眉，随意敷衍了他们两句，“姑姑，我们先去店里吃饭。” 楚琴的父母放下了年货，带着两个孩子跟在楚秀红一家人的后边，楚琴走在边上，离他们很远，她是真的不知道应该对他们说些什么。 跟了赵新民那么一段时间，楚琴得到的好处不多，学会的道理可不少。赵新民说了，人活一世，就是图自己乐呵，她的家人就像是水蛭一样吸她的血，她要是真任他们予取予求了，那就是傻。 现在，当初那个贪图乐呵的老男人进大牢了，而受了他“谆谆教导”的楚琴却像是重生了一般。 楚琴现在特别明白一个道理——她得为自己而活。 到了饭店，楚琴去点了菜，听说是自己的女儿请客，楚雄心疼得不得了，“少点点，吃不了这么多。我们刚才都是吃饱了出来的，不饿！” 楚琴淡淡地笑了笑，“爸，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就算吃饱了出来，现在也早饿了。别为我省钱，一顿饭而已，小意思。” “就是啊，哥，嫂子，琴琴现在可有本事了！”楚秀红笑着说，“前段时间琴琴来市里看我们，她对象可是开着小汽车来的！虽说我们在市里生活，但生活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就算是我们单位的领导，那都是买不起小汽车的！琴琴长得漂亮，喜欢她的男同志多着呢，她一挑就挑个最有钱的，真是个聪明丫头！” 楚秀红说话的时候一副小市民的姿态，楚琴很反感，然而，反感的只是她这个人而已。对于楚秀红奉承自己的言语，她却是欣然接受的。 当初应春接她来市里玩的时候，她故意让他带自己去姑姑家坐了坐，现在看来，这主意还真没错。 “真的假的？琴琴有对象了？”楚琴妈整个人都往前倾，抓住女儿的手。 楚琴笑了笑，没有说话，白皙的手捋了捋自己的发丝，看起来分外娇媚。 看着她这柔到骨子里去的媚态，王林石的眸光沉了沉，盯着她的目光一直都没有挪开。 第三百六十六章莫欺少年穷 第三百六十六章 莫欺少年穷 “是啊，琴琴就是讨人喜欢呢。”楚秀红笑着说，视线落在楚琴的脸上。 楚家人长得都不差，而楚琴则是其中最出众的一个，几年前刚从乡下来的时候，她看起来斯斯文文，着实可人，然而当时的她还有些怯懦，楚秀红只想着让她找一个老实的城里人，凑合着过日子就行了。 可现在，楚琴似乎变了，她变得时髦，眼中也有了底气，这样的她，对另一半也许能有更大的选择空间。 所以，楚秀红忘记了当初她躺在医院时狼狈不堪的模样，开始刻意拉拢楚琴。 “琴琴，你也不小了，如果真有合适的对象，还是早点带回家来吧。他没钱或是有钱，是走路还是开小汽车，其实爸妈都不介意。只要他对你好，能心疼人，那就行啦！”楚雄看着自己的女儿，笑得一脸慈祥。 自从楚琴从村里出来之后，就过上了好日子，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总是懂得利用自己的优点，因此，楚雄对她混得越来越好的现状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只是，他到底是为人父，总不能表现出对未来女婿的钱财太在意，于是，楚雄就笑嘻嘻地说了这样的一番话。楚琴一听，立马乐了，“照爸的意思，找对象不用看重对方的条件？那就好，我还以为弟弟妹妹将来的学习工作压力还得留给我未来的丈夫来分担。” “不是的，那还是得找一个各方面条件好一点的！琴琴，你要是不管你弟弟妹妹了，让他们怎么办才好？他们还小，如果你不把他们从村里带出来，将来他们能有什么出息啊？” “就是啊，都是一家人，能分担肯定要分担一些！琴琴一个人出来闯荡不容易，如果能找一个好男人，那路就好走了。” 楚琴的父母立马急了，几乎要上蹿下跳起来，将女儿送到城里去，他们并没有打点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楚琴自己在村里念了几年书，又从在学校里处的男同学手里拿到了一些钱，恐怕她根本就没可能去制钉厂上班。制钉厂就是一个跳板，她一步一步往上走，每一步都走得很险，虽说现在她是被丢到西平县去了，可和最初的自己相比，仍旧是进步了不少。 楚琴父母这会儿狗急跳墙，生怕女儿不知道自己必须承担起家里的一切责任，楚秀红默默地将楚琴的神色看在眼里，不禁冷笑。 楚琴不简单，这样的一个姑娘，怎么可能会牺牲自己的所有，只为了让家人过上富裕的生活。 楚秀红现在是一心巴结这侄女，她相信有朝一日，楚琴一定会走上一条康庄大道，到时候她总是会沾到一点点油水的！ 楚琴摆明了不想听自己的父母说这些话，楚秀红就立马“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对了，琴琴，还记得姓叶那小子不？听说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两家人都坐下来商量婚事了。” 楚琴怔了，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僵了许久，而后轻轻放了下来，无声无息的。脑海中像是突然涌入了种种酸涩的记忆，一些许久没有回想起的过去，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晰。那天叶世宏在医院看着她时那不可置信之中又透出鄙夷的眼神，她永远忘不了，当初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不甘心，然而现在，她却意识到，身边的男人来来回回，她只爱过叶世宏。 只是，他也结婚了。 楚琴苦笑，迟迟没有吭声。 “你说姓叶的那小子？”楚雄沉下脸，“我早就说那小子不行，什么都不好，要家世没家世，要前途没前途，找人带了多少次话，让你和琴琴多说说，你听了？要不是我闺女自己脑袋瓜子灵光，恐怕现在和他结婚的是她了！” 楚雄没有见过叶世宏，只听楚秀红说起过那个男人。在楚家人看来，那男同志一无是处，让楚琴和他在一块儿，那还不如和他们村里的李傻子在一块，至少人家出得起丰厚的彩礼。楚雄找人带了好几次话，让楚秀红一定得把把关，非得让楚琴和那小子断了才好，只是没想到城里传来的消息是，两个孩子的感情越来越好，就快要结婚了！ 楚雄急坏了，差点要亲自来城里一趟，打断那臭小子的狗腿，可就在那一刻，楚秀红突然给他们家来了个好消息——楚琴和那小子闹掰了。 “这怎么能怪我？他们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要不是后来……”楚秀红一急，就口无遮拦，话一开口，突然触及到楚琴冰凉的眼神，心下一惊，这才把未说完的话忍了回去。 若不是因为楚琴住院，还为别的男人打胎，恐怕这会儿他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谁说是楚琴的脑袋瓜子灵光？其实说到底，是叶世宏抛弃她的！ 当然，这些话只能放在心底，如果真说出来，那楚琴可得恨透了她。 “我工友和那姑娘的妈过去是邻居，上回我和她去办点事，在路上碰见她们母女俩和叶世宏一起去百货商品买东西。听说那姑娘的父母离婚了，她妈没工作，她自己也没有工作，这回找到个好男人，可以负担她们俩的生活，可不是乐坏了？琴琴，我看那姓叶的小子眼光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负担娘俩的生活？”楚琴妈嗤笑了一声，“说笑呢？姓叶的自己是什么条件？家里一群人等着他养呢！” 楚秀红一乐，“嫂子，你这话就说错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莫欺少年穷！我看这两年姓叶那小子混得不错咧，之前和琴琴还在一起的时候给她买了辆自行车，现在都还是我们家鹏鹏在骑。上回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看起来更英俊了，穿得西装革履的，整个人稳重得不得了，这可都是钱堆起来的！” “那可真是可惜了。”楚琴妈叹了一口气，又睨了楚琴一眼，像是含沙射影一般说道，“不过你现在不是找了个更有出息的男人吗？什么时候让他给我们家也买两辆自行车，有这样的好事情，总得先便宜自己的亲弟弟妹妹不是？” “这……” 对上楚琴妈意味深长的眼神，楚秀红一时失语，忿忿地别过脸去。 第三百六十七章事无巨细 第三百六十七章事无巨细 当初想要撮合楚琴和李家那傻小子结婚，主要也是为了那一大笔丰厚的彩礼，那个时候楚家人忙前忙后，和李家谈得热火朝天的，背后自然有不少乡里乡亲的嘲笑他们卖女儿。后来，楚琴死活不同意和那傻子见面，这事就只好吹了，然而那些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仍然没有停歇。 楚雄自尊心强，心里不痛快，就去找人家闹了一顿。这闹翻天之后，事情才算是真正结束，可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培养这个女儿长大，他们的确是希望她能为家里做贡献。 现在，听楚秀红的意思是，楚琴找到了一个靠谱的男人，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们算是放心了。因此，叶世宏现在混得再好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他们不后悔！ “姓叶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也是村里的，我去打听过他那个村，听说更偏远。家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像他们这样的家庭，重担肯定是要交到儿子身上的！” “我们家琴琴可不能和那小子在一块，到时候得吃亏的。” “总不能让我们家孩子去伺候他们一家老少吧，图什么呀？还是那个开小汽车的小伙子好，家里有钱，还是个城里人，我看趁我们都来城里了，要不琴琴就把他带出来，给我们看看。这事要是成了，我们回家心里也舒坦。” 楚琴了解自己父母的脾性，知道他们琢磨着什么，想来是听楚秀红说了一番话，心底酸溜溜的，总觉得走了叶世宏这么个宝，又一个劲劝自己看开一点。可不是得看开点吗？她还有应春这么个后备军呢。 楚琴冷笑，如果被他们知道她和应春早就已经掰了，那该怎么办？恐怕到时候她爸妈会鬼哭狼嚎似的，怪她一点都不懂事，不知道为自己和弟弟妹妹的未来做打算！ 楚琴一时想笑，一时又想哭，脑海中有关于叶世宏马上就要结婚的消息就快要炸开了，她真想多问出一些细节。 “咦，琴琴，你看那是谁？”突然，楚秀红推了推她的胳膊肘，像是见了鬼似的，“他这是……” 楚琴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顺着楚秀红的视线往外望去。 只一个晃眼，她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应春，穿得土里土气，与平日里的形象没什么两样，倒是边上的那个女人看起来大方又有韵味，虽然打扮得比较随意，可一看就是个美人。只是，这美人的行动似乎不太方便，走路都要应春扶着，每一步都走得缓慢，像是生怕伤着自己似的。 是生怕动了胎气。 自从知道林清怀孕之后，应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之前的怠慢与对她的疏忽全都消失不见了，他每天片刻不离地守着她，一心一意照顾她，要多体贴就有多体贴。 “应春，锦绣还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但是现在，你对我的照顾比谁都要周到，我都没有照顾自己的余地了。”林清笑得温婉。 可不是吗？从早晨起来开始，应春就事无巨细地将她的生活料理得极好，一日三餐几乎都是端到床上喂她吃的，生怕她下床会冻着。有时候，他的家人也会忍不住唠叨几句，说的也不过是哪个女人不怀孕，只是生个孩子而已，根本就不需要像菩萨似的被供着。可没想到，对于这些人无关痛痒的闲话，应春居然表现得非常强硬。 应春的意思很简单，媳妇儿是他的，他乐意宠着就宠着。他媳妇儿想要在家里待着，那就在家里待着，不论想吃什么，他都愿意去做，晚饭后她要出去逛逛，他也不拦着，毕竟他是个男人，一定是可以保护好她的。 恍惚之间，林清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 过去，应春就是这样一门心思对她好，这才打动了她的心。 原来婚姻并没有让感情降温，相反，他们之间的爱情，竟升华了。 现在，林清挨着应春，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走，她的唇角扬起，笑意中是满满的幸福，可应春的心跳却漏了半拍。 “俞锦绣还对你说什么了？”应春警惕地问，话音未落，对上林清略带惊讶的眼神，便缓和了自己的语气，“我是说锦绣……锦绣还说什么了？” 俞锦绣是个厉害角色，那天她就这样撂了一句狠话，直接甩上车门走了，他以为还有什么后续发展，可在家里心惊肉跳了好几天，却没有再见到她。他与林清的感情越来越好，可心底却愈发不安，生怕俞锦绣会来瞎搅和。 “没说什么啊，她说心情越好，生出来的小孩越漂亮。所以，我一定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到时候我们的孩子一定会特别好看。”林清笑道。 应春一听，松了一口气，见前面有个台阶，便紧紧揽住了她的胳膊，温柔地说，“那得随你，如果随我的话，不管男孩女孩都不会太好看。” “谁说的？”林清亲昵地勾勾他的鼻子，“我看你就特别顺眼。” “就只是顺眼啊？”应春笑着打趣，一个回眸，突然看见不远处站在一个女孩。 那女孩穿着一件亮黄色的棉衣，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她的头发扎得很高，与气质知性而又温柔的林清相比，她实在是太年轻活泼。 那天与楚琴说清楚之后，应春常会想起她，他总在想，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她。 应春愣着，愣了许久，林清顺着他视线的反向看了一眼，“怎么了？” “我看那边一个老太太走路的样子特别艰难，心想要不要去扶扶她。”应春说。 林清笑了笑，又挽着他的臂弯，刚要继续往前走，楚琴却突然向着他们跑来，应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会的，不会的，楚琴看起来这么懂事，又这么善良，绝对不可能冲着林清胡说八道。 “林清？你是林清吧？”楚琴连看都没有看应春一眼，只是笑着，冲着林清说道，“我是锦绣和詹妮的朋友，之前去你店里买了几回衣服，不知道你还认不认得我？” 楚琴笑得很真诚，仿佛是真的在路上偶遇一个老朋友，觉得新奇，这才上来打个招呼。在微风的吹拂下，她的发丝落在红润的唇边，应春盯着她的模样看了许久，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认得，有事吗？”林清看着楚琴，平静地问。 第三百六十八章有妇之夫 第三百六十八章有妇之夫 从饭店里出来，楚秀红和王林石一人牵着一个孩子，往家里走。 这顿饭，是楚琴请客的，这倒是让楚秀红长舒了一口气。之前她说要请家里人吃饭，王林石一直没说什么，但是楚秀红心里清楚，他看不上她的娘家人。 可看不上又怎么样呢？他们都已经结婚了，现在她的父母都已经离世，楚秀红只剩下这么一个大哥，总不能和他们断绝来往。于是，楚秀红就给王林石两个选择，要么他们一家四口去乡下探望她的娘家人，要么就让她娘家人来城里，结婚这么多年了，她就是想要请他们吃顿饭而已。 总之，无论如何也得选择，于是，王林石选择让楚秀红的娘家人来城里。 本来已经做好了割肉的准备，可没想到，楚琴居然大大方方地请了他们一顿，王林石心底美滋滋的。 “看看你大哥和大嫂，带来的年货都是什么东西？咸菜咸鱼，放在家里一股子味！你们这一家人，也就楚琴像个样，说话大气，做事也得体。也就是她的出身不好，如果这孩子的出身再好一点，恐怕她的成就就不仅限于此了！”他真不觉得自己说错什么，毕竟楚琴是真的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从一个村里的土包子成了现在这模样，多大的能耐啊！ 只是他没想到，他这话一说，楚秀红立马就不服气了。 王林石从来就看不起楚秀红的娘家人，但她知道，这也不能怪他，谁让她大哥大嫂总是做些跌份儿的举动呢？过去刚结婚没多久的时候，王林石不好意思开口说他们的不是，可现在，他说得比谁都尽兴。楚秀红没法反驳他的话，心里又不乐意，便冷哼一声，“也就楚琴像个样？那丫头都做了这么多缺德的事情，你居然还夸她？” 王林石沉默了片刻。 楚秀红就自顾自念叨起来，“前年她才多大呀，二十岁！二十岁的小女孩，居然让人家把她的肚子给搞大了。从头到尾，那男人就没出现过，倒是他老婆来了，把她打得鼻青脸肿，到现在眼角还有一道细细的疤。你说这样的姑娘，你觉得她像样？” 顿了顿，她又说，“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她不提，我也懒得提，就当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可这回呢？处上个开小汽车的男人，我还以为她真这么有本事，没想到，那男人也是个有妇之夫！” 楚秀红也不是多有道德观念的人，如果楚琴真有办法把那个男人抢过来当老公，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可刚才看那男人扶着他妻子时小心翼翼的样子，摆明了是不可能和家里的原配离婚的！那楚琴又算什么？说到底，又是被人玩弄了一遭，始终是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楚秀红义愤填膺的，她觉得自己被楚琴给坑了，要是早知道这丫头一点底气都没有，她也就不百般巴结了！ “看看你们这些男人，见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一点，就直接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你这人平时看起来倒是挺正经的，这会儿怎么倒说起楚琴的好话来了？我看你也就是年纪大了，要是晚出生个几年，指不定被那小妖精勾成什么样呢！” 楚秀红当头数落了王林石一通，边上的王鹏和王慧已经长大，也不是不懂事的，此时眨巴着眼睛听她说的话，很是好奇。 王林石的脸立马又红又黑，尴尬道，“我只是随便说一句而已，你急什么？那楚琴不是你侄女吗，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瞧不起她啊，你要是乐意，晚上就能把她给赶出去！” 楚秀红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一刻，那个他们瞧不起的楚琴，已经回到他们家里躺下了。 闭上眼睛，她脑海中一直回想起晚上楚秀红说的话。 “听说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两家人都坐下来商量婚事了。” “上回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看起来更英俊了，穿得西装革履的，整个人稳重得不得了，这可都是钱堆起来的！” 睁开眼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明明都已经分手了，她的心却仍旧会疼。其实早就该料到的，叶世宏年纪不小了，也的确应该谈婚论嫁，他父母都是传统的人，这些年指不定怎么催他呢。只要他有了对象，他父母肯定希望他能尽早结婚的，而像他这样的男人，想要找一个对象，也不是个难事。 只是，他的父母现在都已经不介意了吗？不介意他找的对象是什么身份地位，连对方有没有一份正当工作都不在意了？这不就是饥不择食吗？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她？想到这里，楚琴冷笑。 直到现在，楚琴都还记得当初他的父母嫌弃她时的嘴脸，她对他家人的厌恶到了极点，然而即便如此，此时想到叶世宏，她的心仍然会为他加速跳动。 她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她去找他，他是不是还愿意接受她？ 事过境迁，当初的种种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叶世宏不是一个小心眼的男人，也许他能原谅她。 毕竟，他的对象不过是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小丫头而已，对于他而言，那姑娘就是一个拖油瓶，能帮得上他什么忙？对了，听说那小拖油瓶还带着一个老拖油瓶呢，他图什么？ 对了，也许是因为他被她狠狠伤了心，所以才会找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以为这样就不会再在爱情中感受到心痛的滋味了。 这代表什么？代表他的心里仍有她。 楚琴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突然觉得，回头去找叶世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楚琴闭上了眼睛，决定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她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得睡下了。 而此时，已经到家的应春，在床上辗转反侧。 与楚琴偶遇之后，林清让他去帮帮之前看见的那个老太太的忙，毕竟老人家一个人提着这么多的重物，实在是不容易。 于是，应春就去了。 他不知道楚琴究竟会对林清说些什么，他惶恐不安，只希望她可以仁慈一些，不要破坏他的家庭。 “林清，刚才楚琴对你说什么了？”终于，应春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慌张，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林清还没睡着，转过身，看着应春，许久之后，才问道，“我没有对你说过她叫楚琴，你怎么知道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草木皆兵 第三百六十九章草木皆兵 应春吓坏了，可人在最惊慌的时候，脑袋反而转得快，一个回神，他笑着说，“她不是锦绣的朋友吗？上回听锦绣和詹妮说起过她的，只是听了个大概，刚才见她和你打招呼，我估计她就是楚琴了。” 应春的语气很平和，林清歪了歪脑袋，“哦，是这样吗？我都给忘了。” “当然，否则我怎么会认识她？”看着林清的眼神，应春可以确定的是，她并不知道他和楚琴之间的事情。 林清笑了笑，“也对，你们怎么会认识呢？” 或许是因为楚琴的突然出现让这个晚上变得不太平静，林清的心跳总是很快，冥冥之中，她总觉得一些事情将要发生，令她感到不安。 楚琴和俞锦绣过去就不对盘，听俞锦绣的意思是，那个女人实在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总是能将别人的生活搅得一团乱。林清对之前发生的种种知道得一清二楚，然而，楚琴与她根本就不熟，也就只是最初跟着俞锦绣和詹妮一起去她店里买过衣服而已，当时那姑娘斯斯文文的，也看不出肚子里藏了多少坏水，因此，她对楚琴没有什么印象，也是正常的。 后来，俞锦绣找到赵新民的太太帮忙，将楚琴杀了个措手不及，在手术时动了手脚害得她终身不孕虽然不是俞锦绣干的，可楚琴却已经恨她入骨，这样的恩怨，没有这么容易被撇清。 林清心慌意乱，也不过是因为她生怕楚琴的出现会对俞锦绣的生活造成印象。 俞锦绣现在的小日子过得特别好，生活有滋有味，事业也是顺风顺水，虽说楚琴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但难保那姑娘在背地里来阴的，让她猝不及防。 晚上在街上偶遇，林清一时之间根本就没认出楚琴，而她却特别热情，走上前来向她打招呼，客气得不得了。林清没有对她冷眼相待，但也可以感觉得到对方一直在默默打量自己，两个人本来就没有任何交集，也就是有两个共同朋友而已，再说了，以林清与俞锦绣和詹妮之间的关系，楚琴的为人，她又怎能不清楚？ 也就是因为如此，楚琴还愿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聊，林清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难道那姑娘又想使坏吗？ “应春，我就是有点担心。”林清皱皱眉，“对了，你对楚琴和锦绣她们之前的恩怨有没有兴趣？” 应春沉默了片刻，笑着说，“没有，我只对自己的媳妇儿感兴趣，别的女同志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清抿了抿唇，应春不愿意听楚琴的事情也好，毕竟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过去，再说了，要将俞锦绣和楚琴之间的恩怨阐述清楚，那就必须涉及俞锦绣的家事，林清不愿意让应春知道那一切。 林清不说话了，应春悬起来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现在他过得很好，与妻子如此恩爱，并等待着孩子的出生，他已经将那段过去掩埋在心底的最深处。至于楚琴与俞锦绣之间有多少恩怨，与他何干？女孩子之间的过节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些小事而已，不痛不痒，无伤大雅。 他不好奇，也知道自己也的确应该收心了。 这一夜，安然度过，第二天醒来，林清梳洗打扮，要去和朋友们见面。 詹妮回国了，然而她一回国，就有不少事情要做，不少亲戚要走，好不容易才将时间腾出来留给她和俞锦绣，她当然不能拒绝。 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也的确想念。 林清不知道詹家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俞锦绣便过来和她一道走，两个人在路上闲聊，就说起了楚琴。 “你真不知道我刚看见楚琴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完全愣住了。说真的，她和过去完全不同了，气场很强大，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她还真是心安理得。” 俞锦绣一笑，“她有什么不心安的？楚琴这人就是这样，祸到临头才知道害怕，最近这段时间，她的小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当然是忘了之前挨打的时候有多疼。” 俞锦绣很了解楚琴，可既然现在楚琴没有在她眼前瞎晃，她自然也懒得去理会对方为什么又突然回到雅城。 “反正她很快就会回西平去的，春节是法定的节假日，单位里肯定得给她放。”俞锦绣笑着说。 “西平？”林清微微诧异，笑道，“这么小一个县，楚琴在那儿，应春也在那儿，真巧啊。” 俞锦绣一怔，沉默了一会儿，“应春也在西平？” “对啊，他的厂就在西平，前段时间总是往那里跑。不过最近好了，厂子的事情上了轨道，他也懒得开这么长时间的车跑那儿去，多费劲啊。” 听着林清说的话，俞锦绣点了点头。 西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的发展越来越好，大多人都往哪儿扎堆，也不是难以想象的。光是听见楚琴的名字，她就将应春和这人联系起来，也的确是太草木皆兵了点。 说起楚琴，俞锦绣就觉得怪膈应的，她们没再议论这个人，而是天南地北地聊了去。 到了詹妮家，詹妮的妈妈已经给她们买好了零食和饮料，两个姑娘往詹妮的屋里一坐，距离所带来的生疏立马就消失了。 “对了，林清，你们店里最近有没有上什么好看的衣服？你给我去挑挑，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我到时候穿到外边去。老外臭屁着呢，还以为就自己的眼光最好，我要让他们看看，我们也有优秀的设计师，可以设计出漂亮的衣服！” “行啊，就是你现在胖了一点，我看不准你应该穿什么码子，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店里看看，有好看的，我和锦绣做主，直接送你了。” 林清这话一说，俞锦绣便在边上笑嘻嘻地调侃，“林清，你说话真含蓄啊。詹妮这叫只胖了一点吗？她胖得人家都快认不出她了。” 一个使劲，詹妮抓起床上的枕头就往俞锦绣身上丢，边丢边说道，“林清怀孕了，我不跟她计较，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俞锦绣，你小心我一屁股坐到你身上，到时候别喊疼！” 俞锦绣大笑着往后躲，拼命求饶，詹妮长叹一口气，“你两年前就劝我控制体重了，当初我没搭理你，早知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当初就应该听你的话！” 第三百七十章安枕无忧 第三百七十章安枕无忧 卖房子的事情，前期过程总是有些繁琐，但付了钱下了定，顺顺利利地把房子变成自己的名字之后，后续进程就变得容易起来。 之前帮忙装修快餐店的设计师很得俞锦绣的心，这回装修新的工作室，她立马就找了他。 程廷跟杨霖约了时间，去郊北巷的小院里看了看。 这房子南北通透，地理位置也好，杨霖笑道，“一般这样的房子都是用来住的，改成工作的地方真是暴殄天物。” 俞锦绣也笑了起来，“工作环境好了，才更有赚钱的动力，到时候想要买什么样的房子都是分分钟的事情。” 杨霖一听，乐了，冲程廷递了个眼神，“你媳妇儿有想法啊。” 时间的流逝总是不等人，当初给他们家装修快餐店的时候，程廷和俞锦绣还只是朋友关系，严格一点说，是比普通朋友稍稍进阶一层，可两个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未捅破的窗户纸。然而现在，看着他们俩手牵着手时旁若无人的样子，说起房屋的构造这样严肃的话题时仍旧一脸默契的样子，杨霖很难不认为他俩的好事近了。 “主要还是隔间的问题，这院子大，屋子也多，我这是用于工作的，将来工作室的发展谁都不知道，最好是先多隔几个房子。屋子要宽敞，每个教室都得有窗户，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屋子是隔得越多越好，里头什么都不需要放，桌椅板凳她得专门定制，卫生间越多越好，方便的话最好在原来客厅的位置做一个办公区域。院子做好绿化，将空间利用到最大化，可供日后的宣传活动。 俞锦绣的诉求并不简单，但因为她将自己的要求表达得很清楚，因此，杨霖为她设计装修房子便不费劲。 做设计师的，最怕的就是那些什么要求都不提，凡事就只说个随便的客人，那些个客人看起来实在是随和，可一切完工之后，又会回过头来嫌弃设计师没有理解自己的意图。可设计师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他们一声不吭，意图如何表达？ 杨霖接下俞锦绣的活儿，连价格都没谈，她信任他。 商量明白之后，俞锦绣就准备回去，怎料一出院子，就看见来找自己的钟飞。钟飞家里没电话，所以之前就没记下俞锦绣家的电话，这会儿想要找她，又不知道她家的地址，就只能来碰运气。这是钟飞第三次碰着运气摸索到这来的，一见到俞锦绣，他终于舒了一口气，“可算是找到你了！” 见钟飞似是有话要对俞锦绣说，程廷便也不急着走，杨霖是他的老同学，也是他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两个人一见面，也有话要说。 “你那店弄得怎么样了？”杨霖问。 “过几天有个开幕剪彩仪式，那之后就可以开张了。主要是嘉宾的问题还没有敲定，听说是个演员，还挺出名。”程廷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将视线落在窗外。 杨霖叹气，“程廷，你这条路走得真是顺。当初毅然决然地选择跟着那位老师傅做木雕，同学们都笑，说你们俩真是糊涂，明明可以更轻松，怎么就非要做那些麻烦的事儿？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们俩的决定才是对的。” 程廷的视线没有移回来，淡笑一声，“你这样不挺好？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我最求之不得的。” 杨霖仿佛听出程廷言语间淡淡的怅然，“体验过向力所追求却一直求之不得的生活，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适应，如果没法子喜欢上自己的工作，那不如辞职。程廷，你喜欢锦绣，也是因为她是一个特别勇敢的姑娘，不是吗？” 到底是多年的好友，杨霖看似云淡风轻，说中的却是程廷内心深处的遗憾。念书时的热血恍然消失，那个时候的他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前进，然而现在，他的生活太平庸。 也不是赚不到钱，那一整排的店面，光是收租，一年到头挣到的钱都花不完，再加上他周日的时候总是会去各地谈家具的供货渠道，这样一来，他的确已经积攒了不少连程济森都不知晓的财富。 再加上在物资局工作时得到的薪水以及各种福利补贴，可以说程廷的经济状况很稳定，基本上，就算将来挥霍无度，他也能安枕无忧。 也就是说，他的人生，在这个时候，已经安定下来。 可是，他不想要安定，他想要继续往前闯。 “不说这个了，我看你比我聪明，肯定早就已经想明白下一步该怎么走了。”杨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笑道，“不过你这媳妇儿可真有本事，该有的主见她都有，一点都不含糊！” 今日阳光正好，落在俞锦绣的脸上，因为太过于清晰的缘故，将她脸上肉眼可见的稚气都带了出来。刚才谈装修方案时的她，和现在与钟飞说话的她，是截然不同的，在工作之外，她对朋友很温和，也很仗义。 “锦绣，这钱是给你的，装修工作室的钱。”钟飞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几个信封，每个信封都装得满满当当的。 俞锦绣微愣，没有伸手去接，“不用，我自己有。” “还是给你吧，买房子我使不上力，装修的费用我还是应该出一半的。当初决定合伙的时候我就没出钱了，但现在咱们工作室已经开始盈利，我总不能还是一毛不拔吧。这样说吧，将来你还是收点租，从我的分红里扣，还是得明算账，否则咱们这合作干不长。锦绣，做生意还是得精一些，你这么实诚可不好啊。” 钟飞笑了笑，看起来有些局促，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是他的本意，他并不习惯说这样的话，但是该出声的时候，还是不能太马虎的。 钟飞都说到了这份上，俞锦绣如果再坚持，也就显得矫情。其实她并不是什么实诚人，只是觉得两个人既然已经开始合作，一直以来也没出过什么岔子，那就不需要计较太多，可是，如果钟飞坚持的话，她也能明白他的心思。 于是，她把钱收下，笑着说，“好，那到时候我把装修明细的清单交给你，像你说的，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嘛。” 第三百七十一章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三百七十一章肥水不流外人田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楚琴在楚秀红家过了一个春假。 从一开始的殷勤，到之后的轻视怠慢，楚秀红的变化很明显，楚琴早知道她狗眼看人低，也就没和她计较。 舒舒服服地待在楚秀红的家里，她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而每当睡觉之前，她就会开始盘算着如何接近叶世宏。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但是那天在医院里，叶世宏看着她时那心寒而又不可置信的眼神，她永远都忘不了。当初的心又多痛，现在的羞耻感就有多重，因此，她不敢轻易跑去找他。 然而，倘若他和那个丫头的婚事真的定下来了，她就无力回天了。因此，楚琴不得不抓住回西平前的最后几天，不说别的，若是能在叶世宏的身边稍稍出现一下，让他的心因为她的存在而开始激荡，那么，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念头逐渐明晰，楚琴就决定付诸于行动。 作为准备工作，她必须要知道叶世宏的公司地址在哪里。与叶世宏分开之前，他付出了太多，而她一味接受他的付出，再加上当时脑海中的思绪太纷乱，以至于知道现在，楚琴都还不知道叶世宏的公司在哪里，而他住在哪里。 其实打听他会在什么地方出没并不困难，只是，她不方便亲自出手，因此，她在等待一个机会。 或许是连老天都在帮她，就在她下定决心的第二天，楚秀红带着一双儿女去工友家做客。工友家住得远，楚秀红一早就出门了，王林石不愿意和她的朋友有任何交集，于是便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 冬天的被窝总是格外温暖，他睡得正香，突然一个恍惚，仿佛嗅到了专属于少女的馨香。对于一个在事业以及生活上几乎是一事无成的男人来说，美梦中的艳遇肯定是更为珍贵，在睡梦中，他肆意攫取这样的美好，布满老茧的双手抚过少女的手心时，他眯起了眼睛。 王林石长得不错，甚至很端正，只是自身的气质马马虎虎，再加上这些年逐渐老去，被生活的风霜打磨得毫无棱角，因此，这个男人看起来畏畏缩缩的。 楚琴站在王林石的床边，几乎是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直到他缓缓张开眼睛的时候，眼底的仓皇惊恐一闪而过，“楚琴？你怎么在这里？” “姑父！”楚琴抽回自己的手，惶恐地看着他，直到他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还不忘用被子将自己的下半身掩盖得严严实实，才小声地说，“我做了午饭，来问你要不要吃。” 王林石顿时回过神来，猛地在自己的脑门上拍了下，而后说道，“你看看我，真是糊涂了。” 话音未落，楚琴已经像是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白兔，一溜烟跑出屋子。 望着楚琴的背影，王林石的眸色沉了下来，眼底压抑着的某股冲动似乎要迸发出来，可最终还是被他给忍住了。 王林石是男人，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也是一个没有任何道德底线的男人。一个正值妙龄的小姑娘借住在他的家里，不管是夏天穿着薄纱质地的老土的睡裙蹲在小院里洗衣服，还是在家里唯一的一个厕所里洗澡，都能让他心痒痒。对楚琴的好感早就已经在心底积攒，可理智胜过了欲望，他一直都在忍耐，直到楚琴住院的消息传来。 楚秀红得知楚琴被人搞大了肚子，自己一个人傻兮兮地跑去打胎，因为医疗事故而导致终身不育，可直到最后却始终不愿意吐出那个男人的名字时，天都快塌了。楚秀红一直在家里骂骂咧咧，她说这个侄女是真的毁了，过去还以为这丫头是个有出息的，没想到这丫头非但没有任何出息，将来还可能砸手上。王林石心不在焉地听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可心里却又打了别的主意。 原来，楚琴根本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既然可以便宜了别人，倒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 王林石在窃喜，然而很快，楚琴就搬走了，一年多的时间几乎是音讯全无，直到前些日子来了一趟，坐着一辆小汽车，看起来春风得意。 后来的发展，又出乎王林石的意料，楚琴住在他们家，可楚秀红又开始将她当宝，王林石迟迟不敢下手，既纠结又心动。 可没想到，楚琴勾搭上的那个男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那只不过是一个有妇之夫而已。 也就是说，楚琴根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而她一路跌跌撞撞，到底是没能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王林石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他去厕所里洗了把脸，头发油光发亮的，一看见他，楚琴就紧张地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 “琴琴，姑父不是故意的。”王林石走过去，站在楚琴的身后，浊气扑来，他用自以为温柔的语气说道，“刚才姑父以为站在身边的是你姑姑，所以才会……但是后来我就意识到了，你姑姑的手哪有这么滑？” “姑父，你别说了！”楚琴打断了他的话，小声地说，“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住在你们家的。现在都这样了，我肯定也没法子继续在你们家住下去，今天的事情，咱们谁都不说，行吗？” 楚琴看着王林石，水汪汪的小眼睛里写满了委屈，王林石心疼不已。他的心在蠢蠢欲动，而楚琴又这样善解人意，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欲念，那他就真的要成仙了！ 几乎是一个瞬间的事儿，，王林石从身后一把抱住了楚琴，“琴琴，你怎么这么好？” 他像是发了狂似的将楚琴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猴急的姿态简直令人作呕，然而楚琴有求于人，才没有想这么多。 她是有目的的，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么，不论付出什么，她都舍得。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不要……” 楚琴略带哀求的声音一出来，王林石浑身燥热，他打横将纤弱的女孩抱进屋里，喘着粗气，用充满怜惜的语气说道，“琴琴，姑父疼你……” 第三百七十二章扮猪吃老虎 第三百七十二章扮猪吃老虎 工作室正在装修中，十天半个月肯定是没法投入工作，俞锦绣闲来无事，就去店里帮帮忙，有时候还要上哥哥家里坐坐，帮着哥哥嫂子照顾小娃娃。 小婴儿的变化真是一天一个样，看着小侄子学着翻身，开始冲着大人做出一些逗趣的表情，俞锦绣就一个劲傻乐。上一世的记忆早就已经被冲淡，她几乎已经忘记俞毅婴儿时期的模样，只记得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之后，他和家人们都不亲。 可以说，俞毅只搭理自己的父母，对于姑姑或是小叔，以及他们的另一半，他总是视而不见。 俞锦绣知道俞毅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可是现在回过神来，她又开始琢磨一个问题——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一直都想着是不是因为上一世结婚之后，她和哥哥一家人走得不近，这才让他们的孩子对她日益生疏，可现在想起来，她总觉得其中还有些许隐情。 因为她突然想起俞毅在长大之后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你们全家都是自私鬼！ 小孩子的言语，往小了理解，是童言无忌，可往大了理解，若不是因为他的父母一直在对他传递着这样的观念，恐怕他不可能轻易将亲人往坏处想。 上一世俞承国与她的感情不亲厚，可到底是亲生妹妹，能帮忙的时候，他多少会搭把手。而方薇薇对她也是足够温和，只是再不像年轻时刚相识的时候那样一门心思将她视为自家妹妹。 也许，其中发生了些什么，是当初的她没留神的。 想到这里，俞锦绣留了个心眼。 重活一世，将自己的人生过得风生水起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可最起码的是，她所坚持的不能丢。如果到了最后，最亲的人不能留在身边，那么，空有这么的财富，有意义吗？ 还有，她爱的人。 回到过去已经够让她感恩的了，她的人生目标只有两个，一是保护家人，二是守护自己的事业。程廷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之前从未预计过的爱情匆匆而来，杀她个措手不及，她以为自己可以拒绝，可事实上，她还没有修炼到刀枪不入的程度。 更何况，程廷这么好。 “锦绣，感情是最经不起折腾的，程廷现在喜欢你，所以才会这么有耐心，可哪一天人家要是开始不耐烦了呢？” 俞锦绣和程廷之间的感情有多好，方薇薇全都知道，有时候被家里的琐事烦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她也会羡慕起这两个人的相濡以沫。当初和俞承国处对象的时候，他什么都好，可结婚之后，他逐渐暴露出一些问题来，倒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忍受，只是难以忍受而已。也就是因为如此，方薇薇才更觉得俞锦绣的这段感情是尤为难得的。 她能看得出来，程廷早就已经非俞锦绣不可，反倒是俞锦绣，也不知道是在踌躇不定些什么。 现在，连方薇薇都为程廷说话，俞锦绣忍不住笑了，“他是不是在背地里下了苦工，买通我身边每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方薇薇也乐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显得他更好了，是不是？以程廷的条件，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啊，可人家就是要对你情有独钟，俞锦绣同志，再坚硬的冰山都已经化了呀！” 俞锦绣一听，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我嫂子？怎么就专为别人说话呢！” 正说着，陈婉妹拎着个拖把路过客厅，恨铁不成钢道，“薇薇，你就别搭理她！她就作吧，等哪天程廷也懒得再求婚了，那她就真的知道害怕啦！” 陈婉妹瞅准了俞锦绣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平时看起来还挺精明的一个女孩子，到了感情问题上就糊涂成这样。非得等人家对她不上心了，才能看清楚她早就已经离不开程廷了吗？ 可说些什么都没用，俞锦绣摆明了是油盐不进，全家人都无奈，只好将程廷看作一个弱者，总觉得他被她给欺负了。 他哪有被她欺负？他明明嘚瑟着呢，俞锦绣没好气地想着。 俞锦绣被家里人数落了大半天，一见到程廷，就眯起眼睛，“行啊，最能扮猪吃老虎的就是你！” 程廷一听，也不反驳，只是笑嘻嘻地冲着她的脸颊亲了一口，“我什么都没说，他们非觉得我可怜，那怎么办？” 程廷还真是什么都没说。 一开始找俞承光帮忙，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弄清楚俞锦绣的心意，然而现在，他早就已经看穿了她的心。不愿意踏入婚姻，那是因为她总是忐忑不定，既然如此，那他就只好多花一些功夫，多费一些时间，如果她早晚都会是他的程太太，那晚一点又有何妨？ 程廷的眼神很笃定，仿佛是早就确定了什么，他总是能将一切拿捏得稳稳当当，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也正是因为如此，俞锦绣心安理得。 感情的归属总归是由两个人自己决定的， 既然如此，旁人说什么都不算，路灯下的影子很深，程廷牵着俞锦绣的手，十指相扣，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他走在前面，她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她笑了起来。 “笑什么？”程廷的唇角微微扬起。 俞锦绣继续一步一步向前走，“你就像是在给我扫雷，确认前方安全无误，我再顺着你的脚印跟着往前走。” 程廷没有说话，眼底的温柔如夜空上的繁星一般，如影相随。 他想说，一辈子很长，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为她扫平面前的一切障碍。可她又是一个太逞能的女孩，眼前纵然有万千险阻，她也会大刀阔斧地冲到他的身边来，与他并肩作战。 正是因为足够了解，这就成了程廷的信心所在。 “对了，承光为什么开走你的车？”俞锦绣突然问了一句。 “你说呢？”他的神色淡淡的，漫不经心的样子。 俞锦绣叹气，“我就知道他又去打听晨卿的消息了，这都跟他说了多少次，为什么不听？” 第三百七十三章一辈子 第三百七十三章一辈子 俞承光对翁晨卿是肯定不会死心的，至少在再一次与她见面之前，他不会死心。 其实，很多人都没有办法理解俞承光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在大家的眼中，他年轻有为，虽然是干餐饮，但作为快餐店的老板，他总是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举手投足之间毫不油腻，彻底将大家脑海中对于餐厅老板必然膀大腰圆的印象抹去。 过了年，俞承光也十九了，他不再是个孩子，尤其是在承担了重任之后，他开始成长为一个男人。因此，也有不少大爷大妈们来找陈婉妹说起俞承光的婚事。 他们找到陈婉妹，主要是想要将自家的闺女或是亲戚家的孩子介绍给他。看着俞承光长大的一些叔叔阿姨都觉得他是个性格纯良的男孩，再加上这些年他的进步又如此之快，大家便想着知根知底的婚姻肯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于是与陈婉妹一合计，要不让孩子们自己出来见一面？ 现在不是盲婚哑嫁的时代，人家来找陈婉妹，也不是说要让她一棒子敲定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旧风俗早就已经过时了，他们主张的还是让孩子们自由恋爱。 可是，自由归自由，总也得给孩子们创造相处的空间。 “也就是相亲？”程廷抬眉。 “是啊，相亲。你说相亲有什么意思？彼此互不相识，就是往公园里一坐，看对眼的话，第二天就让媒人带个口信，如果再同意和对方出门，这事就成了。”俞锦绣咂咂嘴，一副不敢苟同的姿态，突然瞄了程廷一眼，见他不吭声，躲在他掌心里的手一使劲，“怎么着，你程大少爷也相过亲？” 程廷乐呵呵一笑，“是啊。”见俞锦绣眯起眼，又立马摆手，笃定道，“我就是被骗过去的，绝对没有看对眼。屁股都还没坐热，我就直接走了。” 程廷求生欲很强，俞锦绣抿了抿唇，琢磨着他的话，“毫无绅士风度？” 他点头如捣蒜，怕她不相信，又补充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以前的样子，像你这样的，我都懒得打正眼看，更别提别人了。” 程廷嬉皮笑脸，攥着她的手就开始前后晃着，一脸嘚瑟的样子，俞锦绣“嗤”了一声，“那你当时怎么就没看上我？” 程廷沉默了片刻，憋着一句话，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俞锦绣逼近了他，抬起眼的时候，眼睫毛都在发颤，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红苹果。 若是被俞锦绣知道他是这样比喻她的，恐怕她会嫌土气，然而，直男的思维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看起来胸大无脑的女孩子，我不喜欢。”停顿了片刻，他淡淡地说，“后来才发现我看错了。” 这语气是意味深长的。 也许是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俞锦绣一本正经地低下头，好好审视了自己一眼，在回过神时，他已经迈开长腿走了好几步远，她小跑着追上前去，没好气道，“你说看错了，是看错了胸大，还是看错了无脑？” 幽静的小道上，只有年轻男女的追逐声和笑声显得清脆嘹亮，在月光下，树影交错，俞锦绣总是追不上他。 而他终于驻足停留，等待着她投入自己的怀抱。 所有的笑闹最终都归于无声，在最静谧的时刻，旖旎的吻化作最长情的告白，将一切吞噬，只留下深刻的缠绵。 树影下的两个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迟迟都没有分开。 感受着程廷清冽的气息时，俞锦绣突然觉得，如果真的能一辈子在一起，也挺好的。而他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动摇，于是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没给她半点犹豫的空间。 …… 回到家时，她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刚好十点，“妈，承光还没有回来吗？” 陈婉妹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早就回来了，连晚饭都没吃，一个人躲在屋里，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妈，承光胃口大，没吃饭肯定睡不着。要不你给他做点吃的，我送进去？” 几分钟后，陈婉妹做好了一碗米面，让女儿给端进去。 这米面看起来很诱人，滚烫滚烫的，葱花和肉末洒在金灿灿的荷包蛋上，香气扑鼻，让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俞锦绣敲了敲门，也没等俞承光应声，就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猜到他还没有睡，开了灯。 白灯一亮，俞承光的眼睛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明亮，皱起眉，“啧”了一声。等半晌之后，他才看见眼前的人。 在这个家里，他可以对任何人发脾气，就是不能给姐姐脸色看。 俞锦绣从小就是欺负着他长大的，一边打他，一边又带着他玩，姐弟俩的感情奇佳，有时候俞承光都怀疑自己是受虐体质。 “姐，你就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俞承光看起来委屈兮兮的，还是不得不将自己的双腿挪下床，坐端正了。 “没说不让你静啊，先把面给吃了，妈辛辛苦苦做的。” 俞锦绣把汤碗搁在书桌上，抽了张板凳往边上一坐，还不忘“呼哧呼哧”地吹自己的指尖，“要是早知道这碗这么烫手，我就让你自己出来吃！跟少爷似的，一回家就往床上躺，知不知道妈担心你？” 陈婉妹的性格注定她不是一个爱勉强孩子的母亲，在大多数时候，她都不会干涉孩子们的生活，最多也只是静静地躲在屋外，听着屋里的动静，悄悄地判断孩子是睡了，还是在小声啜泣。可是，俞承光长大了，他是不会哭的，因此，苦于无法与孩子交流的陈婉妹也有些无奈。 难道真是为了翁晨卿的事情？可他们之间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只是相处了一段时间而已，连感情都还没来得及滋长，至于像个情圣似的吗？ 至于吗？俞承光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站起身，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把车钥匙，塞到俞锦绣的手中，而后往桌前一坐，默默地把米面吃完了。 整个过程中，俞锦绣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知道俞承光在整理思绪。 他不小了，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她也已经开始喜欢异性，甚至认为自己的真心与付出，是一辈子的事情。 她在等待他开口。 第三百七十四章雨后初阳 第三百七十四章雨后初阳 俞锦绣没有催促程廷，只是随手拿了他放在书桌上的一本书。这本书是她推荐的，主要内容是一些关于生意上经营模式的案例，那天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叶世宏的桌上看过这么一本封面古早的书，她觉得，这书一定是用得上的。 于是，她就往新华书店跑，来来回回在偌大的书店里转了好几圈，最后才在一个犄角旮旯处找到这书的踪迹，带回来看了几天，就不耐烦了，没认真读下去。倒是俞承光，平时看他像是对什么事情都不太在意，可这本书，他却是仔仔细细研究过的，好几页的折痕和内容上的笔迹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安于现状的小男孩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执着上进的大男孩？不是强烈的挫败感，就是爱情的力量。 俞锦绣随意翻了几页书，沉下心来，直到听见俞承光“叽里咕噜”地将汤面的汤都喝完了，才放下书。 看来是真的饿坏了，俞锦绣笑了笑。 看着俞锦绣的笑容，俞承光没多在意，只是默默地抹干净嘴巴，将汤碗推到边上去。 而后，他也没多做迟疑，而是冲着俞锦绣低声道，“姐，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听说她在电影厂拍电影，特地借了一辆车子跑去接她，不过是一辆小汽车而已，能耐什么呢，人家什么世面没见过？更何况，这车还不是我自己的。” 俞锦绣的笑容僵了一些，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弟弟像现在这样失落。 俞承光这是在妄自菲薄，他苦笑着，突然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她想过俞承光一定会去找翁晨卿，也猜到他开走程廷的车是出于什么理由，可此时看着他恹恹的模样，又不免心疼。 “她变了？”俞锦绣小心地问，“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不是的，我没见到她。”俞承光苦笑着摇头，“连电影厂的门都没进去。门卫老大爷说了，想要见大明星的人多了，我就是想要排队也排不上好。” 俞锦绣沉默了。 原来，他压根就没见着她。不知道所谓的晨卿在雅城市电影厂拍戏的消息是真是假，更不知道如果她真的在里面，会不会愿意见他一面。 俞承光没有坚持让老大爷往里头递一句话，他只是突然从旁人的视野中感受到自己与翁晨卿之间悬殊的差距。 她不再是过去那个愿意和他斗蟋蟀，愿意坐在他的摩托车后座兜风的小女孩，她是光彩夺目的演员。 其实自从翁晨卿不再给他们寄信之后，俞锦绣就开始为俞承光打算。她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认死理，俞锦绣生怕他会一心惦记着他认定的那个人，这并不是不好，只是在前路一片迷茫的情况之下，他这样做，很危险。 于是，俞锦绣总是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 那天看见翁晨卿在杂志上的封面照之后，她就已经意识到一个问题，再不愿意承认都好，翁晨卿和俞承光的差距很大。 一九八五年的今天，俞承光就已经在翁晨卿那儿碰了壁，更别说二十年后，翁晨卿的名号传遍世界，这样的差距，他受得了吗？ 可即便心底不安，俞锦绣始终没有将自己的担忧说出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笑道，“也许她根本就不在呢？又或许，如果她知道我们在找她，肯定会欣喜若狂地跑出来见我们的，对不对？ 俞承光的眼睛亮了亮，“真的？也对，就算她回来了，那也是在忙，等之后完成了工作，总会抽出时间来和我们见面的。” 俞承光的笑容又变得明朗，如雨后初阳，捕捉不到丝毫尘埃。俞锦绣突然有些犹豫，她在想，是不是不应该给他太多的希望？ 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这是不变的真理，即便明知道人总是得跌跌撞撞着长大，可她还是不忍心自己的亲弟弟跌个遍体鳞伤。 也许，俞锦绣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在俞承光与翁晨卿重逢之前，先见她一面的。 俞承光的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一秒，他已经像个没事人似的，将汤碗端到厨房去。 汤碗往水池里一搁，他伸出一个手掌，“姐，剪刀石头布。” “滚一边去，我又没吃，你自己洗！”俞锦绣扫他一眼，进屋关上房门之前，瞄见他唉声叹气地感慨亲姐姐对他的不公。 俞锦绣忍不住想笑，又抿唇，没有笑出声来。 关上房门，躺在床上，她就在琢磨着是不是能通过什么方法搭上电影厂的线。 倘若翁晨卿真的回来了，却始终不愿意见他们的面，其中就一定有着隐情。既然如此，如果她莽莽撞撞地跑到电影厂去，恐怕只是碰一鼻子灰而已。 下意识揉了揉鼻子，俞锦绣叹气，她想，还是得问问程廷的意见。 这些日子，只要是她搞不定的事情，总是会一股脑丢给程廷，他不声不响，却能帮她将问题处理得妥妥当当，靠着这么一棵大树，她就不在三更半夜耗心思了。 这样一想，俞锦绣就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了，殊不知她心中的那棵大树，那个天塌下来都会帮她顶着的人，在此时，正面临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灯火通明的程家，在今夜，势必没法安生。 虽然从未对外说起，可程济森心底一直都希望程廷能走自己的这条路，毕竟他有人脉，而程廷也有能力，他只要推波助澜一把，他必定可以顺顺当当地往上走。 “其实也不是通过我的关系，只是那些领导们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很有潜力的人，虽然年轻，可说起来比年长的同事都还要有能力。” “升职这回事，本来就是有能力的往上走，你不需要过多介怀我的身份地位。” “就算外界知道你是程市长的儿子，那又怎么样？每一步路都走得堂堂正正，难道还怕他们说？” 听着程济森说的每一句话，程廷的眸色越来越沉。 程济森说这是为了他好，可他不愿意，于是在今天，他正式下了通牒。 “我不是任何人的棋子，如果你非要让我去当这个劳什子科长，那大不了我不干了。不过是辞职而已，难道还要问过你的意见？” 一番话说得平缓却有力，他深色的眸中锋芒尽显，程济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指尖都在发抖，“听听，听听你在说什么话？棋子？我这是在利用你？有这么一个爸，是你的福气，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程廷闻言，低笑一声，眼底却没有任何情绪，“这福气，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第三百七十五章长江后浪 第三百七十五章长江后浪 对于程济森来说，程廷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从小到大，他和父亲的感情不算太亲，程济森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的母亲早逝，很多时候都是缺少关怀的，尤其是在程济森忙碌的时候，几乎什么闲事都不管，直接将他往爷爷奶奶家里一扔。一开始，程廷还会吵会闹，只说要跟着爸爸回家，或者是跟着爸爸去工作，他会带着作业待在爸爸的身边，他保证会乖。然而，每每这个时候，程济森总是没有理解儿子内心深处的诉求，于是长此以往，程廷与他的感情便逐渐疏远。 后来，程济森娶了于美红，他一直希望她可以好好关切程廷，像是亲生母亲一样，然而，即便于美红能做到这一点，程廷也没有办法。 他只有一个母亲。 于是，他们一家人，就这样不咸不淡地一起生活着，当程廷长大之后，程济森不再像过去那样繁忙，他开始花更多的时间，留在家里。 只可惜，现在的程廷，已经没有心思再与他交流。 不再是那个只要父亲愿意带着他，他可以老老实实坐在身边一声不吭的那个小男孩了，现在的他，已经适应了家人的缺席。 “两父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不要说气话了，一人让一步。”于美红拽了拽程济森的手臂，说道。 在于美红看来，程廷已经做得更好了。 从小到大，他几乎从来没有给家里人添任何麻烦，他的成长过程可以说是顺利的，没有打架斗殴，没有走歪过一步路，之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又稳妥毕业，甚至在念大学的城市闯出了一片小天地。 有时候，于美红也心疼程廷，同出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即便他不愿意喊她一声“妈”，可两个人之间总也还是存在着些许亲情的。 “谁说气话了？”程济森瞪眼，尽量用心平气和的语气说道，“老邓说这是一个好机会，他也没说是为了我才给程廷留这么个位置，再说了，本来就是公平竞争，难道光是因为他是我程济森的儿子，就直接失去了这机会？这么说来，不是任何人要为难他，而是他自己不能接受父亲的光环太强大！” 在这条路上，程济森一路向上，他所拥有的，已经到了极致。身为一个市的市长，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大多数人的敬重，而与此同时，他肩负的责任也是极大的。这一路走来，程济森稳扎稳打，他从来没有依靠过任何人，因此，他也尽量不会给程廷搭把手。在他看来，自己伸手摘到的果实，是更甜的。然而，程廷却不识相，这就是他最愤慨的。 “你说自己不想干了，行啊，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你还这么年轻，只要继续往前走，将来成为局长或者是调到省里其他部门都是有希望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非要去做个体户？我从来没有反对你在外边赚钱，但是，钱不是最重要的，有自己的理想才是最重要的。” 程济森的语气很差，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还是想要尽量耐下性子来对程廷说话的。年轻人没有想明白自己要走的路也是正常，而他要做的，就是督促与引导。 只可惜，在程廷最需要引导的时候，他对这孩子不闻不问，如今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想要将他的心思扭转回来，就成了难上加难的事情。 “谁说我没有自己的理想？”在程济森发表了长篇大论之后，程廷只是懒洋洋地回了这么一句话，于是，在前后对比之下，他显得特别漫不经心，甚至还带了几分吊儿郎当的意味。 “什么理想？就是整天倒在家里收租，别的什么事情都不干，这就是你所谓的理想？” 程济森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冲，于美红听着，冒了一脑门的冷汗。 这父子俩针锋相对的模样真是怪吓人的，两个人寸步不让，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正琢磨着，突然传来敲门声，是于倩回来了，一场争执暂时告一段落，程济森没好气地问，“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女孩子家也没有女孩子家的样子。” 程济森这会儿的脾气是少见的坏，于美红冲于倩使了个眼色，示意女儿适当地撒个娇，卖个乖，只是没想到，儿子发飙了，女儿也没客气。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连晚点回家都不可以吗？再说了，我很快就要订婚了，等订婚之后我就是大人，你不用像小时候那样管我吧？” 说完，于倩就一溜烟进了自己的屋子，一进屋，她连看都没有看程济森和于美红的表情，而是直接关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不轻不重，她靠在门上许久，心跳变得极快。 自从叶世宏意有所指地对她提了提他们父女俩的感情也不过如此之后，于倩心里不服气，可说真的，她也的确是被影响了。 程济森对她不好吗？是啊，又不是亲生父亲，多多少少都有些差距的。 于倩进了屋，程廷也站起来，端着水杯往自己房间里走。进屋前还丢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该上的班，我还是会上，暂时没打算辞职，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不过，这科长我是当不了。别说是不是你的光环太大，如果我自己对这一行有兴趣，那你就是再大的光环，我也能压过你。”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却是带着强大的气场，程廷说只要他愿意，那就不会被父亲的光环掩盖，现在他不肯在这局里发展，说到底，也是因为不喜欢而已。 一时之间，程济森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他能反驳吗？不能。 长江后浪推前浪，程廷确实有这个能力。 “孩子长大了，不听话了。”程济森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许久，不由叹了一口气。 “别想这么多了，一家人哪能一点矛盾都没有呢？”于美红温柔地笑了笑，又问道，“对了，老程，上回说的事怎么样？我之前自己的那套房子，就想留给于倩了，她和世宏结婚，总需要一套房子的。” 程济森看了她一眼，“你那房子别动，不是一直都说手上有钱才有底气，才有安全感？于倩的房子，我会想办法，到时候给她挑一套舒适的，也算是给这女儿的嫁妆了。” 于美红红了眼眶，“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世宏啊……” 程济森沉默着，不再出声。 是不喜欢啊，可有什么办法？ 在单位里，他一呼百应，只要是他程市长出现，没有一个人不是毕恭毕敬的。 然而回到家，他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而已。 第三百七十六章英雄梦想 第三百七十六章英雄梦想 楚秀红做了晚饭，招呼一家人上桌，端盘子的时候，没好气地念叨着，“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祖宗，还得伺候她吃饭。在别人家里，也不知道懂事一点，非得我全都说个明白吗？” 楚琴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楚秀红说的话，抬起眼睨了她一眼，楚琴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往塑料凳上一坐，翘起二郎腿。 她的姿态并不刻意，却很撩人，王林石的视线从她脸颊上扫过，之后便进厨房盛饭。 “行了，秀红，说什么呢？她是你的侄女，你对她好，也是应该的。” 楚秀红冷哼一声，“侄女？我对她好，那也得她懂得知恩图报！” 楚秀红想起楚琴这段时间的表现，心里就不满意。住在她家里，吃她的喝她的也就算了，在屋里碰见了人也没句体己话，王鹏和王慧是在家里休息，可如果楚琴上上心，给他们辅导辅导功课，那对两个孩子开学之后的学业总归是能有所帮助的。然而，楚琴什么都没干，她就只是吃了睡，睡了吃，一点家务也不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足了一个大小姐。 哪来的资格？ “别想这么多了，琴琴是个好孩子，再说了，她现在难得放假，肯定是想在家里歇歇气的，如果我们家都不能给她温暖，那她还不如直接回单位宿舍去了！” “回去了最好！”楚秀红咬牙说道。 回去了最好？他可不舍得！ 王林石边盛饭，边小心翼翼地看外边的楚琴，她漫不经心地拿筷子拨着碗里的饭，一个抬眼，对上王林石的眼神，勾了勾唇，淡淡一笑。 看着她媚眼如丝的眼神，王林石的心“咯噔一声”，心道楚琴真是一个小妖精。 那一天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看得见却吃不着的感觉真是不太好，煮熟的鸭子立马就要飞走，王林石比谁都焦急。 吃饭的时候，楚琴勾人的视线时不时与王林石撞上，她但笑不语。 那一天发生的一切，现在想起来还是挺有趣的。 王林石将她一把抱起，往他们的屋里塞，人都挨上床了，门外突然传来了响声。那是楚秀红回来了，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从门口就开始唠叨，说是她那工友一家人都不靠谱，明明说好了要招待客人，没想到这大中午的，一家人吵翻了天。 “她说自己的婆婆多么不好，恨不能把人家给赶出去，可问题是，能把人往哪儿赶？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公主脾气哟！” 楚秀红带上了门，往屋里探了探，“咦，人呢？” 王林石这才匆匆跑了出来，喘着大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楚秀红皱眉，又看了一眼屋里，“这是怎么了？” 王林石的耳朵根子都红了，楚琴这才懒洋洋地从屋里走了出来，“我屋里的蟑螂跑到你屋里去了，我和姑父一块儿找呢。” 王林石没想到楚琴可以这般淡定，再回过神的时候，发觉她已经扣好了衬衫扣子，他松了一口气，“是啊，没找着！” 楚秀红一听，也没怀疑，只是嗤笑一声，用嘲弄的眼神由上至下看着她，淡淡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千金大小姐，跑到我们家受苦受难来了！” 楚秀红带着两个孩子从楚琴边上擦身而过，她只是微微往边上侧了侧，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那一天，楚琴如临大赦。 与赵新民相比，王林石更让人无法忍受，他不爱干净，整个人邋里邋遢的，他被欲望支配，压根不会留意她的感受，楚琴忍耐着，忍得整个脑袋都在发麻。 这样半推半就的楚琴实在是让王林石又爱又怜，正当他以为自己可以得逞的时候，楚秀红回来了，带着两个孩子。王林石很生气，然而气也没用，他只能再一次等待机会。 “琴琴，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楚秀红问。 楚琴心不在焉地瞄了她一眼，“快了吧，初八之后就得回去。” 楚秀红欣喜不已，心道终于可以把这尊佛菩萨送走了，笑眯眯的，只是她没注意到，自己的丈夫这会儿已经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彻底蔫儿了。 王林石是尝到过甜头的，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他总是会在深夜记起，他一直都在等待一个时机，可现在，楚琴却快要回去了。 到嘴边的鸭子突然飞走，这滋味真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之后，王林石就一直不说话了，直到楚秀红收拾好碗筷，说了一句，“一会儿我要带着两个孩子去裁一身衣服，就半个小时而已，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要！”王林石立马摇头，缓了缓语气，又说道，“我得在家看报，单位下达的任务。” 楚秀红不置可否，带着孩子们出去了，王林石的眼睛都开始放光。 “琴琴，要不我们再……” 王林石一出声，楚琴立马就哭了起来，她瘪下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姑父，我不喜欢麻烦你们，但是，现在我是走投无路了，如果可以的话，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楚琴看起来怪柔弱的，与楚秀红的强势聒噪相比，眼前的楚琴简直是个可人儿。 王林石愣了愣，拍着胸脯，“当然，你需要什么，尽管和姑父说，我帮你。” 楚琴哭得难过，王林石便直接放弃了这难能可贵的机会，他傻傻地坐在沙发上，听楚琴说着她的委屈与哀愁。 楚琴是在诉说自己与叶世宏的悲欢离合，从最初的恩爱，到后期的误会，她将整个故事说得哀婉而又凄美，到了最后，连王林石都觉得，这要是还不帮她的忙，自己还是人吗？ “琴琴，你说吧，姑父肯定是对你好的。只要是我能帮得上的忙，我一定帮，你别客气。” 楚琴擦了擦眼泪，眨着眼，看着王林石的眼睛，“姑父，那就麻烦你了。” 王林石很容易被利用，楚琴突然庆幸，好在她没有牺牲什么，只是随便勾勾手，就把他勾到了自己这一个阵营来。 趁着楚秀红回来之前，楚琴就起身回了自己的屋，王林石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想的是，无论如何，也得帮她把这关给过了。 如果这事不成，那对他而言没什么损失，楚琴无依无靠，肯定会想起他，想着依靠着他生活下去。如果这事能成，那也无妨，楚琴一定会一辈子感激他，到时候他想要一些回报，那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这样一想，王林石心里美滋滋的，他现在就只希望楚琴能快点实行计划，而他呢，只要沉浸在自己的英雄梦想中，就已经特别欣慰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高攀 第三百七十七章 高攀 与国家单位相比，民营企业的春假时间就短许多。正月初六，叶世宏就已经投入工作。实际上，他可以不那么拼的，毕竟现在的他已经在单位里扎稳脚跟，再加上之前大年三十的时候他都还在加班，公司上层的领导是将他的勤恳看在眼里的。 然而，即便明知道自己可以再偷懒几天，叶世宏却仍不愿意这么做，一来是因为他非常重视自己的事业，从一无所有到如今逐渐衣食无忧，他付出了太多，得到的却与之不成正比。比他优秀的或是早就已经赢在起跑线的人还是比他努力，他有什么资格休息？ 偷得浮生半日闲，那是给没有压力的人准备的说辞。 当然，压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即便真的休息，他也不觉得有趣。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做什么。 或是待在宿舍里睡觉，或是与于倩一起四处游荡，他提不起兴致，既然如此，倒不如多去领导面前露露脸，毕竟还是前途比较重要。 叶世宏一进单位，就在里头待了一整天，到了傍晚六点，他终于饿了，准备下班。 冬天的夜来得特别早，不过六点钟而已，太阳已经下山，月光洒满大地。从单位里出来，他裹紧了自己的长棉衣外套。过去叶世宏从来都是不怕冷的，里头穿一件长袖衫，外头一件朴实的外套，如此单薄，就过了冬。可现在工作压力大了，于是他更加爱惜自己了一些，毕竟感冒发烧的话，工作进度就会落下好大一截。 有时候，叶世宏觉得自己的人生过得太庸碌，当然，这只是很偶然间的想法而已。毕竟与一个村里出来的年轻小伙子相比，他拥有了太多。 只是，想得越多，心思便越深，他现在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未来，自卑又自负的人，对自己的要求总是更加严格。 单位离宿舍很近，叶世宏走了几步，去面摊吃了一碗小馄饨。即便现在身边有了几个钱，他还是不舍得挥霍，一碗清淡的小馄饨，他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完了。胃暖了，身子也暖了，他付了一块二，站起来回宿舍。 现在是一九八五年了，物价水平上涨，薪资仍然停留不前，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用有限的资源去挣更多的钱。 走到小巷子的宿舍外，他摸出了钥匙，正要进屋，突然听到了远处的咒骂声。 “臭娘们，老子愿意摸你也是给你面子，给脸还不要脸了？” “长得倒是水灵，也不知道这身上的皮肤是不是也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滑溜！” “给我闭嘴，小心老子要了你的命！” 粗俗的咒骂声伴随着女人的哭泣声传来，叶世宏皱眉，转过身。巷尾光线幽暗，很明显，一个男人箍着一个女人的脖颈，上下其手，女人的哀叫声就像是深夜里的猫叫，恐惧之余更显凄厉。 钥匙插进锁眼，叶世宏犹豫片刻，转身大步向巷尾走去。 王林石觉得楚琴交给自己的这任务还真是怪刺激的，扮演一个恶人似乎释放了他内心压抑许久的情绪，他是真的用了狠劲，死死地拽开她的衣服，看着她裸露在外的雪白的肌肤，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裸露在外的肌肤打了个寒颤，实在是太冷了，楚琴感觉到远处传来的步伐声，冲着王林石使了个眼色。 她仍旧在哭泣，仍旧在挣扎，仍旧在苦苦哀求，王林石一瞪眼，凶神恶煞地往她脸上呼了个巴掌。他的力气大，一巴掌下去，楚琴觉得自己都快要没了命。 腥红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流出，衬得她发白的脸更无血色，她看起来真是楚楚动人，王林石突然觉得，楚琴布置的也不算是什么好差事，毕竟，他不舍得下这么重的狠手。 只是，楚琴对于与叶世宏复合非常执着，她在家里的时候千叮万嘱，让他切勿手下留情。叶世宏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正是因为足够优柔寡断，她才能在过去他准备与俞锦绣结婚的时刻将他的心拿捏得紧紧的。当时楚琴只是觉得叶世宏对她有吸引力，可他的经济条件到底是够不上她的标准，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她高攀了叶世宏。 “大哥，我把钱都给你，求你放了我。” “老子要的是你的人！把老子伺候爽了，老子还能给你钱！” 楚琴的央求刺激着王林石，他恨不能直接将她吃干抹净，几乎是本色出演，他双眼冒光，粗粝的手心摩挲着她的肌肤时，楚琴真是有苦说不出。 快一点，快一点，为什么还不来救她？ 楚琴在心底呐喊着，祈求着，可与此同时，她又心想，或许叶世宏已经听出了她的声音，他还在生气，他不愿意救她。 心底的惶恐是出自于对未来的迷茫，她不愿意看见叶世宏娶别的女人，于是，她哭得更加哀婉。 而正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停在她的耳边，一个铁拳袭来，如一阵风一般，从楚琴面前呼啸过，这一拳直接砸到王林石的脸上，他瞬间眼冒金星。 王林石摔了个狗吃屎，他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叶世宏已经一脚踹到他的胸口。一个踉跄，王林石应声倒地。 “好大的胆子，这是流氓罪，是不是想去牢里蹲个十年二十年？”低沉的语气，带着几分乡音。 流氓罪，这罪名不轻，倒在地上头昏眼花的王林石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光亮处跑。真是得跑，他根本就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楚琴给他设计的台词，他早就已经忘了，说什么让他撂狠话来激起叶世宏对她的保护欲，开什么玩笑，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 简直是悔不当初。 楚琴这是挖个坑给他跳？ 王林石跑了，叶世宏还想去追，楚琴躺在地上，面如死灰。 最后一步了，再说一些令他动摇的话，他就会为她而留下来。 楚琴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脑袋瓜子活络地转动着。 第三百七十八章功夫不负有心人 第三百七十八章功夫不负有心人 “别追了，别追，我丢不起这个人。”望着他的背影，楚琴突然出声，这把声音已然支离破碎，他顿了顿，停住脚步，身后的人擦干了眼泪，自嘲地笑着，“像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救我？每一次最狼狈的时刻都要被你看见，一直在心底恳求有人能来救我，可是，如果早知道这人是你，我宁愿就这样死了算了。” 叶世宏回过头的时候，楚琴已经不再哭泣了，她只是坐在地上，身子挨着墙，双手环着自己的膝盖，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美是带着悲戚的，这么长时间过去，叶世宏快认不出她。当初那个最朴素的小姑娘早就已经不见了，其实在他从安城回来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开始改变。她变得向上，灵魂却已经腐朽，“把衣服穿好。”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在这哀婉的氛围之下，显得更加冷漠，楚琴怔住了，而后开始穿衣服。 她的动作很慢，最后一颗扣子扣好的时候，嘴角的鲜血又往下滴，她望着叶世宏的那个方向，他是逆着路灯站着的，因此，他的面容显得模糊。 安排王林石做这么一场戏，楚琴早就已经计划好。她打听到叶世宏的住处在哪里，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家，因此她就像是守株待兔似的，在这个地方蹲点，整整一天的时间。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楚琴饿得饥肠辘辘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 王林石的恶行是经过她的点拨的，然而他的凶恶程度却必须由他自己发挥，如果叶世宏愿意出手帮她，那么，王林石的脸上和身上是肯定会挂彩的。一切都如此完美，天衣无缝的计划下，楚琴终于成了弱小而又无助的那一个人。 她想，叶世宏过去对她的爱意是真的，离开时的恨意也是真的，既然如此，时光只会冲淡被欺骗之后的怒气，却会让爱历久弥新。 她在赌，赌叶世宏还会给自己一个机会，而她能用上的棋子，就只有王林石一个。王林石是她姑姑的丈夫，叶世宏见过楚秀红，却从来没有见过他，楚琴是打定了主意，只要她能挽回叶世宏的心，那么，她会和姑姑一家一刀两断。她从来都不害怕牺牲，只要这牺牲来得有价值，以叶世宏一个人，去换那一家处处想要占她便宜的人，不亏。 “我能不能去你的宿舍？我想清理一下自己，就这样回去，会把我姑姑吓坏了。” 最后，叶世宏还是心软了，他带着楚琴回宿舍，交给她一面小镜子，又找了些纱布，丢到她面前。 “没有处理伤口的药品，你凑合用吧。” 楚琴点点头，坚强地笑了笑，忍着痛意处理嘴角的鲜血。 还别说，王林石真狠，不过，值得！ 在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叶世宏没有待在边上看，但是宿舍就这么大，摆着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外头一个厕所，再也没有别的空间。叶世宏不可能待到厕所里去，也不好坐在床上，于是他就站在窗边，望着一片平静的窗外。 “以前做那样的事情，是伤害了你，但说真的，我别无选择。在西平，我听说赵新民那个老东西进监狱了，真好，当初他强迫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我恨不能找一把刀把他给了结，自己再去自首。现在国家帮我教训了这个恶人，我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想对你说的。告诉你，我在这里经历的种种，但是，你的事业刚刚起步，你还有大好的人生，如果为了我断送了你的前途，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 “世宏，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只爱过你一个人。我由衷地希望你幸福，真的，我希望你能幸福。” 楚琴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是在向他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叶世宏背对着她，脊背僵着，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跳的速度变得极快。 “谢谢，我现在很幸福。” 一句冷漠的话，就这样悄然而至，在她以为他不会出声的时刻，楚琴的眼神黯淡下来，她愣住了，一时失语。 “我要订婚了。”他又说。 这狭小的屋内，鸦雀无声，楚琴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声平缓一些。 只是订婚而已，这没什么的，只要她能接近他，那就有一线的机会。 谁说分开之后的男女不能做朋友？只要叶世宏愿意，她就能站在他的身边。 “恭喜啊，”楚琴笑了起来，那笑容似是发自真心的，他转过身的时候，淡淡地看着她的表情。 之前，她在他的父母面前被人揭破已经怀孕的事实，当时她的狼狈与脆弱就像是共同体，同时存在，他叶世宏不是什么大善人，他对她的惊恐与委屈视而不见，在那之后，他与她断绝来往。 而现在，再一次见面，一切都变了，一切又都没变。叶世宏对她不再有任何感觉，可是，他始终记得与她在一起时的感觉。 她温柔善良，体贴入微，让他在这个城市拾起了片刻的温情。现在的她过得如此糟糕，他的爱已经消失，可这不妨碍他觉得她可怜。 楚琴本来就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姑娘，这一点，她自己都明白。现在她能做到的，就是激起他对她的爱怜，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一些，再缩短一些。 “真心恭喜你，世宏。”再开口的时候，楚琴的声音与她的笑容一样清澈，却带着些许故作坚强的柔弱，她走到他的面前，小声地说，“过去的事情是我不好，我们做不了情人，做不了夫妻，那就做朋友，好吗？” 叶世宏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眸中似是带着几分审视的光芒。 只要能陪伴在他的身边，她总能创造出机会。 那时候她就是这么干的，与俞锦绣的婚约到了最后取消了，与这回这个黄毛小丫头的婚约，也不一定能维持得下去！只要她愿意，总有一天，叶世宏会回到她的身边。 毕竟她一直都是一个有魅力的女人，否则，应春和王林石又是怎么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深入骨髓 第三百七十九章深入骨髓 楚琴是一个人回家的，与她所预想的一样，叶世宏还是很别扭，他不愿意再像过去那样疼爱她。 但无妨，他心里有些膈应也是正常的，非要若无其事，那才不像一个男人！ 楚琴回到家的时候，楚秀红和王林石屋子里的光还亮着，她轻手轻脚地回自己的屋，隐约还能听见她姑姑的唠叨声。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又还不晚，就遭劫匪了？人家谁都不抢，就专门来抢你？你这一穷二白的，别人难道就一点都看不出来？” “这人下手还真狠啊，是个年轻小伙子吧？你脸上的这个伤，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回单位的时候自己想个办法解释吧！” “不过打了就打了，还好没带钱，要是身上的钱也被人给抢走了，我看这个月要怎么过日子！” 楚秀红说的话，真是叫人寒心啊，楚琴估摸着这会儿王林石是撕碎了自己的心都有了。她抿了抿唇，低声笑了会儿，关上门。 明天是初七，她得出去待半天，与王林石同出一个屋檐下，即便她可以应对，也难保姑姑不会怀疑。毕竟王林石这人，是实在愚蠢，到时候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那就麻烦了。 出门待半天没什么难的，到了傍晚，她会搭车回西平，等待初八之后正式投入工作。 只不过，将来，她大概是得常回来了，毕竟，她必须在叶世宏结婚之前，多在他面前转转，好重新赢回他的心。 至于他是否和别人订婚，她许是拦不住了。 楚琴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清晨，趁着王林石和楚秀红还没有起床，她一个人出了门。 她没什么地方可去的，突然想起了俞锦绣的近况。 她一个人摸索着，去了俞锦绣的工作室。 其实，想要打听到俞锦绣的工作室地址，是很容易的，只要找到制钉厂的老同事，人家自然而然地就会说起俞锦绣来。 当初她和俞锦绣之间闹了些矛盾，可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林晓青的忘性大，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说起俞锦绣，嗤笑一声，“听说是个叫‘溢彩’的化妆教室，学费收得还挺高，不过，有没有招到人就不一定了。” 林晓青和詹妮之间的矛盾够深，连带着就不太喜欢俞锦绣，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任何夺目闪耀的存在都在提醒她的平庸。与林晓青聊了一会儿，得知她马上就要和周志方结婚了，楚琴笑道，“我之前就看出来了，你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晓青，祝你和志方早生贵子。” 林晓青一听，红着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借你吉言了。” 从林晓青家里出来，楚琴就循着地址，去了俞锦绣的那间工作室。当然，她去的，是舞蹈教室边上的那一间。 俞锦绣的工作室，在宣传的时候就是有市场定位的，对于林晓青这样买衣服都不舍得掏钱，只是穿着厂里的工服凑合的人，“溢彩”就根本没有把她纳入宣传范围中。林晓青不知道“溢彩”的真实发展情况，制钉厂的其他工友也不知道，她们以自己的思想格局来衡量一个新发展出来的行业，并在心底念叨着，一个课程一百多块钱，这不是坑人吗？活该没法开下去！ 然而，与那群井底之蛙相比，楚琴觉得自己是理智许多的。听到林晓青对俞锦绣这工作室的评价，她并没有太快下定论，毕竟，楚琴不只是第一次吃俞锦绣的闷亏了。 楚琴在雅城住的时间不短，想要找到工作室的位置简直是易如反掌，她摸索着上楼，左右转了一圈，却只看见舞蹈教室的招牌搁在显眼处。 俞锦绣的那间所谓的工作室呢？ 楚琴左右环视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只看见一间空置的教室。 楚琴的心情仍旧平静，她笑了笑，心道俞锦绣恐怕是真的没能在这地方混下去。 其实，就算俞锦现在混得很好，与楚琴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她已经不敢再和这人斗了，一而再再而三失算的感觉，很不好受。 来到这里，也只不过是想要悄悄观察一番而已，可既然俞锦绣现在混得不算好，那她就真的放心了。 原来，她对俞锦绣的恨意早就已经深入骨髓。 临近舞蹈学校重新开放招生，袁校长的助理岳思提前到来准备。见楚琴在外边张望，她眼睛一亮，这难道是来报名的吗？如果被袁校长知道她居然能在学校的各种工作还没有正式开始的时候就招到了一个学生，那岂不是会对她更加器重？ 岳思这样一想，便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对着楚琴说道，“这位同志，你是来报名的吗？” 楚琴停顿了片刻，微微一笑，“我是来这报名化妆的，怎么教室都空了？” 岳思一听，有些失望，但也觉得无伤大雅，毕竟招到了学生是她的幸运，可就算招不到，那本来就不是她的本职工作啊！ 岳思还没有开口，楚琴已经自顾自地念叨起来，“看来世道不景气，想要做点小生意也不是这么容易的，都像你们学校这么成功的实在是少之又少，普通人还是在单位里上班，赚个工资，就算稳定了。” 楚琴给舞蹈学校戴了个高帽，她笑了起来，但是，想到袁校长之前对自己说的话，实诚人岳思还是决定为俞锦绣正名。 “是啊，现在的生意不好做的，没什么生意头脑的人，还是别淌这浑水。”岳思心有戚戚焉地看着这空置的教室，感慨道，“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这工作室的俞同志这样有能力的，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们招的学生就已经与我们学校差不多了。” 楚琴的笑容僵在嘴角，她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岳思。 而岳思仍然热情，“要知道，我们学校可开了好多年了啊，照我们校长的话说，他们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好在他们现在搬了，老板娘有钱啊，想要买房子就买房子，听说买的还是这附近地段最好的一套小院，直接拿来改造成工作场所，这在之前可是闻所闻问，见所未见的。不过我们校长说了，这也好，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在边上膈应，也算是安生了！” 第三百八十章相逢总是缘 第三百八十章相逢总是缘 楚琴没吭声，她是真的懵了。 岳思开始工作一整天了，连个鬼影都没见到，这会儿看见了个面善的姑娘，立马就敞开了与她聊天。 从岳思说的这一番话中，楚琴捕捉到几个重点。 俞锦绣的工作室没有倒闭，而且生意很不错，她甚至有能力添置了自己的房产。 这三个点，足以令楚琴呆若木鸡。 “不瞒你说，之前我和他们那儿的一个小职员聊天，听说他们一年可以赚个十万八万的！十万八万啊，那还是去年的事，到了年末物价逐渐涨了，也不知道他们的学费会不会变得更高！” 岳思很羡慕，可不是羡慕吗？俞锦绣看起来多年轻啊，长得还这么漂亮，光是这两点就足以让大家眼馋了，对了，她还有一个对象，那男人实在是太帅气了，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场令人不敢接近，可是，人家唯独在俞锦绣面前露出温柔的一面。 综合一下，岳思是真的视俞锦绣为偶像。 “什么？十万八万？”楚琴皱眉，“真的假的？” 一年赚个八到十万，这是什么样的概念？现在各单位的薪水虽然是涨了些，可也只涨了几块钱而已啊，俞锦绣一年能赚这么多钱，那可比万元户要强多了，说不定人家再积累个几年，就成了百万元户！ 百万…… 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上一世在俞锦绣过着苦哈哈的日子时，楚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在车行刷走上百万元人民币，然而这一世，一切都变了。好在她可没有重生过，也不必感受着太强烈的落差，可即便如此，她心里也已经不好受。 “你别瞎说。”楚琴闷声道。 “当然是真的，能赚大钱的人多着呢，咱们是井底之蛙，不代表人家也一样啊！”岳思严肃地说。 “你才是井底之蛙！”楚琴瞪她一眼，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直接转身走了。 望着楚琴的背影，岳思翻了个白眼，刚才听见人家一年能赚这么多的钱，这姑娘的脸都快要绿了，还说自己不是井底之蛙！ 楚琴回这么一趟，带回来的衣服不多，经历了这么一番心酸又眼红的时刻之后，她就直接提着自己的行李袋去赶车了。 坐车回西平真是个麻烦事，转车都要两三回，颠颠簸簸的时候，楚琴开始寻思着，自己也该做点生意了。 虽说赵新民是个老混蛋，可当初还是给了她一笔钱的，那笔钱买不了房子，但做点小买卖却不是难事。 只是，她应该做什么呢？ 之前打了个电话举报了西平县税务局的局长，之后那局长就被撤职了，后续的调查楚琴没有多过问，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而已，她才懒得操心人家之后过得怎么样。总而言之，自从那局长离开了单位，她的日子是过得好多了，杂事琐事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工作，现在的她，很清闲。 人一清闲下来，再加上俞锦绣带给她的刺激，楚琴想要赚点钱。 但是，她能做什么？ 像俞锦绣那样开个工作室，一个课程就能收一百二十元，实在是太得她心了，只是那需要技术，她就算会化妆，也只是描描眉毛，涂个口红而已，哪有资本教别人上课？ 人还是得认清现实，楚琴知道自己应该干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事儿。 比如说，做餐饮。 可是，她什么都不会，前期租店面应该找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店呢？其实说真的，像“老陈快餐”那样的模式是很容易模仿的，只是，她不太会做菜啊！总不可能再花钱请个厨师吧？ 如果不请厨师，那就必须要自己下厨，可先不说烧的菜好吃不好吃，光是每天对着厨房里的油烟，她都受不了。 那可是会熬成黄脸婆的！ 为了赚点钱牺牲这么多，那真是不值当。 “小姑娘，你身上这棉服真漂亮，哪儿买的啊？” 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楚琴回过神，冲着坐在她边上的大妈一笑，“我这是城里买的，您想要知道服装店的名字吗？我给您写。” “那还是不要了，肯定很贵。”大妈一听是城里买的，立马摆摆手，又笑道，“本来是打算给我闺女买的，不过你比我闺女长得俊，我就算给她买了，也不一定适合她。” 楚琴长得斯文秀气，穿着打扮也不是长辈无法理解接受的时髦样子，这会儿这大妈看着她，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能将她介绍给自己家边上那邻居当儿媳妇。 当然，楚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被人夸赞的感觉是极好的，便笑着说，“阿姨，那可不一定，看您的模样，就知道您闺女肯定也很清秀。” 大妈乐呵呵的，“那要不你下回去城里的时候，给我带一件？你这姑娘眼光好，说话也有礼貌，我信任你！” 相逢总是缘，楚琴没推辞，跟这大妈要了联系方式，大妈家里没安电话，她犹豫了半天，也报不出小卖部的电话号码，就直接给楚琴写了个地址，“小姑娘，你叫我郭大婶就行，下回要是去城里买了衣服，记得给我送过来，先谢过你了！” 楚琴闻言，欣然一笑，答应下来，并许诺下周日自己就会回城里，到时候一定会帮她把事办妥！ 楚琴和这郭大婶聊了一路，临下车的时候，郭大婶意犹未尽，她脑海中的思路却像是突然顺畅了起来。 只不过是在车上遇到一个大婶而已，人家就要求她帮着带衣服，那是不是说明，她的眼光很好？ 既然如此，她何不开始试着做做服装生意？ 就像林清一样。 是的，就像林清一样！将来当个服装店的女老板，再去招个店员，她就可以过上翘着二郎腿数钱的日子，真是美滋滋的！ 这样一想，楚琴长舒了一口气，她打算下周去城里找叶世宏的时候帮这大婶捎件衣服，顺带赚点路费，之后再找个时间把应春约出来，看看这生意该如何开头才好！ 第三百八十一章中年爱情故事 第三百八十一章中年爱情故事 对于俞锦绣来说，节假日何时结束与她无关，因为，她的工作室还在装修，估摸着大概还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完工。 不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也没闲着。好不容易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詹妮说她是富贵闲人，俞锦绣不乐意，非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做。 听俞承光的意思，陈婉妹辛苦了这么多年，总是在店里待着也挺操劳的，反正后厨里请的阿姨已经够多了，少她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三个孩子就想着送她出去旅游。 俞锦绣的时间最多，就跑去联系旅行社，然而她什么资料都还没找到，姜烈已经给她送来了一叠资料。 姜烈拿着资料，支支吾吾地说道，“锦绣，那天听承光说你妈打算出去旅游，我正好有个亲戚是在旅游社工作的，你放心，那旅游社特别靠谱，不坑人。” 俞锦绣接来这一沓资料，还没多看，就已经笑了起来，“姜叔叔，怎么就这么巧呢，你总是刚好能找到一些可以给我们提供帮助的亲戚朋友。” 姜烈的脸都涨红了，随即笑道，“锦绣，我就是看你妈不容易，能帮衬就多帮衬一些。” 姜烈在年前向陈婉妹表达自己的心意这回事，俞锦绣是知道的。当然，陈婉妹羞得很，没有把这事告诉她，还是她自己看出姜烈不常往店里跑了，才在去银行办理一些房屋交接手续的时候问了他一句。 没想到一问，就问出了一段中年爱情故事。 姜烈对陈婉妹很有好感，而这好感是建立在想要与她共同生活的基础上的，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表现才好，再加上那天俞振发的突然出现，他决定将自己心底的想法都给说出来。只是没想到，不说还好，一说就直接把陈婉妹吓得缩了回去。 陈婉妹可不是什么大大方方的新时代女性，决定与俞振发离婚已经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有出息的一件事情了，现在让她再勇敢地踏入一段新的婚姻，没门！光是接受邻居亲友们或是探究或是嘲弄的眼神就会让她没法抬起头，更别说是还得向三个孩子解释这一切。三个孩子能不能接受母亲和别的男人在一块儿？陈婉妹没想过，也不敢想。 后来，俞锦绣好好劝了姜烈一通，言辞间倒也没有什么立场，只说以她对陈婉妹的了解，凡事都不能太心急，只有循序渐进，才有可能收获希望的果实。 姜烈当了这么多年的单身汉，也不急于一时，心想着只要陈婉妹不反感，那就像过去那样与她做朋友就是了。 “姜叔，你能不能要到几天假？”翻了翻旅游资料，俞锦绣问。 姜烈一怔，“能是能，就是……” “能就行了，我先给我妈去报名，顺便也给你一起报上。你也知道的，我妈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一路上也需要个人照料着，到时候你要是在她的边上，我也放心！” 俞锦绣是看出了陈婉妹的心意。 照理说，以陈婉妹这样的性子，如果对一个人没有好感，肯定是早就已经躲得远远的，生怕给自己惹上什么是非。然而，在面对姜烈的时候，她却显得比平日里更加没有主见。那天俞锦绣是打听过陈婉妹的意思的，她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觉得就像现在这样挺好，做个朋友，没必要非得把话说得太明白。 这样一来，俞锦绣就懂了。 这妈妈啊，当幸福在眼前的时候，她连伸手去够的勇气都没有。 俞锦绣将自己的打算留到陈婉妹在洗碗的时候对着哥哥嫂嫂和弟弟一说，心里也在打鼓。 俞承国是一个特别传统的人，在他眼里，什么情情爱爱都不是个事儿，俞振发就是做了再多的错事，那也是他们的亲生爸爸，若是撮合陈婉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做不到。 俞承光就好说话多了，他心疼自己的妈妈，不论妈妈和谁在一起，只要幸福就好，他一直是这样想的，因此，当俞锦绣的提议一摆到台面上，他举双手赞成。 “不行。”俞承国沉下声，“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帮妈做决定？这年月二婚的女同志不是没有，但是落在我妈的头上，我就不能接受。别跟我说什么你们的新思想，爸就算犯过错误，那又怎么了？只要他已经学会改过，以后的日子还这么长，谁说他们就不能白头偕老？” 直到现在，俞承国还是希望陈婉妹和俞振发复婚，听着他这一番专制的话，俞锦绣沉下声，“哥，你不觉得自己太双重标准了吗？就只是因为他是我们的爸爸，你就不顾妈的意愿了？在我看来，除了妈妈的幸福，别的都不算个事。” “那爸的幸福呢？”俞承国咬紧了牙关不松口，“就只因为那姜主任帮了你的忙，你连亲爸都不认识了？” 话音未落，俞承国已经感觉到自己说的话是重了些，姜主任是帮了俞锦绣的忙，但两个人之间没有利益关系，再说了，就算真的有什么利益关系，俞锦绣也不是见利忘义的人。 难道光是为了一些钱，俞锦绣就直接出卖自己的母亲，出卖自己的家庭？ 争吵的时候，难免会说一些事后想起来会感到后悔的重话，但在这当下，俞承国还是怒气冲冲的，方薇薇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拉着他的衣服使眼色，“好好说不就行了，亲兄妹吵什么架？” 哥哥有立场，姐姐有原则，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的俞承光坐在一边吃水果，仍旧勤勤恳恳地扮演着吃瓜群众的角色。 一阵的沉默之中，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明显。 于是，当陈婉妹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他们谁都不意外。 陈婉妹洗干净了碗，也听明白孩子们为什么而起争执，她尴尬地笑了笑，笑容局促，“当你们在吵什么呢。我都是做妈的人了，还是你们四个孩子的妈，怎么可能这么糊涂？放宽心，妈没打算和姜主任走一块儿去，永远都不可能。” 第三百八十二章你救救我 第三百八十二章你救救我 陈婉妹没去旅游，死活不愿意去，俞锦绣突然觉得勉强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就只好把这件事情先搁下了。 俞承国这人固执得很，可到底是没有什么坏心眼，所谓的感同身受是很难的，没有站在陈婉妹的处境，他不明白一起过了三十来年的夫妻为什么非得老死不相往来。 陈婉妹不肯去旅游，俞锦绣就只好要求她在家里待着，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上一世陈婉妹的身体不好，但这一世，她听了俞锦绣的话，勤加锻炼，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忧心忡忡的，身体状况提升了不少。照俞锦绣的意思，陈婉妹还是不能太操劳，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不好，有空的时候还可以去隔壁邻居家里搓会儿麻将，多滋润。 “那店里的事情怎么办啊？承光一个人，我怕他忙不过来啊。”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开支，他们请的一般都是在后厨忙活的店员，门面上的工作，都是由俞承光一个人完成的。有时候在饭点，高峰期人来人往的，他也会忙活不过来。俞锦绣知道这样的情况，拍着胸脯打包票，“谁说一个人？不还有我吗？” 刚过了个年，大家伙儿手头上不宽裕，可好在“老陈快餐”的快餐定价不高，厂里的工人们还是负担得起的。俞锦绣陪着俞承光忙过了中午那一阵，让后厨装了两份饭，姐弟俩就一块儿坐下来吃。 在这小店刚开始营业的那一会儿，俞承光有些迷茫。人总是贪心的，过去摆个小摊租几本连环画就已经够愉悦，可现在，生意做大了，反倒开始感到困惑，不知道应该如何再继续干下去。 俞承光问俞锦绣应该怎样继续发展，俞锦绣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她说，想要做餐饮，最重要的就是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吃店里的饭菜，一些餐馆门面大，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可店里的老板和员工都不愿意吃自家的饭菜，那这店就开不长。 就算是骗得了客人，也骗不了自己。 如何继续发展下去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俞承光得拿出良心来做生意，这番话，他牢牢记在耳中。当初不明白，可现在他却意识到，只有在这一行得到乐趣，他才能将这生意做得跟稳当，更长远。 现在的他早就已经不再迷茫，从一个无所事事的小男孩变成大人模样，俞承光得到的比失去的要多。 吃了午饭，姐弟俩可以轮换着去休息一会儿。俞锦绣在家里修生养息了一段时间，早就养成了午睡的习惯，这会儿俞承光让她去后边的躺椅上靠一会儿，她也没客气。 俞锦绣一走，俞承光就自己拿出了本本子开始在上面涂涂写写，他是在研究菜单。一样的几盘菜，工厂里的工人吃久了，也会觉得厌烦，因此，每当闲来无事的时候，俞承光就会开始琢磨些新的菜色。快餐盒里放什么菜可不是这么容易定下来的，菜价和肉价得控制在成本内，制作时间不能太长，最关键的，还是得好吃，那些考验火候工夫的大菜，俞承光一般是不让后厨的人做的，主要是怕他们拿捏不准，一会儿好吃，一会儿又不好吃，赶跑了回头客可不值当。 俞承光想了半晌，想出了两道菜，一个是梅干菜扣肉。这梅干菜扣肉有多下饭，谁都知道，俞承光一写下这几个字就开始流口水，之前他在家里见过陈婉妹做这道菜，不费事，层层叠叠的梅干菜包裹着几块肉，肉要是多了，反而不好吃，对于他们这个小店来说，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第二道菜是土豆牛肉。素菜是好办的，麻烦的就是荤菜，成本不能太高，配菜又得入味，最好是馋得人家连舌头都快要吞下去，俞承光觉得这道菜能行。 写下这两个菜名，俞承光舒了一口气，心想着晚上回到家要和陈婉妹好好商量一下这菜单的可行性。新的一年到了，总得给客人们带来些新鲜感不是？ 俞承光把笔夹到本子里，塞到边上的抽屉，打了个哈欠，突然看见一个行色匆匆的女同志往街尾跑去。 这女同志穿着牛仔服，紧身牛仔裤包裹着笔直的双腿，虽说这双腿不太纤细，但看起来倒有一股子健康美。她边跑边往后看，长长的马尾甩得高高的，见似乎没人追来了，才喘着粗气，靠着墙休息。 好不容易这气算是顺了，她一个抬眸，看见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的俞承光。 俞承光看着她，目不转睛的，只是眼神之中倒是没有任何兴味盎然的意思，就像是在看一场戏。这戏都送上门了，不看白不看，再说了，他是真的闲得发慌。 上回俞锦绣都说了，在店里忙碌的时间段是没法偷懒，但是闲下来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店里也不像个事儿，这叫作虚度光阴！俞锦绣建议他搬台电视去店里，再不济，就是抬个收银机过去也行，俞承光没把她的提议放在心上，他现在可不是玩物丧志的人！ 这会儿，他困得放空，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那女同志身上，她一笑，用轻佻的语气说道，“小子，看什么看，没见过像姐这么漂亮的？” “不是，”俞承光倒是认真地摇头了，“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不算漂亮。” 开什么玩笑，他俞承光边上可是围绕着各种美人的，先不说整天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姐姐，也不说那个一直在他的心底占据着些许分量的翁晨卿，他觉得，就连詹妮，都比她标致！ “嘿，你小子！”女同志一听，咬了咬唇，一扬手，像是准备隔空给他一拳似的，看起来很爽朗，俞承光看着她，没说话，心里想的是，他们有这么熟吗？ “宋颂！宋颂！给我去看看那丫头在哪里，给我把她抓回来！” 咒骂的声音由远处传来，宋颂脸上吊儿郎当的神情立马就不见了，眉头一皱，她立马往俞承光的店里躲去。 “喂，你……” “别说话！”宋颂躲到了俞承光的脚边，抬起脸的时候，用紧张兮兮的眼神看着他，“他们要把我给卖了，你救救我！” 第三百八十三章难得糊涂 第三百八十三章难得糊涂 这是俞承光与宋颂的第一次见面，他救了她。 等那几个骂骂咧咧的男人走后，宋颂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谢谢你！那边有冰糖葫芦，我请你吃。” 说罢，她从店里走了出来，直到看着那几个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街尾，才向不同的方向跑去。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俞承光压根没想得到她的回报，他冲外头喊了几声，想要喊住她，可她却越跑越跑，很快就不见人了。 “怎么了？”俞锦绣走了出来，揉揉眼睛。干餐饮业是真的累，本来以为自己在这儿不一定能睡着，最多也就是闭着眼睛休息会儿而已，没想到她一躺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俞锦绣赶紧出来，让俞承光也去眯一会儿，而他站在门边，正傻傻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没事，刚才来了个奇怪的人。”俞承光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番，俞锦绣一听，只是笑了笑，漫不经心道，“也许只是开玩笑的，这附近有卖冰糖葫芦的摊位吗？” 俞承光也耸耸肩，“可能她就是找个借口跑掉而已。” 俞承光对这姑娘没什么意见，只觉得她举手投足之间，大大咧咧的，不像个女孩儿。刚才帮了她一把，他又不吃什么亏，只是不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什么难处。 她说自己差点要被人家给卖掉了？这光天化日的，不至于吧？ 俞承光没再多想，向俞锦绣交代了一下，“如果有人过来买饭盒，就像刚才那样，对后厨的阿姨说一声就好了。不过现在的菜可都是中午留下来的，再翻炒一下就没那么好吃了，如果他们等得住的话，你让他们一个小时之后再来，到时候有新鲜的……” “行了行了！”俞锦绣笑着打断他的话，“你比妈还啰嗦。” 俞锦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用布在桌上一遍一遍轻轻擦拭。店里的卫生是过了关的，门面上的工夫，俞承光基本上是亲力亲为的，中午的时候亲眼看着俞承光将地拖得干干净净，俞锦绣几乎不敢相信，这还是当初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个小不点？ “冰糖葫芦，我给你买回来了！” 一道明朗的声音传来，由远至近，俞锦绣还在检查卫生，想到刚才俞承光说的话，她笑了笑，这人还挺守承诺的。 “不用这么客气……”俞锦绣笑着抬起眼，笑容突然在那道娇俏而亮眼的身影停留在店门口时，僵住了。 “咦，刚才那个小伙子呢？”宋颂困惑地把脑袋往店里钻，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儿，“我说了要请他吃冰糖葫芦的。” 俞锦绣没想到，自己还会在这里碰见她。 在心情的剧烈起伏之下，俞锦绣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对方不明就里，仍旧在寻找俞承光的身影。 “他去休息了，你把冰糖葫芦交给我就好。”俞锦绣平静地说。 若是熟悉俞锦绣的人，肯定能看得出来她这会儿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可是，宋颂并不认识她，便不可能知道正常情况下的俞锦绣是什么样子。这会儿，宋颂一心惦记着刚才那个长相阳光，气质却有些傻的小伙子，她想要亲手将冰糖葫芦交到他的手中，以感谢他的出手相助。 只是很遗憾，她没有看见他。 “我说，他去休息了，把东西交给我。”俞锦绣重复了一次，语气仍旧平缓，可眼神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 这人真奇怪，宋颂在心底呢喃，把冰糖葫芦放了下来，“那麻烦你帮我把冰糖葫芦交给他，我是跑了一条街买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千万别浪费呀！” 宋颂冲俞锦绣一眨眼，笑容明媚，俞锦绣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宋颂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跑了。她一点都不拘束，离开的样子时带走了一阵风，如她来的时候那样，匆忙而又随意，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她是一个潇洒的姑娘，然而，俞锦绣却知道她不是这样的。 并不是这人有多洒脱，她只是太不负责任而已，从来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更不会将任何人放在心底，这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身边人造成伤害。 长此以往，她倒是悠然自得，没有吃任何的亏，可她身边的人，会因为她而遍体鳞伤。 而上一世，宋颂身边的人，是俞承光。这两个人是怎样认识的，俞锦绣已经记不清了，大概也是个吃喝玩乐的局，两个都没什么大志的人一拍即合，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可是，到了要结婚的时候，俞承光已经隐约感觉到这个姑娘看起来不太一样，她很率真，也很直接，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她只会为自己着想，对于感情，她秉持着合则来不合则去的态度，非常热爱自作主张。 可是，即便看出了这姑娘的问题，俞承光还是选择与她结婚，安逸的人生多么美好，就算已经知道他们彼此不合适，可他还是选择难得糊涂。 而后，他们结婚，趁着手头上还拿着一笔结婚时的礼金，稀里糊涂得过日子。 自私的人，往往会过得很好，宋颂也不例外，直到现在，俞锦绣都还记得上一世，宋颂离开时的那一幕。 其实说起来，那一幕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俞承光开的金店要关门了，房东催缴房租，他付不出钱。百般无奈之下，他让房东给自己宽限几天，在最无助的时候，他去找了俞锦绣。 俞锦绣手头上有钱，可她看不惯弟弟和弟媳如此懒惰而又热爱挥霍，于是从银行给他拿了一些钱，陪着他一起回家。 她是想要站在姐姐的立场上说宋颂几句的，毕竟结婚之后，两个人若是想要将日子过好，总得有成年人的样子。只是她没想到，到了俞承光家，她居然没有看见宋颂的身影。 而之后发生的一切，对于上一世的俞承光来说，是一场噩梦。 第三百八十四章心有余悸 第三百八十四章心有余悸 宋颂跑了，谁都没有想到，正儿八经与他结了婚的妻子，居然就这样跑了。 而俞承光更没有想到的是，宋颂不仅跑了，她还自作主张地将他们的房子卖掉，并且去他的亲戚朋友那里借了不少钱。也就是说，宋颂离开的时候，带着一笔巨款，一句话都没有留下，直接离开。 当时，俞承光的确混得不好，本来金店的生意是不错的，可是，他们俩从来没有用心经营，时而开门做个两三个小时候的生意，时而好几天连门都不开，连句交代都没有。一些熟客本来还挺愿意娶他那儿打金，可后来，见他们两夫妻不靠谱，也害怕自己的金块金条会被他们给坑了，于是，这店的生意越来越差，到了最后，到了要关门大吉的地步。 宋颂嫁给俞承光，就是为了贪图享乐，在她看来，结婚或是不结婚对她的人生没有任何影响，她只要与过去一样好逸恶劳，好日子自己会送上门的。 可是，当她发现俞承光不再像刚处对象的时候那样与她一起享受人生时，她觉得没意思了。 宋颂跑了，可俞承光的日子还是得过，不少亲戚朋友听书了风声，找上门，要求他还钱。宋颂是借着俞承光的名出去借钱的，她说他们只是要做生意，一时周转不灵，但这生意很快就能回本，她还保证只要大家愿意把钱借给他们，到时候一定会双倍奉还。 一些亲戚也贪便宜，想着这利息还真高，于是把家里的钱都借了出去，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最令俞承光痛心的是，她还去俞承国家里借钱。 自从结婚之后，俞承国和俞承光的关系就更加疏远，平日里几乎没有联系，可是，宋颂上门，俞承国还是毫不犹豫地拿出了家里的所有钱。当时方薇薇是劝过他的，但俞承光是他的亲弟弟，他坚持要帮这个忙，于是，方薇薇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没想到的是，宋颂是个骗子，他们的弟媳是个骗子！ 本来吧，这钱被骗走就被骗走好了，大不了再去赚，可正好在宋颂离开后的半个月，方薇薇的父亲查出身患重症，那需要一笔庞大的医疗费用，他们家捉襟见肘，实在使不上劲。筹了很长时间，他们夫妻俩却没有任何的办法，直到方父实在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方薇薇的一个远方亲戚将医药费出了，可那个时候她的父亲已经几乎没法喘气。 这条命没了，方薇薇恨透了俞承光和宋颂。 现在想来，也许，俞承国一家人与他们姐弟俩的感情，就是这样渐行渐远的。而在那之后，一屁股的烂账，俞承光没能力还，也没人愿意给他还，于是他一蹶不振，人到中年，还是碌碌无为，在跌倒的地方躺着，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这一切，宛如一场梦，再去回想，俞锦绣仍然心有余悸。她不由去庆幸，好在这一世，这些糟糕的局面并没有发生，而她也绝对有能力让这一切不再发生。 俞承光休息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店里的生意很好，俞锦绣一个人有条不紊得接待客人，直到他用大手搓了搓脸。 回头看了他一眼，俞锦绣笑道，“快来帮忙，我去喝口水。” 而后，俞承光接替了俞锦绣的位置，而她则拿走原封不动的冰糖葫芦，丢到了垃圾桶里。 宋颂的存在是一场噩梦，好在这一世，俞承光心有所属，不该发生的绝对不会再发生。 晚上帮俞承光一起给店铺打烊，程廷已经在店门口等着她，俞锦绣跑上前去，俞承光在她屁股后面寸步不离得跟着。 “要不要陪你一起坐后面？”俞锦绣问。 俞承光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一会儿我下车了，你还得挪到副驾驶去，累不累呀。” 俞锦绣一上车，就有无数话要对程廷说，她乐呵呵的，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元气得不得了。程廷也一直在笑，淡淡的，路灯透过车窗落在他的脸上，他锋利的侧脸轮廓显得温和，光是这样看着，俞锦绣都觉得温暖而又醉人。 俞锦绣凑到他的身边时，俞承光在后座“嗷嗷”叫，“注意安全，注意安全，要腻歪也得等送我回家之后再说。” 俞锦绣没好气地回头，斜了他一眼，趁着等待红灯的间隙，半个身子离了座，往程廷脸上嘬了一口。她这赖皮的样子让人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明明是做些幼稚到极点的举动，可落到她身上，就只是让程廷与俞承光两个人无可奈何。 因为知道在他们面前，自己绝对是可以肆意妄为的，因此，她才没有任何犹豫。 俞承光简直是没眼看，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长叹一口气，“你再这样下去，我回家跟妈打小报告。” 程廷笑得嘴角弯了，眼睛也弯了，隐约藏阴影之中的沉默在顷刻间消失，他回头睨俞承光一眼，“别激你姐姐，否则得便宜的总是我。” 程廷送姐弟俩到了家，姐姐当然不舍得下车，弟弟摆摆手，一点都不留恋，直接双手背在身后，进去了。 他才不要看这两个人爱得难分难舍的样子呢！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俞锦绣乐得大笑，笑容还没有散去时，程廷的脸贴到了她的面前，距离太近，俞锦绣忘了呼吸，还忍不住揉揉自己笑得发酸的嘴角。 而当她用手揉着自己的嘴角时，他的大掌已经伸了过来，托住她的脸，粗粝的指腹磨着她细腻的脸颊，他清冽的呼吸停在她的耳侧。 本来以为落下来的会是一个吻，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吻并没有如期而至，到来的，是一个拥抱。 很深的拥抱。 就像是一只小兽想要找一个可以栖息的场所，当程廷的脸埋在俞锦绣的颈窝时，她就知道他遇到了一些不顺心的事情。 “没事吧。”俞锦绣轻轻柔柔的声音由他的耳畔响起。 他摇摇头，闷声道，“就是想抱抱你。” 程廷就像是在撒娇的孩子似的，留恋她的拥抱，发生了什么事情，俞锦绣没有问。因为她知道，只要他愿意，总是会说出口的。 而她能做的，就是让这个拥抱再深一些，再久一些。 第三百八十五章装模作样 第三百八十五章装模作样 位于江北区的家具展示中心终于开幕，开幕的当天，举行了一个较为隆重的仪式。 俞锦绣闲来无事，就陪着程廷一起过去，只是她还要先去郊北巷的屋里看一眼装修进度，就让程廷在家里等着。 “保守估计，大概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杨霖正在安排工人粉刷墙壁，见俞锦绣来了，忙中抽空，给她介绍了一句，“其实本来早就已经完成了，主要是之前承重墙的问题折腾了一段时间，设计图画了好几回。程廷说你把所有的设计全权交给我，所以我就没拿这些事情去烦你。” 俞锦绣是百分百信任杨霖，上回他将“老陈快餐”的装修工作完成得很好，好几年过去了，他们说起这设计师，仍然十分满意。 “没问题，我只是来看看而已，慢工出细活，你尽力而为就行了。” 杨霖笑了笑，“要是大家都像你这么好说话，我也不用总是被刁难了。” 做设计，从来都不是容易的，消费者总以为出钱的是大爷，非要让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即便到了最后设计的成果令他们满意，也有一大部分人会勉强地“哼”一声，做得好是应该的。 做得好是应该的，但是被为难却不是应该的，如果客人与设计师之间能彼此沟通，彼此理解，这一行会好做许多。 这屋子从设计到装修完全由杨霖一手包办，敞开了手去发挥的感觉真是棒极了，笑眯眯地送俞锦绣出门，他问，“你现在要去哪里？” 家具展示中心开幕，听说主办方将这声势操办得非常浩大，俞锦绣想要去凑凑热闹，也想知道程廷平日里的工作环境是什么样的。 程廷的改变不明显，但俞锦绣看得出来，他根本就没有将心思放在物资局的工作上。俞锦绣记得俞承国刚考到银行的时候那满腔的干劲，也记得当初他一个劲地去和各部门领导打交道时煞费苦心的样子，更知道这段时间他想跳到另一个单位继续往上爬时咬紧牙关不愿意放弃的样子，而这每一面，她都没有在程廷的身上看见过。 志不在此，俞锦绣只能这样说。 程廷早晚有一天会从物资局里跳脱出来，只是尚未到那个时机罢了。虽然这段时间程廷时而会表现出迷茫，但是俞锦绣相信他自己会把一切想明白的。 而她能做的，就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做一个听众，或是提供一个拥抱，仅此而已。 “那芸芸肯定是跟你们一起去的吧？”一听俞锦绣的话，杨霖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这是我买的电影票，明天晚上的电影，你要是碰见芸芸了，就帮我把这票给她，我就省得多跑一趟。” 杨霖和文芸芸之间居然有来往，俞锦绣真是没想到的。不过，说来也是合理的，杨霖过去和程廷是一个学校的，文芸芸与向力在一起，自然会与他的同学们有所交集，只是，杨霖现在这是在对文芸芸展开追求？ “你可别误会。”杨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我是前段时间和她遇见的，没想到她居然来雅城了。她一个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也怪可怜的，能帮就帮吧。” “不算陌生了。”俞锦绣勾了勾唇，淡淡地笑道，“来了一段时间了，该适应的也已经适应了。” 俞锦绣收下杨霖的电影票，若不是他的提醒，她都快忘了文芸芸这个人的存在。 俞锦绣的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之前文芸芸一个劲在程廷面前刷存在感的时候，她没办法接受，但这件事处理好了，她也没再惦记着文芸芸。 一会儿要去江北区，作为朋友，程廷捎上文芸芸也是应该的，俞锦绣没这么小气，只是要没想到，她刚到程家，文芸芸已经坐在沙发上喝了半杯茶。 这是在那场风波之后第一次与俞锦绣见面，文芸芸的表情却很淡定，像是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不厚道的事似的。那天在家里，她的所作所为被俞锦绣戳穿，她的脸面早就已经挂不住了，可还是在强撑着，只是再多的泪水也没有办法留住程廷，就算于倩没有过来胡说八道一通，他也不会为她心软。 “锦绣，好久不见。”文芸芸站起来的时候，唇角是温和的笑意，俞锦绣点了点头，直接进了程廷的房间。 文芸芸一愣，尴尬地坐了下来，靠在边上看电视的于倩翻了个白眼，“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啦！” 于倩不喜欢俞锦绣，但这并不代表她对文芸芸有好感。之前，因为年龄相仿，她还和文芸芸一起玩儿了一段时间，可后来，她发现文芸芸总是在默默地算计着自己，而这样的算计，她总是难以在第一时间发觉。 俞锦绣这人的性格惹人厌，可到底是堂堂正正的，文芸芸却不一样了，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于倩觉得自己与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会儿于倩漫不经心地开口，对着文芸芸冷嘲热讽，她找不到任何人为自己说话，也不可能与于倩撕破脸，于是就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盯着电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于倩觉得无趣，就站了起来，经过程廷的房间时，她把脑袋往里面凑了凑。 程廷正在穿外套，外套是新的，上面的标签还没拆，俞锦绣踮起脚尖帮他剪开标签。 可是，程廷个子高，她踮起脚尖也够不着，他低笑一声，正要脱下外套自己拆标签，她却不答应，摊开了双臂。 她展开怀抱，看起来像个稚气的小女孩，程廷仿佛早已习惯，双臂一撑，将她抱到了床上。 俞锦绣就这样站在床上，低着身子给程廷处理领标，她的头发垂下来，落在他的颈窝，他一抬手，就捏了一缕头发，放在手上把玩。 多亲密的状态，羡煞旁人，于倩一挑眉，回头看了文芸芸一眼。 文芸芸仓皇失措地躲开自己的视线，不发一言。 于倩冷哼一声，“最讨厌装模作样的人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女明星 第三百八十六章女明星 于倩去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还是坐在文芸芸的身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累不累啊？” 文芸芸抿了抿唇，声音微颤，“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倩嗤笑，“不就是说你爱装蒜吗？之前在我面前瞎说八道，害得我在大伯小叔两家人面前丢脸，还害得爷爷奶奶质疑我的人品，跟你这种人比起来，我倒是宁愿让俞锦绣当我嫂子！” 文芸芸一听，吓坏了，赶忙看了程廷的房间一眼，房门开了一半，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清楚她们这儿说的话，文芸芸一咬牙，半是威胁地说道，“于倩，你别想欺负人，我要是不好过，你也不会好过。” 于倩一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文芸芸冷笑，“我知道你马上就要订婚，毕业之后就要结婚。但是，你以为结婚之后，就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了吗？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结婚之后，苦日子才来呢。于倩，你别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的，小心我一个不乐意，让你没好果子吃！” 柴米油盐酱醋茶，婚后的生活中，每一个细节都与之有关系，再加上种种婆媳问题、姑嫂问题，生了孩子之后所引发的矛盾，只要文芸芸愿意，她分分钟可以让于倩惹一身骚。 文芸芸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都透着狠劲，于倩微微一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有毛病！” 丢下这么一句话，于倩就直接进屋去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她可不敢得罪文芸芸！ 躺在床上，于倩听着外头的动静，程廷和俞锦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们三个人准备出发，文芸芸的声音温柔得像水一般，而于倩却忘不了刚才她对自己说话时眼神中的狠劲。 就像是一个伪装了太久的人，因为被逼得太急，所以就亮出了自己的獠牙，于倩怕自己被她伤到，后怕不已。 程廷买车了，这辆车真漂亮，他开车的样子潇潇洒洒，令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当然，望着他的手，是因为文芸芸坐在后座，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默默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和好看的双手，一句话都没法说。 她没法说话，说什么？ 那天在她家，当程廷得知她在背后做的事情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俞锦绣。他没有斥责她，没有问她这样做的动机，没有用心体会她对他的一片心意，他只是将她一个人丢在原地，直接跑出门去。 直到现在想起，文芸芸仍觉得那样的感觉令人心痛。 其实她不图什么，只要能陪伴在程廷的身边就够了，真要是与他在一起，她自己都觉得别扭，这是不可能的，她心里清楚。但是，清楚归清楚，明知道自己与他没有任何可能，她还是不希望俞锦绣能得到他。 一路上，文芸芸沉默不语，也的确是没什么话可以和他们俩说的。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见程廷的面，来到程家，主要也是想要踏出这第一步而已，可没想到，为了避嫌，程廷居然直接进屋去了。 程廷进了屋，让于倩去陪她，于倩这人情商低，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那个时候，文芸芸一直在忍耐，心中却是苦涩的。这么多年的朋友，只是为了一个俞锦绣，程廷就真不打算理她了吗？ 当然，任她心底波涛汹涌，坐在前边的两个人却是对此浑然不觉的，文芸芸觉得无趣，微微闭上眼，靠在车窗上。 到了目的地，程廷去停车，俞锦绣解开了安全带，“我们先进去吧。” 文芸芸“嗯”了一声。 两个人一起往中心走，照着指示牌找到了被装扮得一派喜庆的礼堂。在后世，这个展示中心的规模极大，俞锦绣以为那是因为后世经济发展的缘故，却没想到，这会儿，这里已经够气派的了。 这中心有不少店面被提前认购，每一个拥有店铺产权的店主都被邀请来参加今日的典礼，舞台已经搭好，大红色的横幅上写着欢迎的字样，俞锦绣和文芸芸找到位置坐下。 她们谁都没有出声，就连俞锦绣将杨霖交给她的电影票递到文芸芸的手中时，两个人仍旧没有开口。文芸芸收下了电影票，仔细折好，放进口袋里。 杨霖已经追求她一段时间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他发展，然而现在，当俞锦绣用冷淡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突然就不服气了。俞锦绣哪来这么大的自信，她凭什么认为程廷一定会对她一心一意？不过是处对象而已，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谁都不知道，她又为什么如此笃定？ 程廷停好车回来，一进礼堂，就见到了俞锦绣。 今天真热闹，到处都是人，一片喧闹之中，俞锦绣平静地坐着，看见他出现，她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两个人挨在一起坐着，文芸芸转过眸，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听说咱们这儿的开业仪式特别隆重，主办方安排了不少表演，到时候还会有电视台的人过来拍录像呢，也不知道有没有采访环节。” “就是采访，也轮不着你呀！不过我还听说了，主办方还邀请了大明星过来呢，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明星，真是好奇地不得了，也不知道那明星长得漂不漂亮！” “你知道那肯定是个女明星？说不定是个男明星呢！” “要是男明星，我就没兴趣啦……” 听说有明星，俞锦绣也挺有兴致，这会儿出名的明星已经不少，大多数都是港台的，俞锦绣过去没有追过星，但是谁让她现在走上美妆这一行了呢，若是能亲眼看见女明星，研究一下她们的妆容，那就好了！ “想要去见见吗？”程廷笑着问，“走吧，我带你去后台看看。” “后台？”俞锦绣立马站了起来，“你真能进去？” 这问题简直是多余的，只要是程廷说他能办到，那就肯定能办到，俞锦绣也就没有再深究，乐呵呵地跟着他，往后台走去。 “见到她们了，你想说什么？”程廷笑着。 俞锦绣的眼珠转了转，“我就问她们，有没有兴趣做我的模特！” 俞锦绣走路的样子很轻盈，蹦蹦跳跳的，像只小兔子，望着他们俩的背影，文芸芸咬着牙，双眼熬得红通通的。 第三百八十七章陈小姐 第三百八十七章陈小姐 说是要问问这些女明星能不能当自己工作室的模特，也就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工作室，别说请大明星了，就是请个小明星，都难。 他们没这么多的运营成本，就算有这个钱，工作室的规模刚刚扩大，他们肯定是得投入到前期的工作中去的。 人家女明星总不可能是因为看出他们这工作室的前景不错，愿意不收分文，义务劳动吧？俞锦绣可没这么大的脸。 跟着程廷进后台，她就是想要凑凑热闹而已，这一世啊，简直是白捡的，所以，不管是什么没经历过的，她都想经历一下，人生的阅历越深，她就觉得这一世，越值得。 到了后台，一片嘈杂，两个化妆间的门是紧闭着的，外头展示中心的工作人员压低了声音小声议论。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她好漂亮，比电视里还要漂亮呢！” “当然啦，电视那么模糊，我们看见的人却清晰多了！刚才我远远地瞄了一眼，她的眼睛还水灵，清清澈澈的，皮肤更好，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就是这女明星不爱笑，也不知道她笑起来的样子是不是更加好看！” 听着她们的议论声，俞锦绣笑了，凑到程廷的耳边说，“被她们这样一说，我倒是更想要看看这女明星长得有多好看呢。” “那我给你弄张纸，你去签个名？”程廷调侃道。 俞锦绣想了想，还真的点头了，“就这样傻乎乎地闯进去，我要是不认识她，那多不好意思啊。要个签名倒真的不错，就算我不知道她演过什么作品，也不会没话说。” 程廷找了个工作人员，去要纸笔了，俞锦绣站在化妆间外瞪等着，有人走了过来。 “让让，让让，别站在这儿了，快回去。” 那人是负责管理现场秩序的保安队队长，态度不善，俞锦绣皱眉，“我要进去的。” “呵！大家都想进去啊，但问题是，并不是你们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大明星来了，咱们肯定欢迎，但人家也不是动物园的猴子，哪能由着你们进去观赏啊？”摆摆手，他作势要去推俞锦绣的胳膊，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拽住，对方一个使劲，他“嗷”一声喊了痛，“谁啊！” 一转身，看见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脸色微微沉下，似有些不耐，拽着他的手腕一把甩开，另一只手将俞锦绣揽了过来。 程廷话不多，只是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气势已不可挡，那人高马大的保安队队长一挺胸，瓮声瓮气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我是来维护现场秩序的，你们这些闲杂人等，不准在这里晃荡！” “你确定我是闲杂人等？”话音未落，程廷慢吞吞地开口，与那人粗声粗气又假装凶巴巴的模样比起来，程廷显得云淡风轻。 保安队队长立马怔住了，左右张望了一下，远远地，有人走了过来。 那是展示中心的负责人。 “程先生，抱歉，之前没有吩咐下来。刚才我们的总经理打电话来了，我会交代下去，您请便。” 负责人说话的语气极为恭敬，而程廷却始终不卑不亢，“是不是需要给我准备一张通行证？” “不需要！”负责人干脆地摆手，“我们展示中心将来一大半的供货源都得靠您联系呢，我们这儿的工作人员不认识您，那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会提前和各部门知会一声的，同样的问题绝对不会再发生。” 对于这样的处理方式，程廷很满意，他点点头，负责人敲了敲化妆间的门，冲里头说了一声，“我们展示中心的重要嘉宾想要进来和陈小姐说说话，应该没问题吧？” 化妆助理应了一声，声音清脆，“可以的。” 程廷没有进去，他对于里头坐着的究竟是大明星或是小明星，没有丝毫兴趣，俞锦绣的好奇心倒是完全被挑起来了，乐呵呵地往里头走去，“那你先回去吗？” “我在这里等你。” 俞锦绣笑了笑，转过身，轻轻带上了门。 “程先生，非常感谢您的莅临，我们总经理说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请您上台说几句话。”负责人握着程廷的手，真诚地说。 程廷笑了笑，“我也只是合作人之一而已，没什么特别的，不需要特殊对待。” “不！程先生！对于我们来说，您非常特别，要不是因为您，恐怕这前期的准备要耗更多的时间，事倍功半，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负责人的语气很热切，程廷的笑意却一直是淡淡的，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姿态，却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份从容，使得他看起来更加出众。 望着他们谈话时的样子，保安队队长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离得他们远远的。敢情这男同志是个大人物？肯定是大人物啊，负责人可喊他“程先生”呢！ 明明还很年轻，可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却是不凡的气场，这叫什么来着？简直是年轻有为啊！ 俞锦绣进了化妆间，这儿宽敞而又明亮，她心里感慨这展示中心的活动安排还真是讲究，即便是像后台的化妆间这样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都留出了这么大的空间。 又或者说，肯定是这陈小姐的排场特别大。 哪位陈小姐啊？俞锦绣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也没想起在这个年代最走红的那些个明星的名字。 难道是香港的陈立嘉？俞锦绣这样一想，将门关好，拿着纸笔往前走去，笑容满面，“你好，陈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想要来问您要个签名，也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俞锦绣边往前走，边说着，这位陈小姐歪着脑袋，正在由助理帮她戴耳环，听见俞锦绣的声音，她连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方便。” 俞锦绣怔住了，这所谓的大明星未免也太大牌了一些，一时之间，她进退两难，正愣在原地，那化妆助理柔声说，“抱歉，陈小姐这耳朵眼有些堵了，她正烦躁着呢，你稍等一下吧。” 俞锦绣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只听得那陈小姐的语气变得更加烦躁，“说了不方便，听不懂吗？让她出去！” 第三百八十八章非分之想 第三百八十八章非分之想 程廷只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俞锦绣出来的时候，面色发白。他看了一眼大门敞开的化妆间，眸色一沉，牵起她的手离开。 将俞锦绣带回礼堂之后，他说，“之后要开业，必须先办一些手续，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我带芸芸一起去签个合同，你在这里等我。”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好吗？” “好。”俞锦绣勉强地笑了笑，“你去忙吧。” 程廷和文芸芸一起去行政办公室签了合同，心神不宁，文芸芸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他始终没有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犹豫了一阵，文芸芸低声说，“程廷，我有话对你说。” 他们站在展示中心门口，和煦的阳光落在身上，整个人都变得温暖起来，文芸芸沉默了许久，程廷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有什么事？” 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有些冷漠，文芸芸心里难受，可愣是酝酿不出泪水。实际上，的确没什么可哭的，他态度的变化是为了什么，昭然若揭，只是想起父亲临走时的嘱托，她就觉得委屈。 “就因为俞锦绣，你就不愿意对我说话了吗？”文芸芸失落地看着程廷。 她一直都很坚强，可是，原来所谓的坚强没有一点意义，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做一个弱者。只是，只要成为弱者，程廷就愿意照顾她了吗？ 她需要的不只是照顾而已，她希望程廷能看见她的心，看见她那颗为他跳动着的，炙热的心。 然而，程廷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换句话说，他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 “和锦绣无关，我们没有必要走得这么近，该帮的都已经帮过了，你现在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自从知道文芸芸对自己的心意之后，程廷就没想过给她丝毫希望，人都是贪婪的动物，得到了一丝希望之后，就会想要更多。 其实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文芸芸这感情变化的来龙去脉，不过，这不重要。 慢条斯理的语气，可说的却是无情的话，程廷的意思摆明了是要与她划清界限。文芸芸突然笑了，“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喜欢你吧？” “不是就好。”程廷笑了笑，眼底的情绪不明，“我也不希望你误会。” 三言两语，她倒成了死皮赖脸的那一个，文芸芸一时失语，眼看着程廷准备进礼堂，她立马出声，喊停了他的脚步，“你以为俞锦绣对你一心一意吗？” 看见程廷顿住的步伐，文芸芸不再迟疑，直截了当地说道，“钟飞的前妻回来了，他知道俞锦绣和钟飞走得很近，回来哭天抢地，她说，如果钟飞不愿意给她一笔钱，那么，他们一拍两散。” 程廷终于回头，“什么意思？” 钟飞结过婚，也离过婚，程廷对他的私生活没有任何兴趣，只知道他有一个女儿，聪明可爱。而现在文芸芸将钟飞的名字与俞锦绣的名字放在一起，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程廷有些愤怒。 “什么意思，还不明显吗？程廷，那些话是我对于倩说的，是很难听，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喜欢俞锦绣，并不是因为我对你存着什么非分之想。”文芸芸停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俞锦绣在脚踏两条船。” 俞锦绣在脚踏两条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文芸芸的眼神都像是在放光，像是尝到了一丝报复般的快感，她继续说道。 “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他们那儿上课了吗？并不是因为不够钱，也不是因为已经学够了。实际上是因为，那天我看见钟飞和俞锦绣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就像是一个落魄了许久的人突然复活了一样。程廷，他们两个人整天在一起，这么亲密，你觉得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哪有人希望自己的感情有任何瑕疵，即便是坚定如程廷，也不可能对文芸芸说的话无动于衷。说出这样的话之后，文芸芸没想过后果，但是现在，沉下心来，她想的是，就算这不能让俞锦绣和程廷立马分开，也无所谓，至少，她可以在程廷的心底扎下一根刺。 钟飞过去过得是真的很差，否则他前妻也不会毅然决然地离开他。然而现在，他的日子越过越好，却依旧低调，别人说他的化妆技术撑起了一整个工作室，他却只是谦虚地笑着，说全都是俞锦绣的功劳。 “难道这真的是知遇之恩吗？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言听计从，难道只是因为所谓的恩情？”文芸芸笑了，歪着脑袋，神情挑衅，“程廷，该说你太天真，还是太好骗？” 程廷从来没有见过文芸芸露出这样的眼神。 过去她敏感善良，家里的重担全都压在她的身上，她却从来不吭一声。程廷是真心当她是朋友，只不过男女有别，他又生性疏离，两个人走得一直不算近。 可现在，看着文芸芸眼底燃烧的熊熊火焰，他突然觉得可笑，“她很优秀，钟飞喜欢她也正常，需要大张旗鼓地告诉我么？” 暖色的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脸上，肩膀上，文芸芸傻傻地看着他，却只觉得这个人冷冷冰冰，没有丝毫的温度。 “程廷，你一定会后悔的！”文芸芸一急，跺了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等哪一天俞锦绣真的跟着钟飞跑了，你别来找我。” “为什么要来找你？”文芸芸的话音未落，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由远处传来，高高在上的，不屑的，甚至是傲慢的，“说起来就跟多好心好意似的，还不是想要抢人家对象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清高，都要被你给骗了呢。” 循着声音，程廷转过身，他看见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在这么冷的天，那女人穿着剪裁服帖的裙子，外头套着一件长风衣，修长的双腿笔直纤细，旁人光看着都觉得她冷，她却没打哆嗦。 这小妖精又是从哪儿来的？文芸芸气不打一处来。 第三百八十九章杀敌一千 第三百八十九章杀敌一千 文芸芸不认识这人，可也不愿意自己被人泼脏水，于是一生气，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程廷，你别误会，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这是杨霖给我的电影票，我明天就要和他去看电影了，一男一女去看电影，代表什么，很明显了吧？” “是很明显呀，”那女人轻勾唇角，整齐的牙齿在红唇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洁白，她笑容散漫，语气平淡，“就是两手抓，哪儿都不马虎，总会把自己嫁出去的，对不对？” 文芸芸一生气，耳根子就会随着脸颊一块儿发红，程廷怀疑再这样下去，她会爆炸的，便对边上的人说，“你表演好了？” 那女人一笑，歪了歪脑袋，语调疏懒，“你怎么知道我要表演？” 程廷冷哼一声，没好气道，“现在回来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你倒是有良心！” 她撇撇嘴，转过脸去，冲着文芸芸说道，“看见了没，程廷哥比较愿意和我说话，你进去吧。” 那女人的语气很傲慢，文芸芸一怔，手上明明还捏着电影票，可是，程廷像是什么都懒得对她说似的。她去不去看电影，和谁去看电影，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文芸芸一时羞愤，红着眼眶就跑进去了。 一路往礼堂跑，她一路在回想，她在想，那个女人是谁。 不，不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孩！ 即便她一直在装出一副妩媚而又风情万种的模样，但是靠近了看，就能看出，那姑娘还很小，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稚嫩之气是没有办法被掩饰的。 进了礼堂，舞台上的表演很热闹，一位中年男同志在唱歌，唱的是什么“大红太阳高高升起”之类的歌词，文芸芸兴趣缺缺，坐了下来。她回来了，悄然坐下，而俞锦绣对此毫无感觉，似乎在思索什么，面色凝重。 文芸芸眨了眨眼，拍拍她的肩膀。 俞锦绣回过脸，漆黑的眼珠仿佛是在审视她。 “你知道程廷在哪里吗？” 这是一个无聊的问题，俞锦绣懒得答。 “你知道程廷和谁在一起吗？” 俞锦绣的眸光微微一动。 文芸芸勾起唇，凑近了她，“程廷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真漂亮啊，简直是个尤物。那女人和他很熟，扭腰摆臀的，也不知道在卖弄什么……” 话音未落，文芸芸看见俞锦绣已经起身，往外走去。 文芸芸立马兴奋起来，她对程廷说再多的话，就算是表示自己亲眼看见钟飞与俞锦绣之间的暧昧程度，他都懒得多理会，只当她是在唱歌。可是，俞锦绣就不一样了，她轻描淡写几句，人家赶紧就往外跑，这算什么？这就是她对程廷不够信任！ 说到底，她不应该朝程廷下手，也许这两个人之间感情的突破点，在于俞锦绣。 文芸芸刚才是真的气红了眼，她想明白了，就算自己没办法守住程廷的人，抢来他的心，都没有什么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将俞锦绣与程廷分开。 她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俞锦绣步履匆匆，文芸芸还在她的身后指路，“真没想到，那女人居然这么目中无人，俞锦绣，程廷看着她的眼神，很特别，我曾经见他是这样看着你的。” 对于那个女人的描述，文芸芸轻轻带过，因为她知道最重要的还是程廷的反应。只是，她没有想到，她说得再多，俞锦绣都不理会，只是脚步加速。文芸芸心底冷笑，难道她就真的没办法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了吗？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接受自己的对象太过于小心眼，程廷摆明是与那个女孩认识的，而现在俞锦绣贸贸然冲过去，不论是将程廷拽回来，或是嚣张地打那个女人一个巴掌，对她而言，都没有好处。 若是程廷觉得俞锦绣太丢人，不够得体，看她怎么收场！ 文芸芸冷哼一声，往前指了指，“就在那里！” 两个人匆匆走去，那女人像是听见了脚步声，一个回眸，唇角一勾，挑衅一般一脑袋扎到程廷的怀里去。她的手往程廷的臂弯上一勾，就像是一只小猫咪，慵懒而粘人，而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程廷居然没有推开她。 “之前倒是锦绣姐长，锦绣姐短，现在回来了，连人家的面都不见？” 刚才，看见俞锦绣从那个女明星化妆间出来，面如土色，他便已经猜到，里头的女明星不是什么“陈小姐”。 她是晨卿。 翁晨卿。 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她变了，也没有变，程廷也想知道她怎么了。 此时翁晨卿靠在他的身上，眨眨眼，一脸狡黠，“见了呀，这不是见了吗？”她笑着，“程廷哥的市场真好啊，半个小时之内，她就要解决两个情敌，你看她会怎么做？” 程廷笑了笑，将翁晨卿挽着他臂弯的手指抠开，就像是对待一个任性淘气的小女孩一般，“她不会怎么样。” 程廷向着俞锦绣走去的时候，文芸芸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她一直都在想，那个女人到底是谁，然而刚才看见那个女人如此亲密得依靠着程廷时，她的心底一阵失望。真是没想到，程廷宁愿和那个女人发展什么，都不愿意和她在一起！ 是啊，那个女人是漂亮，可漂亮成小妖精似的，又如何呢？男人难道都是以貌取人的动物？前有俞锦绣，后有那个女人，谁都喜欢长得好的姑娘，就连程廷都不例外！ 文芸芸恨得牙痒痒，可也有些期待，好在刚才她拉着俞锦绣跑了出来，这么刺激的一幕，两个人可以一起分享。 毕竟她就算再愤怒都好，也没人家正牌对象来得伤心绝望，这大概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也无妨，到底她已经杀了敌！ “真是没想到，程廷是这种人啊，光天化日抱着别的女同志，也不知道把你放在哪里。”文芸芸慢悠悠地说。 对上程廷的眼神，俞锦绣没有出声，只是将视线落在了翁晨卿的身上。 从过去那个像小绵羊似的依靠着自己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翁晨卿到底发生了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让翁晨卿连她的面都不愿意见？ 程廷走了过来，牵起俞锦绣的手，直接就往翁晨卿的身边走去，他垂着眼，温柔地说，“就是小孩子脾气，说清楚就行，好吗？” 俞锦绣叹气，点了点头，她也想说清楚啊。 俞锦绣的手与程廷的手紧紧相扣，刚才的那一幕对他们似乎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望着他们的背影，文芸芸愣住了。 俞锦绣居然这么大方？ 第三百九十章沾光 第三百九十章 沾光 刚才进化妆间的时候，俞锦绣手上拿着一张白纸，她笑着去要签名，想着真没话说，也可以和这个大明星聊一聊对方最新的作品。可她没想到，对方不仅没给她好脸色看，甚至直接让人把她给轰了出去。 什么陈小姐，她根本就不是陈小姐，她是翁晨卿！ 俞锦绣想过无数次重遇翁晨卿之后的情景。或许是紧紧相拥，喜极而泣，或许是坐在一起诉说往事，久久不能平静，又或许只是点头寒暄，发觉时间已经冲淡了彼此之间的友情，再不济就只能如陌生人，相对无言。 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俞锦绣问过俞承光，问他，翁晨卿是不是变了，可她没想到，见证到这变化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此时，俞锦绣站在翁晨卿的面前，当初的那个小丫头看着她的眼神中是满满的挑衅意味，就是再愚蠢的人，也知道翁晨卿与程廷的那个拥抱，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只是，翁晨卿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俞锦绣想不明白。 “程廷哥，我就是想要和你叙叙旧而已，你为什么又要把她领过来？”翁晨卿抚额，纤细的手指顺着发丝轻轻一捋，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 翁晨卿真的不是过去的翁晨卿了，俞锦绣几乎快要不认识她，“晨卿，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的？有什么话就说清楚，何必要说些酸溜溜的话呢？” 俞锦绣苦口婆心的，翁晨卿别过脸，程廷无奈地说，“晨卿，好不容易回来了，晚上我们请你吃顿饭，叫上承光。” 俞承光对翁晨卿的心意，随着时间的逝去，变得更加深刻。翁晨卿刚离开的时候，他经常会念起她，说起她的现状，总是有些担心，担心她吃不饱穿不暖，担心她被人家欺负，甚至担心她想家。每当收到翁晨卿的来信，就是俞承光最兴奋的时刻，他就像是一个得到心爱的糖果的小孩子，上蹦下跳，恨不能和每一个家人朋友分享自己的好心情。 然而后来，翁晨卿的来信突然就断了，从一开始的忧虑，到之后的忐忑，再到最后的失落，俞承光的心情，俞锦绣都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后来，俞承光很少提起翁晨卿了，陈婉妹还在悄悄和俞锦绣打趣，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之前一说起小丫头就失魂落魄的，现在倒好，直接把人家给忘了。陈婉妹打心眼里是护着俞承光的，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在适合结婚的年纪找到一个一心着家的女孩，从此相伴一生，而翁晨卿，她的行踪太飘忽，她的事业也注定她没有办法太平凡。 只可惜，陈婉妹说了不算。 俞承光对翁晨卿的心意，随着时间的逝去，变得更加深刻。虽然很少提起，可是，他心底的种子，早就已经种下，想要撤走，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翁晨卿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俞锦绣并不是不在意，她只是想要找个合适的时机问清楚而已。她最在意的，始终是俞承光的执念。就算明知道两个人走到一起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私心里还是希望翁晨卿能给俞承光一个机会，直到他真正放下为止。 “俞承光？”翁晨卿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我不想和他们姐弟俩一起吃饭，程廷哥，你要是有空，我就和你吃饭，要是没空的话，下次吧。” 过去的翁晨卿从来不会露出这样娇纵的表情，俞锦绣觉得陌生。 “为什么？”她终于忍不住说道，“知道承光找了你多长时间吗？他就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当初突然和你失去了联系，他恨不得买机票去找你，如果知道你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他肯定会这么做的。后来，又在家里等了很久，他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就直接去你家里找你。你继父和两个哥哥抓到这个机会，就像是疯了一样打他，他一声都不吭，他们打完了，他就问，翁晨卿究竟在哪里。” 到了最后，翁晨卿的家人肯定说不出她的下落，她的母亲王芳一直在哭，她说是俞家人不好，弄丢了她的女儿。鸡飞狗跳之下，俞承光带着一身的伤回来，一句话都不说，只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这样的往事，俞锦绣没说过，此时回忆起，眼眶都湿了，程廷皱眉，搭着她的肩膀，一副为她遮挡风雨的样子。 “晨卿，到底发生了什么？”程廷问。 程廷的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赞同，可是，在俞锦绣说起俞承光挨打之后遍体鳞伤的状态时，他却看见翁晨卿的眼神微微一动。随之而来的，便是慢慢的不屑，“他说找我就找我？我就只是在你们家借住过一段时间而已，又不是卖给你们家了，为什么要交代我的动向？锦绣姐，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变得越来越爱说教。” 翁晨卿不高兴的时候，嘴唇会抿成一道直线，像是忍无可忍一般，她又说，“对了，提醒你一声，不要再让俞承光来电影厂找我了。就是之前在你们家住过几天而已，而且他总是欺负我，现在我有了自己的新生活，谁想再和你们有干系？” 连珠炮一般的数落，眼中的执拗很深，俞锦绣沉默着，直直地盯着她看。 现在的翁晨卿很亮眼，而当初那个依偎在她的身边，说锦绣姐是对她最好的人的那个小女孩不见了。 俞锦绣不能说翁晨卿有什么错，或许只是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遇到了他们，他们给了她一定程度上的慰藉，可说到底，也没什么特殊的情分在里头。 趁着场面更加糟糕之前，俞锦绣点头，干脆地说道，“好，以后不会再去找你了，我们一家人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更加不会沾你的光，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转身的时候，俞锦绣的失落很明显，但到底是成年人了，她懂得调节自己的情绪。 满不满意都好，俞锦绣也不是非要得到她的答案不可。 第三百九十一章姑息 第三百九十一章姑息 在家具中心事业做得再顺风顺水都好，单位里的工作仍旧是程廷的主业。年后，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程廷适应得很好，只是仍有一些麻烦事暂时没有说明白。 “小程啊，这科长的位置铁定是你的，但你自己也得积极一点，总不能只把该做的工作做好，就直接不管后续进展了吧？” “想要往上走，最重要的就是勤恳，你在下班之后付出的努力，就算你自己不说，我们这些领导也都会看在眼里的。再说了，就算领导没看见，不还是有门卫大爷吗？到时候人家把话一说，谁都知道你为单位的默默付出！” 程廷忍不住笑了一声，“照您这么说，就只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这还叫默默地为单位付出吗？” 大领导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年轻人就是这样，不愿意干门面上的工夫！到时候要是往上走的时候要去考察群众们的声音，就怕你过不了这个关！” 也许有人向往着极高的权力，可是，程廷却志不在此，他早就已经跟程济森说明白，只是，单位里的领导们始终以为他想要走他父亲的老路。 这些想法，当然没有必要详细对这些领导们叙述，因为，程廷只是淡淡地一笑，轻描淡写的语气，“不怕，过不了关也行。” 对方一怔，似乎想要问清楚程廷的想法，只是话话没说出口，已经有人来敲门。来敲门的是傅守业，他推了推眼镜，走了进来。 程廷便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程廷与傅守业擦身而过，没有看他，傅守业的笑容僵了僵，径直往办公室里走去。 那天，他要求程廷把部门的机密文件交给他看一看，程廷没有答应，傅守业心里不痛快，可人家压根就不搭理他到底痛快不痛快。说实话，傅守业是真的生气。 可是，他再生气，又如何？程廷过去与他还算说得上几句话，可两个人到底不是知心好友，现在他单方面和程廷闹掰了，人家的态度目中无人，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程廷一走，副局就叹气，“你说这小伙子，明明资质好，也有领导能力，可人家就是对工作懒懒散散的，气人不气人？他爸可是程市长啊，这么好的资源，他自己不愿意用，我们能怎么办？” 傅守业闻言，恭敬地一笑，“程廷以前就说过，他对单位里的工作不太上心。” 副局的抬了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傅守业一眼，“哦？是他亲口对你说的？” “之前整理年度案卷的时候他就说过，当时他把历来年度资料放在办公桌上，还是我帮他放好的。我说这是机密，应该小心一点，他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程廷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太好，程市长对他的希望比较殷切，但也许他不想顺了程市长的意。” 傅守业看似老实，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句句都在针对程廷，副局长眼底的笑意若有似无，仿佛是带着探究一般盯着他瞧。 傅守业的心跳骤然加速，把文件放在副局长桌上，“领导，这是我完成的总结，您有时间的时候看一下吧。” 说完，傅守业就像逃跑似的出了办公室，靠在办公室的门上，他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阴鸷的眼神令路过的同事一时心惊。 程廷一回到办公室，就又被人叫了出去。这一回，找他的人是俞振发。 进了俞振发的办公室，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空着的地方，那是之前陈秀蓉坐的位置。 顺着程廷的视线，俞振发有些尴尬，握了个拳，在嘴边咳嗽了一下，“让你进来，主要是跟你谈一下傅守业的问题。”指了指前边的木凳，俞振发说，“你坐下再说吧。” 程廷没有坐下，“没事，这样就行。” 俞振发也没在意，摆在桌上的文件看了一半，他往前一推，“程廷，这份文件，我想你应该看一看。” 程廷把文件接了过来。 那是由傅守业交上去的，主要是就物价与市场之间的联系进行一个笼统的分析，亮点在末尾，他似乎对一些单位内同事在外发展副业的现状比较不满，而字里行间的意思，似乎是在玩针对。 “程廷，你和傅守业之间有过节？”俞振发问。 程廷沉默了片刻，“没有发生过争执，只是上一次他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我拒绝了他。” 俞振发想了想，“其实现在的年轻人为自己考虑，在工作之外还发展一些副业，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很多个模式，也有很多学问，即便你自己问心无愧，可也许在什么时候，你已经得罪了人家。” 程廷仔细回想，其实他拒绝傅守业时的语气并不强硬，虽然笃定，但他也曾表示，如果傅守业需要，他可以提供一些帮助。只是，傅守业需要的，是程廷无私的奉献，这样一来，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好，我明白了。”程廷点头，“在外面的副业，我会尽量低调一些，但实际上我从来没有在工作时间分心过。” 其实，程廷刚进单位的时候，在显市干的那一行就已经上了轨道，只是当时他自己没有说起，俞振发也没多问。事后，俞振发得知程廷的发展如此顺利，也不由感慨，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懂得规划。 对于俞振发来说，程廷不仅仅只是单位里的一个下属，更重要的是，他是俞锦绣的对象。两个孩子最终会不会结婚，谁都不清楚，但是现在程廷与俞锦绣的感情好，俞振发自然拿他当自己人。 “我和家里人的关系闹成这样，是我自作自受，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都清楚，我也就不瞒你了。现在你和锦绣在一起，就算你们不认，我也已经把你当成了家人。”俞振发沉默了许久，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我叫你进来，主要是提醒你，要防着傅守业。” “我明白的，俞书记。”程廷笑了笑，眼底的光芒闪烁跳动，不可一世，“我没把他放在眼里。” 俞振发也笑了，“我看出来了，不过将来有需要的时候，还是可以找我帮忙。像傅守业那样两面三刀的人，是这个集体的害群之马，不应该被姑息。” 第三百九十二章希望你喜欢 第三百九十二章希望你喜欢 杨霖不负所托，将俞锦绣的房子装修得现代又漂亮，她满意得不得了，付了装修费，还一个劲地感谢他。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才对，给了我这么大发挥的余地。之前你说尽量与最简单的风格来布置这个工作室，我一直想不明白，后来参考了国外的装修资料，才恍然大悟。锦绣，你很有见识。” 帮着俞锦绣装修了两回，杨霖是真觉得俞锦绣很有品位，而她却受之有愧。这叫极简风，在后世，她喜欢的好几个咖啡厅都是这样设计的，俞锦绣就是特别喜欢这样的设计，所以让杨霖帮了这个忙而已。起先她也没有想到杨霖可以将自己的要求一一呈现出来，现在，他做到了，却又反过来夸她有品味，俞锦绣怪不好意思的。 总而言之，俞锦绣对杨霖的设计很满意，杨霖也对俞锦绣的为人很满意，一切都很圆满。 “现在锦绣都找我帮忙第二回了，下一回给你们装修婚房的时候，我一定给你们多打个折扣。”出门的时候，杨霖坚持道。 俞锦绣大笑，“到时候就不仅仅是打折这么简单了，作为朋友，你还得送份乔迁之喜的厚礼。” 俞锦绣自然而然地接下杨霖的话，程廷的心念微微一动，却始终不动声色，只是笑了笑，“你说我们是生意人，我看你才是生意人。这么早就已经打下广告了，让人拒绝都难。” “你未来太太对我的设计如此满意，你就算舍得拒绝我，也不舍得拒绝她！”杨霖笑嘻嘻地丢下一句话，便回去了。 对于未来，俞锦绣似乎不再像过去那样充满着不安，她在一步一步试着去接受与他的可能性，而他没有勉强，只是静心陪伴。 杨霖一走，俞锦绣的笑容更是压抑不住了，之前在家里等待的时候，她只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拥有一个崭新的工作室，但是，心里头却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她不会画图，只能简单向杨霖诉说自己的想法，说不明白的时候，她恨不能把自己过去那部的ｉＰｈｏｎｅ７里的图片传到他的微信里。俞锦绣知道自己太急，只好一再说服自己安心一些，而现在，终于拥有了这样的成果，她喜不自胜。 一切都与自己的想象截然相同，没有少一些，也没有多一些。 只是，现在这儿还只是空落落的一片，他们要多花一点时间与心思去装扮。俞锦绣这样想着，小院的栅栏门外，就传来了嚷嚷的声音。 “这里是不是溢彩？” 买下这小院，是静悄悄的，她没有带人家来看过，就连陈婉妹都记不清具体的位置。俞锦绣惊讶于居然会有人知道这里就是将来的“溢彩”，傻傻地看了程廷一眼。她一脸茫然，程廷笑着勾了勾她的鼻尖，一时之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 运到院子里的是不少的桌椅板凳，有讲台和办公桌，还有如同课桌一样与塑料椅连接在一起的装备，这样的装备，俞锦绣曾经在香港电视剧里看过，非常喜欢，可她却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年代已经有了这么先进的桌椅。 从货车上下来几个强壮的工人，他们很干脆，也没和俞锦绣讲价，直接就把所有的家具摆在了里头，她跟在边上指点着位置，一个回头，看见程廷双手高举，抬着一张沙发往里走。 他看起来很瘦，却是健壮的，双手高高抬起，毫不费劲地将沙发摆在屋里的大厅。这大厅是设计成等候区的样子，两张沙发作为装饰，往下一摆，看起来都不局促。 之前杨霖是说过的，这里到底是供人居住的房子，真要设计成工作室的样子，难免会有些比较有违和感的地方。比如说这大厅，若是摆沙发，肯定会很挤，到时候连个过道都腾不出来。当时听见杨霖的意见，俞锦绣懊恼得不得了，但还是让他继续这样设计，只说自己会在接下来的布置摆设上做文章。 没想到的是，她的懊恼情绪，还没有存活多久，程廷直接给她解决了。 这两张沙发看起来像是为大厅量身定做的一般，看起来舒适而又摩登，俞锦绣爱不释手，直接丢下丢下教室的椅子，往程廷的面前跑。 “你是怎么办到的？” 俞锦绣的眼神无比惊喜，程廷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就是提前量了尺寸，又联系了专业的设计师。” 程廷这会儿的神色看起来懵懵的，许是没有想到俞锦绣居然会如此欣喜，话音未落，她已经踮起脚尖用力地在他脸上印了一个吻。 程廷顿了顿，幽深的眸中带了些许笑意，而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俞锦绣眯起眼，要往前凑的时候，用手捂住他的嘴唇，轻轻亲了自己的指尖。 隔着手指的吻，细腻而又缠绵，真回过神，又发觉她已经跑回到教室里去。程廷没有追上，靠在墙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的背影，那眼神几乎早就已经将她揉进心底。 搬运工人们把所有的家具都抬进屋里去，一会儿工夫，这个工作室终于有了工作环境的样子。程廷和他们结清了尾数，回到大厅的时候，俞锦绣居然傻乎乎地坐在沙发上哭了。 因为大厅的空间小，因此程廷控制了沙发的尺寸，他找来的这一款沙发是偏软的，俞锦绣往下一坐，半个身子都陷进深褐色的布料里，看起来小巧可人。 此时她哭得像个小孩，却也不是委屈，只是哼哼唧唧的，倒像是在撒娇。 程廷忍不住又要笑，还是走上前去，蹲在她的面前。 阳光照耀进大厅，程廷蹲下来的时候，挡住了所有的光芒。 逆着光看着她的时候，他漆黑的眼眸没有这么深了，却依旧耀眼。 他笑了，眼底的光芒柔软而又有力，俞锦绣盯着他的嘴唇瞧，只觉得他的嘴唇看起来好软，像是很好亲的样子。 于是，他就很给面子地揽住了她的后颈，将她的唇压到了自己的唇上。 “乔迁礼物，希望你喜欢。” 呢喃般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低语，粗粝的指腹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痕，俞锦绣终于不再哭泣，而是重重地点头，“我很喜欢。” 第三百九十三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第三百九十三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也许是因为心早就已经飞到了远方去，楚琴在西平一连上了两个星期的班，简直是神不守舍。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个周日，她急急地要去赶车，同事在边上笑着，“楚琴，你这是在城里谈对象了吧？上个星期领导让我们加班写总结的时候，我看你都快要哭出来了！” 楚琴干笑了两声，简直是有苦难言。之前那个与她处得不错的应春突然不来找她的，同事们都在背地里暗暗议论，说是长得这么漂亮也没用，楚琴性格不好，过了个春节，回来就和人家闹掰了。对于这些人这样的议论，她气愤地想要去找她们理论，谁说她楚琴性格不好，只是人家的老婆怀孕了，她没办法，才只能退位的！当然，这样的理由要是说出来，估计是要更不难听了，于是，她只好把自己的委屈忍到肚子里去。 现在她急着要去城里，大家又在念叨，说她又谈了个对象，可她能怎么说呢？她不是又谈了个对象，她是回城里找初恋情人的，至于为什么这么着急，那是因为她若是不抓紧时间，她的初恋情人就要和别人订婚了！ 总之，不论如何，都是不光彩的。 在这个税务局里，她交不到朋友，大家最多也就只是在表面上交好而已，私下里，各有各的小心思。楚琴只能将她们的种种小心思归结于嫉妒，而后继续迎难而上，因为她知道，只有当她嫁了一个好男人，才能堵住这些小市民们的嘴！ 周六一下班，她就急切地坐着车往城里赶，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她也不愿意去投靠楚秀红一家，但是这会儿即便她有钱，也没带介绍信去住招待所。再说了，到底是苦过来的，虽然她手上还捏着几个钱，可不必要的开支还是应该能省就省，因此，她最后还是厚着脸皮去敲了楚秀红家的门。 在门外等待的时候，楚琴心里想的是，若是楚秀红不在家，那她就不进去了，宁愿去公园里坐一晚上，也不能让王林石占了便宜。可好在，楚秀红是在家的。 “你怎么来了？”楚秀红一见到楚琴，就瞪了眼，“我家又不是招待所，你想要就来，想走就走？上回走的时候，你打过一声招呼没有？一声不吭就带着行李回去了，到头来你姑父还得怪我！” 过去王林石几乎是从来不说楚琴的不是的，平日里提起她，甚至还会夸她个老半天，把她当成亲侄女似的。但是这回，楚琴一走，王林石逮着机会就开始在家里数落楚琴，只是，楚琴又不在家里，于是到了最后，受气的总成了楚秀红。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你这样的乡下人娶回家，时不时带来几个穷亲戚，真是不要脸！” 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楚秀红被王林石念叨得头疼，她没法和王林石争，毕竟她的出身就是这样，因此，她只能把所有的气撒到楚琴头上。 楚琴早就料到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待遇，这会儿也不辩解，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大团结。 楚秀红迟疑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琴把大团结往她手心里一塞，“我就借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就走，你要是愿意，这钱你收着。如果不愿意，那我直接去住招待所，不打扰你们。” 楚秀红本来就是一个会为了五斗米折腰的人，再说了，楚琴手上捏着的，可不仅仅是“五斗米”。那是二十块钱，足足两张大团结呢！这会儿薪资水平虽然上涨了一些，可楚秀红一个月到头的工资仍然不足二十块钱，现在楚琴一出手，就这么大方，她怎能拒绝？ 楚秀红的嘴脸说变就变，把大团结放在口袋里，她就领着楚琴进门了，“都是一家人，客气啥！” 楚秀红一进屋，就给楚琴收拾床铺，王林石听见动静，哆嗦着出来了，身上就穿了一件大裤衩，“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见楚琴，人家还没有打招呼，他自己先愣住了，猛地转身，一带上房门，把衣服穿上了。刚想要再出来，可又觉得自己这样够跌面子的。 之前是楚琴把他耍得团团转，他脸上的伤过了好一阵子才好，现在扯一扯嘴角，嘴里头的大牙还摇摇欲坠呢！ 这次楚琴回来了，无论如何也得找他好好道歉，若是不给他尝点甜头，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她的！ 这样一想，王林石就往床上一坐，像个大爷似的。 楚秀红为楚琴收拾好了床铺，就让她好好休息，回到屋里，笑得合不拢嘴。 “笑什么笑？”王林石不悦道。 楚秀红冲他挑挑眉，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大团结，“这是楚琴给我的，就光是在咱们家住一个晚上而已，就给我十块钱呢！看她出手多大方啊，你觉得我能把她赶走？那句话是怎么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王林石一听，冷哼了一声，“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少给你娘家人脸上贴金了！你倒是好好管管，看看你那好侄女在外面过的是什么日子，怎么跟印钞票似的，要多少钱，就能拿出多少钱！” 楚秀红翻了个白眼，“我才不管呢，这钱你要还是不要？” 王林石沉默了一下，一把把楚秀红手里的钱抽走了，“要，怎么不要？这可是我家，她来我家住，理应给我付点房租！” 说罢，王林石把钱塞到枕头底下，躺下来，被子一掀，盖住了自己的半个脑袋。楚秀红看着他昏昏欲睡的样子，忍不住偷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另一张大团结，心里美滋滋的。 这侄女真是不错，现在都能帮她姑攒点私房钱了！ 这夫妻俩今天是能睡个安生觉了，平白无故赚了一笔钱，不安生就怪了！楚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没再惦记着隔壁屋的那些个人。 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是真心要来找叶世宏复合的，循序渐进的办法不管用，对待他那样优柔寡断的男人，还是得下一剂猛药！ 第三百九十四章怀柔政策 第三百九十四章怀柔政策 楚琴根本就没有带行李，手上提着个袋子，来来回回不方便，无谓的负担会影响她在叶世宏面前的发挥。 正是因为没带行李，因此，她睡觉的时候特别规矩，生怕压坏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第二天清晨醒来洗脸，用手指沾着水，抹了抹自己的眼角，看一眼镜子，口红还在，她放心了。 楚琴空手来，空手走，楚秀红起床的时候，隔壁房间的床已经空着了。她笑了一声，不过是几个小时而已，就赚了二十块钱，这一波真是值！ 楚琴从楚秀红家里出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她直接就走到叶世宏的住处去。叶世宏很勤奋，但是，这个点，他应该还没有出门去上班。路过街边的菜摊时，楚琴买了些菜，心里想的是，如果时间充裕，她想要给叶世宏做一顿早餐，让他吃饱了再去上班。 楚琴自问对叶世宏非常了解。 从小到大，他都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后来成年了，家里人就把所有的责任压到了他一个人身上，叶世宏习惯去照顾自己的家人，可实际上，他也是需要爱和关怀的。 正是因为家人从来没有真正关怀他，只觉得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必须好好利用，因此，叶世宏与家人的关系，并不亲。 楚琴可以感觉得到，叶世宏是有些自卑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特别有骨气，咬着牙往上爬，从来不叫苦叫累。 可是，难道他真的不觉得日子过得憋屈吗？ 楚琴决定采用的，是怀柔政策。过去与叶世宏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表现得善解人意，但说真的，她从来没有为他付出。现在，她想要赢回叶世宏的心，一定要多做一些改变了。 毕竟他们之前的感情基础这么深，她就不信叶世宏忍心拒绝自己！ 到了叶世宏家门口，楚琴深吸一口气，对着外边地上的不锈钢碗照了照自己的模样，而后敲了敲门。 她敲门的力量很轻，温柔极了，生怕会惊到他，可是，等了一会儿，却没人来开门。 楚琴心里慌了，难道叶世宏不在家？她傍晚的时候是必须回西平的，晚了会没车，明天早晨再出门，肯定是赶不及上班时间，如果叶世宏已经出门，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和机会？ 楚琴一着急，敲门的手速就快了一些，正在她想着是不是要直接去叶世宏的公司找他的时候，门开了。 门开了，露了一道缝，叶世宏看起来很虚弱，“你怎么来了？” “你生病了？”楚琴一怔，直接进屋，摸了摸他的额头。 烫得出奇，搁一个鸡蛋在上边，指不定都能熟！ “你发烧了，度数肯定不低，你先躺着，我去给你买药。”说着，楚琴扶着叶世宏，帮他躺在了床上。叶世宏烧得云里雾里，却也不至于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昏昏沉沉的时候，他看见她帮自己盖好被子，又掖了被角，从桌上拿了钥匙，心急火燎地出门。 真是病糊涂了，居然会让她进门，叶世宏挪了挪身子，发觉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也不知怎的，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楚琴回来的时候，叶世宏还在睡，他的眉头紧锁着，额头上时不时沁出一些汗。 她倒了杯水，打开包药的纸，坐在他的边上，扶起他的半个身子，“先吃药，吃了再睡。” 叶世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毫无力气，挣扎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就着楚琴的手出了药。 他的嘴唇干涩破皮，可即便如此，当他的唇轻触楚琴的手心时，她还是有触电般的感觉。 酥酥麻麻的。 想要与叶世宏复合，的确是因为他现在的物质条件好了不少，可是，楚琴心里也清楚，在叶世宏之后，她再也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心动。 叶世宏吃了药，又躺下来继续睡了，都说生病的人是最脆弱的，楚琴觉得自己真是撞上了个好机会，也许从这之后，她的好运道就回来了？ 楚琴没有浪费时间，拿着自己带来的肉和菜就开始剁饺子馅。赵新民喜欢吃饺子，过去为了讨好他，楚琴真是把做饺子的水平练得炉火纯青，这会儿算是用在刀刃上了。 叶世宏的住处不大，厕所后面有一个小厨房，厨房里的厨具不齐全，想来他平时很少下厨。 叶世宏睡了一觉醒来，出了一身的汗，力气稍微回来了一些，他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看见床头上的药。 原来不是错觉，也不是梦，楚琴真来了。 叶世宏从床上坐了起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或许是因为病了一场的缘故，他的嗅觉突然灵敏了起来。 是饺子的味道？ 叶世宏有些期待，从床上下来，正好看着楚琴端着一个碗来了。 碗里装着饺子，热气腾腾的，她朝着他走来，一脸温柔的笑意。 叶世宏恍惚地皱了皱眉。 楚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他的床边坐下，用勺子舀了一口饺子，轻轻吹气，“本来是想要给你做早餐似的，没想到你这一睡，就直接到了中午。不过赶上午饭也好，好在我来了，否则也不知道你今天该怎么办才好。” 说着，楚琴就把勺子往他嘴边递，叶世宏下意识接过她手上的勺子，自己吃了一口。楚琴也不在意，就只是帮他端着碗，安静地看着他吃饺子。 “其实我就是想要来看看你而已，到底是一场朋友，我知道之前是自己对不住你，现在你要愿意见见我，我也安心了。如果能为你做一点事情，我心里也舒服一点。” 叶世宏是真的饿了，一眨眼工夫就吃了一碗饺子。把汤喝完之后，他露出满足的神情，楚琴笑了，“看你饿成这样，你的对象都不来照顾你的吗？” 话音未落，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敲门声，“世宏，你还好吗？快点开门，我来照顾你了！” 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除了于倩，还能有谁？ 看了一眼茫然的楚琴，叶世宏的眸色一沉，嘴角紧绷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好？ 第三百九十五章不疑有他 第三百九十五章不疑有他 叶世宏已经完全清醒。 其实从昨天晚上，他就已经开始发烧，于倩有空的时候总是和他腻在一起，当然是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昨夜，她照顾了他很长的时间，直到叶世宏严肃地要求她回家，她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于倩回去了，可还是不安生，一大早就起来了，让于美红帮她做了一碗粥，带了过来。 天气还没有回暖，热粥盛在饭盒里，于倩生怕粥会变凉，所以敲门的时候就变得心急火燎起来。 在她的心底，叶世宏一直都是一个特别强壮的人，因此，他突然病倒了，她担心不已，也不知所措。活了二十来年，于倩从来没有任何照顾别人的经验，她知道，只有对待叶世宏的时候，她才愿意掏心挖肺。 叶世宏没有开门，于倩就更急了，一会儿担心他硬撑着去上班，一会儿又生怕他在屋里晕了过去，一个人住就是这么不好，在最脆弱的时候都没有人陪在他身边，于倩心疼不已。 “世宏，你还好吗……你能不能出句声？”于倩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她扒拉着门，抬高了声音，“开开门啊！” 屋里，楚琴还坐在叶世宏的床上。 她想过的，想要抢回叶世宏，将来免不了和他的对象见面，只是，那个女人是个什么模样，她不知道。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才对，楚琴一点都不担心与她当面对质。 换句话说，如果能在这个时候就捅开那层纱窗纸，那么，或许整件事情就结束了。那个女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是悲伤地要求叶世宏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亦或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场战役持续的时间将会有多长，主要得取决于叶世宏的反应，可他本来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男人，不见得会一次性跟那个女人说清楚。 要知道，当初与俞锦绣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人，若非在婚礼当天俞锦绣直接撂下话，恐怕他现在和俞锦绣的孩子都已经能说会道了！ 这样一分析，楚琴也知道，自己暂时还没有办法推着叶世宏去做一个选择。毕竟她现在，没有任何的立场。 于是，楚琴只是嘟囔了一句，“你对象真不懂事，一个病人在屋里休息，外头有人这样心急火燎地敲门，怎么能安心呢？” 楚琴说完这话，就一直在默默地观察叶世宏的表情。 叶世宏知道于倩一直都是任性的，即便程济森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可小时候该给的关爱一点都不少，于倩娇纵惯了，很少会站在别人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她不会为别人着想，可心思却比较澄净，这是她的缺点，也是她的一大优点。于倩是为他好，叶世宏没有责怪她，于是就只皱着眉，看了眼楚琴，又看了眼门外。 一看叶世宏的眼神，楚琴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她能想到的最坏的打算，就是她坐在叶世宏的家里，与他的对象谈笑风生，而后，在人家的心底留下深深的一道隔阂。然而现在看来，叶世宏根本就不打算让她见光。 视线落在叶世宏的床上，因为是冬天，被褥很厚，楚琴垂下眼，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即便穿着比较厚的衣服，可真要钻到叶世宏的被窝里，也不是问题。 楚琴一站起来，便掀开了叶世宏的被子，从他身上爬了过去。她的体态轻盈，就像是一只灵活的猫儿，把自己钻到了他的被窝里，“你去开门吧，我不出声。” 叶世宏的心一震，低下头，他看见她温柔而又略显不安的神情，她是豁出去了。 于倩一直在敲门，都要哭鼻子了，她的手掌变得很红，可还是没有转身离开。大家都说于倩很单纯，她自己却觉得，她是在钻牛角尖而已，一个问题尚未被解决的时候，她没有办法想出决策来，所以此时，除了傻乎乎地敲门，她没有任何的办法。 泪水落了下来，因为担心，也因为无措，“嘎吱”的响声突然传来，她懵了，抬起眼，看见如大山一般强壮的男人站在门边。因为病了一场的缘故，叶世宏的脸色不好看，他紧抿的唇总是绷紧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哇”一声，于倩扑到他的怀里，“世宏，我以为你死掉了！” 躲在被窝里的楚琴连大气都不敢出，她可以听见门外那个女人软糯的声音，像是在撒娇，急于寻求安慰。她难道不知道叶世宏是病人吗？自己的对象都生病了，应该做的事情，是不给对方添麻烦！ 楚琴觉得憋屈，她真的恨不能从被窝里钻出来，让那个自以为幸福的女人感受到幸福破灭的感觉，只是，她不能这么做。 她要是从被窝里钻出来，那个女人的幸福会不会破灭，她是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肯定会碎成渣。 叶世宏是一个特别有思想的男人，当他对她情有独钟的时候，她可以不管不顾地去利用她，可是现在，她捉摸不清他对自己的感情，因此，她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她只能忍。 楚琴在被窝里闷着，感觉自己快缺氧了，直到被子被轻轻掀起，叶世宏躺了上来，她狠狠地喘了一口大气。 即便曾经与他爱得难分难舍，可是，楚琴从来没有与他同床共枕的经验，她心潮澎湃，琢磨着，此时的叶世宏，或许也会感觉很刺激吧。 或许歪打正着，她可以将叶世宏对自己的爱意激起。 “世宏，这是我妈给你熬的粥，熬了一个早上的，你先趁热喝了吧。”于倩往屋里走，坐在了叶世宏的床边，眼眸一抬，看见床边的碗，“咦，你吃过了？” 叶世宏愣了愣，“早上起来精神没这么差，自己做了一碗饺子。” 于倩“哦”了一声，不疑有他，“你比我厉害多了，我都不会做饺子。不过你放心，将来结婚了，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于倩的笑容甜甜的，眸光也是亮晶晶的，她挨着叶世宏坐了下来，俯下身，用额头去探叶世宏的额头。 狭窄的一张床，躺着两个人，坐着一个人，饶是最自恃冷静的叶世宏，都不由自主地冒了冷汗。 第三百九十六章投怀送抱 第三百九十六章投怀送抱 叶世宏的心跳开始加速。 与于倩的开始，是因为她足够主动。当时叶世宏刚戳破楚琴的真面目，也刚被俞锦绣狠狠地拒绝，他下意识不愿意去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可是，于倩却一再出现在他的身边，他难以拒绝。 以世俗的条件看来，于倩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她热情漂亮，念过大学，家世也很好。虽说程济森只是她的继父，但是，以他对这个继女的感情，将来她毕业了，肯定是会给她安排一份好工作。 与于倩在一起的感觉，并不来电，叶世宏是一直被她推着走的，第一次告白，是她主动，第一次牵手，是她主动，第一次拥抱，也是她主动。至于两个人的第一次亲吻，当时于倩是恼了，一直在唠叨，说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不上心，叶世宏一时无奈，只好吻了她。 现在想来，在这段感情中，他的确没有付出过什么。 后来，于倩经常会带他回家，她将他介绍给自己的家人，那神情，像是捡了一个多大的宝贝似的。叶世宏与她处着，直到那一天，她说，要不要结婚。 对于一直都有些自卑的叶世宏来说，有一个对他如此死心塌地的女孩想要嫁给自己，的确是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叶世宏没有拒绝，那是因为娶了于倩，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不小了，家里一直在催促，理智告诉他，如果始终没有办法与俞锦绣复合，那么娶于倩，他的家人也一定会欢天喜地。 他这是高攀了。 而最难得的是，即便高攀的是他，可于倩却从来没有表现出瞧不起他的样子。她看着他的眼神一直都是充满着爱意与崇拜的，叶世宏可以确定，结婚之后，她会为他付出一切。 于倩的母亲一直都在张罗着他们的婚事，而他也准备在年后找一天时间，将自己的家人带到城里来，与于倩的家人见面。其实两家人的确应该见面了，只是他生怕程济森会瞧不起他的父母，所以才一拖再拖。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他们终究会结婚，成为一对夫妻。可是今天，楚琴居然来了。 现在，楚琴躺在他的被窝里，她平躺着，侧过脸，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腰间，隔着衣裤，他都能感觉到她的灼热。 楚琴的心思，他看出来了。 出于劣根性，他觉得现在的感觉很不错，一左一右，两个爱他入骨的女人围着他，他觉得有些刺激，也感受到自己几乎要爆棚的优越感。可是，慌乱的心情也是真实的。 他不能伤了于倩的心。 再说了，于倩若是发现了他被窝里的女人，到时候又哭又闹，传到隔壁邻居的耳中，也不好听。 “烧已经退了！”于倩的额头与叶世宏的额头贴在一起，唇角立马翘了起来，视线拂过叶世宏的眼睛，她情不自禁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这个吻由浅入深，她的手紧紧环着叶世宏的脖子，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激动地推开了于倩，他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赞同，“于倩！” 于倩眨眨眼，嘴角向下，委屈地咕哝着，“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迟早……” 叶世宏清了清嗓子，“我现在还不舒服，你去给我买点药吧。” 话音落下，于倩突然懵了，沉默了太长的时间，她的脸猛地红了，仓皇失措地站了起来，搓了搓自己的脸颊，“我去买药，你等等我！” 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少女的娇羞，满屋子的旖旎在大门关紧之后逐渐消退，被窝里的人钻出来的时候，头发已经乱了。 楚琴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声都不吭，叶世宏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楚琴咬咬唇，“世宏，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她吗？” 叶世宏又没有说话。 过去与楚琴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常说话。叶世宏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楚琴与他处对象的时候，却从来不需要猜测他对自己的感情。他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当他一再地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就可以确定，他爱自己，爱得死去活来。 可是现在，从他的眼神中，她却看不出什么来。 没有笑意，也没有热情的爱意，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而她却沦陷在他平静的眸光之中。 “喜欢啊，不喜欢为什么要结婚？”叶世宏的语气淡淡的，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们两个人之间曾经拥有过最纯粹的感情，至少在他的记忆中，是这样的。当时叶世宏疯了似的去拼，去搏，只为了给她最好的生活。回到雅城之后，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与她结婚，暂时买不起房子也不要紧，他们可以先花钱去租房子住，等将来他发达了，再买一个属于他们的房子也不晚。 可是，楚琴却深深地伤了他。 “你还怪我吗？”楚琴的眼睛会说话，说的是自己满满的爱意。 叶世宏摇摇头。 当初是怪她的，甚至有些恨她，可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谁都不能活在过去。 “世宏，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虽然我是被逼迫的，可是，如果我的意志力强大一点，我不要理会他的威胁，之后的一切就不会发生。其实当他被关进去之前，我是想要去报警的，可是，我能怎么说呢？说他勉强了我吗？他的势力这么大，我根本就奈何不了他。后来，我就一直在想，等孩子打了，我就去杀了他，可是，他被关进去了，当我知道他被关进去的时候，我的心突然松了。现在我已经不怨了，人都有自己的命，我的命就是这样，我不怪谁了。” 楚琴看着叶世宏的眼睛，她的手攥成拳，放在自己的腿上，突然，她往他身上扑去，紧紧抱住了他。 叶世宏的背脊一僵，看着向自己投怀送抱的她，黑眸幽深，意味不明。 “世宏，我最后悔的是，失去了自己的清白。我再也不是过去那个纯净的楚琴了，也再也不是你的楚琴了，对不对？” 过去那个纯粹的楚琴，是他心底最清澈的宝物，可是现在，清澈的宝物上蒙上了一抹尘埃，究竟该不该将尘埃抹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意乱情迷 第三百九十七章意乱情迷 楚琴从叶世宏家里出来的时候，心情比较复杂。 叶世宏接受了她的拥抱，也接受了她的吻，但是，直到最后，他也没有给她一个答案，一个确切的答案。 究竟是旧情复燃，还是欲望的推动？叶世宏是一个含蓄的人，他们的拥抱是她主动的，她不介意，他们的亲吻是她主动的，她也不介意，只是后来，她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他推开了她。 叶世宏说自己累了，他们之间的问题，往后再说。楚琴知道叶世宏是想要给自己留下单独思考的空间，于是就只好离开了他的家。 走到巷口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女人。 或者说，那像一个女孩。 眉清目秀的女孩，没有特地打扮，不土气，也不时髦，看见楚琴的时候，她的目光微微一顿。而后，她居然笑了。 于倩居然冲着她笑。 真是热恋中的少女，心情好了，看见谁都觉得面善，想笑就笑，一点都不迟疑。楚琴笑不出来，她心里怄得慌，怎么可能对这个情敌露出微笑？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看着于倩堂堂正正的模样，楚琴恨不能直接冲上前，将刚才在叶世宏家里发生的一切复述一遍。 当然，她不可能这么做。 于是，楚琴冲着于倩点了点头。 于倩感到有些奇怪，两个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说，回到叶世宏家，她的话匣子却打开了。 “刚才我在你家门口碰见了一个女同志，长得好特别，明明没有浓妆艳抹，可是她的眼神中总是带着一股子媚态。我妈总说我像个小女孩一样，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世宏，我觉得她那样的，就叫作有女人味。” 于倩边帮叶世宏把碗洗了，边转过身对他说着这番话，在“哗哗”的水流声，于倩说出的话非但不模糊，反倒是变得真切起来，叶世宏也在想着刚才楚琴扑进自己怀里时的神情。 那是非他不可的眼神，带着欲望，让人一时意乱情迷。 他得承认，自己的确是心动了。过去以为楚琴是为了金钱与地位才愿意陪那个老男人，可现在一想，这根本就不合理。楚琴不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她对自己的未来有非常明确的规划，当时她已经在税务局谋了职位，就算甩了他，找一个年轻的男同事，也不是一件难事。而那个赵新民，他虽然是税务局的副局长，却不能给她什么，楚琴不像是为了一时的痛快而蒙蔽自己的人。 楚琴没有这么傻。 于是，叶世宏认为，楚琴说的话都是事实。她是被赵新民胁迫了，那一次，她逃不了，受到了他的侮辱，也就是在那一次，她怀孕了。 “世宏，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像那个女同志那么美呢？你说她那样的韵味，究竟是天生的，还是后天修炼的？”于倩洗好了碗，走到叶世宏的身边，执着地问。 “我怎么知道？”叶世宏失笑。 于倩一听，也笑了，笑得纯真明媚，“就是呀，你一直都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你看我，真是傻了！” 这个话题，就此告一段落，而叶世宏的脑海中却一直浮现楚琴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平静的内心，仿佛起了些许波澜。 从叶世宏家里出来的楚琴，并没有急着赶回西平去。自从得知俞锦绣混得越来越好之后，她的心总是跃跃欲试，在她看来，俞锦绣不精明，也不像是有生意头脑的样子，居然能赚这么多钱，这是什么原因？ 楚琴百般分析，最后确定，肯定是因为现在就是做生意最好的时候，在这个遍地是黄金的时刻，只要愿意弯弯腰，就能捡起钱！ 她深知自己的能力到哪儿，也明白自己不愿意吃苦受累，于是，她就惦记着开一家服装店。 那天的郭大婶让她去带一件棉服，楚琴一直都记着呢，这会儿来城里了，她就绕了路，去帮郭大婶买了衣服。 “我这都是第二次来你们店里买衣服了，再便宜一点吧。如果我同事穿起来合适，整个办公室的姑娘都会来你这儿买的，到时候你就赚大发了。” 老板娘一听，边笑，边给她包装衣服，“行，就给你便宜两块钱吧。你这女同志长得这么漂亮，身材也好，穿着我的衣服出去，就像是我的活招牌似的，还能给我打广告呢！” 楚琴与这老板娘相谈甚欢，说着说着，就聊到了自己想要开服装店的念头。 “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家里条件又好，能支撑你开服装店，那肯定是越早开越好啊！我当时开店的时候，孩子都已经去上小学了，我一直觉得自己捕捉不到年轻人的流行，心里还有些失落的。”顿了顿，老板娘又提议，“如果你真要开服装店，那你可以先去找店面，如果信得过我，姐可以帮你进货。你看我店里的衣服，你应该都挺喜欢的吧？前期你可能什么都不懂，到时候把我店里的衣服全都搬过去，那就不担心卖不出去啦！” 楚琴一听，来了兴致，抓着老板娘问了半天，眼睛都在发光。她甚至觉得，在西平县的那家服装店已经开张了，来来往往的客人们都巴望着给她送钱，她数钱数到手抽筋！ “真的？姐，那我以后就听你的了！” 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和你认识，也是我们的缘分。以后你就听我的，我们一起做生意，把成本降到最低，赚最大的收益！” 回西平的路上，楚琴加速的心跳终于逐渐放缓，想到自己今天经历的一切，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叶世宏对她的态度开始转化，而她的生意也终于初见端倪，也许将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而之前受过的委屈，终将化作将来的财富。 对于自己的未来，楚琴充满着信心，她觉得，今夜做梦，都会笑了。 在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有想到，所谓美好的将来并不是如此唾手可得，犯下的错误一直都会隐藏在阴影里，当她动了不应有的念头之后，那些过往就会像是恶魔一般出动，吞噬她自以为终将圆满的未来。 今夜做梦，或许会笑，可要是希望夜夜做梦都能笑，可真的得下些工夫。 第三百九十八章万事开头难 第三百九十八章万事开头难 工作室焕然一新，钟飞来的时候，几乎热泪盈眶。 他是一个硬汉，当初妻子在家里与他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没有哭过，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他没有哭过，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送到显市去时，他也没有哭过。可是现在，眼看着他们的事业终于是起来了，钟飞背过身，眼眶发热。 “这就哭了？”见氛围有些伤感，俞锦绣便笑着打趣，“我们将来的成就可不止于此啊，到时候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大，等到全国各地都有连锁企业的时候，你总不能哭鼻子吧？” 俞锦绣对于未来的规划是清晰的，因为在后世见了太多做大做强的企业，她知道，只要他们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积累财富与经验，总有一天，他们能将“溢彩”做成一个品牌。万事开头难，可是，当前期的基石已经足够稳当的时候，往后的路，会变得顺畅很多。 俞锦绣是与钟飞谈论过未来的计划的，一开始，他还犹豫不定，总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可是现在，看见崭新的工作室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确心潮澎湃。 对于钟飞来说，俞锦绣是他的恩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美妆技术练得有多么炉火纯青，毕竟不论在什么时候，没有钱都是万万不能的，当初一穷二白的他，碰了多少钉子，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我只是很感触而已，”钟飞用了很长时间平复自己的情绪，转过身的时候，眼眶还有些红，“没想到，只一年多的时间，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锦绣，虽然你很年轻，但是，你的远见是我不能比的。我钟飞在这里就放下话来了，往后如果我们在发展和决策上起了冲突，我一定都听你的。” 俞锦绣闻言，也是微微一笑，“我还是希望我们将来不会起任何冲突。” 与钟飞合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然而俞锦绣认为，她对自己的这个合作伙伴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钟飞看起来是一个顽固的人，可是，在工作中，他从来不会固执己见。在大部分时候，他总是会接受俞锦绣的意见，即便自己偶尔有不同的意见，也只是用温和的态度提出，从来不会恃才傲物。 是的，在俞锦绣的眼中，钟飞是有才的。与钟飞一样，她一度非常感激范婉萍，若非当初范婉萍骗走了她的所有钱，她也不会被激发了斗志，现在所拥有的，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被逐渐创造出来的，她很感恩。 钟飞很踏实，也比较谨慎，而俞锦绣敢想敢做，脑袋里总是有很多的想法，这些想法乍一听，算是奇思妙想，可仔细琢磨下来，却是合理的。 可以说，他们的成功，是相辅相成的。 钟飞认为自己出的钱已经够少了，所以就一个劲出力，他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去打扫工作室，还不让俞锦绣帮忙，“你一个女同志，还是别做这样的粗重活了。你去逛街啊，买衣服啊，都成，明天咱们这儿就得开始上课了，今天还是好好放松一下！” 俞锦绣一听，乐了，“以前觉得你是个糙汉子，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钟飞，当初你和你前妻之间的矛盾没有办法调和，那是因为她不支持你做自己的事业，可是现在，我们都快要成功了，其实你可以考虑，把她给追回来。” 钟飞很少提及自己的家事，俞锦绣不是个八卦的人，自然也没有兴趣一直追着他打听那些过往。只是，听说前段时间他的前妻带着孩子回来了，一家三口踏踏实实地过了一个年，俞锦绣才突然起了念头。 钟飞的孩子，俞锦绣非常喜欢，那孩子乖巧得不得了，可因为家中的变故，她显得比同龄人都要懂事。有时候看着钟小雪的双眼，俞锦绣都觉得心疼。 如果可以的话，父母重新走到一起，对于孩子的成长来说肯定是最有利的。 当然，这得基于父母还有感情的情况下，如果钟飞和他的前妻真的没有任何感情，一碰见就开始争吵不休，那么，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而当钟飞说起自己的无奈时，俞锦绣才遗憾地意识到，他们家的情况，属于后者。 “感情早就已经没了，现在她就是想要拿点钱回去而已。孩子还小，她又想要再婚，带着孩子再嫁，她觉得自己委屈了。以前是没办法，现在看我手上有了几个钱，她就准备把孩子给我，再拿一笔钱回去。”见俞锦绣皱眉，他苦涩地笑了笑，“那天小雪听见我说她妈妈是打算卖女儿，她哭得很难过，为了孩子，我也想要和她母亲好好相处，只是很可惜，过去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现在却吵得昏天暗地的。” 可以说钟飞现在与他的前妻已经没有办法坐下来好好交谈了，只要一开始与对方说话，就会开始争吵，到了最后，吵得不可开交，只留下躲在角落的孩子瑟瑟发抖。 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这是一个悲剧，彻头彻尾的悲剧。 俞锦绣无奈地听着，却也不知道应该如果劝劝钟飞，他倒是想得开，笑道，“本来就已经离婚了，我为什么还要给她钱？把孩子给我没关系，那是我的孩子，我教她养她是应该的，只是，想要从我这儿再拿钱，不可能。” 钟飞很坦诚，他用略带戏谑的语气说到自己过去的那段婚姻，又说到了婚姻的不完美对于现在平静生活的影响。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大大方方的神情，俞锦绣反而觉得有些悲伤。 在后世，年轻人口头上总是念叨着一句话，当时俞锦绣正经历着婚姻带给自己的痛楚，因此，她非常能理解年轻人的想法。 不婚不育保平安。 就是这么一句有些直白的话，像是在潜移默化之中一直影响着俞锦绣的人生观，她总是在想，如果一切美好到了最后会归于狰狞，那么，倒不如坚持着现状，不要走入婚姻的牢笼。 这是俞锦绣一直以来的想法，可直到看见身边的人或是残缺，或是支离破碎的婚姻生活时，她突然发觉，原来自己对婚姻的抵触，非常深。 第三百九十九章有苦说不出 第三百九十九章有苦说不出 林清本来就瘦，再加上孕期反应比较明显，就一直没胖起来，更不显怀。应春对她还是很好，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几乎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俞锦绣对林清和应春之间的感情特别关心，时不时就要去探望她，还得看看林清这段时间的状态。应春表面上对俞锦绣很客气，心底却烦躁得很。 对于应春来说，那一段过去早就应该放下了，他放下了那段过去，一心经营他们的婚姻，他觉得自己做得很不错了。可俞锦绣却一直像是派出所派来的警察似的，时时刻刻监督着他，甚至是监视着他。应春想要跟林清说，让俞锦绣没事少来几趟，可是林清与俞锦绣又好得跟亲姐妹似的，于是，他有苦说不出。 应春觉得自己过得够压抑的，即便俞锦绣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脸色看。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心虚而已，因为足够心虚，所以他总是会在面对俞锦绣的时候感到焦躁，这样的焦躁始终得不到一个排解的方式，于是，他就更加不耐。 当然，这也只是生活中的一些小插曲而已，俞锦绣对林清再关心，她到底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就比如说现在，她说起了自己工作室的情况，滔滔不绝。 “对了，林清，你要是闲来无事，要不来我们这儿上上课？”俞锦绣一笑，冲着林清眨眨眼，“我不收你学费，你看詹妮想来都来不了呢。” 詹妮在边上唉声叹气，“是啊，我也想去上上课。你看那些从她班里出来的女同志，每一个都光鲜亮丽的，我也想这么美啊！” 詹妮每次一开口，就能逗得林清直乐，可是现在，她们都乐不出来了，因为，詹妮已经买了机票，准备要回去了。 本来就是回国过年而已，现在年都已经过了，她还在雅城多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听说谢运打了几个越洋电话回来，催着她赶紧回去，于是詹妮再恋恋不舍都好，还是不得不离开。 对于她的离开，林清与俞锦绣都很不舍，可是，她的家在荷兰，如果她不回去了，那才是真的出问题了呢。 “回去就回去吧，别不舍得了，到时候我和林清好好存钱，等存够了钱，我们就买机票去看你。”俞锦绣说。 詹妮这才精神起来，“真的？那你们可别骗我！” 林清和俞锦绣一口答应下来，尤其是林清，她说等孩子出生了，她还要带着孩子一起去坐飞机，到时候去荷兰好好和詹妮阿姨玩儿，倒是詹妮，可不能嫌他们烦。 詹妮听得无比激动，甚至有些热血沸腾，身在异国他乡，她总是会感到孤独，有时候和谢运拌了几句嘴，她恨不能马上就带上妈妈坐着飞机回家。现在俞锦绣和林清承诺要去看她，明明是还没个影儿的事情，她就已经开始筹划着到时候要带着她们去哪里玩。 看见詹妮的模样，俞锦绣觉得好笑，也觉得心疼。 从小到大，詹妮都是最怕孤单的，她最需要朋友的陪伴，有时候在家里待的时间长了，都要出去遛个弯。可是现在，她嫁到了国外去，陌生的环境逐渐熟悉起来，可是，身边除了谢运，就只有张美燕。 对于詹妮来说，真是煎熬。 “对了，锦绣，林清，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詹妮再开口的时候，又显得有些窘迫，仿佛是思索了许久，最终才决定和自己的朋友们分享心底的秘密，“昨天我见到周志方了。他现在过得很好，快结婚了，他的老婆就是原来我们单位的那个林晓青，怀孕了。” 林清知道周志方和詹妮之间的过去，“是吗？他都要结婚了？时间过得真快，当时我还以为你们会在一起。” 正在小院里往里忙外打扫着的应春听见屋里的动静，微微皱眉，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是啊，我也以为我们会在一起的，倒是锦绣一直不看好我们。”詹妮笑着看了俞锦绣一眼，又问，“锦绣，他马上就要结婚了，邀请我去喝喜酒。我算过了，那时候我还没有走呢，你们说，我该不该去？” 几乎是在詹妮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林清就开口了，“想去就去吧，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詹妮的笑容逐渐溢出来，“真的吗？你支持我？” 俞锦绣抿了抿唇，一副不予置评的样子。 倒也不是支持不支持的问题，林清和俞锦绣对詹妮足够了解，所以知道，如果她不去参加周志方的婚礼，恐怕是会终身遗憾的。周志方和林晓青的感情再好，那也与詹妮无关，如果她是一个聪明人，总是会在周志方与他的妻子你侬我侬的时刻想起自己的丈夫来。凭良心说，谢运很疼詹妮，他们已经结婚，将来会生子，只要詹妮不出什么幺蛾子，谢运应该也不会动坏心思。 一辈子这么长，跌跌撞撞地就过去了，现在詹妮一心想要再见周志方一面，林清不是不想劝，她只是觉得，以詹妮的性子，这段初恋，必须要以一个合理的方式宣告结束。 应春是满脸铁青地听完屋里三个女人的聊天内容的。 他没有想到，当詹妮提出是不是应该再去见自己的初恋情人一面的时候，林清居然举双手赞成。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直到现在，林清仍旧在怀念那个男人吗？那个她深爱，却始终没有办法得到的男人！ 应春的眼中的阴暗已然挥之不去，想到自己对林清付出的一切，想到他们的孩子，他觉得这就像一个笑话。 他应春又不是没有人喜欢，又不是没有人爱，为什么他要在家里受这份委屈？ 真是够憋屈的！ 应春猛地砸掉了手上的扫帚，往外跑去，打开车门的时候，应婶婶回来了。 “怎么了？和你媳妇吵架了？”应婶婶大着嗓门问道。 然而回应她的，就只有汽车发动，迅速驶离的声音。 应婶婶耸耸肩，往院子里走，经过应春的屋时，脑袋往里凑了凑，自言自语道，“整天什么事情都不干，尽知道招些朋友过来吃吃喝喝，难道应春会受不了她！” 应春暴跳如雷，应婶婶一个劲摇头，而屋里的林清却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仍在与朋友说笑的时候轻轻护着自己的肚子，俨然是个幸福的小女人。 第四百章鸿门宴 第四百章鸿门宴 第二天，俞锦绣起了个大早，陈婉妹已经给她准备了早餐。 早餐很丰盛，喂得俞锦绣饱饱的，擦干净嘴巴，她笑得满足，“妈，今天的早餐特别香。” 陈婉妹笑了一下，“哪是早餐香？分明是你太长时间没有早起了，每天要带太阳晒屁股了才舍得从床上爬起来，懒虫！” 陈婉妹戳了戳俞锦绣的鼻尖，她皱了皱鼻子，笑容更加明媚。 两年了，从四十多岁一事无成的俞锦绣变回到二十出头拥有无限可能的俞锦绣，起初的时候，她总是会觉得这一切恍如一场梦，梦醒了，又会回到原点。到了现在，她几乎已经完全适应自己重活一生的奇妙经历了，可唯独与陈婉妹相处的时候，她仍然会时不时感慨万分。 这是她的妈妈，上一世早逝的妈妈。过去俞锦绣没能好好照顾妈妈，那是她的遗憾，因此，现在与陈婉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格外珍惜。 俞锦绣与陈婉妹说着话，又开始撒娇，陈婉妹早就已经习惯女儿的孩子气，只是温和地笑着，轻轻搭搭她的肩膀，“好了，该去上班了，我看你是真的闲不住。” 俞锦绣是真的闲不住。 这段时间待在家里，她每天起得晚，睡得也晚，整天往外跑，俞承光都笑她，说她不应该这么早辞职，这会儿在家闲着了不是？现在倒好，去他店里抢活儿干了，真是做不得富贵闲人。 被俞承光念叨了一阵，俞锦绣也头疼，之前与俞承光合伙做餐饮生意，那是为了赚一波钱。现在，这钱已经赚到了，所幸俞承光又对这一行感兴趣，她巴不得赶紧脱手，才懒得每天在店里做日复一日的工作！ 好在工作室是终于装修好了，她也不必再在家里和店里听着俞承光的唠唠叨叨，俞锦绣穿好衣服，好好打扮了一番，就跑到郊北巷去了。 望着焕然一新的工作室，俞锦绣充满着干劲，这是崭新的开始，也意味着前期的工作获得了极大的肯定。回想当初租下一间年租两三千块钱的教室时他们亦步亦趋的模样，再看看现在工作室的规模，俞锦绣简直想给自己和钟飞竖一个大拇指！ 工作室是搬了，但是现在大部分人还不太清楚这个消息，之前俞锦绣只在放寒假的时候对她们顺嘴提了一下，说是接下来准备换一个场地。然而具体位置在哪里，谁都不知道。 于是这会儿白天俞锦绣和钟飞的工作，就是挨个通知学员工作室的新地址。 现在装了电话的家庭还不算多，想要将这消息带给每一个人，实在算是项大工程。有些人留的是单位的电话，那还算是比较容易联系的，有些人留的是家附近的小卖部的电话，俞锦绣简直是愁得要命。 好在大部分学员的课程在去年年底就已经完成了，钟飞的语气轻松了些，“这样说，就只有两个班级的学员要通知了，主要是一些人可能会续课，否则直接重新开始也不成问题。” 俞锦绣从密密麻麻的学员号码中抬起头来，“不是这样的。我们好不容易累积了这么多的学员，那可都是我们的资源。就算她们暂时不需要上课了，可她们还有同学同事或是亲戚，这些都可能是我们将来的客源，不能就这样浪费了。” 俞锦绣说的，是钟飞完全没有想到的，她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他们俩就辛苦一些，必要的时候也得再招一到两个员工，有投入才有回报，这是不能省的。 钟飞的脸红了红，“是，我没想这么多。这样吧，我们这两天先打电话，联系不到的就记录下来，到时候我骑辆车去通知，务必要让每一个学员都知道我们的工作室已经换了地方。” 两个人达成了共识，干活的时候就不觉得这么累了，一个人最迷茫无措的时候，那就是摸不清方向的时候，当目标已经确定，那么接下来就不需要迟疑了。 忙到了晚上，有人来了，听见动静，俞锦绣抬起头。 来的是一个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比较朴素，眉头一直是紧锁着的，看起来不太面善。 她一手提着一个袋子，边回头望后看，不耐烦地喊道，“小雪，你快点过来！” 钟小雪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跟上她的脚步，那女人“啧”了一声，“笨手笨脚的。” 钟飞没想到她会来，脸色一变，冲着俞锦绣解释，“锦绣，这是我的前妻，她叫李薇。最近孩子还是由她带着，所以我就把工作地点告诉她，免得她到时候找不着我，比较麻烦。” 俞锦绣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钟飞皱皱眉，还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俞锦绣和他的关系，仅限于合作伙伴，两个人平日里虽然能说上几句话，但他也看得出来，俞锦绣对自己的隐私不感兴趣。他们现在坐在一块儿，是想办法挣钱的，李薇跑过来，却是专程来添堵的。 钟飞看了李薇一眼，眼神中有挥之不去的不悦，她一看，心中了然，抿了抿唇，居然笑了起来，“我猜你们俩都饿了，特地带了饭。钟飞，让俞同志多少吃一点吧。” 说着，李薇打开了袋子，从里头拿出几个塑料盒子。盒子已经密封好了，她炒的菜比较简单，俞锦绣也真的有些饿了，便笑了笑，“谢谢了。” 俞锦绣接过了李薇递来的筷子，钟飞在边上沉默不语。 “小雪，你吃过了吗？”俞锦绣柔声问。 钟小雪看了俞锦绣一眼，斯文地点点头，看起来怯生生的样子。 “她早就吃过了，我刚才特地伺候她吃过饭了。饿着谁，也不能饿着这祖宗。”李薇“哼”了一声，冲着俞锦绣说着，边拽拽钟飞的衣袖，“来，先坐下来吃饭，别客气！” 别客气？ 俞锦绣的嘴角僵了僵。 钟飞和钟小雪低头不语，李薇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她闲侃，眉飞色舞的样子，俞锦绣沉默了一下，突然觉得，这难道是一场鸿门宴？ 并且，这鸿门宴还是设在她自己的地盘上？ 第四百零一章烂摊子 第四百零一章烂摊子 听钟飞的意思，过去他与李薇还算是一对恩爱夫妻。 当时他们俩一穷二白，但是彼此都认真地工作和生活，从来没有红过脸的时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大概是从他们的孩子出生之后。 钟小雪出生之后，李薇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突然终结了，从那一刻开始，她再也没有自己的生活，更多的是为钟小雪打算。可是，他们能如何为孩子打算？没有正当的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钟飞有的是满满的艺术家脾气。可是，不过是爱在女人的脸上下功夫而已，算得了什么艺术家？于是，李薇与他开始起争执。 频繁的争吵是最伤感情的，他们一再争吵，起初还有心思向彼此道歉，珍惜重修旧好的机会。可是到了后来，一个不愿意解释，一个也不愿意谅解。 感情分崩离析的时候，仿佛早就已经有了预兆。 他们再也没有共同语言，两个人之间的牵绊就只剩下孩子。 李薇的娘家在显市，这一次回来，本来是打算送女儿回来过年，可是无意中，她听说钟飞现在混得不错。 李薇的初衷，是与钟飞复合。 两个人到底有这么多年的感情，说分开就分开，李薇总不甘心。当时坚持离婚，也不过是因为钟飞总是不务正业，根本就没有办法给她和孩子更好的生活。然而现在，眼看着他们过去的矛盾已然被解决，李薇心念动了。 可是，她能看得出来，钟飞的心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上。 钟飞的心在谁身上？很显然，是眼前这个女同志。 俞锦绣很年轻，也很能干，与她相比，这个姑娘的赢面实在是太足了，可是，她也不是一点优势的，她的优势是——钟小雪。 钟飞最心疼女儿，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利用自己的女儿，让他心软。可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和钟飞商量这个问题了，每每一提起他们的未来，钟飞总是会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他们没有未来。 他们没有任何未来。 这算是直接堵了李薇的所有后路，可是，如果她就这样放弃，就不会再来这一次。 李薇的厨艺不错，简单的几个家常小菜，做得色香味俱全，俞锦绣一点都没客气，吃完了整整一碗饭。 “俞同志，你肯定不会下厨吧？”李薇冲着俞锦绣笑了笑，神色温和，“当初刚结婚的时候，我也什么都不会，我妈都说了，像我这样的，等到时候嫁到婆家去，肯定会被赶回来不可。可是没想到，钟飞一点都不嫌弃我，我不会，他也不会，但是他一直都很耐心地学呢。” 李薇这摆明了是在宣示主权，俞锦绣认真地听着，似笑非笑，钟飞觉得丢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老黄历，别提了。” 钟飞一直没说话，开口的时候显得嗓子有些干哑，俞锦绣低着头收拾碗筷，李薇却突然一拍桌子，发飙了，“怎么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们既然已经结婚了，那就是合法夫妻，现在我和你说往事，你不乐意听，为什么？” 李薇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下意识移到俞锦绣的身上，俞锦绣无意参与到别人的家事中，便一直没有抬头，想着找个机会溜走，把这烂摊子还给钟飞。 “我们已经离婚了！” 钟飞瞪李薇一眼，压低了声音，他实在不愿意在俞锦绣面前丢脸，可是，李薇却像是抓住了他的弱点。 “离婚？你说离婚就离婚，把我当什么？”李薇胡搅蛮缠地说道，“当初就算是我同意离婚的，可现在看在孩子的面上，我说不离了！钟飞，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男人有钱就变坏，你这是有钱了，想要把我们娘儿俩给甩了！” 李薇的声音抬高，没有哭，双手叉腰，凶巴巴的。与蛮不讲理的李薇相比，钟飞看着实在是怪可怜的。 到底是在工作室，虽说还没有开始正式营业，可要是正好有人路过，听见里头这样的动静，影响肯定不太好。 李薇叉起腰就开始抱怨，像个祥林嫂似的，完全不给钟飞说话的余地，吵吵闹闹不像样子，俞锦绣便劝说道，“有话就好好说，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就算真的有什么难以解决的矛盾，也不能在孩子面前这样吵啊。” 钟小雪向来懂事，一般来说，同龄的孩子总会有自己的小脾气，可是她没有，每每钟飞带着钟小雪出现，她总是像个透明人，乖巧得不像话。俞锦绣是心疼孩子，看着躲在边上畏畏缩缩的孩子，她忍不住去拉孩子的手，没想到她这一出手帮忙，钟小雪反而哭了。 钟小雪瘪着嘴，眼眶里都是泪水，眼睫毛都湿了，李薇突然就来劲了，一把将钟小雪拽到大人们的中间来。 “行啊，不是说你最疼孩子的吗？现在孩子都难受成这样了，你也不理她？” 李薇是拿着孩子做幌子，只是钟飞有自己的立场，她越是逼着他，他就越硬气，蹲下身子给孩子擦干净了眼泪，他冷着声说道，“李薇，你别给我再来这一套，我不可能和你复婚，永远都不可能！孩子是我们的，但是你不愿意养，孩子就交给我，我的女儿，我会负责！” 李薇不是没有被钟飞拒绝过，可这会儿他的面色极差，一副咬紧了牙关的样子，她愣住了，片刻之后，看着自己的孩子。 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姑娘，因为怯懦，看起来便更加惹人怜爱。李薇的眼珠子转了转，给钟小雪使了个眼色，“小雪，你爸就把话放这儿了，以后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你打算怎么办？” 这事儿与俞锦绣无关，她就想着这两个人可以回自己家去闹，别把无关紧要的人牵扯进来。可现在李薇逼迫着钟小雪表明立场，俞锦绣有些恼怒，“大人的事情，为什么非得逼着孩子站队？你希望她能说什么？” 俞锦绣是好心好意，可没想到，她话音刚落，钟小雪直接出声了，“锦绣姐姐，你别和我妈妈抢爸爸，你把爸爸还给我吧！” 第四百零二章如意算盘 第四百零二章如意算盘 “锦绣姐姐，我妈妈没有家了，有我和爸爸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心肠的姐姐，你把爸爸还给我吧！” “你要是能把爸爸还给我，以后我爸爸和妈妈就不会吵架，我们家就能和以前一样幸福了！” 钟小雪的声音充满着稚气，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略带哀求的语气冲俞锦绣说话，一时之间，俞锦绣觉得自己头昏脑涨的。 钟飞和李薇之间是复婚也好，彻彻底底地分开也罢，与她何干？她就是钟飞一个普普通通的合作伙伴而已，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说过露骨的话，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说句实在话，她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根本就没有惦记着彼此的性别！ 现在，钟小雪可怜兮兮地请求她将爸爸还给自己，俞锦绣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她应该如何向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解释自己与钟飞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暧昧，有的只是革命般的同事情谊而已！ “小雪，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钟飞怒不可遏，一把抓住了钟小雪的双肩，这样一闹，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别这样，孩子不懂。”俞锦绣叹气，这会儿她被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就算是想溜，也溜不掉了。 可是，孩子不懂事，难道大人也不懂吗？ 此时李薇看着他们俩的眼神中带着恶作剧般的戏谑，那满满的嘲弄，令俞锦绣恍然大悟。孩子就是一张洁白的画纸，大人想要在上面涂什么颜料，呈现的就是什么样的色彩。 钟小雪说的这些话，是李薇教她的。半大不小的孩子，该懂的，早就懂了，李薇一直都在给她洗脑，说爸爸不要这个家，那是因为他在外面有了新欢。什么是新欢？那就是爸爸想要给她再找一个妈妈，以后爸爸会和新妈妈构建新的生活，还会生他们自己的孩子，从此以后，这个家就没有钟小雪什么事儿了！ 钟小雪整天被李薇洗脑，从一开始的将信将疑，到最后的深以为然，谁都不知道她的心底究竟受了多少的煎熬。现在，眼看着钟飞一脸的怒气，可是，李薇的眼神却仍在鼓励她，鼓励她继续把还没有说完的话说完。 于是，钟小雪一咬牙，“锦绣姐姐，你看起来这么年轻漂亮，为什么要当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呢？” 钟小雪的话还没说完，钟飞一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俞锦绣眼疾手快，一把将钟小雪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去。钟小雪满眼惊恐，就像是一只急需舔舐伤口的小动物，俞锦绣轻轻擦干净她的泪痕，柔声道，“小雪，这些话，是谁对你说的？” 钟小雪不说话。钟小雪不小了，脑海中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记忆系统，那一天在飞机上碰见俞锦绣的时候，她温柔而又善良，当时钟小雪就非常喜欢这个美好的姐姐，这个姐姐怎么会破坏自己的家庭呢？ 可是，妈妈怎么会骗她呢？妈妈说这个姐姐不好，那就是不好吧。 钟小雪挣扎着，往边上退了退，没有看俞锦绣的眼睛。 俞锦绣没有逼着她，只是笑了笑，“好，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妈妈教你的吧？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分辨是非的能力，为什么要听你妈妈胡说呢？”她牵起钟小雪的两只手，温和地说，“小雪，你放心，我没有抢你的爸爸，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的。” “真的吗？”钟小雪漆黑的眼珠上仿佛蒙着雾气。 俞锦绣坚定地点头。 钟小雪低下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俞锦绣。 在他们这段失败的婚姻中，孩子是最无辜的，钟飞一直都在想办法，他希望自己能想出一个办法，将孩子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然而，李薇的所作所为却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钟飞的眸色沉了下来，他看着李薇，“李薇，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以前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提出离婚，我认了，你提的要求，我尽可能满足，因为你是孩子的母亲。可是现在，你颠倒是非，无中生有，你这是侮辱了锦绣，也是侮辱了我！” 李薇慌了，她没想到钟小雪说的这一番话会激起钟飞的逆反心理，她更没想到的是，俞锦绣居然一点都不紧张，像是在看一场好戏一般，冷冷地看着自己。 她的前夫，她的孩子，他们明明应该是她的家人才是，此时此刻却站在了俞锦绣那一边，李薇忍无可忍，终于爆发。 “俞锦绣，我知道你很年轻，也很漂亮，你想要勾引我的丈夫，我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呢？他喜欢你，我拦不住，我现在就是想要让你知道，我打心眼里瞧不起你这样的女人！” 俞锦绣勾起唇，淡淡一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事先问过了，这工作室是我丈夫和他的同学一手办起来的。当初你就是运气好，捡了个漏，在他小学同学的家里出事的时候接下了这里的工作，这一眨眼，你们赚大发了，可是，你到底为这个工作室付出了什么？” 俞锦绣更想笑了，这年头没有网络，通讯也不发达，李薇的小道消息，实在不太精准。 “钟飞现在是有钱了，你们年轻小姑娘，想要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很正常。我瞧不起你，但是我能理解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女人都是会老的，将来你老了，钟飞还愿意养着你吗？” 钟飞按捺不住了，他想冲上前去捂住李薇的嘴，阻止她说这些丢人现眼的话，但是，李薇却一脸得意，冷冷地看着俞锦绣，一字一句从口中缓缓而出，自信而又充满着对眼前这个年轻女人的鄙夷。 “我知道自己的丈夫，长得帅气，就是年纪大了点，不过这样年纪的男人，难道没有魅力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有一个妹妹，我听她说过，三十多岁的男人懂得疼人，她们那帮女同学都巴不得找一个这样的对象呢！你就是想要找个这样的男人，只可惜找不到没孩子的，你的条件有限，就只能缠着离异带娃的钟飞，这如意算盘，敲错了呀！” 这下子，俞锦绣是真的哭笑不得。 第四百零三章吃饱了撑着 第四百零三章吃饱了撑着 钟飞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李薇给丢尽了。 过去谈离婚的时候，她连头都没有回，现在眼看着他的事业有了起色，倒是回来哭哭闹闹，一遍遍将过去两个人好的时候那些回忆翻出来说，仿佛他若是不愿意回头，那就是罪大恶极似的。 当年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如今倒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他若是真的选择回头，那才是冤大头！ 钟飞拒绝了李薇无数次，她倒好，从来不会在自身上找原因，跑到他工作的地方来闹了！ 钟飞铁青着脸，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收场，俞锦绣的心态好，面不改色地听着李薇说的话，淡淡地笑着，“之前我还好心，心想你们一家人如果能走到一起，也算是另外一种形式上的团圆，所以劝了钟飞一回。现在想想，我真是典型的吃饱了撑着。” 李薇就像是一串炮仗，一点就炸，“团圆？你会这么好心，希望我们两口子团圆？你不从中搅和，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俞锦绣，我把话就放在这里了，以你的条件，想要当我女儿的后妈，还完全不够格！我自己没法和钟飞好，也不可能让你得逞的！你现在就给我留神，想要进钟家的门，最好是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在李薇的心中，俞锦绣就只是一个懂得利用自己的年轻和美丽上位的小姑娘而已，有几分小聪明，但一唬就会往后缩，没什么能耐。现在她是直接去俞锦绣撕破脸皮了，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拍两散，就算她没法和钟飞复婚，也不可能让这个小姑娘进钟家的门。 “钟飞的父母年纪大了，可在家里说话还是有分量的。他们不会接受你进我们家的门，因为你是拆散我们家庭的狐狸精！” 这话是越说越难听了，俞锦绣懒得与她斗嘴，她现在在寻思着钟飞那天打扫卫生之后把扫帚放哪儿去了。她准备把扫帚找出来，直接把李薇给轰出去！ 俞锦绣一转身，就去找扫帚，怎料视线所及之处，扫帚没找着，倒找到了自己的救兵。 望着远远走来的程廷，俞锦绣哭笑不得。 程廷是带着程雅来的，自从得知他的对象是俞锦绣之后，程雅与他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今天晚上在老爷子家里吃晚饭，一家人都在问俞锦绣去哪里了，得知俞锦绣还在工作室加班，程雅二话不说，非要跟着他一起去见俞锦绣一面。她跟着程廷一起来跟俞锦绣见面，不为别的，为的就是找俞锦绣要一个名额，立马把学费给交了，好在明天上班的时候跟同事们交个差。 只是没想到，他们一到俞锦绣的工作室，就撞见了这一幕。 找事的人嗓门极高，那音量，连隔壁街的人都能听到，被欺负的人倒是云淡风轻，漫不经心地听着对方把话说完，连解释都懒，就准备着快点把人给赶走。 只是，俞锦绣不愿意与那人计较，程廷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 “怎么你们钟家的门这么难进吗？”程廷淡淡地笑了笑，踏进门槛，走了进来，“那当初你是怎么进去的？” 李薇一见突然有人来了，说的还是嘲讽自己的话，一时片刻还没了主意。这男人长得很高，穿着一身黑色，眉眼很好看，从进屋起，目光就一直锁在俞锦绣的身上。他走进屋子之后，就挨着俞锦绣坐了下来，抬起眼对李薇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的，可此时，李薇却有些慌。她站着，这男人坐着，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男人的气势压了自己一头，这居高临下般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更让她觉得有几分恐惧的是，这男人的气势不仅仅是压了自己一头，就连在边上黑着一张脸的钟飞在他的对比之下都显得格外怯懦了。 一直以来，李薇都知道，钟飞的外表还是很拿得出手的。当时他们家没钱，几乎到了揭不开锅的时候，可是带着钟飞回娘家拜年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看起来很有派头，倒是让人看不出他们家真实的情况。当初李薇嫌弃钟飞中看不中用，可现在他有钱了，外表仍旧拿得出手，她才动了想要与他复婚的心思。 毕竟，想到找到一个比钟飞的各方面条件都要优异的男人，几乎是不可能了。 然而，在这个男人出现之后，她发觉那个自以为非常优秀并且能撑得起场面的前夫看起来一点都不中看了，整个人被阴云笼罩，就像是根本抬不起头来似的。 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男人究竟是谁？ 李薇心里这样想，也就直接问了出来，没想到她话音刚落，俞锦绣就和程廷相视一笑。他们在笑什么？ 俞锦绣是在笑李薇莫名其妙。 而程廷则是觉得，既然俞锦绣根本就没被李薇气着，他又何必费神去教训这人？对方到底是个女人，他总不可能捋起袖子就和人家争执不休，到了最后，还白招惹一番笑话。 程廷淡淡地扫李薇一眼，根本就没说话，可只是这么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已经让李薇的所有气焰消失。 心中早就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只是她始终不敢开口，她能直接承认自己误会了人，说错了话吗？这多难堪啊！ 只不过，李薇不说话，自然有愿意开口的人。她没有看错，钟飞在程廷面前，并不只是“好像”抬不起头似的，他是真的抬不起头！ 俞锦绣的对象是这么一个小伙子，而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能耐与人家比？像俞锦绣这样聪慧的姑娘，她找到的对象，必然是比她还要有本事的，可他呢？ 他就只是一个依靠着俞锦绣，逐渐把自己的事业做起来的中年男人罢了。换句话说，离了俞锦绣，他什么都不是。 从本质上，李薇大错特错！ 钟飞心里堵得慌，尤其是在俞锦绣和程廷给了他一个淡然的微笑，无声地告诉他，他们压根就不介意这事的时候。 他突然觉得，在他的前妻大放厥词的时候，俞锦绣可以不介意，程廷也可以不介意，但是，他不能装着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于是，钟飞一咬牙，没好气地说道，“这人是锦绣的对象，不仅家里有权有势，自己还在国家单位担任重要职位，分分钟就要升官。对了，人家手头上还捏着好几个店面和与厂商合作的业务，一个月赚的钱是我们三年五年都赚不到的。锦绣放着这么一个对象不要，跑来勾引我这半老头子？是脑子不好使了，还是眼瞎了？” 第四百零四章背靠大树好乘凉 第四百零四章背靠大树好乘凉 李薇这人市侩，钟飞就直接挑着她感兴趣的几个点说，至于程廷与俞锦绣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他对对象有多好，两个人的未来蓝图有多美妙，他不说，因为李薇理解不了。 他气势汹汹地说了这么一番话，俞锦绣与程廷面面相觑，心里头还有些震惊。俞锦绣与钟飞认识了这么久，还从来没见他说过这么多话，不，换句话说，她是从来没有见过钟飞说过这么露骨的话。 其实与程廷在一起，是被他个人的特质所吸引，俞锦绣并不觉得他身上附加的一切光环有什么可说道的。毕竟当初她也是从无到有，一步一个脚印，才慢慢累积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她相信只要是两个人放开手去创造，总会将小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的。 可是现在，钟飞将程廷的所有条件都摆出来，直接就闪了李薇的眼，一时之间，俞锦绣觉得，这样的感觉，好像还挺爽？ “你……你说什么？”李薇怔住了，上上下下打量了程廷好几眼，发觉自己真的是没有办法从他身上挑出任何毛病，才颤着声音说道，“你说俞锦绣和你之间不是那种关系？” “什么关系？”程雅见识了这么一场闹剧，皱起眉，一点都不客气地冲着李薇冷嘲热讽，“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我哥哪一点不及你这前夫？我们也不说外在条件了，就是你前夫这说不清的烂账随便往那儿一搁，也没哪家姑娘吃得消！” 程雅本来就是一个冷冰冰的人，否则平日里于倩也不会对她这么小心翼翼的，这会儿看着李薇，她心里头不屑，就愈发毒舌，“孩子都在边上，就直接说这些难听的话，也不知道你是觉得孩子脆弱的心灵不需要呵护，还是觉得孩子是你的一个筹码？真是什么人都能当妈！” 李薇面如土色，却还是一个劲摇头，咬着牙关不放。她不相信，难道她的前夫就真的一无是处？不是的，他也有让小姑娘趋之若鹜的优点！ “那你敢说俞锦绣现在眼巴巴地守着这个工作室不放，不是为了利益？小姑娘想要挣钱，又想要处对象，现在是两把抓，一边吊着钟飞，一边和你哥处着！她就看看哪边能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好处，到时候再选择，那就不会吃亏了！” 李薇这话一说，连程廷都笑了，他淡淡地睨了钟飞一眼，说道，“两口子在家里吵个天昏地暗，谁都管不了你们，但是你带着她出来伤及无辜，那就不太好了。这是你自己的家事，你最好自己处理。” 钟飞很难堪。 他知道程廷对自己说的话是客气了，李薇不是在伤及无辜，她是在丢人现眼！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李薇仍旧依依不饶，他能怎么办？只能将一切都说明白了，免得她在继续像只疯狗似的，咬着人不放！ 于是，钟飞深吸一口，对李薇说道，“我看你根本就没整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俞锦绣是想挣钱，但是她挣钱，凭借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从来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所谓的背靠大树好乘凉，那是你这种目光短浅的女人心里指望的，她走到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都是凭自己的双手创造出来的，我是最直接的受益者，我不能看着她背这个锅！” 李薇听不明白，看了钟飞一眼，眼中有挥之不去的疑虑，“什么受益者？” 钟飞冷笑，“当初我和范婉萍合伙做生意，她把锦绣拉进来，那个时候，她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而已。范婉萍和我们一起给这生意开了个头，之后家里出事了，她卷走了一波钱，直接跑了，锦绣一个人欠下了好几万块钱的债，当时，她二话不说，直接一个人把所有的问题都抗了起来。” “范婉萍卷走了钱？这不可能，她哪做得出这种缺德事！”李薇诧异道。 钟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锦绣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负担，当时她只问我一句话，还要不要继续。如果要继续，那就不能怕苦，不能怕累，踏踏实实地把问题给解决了，总有一天会看见曙光。那个时候，我还在迟疑，我年纪大了，不敢再面对失败，可是她却一拍板，告诉我，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有什么可犹豫的。”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工作室遇到了不少问题，俞锦绣一直都在想办法解决问题，从来没有退缩的时候。事实证明，她是一块做生意的料，一步一步走来，她将他们的工作室扩大，现在拥有的一切，是她应得的。 “你说锦绣是捡了漏，实际上，捡了漏的人是我！锦绣想要做这门生意，以她的韧劲和能力，迟早会成功，当初她带着我，是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可是现在，你把别人说成什么样了？”钟飞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刀，直直地往李薇的心底扎去，“不说别的，从前期投入到现在锦绣买了这院子当工作室，我一分钱都没出，我一直心安理得得在坐享其成，你却还说锦绣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说真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人，是我！” 一番话下来，钟飞将他们创业的经过说得明明白白，程雅在边上听着，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早知道不来这一趟了，来了这么一趟，她好像更加崇拜这未来嫂子了！ 李薇已经快要站不稳脚跟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与事实居然有这么大的出入。她扶着桌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倒是小孩子懂事，走过来拽了拽李薇的衣角，“老师对我说过，做错事情就得道歉，道了歉，还是好孩子。”钟小雪的眼神清澈如水，她认真地说，“妈，您就给锦绣姐姐道个歉吧。” 看着自己的女儿，钟飞觉得心底稍稍也有几分安慰，他叹了一口气，将钟小雪拉到自己的身边，说道，“说到道歉，应该道歉的人是我。锦绣，我有一件事情，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和你说清楚。” 第四百零五章折中的选择 第四百零五章折中的选择 整件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是李薇始料未及的，到了这个地步，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 之前向钟飞求和，她总认为自己还有一些希望，毕竟两个人过去的情分还在，唯一的牵绊也还在，总不可能说了断就了断，这对她不公平。她一直都在想办法与钟飞再续前缘，想着如果有可能的话，能与他复婚肯定是最好的选择，只可惜，她还是失败了。 什么是破镜重圆？她一直都在寻思着这个可能性，可到了最后，她才发现，这镜已经碎得彻底，无法复原了。 李薇蔫儿了，坐在一边，她有些失落地看着俞锦绣和程廷，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啊。一些人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她呢？ 李薇不说话了，钟飞却要对俞锦绣说些什么，看着他严肃的神色，俞锦绣笑了笑，“是什么大事吗？我都紧张了。” 钟飞沉默了片刻，“对我而言是一件大事。锦绣，从最开始和你合伙做生意到现在，我好像一直都在占便宜。从头到尾，我基本上没拿出什么钱，一切都是现成的，我一直心安理得得接受这一切，明明觉得这是不妥的，却从来没有认真想办法去改善。”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钟飞说他没有想过办法改善，但实际上，他无数次提出过这个问题。然而，在俞锦绣看来，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 现在两个人之间没有为这问题发生过什么矛盾，俞锦绣觉得没有必要将这问题的高度上升。 “谁说你在占便宜？”俞锦绣笑着说，“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分工很合理。” 俞锦绣轻描淡写地，试图将这个话题带过，可钟飞却仍然坚持，“锦绣，你别这么说。我光有力气，或是你所说的才华，根本就没有可能拥有现在的一切。劳动力如果真的这么宝贵，那么那些大饭店的厨子们早就能和老板平起平坐了。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是时候要和你商量清楚。” 钟飞觉得之前自己是被俞锦绣说的话给绕进去了。俞锦绣说，他们一个愿意出钱，一个则愿意出力，两个人一起合作，谁都不占谁的便宜，谁也不耽误谁。可是现在看来，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光有力肯定是不够的，有钱的人能够花大价钱去请一切有才华的员工来为自己工作，从俞锦绣这段时间的野心与规划来看，钟飞可以确定，只要她愿意，仅凭一己之力都能在这一行如鱼得水。可他呢？离了俞锦绣，他仍然是过去那个连泡面都买不起的钟飞！ 钟飞特别确定自己在想什么，那是早就已经在他心底盘旋了许久的念头，现在说出口的时候，有条有理，让人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锦绣，这生意要做得长，那我们就必须把规矩立好。前期的启动资金，我压根就没拿出来，现在的收益却和你平分，我自己心里头都过不去。我不是一个爱占人家便宜的人，也许现在我是在你的照顾之下多赚了几个钱，但是将来呢？说句真心话，我心底一直都挺煎熬的。” “锦绣，我知道你人好，也不计较金钱得失，但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我把话就放这儿了，从今往后，在这个工作室里，你是老板，我是员工。我每个月拿你开的工资也好，分成也好，总之我是不愿意再像现在这样了。” 钟飞的语气很执拗，他这个人天生就固执，这会儿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了，终于豁然开朗。之前，工作室的收益是由他和俞锦绣两个人对半分的，虽然他赚得多了，可心里却不踏实。这工作室的一切都是俞锦绣的，他充其量就只是个讲师而已，讲师居然能挣这么多钱，不就是因为他遇上了一个好老板吗？ 可老板人好，他就更不应该揣着明白装糊涂，钱是个好东西，人人都想要，但是他希望每一分钱都能在合理分配的情况下进他的腰包。 “明明是老板，非要让自己变成员工，没毛病吧？你自己不吃饭，也得让女儿吃饭啊。”李薇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叨叨了一句。 过去，钟飞的死脑筋就经常气得李薇翻白眼，当初她是他的妻子，当然有资格在边上指手画脚，可现在，她肯定不能太嚣张了。于是，李薇的声音很低，低到让人几乎可以忽略她的存在。 然而，这会儿，钟飞却没有无视她。 “你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去，就算锦绣只给我开工资，我赚的钱也是普通工人的好几倍了。女儿不仅能吃饭，还能顿顿吃肉！”钟飞没好气地瞪李薇一眼。 这下李薇不说话了。 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生意，光是拿工资的员工就能抵人家好几个月的工资了？如果不是因为刚才她对俞锦绣说的话太难听，这会儿她都恨不能让俞锦绣破格招了自己，就算是在这工作室端茶送水，也能管她吃喝不愁了！ “钟飞，你想清楚了？”俞锦绣淡淡地开口。 钟飞认真地点点头，“是的，我都考虑清楚了。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办，那我大不了不干了！不过你放心，以你现在的经济条件和这工作室的规模，肯定是能请到比我更加有资格的化妆师，这一点，我比谁都确定！” 对于工作室的运营，钟飞跟在俞锦绣边上也学了个七七八八，他知道照工作室目前的发展进度，接下来的规模肯定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光他们两个化妆老师，肯定是不够的。也就是说，将来他们还得投入一大笔资金，去物色这一行业的人才，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钟飞相信俞锦绣肯定能找到比自己更加优秀的人才。 钟飞这人认死理，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这样的想法，表示这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停留了许久，挥之不去。俞锦绣明知道自己没办法再把他的思想扭转，而退一步来说，在钟飞的强调之下，她也的确逐渐意识到两个人再这样继续下去，迟早会有无法妥协的时候。 只是，要给钟飞开工资，她总觉得这不合适。 俞锦绣比较犹豫，琢磨了片刻，程廷突然给他们出了主意，“那就按股份制吧，你占百分之四十，锦绣占百分之六十，在大事情上，由占比较多的说了算。这样安排，算是折中的选择，你接受吗？” 第四百零六章两全其美 第四百零六章两全其美 接受，肯定能接受啊！在角落里把头点得像拨浪鼓的，是李薇。就算钟飞暂时不愿意和她好，可在她的心底，钟飞到底是孩子的爸爸，他的日子过好了，女儿的日子才能过得好，运气好的话，还能顺便照顾照顾她的生活呢。虽然她只是钟飞的前妻，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的，将来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 “好呀，这主意特别好！钟飞不占俞同志的便宜了，自己也不会太吃亏，两全其美。”李薇对俞锦绣的称呼又变得客气起来。 李薇在边上点头称是，就只差举双手双脚赞同了，钟飞的面色还是比较凝重，俞锦绣却觉得这个办法很不错。 股份制的概念，在企业之中占了举足轻重的位置，现在就能把这个问题给处理清楚，将来的确会省不少事。 “我觉得这样挺好，钟飞，你认为呢？”俞锦绣想要直接把这方案敲定下来，可这问题是钟飞提出的，想要彻底解决，还是得看钟飞的意思。看钟飞这仍旧严肃的神色，她估计他还是不太满意。 钟飞的确还是有些纠结。 不得不承认，程廷的想法比较理智而又清醒，想要让他留下来，只是给他开工资，或许不是个长久之计，可是分了股份，那就不一样了。俞锦绣是老板，他也是老板，两个人的分工比较明确，之后遇到了大的分歧，他肯定能服气。钟飞现在是觉得自己将来肯定不会跳槽，可是，未来会发生什么，谁又说得清呢？等日后他们的工作室发展得越来越好，俞锦绣的收益越高越高，而他手头上也攒了一笔钱，难保不会从这老东家跳出来，自立门户。 可现在，两个人比较明确地区分了在工作室占有的股份比重，之后就能长久合作下去，这可以说是双丰收的。 “可以，但是股份的比重还是得重新掂量一下。”钟飞点头，看着程廷和俞锦绣，说道，“我占百分之四十，你占百分之六十，听起来公平，但区分不算大。要不这样，你七，我三，两个人算得明明白白，以后的分红也直接按这个比例走，你们看行吗？” 程廷没有参与过工作室的任何工作，照理说，这问题应该由俞锦绣和钟飞自己商量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程廷提出股份制的建议之后，钟飞就变得特别信任他。 过去总觉得程廷年轻，就算家里能给他提供足够的资源，可他自身始终欠缺点火候的。然而，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钟飞时不时都能听俞锦绣提起程廷，提起他的时候，俞锦绣的眼底总是闪烁着夺人的光芒，那样的光芒似乎是预示着，程廷拥有的成就，早就已经让俞锦绣折服。 用俞锦绣的话来说，大家都夸她，夸她年纪轻轻就拥有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所拥有的，不过是小打小闹的成果罢了，可程廷呢？程廷就不一样了。他现在在谈的生意，动辄就是几万甚至是几十万的买卖，那是他的魄力，也是她的骄傲。 是的，俞锦绣为程廷感到骄傲。 想到这里，钟飞的眸光微微一黯。在他的心底，俞锦绣一直都是出色的，而这么一个出色的女孩，的确需要更有能力的人去呵护她。很显然，程廷就是这么一个有能力的人。 “暂时就先这么定下来吧。”俞锦绣和程廷交换了眼神，微微点头，冲着钟飞笑道，“这问题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们之后再好好商量。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你也是，小雪还小，该早点回家睡觉的。” 俞锦绣直接忽视了李薇，而后将目光落在程雅身上，“程雅，我就不给你办登记了，到时候你那边有几个同事，直接带过来就好。学费的问题也不用操心，多几个人而已，不碍事。” “行啊，到时候我直接带人过来。”程雅点头，又转了话锋，“不过，学费我肯定是要交的，她们也要交。嫂子，我们检察院的公职人员可不能到处占便宜，否则会落下话柄的。”说到这里，程雅淡淡地扫了李薇一眼。 总有一些人，闲着无聊，最爱说三道四，这些人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分青红皂白的嘴脸实在是够可恶的。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胡说八道又不犯法，他们就算说错了什么，嬉皮笑脸地打个哈哈就直接把这事儿给掠过去了，却不知道恶语伤人六月寒的道理。刚才是钟飞自己把话给说明白了，可是，如果钟飞没有把话说清楚呢？光凭俞锦绣的解释，李薇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到时候酝酿出无数的谣言，总是会给人家造成麻烦！ 程雅对李薇很反感，可抓着人家不放又显得没有风度，于是就只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哦，对了，你是检察院的。”听到这里，俞锦绣突然笑了，与程雅聊了起来，“我哥最近也刚调职到检察院，他叫俞承国，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他？” “俞同志，你做个体户，你哥哥是检察院的，你们一家人都好优秀。”李薇插了句话。 不过，李薇说的话，就像是一阵风，轻轻拂过大家的耳畔，没有人搭理她。 俞承国调职到检察院，是他辛苦奋斗的成果，全家人都为他高兴。这会儿说起自己的哥哥，俞锦绣眼中带着满满的自豪，程雅转了转眼珠，仔细想了想，“我还没有见到他，不过既然他是你的哥哥，将来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认识他才好！” 俞锦绣和程雅聊得很愉快，程廷在边上听着两个女孩说的话，不由地露出笑意。 程廷的车子就停在门口，俞锦绣和程雅聊得畅快，两个人排着队要坐后座去。程廷一只手搭着车门，一只手从程雅身边将俞锦绣捞了回来。 “我想和程雅说说话。”俞锦绣仰着脸对他说。 “不行，坐我旁边。” 程雅一看自家哥哥这占有欲与孩子气同时爆棚的模样，顿时惊呆了，这还是程廷吗？ “嫂子，你还是坐前面哄着我哥吧。” 程雅抿着唇，忍不住笑了笑，突然觉得，这样接地气的程廷，似乎要可爱许多。 第四百零七章爱一个人 第四百零七章爱一个人 出错了，李薇知道出错了，可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望着俞锦绣的背影，听着汽车发动时的声音，她的神色显得格外迷茫。她以为俞锦绣是来和她抢老公的，她卯足劲要把自己的老公抢回来，可现在看来，俞锦绣根本就没动这心思。 她想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可一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钟飞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着嫌弃，就连钟小雪都认为她不对，可是，她到底错在哪里？ “小雪，你先去外面院子里玩一玩，妈妈一会儿带你回家，好吗？” 钟小雪似懂非懂地看了李薇一眼。外头很冷，她不愿意去，可是，自小乖巧的她本能地选择遵循母亲的意思。于是，她点点头，温顺地走到院子里去。 “现在知道照顾孩子的感受，早干嘛去了？李薇，这不是你第一次伤孩子的心了。我说过无数遍，不要在孩子面前说不该说的话，她会记在心上，为什么总是不听？”钟飞闭上眼，无奈地开口。 李薇动了动嘴，看着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的孩子，久久说不出话。对于成年人来说，想要在一起就在一起，想要分开就分开，这是他们的自由。可是，他们的自由却不能建立在孩子的痛苦之上。起初，李薇的确是想要利用钟小雪来让钟飞心软，可现在她却突然意识到，孩子该怎么办？ 俞锦绣在院子里布置了一些设施，别的不提，光是院子角落里那个漂亮的木质秋千，就够能吸引孩子的了。可是，钟小雪却打不起精神来。钟小雪只坐在台阶上，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腿，没有分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起来怪让人心疼的。 “我真没想这么多，就是想要提醒她，别动不该动的心思罢了。”李薇低着头，向钟飞道歉，“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这么做。如果早知道俞锦绣和你之间没有发生对不起我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这么莽撞。” 李薇很少示弱，过去与钟飞在一起的时候，她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忍让，因此，现在开口道歉，显得格外艰难。然而，钟飞却不接受她的歉意。 “事后道歉，有意义吗？”钟飞淡淡地扫了李薇一眼，“李薇，我在这里跟你把话说明白吧，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孩子的母亲永远都只有你一个，可是，我妻子的人选，是和你没有关系了。” 李薇低着头，听着钟飞说起她之前打算再婚的事情，“如果真的遇到了一个好男人，就嫁了吧。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婚姻不是儿戏，两个人在一起过的日子有苦也有甜，不可能只惦记着甜，不愿意吃任何苦头。” 李薇是想再婚的。 在老家的时候，她父母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一个老老实实的男人，妻子与孩子出了车祸骤然离世，留下他一个人。那男人觉得孤单，想要再找一个伴儿，对于未来的伴侣，他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两个人能好好过日子。 李薇是动心了的。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没有正当稳定的工作，唯一的才能就是做饭，平日里没有任何爱好，像她这样的人，未来的日子要如何过？她将自己局限在一个小框里，最后给自己下了一个定论，那就是嫁人。 她必须要找到一个依靠。 回到雅城，是想要带女儿回来看看，顺便告知钟飞这个消息，只是，在得知钟飞的事业越做越大之后，她后悔了。 “李薇，我不会和你复婚了，绝对不会。”钟飞看了院子里的孩子一眼，给自己穿上外套，把工作区域的灯关上。 几乎在一瞬间，所有的光亮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李薇盯着自己的脚下，跟着钟飞往外走。而后，她的脚下一绊，因为她听见了钟飞说的话。 “还有，其实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的人，不是锦绣。”钟飞顿了顿，语气平缓，“是我。不过，她永远不会知道的。” 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在与俞锦绣越走越近之后，钟飞深切地意识到她的优秀，于是便更加努力，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可是，他再努力，也没有办法让俞锦绣看着自己的眼神沾上一丝一毫的爱慕，于是，他明白了。他再强大，也没有程廷强大，他与俞锦绣之间的共同语言再多，也不及程廷与她的心意相通。 爱一个人，是占有吗？当这个问题从钟飞的脑海中冒出时，他摇摇头。他想，爱一个人，大概是奉献，是祝福。 看着俞锦绣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时，他总是会很安心，这就够了。 这就值得了。 …… 车子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开着，俞锦绣和程雅一见如故，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这么多话题，两个人说得口水都要干了，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程雅意犹未尽，但是静下来的时候，始终觉得气氛有些诡异，这诡异的点是，程廷好像一直不太搭话。 她这哥哥之前就不爱与家里人闲扯，这点她很清楚，恰巧程雅也不是一个爱谈天说地的人，两个人一碰面，谁都不说话，竟然也酝酿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默契来。不过，刚才在见到他面对俞锦绣时如大男孩一般的神情时，程雅突然发觉，程廷这人有不同的一面。 只是，程廷这不同的一面，不愿意在她面前展露。 于是，虽然是依依不舍，可程雅还是识相地开口，“哥，你送我回家吧。” “好啊。”程廷笑眯眯地说。 程雅一抬眸，与后视镜里程廷幽深的眸对视，那双平日里总是写着冰冷的眼睛，此时竟然带着几分雀跃。程廷这回答的速度，让她怀疑，人家早就已经在等她开口了！ 程雅撇撇嘴，决定不与他计较。 不就是处对象了嘛，能耐什么呀，他喜欢俞锦绣，她也喜欢啊！未来姑嫂俩一见如故，他应该感到庆幸才是，毕竟这可是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极大的家庭矛盾的！ 程廷将程雅送到家门口，下车的时候，程雅还与俞锦绣约好了下回一起去逛街。 “行啊，我带你去我的服装店里拿衣服，送你的！”俞锦绣兴奋地说。 程雅眼睛一亮，“嫂子，你还开了家服装店呢？我更崇拜你了！” 俞锦绣，“……” 好不容易才送走了程雅，程廷将车子开回到俞锦绣家门口。 不出意外的话，这车子得在这儿停很长的时间。 “怎么不说话了？”俞锦绣转过眸的时候，眼底噙着温柔的笑意，一个晃眼，程廷却靠了过来。 毛茸茸的脑袋挨在她的肩膀上，俞锦绣扯扯唇角，忍不住大笑起来，“哪来的小宠物？” 第四百零八章耍流氓 第四百零八章耍流氓 现在想起第一次见到程廷时的感觉，俞锦绣仍然想笑。当时他看起来很冷酷，就像是全世界的人都欠他一万块钱似的，俞锦绣对他没有好感，自然不会与他深交。 然而现在，这个过去看起来很冷酷的人往她的面前凑，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来，嘴角是上扬的，那弧度若隐若现，勾得她的心也是犹犹豫豫。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撩人？ “晚上都还没有单独和我说过话。”程廷抱着她，在她的耳边控诉。 俞锦绣抿起唇直笑，“有没有看见李薇看着你的时候既崇拜又有些慌张的眼神？你说，如果让人家知道你私下里就像是一只大狗狗一样会缠人，会不会笑话你？” “大狗狗？”程廷坐直了一些，张开手掌握住她的双颊，就像是捏面团似的，“俞锦绣，你是在骂我吗？” 俞锦绣又哈哈大笑起来，“这是爱称，是爱称！” “锦绣，我不舍得你回去。”程廷低叹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他的手指抚过俞锦绣的发丝，柔滑而又有质感。 月光幽暗静谧，又是一个即便不说话也不会感到空虚的夜晚，如果不是因为程廷，或许她宁愿回到家，躲在被窝里睡个大懒觉。詹妮问她为什么不愿意结婚的时候，会与她打趣，说是两个人情到浓时，非得时时刻刻窝在一起才感到温暖。爱意爆棚的时候还得各回各家，这不是很遗憾吗？ 詹妮这样说的时候，俞锦绣只是没好气地瞪她，可此时，俞锦绣的心底却微微一动。 车厢好温暖，温暖的不是天气，而是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时的感觉。 也许太多段以失败告终的别人的婚姻生活都在叫嚣着，提醒她千万不要踏进这牢笼里来，可即便如此，她也在期待，期待着万分之一乃至于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或许他们的爱情不一样，或许他们的爱情能抵御柴米油盐酱醋茶，能与时光的流逝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无坚不摧。 俞锦绣心动了。 一直没有答应程廷的求婚，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诚意不够，相反，程廷的诚意已经足够，可她却一直都在迟疑彷徨，因此，她才一再拒绝他，并在最后一次拒绝他的时候，要求他不要再提这样的要求。 程廷对她足够尊重，自那之后，他就真的不再将结婚的念头挂在嘴边了。其实两个人想明白之后，觉得就这样相处也很好，彼此之间有独立的空间，能完成自己的事情，见面的时候却又分外珍惜，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捡来的。 可是现在，俞锦绣突然觉得这对自己而言不够。 就像是今天，她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吃顿晚饭，却被李薇缠着，焦头烂额，终于到了能回家的时候，与程廷相处的时间却又只有这么短，她突然就不舍得离开他了。 俞锦绣不是一个矫情的女孩，心里的想法总是千丝万绕，她自己都懒得去猜别人的心，推己及人，她更不会让程廷陷入这样的麻烦之中。因此，她提出自己的想法时，坦坦荡荡的。 “我觉得住在一起也挺好的。” 俞锦绣淡定地说出这样的话时，程廷笑了，“你的意思是同居？” 俞锦绣的嘴角僵了僵，“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毛主席说的。” 话音落下，程廷懵了，确认了好几回，直到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出问题，才欣喜若狂地将她的脸颊捧住，“你说我们要结婚了？” 俞锦绣失笑，“我就是和你商量一下而已，你这么不冷静，我们还怎么商量呢？” 冷静？怎么冷静？ 程廷向俞锦绣求过婚，不止一次。 一开始，他只是在嘴上说说而已，当时他们相处的时间都不长，但彼此之间早已经确定了心意，也知道这段感情只要一开始，就会细水长流般进行下去，不会发生太大的变故。 过去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情，可与她在一起之后，这个念头就总是会冒出来，程廷向她提出，以为两个人会一拍即合，怎料俞锦绣却像两个人还没有挑明的时候那样，直接把自己缩回到蜗牛壳里去。 俞锦绣拒绝了他，斩钉截铁，程廷心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诚意不够，所以准备了一个求婚仪式。那一天，他尽可能地为他们的约会布置了一个浪漫的环境，他像西方电影中男主角向女主角求爱的时候那样，一本正经地给她递礼物，告白。 然而，她还是拒绝了他，那一次，她的拒绝显得有些犹豫。于是，程廷就觉得再努力一把。 他找了俞承光。 不过万万没想到的是，俞承光一点都不靠谱，就是因为他不太高明的逼婚方式，使得俞锦绣触底反弹。 直到现在，程廷都记得俞锦绣向他明确表示自己根本就不想结婚时的眼神。 笃定而又充满着信念。 那是处于什么样的决心，让她想着谈一场不结婚的恋爱？ “耍流氓的人明明是你。”程廷委屈巴巴地抱怨了一句。 俞锦绣笑了，“那我突然不想耍流氓了。程廷，我走每一步路，都喜欢把自己的思绪给理清楚。本来不想结婚，那是因为我没想好未来应该怎么做，怎么做你的媳妇儿，怎么做孩子的母亲。可是现在，我有点想明白了，我觉得结婚听起来不那么可怕，但我还没有把整个过程给捋顺。告诉你自己的心路历程，主要是想要给你一个心理准备，程廷，你要准备好，我随时都会嫁给你。” 俞锦绣主动的时候，是程廷最喜欢她的时候。 明媚而又坦荡，就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任何伤害一样决绝，她是一个能坚持己见的人，却一再为他改变主意，他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那我等着你的随时。”程廷点头答应她的时候，眸色幽深，却显得平静。 “好。”俞锦绣笑得很甜。 不着急，他们都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正因为相信彼此永远会在身边，前行的路才不会迷失方向，俞锦绣是这样，程廷也是这样。 第四百零九章不撞南墙不回头 第四百零九章不撞南墙不回头 回到家的时候，俞锦绣的心仍在砰砰直跳。 俞锦绣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大胆，直接当着程廷的面，说她要嫁给他。 或许是因为夜色撩人，或许是因为情意早就已经没有办法隐藏，当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的时候，理所当然地便会走到下一个阶段去，这很正常。 可是，再正常都好，也得等着他自己提出来啊，俞锦绣抓抓头发，有些懊恼。 进厕所洗了把脸，再洗了个澡之后，她往脸上拍了拍自制的黄瓜水，抹了面霜，又拎了罐雪花膏出来。 回到八十年代之后，俞锦绣混得春风得意的，唯一的感慨就是，这年代没有这么多可供选择的护肤品。对于女人来说，护肤可是头等大事，就算是明知道往脸上抹什么都不见得有效，该有的护肤品，还是得屯着啊！ 俞锦绣仔细研究过，这会儿，护肤品不是没有，但适合她肤质的不多，这些个被后世所淘汰的产品，被她统称为鸡肋。最后，她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借着钟飞给的法子，给自己整一些不会过敏却又够滋润的护肤水，虽说没什么延缓衰老的功效，可补补水还是没问题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俞锦绣对自己的要求更加精益求精了，每当俞承光扯着嘴角一脸不屑地看着她把黄瓜水往脸上拍的时候，都要提醒她小心脸会烂。可是，俞锦绣的运气特别好，她的脸不仅没烂，皮肤还越来越通透，尤其是在阳光下看去，肌肤吹弹可破，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这些都是俞承光在此时此刻对她的形容，俞锦绣斜了他一眼，“有话快说，别拍我马屁，我不吃这套。” 俞承光一听，笑嘻嘻的，“姐，你上次那个珍珠膏面膜借我使使？” 在俞锦绣的心底，俞承光真是个小屁孩。这小屁孩愿意每天早起去上班，已经是对他自己的人生最大的负责了，现在居然还想着打扮自己，这是刮了哪门子风？ 时至深夜，陈婉妹都已经睡下了，俞锦绣也没犹豫，直接去房间里拿了她的宝贝面膜，“洗脸了没有？” “洗过了！”俞承光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 面膜一层一层往俞承光的脸上招呼，他没有去照镜子，但感受着脸颊上的质地，也已经感受到他姐还真是大气。抹匀了面膜，俞锦绣看了一眼壁钟，“十五分钟之后去洗干净。” “还得洗吗？”俞承光瞪圆了眼睛，“姐，这那么贵，我不舍得洗！” 俞锦绣气笑了，翻了一个白眼，往屋里走。 俞锦绣没有关门，她靠在床上，静静地想着晚上与程廷说的话。 两个人商量了未来的婚姻问题，之后，就说到了程廷的事业。如果不是因为他主动说起，俞锦绣的确看不出来他对自己的事业如此不满。在俞锦绣看来，程廷的主业肯定是不适合他的，不过就像她当时在税务局上班的时候那样，单位里环境舒适，也比较轻松，就算一年到头挣不到什么钱，在里头积累一些人脉也是好的。 俞锦绣认为，程廷未来的规划，应该是放在展示中心和家具厂之上的。 然而，程廷说，那也不是他的兴趣。 有人说干一行爱一行，有人说干一行恨一行，程廷对自己的职业规划并不是用这么非黑即白的概念去形容的，他是觉得，在某一个领域已经没有了上升的空间，那么继续下去就只是面对着银行户头上递增的数字，安逸得过下去。 俞锦绣笑程廷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不论是在哪一个行业做到了极致，都够出色的了，何必要自寻烦恼，可话音未落，看着他的眼神，她却想要收回自己说的话。 程廷是认真的。 他想要重新开始拼搏，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没有办法给人生添上有意义的色彩，又或许是真的羡慕俞锦绣工作的时候如打游戏冲关一般的热情，总而言之，他是打算重新开始了。 他对自己的要求，非常严格。 只是，不知道这么严格的他，会不会觉得辛苦。 俞锦绣靠在床头，有些无所事事，她想着程廷之后应该走的路，却又觉得，这轮不着她去想。就像是当时她打算做服装也好，做美妆也罢，程廷一直都是安静地陪在她的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一些提醒或是建议而已，除此之外，他一直都是尊重她的。 而她要学会的，也是尊重。 因为信任，所以尊重，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会将自己的生活与工作磨合得很好，所以，她尊重他的决定。再说了，就算真的跌倒，又如何？她也在努力，她的努力成果难道不能给他跌跤的资本吗？ 俞锦绣早就已经在心底将自己与程廷划为一道儿去了。 “姐，你睡了吗？”俞承光探头往屋里瞧。 俞锦绣答应了一声，又摇头，“还没有睡，你进来吧。” 俞承光已经把脸洗干净了，说实话，这面膜的效用也没这么大，美容前和美容后，他都是那个干干净净的青葱小伙儿。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俞承光突然有些难为情，双手搓了搓自己的整张脸，扯了板凳往俞锦绣的面前坐下。 “姐，我就是想跟你说件事。这么晚了，我也睡不着，从小到大有什么事总是要和你商量的，你不要骂我，就听我说，行吗？” 俞承光的眼睛不大，眼珠子很黑，他盯着人家看的时候，眼神显得尤其真诚。俞锦绣“嗯”了一声，平静地看着他，还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明天要去找翁晨卿了，是吗？” 他没想到俞锦绣会猜到这一点，一时怔愣，白白净净的脸“唰”一下就红了，片刻之后，他用力地点头，承认道，“姐，我是想要去找找小丫头。虽然你说她现在不一样了，也不希望我们去打扰她，但是，我就只是她的一个朋友而已啊。就算不做朋友，当是影迷总没问题吧？反正你不让我去，我不甘心。” “明白，不撞南墙不回头。”俞锦绣淡淡地笑了笑。 第四百一十章他的小丫头 第四百一十章他的小丫头 这就叫不撞南墙不回头吗？俞承光也不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去见翁晨卿一面，当初那个小姑娘长大了，却不搭理他了，他不生气，但想要看看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这有错吗？ 俞锦绣没有再拦着俞承光，拦也拦不住。在某些方面，姐弟俩的性子是一样的，俞承光这撞了南墙才死心的性格，与俞锦绣是如出一辙。 “姐，那你陪我去？”俞承光抬起半边眉，试探着问。 “真是得寸进尺了。”俞锦绣一乐，“我不去，你自己去。” 俞锦绣不愿意去，并不是因为对翁晨卿的敌意有多深。那天，翁晨卿说的话，的确让她感到不满，可也只是不满而已。说到底，当初翁晨卿的确只是在他们家住了短暂的一段时间罢了，现在人家不愿意再与他们俞家人走在一起，或许是觉得没劲，或许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这很正常，没有需要对她道德绑架。 “你们这么长时间没碰面了，也许有很多话说。”俞锦绣看着俞承光，无奈地说，“你只要做自己就好，不用刻意迎合她。” 俞承光笑了，“姐，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小子。” 翁晨卿这段时间都将留在雅城，那是因为她要拍一部电视剧。俞承光得到的资料不算多，只知道这电视剧的大部分场景会在万南区的大学那一块儿取景，因此，若是想要与翁晨卿见面，那就得去万南区的大学走一走。 当然了，万南区这么大，那部电视剧的场景有这么多，谁都不能确定走这么一趟就能碰见翁晨卿，俞承光也就是去碰碰运气。 “闹了半天，这是在大海捞针？”俞锦绣失笑。 俞承光扯扯嘴角，算是回应了她的话。 这一夜，俞承光几乎没有睡着，回到自己的屋里，他辗转反侧，盯着窗外的星星，烦躁不安。他心想着，得亏了俞承国已经成家，搬了出去，否则他睡得这么不安，肯定是会被他哥狠狠地训一顿。 说来他也挺悲惨的，上边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会儿是俞承国骂他，一会儿是俞锦绣来削他，他在夹缝中求生存这么多年，才养成了现在这样的性格。 俞承光的性格很好，每一个和他做朋友的人都是这样说的。他心大，不会记挂着烦心事，有时候明明遇到了麻烦事，可一个转身，还是笑得跟个没事人似的。可以说一直以来，他几乎从来没有操心过什么，除了翁晨卿。 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他很忙。每一分每一秒在指缝间流走，根本就来不及去抓，再回过神的时候，一切都过去了。然而，对她的想念却没有逝去。 这就是他的执念。 从小到大那个从来不把烦心事留在明日的俞承光，大概是长大了。 俞承光好不容易在天亮之前睡着，可在午餐开饭之前，又醒了。陈婉妹笑他有个狗鼻子，灵光着呢，随便一嗅，就闻到了饭菜香。怎料俞承光摆摆手，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妈，我得出去一趟，不在家里吃了。” 俞承光快速洗了把脸，洗了个头，额前的发丝还没干，出了院子长腿一跨，就上了他的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嗡嗡”作响，只一眨眼功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巷子里。 “这是怎么了？越长大，反而越不靠谱了！”陈婉妹唠叨着。 俞锦绣笑了笑，喝了一口番茄汤，“妈，你别管。” …… 俞承光骑着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往万南区的大学城赶去。听说那边的大学都是挨着的，只要找着了其中一所，那就没迷路，俞承光没想太多，只是盯着路，最后，他看见一个热闹的地方。 那是一所学校，从学校的大门里涌出了不少人。 “晨卿也太好看了吧，她演古代美人像古代美人，现在演大学生，也像大学生！” “你这说得不是废话吗？她本来就是美人啊，年纪也的确是在念大学的年纪，没毛病。” 听着学生们的议论声，俞承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一切是真的。只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思来到这里，车子都才刚停下来，直接就得知了翁晨卿的消息，这是他的好运气，还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把车停好，俞承光小跑着往前，拦住了刚才大声议论翁晨卿的那两个学生，“同学，你们刚才是见到晨卿了？” “是啊，全校的人都见到了。”其中的一个学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俞承光。 俞承光一怔，没再多问，往学校里头跑去。 他跑了一路，只觉得大学校园是真大，可是，学生们都是往外走的，他没有见着翁晨卿的身影。 “你好，请问你知道晨卿在哪里吗？” 俞承光抓住了一个人，对方看看他，歪歪脑袋，“去食堂了啊。” 俞承光问清食堂在哪里，便要去找，没想到对方只是笑了笑，“别浪费时间了，食堂都已经被封了，我们上不去的。不过是一个小明星而已嘛，又不是对国家做了多大的贡献，大家为什么要这么吹捧她呀？” 说完，那大学生摇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而俞承光则是直接往食堂跑去。 那大学生没说错，食堂是被封了，他想要进去，被几个高头大马的男同志拦住了。 “我认识翁晨卿，我要去见她。”俞承光说。 一个男同志轻蔑地笑了一声，“这里每一个学生都认识她，每一个人都想见她，食堂就这么大，都进去了，能挤得下吗？” 说罢，那男同志轻轻摆摆手，让俞承光离开，而就是这么一个摆手的工夫，俞承光却看见了一个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是程廷，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双手插着兜，在跟一个女孩说话。程廷说话时，眼神落在对方的身上，只是看起来漫不经心的，他们具体在聊些什么，俞承光听不清，只觉得奇怪。 他往边上挪了几步，想要看真切一些。 那女孩与程廷面对面站着，只给俞承光留下了一个背影，看着这道背影，他总觉得熟悉。 纤细挺拔，明明是娇小的身子，却像是蕴含着大大的能量，这是—— 他的小丫头？ 第四百十一章有恃无恐 第四百十一章有恃无恐 翁晨卿背对着俞承光，一直都在滔滔不绝地对程廷说话，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光从她的肢体语言看来，俞承光就能猜到，她肯定是眉飞色舞的。 过去翁晨卿就挺崇拜程廷，与他一样。 俞承光没有多想，走了过去。从家里骑着摩托车出来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去想见到翁晨卿之后应该说些什么话。是说好久不见吗？俞承光觉得，以他和翁晨卿之间的默契程度，根本就不需要如此。 俞承光向他们走近的时候，是程廷先注意到他的。 程廷抬起眼，目光扫过他，而后顿住，不太自然。 “小丫头，终于见到你了，真不容易。” 俞承光一开口，就是跟翁晨卿说话，程廷往后退了一步，是想要给他们一些空间，然而，在与俞承光对视的那一刻，翁晨卿的神色一怔，随即变得不耐。 “你怎么来了？”一开口，在俞承光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又继续说道，“我不是跟你姐姐说过了吗，不想再跟你们联系了，一点都不想。” 即便已经在杂志和电视上见识过翁晨卿现在的神采，可现在，亲眼见到她本人，他还是有些失神。 第一次见到翁晨卿打扮，是一回俞锦绣带着她回来的时候。 当时的她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看起来精致极了，就像一个洋娃娃一般。俞承光盯着她看了好久，最后是强行让自己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的。 一切都过去了，在记忆里却仍旧深刻，再想起，俞承光还是记得当初她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时惶恐局促又爱不释手的样子。现在的翁晨卿，恐怕是不可能再为一件好看的裙子而手足无措了。 翁晨卿不耐烦地斜了俞承光一眼，之后就继续走到程廷的面前，用略带抱怨的撒娇语气说道，“程廷哥，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别把我的动向告诉他们，你怎么不听呢？” 听见翁晨卿的语气，俞承光表面平静，心却已经凉了半截。 他看着翁晨卿，淡淡地问，“不想跟我们联系，就能跟程廷哥联系了？” 她耸耸肩，没有回答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俞承光看着程廷。 昨天他和俞锦绣提起要来找翁晨卿的时候，她看起来很平静，也不像是知道程廷与翁晨卿在私底下有联系的样子。也许两个人在一起，的确应该有自己的空间，但是，从程廷和俞锦绣之间的感情看来，程廷不像是会为自己留后路的人。 程廷对翁晨卿说话时的神色，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然而翁晨卿对他，却很特别。俞承光看着他们俩，沉默了许久，最终决定回头。 一个转身，楼上学生食堂里有人冲着下边嚷，“晨卿，该上来了。” 翁晨卿答应了一声，拍拍程廷的肩，“程廷哥，上去再谈。” 程廷和翁晨卿上楼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的神色不再平静，她一步一步往楼上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显得迷茫。 “影视局主办方那边的工作还是需要你自己去谈的，我不太了解其中的细则，只听说过的确有这样的投资方式。不过，这投资的金额应该是比较大的，你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钱？” “投资大，回报也大，是这样的。”程廷目视前方，淡淡地说。 现在娱乐事业愈发发达，想要从这一行之中分一杯羹，或许需要比较大的一笔投入，但是，投入与收获若是能成正比的话，的确是一门比较有趣的生意。上一回决定做生意，那是在研究了木雕艺术与市场的结合之后做出的决定，而这一回，他发觉这过去令人陌生的行业，也是大有可为的。 “好，那到时候我让我们导演和你谈一谈，具体的合作事项，他肯定能解释得更明白。”翁晨卿心不在焉的，声音很轻，神不守舍的样子。 走到学生食堂，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准备许久，见他们的身影，不由暗暗地讨论起来。 “这是不是晨卿的男朋友啊？之前那么多人追求她，她连看都不看一眼，今天这男人一来，两个人聊得好愉快啊！” “应该是吧，这男人看起来好帅气，也有气质，可不是比之前追求晨卿的那些男人要好多了？” “而且我刚才看他是开着车来的呢，有车的人可不多，在经济条件上，他们也相配。” 程廷一上楼，就去找了导演，翁晨卿笑了笑，直接走到工作人员中间去，“胡说八道什么？他不是我的对象，只是过去的一个朋友而已。” 那些个工作人员很惊讶，但见翁晨卿看起来好像很好说话，也没有因为他们的议论而恼火，便又打趣道，“晨卿，你就别不承认啦！刚才我们都看见啦，你们走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好亲密，看起来关系不错呢。就算暂时还不是对象，那他肯定是在追求你吧？将来你们应该会有发展的可能，对吧？” 工作人员是跟着剧组走的，与翁晨卿相处的时间比较长了，平时也常会和她开玩笑，这会儿大家与她说起感情问题，主要是真的为翁晨卿操心。毕竟在翁晨卿身边来来往往的男人这么多，真正能入她眼的不少，大家平时都在讨论，也不知道谁会收服这冰山美人的心。因此，这会儿看见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与翁晨卿相称的男同志，大家都很兴奋。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翁晨卿用全然否定的语气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 “说了他不是我的对象，程廷哥有女朋友的，他们的感情早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你们不要再无中生有了。” 翁晨卿的语气非常笃定，有眼力见儿的工作人员都已经不吭声了，不过，一些不太有眼力见儿的却还在说着，“有女朋友就有女朋友呗，又没有结婚。晨卿，像你这样的大美人，他的心肯定早就靠你那边去啦！” “砰”一声，翁晨卿把接到手中的保温杯重重地放在食堂的餐桌上，随即不耐烦道，“她很好看，很善良，也很优秀，他们会永远相爱，这段感情和我一点都不相干，说得够明白了，你们难道听不懂？” 第四百十二章蠢蠢欲动 第四百十二章蠢蠢欲动 翁晨卿说，程廷的对象比自己要优秀百倍，甚至前辈，就算是论外表，对方也是不输的，与自己相比，她们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距。大家听不明白，只知道翁晨卿说起程廷的时候眼底似乎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特殊的情绪来，然而在讲到他的对象的时候，翁晨卿的语气激动，更像是是一心护着她似的。 “哦，我明白了！你和这男人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你和他的对象是好朋友，对不对？” 这就好解释了，工作人员像是恍然大悟。 “算是吧。”翁晨卿沉默了片刻，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出声。 是好朋友吗？过去，俞锦绣是她最好的姐姐，是她最好的朋友。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闭上眼睛，回忆起之前的种种，一场场噩梦在她的脑海中萦绕，一想起这些往事，她的头就会开始胀痛。 “好了，可以开工了！” 导演回来，打断了她的思绪，翁晨卿回过神，眼神变得冷淡。 …… 楚琴终于忙完了。 这年刚过没多久，各种部门计划就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有人说能者多劳，但是她一点都不想成为单位里的能人。成为单位里的能人有什么意义？也就是多往身上扛一些工作，让她多抽一些时间用来加班，开大会的时候把发表致辞的机会留给她而已。可是，她对这些所谓的机会，毫无兴趣。 加班能有加班费吗？开大会背发言稿背得死去活来，到了最后能多给她一些奖金？就算是真的做到了领导层，除了像赵新民那样贪得无厌的人，一般的官，才不可能有这么多隐形收入。楚琴见了赵新民的下场，已经怕了，因此，她对自己这工作的职业前景不抱什么期待。 现在的她，就是想要做生意。 自从那天与雅城那家服装店的老板娘谈了一会儿之后，楚琴想要开店的决心就更大了。她去了解了一下，西平县的店铺租金不算太高，一年的租金比雅城要低好几成。将服装店开在西平，招个店员，她时不时还能去看一看，这生意做得舒舒服服，一想就觉得美滋滋的。 好不容易等到了周五下午，楚琴找了个借口，早早地从单位里出来了，她按照拿着一张纸，按着自己之前记录下来的地址，联系了各个房东。 到了约定好的地点，一个男人已经在等待，楚琴小跑着过去，一脸的抱歉，“应春，我知道不应该麻烦你的，不过我一个女孩子，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和别人谈价钱签合同，只好麻烦你了。” 在阳光下，楚琴蹦跑的身影看起来格外美好，就像是一片黑暗的世界中，终于有一抹阳光照耀下来，温暖人心。 看着楚琴匆匆跑来的身影，应春突然意识到自己所有的犹豫不决都是没有必要的。 他在外面有一个红颜知己又怎么了？林清当初爱另外一个男人，爱得死去活来，也不知道与对方究竟发生了多少亲密的行为，而他呢？他只不过是交一个朋友而已，就算对楚琴的心意再深，两个人之间的共同话题再多，也从来不会走错一步，与林清相比，他觉得自己为家庭做的付出已经够多了。对于这段婚姻，他绝对忠诚，至于楚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这样一想，应春放宽了心。 租店铺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敲定，一间间店面看下来，楚琴对每一间都很喜欢，想要取舍，却太难。 “还是再看看吧，先调查一下市场，看看哪一块的人流量更多，再做决定。” 坐在应春的车上，楚琴一脸崇拜，“应春，还是你对做生意的事情比较了解。之前我问了好几个同事，每一个都是一问三不知，我都无奈了。” 应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耳朵有点红，“我早就出来做生意了，所以对这个方面比较熟悉，你要是问我什么报告怎么写，我也不懂，术业有专攻嘛！” 不知道为什么，应春总觉得与楚琴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存在感总是特别强。 林清是一个什么都懂的姑娘，她打拼了太长时间，早就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各种观念，在事业上也是小有所成，平日里，与林清讨论问题的时候，他们是平等的。 可是，楚琴却不一样。她太年轻了，就像是一张白纸，上边什么都没有，不论他在上面书写什么，都能得到最满意的答卷，这样的感觉，令他平添了几分成就感。 这样的一个纯粹的女孩子，应该从来没有受过伤害吧？正是因为从来没有受过任何伤害，在面对他的时候，才能无所畏惧，才能永远都这样温柔美好。 这样一想，应春忍不住开口问了，“楚琴，你过去处过对象吗？” 楚琴没有出声。 应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眸光微微黯了下来。也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的感情经历呢？她看起来纯洁美好，或许只是因为将伤痛隐藏起来而已啊！ 应春有些失望，而楚琴内敛清雅的声音却突然由他的耳畔响起。 “我没有处过对象呢，应春，其实我过去一直都是一个自卑的人，我从来没有真正抬起眼，看任何一个男人一眼。因为我总觉得别人肯定不喜欢我，瞧不上我，所以我就封锁着自己的心，我的心必须要很听话，才能不受到任何伤害呀。” 楚琴的声音婉转动听，应春诧异地看着她，“怎么可能？你这么好的姑娘，别人怎么会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我吗？”四目对视之间，应春发觉楚琴澄澈的眼底是满满的期待。 应春一怔，喜欢啊，本来就喜欢，在得知楚琴过去清清白白的感情经历之后，就更喜欢了。可是，他能说吗？正是因为不能说出口，所以一些念想压抑在心底，愈发蠢蠢欲动。 “你不喜欢的。”楚琴无奈地笑了笑，用带着些许自嘲的语气，说道，“你都结婚了，你的太太这么好，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像我这样平凡的女孩？” 第四百十三章影视产业 第四百十三章影视产业 俞锦绣说过的，她说翁晨卿不会理会俞承光的感受，甚至会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一开始，俞承光不相信，可到了最后，现实却逼得他不得不信。 翁晨卿面对他时的无情，他看见了，在心底反复品尝，尝出了满满的苦涩。 “你到底怎么了？”俞锦绣皱着眉，“不过是见了她一面而已，就整天无精打采的，至于吗？” 俞承光低下头，任她责问，看着他落寞的神色，俞锦绣又后悔了。 他失去了理智，那是因为用情至深，在感情方面，哪有永远的赢家，就算真的败了，也不必感到沮丧啊。 于是俞锦绣好好地安慰了他一番，“就当是年少时候的一个梦吧，当初你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放在记忆里就好，如果非要一次次反复放在心上惦念，那也得对方珍惜才是啊。” 这些道理，俞承光何尝不明白？他笑了笑，点点头，“对了，姐，那天我在学校的时候见到程廷哥了，他和她在一起。他有对你说过吗？” 俞承光的眼神中带着探究，俞锦绣摇头，“我不知道。” 俞承光又皱眉了。 俞锦绣笑了起来，“我相信他。” 俞承光叹了叹气，“好吧，我也是相信程廷哥的。” 程廷和翁晨卿的联系很密切，俞锦绣对此倒是不清楚，只是这段时间程廷很忙碌，问起他的时候，他又总是神神秘秘的，令人困惑。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彼此，可俞锦绣是个急性子，她也的确想知道程廷为什么要去见翁晨卿。 于是，在见面的时候，俞锦绣就若无其事地问了出来。 “我说只是去叙旧，你相信吗？”程廷想了想，淡淡地笑了笑。 “相信，但是我不愿意。”俞锦绣皱眉。 程廷和翁晨卿也认识，只是交情算不上深。如果程廷想要和翁晨卿谈事情，那么，她能接受他们在私底下见面。可如果他只是想要与翁晨卿许久，那俞锦绣是真的不乐意了。俞锦绣再理智聪慧，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在他们的感情中，她见不得任何的杂质，所谓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要当真。”程廷笑了起来，将俞锦绣揽入怀里。 “我要是不当真，你就得急了。”俞锦绣瞪他一眼。 程廷拉着俞锦绣坐了下来，“我和晨卿见面，就是想要让她帮忙联系一下影视剧的导演，再商量一下赞助和办影视公司的问题。” 影视公司？程廷这想法，吓了俞锦绣一跳。娱乐行业里头的利润有多高，谁都知道，现在这一产业的发展还不算成熟，可一些叫得上名的演员却已经够吸金的，更别提到了后世，在极速发展之下，连演艺圈里的十八线艺人都能赚到的钱都比普通上班族要多好几倍。艺人星光的背后，少不了团体的打造，程廷想要成立这么一个团队，这样的远见，俞锦绣不得不佩服。 “所以你去找翁晨卿，就是为了这事？”俞锦绣问。 程廷点头，“不过她也不太懂，至于那些导演，他们对很多运作也不太清楚，想要捋一捋这可行性，还得从长计议。” 俞锦绣“哦”了一声，还是没能从这消息带给她的后劲中缓过劲儿来。其实，现在的程廷，已经足够优秀，他所拥有的，也已经比同龄人甚至是长辈们都要多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们的生活会过得很好，小日子和和美美，无波无澜。 然而，程廷想要的却不只是这样。他对未来的要求并不仅限于此，他对自己的要求也不仅限于此，于是，俞锦绣有些迷茫了。 在后世，那些混迹于娱乐圈各产业的生意人是什么样的呢？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稍稍想一想，就让她感到心慌。 平时别人看着程廷，总觉得他走的每一步看似随意，从来没有犹豫过，可实际上，他是有主意。他坚定而又有自己的规划，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因此才显得更加笃定。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俞锦绣爱的也是这样一个人，她不敢相信在将来程廷是否会在混杂的娱乐圈中迷失自己。 如果他变得不一样了，那该怎么办？ 她不敢想象。 此时，谈起自己的抱负，程廷有很多的话要说。 “现在的影视产业根本就没有一个整合的空间，大家只是在电视上看着演员，觉得他们光鲜亮丽，却没有想过，他们在私底下也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如果不是经过包装，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而我想要做的，就是包装普通人，让他们以各种形式发光发亮。之后，形成一条产业链，只要是我愿意包装的，都有值得包装的价值。” 程廷的神色很认真，本来是打算在一切稍稍有了起色之后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可现在她来了，他便忍不住自己跃跃欲试的心情。 程廷说了许久，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俞锦绣却一直都没有回应。俞锦绣低着头，看起来很安静，这样的安静是很少见的，而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锦绣？”程廷牵了她的手，“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俞锦绣摇摇头，“和影视产业相关的生意，我也不懂。反正你觉得这是一条可行的路，就继续下去吧。” 俞锦绣没有说自己会支持他，因为她实在说不出这话。支持？她能支持他吗？如果一心一意支持着他，会让他们之间渐行渐远，那么，她还会这么做呢？ 俞锦绣不知道这是她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程廷没有信心，此时此刻，她只能将自己的所有心绪都收拾起来。当初她想要为自己的事业所奋斗的时候，程廷没有对她的选择加以评判，对于他来说，只要是她的选择，他都会接受。既然如此，设身处地，她也不会乱给意见，乱了他的方向。 更何况，此时的他，看起来如此意气风发，像是所有的信念都已经聚集到一起，让人无法抗拒。 于是，俞锦绣只能低着头，讷讷地说，“不论如何，不要做伤害我弟弟的事情，你能保证吗？” 第四百十四章在一起 第四百十四章在一起 俞锦绣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对程廷的信任，还不到百分之百。当他说起自己打算朝影视娱乐那一行发展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纸醉金迷的生活。 那是一个大染缸，有多少光鲜，就有多少隐藏在光鲜背后不为人知的阴暗。俞锦绣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心得看着程廷踏进这个染缸中，她更不能确定的是，如果程廷迷失了自我，她应该怎么办。 是伸出手将他拉回来，还是任由他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挣扎？ 也许是因为她对程廷的实力太确信，以至于当他提出自己的想法时，她立马想到的，就是成功的可能性。可是，如果他失败了呢？俞锦绣不知道。 她并不是一个习惯于生活在安全区的人，只是现在，她始终没有办法接受未知。 至少暂时没有办法。 不要做伤害她弟弟的事情。 俞锦绣的要求，很不合理，程廷的眸色沉了下来，之前的意气风发或是成竹在胸已然消失，“什么意思？” 俞锦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感受到程廷的变化，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承光对翁晨卿是真心的，一时半会儿也放不下这个执念，如果你以后会成为她的老板，你们必须要走得很近，那么，至少得等到他结婚，或是找到对象之后。” 俞锦绣很聪明，只是听他谈起有关于将来的计划，就知道他决定开一间演艺公司，签下几个演员或是歌手，像香港的娱乐行业那样去运作。只是，他是否会成为翁晨卿的老板，与俞承光有什么关系？ “你在制钉厂上班的时候，会和厂长走得很近？你后来去税务局上班，会和局长走得很近？”程廷逼近了她，眸色沉下来，看不出眼底的情绪，“我就算真的和翁晨卿一起工作，那也只是同事，最多是上下级的关系。只因为演员长得好看，你就认为我会把持不住了？” 程廷是生气了。 俞锦绣没有想到自己说的话居然明显到让他直接拆穿了自己心底的意图，她一怔，没有吭声。 程廷是有理由生气的，至少在目前为止，他所想到的不过是将来应该如何将行业的发展运筹帷幄，至于娱乐圈中的香车美人豪宅等等，他根本就没有想过。 至少在目前为止，这圈子还没有这么复杂。 “俞锦绣，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程廷再逼近的时候，眼底有光，是灼热的光。 起初听见她这小声的，甚至是带着几分抱怨的要求，他是生气的，怪她不信任自己，怪她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可是现在，像是突然琢磨到了她话语之间的深意，他豁然开朗。 她在考虑他们的未来。 俞锦绣低着头，突然用双手将自己垂落到额前的头发捋到脑后，不自然地说，“我就是有点担心而已，你别上纲上线。” “上纲上线？”程廷与俞锦绣对视了许久，才低笑了一声，“是谁在冤枉我？冤枉了人，还不准反抗了。” 俞锦绣抿唇，又听见他说，“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承诺，但我可以保证，现在想要做的事情，都是为了给我们的未来提供更好的生活。” 如果一直停滞不前，迟早是会被淘汰的，现在是一铺养三代，可谁都不知道这样的时代会持续多长时间，将来如果成了三代养一铺，那他岂不是会变得很被动？因为想要让他们未来的生活变得更好，所以片刻不停地努力，程廷是这样想的，想来俞锦绣应该会明白。 “还有承光的事情，他和晨卿之间的问题，一时半会说不清，但你相信我，翁晨卿和你想象中不太一样。” “我的想象？”俞锦绣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 在俞锦绣的心底，翁晨卿从来就没有两幅面孔，只是时光的流逝让她改变，这很自然，如果不是因为俞承光因为她而神不守舍的，俞锦绣根本就不会对翁晨卿的变化加以判断。 可是现在，程廷却说翁晨卿不是那样的。 “这一年多，晨卿吃了很多的苦，只是她一直不愿意说而已。她对你和承光应该是有些误会的，你如果有时间，可以和她聊一聊。” 见面之后，翁晨卿表现出的，是完全不愿意多看她一眼的态度。俞锦绣碰了碰软钉子，就直接缩回去了，没有再坚持。可是，翁晨卿的变化，难道真的是因为时过境迁，当初寄人篱下的感触却愈发深刻，于是，她开始厌烦他们了？ 俞锦绣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可现在，她是真的想要试图去了解这其中的隐情。 “好，我会去查清楚。”她说。 “那你刚才冤枉了我，这怎么算？”程廷又问。 俞锦绣的脸有些发热，“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将俞锦绣搂入怀中的时候，程廷在想一个问题，让她胡思乱想的，让她不愿意真正将自己的下半生托付给他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我做得不够好，你可以告诉我，一辈子这么长，我们互相督促，相互改进。” 俞锦绣笑了起来，“这是你的年终总结和年后展望吗？” 将脑袋钻进他的怀中，她柔软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颈窝，“你做得很好了，只是我总是会不安而已。我会想明白的，给我一点时间，会慢慢好起来。” 她为什么要怀疑程廷？只因为所谓的爱情不一定能长久，只因为他未来的事业有太多的不稳定因素？ 这问题是她的，不是程廷的。她应该学会解决这样的心情，而不是自然而然地把这麻烦踢给他。 昏黄的路灯下，她漆黑的眸色之中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柔和，程廷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丝。 两个人在一起，总会遇见各种问题，遇到问题的时候，不能躲闪，否则这些问题就会被扩大，到了最后，甚至没有办法弥补。 他不可能对俞锦绣心里头的想法知晓得清清楚楚，可是，至少在她感到彷徨或是不安的时候，站出来，给她安定的信念。 而他们对于彼此而言最安定的信念，就是在一起。 第四百十五章心猿意马 第四百十五章心猿意马 楚琴一直都在努力。 一方面，她与应春维持着普通朋友之间的联系，另一方面，她一直都在想办法与叶世宏见面。 在楚琴看来，叶世宏和应春之间，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叶世宏年轻英俊，有自己的事业，他的野心很大，并且不安于现状，即便现在暂时在公司里上班，可楚琴相信，总有一天，他会从那个小公司里跳出来，自立门户。 过去，楚琴瞧不上叶世宏，于是一不小心走错了路，吃了太多的亏，现在，确定叶世宏的能力之后，她决定信任他。 只是，她的信任对他而言重要吗？楚琴还真不知道。在她刻意接近叶世宏的时候，他并不抗拒，两个人说起往事，叶世宏甚至还会流露出些许怅然的神色，令她心猿意马。可是，当她想要再进一步时，他又退缩了。叶世宏不止一次明确地告诉楚琴，他们的交往，是不道德的，如果被于倩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一定会闹翻天不可。 楚琴一听，只是笑着问他，“世宏，如果真的觉得不道德，你为什么不拒绝我？” 是的，叶世宏没有接受她，可也不愿意拒绝她。 楚琴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他们之间究竟还有没有未来，然而，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猜不透未来。 生活不仅仅只有感情问题需要去处理，楚琴当然希望自己能与叶世宏和好，但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和好，她也不能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与应春约定好的时间又到了，她拿了一件衣服，坐在他的车上。 “上回在车上碰见一位大婶，她让我给她带一件衣服。衣服带来了，我一直没有时间给她送去，应春，你带我去好吗？” 既然应春没有办法给她婚姻与未来，那么，她就不能错过利用他的机会。对于楚琴来说，他那辆小汽车真是好使，指哪儿开哪儿，让她省了不少工夫。 应春按着楚琴给的地址，带着她去了郭大婶家，她敲了敲门，“你好，请问郭大婶在吗？” 没有经历什么复杂的过程，只一会儿，郭大婶就从屋里出来了。 她一出来，看着楚琴，先是一愣，随即想明白了，却还是热情不起来，“你来这儿是……” “这衣服是给您带的，阿姨。” 楚琴给她把袋子递了过去，没想到对方却像是触了电似的，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给我带？” 那天在车上的时候可是郭大婶主动提出要求楚琴给她带衣服的，这会儿她真的带了，人家倒是像失忆了似的，楚琴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你让我有空的时间回城里帮你买衣服，那天我去了，就特地去了商店里给你买。这衣服你收下吧，来来回回也怪不容易的，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 楚琴态度好，语气温和，对方皱皱眉，用力地摆手，“哎呀，我不要啦！这大冬天都要过去了，就算接下来天气转凉，这衣服也没法穿了，你现在给我带来，我闺女放着做什么呀？那天我也就是看你小姑娘长得漂亮，多和你聊两句，没想买衣服啊！小姑娘，你是开服装店的吧，这么积极！” 郭大婶完全没要求楚琴把袋子打开，只是一个劲地与她撇清关系，楚琴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若不是因为应春还在边上，她是真想骂人。 本来打算用这件衣服给自己多赚几块钱，可没想到衣服根本就没卖出去，直接压手上了，楚琴沮丧不已，坐着应春的车回雅城的路上半天提不起劲儿来。 应春见不得她这失落的样子，一直都在想办法哄她，“就是一件衣服而已，别难过了。大不了来年冬天替换着穿，到时候都不用洗啦！” 楚琴无精打采地睨了他一眼，“哪有人一样的衣服买两件的。” “我啊！我就总爱买两件一样的衣服，省力。”应春傻笑。 楚琴叹气，他便又说道，“大不了卖你同事了，你长得好看，又爱打扮，你要是带了一件衣服回去，人家肯定乐意买。” 楚琴不说话了。 她和同事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微妙的，如果她带着一件衣服去了单位，同事们真不一定会买，相反，人家可能还会在背地里议论一通，说她楚琴是想钱想疯了！ 楚琴打不起精神，应春越看越心疼，哄了楚琴一路，最后出钱把她的衣服给买了下来，“都差点给忘了，我媳妇儿不是开着一间服装店吗？你这衣服就让我带过去，放在我媳妇儿的服装店里买，这样你们俩都不亏，双赢，好吗？” 这下子，楚琴终于露出了笑容，从袋子里把衣服拿出来，塞到应春身上，报了个价钱。应春也没跟她还价，直接从自己钱包里拿出了钱，放在她的手心上。当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时，楚琴温柔地笑了笑，像是难为情极了，将手收了回去，顺带把钱放进了口袋里。 望着她娇羞的神情，应春低下头，喉结滚了滚。 其实，楚琴和林清是真不一样。林清见惯了大世面，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总是能淡定面对一切。而与她相比，楚琴的喜怒哀乐却显得太平常，令人心疼，也令人充满爱意。 更重要的是，楚琴过去没有处过对象，她由内至外，由上至下，都是纯粹的，这样纯粹的感觉，应春没有感受过。 如果楚琴是他的媳妇儿就好了，应春心里想。 好不容易到了城里，楚琴笑着对应春说，“我就是去一个公司一趟，想要找个朋友的，要不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好吗？” 应春从来不舍得拒绝她。 应春看起来不出众，但好歹是生意人，说起话来还是有几分派头，走在她身边的时候，虽然没法给她添面子，可到底不会让她跌份儿。楚琴在叶世宏的单位门口站了许久，始终没见他出来，到了下班的点，应春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你朋友怎么还不来，要不要进去找？” 楚琴遗憾地摇头，“她这两天处对象了，也许已经被她男朋友给接走了，真不行的话，我就只能回去了。” 楚琴没想到自己这话还没说完，在人群中，一道引人注目的身影就这样出现了。 他缓缓往外走的时候，神色平静，只有在接触到她的视线时，才微微一顿。 而这时，楚琴抬起眼，对着应春说，“算了，没等着，我们回去吧。” 第四百十六章小伎俩 第四百十六章小伎俩 楚琴是故意的，连叶世宏都看得出她的小伎俩。 故意跑到雅城来，在他的单位门口露个面，又在他出现的时候，跟着一个男同志黯然离开。当然，那男人如果身份普通，这如意算盘打得就没那么响，可问题是，楚琴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当楚琴坐上那个男同志的车时，叶世宏的神色果真变了。他淡淡地望着她的背影，望着那辆小汽车在发动之后最终消失，而后，他听见同事们议论起她来。 “刚才那个女同志，你们看见了吗？大概是来等人的，在单位门口站了好久！” “她后来走的时候，坐上了小汽车，不过我觉得她好像不太情愿呢。” “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太好？不情愿？叶世宏冷哼，握了握拳，往右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对楚琴的感情比较复杂，理智上知道不应该再和她搅和在一起，可感情上却又想要驾驭她。她对他而言是神秘的，当他以为她很清纯，过去的一切妥协都是不得已的苦衷时，她会露出自己狡黠并且充满着算计的一面。当他以为她很放荡，她却又会时不时流露出悲伤的眼神，可眼神似是非他不可。 人的感情可以伪装，眼神却骗不了人，楚琴还爱着他，所以才会一而再再三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一点，他明白。 于是，他没有拒绝她，而是在这段充满着禁忌的暧昧关系中沉浮。 没有拒绝她，是因为自己不愿意，然而现实总是充满着不确定因素，尤其是在有人刻意营造这不确定性的时候。 楚琴今天带着一个男人出现，是为了什么，答案昭然若揭，叶世宏心知肚明，却还是被她摆了一道。 这一晚上的心情，注定好不起来了。 然而心情再差，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这个晚上对叶世宏而言，是最重要第一个晚上。 到了饭店门口，他接到了他的父母。 “世宏，你说你那对象的爸是个大人物啊？那我这样会不会寒酸了点？” 叶大成收拾着自己的衣襟，忍不住又说道，“爸都说了，给我买两身好衣服，你看你自己穿得多得体啊，给我打扮得像个大老粗似的！人家的爸爸可是雅城市市长咧，你爸就只是个农民，你脸上有光啊？” “给你买西装和皮鞋，你穿起来像样么？”叶世宏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叶世宏皱了皱眉，牛荷花的心立马慌了，一把扯了扯老伴的衣袖，“行了，别叨叨叨个没完！儿子的终身大事要紧，这回可得好好表现。” 自从叶世宏和俞锦绣的婚事给吹了之后，叶大成和牛荷花这老俩口在家里连头发都得愁得发白。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有主见，让他去哄哄俞锦绣，人家也不愿意，他们心里难受，想着哪天这孩子要是又带回个跟楚琴差不多的姑娘，那可怎么办？可没想到，这才多久啊，叶世宏又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他处对象了，处的是一个好姑娘，最重要的是，人家家世显赫。 起初叶大成还不相信，只觉得自己这儿子在吹牛，直到得知那小姑娘的父亲是雅城市市长之后，他的眼眶都快要红了，热泪都快要往下流了。 书记的女儿和市长的女儿可怎么比？搭上这层关系，他们叶家就要飞黄腾达了！就算他们老一辈的没有办法受儿子太多的照拂，可他们的两个孩子，肯定是要有福了。别的不说，想要带着叶霜霜和叶世磊住到城里去，在国家单位里谋个一官半职的，这总没问题吧？ 他们的亲家可是雅城市市长！ 叶大成苦了一辈子，终于凭着儿子的能力才村里翻身做主人了，他这心里美滋滋的，“早知道把你弟弟妹妹都带上，让他们也来城里饭店吃顿饭。” 叶世宏没有说话，牛荷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瞪她老伴一眼，“霜霜和小磊没见过世面，一会儿要是不小心说了得罪未来亲家的话，看你怎么补救！” “是是是，都快昏头啦！”叶大成大笑起来。 在整个过程中，叶世宏几乎没有说话，他心里有些惶恐。于美红很欣赏他，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对眼，可是，程济森对他却没有什么好感。这程市长傲气着呢，平日里虽不说是用下巴看人，可到底是不太愿意搭理他的，虽说为了女儿，程市长愿意拿出一套房子供他们结婚，可这要是将来结婚了，他就必须寄人篱下。 人人都说找个娇小姐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可是，叶世宏的心情却很沉重。 现在，要带着他的父母去见于倩的父母了，他的心情更沉重。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心里清楚，要是他们一不小心说出了市侩的话，害得程济森对他的观感更差，那么他和这未来岳父是真的没法处了。 叶世宏的心情很复杂，牛荷花在饭店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真气派，世宏，你说于倩她爸妈会不会嫌弃咱们家是村里来的，瞧不起咱们？” 叶大成抽完了最后一口烟，往地上一丢，“也许人家这会儿故意迟到，给咱们一个下马威！不管了，先进去坐着！” 叶大成的考虑，也是叶世宏所担心的。 这是双方长辈第一次见面，如果程济森故意使些小绊子，让他难堪，怎么办？ 叶世宏最怕的是于倩和她的爸妈姗姗来迟，让他一个人带着自己的父母等待，这样的感觉肯定非常差，至少会让他的自尊心受挫。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一进饭店，人家一家人都已经坐着了。 于倩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外头披了一件开衫，很有初春的气息，她的父母没有特地打扮，非常随意，想必是为了迁就他们家。 这个时候，叶世宏松了一口气，也不得不承认，程济森毕竟是市长，就算是真的看不上他，以人家的情商，既然已经愿意来这么一趟，面子上总是得过得去的。 叶世宏心情舒适，而最让他感到愉悦的是，程廷没有来。 叶世宏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扯了叶大成一把，又拉着牛荷花，“妈，就在前面。” 第四百十七章我爸爸姓程 第四百十七章我爸爸姓程 两家人第一次见面，说的都是客气话，程济森话不多，整个晚上大多是于美红在和叶世宏的父母商量他们俩的婚事。 两个孩子感情好，先订婚，发了喜糖，之后再准备酒店里的结婚事宜，时间也充裕。用于美红的话来说，人生大事固然重要，可女同志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于倩想要结婚，非得在大学毕业之后，叶世宏只要再等一年就好，这应该不算太为难人。 叶大成心里头是不乐意的，他总觉得女同志不需要读这么多的书，尤其是他的未来儿媳妇，一家人就她的学历最高，将来吵架了，人家用文化压着他怎么办？不过，心里不乐意是一回事，表面上还是得装一装，那是叶世宏事先提醒过的，于是他便呷着酒，笑着点头，“是的，是的，以学业为重。” “我和她爸都还年轻，虽然她爸工作忙，但平时对孩子的教育还是比较上心的，将来他们俩生了孩子，我和她爸都还能帮忙带。听说你们家还有两个孩子，估计还是比较操心，所以将来小俩口的生活，我们还是会多帮忙。” 于美红这话一说，牛荷花心里头也不乐意。在他们那儿，儿媳妇进门了，就是他们家的人了，将来生了孩子，也是他们家负责带。然而没想到，这于倩的母亲一开口，直截了当地表明，希望以后他们少插手这小家庭的事儿。牛荷花心里也不痛快，但碍于儿子的面子，也想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便皮笑肉不笑道，“只要他们小俩口自己能把日子过好，我们也乐得清闲。” 结婚不仅仅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情，更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未来公婆要是不好处，于倩总是要吃亏的，于美红来这么一趟，主要也是想要看看对方父母的为人。 只是，大家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懂得伪装，更懂得掩饰，场面话谁不会说，日后会不会给小俩口的小日子找不痛快，真是难说。 于美红决定将女儿嫁给叶世宏，是因为他的确上进，也有责任性，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脚踏实地，在大致上，于美红对叶家人还是比较满意的。 程济森对叶大成很客气，见他杯中的酒没了，便会给他满上，这一顿饭，叶大成吃得比较畅快。对方可是市长啊，连市长都愿意给他倒酒，这是不是说明他的地位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一顿饭结束了，叶大成和牛荷花说什么都要先回去，程济森笑了笑，“这么晚了，老叶又喝了酒，回去也不方便。要不就在世宏的宿舍里凑合着住一晚，真不行，我也能打电话，让人给你们开间招待所。” 叶大成心动了，牛荷花却立马摇头，“不了，我们在城里住不习惯，再说了，世宏的两个弟弟妹妹还在家里等我们呢。” “叔叔，阿姨，我跟领导借了车，送我爸妈回去也比较方便。只是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先回去了。”叶世宏礼貌地说。 于美红抿了抿唇，克制了一下自己的笑意，随即点头，“真是个孝顺孩子，你们先回去吧。” 叶大成和牛荷花走的时候，一个劲地道谢，说是菜香酒也香，更重要的是吃得舒服，于倩想要好好在未来公婆面前表现，硬是送着他们出门，望着他们四个人的背影，于美红叹了一口气。 “女儿长大了，总是得嫁人的，其实她婆家人看着也还行，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头酸酸的。”于美红揉了揉发酸的鼻子。 程济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就真的要把女儿给嫁过去了？” “你说呢？”于美红瞪他一眼，“要是不让他俩结婚，还跟世宏家里人见面吃饭？你别总是瞧不起人，我是觉得他家人算是明事理的，明知道世宏家里能住人，也能给他们开间招待所，可人家就是要回去。我觉得，他们家，还算是本分。” 于美红说了一通，不知道是在说服程济森，还是在安慰自己。程济森没有说话，给自己满上一杯酒，喝完了之后，才缓缓道，“女儿是你的，我管不了这么多。总之提醒过了，反对过了，也劝过了，将来于倩要是受委屈了，你心里也别难受。” 听着程济森说的话，于美红没有反驳，只是沉默了片刻，拿起筷子夹菜，却什么都吃不下了。 于倩送着叶大成和牛荷花出门，一路上，和他们聊得挺好。于倩平时虽然娇气，可到底是一个得体的孩子，此时为了拉拢自己和牛荷花之间的关系，也为了讨这未来婆婆的欢心，直接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 于倩挽着牛荷花的胳膊，快到车边上的时候，叶世宏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是个乖巧的女孩，只要他娶了她，将来他们的生活肯定会过得越来越好。至于楚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总不能为了一时的心有不甘，就毁了这段感情。 “倩倩，之前我们还有些担心，生怕于市长是个难相处的。现在看来，于市长人好，我们就放心了。”叶大成不善言辞，但借着酒劲，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给说了。 于倩眨眨眼，“叔叔，我爸爸姓程呀。” 这年头，家里有电视的人少，可爱看报纸的人还是不少的，程济森的名字总是出现在他们市里的报纸上，于倩没想到叶大成居然不知道程市长姓程。 “姓程？”叶大成心里一个咯噔，酒醒了一大半。 牛荷花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得体不得体，直接问道，“你不是姓于吗？” 于倩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是啊，我姓于，我爸爸姓程，不对，其实他是我的继父，但是他对我，比我亲爸对我还要好。” 话音未落，牛荷花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愣是抓紧了于倩的手臂，抓得她疼得眼眶都红了，才站稳了身子。 是了，是了，难怪愿意让他们儿子娶市长的女儿，原来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继女而已，哪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第四百十八章捉襟见肘 第四百十八章捉襟见肘 不知不觉，吕静的孩子也出生了一段时间，算起来，这孩子和俞毅差不多大，但是命运却天差地别。每每在俞承国家里看见一大家子人围绕着孩子热火朝天时，俞锦绣总是会想，也不知道吕静的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 与吕静约好了时间，俞锦绣便带了一些小孩子的玩具，直接去了她家。 她和吕静算是不打不相识，起初两个人也会经常出来逛逛，到了孩子快出生的时候，医生让吕静有事没事多去散散步，于是俞锦绣陪着她围绕着公园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生产那天。孩子出生之后，俞锦绣去探望过吕静，当时她看起来很虚弱，忙得团团转，可脸上的笑容却总是洋溢着母性的光辉，从一场变故之中走出来，需要很大的勇气，她做到了。 孩子还小，而她不能放弃自己的工作，权衡之下，她只能把自己的父母请来帮忙。吕静的父母并不支持她生下这个孩子，可孩子都出声了，能怎么办？ 起初吕静是笃定的，她坚信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可是，从孩子夜夜啼哭，到学校的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发觉自己原来没有这么坚强。 俞锦绣帮不上什么忙，最多也就只是趁着有时间的时候陪她闲聊几句，可是到了后来，吕静也越来越忙，她们的联系就少了许多。 有时候俞锦绣也不得不承认，吕静的负能量，让她感到无奈。如果能有一个办法可以给吕静指明前路，那么她肯定愿意这么干，可是，根本就没有明确的方向。吕静对未来的的恐惧是实打实的，这并不是她在杞人忧天，在孩子长大之前，她必须要一再承受这样的压力。 俞锦绣没有时光穿梭机，不能带着她直接去到未来，不能告诉她将来的生活会变好，所以吕静的心情状态也只能维持现状。 俞锦绣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吕静就开了门，之前预想的鸡飞狗跳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孩子睡着了，很安静。 大概是因为有客人来家里的缘故，吕静洗了把脸，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的。 俞锦绣带来的都是这个月龄孩子的玩具，那是她让方薇薇给自己列了一张表格，她到处跑着去买来的。这些玩具看着可爱，吕静玩着摇铃，爱不释手，“一会儿醒来就让我闺女玩，她肯定很喜欢。” 与吕静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俞锦绣心疼她的遭遇，也欣赏她的坚强。只是，一个人的意志力再坚定，也不可能时时坚强，在极度困倦的时候，吕静爱胡思乱想，这也是人之常情。 “吕静，孩子还小，正是要花钱的时候，你学校里开的工资还够用吗？” 吕静苦笑，“如果光我们俩，肯定是够用的，就是我爸妈来了，我得给他们一些生活费，否则他们不乐意在我这里耗着。他们需要的生活费还挺多的，说是之前在我哥哥嫂子家拿的就是这个数，我咬咬牙只能给了，就是这样一来，自己就捉襟见肘了。” 吕静自己平时是花不了钱的，在单位里有食堂，她不买衣服，不买化妆品，一个月下来，还能省下不少。但是，现在她父母来了，她不好意思总是让她父母掏腰包补贴家用，于是就只好给他们一笔不小的费用，一个人的薪水养四个人，肯定是比较吃力的。每到这个时候，她总是会想起自己的丈夫，想着如果一家三口在一起，再大的困难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只是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再去考虑这样的问题，只是平添伤感而已。 “吕静，我给你想了个办法，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吕静笑了一下，“我现在就只差一个能和我商量的人了，你说吧，锦绣，我听着。” “你们做教师的，平时忙，但是有节假日可以休息。要不这样，等你休息的时候，来我那里，我免费教你化妆，你看着学会一些，将来总是会派上用场。” 俞锦绣知道，在后世，拥有一门手艺不说能让自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可勤快一些，养家糊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吕静现在先在她那里学着，不太耗精力，也不花钱，就是多学一门谋生的手段而已，就算现在用不上，可将来跟妆行业兴起之后，她可以时不时去做兼职，当个跟妆师，一天下来，能赚不少钱。 见吕静犹豫，俞锦绣笑着问，“是有什么顾虑吗？” 吕静连忙摇头，“我知道你现在干得很好，也羡慕你。如果我有你这样的本事，我和闺女日后就不愁了。主要是我真没什么时间，平时一周就放一天的假，最多也只有两天而已，孩子还小，陪伴她成长的机会，我不忍心再剥夺了。” 做了母亲，总得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只是有时候为孩子考虑得多了，就忽略了自己。俞锦绣过去觉得为母则强的说法不假，可现在想来，所有坚强的母亲，都是被逼出来的。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愿意做年轻时候那个总是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呢？ “那总是有寒暑假的吧？到时候孩子能走路了，你带着她来我工作室玩玩，我那里有秋千，还有一些员工可以陪着她，大家肯定愿意为你带孩子的。吕静，你过得不容易，还是得多为自己考虑。” 俞锦绣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吕静鼻子一酸，她是真的感激俞锦绣。 “好，我一有空，就往你那儿跑，只是你可不能嫌弃我这个学生太笨。” 俞锦绣笑了，“学生是我自己挑的，就算再笨，我也咬咬牙忍了！” 两个人相视大笑，不小心吵醒了里屋的孩子，跑去一看，吕静的女儿已经自个儿坐了起来。 这小小的身子坐在床中心，漆黑的眼珠咕噜噜转着，研究着俞锦绣这外来人口，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俞锦绣忍不住把小人儿抱了起来，就听见吕静感慨地说道，“你说一个家要是没个孩子，多冷清啊，之前家里人总觉得我太傻，非要留下这个孩子。可是，之前住我隔壁病房的那个楚琴，我看她将来生不了孩子了，觉得她也怪可怜的。” 俞锦绣纤细的手指勾着小娃娃的下巴，孩子一乐，露出了几颗刚长出的牙齿，她也笑了，“生孩子还是得讲究缘分的，你和你女儿有缘分。” 吕静叹了一口气，“不过，没孩子也有没孩子的福气，自得其乐，想开就好。就像前几天我在路上碰见楚琴，她和他对象在一块儿，两个人处得挺好的，那男同志肯定不在意她无法生育这事儿……” 第四百十九章一面之缘 第四百十九章一面之缘 吕静和楚琴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在医院的时候，她们隔着一面墙，心情都不太好，起初吕静看见她，心里还想着这人或许也经历悲惨的命运，却没想到，对方竟是自作自受。 “她特别逗，以为飞机失事的遇难者里头有你对象，得意得都快要唱起歌跳起舞了，就是没想到，你对象根本没事，好好活着呢。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脑袋往窗外一探，看见你俩亲亲我我的模样，差点要从那窗口跳下去！” 吕静的心情是真复杂。一般来说，就算自己过得不好，也不会想要将别人一起拉到深渊里去，可楚琴却不一样，她自己糟糕得一塌糊涂，不想着改善，反倒是惦记着人家。这样的人，实在是太恶毒了。 说起楚琴，吕静不敢苟同，但还是在感慨，“像她这么自私的人，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其实这样的人过得最好，小日子和和美美的，人人都惯着她。” “她有对象了？”俞锦绣笑了笑，“动作还挺快，也不知道这回的对象是不是个正经人。” 自从楚琴去了西平，俞锦绣就很少想起这个人，那天林清说碰见了她，俞锦绣还想着她大概只是来一趟，办些事情而已。现在想来，人家是真的在雅城处了个对象。 楚琴的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俞锦绣不感兴趣，不过以她的作风，如吕静所说，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俞锦绣陪着吕静的孩子玩了好一会儿，走的时候，孩子依依不舍，肉呼呼的小手揪着她的手不放。俞锦绣都不舍得掰开她的小手，心里想的是，吕静说的话真有道理。孩子出生之前，总觉得这只是一个小人儿而已，只要给吃的给喝的，养活小人儿长大便好。可现在，孩子出生了，逐渐长大，她们朝夕相伴，在情感上，那是再难割舍的。 “你现在要去上班吗？” 见俞锦绣笑着点头，吕静不无羡慕地说，“真好，如果我的工作时间能像你这么自由，就能有更多时间安排自己的事了。” 从吕静家出来，俞锦绣就回到工作室去。新场地的工作逐渐上了轨道，他们排了课程表，一些日常的琐事则交给新请的助理处理，这样一来，俞锦绣就空出了自己的时间。只要按着课表的时间去工作室，一进教室，就可以开始上课，一来二去，真的提升了效率。 “锦绣姐，刚才钟老师说要出去处理一些事情，一会儿就回来。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多在这里待一会吧！”助理周丽小跑到俞锦绣面前说道。 这段时间，钟飞有太多的私事要处理，俞锦绣没有过问，只是提醒了一句，让他不要耽误了上课时间。只是，看着钟飞有早到晚忧心忡忡的神情，她还是有些担心的。 “好，我会留到下班时间。”俞锦绣说。 只要是培训机构，那上下班时间就没有正常的，基本上没有节假日不说，连晚上都没得休息。自从工作室的规模大了，俞锦绣就给俞承光出了个主意，每天傍晚，让他推着一辆小餐车来郊北巷，人家要是愿意，可以提供晚餐，当然，这不是无偿的。一些赶着来上课的主妇来不及吃晚餐，还真乐意在工作室的小沙发上凑合着对付一顿。这样一来，“老陈快餐”也多了一笔额外的收入。 俞锦绣刚下课，不少人围了上来。 “俞老师，这眼影应该怎么画？我一涂就像是被人家打了一拳一样，整个眼睛黑乎乎的。” “俞老师，你下回能不能专门开一节教我们做发型的课程？我看你的发型都很随意，随便捋一捋都特别自然，也让我们学学呀！” “还有你的衣服，俞老师，下回你买衣服的时候多给我们带几件嘛，我们私底下总说你的衣服好漂亮！” 对于大家的问题，俞锦绣仔仔细细地回答着。 眼影应该怎么画？那得晕染，一层一层渐变开来，想不自然都难。 发型想要蓬松，那用吹风机的时候就不应该贴着头皮吹，只是要把发丝捋得更加温柔随意，就得多下下功夫。 至于衣服，那就真的问对人了，俞锦绣一笑，“我和朋友合开了一间服装店，在清玄街，平时我没这么多的时间去逛街，衣服都是直接从店里拿的。” “是吗？清玄街？我平时很少去那边，那里有服装店吗？” “俞老师，你那是什么店啊，快把店名告诉我们，我有时间就去看看！” 大家盯着俞锦绣身上穿的毛衣，都快要流口水了。深蓝色的毛衣，特殊的掐腰设计，看起来也不算特别，但就是和妈妈们织出来的不一样。再加上她简单的妆容，举手投足之间自信的神采，整个人看起来简直是有气质得不像话。 大家都急着想要知道她那家服装店的店铺名，竖着耳朵，生怕没听清楚似的，俞锦绣抿唇一笑，“叫‘红玫瑰’，你们要是看上哪件衣服，我就让店员给你打个九折。” 这话一说，大家都很兴奋，恨不能马上就去买衣服，俞锦绣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心里美得很。 这课程终于是结束了，俞锦绣把外套穿上，走出教室，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文芸芸。 她和文芸芸之间的梁子早就结下了，估计想要解开，真是不太可能，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是到了她的地盘，俞锦绣还是客气地让助理给文芸芸倒了一杯茶。 “俞锦绣，你可真厉害，小小的一间教室让你发展成现在这样的规模，刚才还让学员们去你店里买衣服，这简直是一条龙服务了。” 文芸芸的声音淡淡的，俞锦绣笑了，“你还说漏了一点，学员们的晚餐也是我们家提供的，接下来还打算安排午餐的送餐服务，钱是赚不完的，不是吗？” “是啊，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能干的。” 俞锦绣的眼底带着嘲弄的笑意，她也不知道文芸芸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不过敌不动，我不动，她一点都不着急。 第四百二十章隐情 第四百二十章隐情 文芸芸一直都想摸清楚俞锦绣这脑袋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构造。 从刚认识到现在，她们之间发生的矛盾不算多，可每一次都让程廷对她的印象变差，以至于到了现在，程廷在私底下连话都懒得对她说一句。而俞锦绣呢？整个过程中，她毫发无伤，除了不痛不痒地皱皱眉之外，她总是能置身事外，那姿态，简直是高高在上的。 文芸芸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可问题是，俞锦绣曾经视她为敌人吗？如果从头到尾人家都只是将她视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过客而已，那么她还在纠结什么？ 文芸芸感觉自己心底像是有无数酸涩的情绪在翻腾，犹豫了片刻，她问道，“俞锦绣，你一点都不在意我？” 俞锦绣一笑，“在意你？在意你的什么？” 文芸芸抿唇。 “我和程廷之间这么熟悉，又夹杂着向力和我爸的感情在里头，你就不担心他会偏向我吗？” 文芸芸知道自己和程廷是没有可能了。其实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也能感觉得到，程廷对待她和对待俞锦绣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当她想要争取着做他心中的那个人时，俞锦绣却不费吹灰之力，静静地待在他的身边。 这样一来，她还在争取什么？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俞锦绣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给面子得笑了一声，淡淡地说，“就算你让他为难，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有能力解决这问题，我又何必浪费时间心力？” 两个人在一起，会遇到很多的困难，有些坎儿，他们可以一起跨过去，可有些问题，不需要丢到对方的头上。是谁的麻烦，就让谁来解决，不去插手，是因为相信对方有足够的能力，也给彼此最大的自由。 这是俞锦绣和程廷在相处之中的默契。 “我知道了，你就这样放任自流下去吧，俞锦绣，也亏你运气好，找到了程廷。如果是别的男人，根本就懒得和你培养这样的默契。”文芸芸嗤笑一声。 俞锦绣一本正经地点头，“我承认自己的运气不错。”深色紧身裤包裹着的双腿一个交叠，她的姿态是懒洋洋的，抬起眸，带着笑意扫了文芸芸一眼，她问道，“话说回来，文芸芸同志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是想要续课的话，可能要去找我们的前台助理，我这边对课表不太了解。” 文芸芸咬紧牙关。 事业爱情双丰收，这样春风得意的俞锦绣，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哦，我就是邀请你来向力的父母家吃饭的。明天晚上是向叔叔的生日，他没什么亲戚朋友，我们几个晚辈就来帮忙给他们张罗一顿晚餐，算是为他庆祝。” 向力的父母，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千辛万苦栽培长大，眼看着他都已经念了大学，甚至还在逢年过节回家的时候带回处了对象的消息，却没想到，一场意外，他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向力的父母哭过恨过也怨过，更不明白命运为何对自己如此不公，可到了最后，除了接受，并且好好活下去，他们还能怎么做？ 文芸芸这人总做不厚道的事情，但对向力的父母却是真心实意的，这会儿她想要给向爸爸庆祝生日，却遇到了些许阻碍，“程廷说他比较忙，但我觉得，他只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出现而已。所以，我就来请你了，希望你能出席，人多热闹，叔叔阿姨也能开心一些。” 文芸芸三番两次地使坏，程廷也不是感觉不到，现在他与她保持距离，文芸芸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她来邀请俞锦绣一起去向力的父母家吃饭，也不过是想要向程廷求和而已，然而，她相信俞锦绣肯定不会去的。 俞锦绣不认识向力，更没有和他的父母相处过，怎么会愿意跑到人家家里吃饭去？ 程廷暂时不愿意在向爸爸生日的当天去向家，是为了避开文芸芸，她心里难受，也知道该想个办法与他把话说清楚。如果俞锦绣拒绝，那么，她就再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去找他，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好啊，我们会去。” 俞锦绣平淡的一句话打断了文芸芸的思索。 她猛地一抬头，看着俞锦绣，皱起眉。 俞锦绣笑了起来，“你不欢迎我，又何必来邀请我？文芸芸，你这人就是这样，自以为果断干脆，可做事情扭扭捏捏，瞻前顾后，这样的人，是怎么把生意做成的？” 谁准她来教训自己的？ 话音未落，文芸芸“腾”一声站起来，走到前台那纸笔写下了一行地址，“就是这个地址，明天晚饭时间，你直接过来就好了。地方比较难找，别迟到了，长辈等着心急。” 文芸芸把纸条递到俞锦绣面前，她只是看了一眼，“别操心了，程廷会来接我的。” 又一句四平八稳的话，让她更加难堪。 从俞锦绣的工作室里出来，文芸芸气得要命，直接就跑去找于倩，“于倩，俞锦绣这么讨人厌，你怎么受得了？这样的人，将来做你嫂子，你真能受得住？” 于倩一乐，“讨人厌？还行吧，我都已经习惯了。” 这是怎么回事？连于倩的心都被俞锦绣给收服了吗？这是用了什么投其所好的方法？文芸芸深吸一口气，“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她的吗？” 于倩乐呵呵地笑了，“人都是会变得，我之前还挺喜欢你的，现在不也变了吗？芸芸，我都快要订婚了，忙得不得了，才懒得给你当枪使呢。我看你还是悠着点吧，我哥根本就不可能和俞锦绣分手的，你就是再操心，那也没辙。” 于倩说着这话，摇头晃脑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古灵精怪，文芸芸的眼眶都快要气红了，一跺脚，“你能订婚，还不一定能结婚呢，看你现在这状态，肯定是不清楚一些隐情的。只是不知道一些话，到底该说不该说。于倩，如果现实很残忍，你还有兴趣知道吗？” 第四百二十一章退而求其次 第四百二十一章退而求其次 现实能有多残忍？ 于倩这一路走来，还算是顺遂。 她的父母早就离婚了，当时她还小，根本就没有感受到家庭破碎的感觉。后来，于美红改嫁，嫁给了程济森，他对她很好，她便直接改口喊爸爸，就连对任何人都是冷漠相待的程廷都没有给她脸色看，反而将她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因为他们自己这小家庭里的关系处得很不错，因此，大家族里也没人欺负她，大家就算心里觉得她不是他们程家的人，面子上也都还过得去。 之后，于倩便念书，到了该考大学的年纪，她考上大学，大家都夸她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连她自己都这么认为。 毕业之后，就得找工作，而她还没有毕业，就直接处对象了，她的对象对她还算不错，他们准备结婚。于美红说过，等她大学毕业之后，家里会为她找一个好工作，而后她可以结婚，小俩口好好过日子，一条安稳的路就这样铺在她的脚下，没有任何的分岔路口。 于倩甚至不用选择，因为爱她的人会为她安排好一切。 所以，现实能有多残忍？她感受不到。 “你在说什么？”于倩有些不悦，睨文芸芸一眼，“我哥不理你，你就在这儿搅和啦？我告诉你，别想着兴风作浪，我就算不喜欢俞锦绣，也不会喜欢你！所以，让谁做我嫂子，对我而言都没差！” 于倩一瞪眼，凶巴巴地看着文芸芸，刚发觉这人不好对付的时候，她还想着，这也无妨，留着这人帮她对付俞锦绣也不错。可是现在看来，文芸芸根本就拿俞锦绣没辙，这人所有的精明都用在她的身上了！于倩可是在文芸芸身上吃过亏的，那次她在长辈们面前对俞锦绣咄咄逼人，程廷可是好好地训斥了她一顿，现在文芸芸又想要故技重施，她可不要让人家当枪使。 于倩瞪着文芸芸，可对文芸芸而言，她这横眉竖眼的样子，毫无杀伤力。 看着于倩，文芸芸笑了，“你知道叶世宏心底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吗？不，换句话说，你知道他爱的是谁吗？” 叶世宏爱的是谁？不就是她自己吗？ 叶世宏不是一个会轻易表达爱意的人。 他平时很少说话，不苟言笑的样子，就算是于倩在他边上咋咋呼呼地瞎闹腾，他也只是笑一笑，温柔地抚抚她的头发，像个大人一般。于倩一直都觉得他对自己很宠溺，可现在，文芸芸却说叶世宏心里头藏着对别人的爱意。 于倩冷笑。 她打心眼里是不信的，可目光忍不住乱瞄，最后一扬下巴，“你和世宏根本就不认识，唯一的了解也都是听我说的，现在跑到我面前瞎说一气，不就是想要给我心底添堵吗？行呀，我倒是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文芸芸将于倩吃得死死的。 与俞锦绣面对面的时候，她的确没有任何的胜算，可于倩平时只是爱虚张声势，实际上就只是一个小草包而已，这样的人，她一出手，就能将其狠狠拿捏住。 “我废话不多说，叶世宏爱的人是俞锦绣，俞锦绣来显市找程廷之前，他还来求过她。他苦苦哀求，希望她能和自己和好，然而俞锦绣不知道怎么了，铁了心，就是不乐意。” “你胡说！”于倩愣了愣，纤细的指头指着她的鼻尖，声调陡然抬高，“他们处过，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当时两个人感情不好，就分开了，后来世宏碰见了我，这才感受到了谈恋爱的感觉。你现在胡说八道，直接把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给推翻了，文芸芸，你这是什么居心？” 于倩的情绪几乎要失控，她指着文芸芸的鼻子质问，可声音却在颤抖。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可能性。 “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呀？是程廷告诉我的。”文芸芸的五官不够明媚，笑起来的时候，便显得格外疏离冷淡，“我问他和俞锦绣在一起的细节时，他说，当时俞锦绣过去的对象求她复合，而她根本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对方，来到他的身边。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永远不会。起初我不知道她以前的对象是叶世宏，甚至到了差一点就要结婚的地步。后来你对我说起来，我才知道，原来对她念念不忘的人，居然就是你的男朋友！” 说到这里，文芸芸的目光微微闪烁。 当时，文芸芸和程廷的关系还算不错。作为朋友，文芸芸希望程廷分享与俞锦绣在一起时的过程，他大大方方地告诉了她。 程廷说他忘不了俞锦绣一字一句将自己拒绝叶世宏时的感受告诉他时的情景，那是决绝的，不带迟疑的，一心一意信任着他的。 说起俞锦绣，程廷眼中的光芒清晰可见，他说自己忘不了那样欣喜的滋味，而文芸芸也忘不了那样心碎的感觉。 当然，此时的主角，是于倩。 她往后退了一大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见的一切。 叶世宏爱着俞锦绣？这是真的吗？ 是了，俞锦绣跟程廷一起来家里吃饭的时候，他总是逃避与她见面的可能，现在想来，那不是因为他不愿意与她见面，或许，他是想要见她的，只是因为她成了别人的对象，他心里难受而已。 起初知道他和俞锦绣曾经处过的时候，于倩还总是有意无意地说起俞锦绣的不是，可每当这个时候，叶世宏总是会义正言辞地数落她，要求她不要在背地里议论别人的是非。以前于倩觉得他是为人比较正派，所以才不愿意听见她指责俞锦绣，可现在想来，可不是因为他心疼着俞锦绣，才不让她抱怨吗？ “于倩，我就是可怜你而已，明明人家对你爱理不理，你却发了疯似的爱着他。不知道的人，以为你们心意相通，其实，你就只是叶世宏的退而求其次罢了。” 退而求其次，文芸芸说的话好难听，于倩眨眨眼，泪水立马滚落，“那我要怎么办？” 文芸芸一笑，“去问问家里的长辈吧，婚姻是人生大事，我可不好说的。” 第四百二十二章苦口婆心 第四百二十二章苦口婆心 程廷不愿意和文芸芸一起去向力家里吃饭，主要也是为了避嫌。 向叔叔要过生日，这是一件大事，可是，之前文芸芸在私底下的种种作为，的确让他感到厌烦，再加上翁晨卿说她心思不纯粹，程廷便决定离她远远的。 他本来是打算找个时间，避开文芸芸，给向叔叔补过生日，顺便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可既然俞锦绣愿意陪着他一起去，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当天傍晚，程廷下班之后去工作室接走俞锦绣，两个人一起往向力家走去。 给向力父母的礼物，是程廷准备的，俞锦绣空着双手不太好意思，“你说他们会不会不欢迎我？” “不会，”程廷让她放宽心，“我从小和向力一起长大，他们很疼我，我喜欢的女孩子，他们怎么会不欢迎？” 一路上，俞锦绣问长问短，心想着了解清楚向叔叔和向阿姨的喜好，一会儿也能多找一些共同话题，程廷只是笑，“当初跟着我见家长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用心呢？” 俞锦绣一抬起眼，清澈的眸子撞进程廷深不见底的眼中，两个人相视，不由大笑。现在想起第一次见程廷父亲和阿姨时的情景，她仍然觉得有趣。当时，他们只是假装成一对，只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家里人急着给他们介绍对象，催着他们早日成家。可没想到，歪打正着，就这样促成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我怀疑你当时是蒙我的。”俞锦绣挽着程廷的手，小声抱怨，“以你的性格，根本就不会担心家里人催你早点结婚，叔叔阿姨也不像是不民主的人。你那个时候就是想要把我骗到你们家里去，这样一来，我就逃不了了。” 程廷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深，一本正经地问，“那你现在是不是真的逃不了了？” 俞锦绣仔细想了想，无奈地点点头。 当时程廷是给她下了个套，她稀里糊涂地往套里钻，等回过神的时候，为时已晚。可是现在想一想，重活一世，她在感情方面理智得可怕，如果不是因为程廷的强势，她根本就不可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在他们的感情中，程廷一直都是拿捏着主动权的，可最难得的是，在大问题上，他总是听从她的感受。现在想来，他的尊重，是她最终决定松口答应与他处下去的原因。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没有任何瑕疵。 在程廷与俞锦绣向向家走去的时候，文芸芸已经在厨房里忙碌起来。时隔多年，儿子离世带来的痛楚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深了，偶然想起的时候，心底当然还是有几分隐痛，可他们不能一直沉溺在悲伤之中，该想开的，早就已经想开了。 然而即便如此，此时看着忙碌的文芸芸，老向的心里头仍然酸楚，“你说咱们的儿子要是还在就好了，这个好的一个姑娘，要是给咱们向家当儿媳妇，咱们一定好好疼她。” 文芸芸对他们是真的尽心尽力。当时，她从显市过来，拜访了老俩口，他们俩以为只是与她见这么一面而已，却没想到，之后，文芸芸一直会来家里坐坐。家里冷清惯了，除了程廷，就只有文芸芸惦记着他们俩，又因为文芸芸和向力过去的关系，向力的父母便更加疼她。 文芸芸说，向力走了，她的父母也都走了，她已经无亲无故，来向家也只不过是给自己的心找些慰藉而已。每每说到这里，向力的父母总感慨她是一个好孩子，错过了这样一个好女孩，是他们的儿子没有福气。 “刚才我都说了，让她别忙活，可她懂事，非要让咱们俩歇着。老向，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你别总是跟她提向力了，人家将来还是得结婚的，你总说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做什么呢？” 说到这里，他们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 是啊，文芸芸是要结婚的。他们的儿子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可文芸芸的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如果她能找到一个好人家嫁了，又何尝不是对向力在天之灵最好的安慰呢？ “芸芸，你先别忙，过来陪叔叔阿姨说说话。” 文芸芸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坐在沙发上，“鱼都已经杀好了，一会儿等程廷来了，我做一个葱油鱼，凉了不好吃。” 向妈妈看着她，忍不住轻轻握起她的手，“芸芸，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了。”文芸芸说。 “二十三了。”向妈妈笑着点点头，“好孩子，你长大了，也该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了。总是在叔叔阿姨家耗着，我们担心你会触景伤情。要不这样，你要是喜欢哪家的小伙子，跟我们说说，我们就当你的家里人，去帮你介绍介绍，将来你嫁出去了，我们也算是了了一件心头大事。” 文芸芸一听，笑了起来，“阿姨，婚姻大事得靠缘分，可急不来。” “你看，程廷怎么样？”突然，向力的父亲问道。 文芸芸立马愣住了，双手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程廷都已经有对象了，而且我们认识好多年了，不可能的。” 文芸芸平日里一向从容淡定，很少会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看着她游离不定的眼神，向妈妈立马明白了。 “芸芸，你别跟我们不好意思。我和向力他爸都看出来了，平时和程廷一起来家里的时候，你总是在意他的感受，这分明是对他有心啊。其实，向力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和谁好，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们不会介意，反而是真心祝福你。我们俩现在没有孩子了，早就已经把你当成我们的闺女，你过得好，我们心里才安稳。” 说句实在话，的确是很少有人这样关心文芸芸，尤其是在她的父亲走后，握着她说这样掏心窝子话的人，就再也没有了。此时，她听着向妈妈苦口婆心的一番话，不由红了眼眶，“叔叔，阿姨，你们人好，心也好，要是真能成为你们的闺女，我少活十年都乐意。我就不明白了，像你们这么好的人，俞锦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娶妻娶贤 第四百二十三章 娶妻娶贤 俞锦绣与程廷到向家的时候，文芸芸已经做了一桌子好菜。 文芸芸手艺不错，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在桌上摆满了不少冷盘，趁着程廷和俞锦绣还没到的时候，又做了几个热菜，他们一到，再端出热汤来，直接就可以开饭了。 向力的父母对她赞不绝口，一个劲地夸她，文芸芸只是温柔地笑着，“叔叔阿姨，你们就别夸我了。小时候，我妈妈走得早，我爸一个老爷们，能凑合着把我带大就不错了，肯定没法事无巨细地照顾我。那个时候我就自己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生火做菜，不知不觉，居然还真的学了这么一手本领。” 文芸芸很贤惠，当初文师傅还在的时候，她就想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现在她的父亲走了，文芸芸搬到了雅城，平日里一个人在家里，很少下厨，这会儿露了一手，居然一点都不生疏。 “做菜就跟骑自行车一样，只要学会了，那就不会忘记。最多就是太长时间不做，手生了，可真要重新拿起锅铲，还是一样能做出好吃的饭菜来。”向妈妈笑着说。 俞锦绣也笑了笑，“做菜还是难一点，会骑自行车的人好多，像芸芸一样能做出一桌子好菜的人就比较少了。” 俞锦绣倒不是在刻意奉承文芸芸。说句良心话，现在这年代，大家的生活条件好了不少，年轻女孩不再像过去一样，家务活一把抓，失去了自己的生活。现在住在城里的女同志们，大多还是有自己的生活与工作的，因此，像文芸芸这样贤惠的人，倒真是不多。 向力的父母非常喜欢文芸芸，而她对这两位长辈也是尽心，俞锦绣既然已经答应陪着程廷一起来向家吃饭，那就没打算把场面闹僵。毕竟这一桌子好菜的味道是真不错，俞锦绣吃得很香，夸文芸芸几句，也不算是在说场面话。 只是没想到，她这话一说，向力的父母根本就没搭理她。 “你不也会吗？”程廷接上俞锦绣的话，“上回做的土豆牛肉就很好吃。” 俞锦绣笑了笑，没有说话。而向力的父母则继续吃菜，顺便与文芸芸聊起她在家具市场工作时的经历。 其实从进屋开始，她就能感觉到向力的父母对自己没有任何好感。俞锦绣活了这么多年，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很少会得罪别人，尤其是长辈们，对她基本上都是赞不绝口的。即便她不算会来事儿，可对于任何一位长辈来说，年轻人懂礼貌，知分寸，好歹是能在第一印象上过了关，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对她如此冷淡，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漠视。 俞锦绣淡淡地插了一句话，主要也是想要看看向力的父母和文芸芸的反应而已，此时见他们视她为透明人，她心里头全明白了。文芸芸邀请她来向家吃饭，却提早在背地里编排了一通，上了眼药之后，文芸芸在向家更是如鱼得水，而向家人对她没有任何的待客之道，也就无可厚非了。 “阿姨，这鱼做得特别嫩，你们多尝尝。最好还是吃鱼背这一块的手，刺儿比较少。” “行，芸芸，你有心了。你也多吃一点，刚才忙活了一下午，都累成什么样了。”向爸爸喝了一口汤，又对程廷说道，“小程，芸芸一个人在雅城，人生地不熟的，你有空的时候多带她出来玩玩，看她都瘦了。” 向爸爸过去是单位里的领导，当初他老来得子，对向力特别严格，平日里向力冲着程廷抱怨的时候，总说他这个爸爸性格古板，思想老旧，还特别爱使唤人。现在，向爸爸已经退休了，老干部性格就更加凸显了一些，他一开口，就要求程廷多多照顾文芸芸，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什么，倒不是不明白。 程廷本来还在用筷子夹菜，听见他说的话，顿了顿，淡淡地说道，“芸芸来雅城一段时间了，整天在外面跑，对这里比我还熟。” 文芸芸在雅城，根本就不算是人生地不熟。 她不算是一个爱交际的人，可她的适应能力很不错，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就已经在这个城市安了家，过得很不错。 文芸芸的父母已经离世，没有亲人，也没有爱人，也就是说，像她现在这样的状态，不论在哪个城市，都只能这样形单影只地生活着。程廷最多只是她的朋友，现在关系还挺一般，对于普通朋友而言，真的没有义务时时刻刻照顾着她。 “那你到底是芸芸的朋友，多照顾一些，不应该吗？”向爸爸皱眉。 “芸芸很能干，懂得照顾自己。”程廷的语气很克制，也很冷淡。 程廷并不是想要和向力的父亲抬杠，实际上，这么多年了，他早就已经清楚向叔叔的性格如何。平时向力的父亲爱挑刺，他不介意，长辈的性格如何，不是他应该去操心的事，作为晚辈，他只需要多多担待着就好。可是现在，向力的父亲似乎是有意针对俞锦绣，程廷虽不是一个太敏感的人，可隐隐约约之间也感受到了饭桌上僵硬的气氛。 “锦绣，你是小程的对象，将来还是他的妻子，应该多多劝他一些。芸芸和程廷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总不能因为你的关系而让他们俩老死不相往来吧？娶妻娶贤，这话真没说错。”向爸爸撇撇嘴，倚老卖老地教训俞锦绣，坐在一边的文芸芸就像是向家的亲闺女似的，看起来温顺又乖巧。 俞锦绣失笑，“娶妻娶贤？叔叔，您言重了。” 俞锦绣不认识向力，只知道他是程廷过去的好朋友，对她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愿意陪着程廷一起来向家吃饭，为的不过是让程廷安心而已。俞锦绣一心想要在向力的父母面前好好表现，却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这会儿她不太说话了，只是嘴角还挂着礼貌的微笑而已，看着她几乎要僵硬的嘴角，程廷感到不悦。 他带着她来，不是受这份气的。 第四百二十四章真面目 第四百二十四章真面目 “叔叔是觉得锦绣不够好么？”程廷放下了筷子，淡淡地笑了笑，“何以见得？” 向爸爸的嘴角绷紧，看着程廷，没有说话。 “对了，这汤特别好喝，你们也来盛一些。刚才我可炖了很久的呢，特别入味。”文芸芸打断了此刻僵硬的气氛，站了起来，给他们各自盛了几碗汤，又笑着说，“程廷，还要再打一碗饭吗？我帮你。” 程廷摇摇头，眸色深沉。 带着俞锦绣来探望他们，是因为他希望向爸爸这生日能过得热闹一些。向力过去就孝顺，离开的时候，心里头肯定是对自己的父母牵挂不已的，每每看见他们日益苍老的模样，程廷心里头就发酸。 程廷对向力的父母尽心尽力，那是因为他愿意帮向力尽孝道，可是，他们是怎么对待俞锦绣的？ 他们对她，实在是不够客气。俞锦绣不止一次礼貌地向他们问好，他们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她也不止一次试图插进他们的话题中，他们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实在是不太正常。 程廷知道大概是文芸芸在背地里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程廷不想去深究文芸芸的所作所为，现在，他只希望让向爸爸知道，俞锦绣并不是一个任由他们揉圆搓扁的软柿子。 她不与他们争执，那是因为他们是长辈，来这一趟就当是她做了错误的决定，可到底是来给向爸爸庆祝生日的，她不想与他们硬碰硬。逞一时口舌之快倒是轻轻松松的事，只是这值得吗？到了最后害得大家心里头都憋屈，那她自己也觉得没劲。 当然，她在意的人，不是文芸芸，也不是向力的父母。她在意的人，是程廷。 看了程廷一眼，俞锦绣笑了笑，“我吃饱了，谢谢招待。” 俞锦绣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最多也就是这么一晚上的事情了，熬过去了，以后就是请她，她也不愿意来这里。 俞锦绣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也换不了几个台，饭桌上只有文芸芸在说话，向妈妈时不时接上几句，程廷没有再吃下去，而是站起来，陪着俞锦绣看电视。 文芸芸用心张罗的一顿晚饭，最终不欢而散，虽然没有真正撕破脸，可到底是很不愉快的。文芸芸没有抱怨，只是低着头，沉默着，看得人心里头不是个滋味。 当然，心里头不是个滋味的，不是别人，而是向力的父母。 向力的父母知道文芸芸过去只是和向力处了一阵子对象而已，现在向力都离开这么长时间了，再深的感情，也淡了。文芸芸应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只是，她的幸福究竟是在哪里呢？ 说起俞锦绣不愿意来向家探望他们时，文芸芸哭了，看起来像是被气哭了，可实际上，是委屈。这么个姑娘，怎么配得上程廷？可她配不上程廷，谁配得上呢？自然是文芸芸。 眼看着文芸芸一心一意为他们家付出，从来没有计较过回报，他们是真心希望文芸芸能过得好。现在，明知道文芸芸对程廷的感情逐渐升温，多了几分男女之间的情意，他们是想要撮合这两个人的。 文芸芸在收拾碗筷的时候，向妈妈走了过来，打开水龙头，用“哗哗”的水声盖住了她们说话的声音。 “芸芸，其实我和你叔叔都看出来了，你喜欢的人是小程，是不是？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小程是个好孩子，你喜欢上他，也是正常的。” 文芸芸愣住了，水流冲着盘子上的油渍，她看着向妈妈，小声地说，“阿姨，我……我对向力是真心的，但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出那段悲伤。可我的确已经走出来了，很抱歉，我不能像你们一样……” “傻孩子，”向妈妈笑了一声，打断文芸芸的话，“我和你叔叔没有女儿，早就已经把你当成是我们的女儿了。记住了，是女儿，不是儿媳妇。你说，当父母的，怎么会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好呢？如果你真的能和小程处上，那肯定是最好的。” 向力的父母活了大半辈子，又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对于很多事情，早就已经看开了。现在，文芸芸摆明了是喜欢上程廷，而程廷一直以来都是真心对待他们老俩口的，如果这两个孩子走到一起，他们肯定会祝福。 “可是，程廷喜欢的人是俞锦绣啊。他们俩在一起一段时间了，感情很不错，虽然还没有准备结婚，可那是迟早的事情啊。”文芸芸笑了笑，神色黯然，“我就是再天真，也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能和程廷在一起呀。他这么好的一个人，肯定得找一个最美好的姑娘和他相配，阿姨，我可能真没办法得到他的心。” “正是因为小程好，我们才不愿意看着他和那个姑娘处对象啊。你看那个姑娘，心地不够善良，让她来探望我们，都得三催四请的，多大的架子！芸芸，你喜欢小程，阿姨帮你，阿姨帮你让小程看清楚那姑娘的真面目！”向妈妈回头看了客厅里的俞锦绣一眼，愤愤地说道。 向妈妈真的能帮她吗？文芸芸不由心动。 今天来之前，文芸芸压根没打算向向力的父母坦诚自己对程廷的心意，可既然他们已经看出来了，她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向力的父母对她是挺好的，既然如此，能够借着他们的劲儿，顺势让程廷与俞锦绣之间产生一些隔阂，也未尝不可。 以程廷和向力之间的关系，若是俞锦绣没有办法得到向爸爸和向妈妈的喜爱，对他而言，肯定也是为难的吧？ 文芸芸沉默了片刻，看着向妈妈，“阿姨，你真有办法让程廷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吗？” 向妈妈没有立马答应，而是想了想，随即意味深长道，“芸芸，阿姨肯定是为你考虑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彻底改观 第四百二十五章彻底改观 文芸芸不知道向妈妈会如何为自己考虑。 向力走了好几年了，文芸芸很得他们的心，可即便如此，向力的父母也不会无理要求她对他们已经离世的儿子一心一意。一些感情是至死不渝的，真为文芸芸好的话，他们会希望文芸芸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 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闺女，是夸张了，只是文芸芸常来，也算是给他们留一个念想，过年那阵子，文芸芸一直陪在他们的身边，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向妈妈心疼文芸芸，想要为她找一个归宿，此时从厨房里出来，她对程廷说道，“小程，家里没酒了，你去帮向叔叔买点酒吧。” 向爸爸没什么爱好，也就只喜欢喝喝酒而已，向妈妈一声吩咐下来，程廷二话没说就站了起来，“锦绣，我们一起去。” 向妈妈一听，大事不妙。将程廷支开，是为了和俞锦绣在私底下说说话，然而没想到，程廷不放心将俞锦绣自己留在这里，居然想着直接带着她一起走。 这样一来，她哪来开口的机会？向妈妈一琢磨，刚准备出声，俞锦绣却已经笑着拒绝了程廷的意思，“我懒得走，你自己去吧。” 向妈妈心底舒了一口气，却仍旧不吭声。 程廷从来不会勉强俞锦绣，拿了一件外套，他直接就出门了，当房门被关上的时候，俞锦绣抬起眼，看着向妈妈。 向妈妈有些话想要对她说，当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向力的父母基本上是拿她当个陌生人的，一点都没有想要和她客气几番的意思，这会儿倒是若有似无地观察着她，俞锦绣可不认为他们的交情要从这里开始。 “阿姨，今天比较晚了，等程廷买完酒回来，我们就先回去，下回就不来打扰了。”俞锦绣淡淡地说。 该有的礼貌，应尽的周到，她全都做到了，只是现在马上就要回去了，她也没必要再和向妈妈做些表面功夫。厨房里的文芸芸还在忙活，他们仨就像是一家人，要是早知道她的到来如此多余，俞锦绣才懒得浪费这时间。 “小俞，阿姨刚才是没缓过劲儿来。”向妈妈开口，一只手搓着沙发上的软垫，一边说道，“你说小程平时来家里吃饭的时候都是和芸芸一起的，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形影不离。我和我老伴儿一直都以为他们俩才是一对的，今天他突然带着你来了，一时半会儿，我们还真接受不了。” 向妈妈的语气并不热络，只是平静地在叙述一个事实，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在提醒俞锦绣，程廷和文芸芸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还总是形影不离的样子，这可不是不一般吗？ 俞锦绣抬起眼，目光停留在向妈妈的脸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阿姨，文芸芸和程廷之间的关系再普通不过，您和叔叔这样想，真是天大的误会了。至于是否接受，我想，只要程廷的家里人接受我，就够了。” 话音落下，俞锦绣抿起唇，淡淡地笑了笑。目光往下时，她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只不过是出门买几瓶酒而已，怎么还不回来？ 俞锦绣摆明了是不愿意再和自己说下午，向妈妈皱皱眉。她对俞锦绣的反感是先入为主的，正是因为文芸芸事先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之后再看见俞锦绣，她就打不起精神来与这孩子寒暄。只是这孩子怪有礼貌的，说话做事也知道分寸，他们便没有办法挑任何错处，可是现在，这孩子是在向他们示威吗？ 向妈妈有些不悦，一只手将软垫捏紧，又撒开。 “你这是认为我们对于程廷而言没什么分量，是两个可有可无的老家伙？”向爸爸脾气急，一下子就不愿意忍了，把搪瓷杯往桌上重重一扣，他怒声道，“程廷对我们好，那是因为他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么个孩子，怎么就看上像你这样的姑娘了？你不认识向力，对他不了解，对我们也没有感情，我是明白的。但是，就只是让你来家里探望我们，陪我们两个老东西吃顿饭而已，多难为你？” 起先听说程廷会带着她的对象一起来家里来做客，向力的父母是欢迎的。他们喜欢和年轻人们相处，看着这些孩子逐渐长大，两位长辈甚至能从他们身上看见自己儿子的影子。只是没有想到，程廷的对象居然这么嫌弃他们俩。 向力的父亲看着俞锦绣，一看就是一肚子气，这会儿终于得了个机会，他“腾”一声站起来，只差指着俞锦绣的鼻子数落。 “我们年纪大了，没有背景也没有能力，现在身边连个孩子都没有。芸芸和小程是心疼我们，这才经常来看我们，你不愿意来，不要紧，有必要指手画脚，拦着小程来我们家吗？” “年轻人，做人应该要厚道。就算小程来我们家里做客，也花不了他什么钱，我们俩都还存着养老钱，国家也会安顿我们晚年的生活，你这还没和小程结婚呢，就直接操这份心了？” “别以为你和我们对着干，小程肯定会站在你那一边去。小程是个孝顺孩子，思想道德方面的觉悟也高，要是让他知道你这么对我们，他指不定会让你打哪儿来上哪儿凉快去。” 向爸爸指着俞锦绣的鼻子就开骂，等回过神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文芸芸在背地里给她编排了什么样的人设。 心疼将来小家庭的钱，所以不愿意让程廷管向家的事儿，连带着对两位长辈心生厌烦，就只想有多远躲多远。 “姑娘，你长得好看，还爱打扮，可你也别小看了小程。他不是这么肤浅的孩子，你信不信只要我们一句话，他就能对你彻底改观？” 向爸爸的火气终于下来了些，此时，他看着俞锦绣，一副派头十足的退休老干部模样。 俞锦绣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完了这一番责问，将视线落向厨房那个正在看好戏的文芸芸身上，而后嘴角扬起，莞尔一笑。 第四百二十六章齐齐整整 第四百二十六章齐齐整整 俞锦绣的笑容很甜美张扬，这与往常平和疏远的微笑是不同的，此时她的笑容，带着侵略性，又像是早就已经看穿了文芸芸的心思一般。文芸芸与她对视，心里头有些发毛。 本来是向妈妈准备站出来为她做主，文芸芸心底抱着隐隐的期待，没有去拦着她。现在，连向爸爸都开始生气了，对她而言，胜算似乎大了不少。 向力去世之后，程廷是消沉了一段时间的。当时他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而文芸芸也陷在悲伤中，两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似的，整个心都跟着向力一起走了。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是文师傅先看不下去的。 那一天，文师傅将他们俩叫到了自己的身边，先是好好跟他们说道理。文师傅说的都是些大道理，人人都懂，可程廷听不进去。两个年轻人明明还有大把光阴，正是青春怒放的时候，却整日过得像行尸走肉一般，文师傅终于发了火，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通。 向力走了，对他们而言很沉痛，可是，日子还得过下去。 人在这个世上走一遭，总是会面临生离死别的。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离开时，肯定会有接受不了的时候，可是再接受不了又能怎样？背负起向力所放不下的一切，代替着他，好好地过下去，活得更精彩，是程廷唯一的选择。 至于文芸芸，她曾经与向力心意相通，不曾辜负过彼此，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心底肯定不会留下任何遗憾，这就够了。 文师傅教训他们俩时，一个劲地抽闷烟。大道理说够了，他时不时会飙出几句脏话，可是话糙理不糙，程廷和文芸芸都听进去了。 在那之后，程廷担负起了照顾向力的父母的责任。 养老肯定不是一件轻松的活，想要将向力的父母照顾得妥妥帖帖，那肯定不只是逢年过节来探望一眼，顺便带些营养品就完事的。程廷是几乎将向力的父母视为自己的父母，有事没事都来看看，一开始，向爸爸和向妈妈还觉得不好意思，生怕耽误了他自己的事情。可到了现在，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两位长辈实在是太孤单了，对着程廷和文芸芸，是真的给自己留下了念想。 文芸芸到了雅城之后，也经常跟着程廷一起去探望他们俩，一来二往，他们彼此间熟悉了，吃饭的时候，家里头总是会萦绕着欢声笑语。这样温馨的家庭生活对文芸芸而言简直是久违了，有时候她甚至会产生一股错觉——如果他们真的是一家人就好了。 可现在看来，这不是不可能的。 程廷敬重两位长辈，自然会听他们的话，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一个有理智的人，当长辈们对俞锦绣感到不满的时候，他多多少少会心生疑虑的。 如果她真的这么好，向力的父母为什么不接受她？是不是她根本就不像他想象中这么完美，他只是一时被激情冲昏了头脑而已？ 从相识到相恋，再到走进婚姻，这是一条漫长而又遥远的路，就算他们现在处得再好又能怎么样？只要没到最后一刻，文芸芸相信自己总有机会。 至少会有拆散他们的机会。 这样一想，文芸芸的底气就足了，正好敲门声响起，她立马去开门。门外的人当然是程廷，边上没有小店，他特地开着车，出了两条街，给向爸爸买了好几瓶酒。向爸爸喜欢喝酒，但不贪杯，这几瓶酒，够他喝一段时间了，程廷提着几瓶酒，进了屋，往桌上一摆，文芸芸已经拽着他走到边上去。 程廷这才发现屋里的氛围不对，向妈妈坐着，低着头，脸色不太好看，向爸爸站着，瞪着俞锦绣，像是刚说完什么话，却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应。 而俞锦绣呢？她心安理得得坐在沙发上，见程廷来了，甚至露出一个微笑来，可他看得出来，她有些恼怒。 这场面，看似剑拔弩张的，谁都不愿意饶过谁。 “这是怎么回事？”程廷看了文芸芸一眼。 文芸芸拉着程廷到角落，主要也是为了向他解释刚才发生的这一切，“刚才锦绣说了些惹叔叔阿姨生气的话，具体说了些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叔叔用力地把茶杯摔到桌子上了，还大喘气呢。程廷，你好好给俞锦绣说说，叔叔阿姨年纪大了，气不得，我们是客人，又是晚辈，今天晚上还是叔叔的生日呢，别惹事了。” 文芸芸最懂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话一说完，她一脸担忧地看着向爸爸，走了过去，“叔叔，先坐吧，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文芸芸扶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程廷一眼，沉着脸坐下。 “怎么回事？”程廷坐到俞锦绣的身边去，淡淡地问。 俞锦绣没有解释，只是看文芸芸一眼，“她不是都对你说了？” 文芸芸连忙说道，“你刚才和叔叔阿姨是发生了一些口角，气得两位长辈够呛，我们来做客，又不是来找麻烦的，为什么不能好好顺着他们呢？锦绣，我说的都是实情，没有添油加醋。就算是当着程廷和你的面，我都可以再说一遍的。” “行了，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衙门，在公堂，在人民法院！芸芸，你不必解释这么多，你是什么样的孩子，叔叔阿姨都清楚，小程也不会误会！至于一些闲杂人等，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向爸爸的一番话，中气十足，掷地有声，程廷沉默着，没有出声。 其实，光是看着程廷的面色，他就知道这孩子是肯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程廷就是再喜欢俞锦绣，那也只是喜欢而已，又不是他媳妇儿，难道他还会为了这么一个姑娘和自己对着干？ 程廷面无表情，向妈妈的气也顺了一些，这孩子疼他们，看着他们俩受了这么大的气，怎么可能会原谅俞锦绣？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小程，处对象，处的不是外貌，是品行。阿姨不懂得说什么大道理，也不会干涉你的私人感情生活，就是想告诉你，在婚前，最重要的不是谈情说爱，而是把对方的品行看看清楚。” 向妈妈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俞锦绣皱了皱眉。 这是他们一块儿要往她身上泼脏水？一家人，还真是齐齐整整的！ 第四百二十七章尽孝道 第四百二十七章尽孝道 向爸爸一脸怒意，向妈妈苦口婆心，文芸芸在边上红了眼眶，“俞锦绣，我邀请你一起来，是希望叔叔阿姨能高兴的。你不愿意来就算了，为什么要惹他们难过？今天晚上的饭菜，我准备了很久，连菜单都是仔细琢磨过的。这么好的生日晚餐，你说毁就毁了，有没有考虑过向力的感受？你就算不认识向力，不愿意和他的父母相处，至少也应该尊重他们。现在，向力在天之灵，看见这一幕，心里能安心吗？” 多好的一个日子，文芸芸却提起了向力，于是，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悲伤起来。文芸芸很能煽动情绪，这就几句话，屋子里愁云密布，俞锦绣发觉，自己大概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程廷疼她，却不能接受她对自己最好的朋友的父母无理，而俞锦绣想解释自己一直都是想要好好和他们俩相处的，这会儿被文芸芸这么一搅和，她说什么都变成狡辩了。再加上向力的父母此时看起来很伤感，也不愿意再和她计较了，一时之间，俞锦绣就连为自己争辩的余地都没了。 “程廷，我没有。“她很无奈，叹了一口气，“不过事情到了这地步，再多说也没有意义，我在这儿就只能给你们心里头添堵而已，所以，不打扰了。叔叔，还是要对您说一句生日快乐，虽然你不见得接受。” 俞锦绣站了起来，程廷的长腿抵住了茶几，挡住了她的去路。一边是墙壁，想要出去，就只能经过程廷身边，于是她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让我出去。” 连俞锦绣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也很软，却带着几分委屈。 这一晚上发生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场滑稽剧而已。 她本来是想要大闹一通的，毕竟重生以来，她虽然没有真正找过任何人的麻烦，可人家欺负到她头上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有认过怂。最初是林小婉，之后是陈秀蓉，再是楚琴，亦或是于倩和文芸芸，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她身上讨着过便宜。刚才，她也是不准备认输的，可是，在与程廷对视的时候，所有的念头都打消了。 他在意向力，所以愿意照顾向力的家人，他重情重义，她又怎么忍心让他在这样的时刻选边站？如果选择了俞锦绣，只会让他对今日过生日的向爸爸感到愧疚，那么，她愿意低头。选择忍耐，是为了程廷，只要他不感到为难，她就安心了。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人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大不了下回她不来了，俞锦绣这样安慰自己。 她推推程廷的肩膀，他不动，她又使了点劲。看着纹丝不动的程廷，文芸芸的心底突然冒出了一阵窃喜。 程廷生气了？ 是了，他真的生气了。俞锦绣害得向力的父母受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就准备离开，程廷怎么可能接受呢？ 文芸芸认识程廷的时间长了，知道他就是一个特别讲原则又重感情的人，这样的人，能忍受俞锦绣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程廷，你别怪锦绣。她第一次来这里做客，不清楚向叔叔和向阿姨的为人。其实他们都是特别好相处的人，这件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谁都别提了。” 文芸芸的声音舒缓温静，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柔风，似乎没多大阵仗，却是在默默地酝酿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闹到了这份上，向爸爸“啧啧”了两声，“芸芸，还是你懂事。” “其实，向力走了，我们都已经接受了。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别的孩子像对待亲生父母一样对待我们，你们愿意来陪我们吃吃饭，我们已经很满足了。只是小程，如果你的对象不愿意来，就不用勉强了，我们理解的。以后就让你和芸芸陪着我们，好吗？”向妈妈硬是挤了些许笑容。 这戏是越唱越响亮了，俞锦绣又推了推程廷的肩膀。 程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抬起头时，眼底透着几分疲惫。俞锦绣皱了皱眉，她选择陪着他一起来到这里，是不是做错了？他们是独立的个体，感情再好，也应该给彼此一些空间的，为什么一定要刻意融入对方的生活呢？ “你先站起来，让我出去。” 俞锦绣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怒气，她有些不耐烦了，看着他们俩之间诡异的气氛，文芸芸感觉自己燥闷的心间像是被猛地灌入一阵清泉。清泉缓缓在她的心间流淌，她紧绷的嘴角逐渐舒展开来。 就算没办法让他们俩分开，到底也要在他们的感情中埋下一个导火索，俞锦绣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小姑娘，她有骨气着呢，等着这导火索多埋上几个，文芸芸不信自己等不着爆炸的那一天。 然而，正当她心安理得得享受这胜利的果实时，程廷却突然站了起来，牵起俞锦绣的手，“我们一起走。” 他的脸色仍旧不太好看，只是这满满的疲惫似乎并不是因为她，或者说，即便是为了她，他也情愿。俞锦绣愣住了，她看着他攥紧自己手心的大掌，不由开口，“没事，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今天叔叔生日，你们陪陪他。” 俞锦绣善解人意，文芸芸只是嗤笑一声，视线在半空之中与向妈妈的目光交汇，文芸芸听见了自己愿意听见的话。 “程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在为小情小爱考虑吗？其实我真不清楚你们年轻人究竟在想什么，芸芸和这姑娘，谁是好孩子，谁是空有一副皮囊，这不是一清二楚吗？阿姨不是你亲妈，没资格管这么多，我只知道，你叔叔说得没错，娶妻娶贤，你现在护着她，迟早是会后悔的！” 向妈妈说得慷慨激昂，一副为了程廷好的架势，话音未落，程廷却已经不耐烦地转过身来，“阿姨，我愿意帮向力尽孝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但我和锦绣过得怎么样，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即便是我父母都不会干涉我的感情问题，所以，请你们尊重我。” 向力的父母失去了自己的儿子，这的确非常悲惨，程廷愿意帮着向力尽孝道，尽可能照顾着他们的晚年生活，可这并不表示他会无条件纵容他们的无理。 程廷第一次表态，说的话却明明白白，向妈妈愣住了，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四百二十八章信任 第四百二十八章信任 陪着他来到这里探望向力的父母，俞锦绣心甘情愿，来之前，她像个小女孩一样缠着他问长问短，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让他们喜欢自己。可是，来到向家之后，他们对她的冷漠，几乎到了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步，之后的指手画脚，更是毫不讲理，俞锦绣愿意忍耐，那是为了程廷。可是，程廷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 “小程，你太过分了！这是怎么对你阿姨说话的？”向爸爸一拍桌子，胸口剧烈起伏，“你阿姨是为你好！你要求我们尊重你，但是，这姑娘尊重我们了吗？现在就只是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你就发起脾气来了，你怎么变成这样？” “叔叔，我怎么不够尊重你们了呢？”俞锦绣终于还是忍不住，淡淡地说道，“人和人之间有缘分，不管你们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对我不满意，我都能接受。不过，真没必要往我头上扣个不敬重长辈的大帽子，我受不起。” 程廷站在她这一边，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现在事情闹大了，难免收不了场，俞锦绣拉了拉他的手，“我没事，你不要把场面闹得这么僵。” 俞锦绣对向力的父母说话时，连语气都是平淡的，眼神之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可看着程廷时，她倒是温柔起来，像极了一个善解人意的贤内助。文芸芸觉得眼下的一切背离了自己的想法，程廷不是应该责怪俞锦绣的吗？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的眼神中没有任何责怪的意味？ “锦绣，你们先回去吧，以后你就别来了。”文芸芸没有说指向性太明显的话，只是无奈地看着程廷，之后说道，“我们都知道你们俩的感情够好，你对锦绣也是无条件信任的。只是，程廷，长辈始终是长辈。” 向力的父母为什么这么喜欢文芸芸？就光凭这个时候她说出这么一番为他们着想的话，他们就能真心将她视为自己的亲闺女！ “芸芸，你真是个好孩子，谁娶了你就是他的福气。”向妈妈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程廷，你还年轻，总以为外貌是重要的。可实际上，结婚之后，外表并不重要，再漂亮的姑娘也是会看腻的，心地好才真的能把日子过好。” “你说我们不应该管你，我们的确不应该。只是，你从小和向力一起长大，我们关心你是真心的。以后，我们再也不会管你的感情生活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向妈妈往屋里走，看起来是真的对程廷大失所望。向爸爸也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孩子长大了，翅膀就是会硬，就算向力还在，也不可能毫无立场地听他们的话。孩子是有自己的原则的，即便孩子们的想法与他们的想法背道而驰，向爸爸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如他的老伴儿所说，就只希望程廷好自为之吧。 “俞锦绣，闹成这样，你满意了吗？”文芸芸突然就变了神色，她咬了咬唇，忍无可忍一般，“刚才在叔叔阿姨面前说话的时候，我看你倒挺能耐的，现在程廷回来了，你什么都不说，为什么？是想要在程廷面前装模作样，对吧？是呀，你做爱演戏了，总是喜欢在程廷面前表现出知书达理的样子，就是因为这样的本事，才让程廷对你爱得死去活来的吧？人在做，天在看，俞锦绣，天上的向力也在看着呢！你这样欺负他的父母，他都看在眼里的！” 直到这一刻，文芸芸还是想要唤起程廷心中对向力的怀念，只要让他想起向力，那么，他多多少少会对向爸爸和向妈妈感到愧疚的。 此时，向力的父母坐在屋里，房门没有关，客厅里，三个孩子还没有离开，这一幕就像是一场闹剧。 照理说，程廷是不会跟文芸芸计较的，不管文芸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己心里头清楚就好，实在没有必要在长辈们面前与她撕破脸皮。可是现在，程廷是真的觉得烦了。 程廷直接开口，“别跟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我对向力怎么样，对他的父母怎么样，他如果在天有灵，肯定看得见。” 文芸芸冷笑，还要说什么，却突然听见程廷又说道，“文芸芸，我对你没有好感，不要再做无用功了，更不需要在叔叔阿姨编排锦绣的不是，这没有意义。” 文芸芸愣住了。 屋子里向力的父母也愣住了。 只有俞锦绣神情自若，这的确像是他会办出的事。 文芸芸浪费了他的时间，也浪费了他的精力，一次又一次。现在文芸芸的折腾害得两位长辈家里被闹得乌烟瘴气，程廷不愿意再给她面子了。 “程廷，你说什么？”文芸芸回过神的时候，仿佛压根就没听明白他说的话。 程廷是有风度的男人，他做事情一向得体，怎么会在俞锦绣面前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喜欢他，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从来不会避讳自己的心意，可是，在程廷面前，她也没有真正表达过自己的爱意啊。 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哪是用一句喜欢或是不喜欢就能概括的呢？难道一句不喜欢她，就直接要与她一刀两断了吗？这太无情了。 文芸芸的眼眶又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泪水很快就从眼中落了下来。只是，她不知道，眼泪或许是女人的武器，可这武器，对程廷来说不管用。 俞锦绣若是哭了，程廷肯定是会惊慌失措，想尽了办法哄好她为止，可文芸芸哭了，关他什么事？好好一顿晚饭，被闹得鸡飞狗跳，程廷知道向力的父母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事情发展到这地步，肯定是文芸芸在背地里说了些见不得光的话，既然如此，他何必再给她面子？ “阿姨疼你，但是，你却一直在利用她。”程廷看着文芸芸，深眸之中，淡淡的冷意昭然若揭，“既然你已经接受杨霖，想要和他结婚，那就好好和他相处。如果再无事生非，小心连这个真心对你的人，都留不住。” 话音未落，文芸芸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不可能啊，程廷怎么会知道她和杨霖已经开始相处，并且正在以结婚的目的交往？ 文芸芸的心一下子就慌了，在程廷牵着俞锦绣的手离开的时候，她心急火燎地跑到里屋去。 对上向力的父母失望的眼神时，她的神情瞬间落寞了下来。 不需要解释了，解释再多，也没有意义，人家已经不信任她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好心肠 第四百二十九章好心肠 文芸芸是落寞地离开的，厨房早就已经收拾好了，桌子也被擦得亮亮堂堂，向妈妈从屋子里出来，有些感慨。 “你说，一个孩子到底有多少不同的方面？我一直以为芸芸乖巧懂事，也很善良，可今天晚上，她却算计了我。” 向妈妈承认自己是被文芸芸当枪使了。 本来是想要给俞锦绣一个下马威，之后见文芸芸对程廷有好感，他们俩又倚老卖老，想要借机撮合两个年轻人在一起。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处对象而已，过去他们老一辈人也都是由别人介绍着在一起的，程廷和俞锦绣能有多深的感情？然而没想到，因为他们的胡乱指挥，使得程廷动怒。 “杨霖就是他们以前的那个同学吧？其实早就已经和别人处上了，为什么不说呢？我们是为她好的啊。”向爸爸也叹了一口气。 他们都可以感觉得到，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大概是文芸芸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而已。起初不往坏的方向想，是因为他们相信这孩子的本质，可当程廷拆穿了她虚伪的面具之后，她所说的所有话就都站不住脚了。 文芸芸说俞锦绣对他们不满意，不愿意来探望他们，可看着刚才程廷对俞锦绣周到又体贴的态度，如果她真不愿意来的话，程廷是不会逼她的。 程廷从来不会勉强任何人。 说到这里，向妈妈心里头更加过意不去，“你说我要不要给程家去个电话？闹了这么一出，那姑娘心里头肯定不好受，再加上小程——我担心他被我们寒了心。” 两个老人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愁云满面，他们不怪文芸芸，只觉得是自己没有看清楚这孩子静悄悄打的小算盘而已。其实只要退一步好好想一想，就能明白，以程廷的通透，根本就不会与一个道德品行不高的女同志处对象的。 “是咱们糊涂了。”向爸爸拍了拍老伴儿的肩膀，“也罢，今天的事情，就放在今天结束吧，别打电话了，免得打扰了人家。下回小程再带着那姑娘过来，我们好好向她道一个歉。” “就只怕人家再也不愿意进我们家的大门了！” 向妈妈认为俞锦绣再也不愿意来探望他们了，那是她不够了解俞锦绣。其实，俞锦绣脾气硬，心肠却软，人家愿意对她好，她肯定是会接受，并且加倍偿还人家的好意。现在，俞锦绣倒也不是在气头上，只是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总不可能太愉悦，这会儿如果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岂不是缺心眼了吗？ 尤其是，当她看见程廷的故作轻松的神色时，她更不可能无视这一切带给他的负面心情了。 本应该是一个愉快的夜晚，闹到最后不欢而散，程廷心里头肯定不会太舒坦，车子缓慢行驶的时候，俞锦绣忍不住开口，“对不——” “对不起。” 程廷打断了她没有说完的话。 “向力的父母不是太不讲道理的人，应该是文芸芸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才害得他们对你产生成见。”低沉的声音在车厢内萦绕回荡，他回过脸时，语气淡淡的，眼神却很坚定，“是不是怪我了？都是我，一直在给文芸芸机会，让她以为和我之间还有可能。” 都到了这份上，若说程廷还看不出文芸芸对他的心思，那是真的在装傻了。文芸芸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在于倩面前，甚至是在向力的父母面前诋毁俞锦绣，缘由昭然若揭，当初那个坦坦荡荡的好姑娘早就已经不见了，某些不知名的阴暗挡住了她澄澈的双眸，让她变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得知杨霖已经和文芸芸走到一起时，程廷是诧异的，可诧异之余，他也感到欣慰。这两个人，他知根知底，如果他们俩能在一起，那是再好不过的，就算是扫墓的时候，他都能响亮地告诉向力，可以放心，文芸芸会被照顾得很好。可是，经过了今晚，他犹豫了，文芸芸真的配得上杨霖吗？ 在经济条件或是外表上是否与对方般配，在程廷看来根本就不是事，相处的时候，只要两个人的观念在同一个频道上，那就能并肩前行。可是，很显然，文芸芸的心思，不如杨霖敞亮。 “那就是他们自己之间的事情了，”俞锦绣笑了笑，“杨霖这么大个人了，肯定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是适合自己的。文芸芸也是一样，她被你狠狠地拒绝了一通，收了心，如果懂得珍惜的话，或许会好好和他在一起。当然了，就算他俩过得不好，也和我们无关。” 俞锦绣这一番话，说得干脆，程廷若有所思地听着，她笑着歪了歪脑袋，“是不是觉得我太冷漠了？” 车厢内是昏暗的，借着路灯的光芒，他看着她。她的眼睛不大，但很明亮，说着的是平平淡淡的话，可其中的道理，不言而喻。 “不会。”程廷腾出了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俞锦绣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 突然，一道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平静，板车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刺耳而响亮，程廷与俞锦绣猛地抬头。 板车上，一些苹果滚落到地上，那是一位老伯伯在黑夜中没有看清方向，一不小心撞到了街道尽头的树桩，俞锦绣刚要下车去帮忙，程廷握住了她的手腕，“看看那是谁？” 街道的尽头，有人跑了出来，他跑得干脆，身后的一个女孩子则是慢慢吞吞地跟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是承光和晨卿！”俞锦绣惊呼。 俞承光小跑着到了老伯伯的身边，帮他捡起了地上的苹果，老伯伯掩面，“呜呜”地哭起来，“这都烂了，肯定是卖不出去了。” 俞承光皱了皱眉，“大爷，就只烂了几个而已，我帮你把这几个给买了吧。”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钱，硬是塞到对方的手中，“你给我装个袋子，这些钱不用找了。” 翁晨卿穿着高跟鞋，走得慢，好不容易磨蹭着到了俞承光边上，抬了抬眉，“还真是好心肠，俞承光，你做惯了冤大头吧？” 这言语之间的讽刺意味很明显，老大爷一听，立马把钱推回到俞承光的手心，“别了，这都烂了，小伙子，我不卖了，你也回去吧。” 说完，老大爷就推着板车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步履缓慢，看起来凄凄凉凉的。 第四百三十章各自精彩 第四百三十章各自精彩 在黑夜中，翁晨卿懒洋洋地站着，她双手抱着胸，轻轻挑起的眉，带着嘲弄笑意的眼，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整个人都透着不可一世的冷淡。 老人家脊背佝偻，走路的速度极其缓慢，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俞承光没有去追。他只是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几个硬币，“翁晨卿，你怎么成了这样的人？”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翁晨卿时，她的模样。她看起来很俏皮，嘴角总是翘着，鼻子皱在一起，明明已经不小了，可就是天真得要命。她最爱跟他抬杠，说了自认为不太讲理的话，就先试探着瞄一瞄他的表情，见他没有动怒，就会继续调侃他，但若是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悦，她就会立马往陈婉妹和俞锦绣的身后躲。 当时，俞振发从家里搬了出去，俞承国也结婚了，他们家一下子就变得冷清起来，翁晨卿的出现，无疑是给家中增添了不少的活力。陈婉妹和俞锦绣是真的疼她，她们甚至愿意长时间收留她，直到她谋到一个出路为止，而俞承光也在这样的过程中逐渐习惯她的存在，而后心安理得得与她共处一个屋檐下。 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的？一些暧昧的情愫在滋长，旁人看不出来，可他们自己肯定是可以感觉得到的。俞承光没有急着去证实自己的心意，那是因为他觉得还来得及，可以，原来时光的流逝带来的改变是不等人的。 翁晨卿离开了，那没有关系，他可以等，他愿意等着她回来，挑明自己的心意，他甚至相信她的心情与他一样。可是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他却发觉她变了。 她变得很陌生，这样的翁晨卿，根本就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孩。 “大家都说，如果你真的成了大明星，我就配不上你了。我一点都不担心这一点，因为我也年轻，我也有手有脚，我姐说了，这是个遍地是黄金的年代，只要有头脑，想要赚钱那肯定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我觉得我们在不同的领域各自精彩，总有一天还是会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可是现在，我觉得我错了。” “翁晨卿，我找你好多回了，我觉得自己是不愿意放弃你，但你要笑话我这是死皮赖脸，我也没话说。我总在想，只要再努力一些，说不定能发觉你的苦衷。可是，你是不是没有苦衷？” “你就是变得不一样了，碰见遇到困难的老爷爷，你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帮助人家，那自己就成了冤大头，这很愚蠢。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过去的自己，会怎么做？你会为了老爷爷的境遇而难过，你会想，他的家人在哪里，他要是卖不完这苹果，晚上是不是不能回家了。” 俞承光像是在自说自话，他的声音很好听，缓缓传来，如流水一般清澈，他没有看翁晨卿，于是，她有了打量他的机会。 岁月将一个青涩的男孩，雕刻成一个有担当也有见地的男人。现在的他，站在翁晨卿的面前，身姿挺拔，语气平静，他言之有物，眼底的情绪却不明显，翁晨卿看他的时候，突然意识到现在的俞承光，真的不一样了。 就像他觉得她也变得不同，一年多的时间，在她身上发生的种种是他想都没有办法想到的，当残忍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涌动的时候，她不会尖叫，更不会逃跑，她只能沉下心，给自己加上一层又一层的保护盔甲。 保护她的铠甲，可以将她层层包覆起来，她踮起脚尖才能看见过去的朋友，可是，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上一回，在大学校园里，俞承光转身离开，翁晨卿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了。可是，并不是这样的。俞承光与他的姐姐很像，他有韧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舍不得他们过去的回忆，所以不愿意放弃，一次一次来找她。 俞承光在片场等了太长时间，连工作人员都忍不住问她，是不是要找个人高马大的工作人员把他打一顿，扔出去。翁晨卿不可能让他们伤害他，所以，她去见了他一面。 俞承光见到她的时候，立马就笑了，明明双脚站得发酸，可眼底的明亮却像是突然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于是，翁晨卿跟着他去吃饭。 一整个晚上的时间，俞承光很少与她说起过去的事情，他们只是像普通朋友一样吃饭，有时候不说话，有时候他则会问起她的近况。翁晨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他的问题，不冷不热，而他只是好脾气地笑笑，眼神温和。 说不动心，是假的。 这次回来，她根本就不想见他们，只希望能与这群人保持距离，可雅城太小了，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这么做。于是，见了一次，还有第二次，见了第二次，还有第三次，翁晨卿可以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门，似乎很难像过去那样紧闭了。 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而已，经历得再多，也只是给自己换上了保护色，并不是真的变得无坚不摧。 翁晨卿一直都在挣扎，她突然累了。 是不是应该再冷淡一点，才能让俞家人彻底离开自己的生活？她生怕自己的秘密会守不住。 终于，在无数次热脸贴了冷屁股之后，俞承光爆发了。 树影之下，两道身影离得很远，两颗心也离得很远。 “你变了就变了吧，我这就是不甘心而已。行了，以后不会打扰你了，你自己过得好就行。”俞承光抬起眼，笑了笑，对上翁晨卿的眼睛，微微失神。 翁晨卿的眼眶红了，眼底似是浮了一层雾气，一切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俞承光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身离开。 这一转身，将来想要再看见她，就难了。 俞承光苦笑，而望着他的背影，俞锦绣强行按捺住自己想要下车的冲动。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俞锦绣看不清翁晨卿的表情，可也知道她望着俞承光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身。 心底一颤，俞锦绣问，“程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第四百三十一章隐情 第四百三十一章隐情 在夜幕中，翁晨卿终于寻找到了老大爷的身影，她软软糯糯的声音由后传来的时候，老大爷还以为是有人要买自己的苹果。一个回头，看见翁晨卿，老人家叹了一口气，“小姑娘，我没收钱，钱都已经还回去了。” 俞承光想要给老大爷几块钱，帮他把摔烂了的苹果买下来，然而，翁晨卿却在边上冷嘲热讽，老人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小伙子这么好心，他也不想害两个孩子大吵一架，因此，老大爷才推着板车走了。 可是他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又跑上前来。 “我不是来跟你要拿钱的。”翁晨卿看着他，眼神中充满着笃定，她从包里掏出了钱，往前递，“我是来买苹果的。” 板车上的苹果看起来红彤彤的，翁晨卿一伸手，手心里掂了个苹果，老大爷皱皱眉，“小姑娘，你这钱太多了，你买一个苹果，不需要这么多钱。等等，我给你称一称” 他边说边低下身子，在板车下面的隔层里找秤，怎料翁晨卿却直接放下了钱，“不用，这里的苹果全都给我了吧，你帮我装进袋子里。老大爷，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翁晨卿的语气淡淡的，她没有笑，眼神清澈，听着她说的话，老大爷先是一愣，回过神来，他突然明白了，“是为了让我早点回家，所以才买这么多苹果的吧？小同志，你家里有没有这么多人啊？吃不完，别浪费啊，要不——” “行了，”翁晨卿打断了他的话，神色疏离，“帮我装进袋子里就可以，别的不需要你多管。” 老大爷没有再出声，而是给翁晨卿装了满满两袋子的苹果，刚想对翁晨卿说不需要这么多钱，人却已经转身离开了。老大爷张了张嘴，想要喊住她，可翁晨卿离开时的表情实在是不算太和善，于是，他忍住了。 明明是做好事，却不让任何人知道，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可心地这么善良，多好一个姑娘啊，老大爷在心底默默地想。 翁晨卿拎着两袋苹果，这苹果是真的重，她小小的个子，小小的力气，没走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的了。 不知怎的，当微风吹动她的发丝时，她想起了俞承光。 翁晨卿始终记得当初俞承光开着程廷的车带着自己兜风时的场景。那个时候，她坐在车后座，双手揪着他的衣角，微风将他身上的衣服吹动，他在说话，她把脑袋凑到前面去。俞承光说，将来一定要买一辆摩托车，他们已经成为朋友了，日后买了摩托车，他肯定是愿意带着她去兜风的。翁晨卿听着他说的话，忍不住笑，她说，摩托车可是很贵的，他这是在瞎吹牛！ 下午，俞承光开着车来接她，他说那是自己新买的摩托车，买这车可花了他不少钱，那都是他自己脚踏实地赚的，和他姐一点关系都没有。俞承光说那番话的时候，看起来意气飞扬，翁晨卿看着他，不由笑了起来。 踏入娱乐圈之后，她发觉，原来钱是这么好赚的。拍一部戏，虽说不是女一号的角色，可拿到的报酬却远远超过了工厂里职工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薪水。对于翁晨卿来说，买一辆摩托车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实上，追求她的男人，每一个都开着小汽车，全都是不差钱的。可即便如此，坐在俞承光的摩托车后座时，她却觉得幸福。 那是幸福的感觉，很虚幻，就像是一个五彩的泡沫，一触及，就会破碎。 想到这里，翁晨卿不由苦笑。他的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总有一天，他会遇到一个好女孩，之后，他们就能好好生活中在一起，至于她，她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不提也罢。 翁晨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俞锦绣的心跳却逐渐加快。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翁晨卿才会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之前程廷的暗示，她听见了，却没有真正听进去，现在仔细想来，他是不是在表达什么？实际上，翁晨卿根本就没有变，一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必然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否则，翁晨卿怎么会在俞承光离开之后迟迟不愿回头？ 俞锦绣有些忐忑。 多年后的翁晨卿，活跃在镁光灯下，她看起来笃定自信，那风姿绰约的模样让人差点忘了最初与她见面时的懵懂与天真。俞锦绣一直都在想，当翁晨卿一步一步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时，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会疏远，这证明她过得越来越好了，俞锦绣虽然感到失落，可也不得不祝福。 然而，如果真的想要与他们脱离一切关系，她又怎么会愿意出来和俞承光见面？就连他的背影，她都要盯着看好一会儿，这不正是她根本就不舍得与他分开的表现吗？ 俞承光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与此同时，只要是他自己愿意做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尽心竭力地付出。可是，这么一个人，最终决定早她一步转身，最终决定放弃，那么，想必此时此刻翁晨卿的情绪一定是低落的。 “你知道什么的，你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 俞锦绣一时没了分寸，抓着程廷的手逼问。程廷与翁晨卿是有联系的，起初俞锦绣只当他们的联系只是为了公事而已，可现在看来，或许其中还有一些隐情。 “晨卿是故意不理我们的，她究竟是生我们的气了，还是遇到一些麻烦？程廷，你告诉我。” 程廷的视线落在俞锦绣身上，他就知道，她一定能看出些许端倪的。翁晨卿刻意疏远俞锦绣和俞承光，他们心底不是个滋味，可俞锦绣却没有想太多。如果不是因为俞承光不愿意放下翁晨卿，或许俞锦绣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恍然意识到整件事情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秘密。 百爪挠心般的感觉几乎令人窒息，俞锦绣深吸一口气，看着程廷。 像是酝酿着什么，沉默了许久，程廷才开口问，“你还记得汪隆吗？” 第四百三十二章龌龊的念头 第四百三十二章龌龊的念头 “汪隆？”俞锦绣皱眉，“我们参加‘清之春’主办的比赛时，他是其中的评审之一。当时他一眼就看中了晨卿，说是如果她愿意的话，就让她跟着自己一起进剧组。” 俞锦绣对汪隆的印象不深，也没有什么个人好恶，当初认为这人靠谱，只不过是因为他是杨允大导演的助理而已。汪隆说自己是杨允的助理，也是预备导演之一，那时听着他的自我介绍，俞锦绣就想到了多年之后翁晨卿参与的那一部电影的拍摄。 翁晨卿是在与杨允合作之后成名的，可他明明是电影导演，现在却一直在拍摄电视剧，这一点，俞锦绣也想不太明白。这也许只能证明，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大致上的人生走向是相同的，可其中总还有一些细节有些出入。 “是的，就是他。”程廷点头，“晨卿跟着他一起进了剧组，过了一段苦日子。那段时间，她总是趁着有时间的时候给你们写信，再趁着剧组有人要寄信的时候，顺带捎上自己的信。” 现在再想起那一段时间经历的种种，即便是翁晨卿本人，都会觉得那是一场梦 “在他们的剧组里有一个处理摄影成像的同事，那是我的朋友。在晨卿刚进剧组的那段时间，他正好也在剧组里做兼职，赚点外快，这一切，都是他告诉我的。”猜到俞锦绣会问什么，程廷直接解释道。 俞锦绣一听，点了点头，“也就是说，那个汪隆就只是个骗子而已？他在剧组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势力，最多也就是比打杂的好一点而已，带着晨卿去剧组，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 翁晨卿跟着汪隆进剧组的时候，不过十六岁，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懂什么？翁晨卿并没有抱着做大明星的梦，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未来会爬到多高，走到多远，是俞锦绣自己想当然认为的，而小小的她，无助的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剧组，面对迷茫的未来，不知所措。 “也不算是私心，汪隆也没有真正许下承诺。他只说要给晨卿一个机会，实际上那个时候，她也的确无路可走了。” 俞锦绣回想起翁晨卿离开时的种种。 她躲在俞家，她的亲生妈妈和继父以及那两个哥哥们找上门来，喊打喊杀，恨不得马上把她揪回家去。回家之后，她面临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生境遇？她的母亲会让她嫁人，嫁给翁大丁也好，嫁给翁小丁也罢，最好的是一女共侍二夫。如果不回家呢？他们会一直来闹，而她为了早日摆脱那吸血鬼一般的一大家子人，会怎么做呢？逃？她还这么小，能逃到什么地方去？或许最终，她迫于无奈，她只能找一份赖以生存的工作，再租一间小屋，日子就这样过下去。 所以，跟着汪隆一起离开，跟着剧组谋生，那是她最好的出路了。 “是汪隆亏待了她吗？”俞锦绣想了想，又立马反驳了自己的想法，“可晨卿才出道多长时间啊，现在拿到的角色都是女三号或是女二号，虽然还没有真正出演女主角，可以她的资历，又不是真的学艺术出身的，能有现在这样的机会，不错了。” “她现在过得算是不错了，可这一切和汪隆无关。”程廷淡淡地开口，眸色沉了下来，“汪隆住院了，去年冬天的事。” 俞锦绣很讶异，“去年冬天住院，直到现在？” 汪隆住院了，那是一年前冬天发生的事情。当时拍摄已经如常，到了傍晚，却一直不见汪隆的身影，有人问了一句，大家才意识到他不见了。问遍了全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去哪里了，汪隆不是一个没交代的人，他们找了许久，最终才在他自己的屋里找到人。 “他晕过去了，满头都是血，整个人被冻得像冰块一样。农村条件不好，好不容易送到市里的医院，才抢救回来。不过虽然是把这条命给救回来了，人还是昏迷不醒，医疗费一直在出，却不见起色，恐怕很难再醒来。” 俞锦绣瞪圆了眼，她难以相信那个活生生的人居然遭遇了如此大的变故，“他还这么年轻！” “之后，晨卿就多了很多机会。本来只是在剧组打杂而已，连跑龙套的机会都没给她，可突然之间，杨导就开始让她出演电视剧了。起初戏份也不算多，后来，她表现得很好，也比较争气，所以愈发得到导演的重用。” 俞锦绣看过翁晨卿演的电视剧。 她的演技比较生涩，可胜在举手投足之间的表现都很自然，眼神也很有灵气，俞锦绣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她居然能在电视剧中呈现如此出色的表演。可是现在想来，原来这一路走来，翁晨卿也不容易。 “你是说，在汪隆住院之后，晨卿突然多了机会？”俞锦绣的心“咯噔”一声。 “是的，大家也就只是瞎猜罢了。汪隆是在屋子里滑到的，后脑勺着地，据医生所说，就算他真的醒了，脑子也不一定能清醒。大家都说在汪隆出事前一天，与翁晨卿有不少交集，不过警察调查过，说是其中没有隐情。” 汪隆年纪不大，看起来斯斯文文，俞锦绣对他不熟悉，也没有在后世的娱乐圈的各种报道里头见过这个人的名字。 俞锦绣从来没有想过汪隆会不会对翁晨卿下手，毕竟她就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知道汪隆的脑海里究竟藏着多少龌龊的念头？ 听到这里，她的心都凉了，“所以，他伤害过晨卿？” 程廷摇头。 他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翁晨卿的变化很大，看着俞锦绣和俞承光因为翁晨卿的刻意疏远而感到失落，他才想要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谁都不知道翁晨卿的改变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只能问她自己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求而不得 第四百三十三章求而不得 俞承光回到家，情绪稳定，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俞锦绣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回到房间里，拿出了一本本子。 本子里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两个字——晨卿。 “晨卿，你的名字怎么写？” “是晨曦的晨，卿本佳人的卿吗？” “我要把这张纸好好留着，以后你变成大明星了，这就是千金难求的签名。” 回忆起往事，俞锦绣的眼底浮现了淡淡的笑意。当初的温情是真的，现在翁晨卿想要和他们保持距离，也是真的。 程廷说，想要知道翁晨卿离开雅城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那就只能去问她本人了，可是，秘密终归只是秘密，如果刻意掀开隐藏在沉默背后的真相只会让翁晨卿感到痛苦，那么，为什么要问？ 俞锦绣不忍心过问。 她不是不想插手，只是生怕现实太残忍。 也许，只能等待一个契机，等到翁晨卿愿意开口的那一天。 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翁晨卿写下的这两个字，最终，俞锦绣把这张纸收好，轻轻合上了本子。 …… 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翁晨卿静静地来了，在俞承光的平静的心湖丢下一枚小石子，又静静地走了，他变得心如止水。 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抓心抓肺地寻找她的消息，只有在路过杂志摊的时候，他会刻意去留意杂志封面上她的身影。 只是，现在的娱乐业与后世的娱乐业是不同的，演员们专注于作品，个人方面的问题并不太被提起，因此，在那之后，翁晨卿就像是隐藏在风中的一缕落叶，飘走了，就消失不见了。 春天来了，春天又过去了，于倩和叶世宏即将订婚，却又发生了些许波澜。 那天，于倩是凶神恶煞地冲到俞锦绣上课的教室里去的。 “俞锦绣，你马上给我出来！” 俞锦绣和程廷的关系很稳定，时不时上程家吃吃饭，大多数时候是见不到于倩的，即便真的在程家见到她了，两个人也不太搭理彼此，就像是没对方这个人似的。 此时于倩突然闯进她的教室里来，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这是谁啊？是来吵架的吗？” “我们这可是在上课呢，连门都没有敲，一点礼貌都没有。” 对于别人的质疑声，于倩不予理会，只是瞪着眼站在门外，直直地盯着俞锦绣看。 课上到一半，直接宣布结束课程肯定是不负责任的，毕竟这一节课的课时费可不便宜，大家也都是成年人了，总不可能像小孩子似的对于放学回家太热衷。 “于倩，你稍等一下，我把课上完了就来。”俞锦绣好脾气地对于倩说着。 于倩却只是咬着牙站在门边，始终不愿意离开。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与俞锦绣当面对质，当初不是没有见识过这人有多牙尖嘴利，与她的不淡定相比，俞锦绣实在是太理智冷静，对于任何问题总能四两拨千斤，于倩不是不知道自己不是俞锦绣的对手，所以，她才会在大多数时刻选择不与对方对着干。 可是，小问题她可以忍耐，真到了关乎终身大事的时刻，她就坐不住了。 文芸芸给她说了俞锦绣和叶世宏之间藕断丝连的事情，她想要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实在是做不到，在家里和于美红念叨了许久，最终还是过不了心头的那一关。 于美红是讲道理的，她虽然没想到俞锦绣和叶世宏过去还有过这么一出，可过去的事情到底是过去了，现在于倩还在纠缠着往事不放，不就等于将自己的男人往外推吗？ 于美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于倩却又怎么可能承认，叶世宏的心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她遇到了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自然不愿意与他分开，可是，如果对方仍然和前任对象纠缠不清，她该怎么办？ 于倩不敢与叶世宏摊牌，她只能来找俞锦绣。 是啊，俞锦绣可真是有魅力，前有叶世宏，后有程廷，两个男人都对她掏心挖肺，可是，她值得吗？ 于倩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她说俞锦绣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优点，叶世宏忘不了她，只是因为当初求而不得而已。可她真的能容忍一个将与自己走进婚姻的男人对别的女人求而不得吗？ 于倩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这下子教室里的学员们都坐不住了。 “俞老师，不如你先去把自己的事情给处理了，我们可以等你的。” “是啊，看那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也不知道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你再不去管管，我担心小姑娘会犯傻。” 大家都是成年人，多多少少都出社会一段时间了，此时，若是一个凶巴巴的女同志跑到教室里勒令她们立马下课走人，那大家是不干的，可现在，她哭得委屈，大家总归是有些恻隐之心。 女人不必为难女人，大家都有不容易的时刻，如果这姑娘真遇到了难事，那该怎么办？ 大家都很好说话，这下俞锦绣倒是犯了难，刚想着应该怎么办才好时，钟飞走了过来，连哄带骗地把于倩拉走了。 “你先上课，天大的事情留到下课之后再说。” 工作室的发展越来越好，俞锦绣时不时就会将这儿改造一番，钟飞带着于倩进了刚装修好的休息区，那里摆着几张舒适的靠椅，桌上还有一些零食。 钟飞给于倩递了一颗进口巧克力，“你吃点？锦绣说，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多吃巧克力，可以让身体分泌那什么激素，会让心情愉快一点。” 于倩红着眼眶，脸上的泪痕都还没有干，抬起头来瞪他一眼，不出声。 钟飞很无奈，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这姑娘，但人家愿意跟着他一起来休息室，总算是没有影响俞锦绣上课的进度，看她挺配合的，他又不忍心直接把人丢在这里。 于是他又去给于倩倒了一杯水，“那就喝杯水吧，锦绣现在是真的比较忙，等她把课程上的问题处理好了，马上就会出来的。” 钟飞寻思着于倩和俞锦绣比较熟，却不知道她俩之间是什么关系，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都快到午饭时间了，要不我去买两盒盒饭，你们俩边吃边谈？” 第四百三十四章假模假样 第四百三十四章假模假样 于倩知道钟飞，甚至还在听了文芸芸的一面之词之后在家庭聚会中编排过这人和俞锦绣之间的“暧昧之情”。当时，她得知钟飞和俞锦绣一起工作之后，立马激动得不得了，心想着一定要好好将该说的话润色一番，好给俞锦绣致命的一击。 只是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家里人就一致将她视为了应该被批斗的对象，一向疼爱她的哥哥甚至还生气了，怪她胡乱造谣。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于倩知道了俞锦绣在程廷心中的重要性。他信任俞锦绣，相信她做的每一个决定，并且从来不会对她产生任何质疑，可这样的一个人，最终还不是辜负了他吗？ 如果俞锦绣真的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在私底下和叶世宏纠缠不清？ 于倩越想越委屈，一把推开钟飞递过来的那杯温水，吼出声来，“我看你对俞锦绣倒挺好的，我发现你们男人对俞锦绣都挺好的！她有什么值得你们付出的？一口一个锦绣，生怕我伤了她似的，就算人家不在场，也要一心为她收拾好烂摊子，你们图的是什么？” 于倩是在发泄，钟飞却听得更加云里雾里了。 “这位同志，我不知道你和锦绣之间有什么矛盾，那是你们自己之间的事情，我就只是出于礼貌地招待你而已。” 钟飞长得颇为正派，严肃起来，于倩一时也不敢生事，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过脸去。 钟飞可不是愿意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人，这会儿见于倩不吭声了，就离开了休息室，把门关上的时候，周丽凑了过来，“钟飞哥，她在里头嚷什么啊？” 钟飞耸耸肩，“不知道。” 周丽挤眉弄眼，“你说那人是不是锦绣姐的情敌啊？你看程廷哥长得这么好，还能赚钱，身边围绕着的莺莺燕燕肯定就像苍蝇那么多的啊！” 钟飞皱眉，反感地看了周丽一眼，“不要在工作的时候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很难听，程廷不是这样的人。” 钟飞说完，就进隔壁教室进行下一节课的准备工作，周丽在边上撇了撇嘴。 外人不知道，她整天跟着两个老板一起工作却看得清清楚楚，钟飞对俞锦绣的感情，可不仅仅只是同事之间的情谊这么简单。前段时间，俞锦绣将一些上不完的课程全都排在了晚上八点之后，钟飞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又怕她下班回家晚了会太危险，所以总是在找理由留下来加班。周丽想要提早下班，钟飞不让，于是她就一直默默地观察他们俩。 一段时间之后，周丽就看明白了，这钟飞对俞锦绣可是真心的！加班的时候，装作心无旁骛的样子，俞锦绣收工之后，他收拾好东西就想要送她回去，可每每他还没出声，程廷就已经到了。 钟飞看见程廷每天准时来接俞锦绣回家，也就知道自己没机会了，琢磨了一阵子，最后不来加班了，可把周丽乐得够呛。敢情这最爱假正经的二老板是喜欢上大老板了？ 周丽对俞锦绣没意见，这大老板平时对工作要求比较严格，可她要是真把该做的工作给做完了，俞锦绣对她时不时的偷懒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钟飞可就不一样了。 这二老板实在是太热衷于管理员工了，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枪口上，人家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想到这一点，周丽就来气。 此时，钟飞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就走，周丽在背后骂他假模假样。 “牛气什么呢！” 周丽越想越觉得不痛快，懒洋洋地坐在办公桌上画了会儿画，纸张上全都是被丑化后的钟飞的脸。 “没劲儿！”她丢了笔，倒了杯水，轻轻敲了敲休息室的门。 “同志，我们锦绣老师暂时还没下课，要不你再喝杯水？” 周丽笑容满面地进了休息室，于倩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冷静了一会儿，于倩也想开了一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再着急也没用，俞锦绣和叶世宏早就好上了，之后虽然分开，但到底是在一起纠缠折腾过一段时间的，这感情说断就能断？现在，她很快就要和叶世宏订婚了，往后她就是他的未婚妻，于倩认为自己有资格坐在俞锦绣面前好好质问她一番。 既然要质问俞锦绣，那哭哭啼啼像话吗？她就是再爱哭，也不能在自己的敌人面前掉眼泪，否则这仗还没开始打，就得输了！ 桌上的水还有半杯，周丽把杯子放在于倩面前，忍不住问道，“同志，我们锦绣姐是怎么得罪你了呀？” 于倩心不在焉地扫了她一眼。 她本来是没打算搭理周丽的，这个世界上无聊的人这么多，任何一个找她说话的人，她都得搭理？于倩傲气得不得了，就只差拿鼻孔看人了，周丽自讨没趣，就把她面前的水杯收了起来，“你要是喜欢我们锦绣姐的对象，你可就别想啦，她对象每天都来接她下班呢，两个人恩爱得很。” 休息室里的色调很温馨，与白漆刷的墙相比，简直是有格调极了，于倩的视线一直落在一个定点，此时听见周丽说的话，突然灵机一动。 嘴角终于扯出些许笑容来，于倩试探着问，“那除了程廷，还有没有别人来找过俞锦绣？” 于倩这么一说，周丽就全都明白了。 敢情这姑娘的心上人是钟飞？周丽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这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多可人啊，怎么就看上钟飞了？是，客观来说，钟飞长得还行，现在也算是事业有成，可人家可有前妻和孩子的，人家那前妻现在都还在揪着他不放，时不时就要来工作室敲竹杠的，这么一个中年男同志，居然都能吸引年轻小姑娘？ 这是什么世道！ 想到这里，周丽的语气变得轻蔑起来，“我知道了，你是说我们钟老板吧？他是每天都在这儿呢，和我们锦绣姐的关系还不错，过得去。不过，你也放心，我们锦绣姐根本就不喜欢他，她的对象可比钟老板要神气多了，谁稀罕他呀！” 第四百三十五章两面三刀 第四百三十五章两面三刀 于倩皱皱眉，她怎么听不懂周丽说的是什么话？ “行了，你要想和我们钟老板在一块儿，就只要搞定他那前妻和他女儿就成了，锦绣姐对他可一点兴趣都没有，最多也就只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两个人到底是合作伙伴嘛，得在一块儿挣钱的。” “钟飞和俞锦绣之间的关系怎么样，我不想管，我就想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男人来找她。”于倩启唇，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憋着股气，话说得硬邦邦的。 周丽掩唇一笑，“这位小姐，你过来和我们大老板闹，一点用都没有！就算真的有别的男人来找她，那也和钟老板没关系。他就是再喜欢锦绣姐，人家现在也是有对象的，要吃醋，还轮不着他呢！” 周丽看着于倩，心里早就已经有数了。这姑娘肯定是想要和钟飞好，又知道钟飞心里头有个人，所以才跑来闹。可她是闹也好，想要打听俞锦绣的私生活也罢，总之这些问题在俞锦绣面前就不算个事。这段时间在这儿上班，周丽也算是看明白了，俞锦绣心里记挂着的根本就不是这些小情小爱方面的事，她是想要做大生意的。 就算她真的能感觉到钟飞对自己的情愫又如何？总不可能直接把这隐藏在纱窗纸里的感情给揭开的，那多难看啊！ 周丽自以为是，于倩的火气又上来了，“你这人到底在说什么？别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了，你就不怕俞锦绣听见？” 周丽吐吐舌头，从休息室里走了出去，俞锦绣是她的衣食父母，她才不想得罪。 于倩只是想要和这小助理打听一下叶世宏平日里有没有来找俞锦绣而已，没想到最后人家说了一通无聊的话，没一个字在点子上。她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连水都喝不下了，半个小时之后，俞锦绣终于进来。 一见到俞锦绣，于倩就“腾”一声站了起来，劈头盖脸一顿骂，“俞锦绣，你到底是来做生意的，还是来乱搞男女关系的？有我哥一个还不够，非得和个有妇之夫搅和在一起？我们程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要是知道你在外边的男女关系这么复杂，你看我哥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于倩冲着俞锦绣发火，说着说着，俞锦绣也听了个大概，“这些话是周丽对你说的？” “不然呢？”于倩冷笑，“你这助理倒是尽职尽责啊，把你当成神仙一样崇拜。是啊，一边和我哥处得正欢，一边又和工作室里的合作伙伴打情骂俏，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你的魅力奇大无比！” 工作室里请了几个员工，那都是在平日里为俞锦绣和钟飞处理日常琐事的，看周丽最机灵，俞锦绣就让她当自己的助理，没想到，这人在私底下居然会对她和钟飞的关系胡乱揣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俞锦绣无权干涉人家私底下怎么过自己的生活，可是，在背地里胡说八道，肯定是没法忍的。 于倩还坐在休息室里，俞锦绣扫她一眼，站了起来，直接往外走去。 “俞锦绣！你给我坐下！我等你这么久，你现在又往外面跑，有没有尊重过我！” 俞锦绣没搭理她，好好的一天，于倩跑来直接骂她一顿，这是尊重她了？现在，她还有事情要做，于倩爱等着就等，不爱等着就赶紧走，她又不是欠骂，难道还要乖乖地坐下来等待训斥？ 俞锦绣一出来，周丽连忙站了起来，“锦绣姐，刚才又来了两个报名的，课程安排都已经满了，可能还要开一个新的课程，就是一时半会儿又招不到满员，你看……” 俞锦绣接过周丽递来的名单看了一眼。 现在，工作室的课程已经排得满满当当，她和钟飞已经全职干这个工作，想要多开课程也不是太为难，只是到时候又得做一波宣传了。她拿了笔，把还没有安排进课程的两位客人标注了一下，周丽站在一边，安静地等着。 说句真心话，她对俞锦绣是很佩服的。年纪轻轻，直接从国有单位跳脱出来，只为了干自己的一番事业，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不理解的人都是占大多数的。放着好好的金饭碗不要，这么拼搏做什么呢？女孩子不就是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等到结婚之后能安心在家里头相夫教子，大多数女人的一生不就是这样过去的吗？ 在俞锦绣辞职之后，指不定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等着看她的笑话，他们等待着她碰了一鼻子灰，最后无奈地把工作室给收了。可是，谁都没有等到这一天。 俞锦绣不去评价别人的生活，可与此同时，她也不愿意被人评判。 俞锦绣用实际行动告诉人家，她的选择是没错的，人生有多种可能，谁都不能将她的一生局限在一个小范围里。 周丽看着俞锦绣，一脸的崇拜，怎料俞锦绣放下名单，就直接让周丽收拾包袱走人。 “该结算的薪水我都会算给你，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俞锦绣的语气很冷淡，周丽的心微微一慌。在这儿上班，虽然不比正式的国有单位，可俞锦绣很大方，平日里也从来不会给他们这些员工脸色看，周丽的学历不够，家里也没有条件帮助她找一份更好的工作，于她而言，在俞锦绣的手底下做事，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只是没想到，俞锦绣说辞退她就辞退她，周丽脸色一变，“我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俞锦绣笑了笑，指了指休息室里的那个人，“她就是理由。是谁准你在背后乱说话的？员工的素质代表的是整个工作室的素质，你可以没有足够的能力，但是在外边诋毁人就不行。” “我没有诋毁你。”周丽急了，“我从头到尾都是在说钟老板。他喜欢你，这本来就是事实，我多嘴了两句，但罪不至死，直接把我辞退，这就是不厚道！我在这儿做牛做马，苦活累活都给包办了，现在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做老板的就能这么专制吗？” 周丽急得瞪眼，俞锦绣只是懒洋洋地睨她一眼，“你付出劳动，我支付你的薪资，我们谁都不欠谁。现在你在工作室里对着客人胡说，直接影响了我和钟飞的名誉，谁准你开口闭口将老板的人品挂在嘴边的？就算钟飞真的有什么可指责的，你大可以直接去他面前说个明白，在私底下口若悬河，到了他面前又恭顺得很，这不是两面三刀是什么？” 第四百三十六章献殷勤 第四百三十六章献殷勤 俞锦绣在外边说了一通，最后周丽去领了薪水，走了。走的时候她整个人心不在焉的，想必是在考虑自己将来该何去何从。 于倩重新坐了回去，有些失神。 于倩没有想到人家只是在背地里说了这么些话，俞锦绣就直接辞退了她。可是，俞锦绣做错了吗？从一无所有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那是她自己拼搏出来的，若是在单位里工作，别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她可是工作室的老板。辛苦奋斗所得到的，她只能自己去守，因此，该有的魄力和决断力，俞锦绣从来就不缺。 于倩坐在那里，脑海中冒出了很多的想法，她一直都觉得俞锦绣没什么本事，就只知道和她抢哥哥而已，可是，如果俞锦绣真的一无是处，那叶世宏怎么可能对她念念不忘？ 现在与叶世宏分开，那是不现实的，先不说家里人都已经知道了他们马上就要订婚的消息，就算他们不知道，她自己也是不舍得和他离开的。 于美红说得对，两个人在一起，那肯定会遇到一些困难，一辈子太长了，谁能保证人生一定一帆风顺？于倩不敢保证，所以，在意识到叶世宏和她的感情出了问题时，她选择去修复。 俞锦绣进休息室的时候，于倩很安静，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水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杯子中的水早就已经凉了，俞锦绣碰了碰于倩的手，拿开了凉水，把自己的水递了过去，“没喝过的。” “俞锦绣，你别对我这么殷勤。”于倩抬起头，怒视着她，“我们俩根本就没这么熟，你别总是想着法子来拉拢我，我不可能对你产生好感！” 俞锦绣也不知道于倩对自己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要说她和程廷在一起，可于倩迟早都是要有一个嫂子的，程廷拥有自己的新生活也是正常。一个成熟的人，不可能只因为哥哥处了对象忽略了自己，就将自己的不满转嫁到未来嫂子的身上，可是，于倩本来就不成熟啊！ 与程廷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俞锦绣就越确定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外界的干扰而变质。如果某一天他们真的要分开，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文芸芸在边上作怪或是于倩与她的姑嫂关系处不好。可即便如此，俞锦绣还是不想程廷为难，能处理好的问题，那就别总是晾在一边了。 俗话说多条朋友多条路，俞锦绣没打算和于倩做朋友，可两个人和谐相处总比一碰上就像仇敌见面一样眼红来得好。 “我没想拉拢你，我就是觉得，如果将来我会和程廷结婚，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于倩，我们之间有过什么冲突吗？如果你单纯只是对我反感，却没个理由，那对程廷也不公平。” 俞锦绣心平气和，于倩沉默下来。 她是被宠到大，有些娇纵，但这并不表示她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俞锦绣这话一说，她倒成了个蛮不讲理的，于倩抿了抿唇，“如果你真打算和我哥好好过日子，那为什么还要和世宏联系？我和世宏都到谈婚论嫁的份上了，你还不收手，这不摆明了是要影响我们的感情吗？俞锦绣，我和你把话说明白，我的眼睛里是揉不得沙子的，如果你非要和世宏藕断丝连，那我就只能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哥了，他就是再喜欢你，也不能容忍你这样的行为。” 于倩爱哭，从小到大就爱哭，小时候哭了，有人哄，现在长大了，她的眼泪就只能往肚子里咽。此时，她看着俞锦绣，眼眶湿湿的，可眼泪始终没有落下来。俞锦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我和叶世宏没有任何联系。” “这不可能！那张纸条我都已经看见了！俞锦绣，就算你现在没打算和他复合，可我知道你还在犹豫。花滨公园的约会，你能不能不要去？” 于倩不愿意求人，可现在，为了叶世宏，她却向俞锦绣低下头。 俞锦绣听不明白，于倩苦笑，“别再装傻了。世宏心里头还有一个人，他经常会背着我和那个人出门，我知道你和他分开之后，他好几次要求和你和好，但你不愿意。俞锦绣，不愿意就不愿意吧，为什么非要吊着他的胃口，吊着他的心？” 这是于倩第一次用平和的语气对她说话，俞锦绣皱眉，“不管他心里头有没有别人，总之那人不是我。于倩，你想要和他结婚也好，不结婚也好，找你哥帮忙，找你爸妈商量，都好过在我面前说些胡话来得强。” 于倩冷笑。 俞锦绣不会认的，她就知道俞锦绣不可能认的。 “其实我也知道你们俩过去是怎么相处的。你喜欢世宏，一直死乞白赖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他很无奈，就愿意和你结婚。只是到了快结婚的时候，他又不愿意了，你怪他怨他，又一直惦记着他。” “现在的叶世宏不一样了，他的事业蒸蒸日上，赚的钱虽然不比生意人，但和过去相比，那却是天差地别的条件。你一方面惦记着他，一方面又不忍心拒绝我哥，所以两头周旋。” “我听说，我哥不是不愿意和你结婚，只是你始终不愿意答应他。俞锦绣，既然你深爱的人是叶世宏，那为什么要来伤害我哥，又来伤害我？” 于倩捋了捋俞锦绣和叶世宏之间的关系。当初他负了她，现在他想回头，她心潮澎湃，却一直没有真正做出一个决断。 于倩不理解俞锦绣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程廷不要，非要和叶世宏牵扯不清，可是，感情本来就是分不清楚对错的，否则，她这么一个眼底揉不得沙子的人也不会对自己的情敌示弱。 于倩稀里糊涂说了一通，俞锦绣听得云里雾里，可大致也猜到了些许端倪。叶世宏过去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是一心一意，现在到了结婚的关头，又要闹出些幺蛾子来了？ “真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心底的那个人还是世宏。”于倩的语气之中不无悲哀，“可你们都已经分开了，你要是真这么自强自立，又为什么要吃回头草？” 一时半会儿是和于倩说不清楚了，俞锦绣听得头疼，打断了她，“停，先不要说这些了。你说他在外边有别的女人，你有没有什么证据？” 第四百三十七章三朵姐妹花 第四百三十七章三朵姐妹花 于倩是真的有证据的。这段时间，学校里的课不算多，于倩有时间的时候就会去叶世宏的住处帮忙打扫，有时候，她会看见一个发卡，有时候，她会看见多出来的一副碗筷，那只是让她心生疑虑，却始终没有一个定论。直到昨天，她看见了一张纸条。 “世宏，五月初三，华滨公园，我们不见不散。” 那纸条上的字很娟秀，一看就是女同志的字迹，于倩看见纸条的那一刹那，眼前一黑，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她的情感。 她把纸条收好，直接来找俞锦绣。 如果能早些将叶世宏和俞锦绣之间暧昧的情愫压制下来，一切或许会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她拿出这张纸条之后，俞锦绣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真是个阴魂不散的人。 于倩还是在嘴硬，“俞锦绣，你别去，你要是去了，那你就完了。我不仅会告诉我哥，还会让你全家人知道你做的这些不要脸的事情，还有这个工作室，我会过来大闹特闹的，到时候你什么都没了。” 于倩咬牙切齿，俞锦绣平静地看着她。 于倩被看得不自在了，皱起眉说道，“你别这样看我，反正我说得出做得到。” 于倩站了起来，往外走的时候，她的心跳变得很快。她希望自己说的话对俞锦绣能起到一些警示的作用，即便俞锦绣看起来还是很淡定，但或许人家心里头早就已经波涛汹涌了呢？俞锦绣就是会装，否则怎么能总是将叶世宏的心拿捏在自己的手中？ “于倩，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和叶世宏结婚吗？” 俞锦绣淡淡地开口，一句话，成功地让于倩坐了回去。 她为什么没有和叶世宏结婚？不就是因为叶世宏不愿意吗？俞锦绣就是再能耐，那也不可能让所有男人都一门心思地疼爱她，程廷只有一个！ 于倩愤愤地看着俞锦绣，却又不太舍得离开。 俞锦绣指了指那张纸条，“这上面的字不是我写的，那是楚琴写的。” 从俞锦绣的口中，于倩知道了这个叫楚琴的女孩。 那是俞锦绣过去的同事，长得斯文秀气，楚楚可怜，平日里也会做人，总是谦卑而又温和，不知道的人，都觉得她是个好姑娘。俞锦绣当初和她的关系很不错，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再加上詹妮，单位里的人都说她们是三朵姐妹花。 可是，当俞锦绣对她掏心挖肺的时候，她却背叛了她们的友情。 “于倩，在那段感情中，我是受伤害的一方，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去纠缠谁对谁错，谁爱谁多一些，谁爱谁少一些。现在不比过去了，以前盲婚哑嫁，女人在婚姻中受了委屈也就只能憋着，可是，现在不一样啊。你有选择的权利，不要让别人觉得你是心甘情愿为了他付出一切的，否则，将来在婚姻中受伤了，谁来可怜你？” 俞锦绣对于倩说的，都是自己的真心话。如果叶世宏对于倩一心一意，那么，他们俩在将来的人生中遇到问题时可以一起解决，可是，现在才在一起多久，他就已经开始有二心了，于倩的忍让，岂不只能感动自己？ 俞锦绣并不是在说教，于倩傻傻地愣在那里，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没有听明白。 她对俞锦绣不够了解，可也看得出来，像俞锦绣这样的性格，若是真的受了巨大的伤害，那是肯定不会再妥协的。也就是说，与叶世宏在私底下有交往的女人，另有其人。 于倩懵了，“那我该怎么办？” …… 楚琴一有时间就往城里跑，同事们一点都不理解。 “楚琴，你这来来回回，都不嫌折腾呀？” “就是啊，之前还有人接送你，可现在，人家都不接送你了，你自己坐车可得费不少劲儿，有这闲工夫躺在宿舍里休息多好！” “你是真的在城里处了个对象吗？要是他真的疼你，那就让他来找你嘛，就像之前那个开小汽车来的男同志一样！” 对于大家的关心，楚琴是有苦说不出。 那天，她让应春带着自己去叶世宏的单位门口转了一圈，等到叶世宏之后，她就直接转身离开了，身后留下的就只有汽车的尾气。楚琴自以为这样一来，就可以引鱼上钩了，没想到，叶世宏直接就不搭理她了。 她这才意识到，叶世宏就是一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当初她与赵新民之间混乱的男女关系还没在他心底真正翻篇呢，她又找了个男人去刺激他，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于是，楚琴就只好与应春保持距离。 现在她回城里去，就只能自己坐车了，否则一不小心，又被叶世宏撞上，那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至于同事们说的，让她在城里的对象来西平看她，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虽然叶世宏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善，可他们之间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让他为自己付出，那是真的要把他往外推了。 其实，楚琴是愿意打持久战的。她相信只要自己再温柔一些，再体贴一些，再优秀一些，总有一天，叶世宏会感受到她的好。可是，现在没有这么多时间去打持久战啊！ 叶世宏马上就要和于倩订婚了，等他们俩订婚之后，她还有这么多的机会吗？到时候那小姑娘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贴着他，那可就完了！ 楚琴实在是不敢去设想这样的可能性。 因此，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展现出自己所有的优势，她要让叶世宏相信娶了自己之后，他们俩的日子会越过越红火，这样一来，她才能将那个姓于的小丫头赶走。 不就是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小丫头吗？那小丫头自己没能力，还带着一个没本事的妈，这样的两个人，能给叶世宏的事业提供什么帮助？ 这样一想，楚琴的心也就安了一些。上了车，她找了后边靠窗的位置坐下，长出一口气。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开店的事情给落实下来，这样一来，她自己才算是有底气呢！ 第四百三十八章欲擒故纵 第四百三十八章欲擒故纵 楚琴想要开店，那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找店面。在找店面这回事上，应春可帮了她不小的忙。 应春是个生意人，平时看起来软软弱弱的，可真遇到要拿主意的时候，他比谁都要精。他帮着楚琴在西平一个最繁华的路段租下了一间店面，定金已经付了，连装修都不需要，因为人家过去就是开女装的。 楚琴每每去店铺看一看，都要带去一些小小的装饰品，这才多长时间，这小店就已经焕然一新，当应春给她抬来一面全身镜之后，楚琴突然意识到，或许她是真的要做大老板了！ 当然，要做大老板，那得先从小老板做起，现在店里一件衣服都没有，她总不可能打开大门贩卖空气吧？ 楚琴到了雅城，也没急着去找叶世宏。对于男人，也不能太上赶着，她要是整天去缠着叶世宏，人家说不定还嫌她烦。最好的还是像现在这样，偶尔去看看他，杀他个出其不意，让他尝到点甜头，又悄然离开，这就叫欲擒故纵了。 研究好自己欲擒故纵的策略之后，楚琴就更安心了，她一下车，就匆匆赶到了自己之前常去买的那家服装店。那服装店是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与楚琴的姑姑家离得近，平时生意不算太好，但店里的衣服却很对楚琴的胃口。 楚琴的品味和俞锦绣的品味是不一样的。俞锦绣喜欢捕捉新鲜事物，喜欢将时髦的单品运用到日常的打扮中，在一身装扮之中制造出一些亮点。可是，楚琴却总是看不懂俞锦绣所谓的眼光。 “我就不明白，她穿衬衫，想要系进裤子里，那就系进去呗，她偏不愿意！要么就是松松垮垮地挂在外边，要么就是随便抓个衣角往腰带里塞，看起来不伦不类的，这叫好好穿衣服吗？” 楚琴在向服装店的店主吐槽，店主深以为然，“现在年轻人的眼光我也不懂啊，还是像你这样好，比较保守，一看就是长辈们喜欢的那一款。” 楚琴笑了，想要做服装，那光有敏锐的时尚触觉可不够，雅城不过是一个小城市而已，西平更是小城市边上的一个县，她就不信那儿的人都有这么高的眼光。 俞锦绣看上的衣服，那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穿的，她挑准的，却不一样的。她要进不挑人穿的衣服，到时候拿到自己的店里，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卖了个热火朝天了！ 楚琴对自己很自信，对自己的未来也是充满信心，她在店主的店铺里左右逛着，还没忘记讲价，“老板，你要让我帮你卖货，那可得给我成本价的呀。我那儿这么大的一家店，肯定是需要不少货的，等我那里生意好了，直接带动的就是你的营业额啊，是不是？” 楚琴看起来精明，却一点都不懂做生意到底应该怎样运作。从另外一家服装店进货到自己的服装店卖，这可是独一份。卖衣服的莲姐拍着胸脯保证，“那你肯定可以放心的，你是我们的大客，我肯定要拿成本价给你的啊。否则将来你的店里生意好了，不到我这里进货了，我不是流失了一个大客户吗？” 楚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她相信以自己的眼光和实力，肯定能把店铺给经营好，到时候像林清的红玫瑰一样，店里店外都是人，那日子就真的可以越过越红火了！ 莲姐和楚琴把价格谈妥，就没再继续跟着她，而是将了个营业员出来，“小华，你看看楚琴姐需要什么，到时候多给她拿几件，还得把衣服给她熨平整了。” “楚琴姐，这是现在卖得最好的一个款式了。这衣服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可穿上身，一点都不挑人！” “这件碎花小裙子也好，红色和黄色的点缀看起来很生动，不管是年轻的还是上了年纪的，都爱买这裙子。” “这牛仔裤上面有花纹的，穿起来特别有精神，楚琴姐，你每个尺码都拿一件？” 楚琴在这服装店里进货，选了不少衣服，一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款式，她总觉得挂在自己的店里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她再用自己的伶牙俐齿好好奉承客人们一番，人家可不是会乖乖买单？ 楚琴心里头美滋滋的，然而莲姐把钱跟她一算，她就呆住了。 莲姐递过来的计算机上，赫赫然的几个数字，实在是刺眼，三千八百元！ 现在的消费水平虽然是高了一些，可三千八百元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大数目，楚琴皱眉，“怎么这么贵呀？” 莲姐失笑，“小楚同志，我们这是做生意啊，做生意肯定是要下本钱的啊！你来我这里进货，我都已经不赚你的钱了，可你总不可能一件一件拿回去卖吧？否则到时候，客人们一进你的店，看店铺里空空的，你说你还留得住人家吗？” 小华立马在边上插话，“是呀，楚琴姐，别的不说，每个款式的尺码总得拿齐全了吧？来店里的客人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你又不知道人家究竟是怎么样的身材，到时候人家想要买一件了，你又没有尺码，总不能赶紧来我们这里拿吧？” 楚琴一听，觉得好像也有些道理，再加上三千八百元虽然是个大数目，可她到底也不是拿不出来的，犹豫了片刻，她点头，“行，那你找个人把衣服给我送过去，到时候我再给你钱。” 楚琴一走，莲姐翘起了二郎腿，小华确定人是走远了，才小声说，“莲姐，我们这店里卖不出去的滞销货全都被她拿走了，这下子我们的损失就少了很多呢。” 莲姐抿起唇，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想要开店，却什么都不懂，连自己去市场里进货都懒，你说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大出息？还让我别赚她钱，以成本价买衣服给她呢，真是玩笑开大发了，我不赚她钱，那我是在做慈善呢？” 莲姐断定了楚琴这生意肯定是做不长，所以这回就抓着她，能宰多少回来就宰多少，无奸不商，反正人家都是这么说的，那她就不客气了。 想到楚琴离开时欣喜又雀跃的期待神色，莲姐不由摇摇头，“小华，你说这么蠢的姑娘，怎么就寻思着去做生意呢？” 第四百三十九章鸡飞狗跳 第四百三十九章鸡飞狗跳 楚琴不愿意在楚秀红家里住，一是不想面对楚秀红的冷嘲热讽，二是不愿意与王林石多接触。因此，她一般都是选择在周日早上来雅城，傍晚忙完了一切就回去。 当天来回比较辛苦，车子都要坐好几趟，楚琴从叶世宏的住处离开时，依依不舍。 “世宏，这次回去了，又得等到下个星期才能见面了。” 楚琴惯用温软的语气对人家说话，撩得人心一颤一颤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语气，在叶世宏面前仿佛一点都不管用。 “你要是忙的话，不用每周都来找我。”叶世宏的回应淡淡的，目光扫过楚琴的脸，又低下头，拿着手中的报表继续看。 楚琴一跺脚，“你总是这么说，可每回我来的时候，你都是排开了自己的所有事情和我见面的。世宏，你如果真的懒得见我，那怎么不拿那个姓于的小丫头来搪塞我？” 叶世宏漆黑的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楚琴盯着他，嘴角微微一翘，带着几分娇柔，“世宏，你就承认吧，你也想见我。” 叶世宏从来没有对楚琴表过态，他们俩相处的时候，那感觉很刺激，她进一步，他退一步，她真想要后退的时候，他却又会拦住她的退路。过去与叶世宏在一起的时候，楚琴早就已经习惯了运筹帷幄的感觉，这会儿见他的表现与平时不同了，她有些忐忑，却也感到期待。 在她看来，那个姓于的小丫头是肯定拿不住他的。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没有什么段数，最多也就是胜在个青春活泼，可人都是会老的，这样的青春，能留几年？如果叶世宏真的尊重那小丫头，肯定就不会和她保持私底下的联系了，楚琴的心跟明镜儿似的。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笑，“我现在不跟你说这些了，没劲儿！咱们就这样也挺好的，我整天在单位里忙得焦头烂额，有空的时候跑来和老朋友见见面，我的心情特别舒畅。” 他们俩对彼此的定位是老朋友，毕竟虽然恢复了联系，但是他俩没有牵小手，没有亲小嘴，没有说暧昧的话，虽然心中都清楚对方在打什么小九九，可真与对方见面了，谁也不表态，这样的感觉，真是挠得人心痒痒。 楚琴准备离开的时候，再三确定叶世宏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门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笑嘻嘻地说，“世宏，我最近比较忙，可能要开一家新的服装店。我暂时不会来找你了，但是五月初三的那个约定，你可不要忘记了哦。” 叶世宏送楚琴出门，承诺下来，“不会忘记，那天是你的生日。” 听见他淡淡的语气，楚琴的眼睛立马亮了亮。话语在唇齿间绕了个圈，最后，始终没有把话说出口。 原来，叶世宏还记得她的生日。 与他重逢之后，楚琴也不知道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亦或者是当初那个对爱情义无反顾的叶世宏才是真正的他。过去，他俩处的时候，叶世宏对她细心周到，从来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可现在，他却是有些冷漠的。 但是，他再冷漠都好，也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给她一些小甜头，吃了甜头的楚琴被哄得云里雾里，便又会展露笑颜。 时隔许久，叶世宏居然还记得她的生日。 叶世宏的好记性，成了楚琴临走时揣在心窝里的一颗糖，只要一想起，她就觉得心里头甜滋滋的。 她甚至开始意识到，这么些日子，兜兜转转，她对叶世宏的心，是真的。 楚琴从叶世宏家里离开，犹豫了一下，循着自己的记忆，去了应春的公司。 其实她并不确定应春究竟是不是在公司，毕竟他的妻子已经怀孕了，照他过去那二十四孝好丈夫的作风，肯定是会在家里陪伴着她的。 “你好，请问应春在吗？”到底是懒得坐车去西平，楚琴到了应春单位门口，轻轻叩了叩门卫室的窗户，问道。 门卫大爷的脑袋从窗户里钻出来，“在啊，来加班的！这会儿他应该要回去了，要不我去给你问一问？” 楚琴闻言，甜甜一笑，“不必了，大爷，我自己进去找他！” 楚琴问了应春办公室的具体位置，就直接往里头走去，大爷站起来，半个身子都往窗户外钻了，心里头琢磨着，这是应春的朋友吗？ 也可能是他的太太？ 应春是特意来办公室加班的。 应晓纯回家了，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魂儿似的，听说她是在外地处了对象，人家家里人嫌弃她，不愿意让她和对方交往。应晓纯一气之下，居然直接把医院里的好工作给辞了。家里人得知这个消息，震惊不已，尤其是应晓纯她妈，差点就要晕过去了。 好不容易栽培好的女儿，在外省最有分量的医院工作，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没想到她说辞职就辞职了，这可不是任性吗？应晓纯糊涂，应婶婶就整日在家里念叨，有时候话说得重了，应晓纯也不乐意，母女俩一吵起来，这家里简直是鸡飞狗跳。 应春的性格，说好听点是比较温和，往难听了说，那就是懦弱，家里的争吵声不绝于耳，他烦躁不已，所以就将在家里的时间缩短。 能少在家里待着，那就少在家里待着，否则多头疼？ 应春回到办公室，实际上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的，收拾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杂物，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了右下方的抽屉里。 他打开抽屉，里头躺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那个姑娘，梳着长长的辫子，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头发都有些发黄了，牙齿却还是很白。她的笑容多么灿烂，直接就扫走了他心底的所有尘埃。 应春粗短的手指轻轻抚摸照片中楚琴的脸颊，怎料下一秒，他居然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她。 “应春，我刚才来城里探望姑姑，顺便来看看你，没想到你还真在。” 楚琴甜美的笑容就在眼前，应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难道是在做梦吗？ 第四百四十章过日子 第四百四十章过日子 应春不是在做梦，楚琴是真的来找他了。 他“腾”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欣喜若狂，“楚琴，你怎么来了？” 楚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又慢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刚才路过这附近，想到你上次说想要吃我亲手做的大馄饨，所以直接给你带过来了。” 应春和楚琴并不是不见面，他们经常见面，只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西平而已。有时候应春也想见见她，可楚琴说自己不愿意让人家在背地里说闲话，所以两个人之间总是在刻意保持距离。 这会儿，楚琴居然在他最想念她的时候出现了，应春的心底涌过一阵暖流。 楚琴走到应春面前的时候，他手中的相片还没有放起来，当初他说再也不会与她见面了，两个人到了分别的时候，楚琴含着泪将他们去海边游玩的照片拿走，只留下一张自己的照片。那些照片被楚琴带走，她随意找了一个垃圾桶就直接扔掉了，没想到的是，她随意丢弃的玩意儿，竟是别人心中的宝贝。 有那么一瞬间，楚琴心里头还是挺温暖的。过去与叶世宏在一起的时候，他疼爱她，她却一点都不珍惜，后来她跟着赵新民，他几乎从来没有尊重过她，直到那个时候开始，楚琴才怀念过去的叶世宏。 只是，逝去的早就已经逝去，她习惯了。 现在，叶世宏也不搭理她了，她一直都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有时候感觉特别疲惫，而应春的温柔和珍惜，确确实实是在这一刻让她感受到被人宠爱。 楚琴往应春的面前放了一碗大馄饨。她走了一路，馄饨都已经不这么烫了，皮薄肉厚的大馄饨，应春一口一个，吃完了一整碗，他满足地打了个嗝，捂住嘴巴咳了一声，“楚琴，这是你做的吗？” “当然，不是你说自己想吃的吗？”楚琴轻笑了一声，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看，应春的脸有些发烫。 结婚以后，应春发现了林清并不是自己梦想中的完美妻子。她长得是够漂亮，也有自己的事业，只是对于家庭的贡献，实在是太小了。林清平时是不做饭的，家务活也干得少，之前会拿着扫帚扫扫地，后来，她怀孕了，在家里就一直在休息，他的父母偶尔也会有怨言，但所有的怨言，都被应春自个儿消化了。 有时候想起来，应春也觉得自己过去挺傻的，娶个媳妇儿就是过日子的，为什么就非要找一个梦中情人呢？梦中情人在他的心中占据了很大的分量，可那也不过是因为年轻时的情愫被无条件放大而已，可实际上呢？两个人真结婚了，原来外表再完美，性格再冷傲，真走到一起过日子了，这一切反而成了负担。 现在，应春就只想要踏踏实实过日子而已，他觉得像楚琴那样的人，才能好好陪着他一起过日子。 只不过是一顿馄饨而已，应春就吃得满心感触，楚琴静静地看着他欣慰的同时又遗憾的眼神，唇角微微翘起。 “逗你玩儿的呢，应春，要是真从西平包好了馄饨，煮好了，再送过去，这馄饨早就已经坨成一团了！”楚琴掩着唇微微笑，“这馄饨是从边上的小摊儿买的，你觉得好吃就行。” 楚琴一会儿温柔似水，一会儿又俏皮活泼，撩拨着应春的心。他淡淡地笑着，眼睛几乎都要长到楚琴的身上去了。 楚琴就这样自顾自来了应春的公司，两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谈天说地，一点都不在意外边时而经过的同事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琴才站起来，“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都迟了。” 楚琴站起来就要走，应春追上她，“我送你。” 当应春为楚琴打开车门的时候，远在家里的林清正在忍受煎熬。 “林清，你不过是怀孕了而已，没必要这么娇气吧？晓纯身体不舒服，让你去照顾她，你推三阻四的，这算是一家人吗？” 应晓纯回家之后，应婶婶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女儿都快要嫁人了，突然被取消婚约，男方家里还对她很不客气，这实在是太伤人自尊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应晓纯说辞职就辞职，现在待在家里，也不知道未来究竟如何，辛辛苦苦学的医，总不能就这样留在家里了吧？ 应婶婶心里头愈发憋屈，到了最后，她开始把气撒到林清的身上。 应晓纯生病了，发了高烧，家里有不少人，应婶婶偏要让林清帮着她去照顾女儿。林清自己都身怀六甲，肚子越来越大，走路也越来越笨重，哪来的精神照顾别人？ “婶婶，我这两天不太舒服，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再说了，我现在怀孕呢，如果晓纯的身体状况传染了我，那怎么办啊？家里这么多人，你找别人照顾她不是一样的吗？总归是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是不是？” 林清的心底带着些许怒意，可语气中却又尽量将这样的愤怒降低，她看着应婶婶，试图和对方讲道理，然而她忘了，应婶婶从来不爱讲道理。 “家里这么多人，大家都很忙，全家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人闲着没事，整天不是看书就是睡觉。现在晓纯生病了，你连照顾她都不愿意，难道你是觉得晓纯的安危不重要吗？” 应婶婶怒气冲冲地质问林清，而她听着这质问，只是抿着唇，别过脸去。 再忍她一回吧，等孩子出生了，他们就能从这个屋子里搬出去了，等到时候与这一大家子人离得远远的，就不怕再受任何的委屈了。 林清这样一想，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应晓纯的屋里去。 应晓纯的屋子很小，窗户紧闭，她连忙跑去把窗户打开，“晓纯，亏你还是个医生，生了病怎么能让自己窝在全封闭的空间里面呢？” “林清，你怎么来了？快出去，一会儿害得你也发烧就不好了。” 打开窗户，林清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没事，我先把你照顾好。” 第四百四十一章理性与感性 第四百四十一章理性与感性 应晓纯虽然是发烧了，可到底是这么大的人，哪还需要特殊照顾？吃了药，吃了饭，她一直都在睡觉，林清想要回房，应婶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又想偷懒了？林清，晓纯也就是生这么一回病而已，你就不能好好照顾她吗？都说日久见人心，大家的生活都无波无澜的，当然看不出人心来，可现在，晓纯身体不舒服，你究竟是怎么对待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林清不想和应婶婶起争执，皱皱眉，又退回到房间里去。应晓纯听见了声响，迷迷糊糊地醒来，她一脸的抱歉，小心翼翼地看着林清，费劲地说，“嫂子，我妈这人就这样。主要是今天家里人都不在，她得一个做好全家的饭，有些烦躁了。我怪过意不去的，你别跟她计较，行吗？” 应晓纯很诚恳，林清拍了拍她的手，“没事，你先休息，我也靠在你边上睡一会儿。” 林清有午睡的习惯，再加上肚子大了，她的身体负担越来越重。这会儿她也快撑不住了，挨着床边的椅子坐下，半个身子靠在墙壁上。 让一个孕妇这样靠在墙边睡，应晓纯多少有些不忍心，可整个人愈发困倦无力，于是，昏昏沉沉之间，她也睡着了。 应晓纯醒来的时候，天都快半黑了，望着林清的睡颜，她的心微微一揪。 林清睡得不深，眉心微微锁着，乌黑的头发垂落下来，落在了她雪白的脸颊上，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这些年，林清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好，逐渐也染上了生意人八面玲珑的特性，可即便如此，应晓纯还是记得当年林清住进他们医院时惶恐又渴望得到帮助的眼神。 过了这么一段时间，林清的精神状况早就已经恢复了，应晓纯看着她，恍若隔世。 …… 应春把楚琴送回宿舍楼下，却还是依依不舍的。这段时间，应春总是想要和楚琴见面，可她太忙碌，时而要加班，时而要回城里探望家人或是进货，这样一来，他与她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应春越是见不到楚琴，心底想要对她说的话就变得更多了起来，有时候在单位里遇到了一些令自己感到烦心的琐事，总是压在心里头，非要等到见到她之后再一股脑吐出来。 楚琴对应春很耐心，工作上的麻烦，凭她的力量肯定没办法解决，可只要温和地陪着他说说话，他的心情也就好多了。 楚琴可以感觉得到应春对自己的依赖，那样的依赖是心理上的，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对楚琴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攻下叶世宏的心，毕竟他们过去的感情这么深，对彼此又知根知底，叶世宏的事业发展虽不像应春那样顺利，可总有一天，他也会像应春一样发展出自己的公司，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可是，她再深信，那也是信任叶世宏的个人能力。可他对自己的感情呢？楚琴一时拿不准主意。楚琴与叶世宏偶尔会碰面，他从来不会拒绝她，但也不曾对她许下任何承诺。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不一样了，楚琴拿不准他的心思，如果在他身上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他却始终不愿意与她在一起，那怎么办？ 楚琴必须给自己留下一个后备军。 应春外表平平，性格也比较软弱，最吸引楚琴的，是他的经济条件。过去一直想要找一个让她衣食无忧的男人，现在她终于遇到了，却又开始嫌弃他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一类型，楚琴也觉得自己太贪心。 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像她这样的情况，只能多为自己着想，多为自己安排出路了，她很快就说通了自己。 “其实工作上的问题对你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你的个人能力这么强，只要静下心来，肯定会想出更多的办法来，而我对你的生意一窍不通。”楚琴笑着说。 “也不是。”应春摸了摸自己的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楚琴一眼，眼神却很温柔，“我就是想要跟你说说话而已，你这人说话心平气和的，我和你说说话，心情会变得比较好。” 楚琴和林清是完全不一样的。楚琴感性，林清理性，对楚琴诉苦的时候，她会用澄澈的大眼睛看着他，温和地听着，时不时安慰他几句。可林清呢？她会分析现状，并且给应春提种种意见，不得不承认，这些意见肯定是有效的，可是，这样的意见却让应春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林清太聪明了，而楚琴太单纯了，这就是她们俩的差距，应春这样想着，眼神不由变得更加炽热。 楚琴不由笑了起来，“快回去吧，你老婆一个人在家，肯定很想你。” 应春听着楚琴说的话，沉默下来。 楚琴歪了歪脑袋，眼底是满满的关切，“怎么了？是和你老婆吵架了吗？我听人家说过，怀孕的女人，脾气都比较暴躁，我知道你在外面工作也不容易，但她到底是为你生儿育女，你多担待一些吧。” 楚琴的话是真的说到了应春的心底去，他无奈地笑了笑，“楚琴，她从来不觉得我在外面不容易。” 楚琴叹了一口气。 “别的不说，光是和我家里人一起住这个问题，她都跟我吵过多少次了。我知道年轻人和老年人的生活习惯是不一样的，但是，我们做年轻人的，肯定是要多忍让的，为什么一定要搬出去住呢？” 应春答应林清要搬出去住，但那也得等到孩子出生之后，林清一直都在等待那一天，可应春呢？应春根本就不想搬走。应家人住在一起几十年了，为什么非要迁就林清一个人的想法？ 这些话，应春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此时一开口，一发不可收拾。 楚琴一脸的诧异，“不会吧！她为什么不愿意和你家里人住？有人帮你照顾她，难道不好吗？如果我能和长辈一起住，肯定要开心坏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耽搁 第四百四十二章耽搁 吕静的孩子还没有长大，家里头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本来是和俞锦绣约好要给她介绍一个新朋友，可没想到这会儿，家中都是人，谁都不愿意退让，吕静急得团团转。 “孩子是我们家的，跟的是我们家的姓，你们家闺女将来要嫁人的，带着我们冯家的孩子去嫁人，我们是真不乐意！” 说话的人是冯晓的母亲。 自从冯晓走后，冯家人和吕家人就开始陷入了夺孩子大战。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冯家人和吕静一个人的争夺孩子大战。 吕静的父母不止一次试图劝说她把孩子送走，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将来也好，冯晓走了，她总不可能不嫁了。父母说到底是为自己的孩子好，可实际上，也有自己的私心，吕妈妈曾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不耐烦地表示早知道就去看着吕静哥哥的孩子了，毕竟是吕家人。 “难道我的孩子就不是吕家人了吗？”吕静嗤笑，“她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将她抚养长大。” 冯爸爸“啧”了一声，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她是你的孩子，但她姓冯！我们的儿子走了，现在留下一个女儿，你直接把这孩子抢走，那就是剥夺了我们做爷爷奶奶的权利！” 吕静揉揉太阳穴，感到疲惫。这一天一天的，日子该怎么继续过下去？ 就这个问题，他们已经争执了无数次，吕静身心俱疲，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冯晓的父母想要见自己的孙女，那是人之常情，可他们想要接回去抚养，吕静伤透了脑筋。 正发愁，敲门声响了，吕静看了一眼门外，走了过去。进屋的是俞锦绣，吕静勉强地笑了笑，“不是说要带一位朋友过来的吗？” 俞锦绣无奈地撇了撇嘴角，“本来是打算带一位朋友过来，她正好怀孕了，想要来看看你的小孩子。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她正好发烧了，就怕来这儿会把病毒传染给你们，只好作罢。” 俞锦绣也没想到林清怎么就突然打算来吕静家看看她和孩子。林清与吕静不认识，只是一早听俞锦绣说起过这个人而已，现在她的肚子越来越大，离临产的月份愈发逼近，不知怎的，母性泛滥。 只是没想到，本来约好了要一起来这儿的，林清正好感冒发烧，她就只好自己一个人来了。 俞锦绣解释了一番，听见了些许嘈杂的声响，视线往屋内落去，看见了几位脸色极不太好看的长辈。 俞锦绣悄悄指了指里头，“这是怎么了？” 吕静抱歉地笑了笑，“锦绣，恐怕今天没有办法招待你了。” 家丑不可外扬，吕静这样一想，就更不会把自己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俞锦绣，为难地看着俞锦绣，又回头看了家中人一眼，她的眼神中是满满的歉意。吕静渴望理解，俞锦绣自然也感觉得到，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去看看林清好了，你先忙。” 俞锦绣一走，吕静感觉到自己屋内的气氛又紧张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关上门，往回走去。 “爸，妈，冯晓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你们是他的父母，也是我的长辈，就算他现在不在了，我也会为了他照顾你们。我愿意听你们的话，可是，孩子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她交给你们。”吕静一字一句，像是早就已经准备好要怎样对他们说话，可设计上，这一切话语，都是她有感而发的。 冯晓过去与她的感情还算不错，但两个人到底是经人介绍认识的，真要像自由恋爱而结合的夫妇那样如胶似漆，还是比较难的。冯晓和吕静彼此相敬如宾，小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只是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打破了他们的平静生活。 说句真的，怀孕的日子是真的难熬，吕静的嫂子刚生了个孩子，她的父母跑去大哥家里照顾，因此，怀孕的那段时日，她全都在自己照顾着自己，身边连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人在最艰难的时候，心底哪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小情绪，吕静整日想着把工作和生活给衔接好，一时半会儿竟也忘了去惦记着冯晓。一眨眼，孩子出生了，直到手中抱着这皱巴巴的小婴儿时，吕静才恍然意识到，她的这一生，或许才刚刚开始。 “吕静，我知道你这孩子到底懂事，之前冯晓还在的时候，你对我们也很上心。可是，冯晓已经走了，我们都知道，你真的拿我们当亲生父母来看待，可说真的，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可是孙女是我们亲生的，孩子还小，失去了父亲，母亲将来也要再嫁人的。她是我们冯家的孩子，我们不希望将来她去了别人的家里，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现在我们不说别的，就给你一笔钱，你拿了钱，把孩子还给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孩子，将来也会让她去上学，如果她真有这学习能力，那就是去念大学也是可以的。” 冯晓的父母说这么一番话的时候，吕静一直都没有吭声。她低着头，不一会儿，她自己的父亲也出声了，“你们如果真的能照顾好孩子，那把这丫头带走吧，小静还年轻，这日子再这样继续过下去，迟早整个人都要耽搁在孩子身上。” “就当她是为你们老冯家生个孩子了，我们小静也算是对得起冯晓了。说来说去，也就是我们女儿命苦，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我和她爸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总是会想到这个问题，两个人愁得……” 吕静的父母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吕妈妈见吕静不说话了，便看了女儿一眼，“孩子，你懂事，你还年轻，将来想要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冯晓的父母见吕静这神色，眼底突然多了几分期待，多了几分欣喜，难道这事儿是办成了？ 这儿媳妇真愿意把孙女交还给他们吗？ 第四百四十三章成竹在胸 第四百四十三章成竹在胸 自从冯晓走后，冯爸爸和冯妈妈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每每午夜梦回，冯妈妈总是会落泪，也许人还在呢？也许人还在，只是还在他自己的小家庭里面，照顾着孩子，有空的时候会回来看看。 然而，事实呢？ 事实是，冯晓走了，丢下妻子，丢下孩子，丢下年迈的父母，他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只好接受这一切。 “小静，爸妈都知道你是好孩子，就当是为了孝顺我们也好，是为了完成冯晓的心愿也好，孩子给我们带走，行吗？”冯妈妈握起吕静的手，情真意切，“孩子在我们家，你可以放心，孩子没了父母还有爷爷奶奶。我们做爷爷奶奶的，一定会安心培养好她。” 冯妈妈说着就要流泪，抹了一把眼睛，她直勾勾地盯着吕静瞧。 她想，吕静肯定是会答应的。 吕静的家庭状况不算太好，而她的父母看起来也像是不愿意带着孩子的样子，一个人照顾半大点的孩子，难免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他们接走了孩子，也许她还能豁然开朗呢？ 吕静不愿意照顾孩子了，却也不好意思真正说出口，冯晓的父母观察着吕静的表情，心里想着，自己或许还当了一回好人。 “小静，你公公婆婆也是真心在为你好。孩子是他们冯家的孩子，你真让他们把孩子带走了，算是给他们留个念想，也算是给自己放个假了。” “你还年轻，工作又这么忙，你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呢，家庭和事业又怎么兼顾？还不如把孩子给他们，我们说句不好听的，将来你还会有新的生活，如果孩子真的要一直跟在你的身边，不是拖油瓶是什么？”吕静的母亲看着她，语重心长，“孩子一定能被他们照顾好，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你不要想太多，现在还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较重要啊。” 四位长辈全都站到了一边去，他们成竹在胸。一个二十多岁的母亲，想要将孩子的未来背在自己的身上，本来就是难上加难的。现在，他们开口要把孩子带走，吕静应该是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拒绝他们呢？ 孩子还这么小，母女之间的感情也深不到哪里去，长痛不如短痛，他们相信以吕静的头脑，自己是会想明白的。 只是，他们并没有如愿。 听着长辈们说的话，吕静的眼神变冷。 “爸，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带走孩子的。你们不要再打这个主意的，说多少同样的话，对我来说都只是白费唇舌而已。”吕静淡淡地扫了冯晓的父母一眼，又将目光落在自己的父母身上，“还有，以后不要再在孩子面前说她是拖油瓶了。她现在还小，听不懂你们说什么，可将来她要是听懂了呢？这孩子是冯晓的生命以及我俩感情的延续，她绝对不是什么拖油瓶，绝对不是。” 吕静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冯爸爸瞪了瞪眼，“你怎么不听劝？孩子跟的是我们冯家的姓，本来就是我们冯家的孩子，现在我们要把孩子接走，能有什么问题？我们现在来和你好好商量，那是给你面子，实际上，我们想要接走自家的孩子，根本就不用征得你的同意！” 冯爸爸说的话是越来越不好听了，吕静怔怔地盯着她看，心底升起了满满的冷意。这个刚结婚的时候拍着胸脯向她保证要好好待她，将她视为亲生女儿的公公，这会儿居然直接撕破了脸要把她的孩子抢走，这要是说出去，简直是没人信！ 孩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谁都没有办法将她们母女俩分开，就算将来她真的找到了新的伴儿，也不会丢下孩子。 吕静的眼底含着泪，她冷冷地看着冯晓的父母，一字一顿道，“我不想再向你们解释孩子究竟是应该属于谁了。如果你们觉得她跟的是你们冯家的姓，那就理所当然地要跟你们回家，那没问题，我立马去把她的姓给改了，从此以后，她和你们冯家就没有关系了。”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你们听说她是一个女孩儿，头也不回就走了。现在孩子好几个月大了，你们要回来认她回去，我真不相信她真的跟着你们回家了，你们能多疼爱她。爸，妈，我到现在还这么叫你，是因为我真心视你们为自己的父母。可是现在，冯晓走了，你们这样来逼我，这是父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吕静沉着脸，那是因为她想起了自己刚生下孩子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冯晓家里没有电话，她的父母知道她马上就要生了，大半夜的，骑着自行车去冯晓家敲门。冯晓的父母磨磨蹭蹭地出来，一到医院，孩子就生下来了。 得知生下来的是一个女娃娃，冯晓的父亲脸色很难看，而他的母亲则是一脸的失落，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吕静说到这里，这谈话也没法子再进行下去了，他们一直都觉得吕静的性格比较软，很好说话的样子，却没想到，吕静只是不爱生气，不爱计较，真要与他们争起来，他们就只能认输。 突然，屋里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吕静站起来就要往屋里走，怎料冯妈妈一把推开她，直接往里头冲。 “乖，乖，奶奶在……奶奶在呢……”冯妈妈一把抱起孩子，晃着晃着就往外走，“不哭了，不哭了，这孩子怎么老爱哭呢？” 冯妈妈一直在哄，孩子却一直在哭，她皱了皱眉，脸色变得差了些，吕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孩子搂回到自己的怀里。 啼哭声立马止住了，孩子睁着眼，看着吕静，打了个嗝，靠在她的肩膀上。 吕静抬起头，看着一时怔住的冯妈妈，“妈，孩子肯定是跟着妈妈比较好的，你先回去吧。” 冯妈妈叹了一口气，看了冯爸爸一眼，两个人摇摇头，转身离开。 第四百四十四章鞍前马后 第四百四十四章鞍前马后 楚琴新店开张在即，乐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应春为她跑前跑后，整家店里的一切大事小事都由他操办，楚琴嘴上说着不需要，心底的暖意却早就已经融化开来。 “楚琴，你之前还说这男同志不是你的对象呢，这要真不是你的对象，人家还为你鞍前马后呀？” “就是啊，楚琴，你也别太嫌弃人家了。这男同志看起来虽然不算高大，也不算帅气，但人家真对你好，就已经够了啊。” “楚琴就是想要找一个各方面都特别优异的男同志呀！” 与楚琴做了一阵子同事之后，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这楚琴平日里虽然不声不响的，可心气儿却特别高。只不过是一个从小城镇出来的小姑娘而已，家世不算好，学历不算高，最多也就只是有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而已，可在这宿舍里住着的，哪个没有稳定的工作呢？ 大家能看出来，楚琴想要找一个特别好的对象，可什么样的对象才算是特别好呢？ 谁都不知道楚琴究竟是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托付终身，只觉得她要求太高，自身条件却够不上她提出的要求。 而此时此刻，大概只有楚琴一个人知道她心底藏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同志。 他高大威猛，很有能力，从一个小小的山村走到城里，他单枪匹马，从来没有犹豫的时候。当初她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对她无比疼爱，恨不能将天上的月亮都给摘下来。 可不是吗？ 当初他们穷得叮当响，他愿意买两张电影票和她一起看电影，后来他的手头上稍微宽裕了一些，他又愿意给她卖一辆自行车，在金钱上，他对她从来就不吝啬。 楚琴不知道在感情世界里怎样是对，怎样是错，怎样是真，怎样是假，她现在只知道，只要叶世宏愿意回到她的身边，那么一切就都圆满了。 合上眼睛，楚琴预想着店铺开张时将会呈现的盛况。 她眼光好，进过来的衣服肯定都是最符合当下流行趋势的，到时候客人们一到店里，经她这张嘴一渲染，岂不是死的也说成活的？ 卖衣服也不过是这么一回事，对着客人招呼得周到客气，等到人家踌躇不决的时候再大方地给便宜个几毛钱或是几块钱，这生意不就做下来了吗？ 心跳加速，楚琴格外期待，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几乎没有睡，到了天一亮，她立马去了店里。 单位里的员工在外边做点小生意并没有被禁止，领导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真的会去管她开的小店在哪里，生意如何。 楚琴挑了一个好日子，跟领导请了个假，一到店门口，应春居然已经在了。 应春对楚琴的事情特别上心，只要是与楚琴有关的，他一定前仆后继，一点亏都不怕吃。遥想当初他追求林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只是过去自己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终于被追到，留在了家里，跑不掉了，他就开始大意起来。 楚琴的小店要开张了，应春去买了几串鞭炮，吉时一到，“噼里啪啦”的声响热火朝天了一阵子，楚琴喜气洋洋的笑容衬着雾气显得尤其耀眼。 “楚琴，终于开张了，以后你就是个个体户了。过去大家总觉得为国家打工才最光荣，可这些年看来，做个体户的一个个都发家了，为国家打工的还是在温温吞吞地过日子呢。所以我说，现在是一个特别好的时候，只要是有本钱去做生意，那就一定能做成！” 应春开始做个体户的时候，家里人还不太能接受。人家一说起他的工作，总是一个劲叹气，做个体户吃得饥一顿饱一顿的，算是什么好工作？尤其是那个时候，人家要给他介绍对象，一得知他的工作性质，就算介绍人对外说他赚得有多钵满盆满都不管用，人家不承认啊。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是劳动，那就是光荣的，连国家都是这样认可的，他们当然不会认为做个体户有多不体面了。 应春相信楚琴一定能把生意做好，她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应春，你真是太瞧得起我了。我可从来没有做过生意，也就是看看身边人在靠这挣钱，所以才依样画葫芦而已。如果真的能做成功，算是我运气好，做不成的话，也是正常的。” 楚琴看起来很谦虚，可她想了想林清，并不觉得对方在做生意的时候有什么独到之处。 “过去锦绣带着我去你妻子的店里买过衣服，其实我觉得她也不太会做生意。有时候她对客人爱理不理的，人家倒是上赶着给她送钱去，我一直觉得做生意应该以客人为主的，她却显得冷淡，所以我觉得，做生意还是得依靠一些运气的。” 自从结婚之后，林清从来没有过问过应春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因此，应春也从来不会去干涉林清的小事业干得如何。现在楚琴说起林清对客人们爱答不理，应春深以为然，苦笑道，“她这人就是这样，我很少见她对任何人太热情，即便对我的家里人也总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她这家店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居然能开这么长的时间，也许现在的生意就是比较好做吧。” 楚琴一听，也笑了起来。 其实她对林清并不反感，一直以来，她讨厌的就只有俞锦绣而已。只是，林清和俞锦绣的关系这么好，连带着，楚琴对林清也开始感到厌恶。 林清的生意做得好，楚琴是嗤之以鼻的，不过是一家小店而已，她平时坐在店里总是一副不食烟火的样子，难道真的留得住客人？ 过去是她不知道做生意这么容易，也不知道只要低下身子就能捡到钱，现在她已经知道这一点了，那么不论是林清还是俞锦绣，她都要从她们那儿分几杯羹。 正想着，门外有人张望着，楚琴笑了笑，“应春，生意来了，你快回去吧！” 第四百四十五章敞开天窗说亮话 第四百四十五章 敞开天窗说亮话 于倩的订婚宴在即，程家忙得晕头转向，于美红想要让俞锦绣有事没事帮于倩张罗一下服装以及妆容，奈何自己的女儿与俞锦绣互不对付，正愁着呢，于倩居然自己先抛出了友谊的橄榄枝。 “我前两天就已经找锦绣姐说过了，想要让她帮我化妆，她一口就答应下来，还说那天早上会早点过来，给我化久一点。”于倩抱着于美红的手臂一个劲笑着，“妈，要不让锦绣姐早一天来我们家里先待着，等到时候一早醒来直接就可以帮忙，这样是不是可以节约时间？” 于倩并不是一个善于做戏的人，她要是笑了，那是真的开心，这会儿见女儿心情愉快，于美红自然喜不自胜，只是于倩和俞锦绣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时候修复好的？ “上回你不还说锦绣和世宏——” 于美红欲言又止，那是因为她知道这件事对于倩造成的伤害不小。任何一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爱的男人可以对自己情有独钟，一心一意，叶世宏曾经拥有与别人的过去，这已经够让于倩伤自尊的，后又得知叶世宏的过去是俞锦绣，这不是要了于倩的小命嘛！ 于倩一向就不喜欢俞锦绣，这也可以理解。小时候于美红要是在于倩身边念叨着别人家的小孩有多爱学习或是多懂事，于倩八成会对这别人家的小孩充满敌意，现在俞锦绣就成了这别人家的小孩，于倩怎么可能与她和谐相处呢？ 两个孩子之间要订婚的消息都已经传开了，亲戚们都知道于倩要订婚的，她的对象是一个努力而又上进的好孩子，于美红本身对这未来女婿很满意，自然也不愿意再节外生枝。因此，她只是劝说于倩，并没有在她和俞锦绣中间做调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得先把这婚给订了。 于美红一味息事宁人，那是因为她的性格本来就是如此，年轻的时候因为遇事总是逃避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怎料这一回竟是歪打正着，于倩和俞锦绣居然自己和好了。 这真是今天的一大好消息。 “也不是和好了，我就是觉得她没那么讨人厌了，真要认她当嫂嫂，那还有一段路要揍呢！怎么说都得再好好观察一段时间！”于倩哼了一声，就回房换衣服去了。 于倩和俞锦绣之间的关系逐渐回暖，这主要还是归功于叶世宏。 那天是五月初三，于倩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叶世宏和楚琴约好的那一个日子，一大早就心急火燎地往公园跑。于倩一方面期待着抓到那个破坏他俩感情的女人，一方面又感到恐惧。如果叶世宏在外面真的有一个女人，那该怎么办？她心中彷徨，却又不知道找谁帮忙，鬼使神差一般，她突然觉得自己能够信任俞锦绣，于是，她去找了俞锦绣。 人与人之间的好感是相互的，于倩对俞锦绣没好感，俞锦绣也同样如此，于倩生怕她不会陪着自己一起去公园，一路上准备了不少话要说，可没想到刚见到俞锦绣的那一刻，她就对着自己笑。 俞锦绣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冷冰冰的，一笑起来，于倩的心却不那么忐忑了。她僵硬的神情也逐渐舒展开来，俞锦绣说，两个人若是没有问题，那就皆大欢喜，可若是真有什么问题，那早发现总比晚发现要来得好。 这样一听，于倩觉得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于倩和俞锦绣一起去华滨公园，心里有了底气，没想到等待之中的一切并没有发生。没有任何女同志出现在这公园里，就连叶世宏他自己，都没有出现。 于倩懵了，俞锦绣鼓励她与叶世宏敞开天窗说亮话。是啊，如果他们总归是要成为夫妻，那么现在就是考验他们的时刻。将来要面对着彼此一辈子，现在两个人之间又有什么话是不可说的呢？ 夫妻之间可以给彼此空间，却不能有秘密。 俞锦绣不知道于倩是怎么和叶世宏说的，只知道从那之后，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好像比过去好了许多。过去叶世宏总认为于倩是个小孩子，有什么事情也不爱对她说，可那次他们开诚布公地谈了之后，他们之间似乎靠得更近了一些。 而与此同时，于倩与俞锦绣之间也终于可以友好相处了。 “锦绣姐，你那妹妹又来了！” 工作室里的同事一喊，俞锦绣的视线落在院子门口。自从那回钟飞顺嘴说了一句于倩是程廷的妹妹之后，全工作室里的人都默认了于倩和俞锦绣之间的关系，未来丈夫的妹妹那是俞锦绣的小姑子，现在她和程廷还没结婚呢，那就先喊妹妹吧！ 俞锦绣一看外头，于倩扎着马尾辫，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双脚踮着去看工作区域里的俞锦绣，两个人一对视，她笑了笑。这笑容真是显嫩，看起来可不像她的妹妹吗？ 看着她，俞锦绣笑了笑，放下自己手中的工作，往外走了过去。若是过去别人说她和于倩将来会成为朋友，她是怎么都不信的，两个一见面就水火不容的人怎么可能会成为朋友呢？ 可是没想到，上天总是会在冥冥中安排好一切，而后她按照着轨道一步一步往前走，只要不做违心的事情，那么，眼前的路就会变得愈发开阔。 就好比说现在，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不是吗？ 俞锦绣走到院子口，于倩的笑容逐渐收了起来，她认真地对着俞锦绣说，“你上次不是说你们店里进了些夏装的连衣裙吗？今天有没有时间带我去试一试？” 俞锦绣笑了笑，搭着她的肩膀，“你都来了，还能不带你去试试吗？明明在笑的，就别装成大人的样子了，别别扭扭的！” 于倩一听，脸颊微微一红，咳嗽了一声，“谁说我装成大人的样子了，我跟你差不多大呢！” 不过，这个未来嫂子，的确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于倩这样想着，笑容不自觉更深了一些。 第四百四十六章不必要的伤害 第四百四十六章不必要的伤害 俞锦绣和于倩一路往“红玫瑰”走。 俞锦绣加入到“红玫瑰”以后，每季度总能拿到一些分红，只是店里的事情她基本上没有过问，有时候说起来，俞锦绣难免有些难为情。她也曾经向林清提过，说是自己从来没有为“红玫瑰”做过事情，不如直接退了算了。 每每说到这个问题，林清总是会一摆手，“我马上就要生了，接下来生了孩子，工作上的事情还得让你来交接，放心吧，我是生意人，才不会做让自己亏本的买卖！” 林清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是在客气，俞锦绣也就没再纠缠着这个问题。既然林清迟早要生孩子，迟早要将生活上的重心放在家庭，那么，她就只好尽早上手店里的事情。 俞锦绣偶尔也会去进货，用的是林清原来的资源，有时候闲来无事，她也会去周边的商场逛一逛，若是有合自己心意的衣服就直接买下来，一来二去，与档口的老板也熟了。 五月即将过去，于倩的订婚宴定在六月。六月的天气应该还不算炎热，于倩说自己没衣服穿，让俞锦绣给她张罗一下。 “那可是我的订婚宴呢，一生也就只有一次，我必须要穿最好看的裙子，整个城市都没人能和我身上的裙子重样！” 于倩这样一说，俞锦绣笑了起来，“那我要是办不到，是不是又要错失这个和未来小姑子修复感情的机会了？” 于倩的眼睛亮了亮，“俞锦绣，你同意嫁给我哥了？” 自从俞锦绣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之后，程廷就再没和她提出两个人的婚事，但是，默契度已经培养好了，俞锦绣的心也在一步一步慢慢软化，好事或许是真的近了。见俞锦绣微微笑着，于倩的心底也就有了谱。 很神奇的是，过去她总觉得俞锦绣要是进了家门，程家可真的得闹翻天了，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如此。将来这人如果真的嫁进程家，至少她多的不是一个敌人，于倩笑道，“那我就等着吃喜糖了！” 俞锦绣带着于倩进了店铺，店里的生意还算不错，三三两两的客人出出入入，几乎没停过，吴玲玲好不容易才腾出空来招呼她们俩。 “锦绣，你怎么来了？”吴玲玲搓了搓手，笑着说，“要换季了，生意很好，你看我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吴玲玲看起来很从容，这就是当初俞锦绣看上她，让她来店里工作的原因。面对困难的时候，她并不会想着去躲避，相反，她会迎难而上。短短的时日，吴玲玲在这店里适应得很好，光是看每个月的营业额就能看出来。在这店里，吴玲玲干得顺风顺水，俞锦绣和林清也从来不曾为难过她。 这会儿俞锦绣为什么来了，吴玲玲也不清楚，她解释了一番，“我之前给档口的老板打过电话，让他给我寄一些衣服过来。不要挂在外边卖，每个样式只进了一件的，你知道放在哪儿了吗？” 吴玲玲想了想，立马反应过来，从角落里提了一袋包裹出来，“衣服还没有熨过呢。” 正巧店里又来了客人，俞锦绣拎了衣服，带着于倩回家，两个人从店里出来，于倩似乎很兴奋，“原来你早就已经猜到我不愿意和别人穿一样的衣服了！每个样式就只进了一件，俞锦绣，你还真是个生意人！” 什么是生意人？无时无刻不以客人为先的就是生意人。于倩说俞锦绣是生意人，她却只是撇了撇嘴角，“我这是帮着你哥照顾你呢，真要做生意的话，我才懒得费这么多劲！” 与俞锦绣相处的时间长了，于倩发觉她的城府也没这么深，大多数时候，她有什么就说什么，并不会刻意隐瞒什么，非常大方。过去于倩是方案俞锦绣，这才妖魔化了这个人，现在心底的厌恶逐渐消散开来，一切才终于回到了原点。 回到了刚认识彼此的时候。 俞锦绣和于倩从店铺里出来，想着带于倩回家试试衣服，“我家里有全身镜，试衣服比较方便，化妆品也很齐全，到时候直接给你试个妆。” 于倩没有任何异议，笑嘻嘻地跟着俞锦绣，那架势就是全都听她的了。俞锦绣给于倩指了个方向，于倩先走在前边，俞锦绣落下了几步，回头看了不远处一眼。 不远处，楚琴跟着叶世宏一步一步走来，步履跳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怀春的少女。本来是郎才女貌的一副般配画面，只因为男方的未婚妻就在俞锦绣的身边，这画面就变得异常刺眼。 这不就是狗男女吗？俞锦绣在心底冷笑，却没把话说明白。 一些问题迟早都要解决，于倩是程廷的妹妹，即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程廷对她的疼爱却是实打实的，俞锦绣就是再不愿意管这麻烦事，也不得不管。 “俞锦绣，你在看什么呢？”于倩回头看了一眼。 俞锦绣笑了笑，挡住了她的视线，“来了两只小狗呢。” “小狗？是流浪狗吗？” 于倩的好奇心被激起，俞锦绣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家养的，不过看着还挺野，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看着俞锦绣和于倩的身影渐行渐远，对这一切浑然不知的楚琴还仰着脸看着叶世宏，“世宏，最近都没时间来找你，那是因为我这服装店刚开起来呢。那一天生日也没能赴约，很抱歉啊。” 叶世宏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没事，我也忙着。” 楚琴留下的那张纸条被于倩给发现了，叶世宏差点没把这事给兜过去，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楚琴留在他的身边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如果想要顺顺利利地结婚，怕是得早点把楚琴给拒绝了！ 叶世宏这样想着，就清了清嗓子，对楚琴说道，“楚琴，我马上就要订婚了，以后也是要结婚的。以后咱们不要再来往了，没有必要，因为这会对别人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第四百四十七章痛不欲生 第四百四十七章痛不欲生 楚琴做梦都想不到叶世宏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与她摊牌。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叶世宏，摇摇头，“世宏，你不能这么对我。在整件事情里，我就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我也没有想过一切会演变成这样。当初的事都过去了，你也不止和我处过对象，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行吗？” 楚琴时不时回到城里，难道真的这么方便吗？从西平到雅城，坐车要这么长时间，她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她随便打个电话就把出租车叫到宿舍门口，为了多见叶世宏几面，她是煞费苦心的。从叶世宏对她的态度中，她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的转变，他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无情，至少，在他的眼神中，她还是时不时可以捕捉到过去的一些温暖。 那样的温暖，转瞬即逝，现在他说要和她一刀两断，说句真心话，楚琴无法接受。 楚琴看着叶世宏，水盈盈的眼眶中是满满的不舍，她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那是因为叶世宏基本上已经相信了她与赵新民的那一段荒谬的往事并不是出于她自愿。可是，相信是一回事，他不愿意再和她处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倩是个好姑娘，她对我很好，我不想再重演当初的那一幕。楚琴，我负过锦绣的，现在又做同样的事情，这对于倩不公平。” “那对我又公平了吗？”楚琴急切地打断了叶世宏的话，咬着下唇，低声问道，“世宏，你负了俞锦绣，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爱她，你不爱她，所以最终没有娶她。由始至终你只做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应该答应和俞锦绣在一起。现在，于倩也是一样，你根本就不爱她，却要选择她，你觉得这是正确的吗？世宏，不要再优柔寡断下去了，继续这样下去，受伤的将是三个人！” 楚琴一口气把话说完，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叶世宏的回应上，然而，他铁了心。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在于倩和楚琴之间徘徊的话，那么，当于倩用最善解人意的反应接受了他对于自己与楚琴间的关系的解释之后，他心中的天平就直接向她倾斜了。 楚琴没说错，继续优柔寡断下去对谁都不好，现在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对于倩的感情逐渐深了一些，一辈子这么长，选择她，应该是没有错的。 至于楚琴，叶世宏的眸色微微一动，他淡淡道，“楚琴，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以前的种种对你造成的伤害很大，但我们已经说清楚了，已经分开了，现在没有必要再一直回头看。楚琴，逝去的不能再挽回，祝你往后一切都好。” 叶世宏很决绝，楚琴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见他像现在这样理智而又果断过。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她愣住了，泪水夺眶而出的同时，她冷笑。 于倩有什么好的？要学历没有学历，要工作没有工作，要家世没有家世，若说她唯一比自己强的，那就是她能生育。是啊，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娶个媳妇儿不就是为了生儿育女的吗？她已经不能生了，那就只能去找于倩了，仅此而已！ 楚琴坚决不愿意相信叶世宏对她的爱意已经全然消散，她只觉得，叶世宏变了，那是因为她没有办法为他生一个孩子而已，心底的酸楚越来越深，她的心像是被人生生劈开两半，往上撒了盐，盐巴渗入到伤口，她痛不欲生。 楚琴一个人在街上走着，浑浑噩噩，经过一家小店。小店外摆着一个模特，模特身上穿着当季的服装，看起来很时髦洋气。与大多数服装店不同的是，这家店看起来格外有格调，让人有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 “你怎么不早带我来这里买衣服啊？之前在那些小店里买的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灰不溜秋的，我现在只想把自己家里的衣服都给扔了！” “就是啊，来‘红玫瑰’买了衣服之后，我连百货商店都不愿意去了。百货商店里的衣服又贵又落伍，真不如这店里的老板娘好眼光！” 两个女同志挽着手，手上提着大袋小袋的新衣服，她们与楚琴擦身而过，她猛地抬头，赫然意识道自己居然站在了“红玫瑰”门口。 抹了一把眼泪，她走到店里去。 林清不在店里，她很惊讶。 吴玲玲迎了上来，“姑娘，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呢，是买衣服吧？是想买上衣还是裤子啊？我们店里的衣服就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女同志，喜欢的话试一试吧！” 吴玲玲话说完了，却迟迟没有人回应，她脸上的笑容不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由上而下打量着楚琴。 对方穿着一身过时的格子纹衬衫，衬衫下摆遮住了半个屁股，姣好的比例就被掩盖住了。跟着林清和俞锦绣的时间长了，吴玲玲的审美能力也强了不少，这会儿看着楚琴，她心底叹了一口气。多标致的一个女同志啊，怎么就不愿意好好打扮自己呢？ 楚琴没有搭理吴玲玲，只是默默地在这店里逛了起来。 店面很小，没几步就逛完了，色彩纷繁的服装落在楚琴的眼里，她扯了扯嘴角，眼底是满满的嘲讽。不是说这林清的眼光很好的吗？不是说这家店的生意很好的吗？可她这样一看，怎么一点都不觉得这店里的衣服有什么可取之处的？ 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没能卖出去的那件棉服。 那棉服是在车上偶遇的郭大婶让她帮忙带的，她带来了，人家却不买了，她很沮丧，应春却花钱把她那衣服给买了下来。 “对了，有没有棉服啊？”楚琴这样一想，便淡淡地开口问道。 “姑娘，你说笑吧，这都快正六月了，哪来的什么棉服啊！”对方笑了一声。 楚琴没在意，耸耸肩，刚要出门，视线突然落在收银台后面的椅子上。 椅子上堆着一件衣服，看起来很面熟，她快步走去，还没待吴玲玲拦住自己，直接把衣服拿了起来，“这不就是棉服吗？” 楚琴的心里头稍稍有些安慰，都到这季节了，棉服还摆在店里，这是不是证明她的眼光深受认可？ 第四百四十八章梁子 第四百四十八章梁子 楚琴的心底好受了一点。 这么多日子都熬过来了，她自认为不是愿意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那一类人。叶世宏拒绝了她，她固然沮丧，但爱情不能当饭吃，她总不能因为他的拒绝而要死要活，忘了前进的道路。 她前进的道路是什么？楚琴心里清楚，甭管是女人还是男人，手上要是有钱了，那就有自主权，有话语权。自从得知俞锦绣现在混得风生水起之后，她就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了。俞锦绣最初的时候与她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只是家里能给予的条件稍微多一些，因此，俞锦绣开始做生意，不过是两三年的光景，现在俞锦绣的小日子可比她过得红火多了。因此，她必须要赚钱。 她比俞锦绣晚出发几年，但只要有梦想，那什么时候启程都不算晚。她的小店已经开始营业了，生意算不上太好，但也过得去。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自己的生意稳固下来，这样一来，就算她真的想要把叶世宏给抢回来，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楚琴抓着吴玲玲放在椅子上的棉服不放，唇角扬起，不是说城里的“红玫瑰”代表着最新的流行指标吗？可现在连红玫瑰都如此看得上她进的棉服，岂不是说明她的眼光本来就是别具一格的？ 楚琴的笑容很美，却带着几分狡猾的意味，吴玲玲摸不清她是想要做什么，把棉服从她手上拿了回来，“抱歉，同志，这棉服是不卖的。” 吴玲玲忙活了大半天了，好不容易闲下来，想要坐下来好好歇一歇，怎料又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古古怪怪的客人。这客人起初不说话，一开口，说的话却又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吴玲玲把棉服叠好，放在椅子上，看着楚琴，认真地说，“同志，你如果想要买棉服的话，那可能还要再等几个月，任何一家店都不可能特意进一些不当季的服装放在店面里，这不是占地方吗？” 吴玲玲的神色有些严肃，楚琴却笑得肆意，“这衣服不卖？为什么呀？这该不会是你们的镇店之宝吧。”她用纤细的手掩了掩唇，眼睛笑成了月牙儿的形状，“我看这棉服还真是好看，比你们店里任何一件衣服都要好看。你不卖也成，告诉我这衣服是从哪儿进的，我有空的时候也去进几件放自己店里卖！” 楚琴一点都没把吴玲玲放在眼里，她承认自己刚才是被叶世宏说的一番话给打击到了，这会儿脑海里头冒出了一些恶趣味。这棉服是她的，是应春从她手上买过去的，纵然她和应春之间尚未展开什么不清不白的关系，可说到底，他们俩的来往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这是谁都没有办法否认的。现在她站在吴玲玲的面前，笑得张扬，其实也不过是想要出口气而已，林清有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 “你是开服装店的？”吴玲玲的眼神冷了下来。 “是啊，我是开服装店的。”楚琴笑了一声，“之前听人家说你们店里的生意有多好，店老板的眼光有多好，我心底还抱着几分期待呢。没想到这会儿来这儿一看，你们店的衣服也不过马马虎虎而已，倒是这件棉服挺好看的，只可惜不卖！” 楚琴双手抱着胸，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这服装店，里里外外，姿态是高高在上的。她是想明白了，自己根本就不是没有赚钱的天分，她只是耽误了几年时间而已。现在她店里的生意虽然还没有上轨道，但想要赚钱也没那么难，将来生意好了，她要来雅城开一家分店，从此雅城市就再也没有“红玫瑰”的容身之地了。 吴玲玲在这店里做营业员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一开始的谨慎到现在，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的这个新身份。店门敞开着，每日来来回回这么多的客人，所谓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真要是混进了几个同行，也不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红玫瑰”平日里虽很少做什么宣传活动，但谁都知道这店的生意好，想要找最新款的衣服一定要来这儿，因此，同行想要来探探路，当然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这同行未免太嚣张了一些。 “同志，既然是同行，就应该知道在这一行就有这一行的规矩。大家都是打开门做自己的生意，谁眼光好，谁眼光差，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各凭本事挣钱不好吗？就非要拉着我们店，狠狠地踩一脚才安心啊？”吴玲玲睨了楚琴一眼，把椅子上的棉服塞到楚琴的身上，“你要是真喜欢这棉服，直接拿去就是了呀，不用花钱买，我们老板娘不卖的！” 楚琴糊涂了，皱皱眉，“你们老板这么喜欢这衣服，你直接就送给我了？” 吴玲玲笑了起来，“喜欢？谁说我们老板娘喜欢这衣服的？这棉服是我们老板娘的丈夫硬要放店里的，我们老板娘嫌这衣服难看，但又不愿意坏了她丈夫的心情，所以就把棉服往店里放着。这衣服太土气了，挂在店里都毁了整体的审美，我们老板娘见我总是腰酸背痛的，就让我把这棉服叠起来，塞到腰后枕着。你还真别说，这衣服没别的优点，就是厚实，枕在腰间，还挺好使的。” 楚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对方不认识她，不会故意在她面前胡说八道激怒她，那么，这人说的都是实话？她最喜欢的衣服，平时不到重大场合都还舍不得穿的衣服，在林清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可以随随便便塞给营业员当腰枕使的玩意儿？ 楚琴没法再笑了，她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人扯到脚底下践踏。 “同志，既然你这么喜欢，拿着吧，别客气了。”吴玲玲笑得意味深长，“只不过你这眼光实在不怎么样，你们的小店要想开好，恐怕有点困难的。” 把衣服塞到楚琴的手上，吴玲玲就直接坐了下来，不再招呼她了。而楚琴直到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竟被林清店里营业员给侮辱了一番，她咬咬牙，冷笑一声。 这个梁子，她是彻底和林清结下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成了朋友 第四百四十九章成了朋友 于倩千挑万选，最后选了一件明黄色的裙子。裙子有一处斜肩的设计，衬得于倩的肩膀白皙又纤细，俞锦绣帮她把长发做成大卷的波浪，垂在胸口，她扬起唇角笑了笑，笑容中既有少女般的明媚，又多了几分女人味的妩媚。 于倩对着镜子左右张望，看了俞锦绣一眼，略显懊恼，“我看人家订婚穿的都是大红色的裙子，我这裙子是黄色的，会不会有点奇怪？”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过去的女同志们穿的衣服稍稍出挑一些，总是会惹人闲话。可现在，商场上和小店里各种式样的服装层出不穷，不再有人对着别人的穿着评头论足，可即便如此，订婚是人生的大事，于倩还是比较在意旁人的看法。 俞锦绣给于倩简单化了个妆，主要是为了让她看起来更加精神一些，这会儿见于倩满心纠结，她笑了笑，“谁说人生的大日子就一定要穿红色的裙子？你穿什么好看，那就穿什么，别人左右不了你的选择。” 于倩长得不算是最标致的，可五官毕竟秀气，笑容也总是张扬，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明媚，比实际年龄还要显小。她二十出头了，看起来却不像是到了这个年纪，穿着明艳的大红色怎么看怎么不像那么回事，这会儿套上俞锦绣给她挑的黄色裙子，个人气质立马突显出来，她自己也很满意。 “行吧，就听你一回。”于倩拽了拽裙角，唇角不自觉上扬，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忽然觉得有些感慨。 不知不觉，她也二十多岁了，人生的前二十年中，她特别任性，什么事情都喜欢按着自己的性子来，一个不乐意，一点好果子都不愿意让人家吃。现在，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也即将成为别人的未婚妻，别人的新娘，现在一想，倒是恍若隔世。 想要找到一个自己真心喜爱的对象有多难？于倩听说自己身边的同学们都是在毕业之后听着家里人的安排与人家相识再领证，很少有像她这样自由恋爱的，自由恋爱就算了，这段感情还能开花结果，于倩不是不感恩。 “于倩，之前华滨公园的问题已经说清楚了？”俞锦绣淡淡地开口，顺便将于倩的发丝挽到她的耳后。 于倩沉默了片刻，坦然道，“是说清楚了，世宏不喜欢解释太多，但那天他对我说了很多。其实那由始至终不过是一个误会而已，没有什么过去的对象，那张纸条是别人的，他的同事没把个人的感情问题弄清楚，不小心就把这纸条落到他那儿了，仅此而已。”笑了笑，她说，“没事就好，我的眼睛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于倩笑得含蓄，说不清是在向俞锦绣解释什么，还是在安慰自己，俞锦绣静静地听着她说的话，点了点头，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如果他撒谎了呢？” “他不会撒谎的，他怎么会骗我呢？”于倩笑着瞪她一眼，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如果世宏真的骗人了，那我也不会理他了，我的耳根子可没有这么软呢！” …… 叶世宏与楚琴分开，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时隔几年，他成熟了很多，也理智了很多，当初优柔寡断的叶世宏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他，果断的他。 既然已经决定与于倩结婚，那就应该一心一意，若是再继续像过去那样，恐怕到了最后，他会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一团糟。 楚琴是个好姑娘，经过这些时日，他逐渐理清了自己心底对她的想法。有太多的不忍，也有过去美好的情绪夹杂在里头，只是所谓的爱情早就已经属于过去，现在的他，没有办法再重新接受她。 想到这里，叶世宏叹了一口气，恍恍惚惚地一抬头，发觉自己居然已经到了于倩家楼下。叶世宏一个回身，目光突然撞上了一片沉沉的眸中。 程廷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叶世宏，淡淡地扫他一眼，程廷随意地问道，“上来吃饭吗？” 程廷一只手握着车钥匙，他抬起眼，嘴巴努了努，示意叶世宏跟着自己一起上楼。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在私底下碰面，边上没有俞锦绣，也没有于倩，两个人走在一起，叶世宏感觉自己连气都喘不上来。 他也知道，只要是决定与于倩在一起，那么将来他肯定是少不了机会与程廷见面的。程廷和俞锦绣看起来像是不把以往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叶世宏却总是惦记着过去，有时候一个对视，他总觉得自己在程廷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会儿两个人在家门口站定，程廷敲敲门，却许久没有人来开门。 “都出去了，玉兰阿姨大概也去买菜了。”程廷的声音淡淡的，很低沉，叶世宏听着，突然就抬起头。 叶世宏一个抬头，与程廷对视，他的心一惊，心跳漏了半拍。他咳嗽了一声，“我知道你对于倩好，但我也是对于倩好的，你明里暗里别对着我使绊子，将来我要真和于倩结婚了，我们也是一家人。” 叶世宏平静地说，程廷似笑非笑地听着，视线在他的脸上缓缓掠过，程廷缓慢地开口，“如果你真对不起于倩，我根本不用明里暗里对你使绊子。叶世宏，想要让你没法在这个城市混下去，根本就不难。” 程廷轻描淡写，说的话不中听，可叶世宏仔细一品味，也觉得他这是在情在理的。 “我不会。”叶世宏说，“于倩挺好的，我没有道理负她。至于我和你，还有我和锦绣，该过去的早就过去了，是吧？” 程廷的唇角扬起，但笑不语，沉默了片刻，叶世宏皱了皱眉，楼下有脚步声响起。 脚步声很轻快，一听就不是玉兰回来了，他们的视线往下落，却见俞锦绣和于倩手挽着手往上走。 透过楼梯的缝隙，程廷看见了俞锦绣笑眯眯的神情，他眯了眯眼睛。 她们俩什么时候成了朋友？ 第四百五十章重蹈覆辙 第四百五十章重蹈覆辙 俞锦绣和于倩成了朋友，程廷无疑是最感到安慰的那一个。 吃饭的时候，于倩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还特意与俞锦绣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于美红捉摸不清女儿的心思，心里想着，前几天还时不时在家里提着“锦绣姐”的名字，这会儿又不和她好了？ 刚困惑着，叶世宏说的话倒是打消了她所有的疑虑。 “阿姨，于倩的意思是让锦绣给她化妆，到时候锦绣从头到尾都给她包办了，比较方便。但我是觉得这样一来比较麻烦，毕竟锦绣到时候也要赴宴的，一直在忙活，恐怕会比较折腾。” 叶世宏很少说起俞锦绣的名字，此时在大家面前大大方方地说完这一番话，看起来倒一点都不显局促。 于美红知道叶世宏和俞锦绣的过去，刚得知的时候，她也不是不惊讶，只是后来想一想，都是年轻人，过去曾经有过火花也是正常的。于美红的第一段婚姻是以失败告终的，但是她运气好，第二次结婚遇到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两个人相处下去也有过争执，只是哪段感情之中可以确保没有任何的隔阂裂缝？人生跌跌撞撞，身边人若是能一直留在身边，也就足够了。 “是比较麻烦。” 于美红沉吟了片刻，看了程济森一眼，他的指尖在饭桌上敲了敲，说道，“就是化个妆而已，谁都能化，也不用麻烦锦绣了，到时候随便请一个懂化妆的就行。”他抬起眼，对着俞锦绣笑了笑，“于倩任性，别理会她，锦绣就等到吃饭的时候跟着程廷一起来就好了。” 程济森早就已经将俞锦绣视为自己的未来儿媳，她不是不能帮于倩化妆，只是这本来就是琐事，能请别人代劳的，为什么还非要麻烦她呢？到时候的订婚宴上会有不少程家的亲戚以及他的同事或者是各单位的领导，程济森是打算让程廷好好带着俞锦绣给大家介绍一番的。 程济森话音一落，大有一锤定音的气势，怎料于倩眼睛一瞪，用力地摇头。 “那怎么行？爸，妈，我和锦绣姐都已经说好了，你们现在怎么来瞎掺和呢？你放心吧，锦绣姐一点都不觉得麻烦，她答应我了，到时候早一点来我们家里先住着，第二天一早她跟我一起起来，就算是耽误了她的时间，那也是订婚宴开始之前的时间，不碍事的。” 于倩一急，见程济森似乎还想反驳自己的话，又严肃地强调道，“再说了，锦绣姐的技术和一般人怎么比？你说到时候随便找一个人都能化妆，可瞎往脸上涂涂抹抹的，我也会啊！我是想要专业人士帮我化妆，锦绣姐就是专业人士！” 于倩现在是认定了俞锦绣，可不是吗，下午在俞锦绣家里换了个装，她摇身一变，连自己都差点没认出自己来。订婚和结婚一样，那可是一辈子只一回的大事，她肯定是希望所有人都能看见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程济森为俞锦绣说话，那是在为俞锦绣着想，这会儿于倩不依不饶了，俞锦绣便笑了起来，“叔叔，我都答应于倩了，不麻烦的。到时候我早一天晚上就在你们家里住下，和于倩一起休息，也就是多耽误两个小时而已，我挺乐意的。” 俞锦绣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程济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于倩，“既然如此，那就随你们去吧。” 程廷也笑了，“阿姨，那到时候我去接锦绣，你给她准备一些洗漱用品。” 于美红一口便答应了下来，“行啊，先住下来习惯着，以后有机会的时候，你们也是要常回来的！” 于美红这意思是明明白白，程廷没有反驳，俞锦绣也没有否认，两个人对视的时候，眼底有微微的笑意，叶世宏看着他们俩的互动，心底有些怅然。 心底是有些怅然若失的滋味，但那也只是因为过去与自己差点如此亲密的姑娘终于有了一个合适的归宿，说到底，叶世宏是祝福她的。 叶世宏打心眼里祝福着俞锦绣，视线不经意与她的目光触及时，也变得坦荡了起来。饭后，叶世宏准备离开，俞锦绣看着他的身影，与程廷对视一眼。 在程家楼下，俞锦绣拦住了叶世宏。 “锦绣？”叶世宏微微诧异，又看了程廷一眼。 路灯下，程廷与俞锦绣挨在一起，身影紧紧依靠着，像是完全没法子被分离开来，想到自己当初还想将俞锦绣从程廷的身边抢走，叶世宏不由觉得可笑。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更可笑的，还在后头。 “我知道你和楚琴还有联系。”俞锦绣冷着脸，淡淡地对叶世宏说道，“楚琴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需要我多说，你自己心里头也不是不清楚。于倩是程廷的妹妹，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你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叶世宏不知道自己与楚琴在私底下的联系怎么会被俞锦绣知道得一清二楚，一开始，是心虚。他心虚，那是因为当初与俞锦绣快要结婚，在最后关头却被她发现了他与楚琴之间的暧昧，那个时候的场面闹得多难看，现在重蹈覆辙，他抬不起头来。 叶世宏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解释，程廷却已经先他一步，“现在你和于倩还没有结婚，还有退路。如果想要和楚琴在一起，马上提出来，我还敬你是个敢作敢当的人。离婚成本很高，分手的成本不高，不要闹到最后，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程廷的眼神很冷静，语气淡淡的，他将利害关系摆了出来，叶世宏却没有任何犹豫，“我已经拒绝她了，是她一直来找我。但是今天晚上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往后她也不会再来反复纠缠。既然已经决定和于倩订婚，那我就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我——我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最后一句话，叶世宏盯着俞锦绣的眼睛，像是在解释，也像是在承诺。俞锦绣一听，冷笑一声，“你是这么想的，楚琴可未必。” 第四百五十一章君子报仇 第四百五十一章 君子报仇 工作室的生意越来越好，俞锦绣的时间便越来越少，有人劝她，说是工作上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忙不完，何必非要统统往自己身上揽，对于这样的劝说，俞锦绣也感到无奈。 “你说我们现在是真的有钱了，却没有自己的私人生活，钟飞，你觉得这样的滋味好吗？” 钟飞无疑是在工作上最理解俞锦绣的人，他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对于别人来说不一定，对你来说，肯定是越忙越好的。锦绣，我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你说像你这样强势的人，怎么就找到程廷这样的对象？” 俞锦绣挑眉，“他不好么？” “就是因为太好了，”钟飞笑了一声，“你要是找个没什么志向的对象，你在工作的时候人家缠着你不放，估计你们肯定没法处久。而程廷呢，他和你差不多，两个人忙起来的时候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才配嘛。只是——” 钟飞停顿了片刻，像是要转话锋，“只是也不知道你们俩这么忙，将来结婚之后该怎么办。两个人不着家的年轻人，真是让人操心啊！” 钟飞看起来感慨万千，俞锦绣在边上笑着，“钟老师，你最近是兼职了我妈给的活计吧？催婚都催到我的工作室来了，这日子难过啊！” 两个人说说笑笑，钟飞看着俞锦绣，视线不由转开。 当初他告诉前妻，他和俞锦绣之间没有任何的暧昧之情，将来也不可能与她有任何的关系，只是，他的心却是不由自主地沦陷。 与俞锦绣走得近了，他愈发觉得这个姑娘是一个坦坦荡荡的人，她非常有决断，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事情，什么是不该做的事情，换个说法，她比很多同龄人都要清醒。有人说无奸不商，可与俞锦绣合作的过程中，她做事却完全凭着自己的良心，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赚得到钱。钟飞不知道俞锦绣满脑袋的奇思怪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总之，她的营销手段层出不穷，短短的一段时间，溢彩工作室已经成了行业标杆，甚至于，在同行业里头，别的工作室根本就出不了头。 心底藏着隐隐的情愫，可见着她和程廷之间的感情愈发深厚，钟飞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希望。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在萌芽阶段将自己的自作多情给扼杀，钟飞想得很明白。 还没有上课，俞锦绣和钟飞各忙各的，有学员已经到了，小院子里很热闹，卫生局的局长夫人走进来的时候，笑着对身边人解释，“你看，生意是不是很好？之前听说这行业刚兴起的时候，大家没听过，一点都不看好他们的发展。没想到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这工作室发展得越来越好，你看，现在我想要来上课，还得亲自来报名。” 听着杨爱兰说的话，身边的人皱了皱眉，“真的假的呀？不过是一家小工作室，来报名还得你亲自来？只要打个电话，说是局长夫人要上课，谁还能拦得住你呀？”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啊，你真以为局长夫人这么大的面子？”杨爱兰笑着对友人说道，“施然，我们家里的影响力再大，那也不是我们自己的势力啊。” 施然一听，抿了抿嘴。是吗？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了横着走路，从过去到现在，她几乎没有碰过任何壁。 当然，那也只是“几乎”而已。 现在想来，其实她也是碰过钉子的，那是在严必武过去那对象的店里遇到的麻烦事。 一九八三年的五千块钱，与现在的五千块钱还是有一些差距的，想到当初自己从银行里拿出的五千块钱，她还肉疼。 记忆回溯，但也只是在脑海中停留了一时半刻，施然很少为难自己。她将心底的念头压下来，跟着杨爱兰从院子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俞锦绣。 施然一向目中无人，她以自我为中心惯了，很少将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与俞锦绣只见过一面，她却记住了这个姑娘的模样，一来是因为这姑娘实在出挑，二来也是因为当初这姑娘狠狠地让她丢了脸面，施然忘不了。 施然的脸色微微一变，身边的杨爱兰立马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笑着问了一句，“认识？” 施然撇嘴，“上次我去严必武以前那对象店里闹的事情你还记得不？” 杨爱兰一怔，眼底闪烁着惊讶的光芒，“什么？她就是严必武那以前的对象？” 俞锦绣坐在工作区域的角落里，低着头，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杨爱兰曾经听施然说过严必武的前任对象长得很不错，但是，这年纪好像对不上啊！正疑惑着，施然咬着牙，恶狠狠道，“才不是！这姑娘是她的朋友，比她要厉害多了，那回害得我赔了整整五千块钱的就是她！” 施然和杨爱兰的关系很不错，当初发生的事情，杨爱兰都知道，这会儿见到那回让施然狠狠地跌了面子的姑娘，她还有些讶异。不过，讶异归讶异，杨爱兰肯定是站在施然这一边的，“嘿，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的？那一次是你运气不好，正好被她抓住痛脚了，现在我们来这工作室里，怎么着也得要她好看！” 施然一听，眉毛挑了挑，有些期待，“要她好看？真的可以吗？” 杨爱兰抿着唇，笑了笑，“当然，不过是一个小工作室里的小员工而已，想要让她丢份工作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今天她遇到了我们，是她的运气不好，施然，之前受的委屈，咱们今天全都讨回来！” 施然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啊，那一回她拿俞锦绣没办法，不过是因为她被俞锦绣拿捏住了，人家用严必武的前途和他们之间的感情来威胁她，她想不投降都不行。可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是轮到她捏住主动权了，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施然笑了起来，脸颊上白花花的肉都挤成一团，她走到俞锦绣的面前，轻轻敲了敲桌子，“你们工作室的负责人在哪里？给我请出来！” 第四百五十二章劝诫还是威胁 第四百五十二章劝诫还是威胁 乍一看来人是施然，俞锦绣还有点诧异，她愣了愣，盯着对方瞧了一会儿，施然更得意了。 她就知道，俞锦绣不过是一只纸老虎而已。那一回俞锦绣运气好，治得施然有苦说不出，现在她落在自己手上了，施然可不是要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施然的唇角一勾，眼底是深深的嘲弄，“瞧瞧，在这儿都能碰见你，咱俩是不是有缘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俞锦绣笑了笑，站了起来，“你好，我叫俞锦绣。” 俞锦绣可没忘记上一回施然带着几个壮汉到林清店里喊打喊杀的恶霸模样，当初错的是施然，俞锦绣觉得自己不论怎样帮着林清都不为过，然而现在，施然若是故技重施，那肯定得给她造成不小的麻烦，俞锦绣不想把这事闹大。 “俞锦绣？名字好听，长得也是像模像样的，只是做人不太靠谱。”施然冷笑一声，“你们老板在哪里？我要和你们老板好好说说，看看这是从哪儿招来的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小丫头，也不怕倒了这工作室的名声！” 施然习惯了颐指气使的态度，连带着局长夫人也不觉得她这样的做法有什么问题，视线在俞锦绣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杨爱兰说道，“我们今天来，本来是要报名来的，不过现在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和施然之间的恩怨得先解决了。俞锦绣是吧？那天在那店里，你坑了施然五千块钱，现在你要是能把五千块钱给吐出来，过去的恩怨就直接了了，可如果你吐不出来，我们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将来你别想要再在雅城工作，别的不说，像你这样人品道德败坏的姑娘，我就不信任何一个单位能容得下你。” 杨爱兰这话音未落，俞锦绣脸上的笑容不减，“把五千块钱吐出来？为什么？施然同志去人家店里嚷嚷，就只差把人家的店都给掀了，当初你拿出钱，不过是因为店铺需要一些金额的赔偿，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施然志不在这五千块钱，而俞锦绣也不是拿不出这笔钱来。 当年的五千块钱对于俞锦绣来说是一笔大数目，现在却不是如此，只是就算她能拿出这么多钱，又怎么样？施然不讲道理，看她的姿态是横行无忌惯了，现在俞锦绣若是傻乎乎地拿钱消灾，岂不是助长了这人的气焰？ 俞锦绣不卑不亢，看似是在讲道理，实际上却没给施然好脸色看，她一皱眉，“什么叫我去别人店里嚷嚷？我看你帮着第三者说话，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倒是挺得意的，我就看看你一会儿还能不能这么得意！” 施然一拍桌子，圆溜溜的眼珠子瞪了起来，她大声呵斥一声，就要找这工作室的负责人出来。等待着上课的同志们纷纷往这声响处看，想要看看这上演的是哪一出好戏，俞锦绣只是继续在解释，“你想要凭借自己或是家人的权利给我一个下马威，那是你的事情，但是关于林清和你的丈夫，那早就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去了，你非要把脏水往林清身上泼，那是你的风度和涵养出了问题，我不可能任由林清被你侮辱。” 俞锦绣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带着几分冷然，施然一时反驳不了，停顿了片刻，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有人在边上围着，有人在不远处张望着，这会儿大家都已经听明白了，俞锦绣是占理的那一个。 并不是只要一站出来说自己受到第三者的破坏，那就一定能煽动旁人的情绪，施然张着嘴就瞎说八道，俞锦绣的反驳是合理的，大家都是明白人，怎么可能听不懂明白话呢？ 施然的立场站不住脚，俞锦绣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就准备上课的内容。大多数人都以为她成了老板，这工作内容就轻松了，可想要将工作室发展得更好，肯定不能原地踏步，对于每一节课，俞锦绣都是做好准备工作的，慕名而来的客人们越来越多，赚的钱越来越多，俞锦绣想要的，却不仅是如此。 对于未来的规划，她脑海中有一个笼统的概念，这概念一直都没有被伸展开来，可有时间的时候，她一定是会好好捋一捋的。 俞锦绣从施然边上擦身，钟飞走出来处理后续问题，这两个人看起来很暴躁，他懒得理会，可还是不得不理会。 “请问两位同志是想要——” 钟飞淡淡地问，施然冷哼一声，“你就是老板？” 钟飞不置可否，杨爱兰便笑了笑，“你好，我是卫生局局长的太太，我叫杨爱兰。我来这里主要是报名参加你们的课程，课程的时间段不要紧，不需要特地为我作调整。不过这是之后的问题了，我们暂时不谈，现在我想要跟你们谈的，是你们工作室员工的个人素养问题。” 钟飞点头，看着杨爱兰，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您继续说。” 杨爱兰停顿了一下，见钟飞看起来像是个明事理的人，便继续说道，“你们工作室的员工，就是刚才那位叫俞锦绣的姑娘，我看她的个人素质非常有问题，让这样的人在你们这里工作，恐怕是会出大麻烦的，如果听我一句劝，那我就劝你让她收拾包袱走人，否则接下来，还有得你受的。” 这是劝诫还是威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钟飞笑了，对杨爱兰和施然说道，“是的，我明白。对于像我们这样刚刚起步的工作室来说，招进一个个人素质不高的员工的确会对未来的发展造成一些麻烦，之前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我们的老板快刀斩乱麻地那员工炒了，很干脆。” “你不是老板？”杨爱兰深表赞同，“既然你们老板是个明白人，那我也就不多说了。这位同志，麻烦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要好好和你们老板说一说这位女同志的去留问题。” 钟飞答应了一声，“那您稍等。”他站了起来，向俞锦绣离开的方向走去，大声道，“锦绣，你那两位朋友喊老板出来呢，你快出来把她们打发了，这样吵吵着，烦不烦人啊？” 第四百五十三章不可一世 第四百五十三章不可一世 施然和杨爱兰怎么都想不到俞锦绣居然就是这工作室的老板。她们愣住了，迟迟没有回过神来，钟飞便笑着问道，“两位还需要报名吗？” 杨爱兰连忙说道，“要的。” 杨爱兰今天是冲着什么来的？作为局长夫人，还是得与时俱进，之前在单位和单位之间的联谊会上，她作为局长家属出席，与别的太太们一对比，那真是天差地别。要说杨爱兰年轻的时候也是出挑的，当初在一众大姑娘之间那可是拔尖的，可是，人会老的，上了年纪的杨爱兰，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杨爱兰感到无奈，她深感自己与过去不一样了，变得黯淡无光，别的局长夫人们与她年纪差不多，怎么就看着这么光彩照人？ 那天在一场宴席上，杨爱兰心底的落差感很深，而离席的时候，她却突然得知了一个消息。 原来，那些太太们都去一个地方。 她们去的地方，就是这儿。杨爱兰也想要和那些太太们一样，甭管是哪个年纪，谁不想光芒闪耀？她想要好好收拾收拾自己，这会儿就不能和俞锦绣对着干。 杨爱兰为施然打抱不平，那也不过是闲的，现在真关系到她个人的利益了，她就立马服了软，表面上还是很淡定，可她的眼神却摆明了是向俞锦绣靠拢了，施然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 施然是一点都不想在这儿上什么课，俞锦绣给人化妆，在她看来一点都不入流，现在的年轻人赶着这潮流倒还能理解，杨爱兰凑哪门子热闹？施然想不明白，但也没打算和杨爱兰站在对立面，于是表面上附和了两句，“一码事归一码事，报名上课和这又不冲突的。” 施然撇撇嘴，看起来是老大不情愿的，边上的人望着这一幕，忍不住想笑。这两个人刚才还嚷嚷着要找俞锦绣的麻烦，口口声声说是要把这小员工给赶出工作室去，甚至还打算着让她没法在雅城继续找别的工作。没想到这会儿话锋一转，两个人的语气都变了，厚着脸皮要留下来上课，看着她们俩的神色，围观的人忍不住想笑。 “只是可惜了，钟老师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俞老师脾气不大，做人做事都很周到，恐怕不会太为难她俩。” “就是啊，打开门做生意的，能赚钱的时候，肯定得赚。” “还有，不知道你刚才听见了没有，听说这两个女同志家里可特别有背景，这工作室要想继续开下去，可不得看着政府部门的脸色吗？要是人家一个不乐意，想要找找他们的麻烦，到时候就算这工作室不结业，也得惹得一身骚！” 施然静静地听着这些人说的话，神色微微一动，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是啊，她真没想到俞锦绣是这工作室的负责人，可就算俞锦绣真是负责人，又能如何？不过是一间小小的工作室而已，真有这么大的能耐？俞锦绣这生意做得再大，也不可能仰着鼻孔瞧她，这梁子她们早结下了，现在一时半会儿还解不开，可无论如何，施然也不会再让自己吃亏。 施然的下巴扬了扬，她冷哼一声，若有似无地睨了俞锦绣一眼。目光中流露出几分不屑，带着几分不甘示弱，她没有说出冷嘲热讽的话，但她的眼神，早就已经道尽了万语千言。 施然是在向俞锦绣示威。 钟飞在心底叹气，向员工使了个眼色，让她过来做一个登记。小员工立马拿着登记本过来，刚要往施然面前递，她的手指却轻轻抵了抵，“慢着，让俞锦绣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这课程的内容。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交了这么一大笔钱，一不下心被坑了，到时候得找谁啊？” 施然颐指气使，杨爱兰在边上不说话了。施然不清楚，但杨爱兰知道，俞锦绣也好，钟飞也好，这工作室里的两位老师应该是有真材实料的。之前她没问清楚这工作室老板的名字，只听说里头的两位老师都特别有本事，现在一看，她明白了，这有本事的，不就是俞锦绣吗？ 杨爱兰不希望施然在边上嚷嚷了，毕竟这俞锦绣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主，刚才施然的声音是挺高的，但是俞锦绣回应她的话时也一点都不含糊，一字一句，不卑不亢，一点都没有服软示弱的意思。 杨爱兰还真不觉得施然能从俞锦绣的身上讨得什么便宜，当然，全场也只有她一个人是这样认为的。 “这位女同志，请您登记一下自己的名字吧。我们这课程也不是随时都有的，正好新开了一节课，里头有几个空余的名额，您要是有需要，那就登记下来。要是没什么兴趣，或是对费用问题还存在一些疑虑的话，那也欢迎你先回去想一想，想明白了再来。” 小员工这话说得明明白白，可施然却突然来劲儿了，她冷笑了一声，视线在俞锦绣的身上徘徊了片刻，“俞锦绣，你这不是在做生意吗？生意人都是能屈能伸的，你快给我说说，你要是说通了我，说服了我，那别说我和爱兰姐了，就是多给你招十个八个人来，那都不是难事。” 这真是财大气粗啊，大家听着施然说的话，微微诧异，但她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此时看着施然，只是忍不住笑了笑，并且等待着俞锦绣的回应。 大家都在等待俞锦绣，等待着她认怂，她抬起步子，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施然的面前。 俞锦绣个子高，身材纤细，脊背挺得很直，她看着施然的时候，几乎是居高临下的，从侧面看去，她下巴的弧度看起来格外优越，而眼神之中的冷意也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她还能怎么回应呢？作为一个理应左右逢源的生意人，俞锦绣肯定得好好对施然说说，人家要是没这么好说话，那她能少点麻烦，人家要是好说话了，她还能多赚点钱呢！ 俞锦绣平静地看着施然，眼中带着刀剑一般锋利尖锐的光。 “谁说我要做你生意的？”俞锦绣淡淡地开口，唇角微扬，语气中带着不可一世的倨傲，“赚了你的钱，我还嫌脏。这生意我不做，你们两位请回吧。” 第四百五十四章心领神会 第四百五十四章心领神会 施然和杨爱兰真是想不到俞锦绣不愿意做自己的生意，这年头，谁不缺钱，明晃晃的大钞票，俞锦绣说不收就不收，她们也不可能把钱往她手里塞。 杨爱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嘴巴张了张，又动了动，最后愤而转身。杨爱兰走路的速度极快，施然赶紧跟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说道，“爱兰姐，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啊？她不愿意挣我们的钱，那我们换一家呗，这雅城这么大，想要学化妆，还非要去找她啦？＂ 事实上，施然还不明白，很多年后，在这么大的雅城，想要学化妆，溢彩造型学校的确是不二选择，当然，这是后话了。 目送着施然和杨爱兰离开，俞锦绣“嗤”了一声，一脸的不屑。钟飞在边上笑了笑，“这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学不会圆滑的一套！” 俞锦绣不认同钟飞的话，“圆滑，为什么要圆滑呀？我辛辛苦苦奋斗，才不是为了吃一肚子亏的呢，晚上我妈做了好吃的晚餐，吃亏吃饱了，可怎么吃饭呀？” 俞锦绣扬扬眉，眼底闪耀着光芒，看起来竟有几分孩子气，钟飞想了想，只好无奈地点头。他对俞锦绣的了解并不是百分百的，但没十分也有八分了。她这人懂得分寸，知道进退，刚才是因为明知道得罪施然和杨爱兰也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大的损失，她才这么任性，这样小小的任性，钟飞难道不愿意包容？ 不过是少赚了几百块钱，小意思！ 俞锦绣说要回家吃好吃的，那可不是在骗人，收工之后，她骑着车就往家里赶，那是因为陈婉妹提前吩咐，说是今天要有大事要宣布。 俞锦绣一路飞驰回家，到了院口，刺耳的刹车声直接把陈婉妹给引出来了，“让你小心一点，自行车都骑得这么快，还想买车？我可不同意！” 俞锦绣一个头两个大，挽着陈婉妹的手撒娇，“妈，这不是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我才骑快了点，再说了，自行车骑得再快，那也是人力，能有多危险啊？” 俞锦绣最近打算买一辆车，虽说现在已经是八五年了，可私家小轿车还是一样少见，一口气拿出几万甚至十几二十万去购置一辆车，那可是大手笔。俞锦绣想要买车，主要是希望出出入入方便一些，自从俞承光开了一家又一家分店之后，陈婉妹来来回回跑着就愈发麻烦，如果家里有车，总能让陈婉妹少在路上折腾。 “先不说这个，”俞锦绣的手臂往陈婉妹的肩膀上一搁，笑着说，“妈，今天叫我们都回家，是要宣布什么好消息？难道是处对象了？” 女儿的笑容特别灿烂，还带着几分揶揄，陈婉妹瞪她一眼，“没个正经！” 俞锦绣又大笑了起来，没有再追问下去。 其实，俞锦绣问陈婉妹是不是处对象了，只是说句玩笑话而已，毕竟陈婉妹大多数时候都在家里，一出门，去的都是店里或是俞承国的家里，她的感情生活要是真有什么风吹草动，俞锦绣和俞承光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可玩笑归玩笑，自从那回拒绝了姜烈之后，陈婉妹似乎更加铁了心独自生活，姐弟俩看在眼里，愁在心底。 “不是非得找一个老伴过下半生，可如果因为世俗的眼光而拒绝了一个不错的人，那不是很可惜吗？”屋里，俞锦绣对着方薇薇咬耳朵。 “你哥和你爸一样，一点都不开明，平时一开口，非得大家都听他的，恐怕将来我们家也是个一言堂。”方薇薇无奈地说。 俞锦绣笑了起来，还要说什么，小侄子在客厅里绊了一跤，摔了个踉跄，方薇薇急忙跑了过去。 “奶奶……奶奶……”小侄子“哇”一声哭了出来，方薇薇拍拍他的背。 当初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长大了，开始牙牙学语，因为陈婉妹带着他的时间最多，孩子和奶奶最亲热，方薇薇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蹲在儿子的身边，方薇薇轻轻抱起他，由着孩子在自己的怀抱里挣扎，皱起了眉。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俞锦绣去开门，打开门，她看见的是两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你好，这是婉妹家里吧？” 说话的女人与陈婉妹差不多的年纪，堆着一脸笑容，看起来特别和善，站在她边上的是一个看起来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特别可人，圆溜溜的黑眼珠左右打量着，怪机灵的。 俞锦绣一愣，立马点点头，请人进来，“可以不换鞋的，麻烦。” “应该换鞋的，不然一会儿阿姨洗地板多累人呢。”回话的是小姑娘，她咧开嘴笑了笑，看了俞锦绣一眼，低着头进屋。 这一大一小两位客人往沙发上一坐，客厅都显得逼仄起来，方薇薇抱着儿子来回走着，时不时打量她们一眼，与俞锦绣一对视，两个人都是云里雾里的。 这两个人是谁？为什么她们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俞锦绣和方薇薇很困惑，直到陈婉妹从厨房里出来和人打招呼，她俩才恍然大悟。 “这是我上回去灵犀庙遇见的一对母女，我和她们俩特别有缘分，我碰见好几回，今天特地请她们来家里做客呢。对了，这是文楠，今年十九岁了，看起来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她在电影院上班呢，也是好单位……” “是啊，看起来好显小。”俞锦绣笑嘻嘻地说。 这倒真不是在说场面话，杜文楠看起来特别清爽斯文，两条小辫一梳，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梨涡时隐时现，与澄澈的双眼一个对应，看起来就更加清纯可人。 陈婉妹的一双眼睛都快要长在杜文楠的小脸上了，对方垂着脸笑了笑，杜妈妈仰起脸张望了一下，“婉妹，你儿子呢？” 陈婉妹的儿子呢？ 俞承国换了单位之后就变得更加忙碌，晚上回家里来吃顿饭，那都得抽空，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饭点之前回来。不过，很明显的是，杜妈妈问的，可不是俞承国。 陈婉妹还有一个儿子呢。 “承光刚回家，累坏了，说是要躺在屋里歇一会儿，我这就喊他出来啊！”陈婉妹乐呵呵地说。 “没事，让他躺着吧，年轻人得拼搏，可也得多多休息啊！” 看着这阵势，俞锦绣和方薇薇心领神会。 敢情陈婉妹这回是认认真真要给俞承光介绍对象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日久生情 第四百五十五章日久生情 陈婉妹本来就是一个传统到不能再传统的中年妇女，对她而言，人生最重要的归宿肯定是结婚生子，因此，在大儿子有了归属，二女儿有了着落之后，她就将自己殷切的目光落在了俞承光的身上。 照理说，俞承光还年轻，对于他的婚事，也不需要太着急，可问题就出在，之前翁晨卿出现之后又离开，害得俞承光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陈婉妹就怕他会对感情生活丧气。 于是，她时不时惦记着他的交友情况，在店里看见年轻的小姑娘来买饭，总想着将人家跟俞承光凑成一对，对这儿子的终身大事，陈婉妹真可谓是操碎了心。 “看来是发觉在耳边唠叨也不管用，这回直接把人请到家里来了。” “也不知道承光知道了没有，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要发脾气的。你说妈这是图什么呢？” 趁着客人们不注意，俞锦绣和方薇薇在里屋咬耳朵，两个人略显无奈，俞锦绣的视线落在紧闭的房门上。俞承光的脾气好，虽然直来直去，但很少会给家人脸色看，只是陈婉妹对他的感情问题愈发关心，甚至到了快魔怔的地步，他便有些不耐烦了。 俞承光从屋里出来，一眼先看见的，是自己的姐姐和嫂子。这两个人看着他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揶揄，又带着几分关切，他一看，便明白了，看来陈婉妹带来的这两个客人，是冲着他来的。 “承光，快来和文楠认识一下。文楠比你小一岁，那天和她妈妈聊起来才知道，原来她念的小学和你的是一样的。也许你们好多年前就见过面的呢，这可真是缘分。”陈婉妹笑眯眯地向俞承光介绍，也懒得去管厨房里做的菜糊了没有，这会儿她最重视的，肯定是俞承光和杜文楠能不能发展下去的问题。 与杜文楠见到的第一面，陈婉妹就对这小姑娘特别有好感，她斯文但一点都不胆怯，说话的时候是大大方方的，一眼看去，陈婉妹就觉得她和自己的小儿子特别配。心动了，那就肯定要行动，她二话不说就和杜妈妈聊起杜文楠的个人感情问题，一说起来，发觉对方的妈妈也很操心女儿的婚事，两位长辈一拍即合，这就安排了俞承光和杜文楠见面。 “妈，刻意营造的可不叫缘分。” 俞承光懒洋洋地扫了杜文楠一眼，往沙发上一坐，双腿一翘就踩在茶几的边沿，看起来很随意，再加上慢悠悠之中又流露出些许怠慢的语气，谁都知道他对陈婉妹的小心思是清楚明白的。 陈婉妹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性子，没好气地睨他一眼，笑骂了一句，随后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回到厨房去准备饭菜。 两位客人第一次登门，那肯定是得好好招待着的，也许俞承光对杜文楠没法一见钟情，可谁知道将来他俩会不会日久生情呢？ 陈婉妹心态好，心情更好，哼着小曲儿在厨房里做菜，俞承光不吭声，坐在沙发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所幸有俞锦绣和方薇薇招待两位客人，气氛才不至于太僵。 到了饭点，桌上已经摆明了一盘盘好菜，陈婉妹招呼着客人坐下，又是端碗拿盘，又是倒茶张罗，招呼得无微不至。俞承国还是没能赶回来吃饭，方薇薇习惯了，笑着说，“他总说儿子和自己不亲，不过谁让他这么忙呢？小孩子跟谁在一起的时间多，那就跟谁亲，这可骗不了人。” 杜妈妈乐了，“是呀，我看你们家这孩子总是喊奶奶，平时肯定是奶奶在照顾他吧？婉妹，你真是好福气啊，孩子和你这么亲近。” 方薇薇笑了笑，没再说话。 “阿姨，您做的这红烧排骨真香。” 杜文楠咬了一口红烧排骨，赞不绝口，陈婉妹乐得合不拢嘴，还不忘将话题带到俞承光的身上，“其实承光平时也爱研究一些菜色，他店里的快餐特别香，文楠，你去吃过了没有？没吃过的话，下回和承光约好了时间去尝尝，让他去你家接你。” 杜妈妈也笑了起来，“是啊，听说承光开一辆摩托车，文楠，下回让承光去你电影院接你，你们俩一起去他店里吃快餐！” 陈婉妹和杜妈妈边聊边笑，谈得热火朝天的，杜文楠红着脸，刚要开口，俞承光继续夹菜，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就一家小店，有什么好吃的啊？平时那都是工厂的工人们在食堂里吃不到好吃的饭菜，这才来我们店里。杜同志看起来就是个时髦的姑娘，平时肯定常到处玩呢，真没必要特地来我们这店里吃饭。” “承光，你……”陈婉妹脸色僵了僵，唇角的笑意也僵了僵，刚要骂人，俞承光又乐呵呵地说，“妈，你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谁会总是想着拉人来自家店里吃饭的啊？是想给我多创造一些营业额吧！” “臭小子！让你带文楠去店里吃饭，那肯定是你得请客的！”陈婉妹瞪他一眼。 俞承光一听，又乐了，笑了一声，扒了一口饭。 俞承光看起来嬉皮笑脸的，杜妈妈听不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怔愣了片刻，杜文楠自己出声了，“阿姨，你们家店特别有名，我听过的。不过我们电影院平日里也管饭，还没尝过你们店的饭菜呢，下回有机会的话，我会去试试，不过我知道你们店的位置，不需要让俞同志特地来接我。” 杜文楠慢悠悠地说着，视线扫过俞承光的脸上，没多停留，看起来像是在示威，俞锦绣在边上看着，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这杜文楠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语气却冷冰冰的，虽然懂得分寸，但一点都没给俞承光好脸色看，这模样，倒是比她刚来到家里时文文弱弱的样子要有趣多了。 俞锦绣突然还挺期待这场好戏将如何上演，忍不住多看了杜文楠几眼，而俞承光却没把话继续接下去，饭吃完了，风平浪静的，直到客人离开了，她才跑到俞承光面前问了一句，“承光，你看她怎么样？” 第四百五十六章自求多福 第四百五十六章 自求多福 看了俞锦绣一眼，俞承光皱眉，把随手从茶几上拿的桔子放了回去，“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俞承光知道陈婉妹打的是什么主意，让杜文楠和她的母亲来家里，不过是想要给俞承光创造一些机会而已。陈婉妹总说他过去贪玩，她是从来不操心他的个人问题的，可没想到的是，现在他开始做生意了，就连一点的私人时间都不给自己留，有事没事都是一头往店里扎去，除了睡觉，平时就没看他出去玩过。 都说玩物丧志，陈婉妹担心的当然不是俞承光不愿意出去玩，街坊四邻的都说她的三个子女都有出息，她心满意足着呢。但孩子越来越大，她也开始忧心，忧心的是俞承光年纪大了，却没打算结婚，这可怎么办好？ 催婚大潮是一波接一波，俞承光知道母亲在急什么，但他觉得这真没必要。 “我就是觉得杜文楠看着还挺好的，你如果不反感的话，那先当朋友处着也好。承光，我也不是说你非得结婚不可，可封闭自己的心，真没什么必要。” 俞锦绣没有提起翁晨卿的名字，但她猜测俞承光肯定也想到了这个人。这几个月，翁晨卿的电视剧在播，俞承光没有刻意去追剧，可真要当作自己完全不认识这人，肯定是不可能的。到底是情窦初开时留在心里头的姑娘，哪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呢？ 在这家里，俞承光和俞锦绣最说得来话，他也最相信她，于是便无奈地耸肩，“姐，我不跟你说虚的，杜文楠也好，李文楠也好，张文楠也好，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像以前一样，妈介绍女同志给我认识，我不反对，也可以和人家见个面，但处对象是不可能的。” 话音未落，陈婉妹沉着脸走了过来，姐弟俩根本就没注意到厨房里的流水声是从什么时候停下来的，见母亲一反常态，露出了不太好看的脸色，俞锦绣往后缩了缩，给了俞承光一个眼神。 这是希望俞承光自求多福的眼神。 “文楠有什么不好的？你跟我说说，文楠有什么不好的？大家都是正经人家的正经孩子，想要早点结婚，想要给彼此多一点机会，有错吗？人家第一次来家里做客，连屁股都还没坐热，你对她却一点都不客气，承光，你就不能少让我操点心？” 陈婉妹瞪着俞承光，狠狠地骂了他一通，而他不为所动，只是乖乖地低着脑袋，接受她的数落。 陈婉妹话说完了，迟迟得不到回应，只好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厨房。 …… 楚琴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差，营业额无论如何都上不去，有时候一天下来，连一件衣服都卖不出去。来来往往的客人倒是有，一开始客人不少，到了后来，路人们也知道这家服装店的衣服不对自己胃口，自然不会浪费时间来店里闲逛，恶性循环，楚琴也很懊恼。 跟在一位客人的身边，她堆起了笑容，“同志，这连衣裙特别符合你的个人气质。现在能穿在外套里面，天气热了，还能单穿，很实穿的。” 对方皱了皱眉，摇头，楚琴立马又拿出了另外一件土黄色的毛衣外套，“如果你嫌那连衣裙太时髦了，那就穿这毛衣。这毛衣很容易搭配，我平时上班的时候都穿这件，我个人很喜欢的。” 对方噗嗤一声笑了，“连衣裙哪里时髦？你们店里根本就有时髦的衣服。” 楚琴脸色一变，笑容微微僵住了，又拿了一件黑色的裤子，“那就买裤子吧，这灯芯绒的裤子很保暖……” 在角落里站着的营业员忍不住笑了出来，与楚琴的眼神对视，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把头扭了回去。 这客人肯定是留不住了，不买衣服不要紧，走的时候人家还说了几句风凉话，说的话无外乎是这店里的衣服实在是不怎么样，送她穿，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穿出门去。 “这些衣服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货，不黄不红的，早就已经落伍啦！” 听着这样的数落声，楚琴的神色再也绷不住了，狠狠地瞪着那人的背影，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人走了，楚琴想要出出气，找不到对象，视线就落在了店里的营业员身上，“你笑什么？我请你来店里是工作的，不是来玩的。别人店里的客人来往络绎不绝，你倒好，成天坐着喝开水，小芬，我欠你的？” 当初招这小芬来店里工作，不过是看这小姑娘伶牙俐齿，是个聪明人，只是没想到，这聪明姑娘到了该做事的时候完全都不做事情，否则她店里的营业额怎么会上不去呢？想到这里，她就想到了林清店里的营业员，人家年纪大了，可会说话，也会做人，“红玫瑰”的生意多好啊！ 楚琴劈头盖脸就狠狠地训斥了小芬一顿，而对方也是妈生父母养的，受不住这斥责，眼眶一红，“楚琴姐，我不是不干事情。店里的客人来的时候，我都特别耐心地招待她们，可是店铺里的衣服不漂亮，人家不愿意买账，我有什么办法呢？刚才你也看见了，你这么能干，都卖不出衣服，何况我呢？” 小芬的眼眶红了，眼泪没掉下来，楚琴咬着牙，瞪了她许久，最后什么都没说。店里的衣服是真的有问题吗？不可能的，以她的眼光，怎么可能会进不好看的衣服呢？再说了，这些衣服都是从雅城那服装店的大姐店里进的，人家的店都开得下去，她的店怎么就开不下去呢？ 楚琴沉着脸，也不搭理小芬，心里头总不是个滋味，小芬见老板娘不说话了，也有点慌，便小声地问，“楚琴姐，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楚琴一听，怔住了。一颗心像是被一双大手猛地揪住，她握紧了双手，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呢？今天是叶世宏订婚的日子，她的心情，自然是不可能好了。 也不知道他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自作孽不可活 第四百五十七章自作孽不可活 楚琴知道今天是叶世宏订婚的大日子。 等了这么久，也想过这么多个办法去毁了这段感情，可没想到的是，她越介入，叶世宏却显得愈发坚定，到了最后，叶世宏义正言辞地告诉她，他不会再做对不起于倩的事情。 楚琴只想笑。 什么叫对不起于倩的事情？叶世宏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又不是不清楚，如果他真是个正人君子，当初又怎么可能会即将与俞锦绣结婚的时刻还与她藕断丝连？现在好了，时过境迁，他倒是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来！ 楚琴回到宿舍，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即便她自认为已经看穿了叶世宏的真面目，可是，知道他即将成为别人的未婚夫，她的心情始终有些酸涩。楚琴魂不守舍的，同宿舍与她还算能说得上几句话的梁雪艳忍不住劝了她两句。 “楚琴，你要是真难受，就去找他吧。反正人家还没结婚，你现在去找他，又不算是道德败坏，只是给你们彼此一个机会罢了！” 只这么一个瞬间，楚琴似乎立马就想通了。她猛地抬头，而后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腾”一声站了起来。 这是最后的一个机会了，如果再不去试一试，她怕自己将来会后悔。活了二十多年，楚琴真没试过对任何人比对自己更要上心，叶世宏算是一个。他对她温柔且耐心，甚至愿意将自己拥有的一切交给她，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便这是非常久远的过去了，可她还是没法遗忘。 楚琴从西平出来，想要回雅城也不是这么方便的事情，她骑着自行车去应春在西平的单位碰碰运气，居然真撞见了他。 应春正和几个同事走在一起，见楚琴来了，很惊讶，再一看她的一张小脸都皱成一团，急得快要哭出来似的，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攥在手心里拼命揉搓。 “应春，我有急事，想回城里一趟。你方便的话，能不能送我？” 虽然都是坐车，可坐着中巴车进城总是比较麻烦的，先不说候车的时间了，光是兜的远路，都费她不少的精力。以雅城的习俗，叶世宏和于倩的订婚宴定是办在晚上，无论如何，她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城里去。 楚琴眼眶里的泪就快要掉下来了，看起来急得不得了，与应春站在一起的几位同志见他面色迟疑，不由开口。 “应春，我们等一下要开的会议比较重要啊。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还是得先参加了会议，再回去。” “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为的也就是这一次的会议，进展顺利的话，这新的合作肯定可以促成，这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啊！” 听见应春的同事们说的话，楚琴的心也凉了，本来是想碰碰运气，可见到了他，她以为让他送自己回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猛地又冲出了几头拦路虎。 楚琴很失望，但也懒得与应春再多说，急急忙忙地转身要走，应春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没事，我送你。”应春向她走近，明明是个小个子，这会儿却觉得自己伟岸得不像话，他坚定地看着楚琴，又对同事们交代了一句，“会议的进展，你们跟进就可以了。像你们说的，之前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只因为我的缺席而对发展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应春严肃地说完，直接带楚琴离开，望着他的侧脸，楚琴含蓄地笑了笑，“应春，你对我真好。” 应春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沉浸在自己英雄主义的梦里，他带着楚琴离开，还极其具有绅士风度地将她塞进副驾驶的位置里。望着他的车子离开，几位同事们的脸色都变了。 “他不是有媳妇儿的吗？老李，你见过他媳妇儿的，不是这女同志吧？” “当然不是，他媳妇儿看起来要比这姑娘要大气许多，才不会撒着娇说说应春对自己有多好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有妇之夫这么说话，也真是不知道害臊！” “这应春，自作孽不可活啊！” 身后这些人究竟是怎样讨论自己的，楚琴一概不知，那些沸沸扬扬的议论声与汽车尾气一起消失在半空中，没留下任何痕迹。 应春不知道楚琴急着回城里一趟的原因，也没有多问，他充当了司机的角色，送她到了一个饭店的门口，“就是这儿？” 楚琴点头，最后一次与叶世宏见面，他明确地表示，他将在这一天，在这间饭店，举行订婚仪式。 订婚仪式？楚琴冷哼一声，还真是洋气！ 之前的条件不怎么样，她跟着他，连看一次电影都是稀罕事，这会儿倒好，娶那黄毛丫头居然摆了这么大的排场！ 楚琴眼神冷了下来，心更冷，望着她的神色，应春犹豫了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对于他而言，楚琴真是太神秘了。有时候她如一张白纸般单纯干净，有时候却像是带着很多的秘密，让人摸不准，摸不透。 两个人在车里待了一会儿，应春的心长在楚琴的身上，楚琴的心里头却是满满的叶世宏的身影。 车外的路上，人来人往，谁都不知道车厢里发生了什么，唯独一道身影停顿了下来。 “锦绣姐，你在看什么呢？” 俞锦绣下楼接程雅，这会儿接到她的，脚步却顿住了，程雅不明所以，目光则跟着俞锦绣往不远处落去。 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车窗紧闭，远远看去，车厢里坐着一男一女，程雅笑道，“这小俩口是吵架了吧？” “小俩口？”俞锦绣看了程雅一眼。 程雅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应该是小俩口吧，女同志看起来很年轻，可我男同志的年纪倒是挺大了。都这年纪了，还没有结婚呢，那家里人可得愁死啦！” 程雅在打趣，俞锦绣却再也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她陪着程雅进了饭店，指了指一个包厢，“小雅，你先进去，我遇到了两个朋友，得去打个招呼。” 说罢，俞锦绣匆匆转身，程雅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困惑。 难道俞锦绣的朋友就是刚才那一对小俩口？可看她的表情，问题可真不这么简单啊！ 第四百五十八章卷土重来 第四百五十八章卷土重来 楚琴看起来略显迷茫，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是满满的无奈与讥讽，这样的两种情绪看起来很陌生，在应春的心中，楚琴不应该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在应春的心中，楚琴是纯洁无瑕的，她的心就像是玻璃一样通透，令人不住地想要向前，想要靠近她。应春在这样的感觉中无法自拔，却没想到，原来这个姑娘也会露出如此神情。 两个人坐在车里，谁都没有说话，而下一秒，车门被突然打开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平静。 应春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这年头雅城的治安很不错，这会儿总不会是有什么恶人上车来敲诈勒索的吧？应春一个回头，坐在车厢后座的那个姑娘却更让他觉得心慌。早知道上车的是俞锦绣，那他宁愿来的是某个大盗，破财挡灾啊！ 俞锦绣上了车，并没有立即出声，她在审视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楚琴。 她对楚琴实在是太熟悉了，上一世，楚琴几乎从来没有露出过自己的真面目，而俞锦绣在委屈的时候，为难的时候，痛不欲生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她。她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啊，在詹妮出国之后，楚琴就是俞锦绣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朋友了，她怎么可能不去信任她？ 可没想到，早在那个时候，楚琴就已经在算计她。 思绪回溯，俞锦绣的神色冷了下来，上一世，楚琴伤害了她，她可以不与楚琴计较，因为那是过去了事情了。可现在，楚琴卷土重来，她知道自己不是俞锦绣的对手，就将目光放在别人的身上，比如于倩，比如林清。 俞锦绣的眼中是满满的冷厉，说句实话，楚琴真没见过她向现在这样愤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俞锦绣变得不再想过去那样好对付，可即便如此，楚琴也觉得她有什么可怕的，因为她变得沉默，仿佛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既然俞锦绣无心与她斗，楚琴还怕什么呢？ 楚琴换了个策略，她不再在俞锦绣的跟前晃，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只是没想到，她不去惹俞锦绣，俞锦绣倒是找上来了！ “锦绣，你怎么上车了？”楚琴淡淡地笑了笑，神色镇定，“应春是我的朋友，刚才他从西平回来，我请他帮忙，捎我一程。” 俞锦绣的眸光沉了下来。 这就对了，不知道从多长时间之前开始，林清说应春总是不着家，照林清的意思，应春是在工作，他太忙碌，才没法陪伴她，因此，林清从来都不会闹。 只是没想到，这男人在不着家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却是楚琴！ “正好在饭店门口看见了你和应春，所以上车来打个招呼。真没想到你们俩居然认识，这雅城真是小。”俞锦绣睨应春一眼，“听说林清还在发烧，你不回家去看她，倒是来这里当司机了，真有闲情逸致。” 俞锦绣在嘲讽应春，而他根本没有办法反驳她的话。应晓纯失恋了，这让她元气大伤，本来这也与林清不大相干，毕竟对林清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胎，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然而，应家人可不是这么想。应春的婶婶对林清百般刁难，应春的父母则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晓纯倒是稍微通情达理一些，只是她自身难保，怎么可能去在意林清的感受？那一回，林清照顾了应晓纯一下午，转头就生病了，对于一个孕妇来说，发烧可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任何一个医院的一声都不敢给孕妇乱用药，于是到了最后，受罪的就成了林清自己。 林清都快要生了，反反复复病了好几回，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而应春不仅仅并没有想着陪伴在自己的妻子身边照顾，反倒是充当起别人的护花使者，这够不够讽刺？ 俞锦绣瞧不起应春，她眼底的讥讽都快要溢出来了，应春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楚琴看着他左右为难的模样，皱了皱眉。 “锦绣，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就是顺路在她一程而已。现在人是送到了，当然得早点回去陪林清，你们俩下车吧。” 应春道貌岸然，楚琴先下了车，这人平时看起来对她还不错，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他居然这么没用。 快到夏季了，夜晚的风虽然大，但一点都不凉，楚琴站在路边，撇过脸，余光里瞄见俞锦绣也下车了，心底始终拿不清主意。 俞锦绣想说些什么？ 楚琴看了一眼自己腕上的女士手表，又把手垂了下来，俞锦绣笑了一声，“现在的你，和当初的你，真是有好大的区别。楚琴，以前你连饭都吃不饱，我和詹妮对你好，想要让你多吃点，又生怕会伤了你的自尊心，所以装作自己吃不下的样子，把家里带来的炖肉和汤都往你盘里倒……”俞锦绣的话语顿了顿，笑容深了起来，“才几年，你什么都有了，我却一点都不为你感到高兴，为什么呢？” 楚琴不喜欢俞锦绣说起自己的过去，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当初的日子过得尤为艰难，“别说这些了，过去早就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要什么有什么，俞锦绣，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哦，对了，还有叶世宏。我还是想要得到这个男人，这男人当初多爱我，要死要活，现在我想要回到他的身边，我有什么错？” 订婚仪式还没有开始，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楚琴是这样想的，而俞锦绣略显诧异，“你凭什么回到他的身边？” 楚琴莞尔一笑，看起来很自信，“我有钱了，也有正当稳定的工作了，还有一家体面的小店，现在的我，可以帮助世宏的事业，可以和他一起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而那个叫于倩的，她有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只会拖累世宏，你认为我没有资格把世宏从她身边抢回来吗？” 这下子，俞锦绣是真的乐了，“谁说于倩什么都没有的？” 第四百五十九章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四百五十九章赔了夫人又折兵 楚琴的心全都在叶世宏的身上，她想要挽回他的爱，然而眼看着感情在指缝间流逝，她想不出任何的办法。 现在，俞锦绣说于倩并不是一无所有，楚琴就纳闷了。 她们认识？ 雅城是小，但她的身边人也不至于全都与俞锦绣有所交集，于倩和俞锦绣之间是什么关系？ “你和世宏还有联系？”楚琴的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那个时候，俞锦绣和叶世宏一刀两断，可即便如此，叶世宏还是很少在她的面前说起俞锦绣的不是。有时候他们闲来无事，她也曾若有似无地提起俞锦绣，照叶世宏的意思是，俞锦绣坦坦荡荡，遇到感情上的问题时快刀斩乱麻，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对不起他。 叶世宏对俞锦绣的评价很好，对她的印象却很差，难不成是因为俞锦绣一直都在作怪？ 楚琴的心凉了下来，“我说呢，世宏明明是不舍得我的，却一直在拒绝我，我还以为他是没有办法遗忘过去的种种对他造成的伤害，现在想来，我真是错了。我错就错在，还以为你真的与他一刀两断，真的不再留恋过去，原来，你一直都不舍得放弃他！” 楚琴一把抓住了俞锦绣的手腕，就要往饭店里走，怎料俞锦绣看起来是瘦，却很有力气，她定定地站在原地，愣是不往前挪一步，楚琴毫无办法。 “闹够了没有？”俞锦绣有些不耐，她睨楚琴一眼，淡淡地说，“你总是习惯做丢人现眼的事情，到了最后，连一点羞耻心都没了，楚琴，把自己置于如此境地，你不觉得可悲吗？叶世宏也好，应春也好，你非要在这些男人身边流连，我不会多管闲事，我只是提醒你，到了最后，你会一无所有的，信不信？” 与楚琴说再多，也只是对牛弹琴，见到她与应春在一起的时候，俞锦绣愤怒，也后悔，她悔的是当初没有想尽办法去查，去刨根问底，这才导致楚琴与应春走得更近。可是，后悔有什么用？林清是俞锦绣最好的朋友，可应春对她而言，却只是一个陌路人，他的心究竟有多黑，她不知道，也没有资格去纠缠。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楚琴赶走，让订婚宴好好进行下去，至于林清那边，必须要找个机会，与她好好谈一谈。 “我一无所有？俞锦绣，你别吓唬我了。我和你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你喜欢在男人的身边周旋，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我也是。只是你的段数要比我高一点，你现在成功了，我还在挣扎呢。俞锦绣，我俩没区别，你别来对我冷嘲热讽，你不配。” 楚琴把话说完，就开始四处张望，一眼看见远远经过的程廷，她笑了起来，“俞锦绣，今天你的好运气就到头了。” 说完，楚琴就抬起手臂冲着程廷嚷，她要把程廷喊到自己的面前来。 在她的眼中，俞锦绣和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区别，全都是依靠着男人生活，谁又比谁强呢？只不过是以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程廷远远走来，楚琴眯了眯眼。 不得不承认，俞锦绣找到的这个对象真是人中之龙，从人群中走来的时候，他是最闪耀的那一个，这一点毋庸置疑。而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这人的眼神平静而又疏离，时而还透出几分凉意来，令她不敢太张狂。 程廷走了过来，俞锦绣耸肩，一副想要看看好戏的架势，而后她便听见楚琴说道，“程廷是吧？早就听说你了，就是一直没能和你好好认识一下。” 程廷没有说话，视线落在俞锦绣的身上。 今天是于倩订婚的大日子，俞锦绣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才歇下来，这会儿发丝有些乱，程廷自然地帮她把耳边的发丝往后捋了捋，站在她的身边来。楚琴明明是在说话，而程廷却目中无人，对于一直都想要存在于焦点中的楚琴来说，这是一个打击。 于是她决定开门见山，“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程廷笑了笑，“什么日子？” 楚琴勾了勾唇角，自信满满地看着他，“俞锦绣和你处对象之前，差点就和别的男人结婚了。那个男人叫叶世宏，我想你应该知道他。” “当然。”程廷颔首。 现在倒是云淡风轻，一会儿指不定多生气呢，哪个男人能承受自己心爱的女人堂而皇之地和过去的对象来往呢？更何况是像程廷这样优秀的男人。从小到大，他一帆风顺，众人将他捧得高高的，他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尊严被俞锦绣践踏？ 楚琴抿唇，媚眼如丝，“叶世宏今天订婚，就是一会儿之后的事情，现在俞锦绣居然在这附近晃悠，你说这是为什么呢？程廷同志，我都为你感到不甘，你说你哪儿不如叶世宏？只不过是因为他是俞锦绣过去的对象，她对他心心念念，无法忘怀，所以就视你的存在无无物，这真是太过分了。” 楚琴认为自己说的话应该可以给俞锦绣重重的一击，说到底，俞锦绣和她都是冲着叶世宏来的，她是孑然一身，也不怕俞锦绣从中撺掇什么，俞锦绣却不一样。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俞锦绣舍得干？ 楚琴话音刚落，俞锦绣和程廷已是相视一笑。对于他们来说，楚琴的存在的确是令人觉得烦躁，却一点都不困扰，毕竟这人很久没有闹出这样的玩笑话了，俞锦绣差点忘了她过去也曾给她的生活增添过些许趣味。 “你们在笑什么？”对方的反应出乎楚琴的意料，也让她大失所望，她一瞪眼，不悦地问。 俞锦绣看了程廷一眼，只好耐着性子对楚琴说道，“我确实是来参加叶世宏和于倩的订婚宴的。” 楚琴一扬下巴，“我就知道！”她看了程廷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嘲讽他，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怎么还能忍呢？ 怎料下一秒，俞锦绣又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但我来参加叶世宏的订婚宴，并不因为与他余情未了。我来参加这订婚宴，那是因为于倩是程廷的妹妹。” 楚琴瞪大了眼。 “你一直认为一无是处的拖油瓶，其实是在读大学生，是程市长的闺女。你所说的稳定的工作，她将来也会有，你自以为开一家破服装店就能赢得压倒性的胜利，殊不知，你牺牲了肉体才得到的一切，人家早就在起跑线上拥有。” “楚琴，说这些没劲儿，但你最惦记的不就是这些虚无缥缈的外物吗？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还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到饭店里去？”俞锦绣又问。 第四百六十章　羞耻心 第四百六十章羞耻心 楚琴懵了，她看了一眼俞锦绣，又看了一眼程廷。 俞锦绣来到这里，并不是因为她与叶世宏藕断丝连，而程廷突然出现，也不是她楚琴运气好，他们是一块儿来的，他们只是要参加叶世宏和于倩的订婚宴而已。 是啊，她怎么越活越天真了，她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一会儿在饭店门口碰见了俞锦绣，一会儿又碰见了程廷，哪来那么多的巧合？ 还有于倩，那丫头看起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怎么可能是个一无所有的拖油瓶呢？ 一切都错了，全都错了。 “楚琴，订婚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上去，见证他俩的幸福？”俞锦绣似笑非笑道。 楚琴下意识去看程廷。 街边的路灯照出昏黄的灯光，程廷背对着这样的光，楚琴看不出他的面色如何，只觉得此时此刻，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于倩是程廷的妹妹，是程市长的女儿，楚琴又捋了捋这其中的联系。先不说于倩为什么姓“于”，光是看程廷对于倩的袒护程度，以及俞锦绣一副早就已经成为他们程家人的模样，楚琴就明白了，她没法把叶世宏抢回来了。 楚琴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说得再多，也只是多余的讽刺而已，现在的她，只想逃避。 过去与叶世宏在一起时的美好早就已经消逝了，她没能从那样的过往之中走出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她自己的问题罢了。 楚琴匆匆逃离开来，俞锦绣扬起脸，无力地冲着程廷笑了笑，“我之前大概对她太客气了，现在她一刻都不闲着，一时去叶世宏面前晃，一时又和林清的丈夫纠缠，我——” 话说到这儿，突然卡住了，不知怎的，俞锦绣的笑容变成深深的无奈，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瞧。 她很迷茫。 楚琴对付她的时候，从不心慈手软，恨不能直接将她打到深渊里去，可她呢？每当关键时刻，她从没有想过要对楚琴赶尽杀绝，一来是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二来是因为，她想要和这样的人保持距离。在雅城的工作丢了，名声也倒了，可楚琴去了西平，仍然乐得自在，而她的纵容，似乎让自己成了伤害林清的始作俑者。 俞锦绣咬着唇，低着头，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 冥冥之中像是做错了什么，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忽然之间，一只大手出现在她的眼前。俞锦绣一晃神，程廷的手掌托了托她的下巴，而后像是托起小动物的脑袋似的，掐了掐她的脸颊。 俞锦绣仰着脸，与程廷对视。 “这与你无关，你不是她，你想象不到她的底线有多低。” 人都是有羞耻心的，一般人要是像楚琴那样，早就已经老老实实躲到角落去了，怎么可能还会出来搅和？楚琴本来就和一般人不一样，她俞锦绣是再聪慧也好，是掌握着上一世的脉搏也好，也不可能将这颗阴暗的心思琢磨得明明白白。 说到底，过去她太心软了。 “不会了，以后绝对不可能再让她得逞。” 一个转瞬，俞锦绣失落而略显黯然的神情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坚定。 过去她算不算是心慈手软？该做的事情她都做了，凭良心说，她只是没有置楚琴于死地罢了。只是谁都想不到，楚琴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即便是掉进了臭水沟都还能顽强地活过来，这才让一切演变至今。 可是现在，俞锦绣想明白了，该脏了手的时候，她不能再手软，否则，阴暗的种种只会愈演愈烈。 “暂时不想这么多，我们先回去，仪式大概快要开始了。” 程廷的手揽着俞锦绣的腰，她转过自己的半个身子，将纤细的手塞进了他的掌心了。粗粝的掌心之中带着温度，她轻轻吁了一口气，一切总归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说是订婚仪式，其实也没太多的讲究，不过是在饭店里摆几桌酒，吃好喝好，双方家人在心底确定下两个孩子的关系罢了。 此时，饭店包厢里开了两桌的酒席，大多是程家人，叶世宏的父母挨着于倩的父母坐着，他的弟弟和妹妹则握着筷子吃个不停。 叶家人看起来，实在是与整个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程济森的派头在，而于美红也能说话，再加上程家人大多是人精，这顿饭的氛围还不算太糟糕。 而整个过程中，于倩唇角的笑容，连藏都藏不住。 一直以来，她都是个幸运的小姑娘，没受过太大的苦，所谓的委屈也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翻篇，她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即便是一辈子不结婚，她也能过得很幸福。 然而，上天总是厚待她的，叶世宏的出现，让她觉得，原来她的生活可以更加多姿多彩。 “倩倩，你在妈妈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个小女孩呢。只是小女孩长大了，要嫁人了，现在你是大姑娘了，以后嫁到叶家去，一定要学着乖巧懂事，和世宏好好相处。”于美红喝多了几杯，略显感慨，将于倩的手放在叶世宏的掌心，“世宏，现在你们订婚了，虽然还没结婚，但阿姨和叔叔已经认定了你是我们的女婿。这姑娘是我们从小宠到大的，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无论如何，你得好好疼她，照顾她。” “就是啊，倩倩小时候就莽莽撞撞的，就跟个孩子似的。我们一家人都疼她，将来她去了你们家，要是受了委屈了，我们可不干的！” “是呀，可不能让倩倩受委屈！” 程家人将于倩视为自家的孩子，这是于美红为人处世方面的成功，也是于倩的福气，于美红百感交集，叶世宏一个劲点头，牛荷花一听，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这媳妇儿娶回家，什么都不会，还得好好疼着，好好照顾着？ 这城里的姑娘哪来这么多事儿呢！ 第四百六十一章　胡说八道 第四百六十一章胡说八道 一顿饭吃完了，叶世磊舔了舔嘴唇，“哥，这饭店的菜真好吃，比大柱哥结婚摆的喜宴上吃的菜还要好呢！” 叶霜霜也笑嘻嘻的，“哥，以后你结婚了，在城里也有了家，我和世磊经常来你家吃饭，好不？妈说了，你成家了，也立业了，将来我们都要靠你的！” 从小到大，叶霜霜和叶世磊都知道叶世宏和自己是不同的，他们的父母说过，叶世宏是家里的老大，学习成绩好，思想活络也能干，将来肯定是要有大作为的。对于农村来说，什么是大作为呢？多赚一点钱，多吃点肉，有事没事别总是在农地里干农活，他们是这样想的。 现在，叶世宏是个大人了，叶霜霜和叶世磊还依附着他生活，是想要他能给家里一些钱也好，是希望日后能成立工作也罢，不论如何，两个人对这哥哥的崇拜之情都是不言而喻的。 叶霜霜向叶世宏撒娇，他点了点头，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温情。在这家里，他最疼的，就是自己的妹妹，于倩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霜霜，将来你想要吃什么好吃的，都来跟我说，我给你做！”于倩拍着胸脯保证。 叶霜霜的小脸蛋皱了起来，有些为难地问，“嫂子，你会不会啊？” “我会学的呀！”于倩笃定地说。 “倩倩要好好学习做菜，将来也好招待我们！”叶大成露出了笑容。 牛荷花也点头，“就是，我当初刚结婚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会，后来家里的负担重，还不是都学会啦？” “啧！”叶大成打断了牛荷花的话，“现在和当年的生活条件可不一样，倩倩和世宏的小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负担咋会重呢？” 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可该收拾的得收拾，该做饭的时候得做饭，该带娃的时候得带娃，再加上亲家的意思，于倩将来肯定不会放弃自己的工作，这样一来，生活负担能不重？ 牛荷花倒不怕于倩辛苦，她再养尊处优，那也只是市长的继女，又没有血缘关系，算什么千金大小姐？ 在牛荷花看来，于倩也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而已，家境还可以，结婚能出套房子，仅此而已。 现在，于倩成了半个叶家的人，那就得学着做人儿媳妇，再艰难的处境也不是不能扛过去，人都是要磨砺的，等她学会了操持这个家，自己的儿子不就享福了吗？ 当然，一些话是不能说的。临出门前，老头子可交代过了，今天晚上一块儿吃饭的可都是体面人，在这些体面人面前，她哪能说些不体面的话？ 于是，牛荷花干笑了两声，把没说完的话吞回到肚子里去。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等你们和霜霜世磊来了，我一定要让你们夸我的厨艺大有进步！”于倩不无孩子气地说。 话音未落，叶世宏笑了起来，宠溺地揉了揉于倩的头发，对上她略带娇嗔与羞涩的眼神，眼中透出温柔的光芒。这一刻，在一对新人心底，或许是最温暖的画面，可在程家人眼中，却没这么简单了。 其实嫁给叶世宏也挺好，他外表英俊，为人处世也算妥帖周到，比许多家境优渥的同龄人都要出色。只是程家人的顾虑，也不是没有。他们什么都不怕，怕的只是叶世宏的家里人三不五时往城里跑，一会儿说自己要留下来吃饭，一会儿说自己耽搁了时间，必须借宿一晚，时间长了，不自然的事儿也变得自然，最终叶世宏的家人全都在他们的新房里定居了，于倩能怎么办？ 难不成拿把扫帚把他们给赶出去？ 大家看破不说破，就这样，晚饭结束了。 从包厢里出来，叶世宏去结账，牛荷花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盯着儿子的背影瞧。 这得多少钱？ 叶世宏的事业才刚刚起步，这是说好听的，说不好听一点，他也就只是一个打工的，哪能背上这么大的负担？ 再说了，于倩的娘家人这么富裕，理应把这顿饭钱给出了，怎么能让叶世宏掏腰包呢？ 看着叶世宏掏钱的样子，再想到自己刚才吃下的那些美食，牛荷花恨不能跑去抠喉咙，把自己肚子里还没有消化完的大鱼大肉给抠出来。 牛荷花百爪挠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于倩，总觉得心里头有咽不下去的火气。于是，趁着程济森和于美红走在前边，她跑去拽住了于倩的手，压低了声音斥责，“于倩，你也太不懂事了！你和世宏订婚了，那就是我们家里的人了，作为我们家的人，给家里省点钱，不是应该的吗？” 于倩本来还站在原地等叶世宏，这会儿见未来婆婆拽着自己的手腕，力气不小，语气也很重，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的未来婆婆，一直以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啊！ 于倩懵了，傻乎乎地张张嘴，到了最后，只小心地问，“阿姨，我听不懂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牛荷花嗤笑一声，刚要说什么，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声音。 “于倩，说你傻，你还真是傻！你这阿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真听不懂吗？她的意思是，现在你和她就要成为一家人了，那肯定得为他们家里省钱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得拼命剥削自己娘家，再拼命为叶家做贡献，这样一来，他们家这儿媳妇才去的之呢！ 一个回头，那是俞锦绣，她站在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牛荷花，像是早就将她看低了，牛荷花一时失语，说不出话。 于倩听懂了俞锦绣在说什么，脸色稍稍一变，但到底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俞锦绣故意冷嘲热讽，却是在提醒她，她能不明白吗？ 于倩的心有些发凉。 看着俞锦绣转身离开的身影，再望着于倩微微变了的脸色，牛荷花支支吾吾地说，“倩倩，你别听她胡说。以前我们家世宏不要她了，她心里难受，这才找个机会故意挑拨咱们婆媳俩的关系呢，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于倩看着牛荷花，低下了头，又小声地说，“阿姨，我知道的，当初是俞锦绣不愿意和他在一块的。” 第四百六十二章　郑重其事 第四百六十二章郑重其事 一个人通常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长大的？ 总之，过去的于倩过得很好，有人为她操持一切，而她要做的则是享受生活，顺便在无伤大雅的时刻耍耍小任性，仅此而已。 可现在呢？她不再是小女孩了，她开始学习着人情世故，逐渐看清楚谁是真正关心自己，谁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未来婆婆再好，到底也不是亲妈，于倩当然想要好好照顾她，孝顺她，可是，她为什么要来算计自己呢？ 于倩很困惑，也有些难过，她的心突然跟明镜儿似的。 “你别听她瞎说，我听世宏说过，你和你那未来嫂子的关系一点都不好！她当然希望你和我闹掰了，这样我们家以后就家务宁日啦！倩倩，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世宏愿意掏腰包，我也不能说什么不是？总之以后你得为他管着钱包，这样下去，家里的条件才能越来越好嘛！” 于倩乖顺地点点头，恰好叶世宏结好账，走上前来，牛荷花堆着一张笑脸，将未来儿媳妇推到了儿子的怀里，“好了，你们俩肯定还有不少话要说，妈先回去啦！” 叶世宏的父母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去了，叶世宏略有些失落，他拉着于倩的手，认真地说，“你看我妈，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于倩也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于倩和叶世宏就这样订婚了，程廷还觉得感慨，拉着俞锦绣的手，在自己的腰间比划了一下，说道，“于倩刚来家里的时候，就只有这么高。那个时候她只会哭鼻子，没想到这才几年，她就要嫁人了。” 俞锦绣笑了起来，拍了拍程廷比划着的手，“装什么大人呢，当初你自己也没比她高多少！女孩长大了，总得嫁人的，只要她过得幸福，那就够了，对不对？” 于倩对叶世宏是一心一意的，而叶世宏经历了这种种之后，应该也已经学会了珍惜，或许，他们能幸福。 再说了，女同志过得好不好，本来就不是只关注于她的婚姻状况的，未来究竟如何，她自己总是能时刻把握的，所谓的“嫁人是第二次投胎”这样的说法，早就该过时了！ “那我的女孩准备什么时候嫁人？”程廷笑了一声，突然将话题转移。 俞锦绣抿了抿唇，笑得有些顽皮，“考虑一下。” “不能考虑太久，否则我——” “否则什么？”俞锦绣眯起眼睛。 “否则我的头发都要等白了。” 程廷的声音很低沉，撇着嘴的神色却有些滑稽，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俞锦绣忍俊不禁。谁能想象得到当初那个拿鼻孔看人的程廷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竟然成了个大男孩？ “那我要抓紧时间考虑，免得你受了大委屈。”俞锦绣一本正经。 两个人正说着玩笑话，突然，有人跑到了俞锦绣家门口用力地拍门。那是个男人，看起来心急火燎的，俞锦绣皱眉看了看，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她打开车门，刚要下车，那人突然看清了她的模样，跑了过来，“你是俞锦绣？” 因为着急，那人的脸都涨红了，猛地凑近了个人，任谁都觉得危险，程廷的脸色沉了下来，俯身护住了俞锦绣。 “你是林清的堂哥？”俞锦绣的心一揪。 那人一个劲点头，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俞锦绣已经让他上车。 “去林清家里。”俞锦绣对程廷说。 程廷发动了车子，照着记忆中林清家的住址开去，而林清的堂哥林永飞则在车后座将事件的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 应春的堂妹应晓纯已经回家一段时间了，她在家待着，不去工作，也不出门社交，整天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做，活得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她迟早会从这样悲观的心态中走出来，可没想到，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应晓纯的心情非但没有转好，反而每况愈下。 “她自杀了，今天在家里发现的。她妈妈进屋的时候，她刚要喝农药，运气好，就只喝了一小口，立马被拦下来了。现在她的情况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妈妈要死要活，非说是林清害得这个家鸡犬不宁。” 应晓纯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可在最走投无路的时刻，还是选择了这条路。俞锦绣不知道她的心底究竟是怎样的千疮百孔，更无法去评价她的做法是对是错，只是，她是她，林清是林清，为什么这锅最终还是被砸到了林清的身上？这一大家子人里头，还有没有一个讲道理的？ “那应春是怎么说的？”程廷把车子停在林清家附近的小道上，问道。 林永飞冷笑一声，“他是怎么说的？他说，林清每天和应晓纯一起在家，应该时刻关注她的情绪变化，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他的妹妹走到这一步！这可是绝路，一不留神，这人就没了。”他用应春的语气把话说完，又顿了顿，继续道，“我也没想到应春这个混账东西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妹妹肚子里可有他的孩子！” 车子停好，三个人下车，心情难免有些沉重。谁都不能确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可林清嫁错了人，之后的麻烦事还不少，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林清的爸妈都已经来了，他们看家里没个年轻人，就把我喊了过来。现在屋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了，林清让我去把你请过来，那肯定是对你无条件信任的。锦绣同志，接下来，一切就交给你了。” 林永飞一副郑重其事的神情，俞锦绣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认真地答应下来，“我明白，无论如何，我都尽量不让林清受委屈。” 三个人敲门进屋，屋子里是乱糟糟的一片，有人哭，有人闹，歇斯底里的声音听得人心慌，林清挺着个大肚子，沉默着坐在沙发的角落上，看起来冷静而又决绝。 是了，一脸不愿意与这群人为伍的模样，不是决绝，又是什么？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厢情愿 第四百六十三章一厢情愿 在林清的心中，什么是婚姻？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与她携手一生的人，想要好好去构造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却没想到，所谓的幸福生活，其实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现在再去回想当初答应应春与他在一起时，他眼底深深的雀跃与幸福模样，林清觉得恍若隔世。 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心也醒了。 此时，应春指着她的鼻子，他说她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家，更没有真心关心过这个家的死活。应晓纯与她的交情不欠，平日里鲳鱼她在私底下深聊，林清说自己从来不知道应晓纯一心寻思，谁信？ 总之，应婶婶不信，应春的父母也不信，至于应春自己，他对林清的信任，早就在她平静的神色中被消磨干净。 “林清，我知道你怪我，你怪我没有厚待你，是不是？大家都是父母养的，谁不是家里头的心肝宝贝，我知道你在这个家里受委屈了，可再委屈，你也不能那人命开玩笑！” 应婶婶的唾沫和鼻涕横飞，林清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现在再去反驳，有意义吗？照应婶婶的意思是，林清不满她对自己的苛责，所以才会将起洒到应晓纯的头上，应晓纯是无辜的，这个牺牲品在林清的刻意唆使之下，走向了一条绝路。 客厅里，挤满了人，林清的父母是老实人，此时除了抹眼泪，还是抹眼泪。 “晓纯为什么想寻死，我不清楚，如果我知道，肯定会想尽办法拦着她，甚至会要求你们搭把手，一起留住她的命。说真的，晓纯一个多有主见的人，你们从小看着她长大，理应比我更清楚，现在因为对我的误解，直接将她归类为没有知识没有头脑的愚蠢女性，说真的，这是这不可笑吗？” 许是因为看见俞锦绣来了，林清的心底充满了勇气，更她与俞锦绣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锦绣，你说句公道话。”林永飞在俞锦绣的耳边小声说。 “这是林清的家事，既然她选择自己处理一切，那我们应该尊重她。”俞锦绣也压低了声音。 林清是有大智慧的人，平日里俞锦绣真想不明白一些问题时，总是会寻求她的帮助。现在，轮到林清遇到了麻烦，俞锦绣不相信她没法解决这一切。 “谁说我女儿是愚蠢女性了？林清，你别越来越过分了！”应婶婶像是被踩着了尾巴似的，猛地跳起来，仿佛要撕碎了她，“晓纯这次是受到了大打击，一时想岔了也是正常的事情，你非但不帮着劝说，还要在边上煽风点火，林清，你究竟是不是我们应家人？” 应婶婶的嗓门大，上蹿下跳的时候压根都不担心自己的家事被人看了笑话，应春的父母也不得不表态。 “林清，晓纯平日跟你处得最好，我不止一次看见你们俩在院子里说说笑笑。照理说，晓纯的心情，你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林清，现在没有人在指责你，我们只是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晓纯这一次是被救回来了，可下次呢，再下次呢？我们只是普通家庭，不可能一直都留在家里，守在晓纯的身边，如果不把问题解决好，下一次还是会有同样的悲剧发生。” 林清的婆婆一声叹息，而她本人却不吭声，别过脸，仿佛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尽了。 是啊，她到底错在哪里？想要一个安稳的家，想要在这个家里过上幸福的小日子，孩子即将出生，应春和她的生意蒸蒸日上，他们的生活明明应该是无波无澜的。 可是，一些不为人知的裂缝却让她窒息。 “你们别跟她说这些好听的话，就是她害我，就是她想要害我女儿！就是因为我对她不好，所以她才想要晓纯死！我好不容易将我女儿栽培长大，她优秀又懂事，从来不让任何人操心，可回家才短短几个月，就寻死觅活，林清，我一辈子不放过你！” 歇斯底里的声音极其刺耳，在应婶婶扑到自己的面前时，林清皱眉一躲，“我不想和胡搅蛮缠的人多说话，你关心自己的女儿，那就赶紧回屋里待着。否则一个不小心，屋里又出了事，难道还要怪我与晓纯心意相通，在冥冥之中督促她去死？” 话音还未落下，应婶婶的瞳孔猛地放大，她就像是被人激怒的野兽，刚要像疯了一般扑上前来，却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重响。 “啪”一声，有人的脸颊挨了重重的一个巴掌。林清的父母怔住了，想要护着自己的女儿，却为时已晚。 “应春，你疯了！”俞锦绣回过神来的同时，程廷已经紧紧拦住应春前倾的半个身体，他粗壮的手腕被紧紧扣住，边反抗着，挣扎着，“这是我的家事，不需要你们多管！滚，全都给我滚！” 谁都没有见过应春如此失态，心底的一切不快化作了掌心的狠劲，他看着林清的眼神，令人心寒。 林清挨了一巴掌，愣是没让自己倒下，她一只手扶着墙，双眼冷冷地盯着应春瞧。 她明明还是信任他的，她在等待他给自己说话，说一句公道话。可没想到，原来到了最后，他竟然与他的家里人站在一起，将她的所有付出视为无物。 应春发疯了，奈何根本就敌不过程廷的力气，他的嘶吼与程廷的平静相比，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俞锦绣看着林清，心疼不已，而林清只是抬起头，淡淡地开口。 “应春，怀胎受的苦，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提过，那是因为我并不认为孩子是为你们家生的。孩子是我们的，是我们两个爱情的结晶，既然我选择嫁给你，那就无怨无悔。但是现在，我后悔了，孩子出生之后，我们离婚。” 这番话说完，林清扶着墙站了起来，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不太方便，可即便如此，她始终没有寻求任何人的帮助，只是冲着俞锦绣走去。 “我想去你家借住一段时间，好吗？” 第四百六十四章　楚琴是谁 第四百六十四章楚琴是谁 林清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不出意外的话，孩子将在下个月出生。然而这段时间，感冒咳嗽从来没有远离过她，她甚至因为发烧而入院好几次。 每每进了医院，医生也没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表示当妈不容易，让她切记不要胡乱吃药，免得对腹中的孩子造成不良影响。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林清就只能忍耐。她一天要喝不少水，除了吃饭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休息，对于平日里就懒惰的人来说，卧床休息当然是美差一桩，可对林清来说，这却很难熬。 好不容易，这艰辛的十月怀胎到了尾声，她似乎看见了胜利的曙光，然而，又整出了这样的幺蛾子事。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应该怪谁？是怪应晓纯和她妈妈？是怪应春的父母？林清只怪应春不站在自己这一边。 那个恶狠狠的一个巴掌，已经让林清身心俱疲，她失望了，也不打算再勉为难自己。 离婚并不可怕，勉强过日子才可怕。 林清打算离开这个家了，并不是因为她准备息事宁人，实际上，她根本就懒得和这群人计较。非要与他们斗出个胜负，对她有什么好处？看错了人，那就是看错了人，与他的家人无关。 林清不打算再争，俞锦绣却看不过去。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本来是林清的家事，然而现在，林清已经决定离开这个家，她甚至决定与应春离婚，这样一来，所谓的家丑可与林清无关。 丑的是应家人！ 俞锦绣扶着林清出门，林清的父母也跟着她走到院子里，她让他们等一会儿，自己则是与程廷回屋里去。林清的父母点头，视线却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小清，你结婚也好，离婚也好，爸妈知道你没错，我们都是把你的委屈看在眼里的。现在你想回去了，应该跟着我们回家，跟我们回家吧。” 林清想要在俞锦绣家小住一段时间，俞锦绣不会有意见，她全家人都不会有意见。然而，这样的决定，却让林清的父母不安。 以前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谁，可孩子是自己的心头肉，林清父母的思想就是再封建，也不可能任由自己家的孩子在外头受委屈。 “爸，妈，你想多了。我们自己家离医院远，要是肚子疼，赶到医院都还要好长时间，多折腾人呢？锦绣家离市医院近，我一不舒服，一去医院直接就能生了。你们也希望我少受罪，对吗？” 林清的右脸脸颊红了一大片，令人心疼，然而饶是如此，她说出的话却仍旧有条有理，让人没法反驳。 林清的妈妈红着眼，忍不住说了一句，“会不会给锦绣添麻烦？” 视线落进屋里，俞锦绣可不觉得林清的难题对她而言是麻烦事。林清是她的朋友，俞锦绣唯一考虑的就是，让林清受到的伤害减少一些，再少一些。 “俞锦绣，你还来做什么？我们家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应春早就忘了什么是所谓的风度，他破口大骂的模样令人不由皱眉，他口不择言，程廷往前走一步，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脖子，“你再说一次。” 程廷手腕上的青筋暴起，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只是眸色早就已经沉了下来，其中酝酿的，是让人不敢细想的深意。应春的心一震，他的脖子通红，脸也通红，呼吸声变得愈发重了，却还是没有求饶。 程廷冷冷地看着应春，而俞锦绣也开口了，“疼吗？难受吗？呼吸不上来的感觉很辛苦吧，可对于林清来说呢？她好长时间没能松一口气了，对她而言，这个家就像是牢笼，让她变得不像自己，应春，你有没有良心？” 俞锦绣说的每一句话，应春都听进去了，可他始终不作声。涨红的脸变得苍白，额角有细细密密的汗沁了出来。 还是应春的母亲哭着让程廷松手的，“你放手，你这样是要出人命的！是我们家应春不会说话，让锦绣同志不乐意了，我来替他道歉。” 俞锦绣简直是想笑了。 现在不乐意的是她吗？他们对不住的是林清，现在却本末倒置，只想着向俞锦绣道歉，让她和程廷赶紧离开，这一家子人，竟如此不讲道理。 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样子，令人咋舌。 俞锦绣的眼底燃起深深的怒意，眼看着应春的喘息声变得愈发粗重艰难，程廷松开了手。随即，他便用力咳嗽起来。 应春扶着墙咳嗽，看起来很狼狈，俞锦绣恨不能上前狠狠给他几个巴掌，而程廷却拦住了她。 “清之春和牧方企业的合作方案前段时间大概是已经敲定下来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合作对你们清之春来说很重要。你不在意林清的死活，不在意林清肚子里孩子的死活，那么，不知道你对你们公司的死活，又是否在意呢？” 程廷的语气听似漫不经心，应春却怔住了，冲到他的跟前去，“你什么意思？你和牧方有什么关系？” 程廷一抬手臂，将应春的身子挡住，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程廷笑了一声，“你别管我和牧方是什么关系。总之，当牧方得知清之春的应春是怎样的为人之后，这合作就可以直接宣告结束了。” 应春没想到程廷还留了这一手。 他付出的努力，他的同事们付出的努力，员工们今后一整年的薪水，或许一切都将因为程廷的一句话，而化为乌有。 对于应春而言，清之春是比一切都要重要的存在。 他想要去哀求程廷，可对上俞锦绣的眼神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没法挣扎。 “没事，你还有楚琴呢。”俞锦绣莞尔一笑，一只手挽上了程廷的臂弯，一边淡淡地看着应春，“只是我也不清楚，如果楚琴知道你引以为豪的事业濒临危机，家里头又一团乱，她还会不会愿意和你在一起？” 话音未落，应春的父亲一皱眉，觉察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 “楚琴是谁？”应父严肃的声音响起。 第四百六十五章　见不得光的人 第四百六十五章见不得光的人 楚琴是谁？她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怎样的生活才是惹人艳羡的？在应春看来，他的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身边有娇妻相伴，妻子腹中的胎儿也即将出生，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进行着，想着都美滋滋的。 公司里总有人说应春好福气，虽说结婚的时间比别人晚了几年，但只要最终找到了一个能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姑娘，那么，晚几年又何妨？ 应春看着老实巴交，可也有虚荣心，在大家或是吹捧或是感慨的眼神与言语之中，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幸福的男同志。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可能让人知道楚琴的存在。 “楚琴是谁？”应春的父亲抬高了声音，又问了一次。 应父是个正经人，他决定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做出对不起家庭的事情，刚才应春打林清的那一个巴掌已经够没有风度了，现在俞锦绣又说出一些看似不可告人的秘密，应父的身子都在抖。 这屋子本来就不小，林清和她的家人离开之后，更显得客厅空落落的，应父严词质问，应春吓了一跳，“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楚琴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现在她胡说八道，难道你们都要听吗？你们可是我的家人啊，你们不相信我，反倒是去相信一个外人，把我置于何地？” 应春贼喊捉贼的本事不小，推开自己的责任之后，他又冷笑一声，“还有，别以为林清多干净！这年头，在结婚之前处过对象的姑娘有几个？林清不仅处过对象，还和那严必武发生过不清不白的事！洞房那一天我就看出来了，我都没说，只不过是想要踏踏实实过日子而已。只是没想到，我愿意忍了，林清和她的朋友倒好，把绿帽子往她自己头上扣了！” 应春如泼妇一般嚷嚷着这些难以入耳的话，起初，俞锦绣根本就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或者，换句话说，她根本就不相信应春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侮辱林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家也都回过神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愣住了，表情很精彩，见状，应春甚至有几分得意。 他忍了太久了。每每搂着林清的时候，他总觉得心里不痛快，他妻子在嫁给他之前就不是清白身了，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都被严必武拥有过，而他呢？他只是捡了人家不要的罢了！应春越想越觉得膈应，却又不能对别人说出自己心底的无奈，现在，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既然林清想离婚，那就离婚吧，他还能找到更好的。 过去他一心一意对待林清，等了她这么多年，只为了她的一个笑容，一个拥抱，真是太傻了。实际上，他根本就不差，他能吸引到更好的女同志，比如楚琴。像楚琴一样纯洁无瑕的女同志，如白玉一般的女孩子，才是最配得上他的！ 应春眼底的光芒是炽热的，仿佛下一秒，下一秒他就要夺门而出，冲上车，踩紧了油门冲向西平县税务局的员工宿舍里。 楚琴在那里，他心底最纯净的姑娘在那里。 应春近乎狂热的眼神和唇角隐隐约约的笑意是被俞锦绣的一个巴掌给打断的。 “啪”一声脆响，一切归于平静，谁都没想到俞锦绣的力气居然这么大，可在应春说出如此过分的话之后，他的家人也没有办法再护着他了。 一阵寂静之中，应春以为俞锦绣要斥责自己，说他不是人，说他不得好死。然而，俞锦绣并没有这么做。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而后嗤笑一声，“你迟早会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应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后悔。” 俞锦绣转身，屋子里三三两两的应家人都在看她，而她连余光都没有多扫他们一眼。 应春的公司还在起步阶段，是继续往上走，还是在一个节点轰然倒下，这都只是一念之间的事罢了。俞锦绣和程廷没有这么自以为是，他们深知自己不是能在雅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至少暂时不是。可即便如此，凭着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比如人脉，比如财富，想要让应春的“清之春”完蛋，到底不是难事。 “其实只是钻了个空子而已，牧方企业的负责人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性，她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像应春那样的人，我相信你和她一定聊得来。” 俞锦绣笑了笑，“只要能让他狠狠地栽一个跟头，不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话音落下，俞锦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晚上发生的这一场闹剧，并不能对她造成任何的伤害，她只觉得无奈而已。她始终记得林清第一次带着她和詹妮与应春见面时嘴角带着的腼腆的笑意，那笑意很温柔，与林清平日里清冷的模样截然不同。当初以为这样的笑容就代表着一生的承诺，可没想到，应春说变就变了。 等到俞锦绣从屋里出来，林清笑着说，“屋里吵成这样，实在不想让老人家操心。刚才我已经让我哥送他们俩回去了，锦绣，今天得麻烦你。” 俞锦绣摇摇头，林清是她的朋友，怎么能说麻烦？ 看着林清微红的眼眶，俞锦绣也猜到了，她肯定听见了应春刚才说的那些混账话。俞锦绣不知道林清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让她的父母先离开的，总之，林清想要尽一切可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俞锦绣扶着林清的手，扶着她上了车，车子在寂静的路上行驶着，悄无声息。 最终，程廷在俞锦绣家门口将车停下，他说，“林清，如果要去应家拿东西，把清单写下来，我去给你拿。” 林清笑着摇头，“程廷，谢谢你。不过留在应家的东西，我都不要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和应家有任何瓜葛，永远不会。” 闻言，俞锦绣看着林清的肚子，“是啊，留在他们家的，我们都不要了。不过他欠你的，我们原原本本地拿回来。”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天无绝人之路 第四百六十六章天无绝人之路 俞锦绣和程廷走后，屋子里仍旧很静，静得或许连一根头发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应婶婶是怎样都没想到，仅仅是因为她闹了这么一场，害得应春和他媳妇儿的婚姻都快要保不住了。 应婶婶非常讨厌林清，从应春第一次带她进家门开始。说不清什么原因，应婶婶本来就是一个特别传统的人，因此，当应春说出林清过去与那个对象发生过的种种在他的心底留下的阴影时，她特别理解。 “孩子，没事，离婚而已，谁离了谁还不能过呢？林清这姑娘不懂事，没有任何的优点，心眼还歹毒，甚至想要撺掇着让晓纯去自杀！你想想，一个把人命都看得这么轻的女人，那心眼有多坏呢？”应婶婶是第一个打破安静氛围的人，她搭着应春的肩膀，认真地劝说道，“你还年轻，一辈子这么长，以后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姑娘，现在早点脱离苦海，岂不是更好吗？” 应婶婶话音落下，没有任何人接话，从大家的目光中，应春可以看出，这个家里，大概只有婶婶是真正理解他的。他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屋里一道虚弱的女声传来，“妈，你别胡说了，林清根本就没有劝我自杀。我心里难受，但从来没有把这些情绪传递给她，她被我害得时不时感冒咳嗽又发烧，我已经够对不起她了，怎么可能再为难她？” 应晓纯的声音很低，说的话却有条有理，应婶婶一听，也顾不上客厅里的人了，连忙往屋里跑去，“哎哟，我的祖宗，你刚醒，好好躺着休息就是了，叫唤什么呢！你就是为林清说再多的话，人家也听不见！” “砰”一声，屋里的门关上了，一切声音被隔绝，应春又成了孤立无援的那一个。应父看着他，许久之后才叹息道，“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混账儿子？” 应春瞪圆了眼睛，“爸，你难道没听见我刚才说了什么吗？我才是你的儿子，你难道不应该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吗？林清在嫁给我之前就和别的男人——” 一声巨响，应父将茶几上的热水壶猛地推到了地上，半烫的水溅了一地，他指着应春的鼻子怒骂，“我不知道林清以前和谁处过对象，也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结婚这么多年，林清对我们恭敬孝顺，把自己的事业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什么委屈都吞到肚子里去，从来不会唯恐天下不乱，现在她肚子里还有我们应家的骨肉，而你呢？应春，你为这个家付出了什么？” 应父痛心疾首，却没打算等应春的回应。这儿子许是魔怔了，愈发混账，令人失望，而他的年纪大了，说得再多也只能提醒儿子两句罢了，难道还真指望应春迷途知返？ 应春实在没想到，到了最后，他的家里人居然还是站在林清那一边。不过是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而已，哪个女人不生孩子，怎么就她事儿多？应春忍无可忍，夺门而出，发动了车子，驶向远方。 时候不早了，远在西平的楚琴早就已经歇下，宿舍里的女同志们基本上都已经歇下了。 宿舍里的环境不差，女同志多的地方，打扫得也干净，平日里吵是吵了一些，不过生活条件就是如此，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楚琴过去过得更差，这会儿小日子已经好了不少，照理说没什么可叹气的，然而此时此刻，她躺在上铺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差，那天进货的时候她小声抱怨了几句，那服装店的莲姐倒好，根本就没给她好脸色看，甚至还让她换个地方进货，不耽误她飞黄腾达了。这说的是什么话？她进过来的货根本就卖不动，难道还不能唠叨几句了？楚琴一气之下，转身就走，现在店里的衣服卖不出去，眼看着又要换季，她又和莲姐闹翻了，楚琴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如何是好。 难道她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想到这里，楚琴更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堵得她连气都喘不上来。 楚琴闭着眼，面前是一片黑暗，睁开眼，却仍旧迷茫。情场失意，生意场上也失意，她的运气怎么就这么背？ 楚琴很坚强，平日里很少流泪，可今天，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而突然之间，楼下有急促的喇叭声响了起来。 三长一短的车喇叭声，尤为刺耳，睡得迷迷糊糊的室友猛地掀起被子，将自己的脑袋往被窝里钻去，“这是什么人啊，没公德心！” “就是，大半夜的，有没有素质？有车了不起？我都快睡着了！” “楚琴！”楼下的声音更大了一些，这会儿车上的人已经下车了，双手在嘴边拢成了喇叭的形状，“楚琴，你下来！” 居然是找楚琴的，这会儿，抱怨声更大了，楚琴笑了一声，“有车当然了不起了，你买得起车吗？” “楚琴，你怎么这么说话啊！” “我没车，也买不起车，但打扰人家睡觉本来就不对……” 听着这些人不悦的语气，楚琴的心情突然好了一些，她抹了抹自己眼角未干的泪珠，从床上坐了起来。 应春在楼下等着，听起来像是很着急，不过楚琴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既然他愿意从大老远开车来找她，那就表示，在这一刻，他最需要的人就是她，那么，她还急什么？ 楚琴拉开抽屉，给自己找了一件最漂亮的裙子，穿上裙子之后，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许久。 长长的发丝垂在双肩上，她用梳子慢慢吞吞地梳着，直到镜子里的她让自己无比满意之后，楚琴才从宿舍里出来。 宿舍楼下边，停着一辆车，应春已经下车，靠在门边，双手插着兜，看起来很忧郁。 楚琴看着他，心想这人自认为潇洒的模样，够可笑的。 不过无论如何，天无绝人之路，楚琴相信自己的好日子又要来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第四百六十七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应春没有多说，楚琴也没有多问，车子一路行驶，直到在一间平房外边停下。 “楚琴，我今天不想回家。” 楚琴点点头，她的眼神就像是一阵轻柔的风，抚过他的脸颊，一瞬之间，他的眼眶都浮了泪意。 这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应春挨了打，也挨了骂，这会儿整个应家人都将他视为恶人，他难道不委屈吗？应春没想到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林清居然将自己罪名洗得一干二净，她怎么就成了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了？ 应春拿出一把钥匙，他是早有准备的。去找楚琴之前，他就想过要找一个地方与她待在一起，这个地方必须是安静的，没有任何人能打扰他们，于是，他突然想起了过去一个朋友的老宅。 朋友去外省发展，准备卖了这老宅，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买家，于是将钥匙交给应春，没想到，应春想要将这个地方发展成自己与红颜知己私会的场所。 当然，应春也没有想太多，一晚上发生的一切让他的情绪变得很低，此时他只是需要楚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而已。 进了屋，应春找了张小凳坐下，他垂着脑袋，一只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子上。 “应春，你没事吧？”楚琴搬了张小凳子在他的身边坐下，柔声问。 “楚琴，我要离婚了。说来也可笑，我妻子嫁给我的时候说愿意将一切奉献给我，没想到，她奉献的一切，全都是别人不要的。我以前觉得她是最白璧无瑕的，现在，我发觉自己真是太愚蠢了。”应春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别人，还是在嘲笑自己，楚琴静静地听着他说的话，眼中闪过几分微微的精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应春和他的妻子处得不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楚琴从来不会过问他的家事，那是因为她对他的一切并不感兴趣，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正是因为如此，应春居然更加珍视她的细心与贴心。 起初，楚琴觉得应春和家里的妻子过不好，那肯定是因为他妻子的外表上不得台面。大多数男人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想要家里的太太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稍有不如意的就开始抱怨，楚琴早就看透了。 只是没想到，应春的妻子居然是林清。 应春的妻子是林清，那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林清哪儿配不上应春？在局外人看来，林清和应春站在一起，那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若是林清空有外表没有头脑也就罢了，可问题是，林清不论在哪方面都是绝对出挑的。 家里有这样好的妻子，应春还是不满意，那么，他究竟是嫌弃林清什么？ 现在楚琴终于明白了，应春是怪林清过去有过一个男人，甚至与那个男人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楚琴叹了一口气，不无惋惜道，“多好的一段姻缘，就只是因为林清过去和别人处过对象，就变成现在这样。” 应春抬起眼看了看楚琴，又把头低了下去。难道连楚琴都不愿意站在他这一边吗？应春有些无奈，却没想到，下一秒，楚琴立马开始为他说话，“对我来说，一段感情最重要的就是从一而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只希望我能碰到一个好男人，我把自己的一切全都给他，无怨无悔。” 楚琴说得动情，应春一愣，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眼中是满满的怜爱。应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他只知道，光是在雅城，就有很多很多的女同志。可即便如此，兜兜转转三十多年，他始终没有遇到一个真正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姑娘，这足以证明，两情相悦多么难。 然而，现在，他遇到了楚琴。他与楚琴心意相通，不论他说什么，楚琴都能在第一时间听明白，而后站在他这一边，若是人生能与这样的姑娘相伴，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与楚琴在一起，对应春而言，是奢求。可他知道，这不是不可能的，毕竟楚琴坐上了他的车，跟着他来到了这里，不是吗？ “楚琴，我有话想要对你说。”应春一把抓起了楚琴的手。 应春的动作很粗鲁，楚琴被吓了一跳，却始终面不改色，勾起唇，淡淡地点头，“你说。” 应春没有喝酒，可他说了太多听起来毫无条理的话，没有任何逻辑。 他告诉楚琴，他和林清之间算是玩完了，不管林清生的是女孩还是男孩，都与他无关，他要与她脱离一切关系，这对楚琴才是公平的。 他告诉楚琴，和林清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经济完全独立，也就是说，他赚到的钱和林清没有任何关系，若是楚琴愿意，他甚至可以将自己的存折交到她的手中。 他还告诉楚琴，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毕竟他结过婚，而她只不过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而已，可这并不妨碍什么，因为将来，他会对她好，永远疼她，爱她，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无视这样的真情告白，楚琴很理智，而她的理智只是让她在这一刻冷静地对应春说，“应春，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但是，林清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是你的骨肉，你不能不认那个孩子。把孩子抢回来吧，将来我们结婚之后，我会视那个孩子为己出，我甚至愿意为了这孩子不再生育，这是我能为你做出的牺牲。” 应春愣住了，连舌头都快要打结，很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意味，“楚——楚琴，这样的牺牲，会不会太大了？” 楚琴微笑，扑进了他的怀里，“其实我早就已经爱上了你，只要你愿意，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就已经是我最大的福分，至于孩子——是不是亲生的真的重要吗？我相信只要我一心对你的孩子好，这孩子长大了必定会孝顺我的，对不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一刻，应春落下了男儿泪。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虽然他暂时还没能和楚琴结婚，可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山水不相逢 第四百六十八章山水不相逢 林清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应春离婚的，然而俞锦绣没想到的是，应春居然没有丝毫的挽留。他像是铁了心，非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与林清撇开一切关系。 陈婉妹感到狐疑，“都说男人变了，那是八匹马都拉不住。可林清的丈夫前些日子还好好的，现在说要离婚就非要马上离婚，是完全不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放在心上吗？” 林清在俞锦绣的家里住了几日，陈婉妹非但不觉得麻烦，还整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这会儿见应春隔三差五就托人来家里要和林清商议离婚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 “离婚就离婚，林清年轻漂亮，还能赚钱，难道怕找不到更好的人了？就算不结婚了，她一个人过也不会多憋屈！无论如何，总比跟着那个男人来得强！” 在这个问题上，陈婉妹并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实际上，她是感同身受的。她希望自己的三个孩子都能尽快找到自己的意中人，那是因为她始终相信美好的婚姻能带给孩子们美好的人生体验。然而，如果她的孩子们真的在婚姻中遇到挫折了，难道陈婉妹会希望他们委曲求全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人生路太长了，漫长到什么时候遇到了分支都不一定，一帆风顺的道路谁都渴望，可真的遇到难关了，难道就倒在地上破罐子破摔了吗？ 勉强自己是最愚蠢的事。 “阿姨，你别生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当。”林清笑着对陈婉妹说，“早点离婚多好啊，我还懒得和这样的人有什么牵扯呢。” “妈，我答应林清了，一定要让应春一无所有！像这样的人，若是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还真以为自己真能随心所欲了。” 俞锦绣咬牙切齿，林清在边上听得有些为难。林清可没忘记陈婉妹的性子，她素来怕事，从来不爱招惹别人，遇到麻烦的时候总是要往边上躲，现在俞锦绣为了自己惹上事，林清还真怕陈婉妹会不乐意。 林清从俞锦绣的身后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她还是义愤填膺的，而陈婉妹也接了话，“对，一定要让他一无所有！他和楚琴有关系是吧？我倒是要看看，等他要车没车，要房没房，连去菜场打块肉都要思来想去的时候，楚琴还愿不愿意跟着他！” 话音未落，林清愣住了，而这并不是因为楚琴和应春在一起。 实际上，她和应春的感情本来就没有这么深，而仅有的些许情意也早就在日常的生活中被消磨殆尽，这样的一个人，他与任何人在一起，她都不会介意。 林清愣住，那是因为她没想到陈婉妹居然是护着她的。 连当初最怯懦的人都愿意站出来，支持她撕破那个男人的真面目，那么，她还在怕什么？ 她还在抗拒什么？ 大不了把整件事情闹大了，她问心无愧，有什么可恐惧的？ 于是，当天下午，林清就和应春去领了离婚证。 烫了金的几个大字落在小本子的封面上，林清翻开了离婚证。 “经审查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双方自愿离婚的规定，准予登记，特发此证。” 这个故事落幕了，结局并不美好，可到此为止，总不至于多生枝节。 办好手续，两个人就成了独立的个体，林清没这么大方，也不可能祝福应春将来的生活多有滋有味，看着他变得陌生的神情，她只是笑了一声。 过往种种就像是一阵云烟，消散之后，一切也不是重新来过。如俞锦绣所说，应春必须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不是冤冤相报，至少林清要为自己腹中的孩子讨回公道。 这一个还没有出生就没了父亲的孩子，林清是真正心疼。 “林清，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应春喊停了林清。 两个人站在路边，平静地对视，林清将视线移开。林清不愿意再多看应春一眼，这并不是因为她对他余情未了，相反，若是在离别时两个人能和平一些，现在，她也不至于对他如此反感。 应春不厚道。 这么个靠谱的人居然成了这副模样，究竟是当初他隐藏得太深，还是她识人不清？ 林清将目光撇过的时候，应春在打量她。阳光洒在她的侧脸，她还是这么美，与初相识的时候一样。只是当年的林清是她心中最纯洁的存在，而现在，应春心里住进了一个更美好的身影。与楚琴确定关系之后，他的心情就变得更加豁达，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与林清多计较，可她当初对他的欺瞒却像是一根针，扎在他的心头。 应春不甘心。 如果不是因为林清的欺瞒，他和楚琴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 “有什么话快说吧，我没有这么多时间。”林清不耐烦地打破了此时的平静。 应春回过神，因为想起楚琴而变得温柔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他冷冰冰地盯着林清，而后缓缓道，“林清，我不瞒你了，我和楚琴已经在一起了。我们会找个时间结婚，接下来，我会为了她搬出去住，毕竟和一屋子长辈住在一起的感觉不好受，你已经帮她提前体验过了这样的委屈，我现在也没必要再让楚琴再受一次这样的苦。” 应春自诩情圣，林清能说什么？ 她淡淡地看着应春，内心毫无波澜，“好，你们俩好好处着吧。” 林清没有发飙，这倒是让应春有些意外，他的脸色沉了沉，皱起眉。 “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真心爱我的。你心里的那个男人一直都是严必武，嫁给我也只是无奈之下的选择而已。不要紧，反正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我也找到一个真正爱我的人，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林清，孩子出生之后，我会托人来把孩子抱走。从此之后，这孩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将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山水不相逢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四百六十九章一切尽在不言中 市中心医院的分娩室里，护士们来来往往，俞锦绣和陈婉妹陪着林清的父母一起在外等待。 “锦绣，送到医院多长时间了？上回你嫂子一送进去没多久就生下孩子了，这会儿林清疼成这样，孩子却迟迟不出来，该不会是——” 陈婉妹急得团团转，俞锦绣忍不住笑了，“妈，就是生孩子而已，你又不是没生过，产程有快有慢，有长有短，耐心等着就是了。”说着，她又走到林清的父母身边，“叔叔，阿姨，你们也别担心。林清特别坚强勇敢，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生孩子也是一样的！” 林母点头，叹了一口气，“你说我这女儿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呢？遇人不淑，真是遇人不淑啊！” 说话间，林父扶住了林母，安慰道，“没事，这不都已经过去了吗？等孩子出生了，咱们帮着女儿一起带孩子，日子总归不会太差的。” 不过短短几天，林清的父母像是老了好几岁，俞锦绣看着也觉得不忍。只是，像林父说的，再难的时刻也已经过去了，之后眼前的道路将逐渐明亮，而林清也会更加释然。 这一回，林清是被应春气得够呛，但她这人想得开，既已决定和他一刀两断，那就不会再优柔寡断。此时，她躺在分娩台上，疼得直冒冷汗，可脑海中却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平安生下孩子。 阵痛将林清折磨得死去活来，她可以听见助产士在边上指导自己如何呼吸，如何使劲。纤细的双手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紧紧揪在一起，她咬着牙，一鼓作气，而后，身上的重担都卸了下来。 “是一个男孩。” 林清失去了全部力气，闭上眼睛，豆大的汗珠滚落。 过了片刻，护士走到她身边，林清睁开眼睛，一个又小又软的身体被放在了她的身上。 “你儿子长得跟你真像。”护士笑着说，“看，躺在妈妈的身上就不哭了，以后一定是个懂得心疼妈妈的好孩子。” 林清垂着眼，看着孩子，小小的手像是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一般，她的心底仿佛在一瞬间涌入了巨大的暖流。 从现在开始，他们母子俩将好好生活，好好陪伴着彼此。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了。 顺产恢复得快，睡了一会儿醒来，林清感觉自己的精力也回来了。林母给她带了清淡的白粥，一口一口往她嘴里喂，陈婉妹在边上也闲不住，帮着她照顾起孩子。 林母还怪不好意思的，“也怪我们自己，事先没有做好准备。现在孩子生下来了，一家人手忙脚乱的。” 俞锦绣笑了起来，“阿姨，没事，我妈就喜欢带孩子。再说了，我哥的孩子也还小，平时基本上都是我妈带的，她有经验。” 她的父母都很客气，林清自己却不客气，人总有难处，为难的时候有一个朋友陪伴在身边，到底是能陪着她过了这个坎儿。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这个热闹的病房，唇角不由上扬。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照顾孩子可真是体力活，陈婉妹和林母轮流着休息，精力上还是吃不消，只是看着孩子逐渐睁开眼睛，哭声愈发洪亮，她们的心底也是满足的。 俞锦绣一有时间就会往医院跑，但她的时间本来就不够用，林清让她还是先去把自己的工作忙好，“就是生个孩子而已，又不是生病，也不是做了手术，我自己一个人能行。” 这样一来，俞锦绣也就放心了，现在，她必须得把工作室和“红玫瑰”的工作打理得妥妥帖帖，往后的路还长着，不仅仅是她，林清自己也会将自己照顾好的。 住院的时间不过三天，三天过去之后，林清收拾着也就能回家了。林清的父母住在弄堂里的老屋里，左邻右里的都是人，林清的想法是花钱买套房子，带着孩子出去住。这下林父却不同意了，“你带着孩子回家，我和你妈都欢迎。家里也不是住不下人，小时候你在屋里跳皮筋都有地呢！现在多个孩子，挤是挤点，不过再挤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他还小呢，能占多大点地儿？” 林父一摆手，直接驳回了林清的意见，她左思右想，还是为难地说道，“爸，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从小在家里长大，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家呢？我只是觉得，这些邻居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他们看着我出嫁，现在又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孩子回来，我担心——” 林清垂下眼帘，神色黯然。她早就已经接受了离婚这一事实，对她而言，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从一个纷纷扰扰的大家庭里搬出去而已。林清未曾为自己的境遇而感到伤感，可现在，想到她的父母会为了自己而遭受流言蜚语，她心里不是个滋味。 “傻丫头，你说什么呢？”怎料林母只是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爸妈是在意别人说的话，但是，我们更在意的是自己女儿的感受。将来你想搬出去，那是你自己的自由，我们不干涉。可现在孩子还这么小，你一个人哪有办法照顾？先回家，这个家永远欢迎你。至于那些邻居的闲言碎语——” “什么闲言碎语！”林父啐了一声，“我要接自己的外孙子回家住，他们敢吭声？” 话音一落，在睡梦中的小婴儿咳了两声，像是被自己的咳嗽声吓到了，他撇了撇嘴巴，小手动了动，又睡着了。 林父和林母相视，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们女儿小时候就是这模样！” 欢声笑语将林清心底微微的沮丧打断，其实，她的父母，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勇敢。 “林清的家人在吗？去办一下出院手续，等一下医生查了房，就能出院了。” 护士来提醒了一声，林清的父母立马下楼去办手续了，林清的嘴角还挂着笑意，视线落在孩子的睡颜时，突然看见了躲在病房外的一个人。 那道身影看起来相当犹豫，仿佛是一直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进来探望她一般。林清探着脑袋冲那人笑了笑，“晓纯，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啊。” 应晓纯想象中的悲伤甚至是戾气竟然完全没有出现在林清的脸上，她的笑容温和得不像话。 应晓纯一时失语。 第四百七十章　欺软怕硬 第四百七十章欺软怕硬 “快进来吧，我和应春离婚了，但我们到底还是朋友。总不可能只因为和他分开，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应晓纯过去从来没想过要和林清做朋友，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想。其实，林清与应春这段婚姻的悲剧，似乎是从她开始的。那一天，如果不是因为她犹豫着开口，暗示了林清过去曾是自己医院的病人，那么，应家人就不会对她诸多刁难，而应春也不会在这样的夹缝之中感到疲惫。 做错了事情，那就是做错了事情，应晓纯不想为应春开脱，只是现在，林清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有些不知所措。 “林清，都怪我。这次都是因为我的事情，才害得你和我哥之间产生了嫌隙。不过你放心，来探望你，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和他们无关。” 林清笑了，“怎么能怪你？其实你很无辜，本来是打算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没想到到了最后还生出这么多枝节来。不过，晓纯，到了这一刻，你发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的羁绊，其实活着并没有这么可怕的，对不对？” 应晓纯来探望林清，那是她借着以前在学校里积累下的人脉而得到的消息，打听了一番，她得知林清已经住进医院，这才来到这里。实际上，在来医院之前，应晓纯满心忐忑，她不能确定林清愿意见自己的面，毕竟她是应家人，而现在的林清肯定不愿意和应家有太多的纠葛。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林清不仅没怪她，反而还愿意安慰她。 应晓纯搬了一张椅子坐下，腼腆地笑了笑，“我也已经想明白了，连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活着吗？其实不过是经历了一段不那么完美的感情而已，分开就分开吧，谁说我一个人过不下去了？” 林清大笑，“谁说处了对象再分手就必须要孤独终老了？晓纯，我是一个很差劲的例子，但我相信你不一样。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但幸福的前提是，一个人也能活得有滋有味的。” 林清说的话，应晓纯都听进去了，其实很多道理她都已经想明白，但在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像林清一样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于是，有时候她也总是云里雾里的。 两个人把话说开了，都很欣慰，仿佛即便被困在泥沼，最终找到了同路的朋友，结个伴，这路就不难走了。 孩子睡得很香，应晓纯趴在小婴儿床边看了好一会儿，唇角的笑意就没收起来过，两个人正说笑着，突然有急促的声响传来。 “好啊，你这丫头，胳膊肘向外拐！” 这声音，病房里的两个人再熟悉不过，林清很无奈，而应晓纯感到抱歉，“林清，我没跟我妈说过。不是我带她来这里的，真的。” 应婶婶冷哼一声，“你当然不想让我知道了！臭丫头，要不是担心你一个人跑到外面去会出事，我会跟着你出来？” 此时此刻，应婶婶是真的庆幸自己跟着女儿来到了医院。其实掐指一算，林清也的确到了预产期，只是没想到，孩子都已经出生，她居然都没通知应家人一声！ 应婶婶越想越不痛快，“孩子是应春的，你自己不声不响地把孩子生下来，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这样做厚道吗？我们一家人都在等，等着这孩子出生，真没想到，你完全就没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林清，你爸妈在哪里？这是有家教的表现吗？” 应婶婶张望着就要去找林清的父母，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在躺在婴儿床上酣睡的孩子脸上片刻，不是说一家子人都期待着孩子的到来吗？这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林清忍不住想笑，她突然觉得，好在她的父母这会儿不在场，否则又得被应婶婶气得无力。 “阿姨，这是我的病房，我现在躺在病床上休养。您张口闭口说的都是‘教养’，那么现在，请收好您所谓的教养，离我远远的。” 一直以来，应婶婶都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她对林清不客气，那是因为她知道林清不会给自己脸色看，可现在，林清却一点都没给她面子。如林清所说的那样，现在应婶婶对她而言就只是一个路人而已，林清客气的话，可以叫她一声“阿姨”，不客气的话，那就是直接拿把扫帚赶她出去都没问题。 林清冷冰冰地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撇过脑袋，不愿意与应婶婶继续说下去，应晓纯在边上很为难，拉着母亲的臂弯，“妈，我们先回去，别在这儿打扰林清了。” 应婶婶冷哼，猛地甩开女儿的手，“回去？我不回去！我们应家的孩子还在这里，我怎么能回去？” 说着，应婶婶就要去抱婴儿床上的孩子，应晓纯立马跑去挡着她，林清不耐烦地皱眉，“闹什么闹？” 话音未落，余光却扫到一抹身影，她猛一抬头，有些失神，“你——你怎么来了？” 那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我妈住院了，就住在楼下。刚才看见你的爸爸从外边进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所以跟上来看看。” 林清微怔，不自在地搓了搓自己的手，“真巧。” 那人点头，走了进来，目光却没有再停在林清的身上，而是径直向应婶婶走去。 应婶婶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头大马的人。 三十多岁的年纪，穿得像模像样，说话时的语气看起来很是沉稳，颇有几分领导的架势。 “你是谁？”应婶婶在脑海中搜索这人的模样，最终可以确定，他不是林清的家人。 “你别管我是谁。”那人站在她的面前，脸色很差，居高临下一般命令，“这个病房的主人不欢迎你，现在，请你马上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应晓纯打量了那人好一会儿，又忍不住看了林清好几眼，她想要问问这人是谁，但是，这会儿时机不对。 于是，她连拖带拽地拉走了应婶婶，半晌之后，病房里变得悄无声息。 林清沉默了片刻，才听见那人淡淡地问，“你还好吗？” 第四百七十一章　相对无言 第四百七十一章相对无言 说起来，林清与严必武已有几年没见了。 当初，严必武为了自己的前途选择与林清分开，现在他眼前的路是一片光明，倒是想起她来。不，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也不是想起了她，只是恰好的一次重逢而已。 回想上一次与严必武之间的纠葛，大概是两年前施然带着些人来店里大闹了一场。那回，林清没吃什么亏，甚至还得了一笔不小的赔偿，想来施然回家也和严必武吵得不可开交，总之在那之后，严必武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到底是曾经深爱过的人，就算不想与他破镜重圆，真见了面，她也不想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可是，再不情愿都好，严必武还是知道了她的现状。 “林清，我不是故意听那些人说的话，只是见你遇到了困难，忍不住站了出来。如果我的出现让你感到冒犯，很抱歉。”严必武说话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套一套的，很有绅士风度，林清焦虑的心情被他抚平。 “不要紧，虽然丢人，但也不是真见不得人。” 话音落下，又是长久的沉默。到底是太久没有见面了，虽说过去不是不亲密，可现在面对面了，却是相对无言。 都说婚后的男同志容易发福，可他却和过去一样瘦削，眼睛下边挂着很重的眼袋，非常憔悴。想必这些年，这些年，严必武过得应该不算太好。 而严必武也在盯着林清看。 岁月对林清很温柔，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不美好的痕迹。她刚生完孩子，脸色不好看，但却不显臃肿，与年轻时没什么两样。 时光仿佛在片刻之中停留，带着他们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是他们最意气风发的年纪。 此时此刻，两个人对视，恍若隔世。 “咳——”严必武咳了一声，笑了笑，“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去探望你，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机会下和你重遇。林清，出院之后，你还是回家去住吗？” 林清点头，应了一声。 严必武“嗯”了一声，“你家住在哪里，我还记得，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看看你的。你一个女同志也不容易，将来真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定要请我帮忙。林清，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有能力帮你。” 严必武留下了一串号码，林清拿着纸条看了一眼，“这是你家里的电话号码吗？” 严必武犹豫了片刻，“不是，这是我办公室的号码。我家里住着不少人，平时大概不方便接电话。” 话音未落，林清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很美，像是在最贫瘠的深渊开出的一朵花，虽然突兀，但却停留得恰到好处。严必武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笑，傻傻地站在原地，等待了许久，直到她的笑意逐渐消失在嘴角。 “林清，我明白你为什么要笑。我们是朋友，而我现在有了一定的能力，我想要帮助你，仅此而已。”严必武以为林清不相信他说的话，不得不重复了一次。 林清耸肩，“听明白了。”她顿了顿，坐得端正了一些，仿佛自己的尊严不容许任何的侵犯，望着严必武的眼神变得更加冷静，她一字一顿道，“你太太再不得你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也是她在间接或者直接的帮助下得到的。你说你有能力了，可有能力之后，你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来探望我，严必武，你未免太没良心了一些。” 林清淡淡地说了这一番话，视线没有在严必武的脸上停留，她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 纤细的十指穿插在一起，她的语气始终平静，“既然已经选择，那就认定自己的选择，我不明白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不能提醒自己对婚姻忠诚一些，对自己的家庭负责一些。严必武，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林清闭上眼休息，一副不愿意与他再交流的样子。严必武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会被林清被戳穿，他愣住了，随即恼羞成怒道，“你想太多了！我愿意帮助你，只是基于我们过去的友情而已，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你而对自己的家庭不忠？林清，你想太多了！” 林清没有睁眼，只是懒洋洋地说，“是我误会就好。” 严必武一时失语，愤愤然转身离开，一出病房的门，突然撞见了一道清丽的身影。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撞上了对方客气的笑容，他只能木然地点点头，随即出门。 听见病床边上窸窸窣窣的动静，林清抬了抬眼皮，刚想下逐客令，突然发觉来人居然是俞锦绣。 俞锦绣笑道，“是不是准备骂人了？” 林清叹气，“我有什么办法？不要脸的人太多了，我要是退一步，人家就进一步，大小姐，我现在可是孩子的妈妈了，听说将来连忙里偷闲睡一觉的时间都不一定能挤得出来，哪还有这闲情逸致与严必武忆往昔？” 听着林清说的话，俞锦绣也有些感慨，点点头，说道，“如果大家都能像你这样想，每个家庭是不是都能少些纷争和波澜？” 因为对自己的境遇感到不满，所以就开始觊觎别人的美好生活，过去的陈秀蓉是这样，现在的楚琴也是这样。好好的一家人被她们搅和得乌烟瘴气，她们却还是一副无知无畏的模样，这样的作为，令俞锦绣和林清深恶痛绝。 可是，这个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人这么多，她们除了管好自己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总不能看着这些人过得潇洒自在。”俞锦绣冷冷一笑。 林清抬眸，“那你想怎么样？” 俞锦绣笑眯眯地看着林清，“知道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对上林清狐疑的眼神，她也不卖关子，立马揭开谜底，“听说晚上应春要带楚琴回家吃饭，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真是个好日子啊。” 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俞锦绣的心底突然冒出了些许恶趣味。 这两个人现在是处得热火朝天的，只是，当一切隐藏在暗处的阴影被呈现在青天白日之下时，他们会怎么样？ 怕不是狗咬狗，一嘴毛。 第四百七十二章　相爱容易相处难 第四百七十二章相爱容易相处难 楚琴给自己换上了一件格子裙，对着镜子左右看了一会儿，始终不满意，皱了皱眉。 楚秀红在边上看着侄女打扮得干净清爽，颇有羡慕，只是侄女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她很困惑，“琴琴，你这样打扮已经够好看了，晚上去了应春的家里，他家里人一定很喜欢你。” 楚琴冷哼一声，“真当别人是没见过世面的？应春的父母是知识分子，他的堂妹和几个堂弟也是有正经单位的，这些可都是城里人，你以为他们就真的像你一样土气，看见一件老式裙子就惊为天人了？” 楚琴一点都不客气，而楚秀红听着她的话，也只是老老实实地答应着，不敢激怒她。 心里头肯定是不服气的，可是，楚秀红可不愿意惹她。对于楚秀红来说，楚琴是值得利用的，若是这侄女能飞上枝头变凤凰，那么，就算她不能得到好处，她的两个孩子多少也总能沾点便宜回去。 “琴琴，你别妄自菲薄嘛，”楚秀红讪笑了两声，“像应春这样的大老板都能被你抢过来，更别说是他的家里人了。琴琴，姑姑相信他的家里人一定会愿意接纳你的。” 这话令楚琴的眉心舒展了一些，她勾起唇，笑了笑，又强调道，“姑姑，你别乱说话，应春不是我抢过来的。他和他的前妻早就过不下去了，我俩则是情投意合。现在我和他在一起了，将来可是要结婚了，你要是在外边胡说八道，别人还以为我是破坏他家庭的第三者呢！” 楚琴一本正经地解释，也不知道是在欺骗谁，楚秀红犹豫了片刻，忍不住说道，“琴琴，姑姑和你的姑父不一样，我们是一家人，我最疼的就是你。姑姑说一句不中听的，你别往心里去。” 见楚秀红欲言又止，楚琴的神色沉了一些。 “你过去住院流产导致终身不育的事情，应春知道吗？”楚秀红小声地问。 楚琴一怔，随即面目狰狞，“不要瞎说，不能在他面前瞎说，知不知道？” 楚秀红心中了然。 也对，应春对楚琴的爱再盲目，也不见得能接受她过去的那笔糊涂账。若说过去的种种对他们将来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也就罢了，可问题是，哪个男同志不希望自己爱人为自己生儿育女？楚琴现在想要嫁到应家去，不是难事，难题是，婚后两个人的感情能保鲜吗？ 楚秀红是过来人，她知道相爱容易相处难，而楚琴和应春未来的婚姻中，或许存在着一颗定时炸弹。 “琴琴，就当你不说，我不说，但这件事情难道没有其他知情者了吗？当初这件事情闹得风风雨雨，你甚至被迫离开了雅城，就算其他与这事无关的闲杂人等都不会自找麻烦，可俞锦绣呢？你以为她会放过你吗？” 楚琴的神情微愣，但很快缓了过来。 她摇头，笃定地说，“俞锦绣不可能会和我计较。”顿了顿，她重复一次，“我最了解她的性格，总是在装滥好人，总是表现得潇洒超凡，林清与她的性格相似，我知道，她们俩根本就不会愿意和我搅和的。俞锦绣不会将过去的事情告诉应春，当然，就算她说了，我也能有别的办法。” 楚琴一脸镇定，楚秀红也就不再多说了。 对于楚秀红来说，楚琴过得好不好，与她的关系不大，基于过去楚琴抱上了大腿之后总是从牙齿缝里漏些油水给他们家的行为，楚秀红才对她殷勤了些。现在，楚琴让她别多管闲事，楚秀红除了顺着她，还能怎么办？ 楚琴说自己心里有数，可实际上，她的心也有些慌。刚和应春确立关系的时候，她总是在等，等着林清或是俞锦绣来挑拨离间，将她过去那些见不得光的往事抖给应春。可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该离的婚都已经离了，林清留在应家的个人物品也全都被丢了出去，她等待中的一切，却始终没有发生。 这是不是证明俞锦绣愿意放过她了？又或者，俞锦绣并不觉得当初的种种是她最致命的弱点！ 坐在副驾驶上，楚琴还是想着楚秀红的叮嘱，她心烦意乱，打开了车窗。 车速不慢，窗外的风将楚琴的发丝吹得飞扬，见她忧心忡忡，应春忍不住安慰道，“楚琴，你是在担心什么？我和林清离婚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我家里人虽然觉得她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但当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也的确不太讨他们喜欢的。” 楚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应春笑了笑，看了她一眼，“我这样对你说，意思是很简单，我家里人不会护着林清的。他们已经知道我的心有所属，今天带你回家和他们见面，不过是知会他们一声罢了，我心里头的人是你，他们一定会接受你的。” 楚琴长得漂亮，说话也识大体，有一份好工作，家世虽然不算太好，但应家人真不会这样吹毛求疵。当然，他们也曾鸡蛋里挑骨头过，但那是在应春二十多岁的时候，现在他三十几岁了，还是二婚，他家里人可不得把条件放低？ 应春相信自己的家人一定会很喜欢楚琴，不仅如此，他们还会赞叹他的眼光超群，想到这里，应春一个劲傻笑。 “应春，我过去和俞锦绣处得不太好，这事我对你说过的，还记得吗？”楚琴突然开口，将话题转移。 应春很讶异，“提她做什么？” 楚琴咬咬牙，认真地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和俞锦绣过去的恩怨很深，现在我和你在一起，她心里头肯定也是气我的，指不定会怎样编排我呢。所以，应春，无论如何，你都得信任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是属于你的，知道吗？” 楚琴含情脉脉，应春的心都快要化作了一池温柔的春水，他用力地点头，将楚琴的小手握紧，“咱们自己过得好就行，我才懒得搭理别人说什么呢！”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不相往来 第四百七十三章不相往来 应春说的话对于楚琴而言就是一颗定心丸，她柔情似水地看着他，而他则把车停下，牵着楚琴的手，往院子里走去。 望着这院子，楚琴还撇了撇嘴，心道应春的生意做得这么好，怎么还在住这么普通的院子？ 可好在应春已经答应了她，将来会带着她搬离这个地方，小俩口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想到这里，楚琴嘴角的笑意变得更加甜美。 屋子里的氛围不太好，应母做了一桌子的菜，应婶婶一直在边上打下手，因为应春和楚琴这关系的特殊性，应家人没好意思太高调，他们支走了应春的小叔一家，现在留在屋子里的，都是没处去的。 第一个没处去的，是应婶婶。她和应晓纯在自己的屋里闲着也是闲着，应母喊她来吃顿饭，她当然一个劲猛点头。应春和林清分开，她多多少少是得背负一些责任的，然而现在，应春有了新的对象，她好受了些。 应婶婶把碗筷摆好，见应母一脸心事，便忍不住安慰道，“你的心事太重了，孩子长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想这么多呢？” 应父叹了一口气，应婶婶不提这茬事还好，一提这一茬，他就想到自己的那个孙子。 应婶婶一回家就带来了一个消息，林清生了，是个男娃，这可把应父乐坏了，可一转眼，应婶婶就给他泼了冷水，林清根本就不愿意让他们应家人接近这娃娃一步。 应春的父母都是有素养的文化人，他们学不来市井里撒泼打滚的那一套，林清不让他们看孩子，他们能怎么办？ 应父打心眼里是希望应春把林清带回家的，道歉也好，带着林清搬出去住也罢，只要两个孩子自己过得好，他们什么都不介意。 可没想到，这才几天，应春就带了新对象来家里吃饭了。 他说自己和对方早就已经认识了，但因为他有家庭，对方姑娘便一直没有接受他的心意，直到他与林清领了离婚证，他们才终于向彼此表达了自己的爱意。提起那个姑娘的时候，他的眼底是满满的爱火，于是，大家只好顺着他的心意来。 “咱们儿子说了，这一次他对这姑娘是真心的。”应母打开锅盖看了一眼鸡汤的火候，说道。 听见应母说的话，，坐在客厅吃葡萄的应晓纯乐了，冷不丁一笑，“我哥对哪个姑娘不是真心的？当初带林清回家的时候也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回头珍惜人家了？我看他狠狠地甩林清一个巴掌的时候，还真是把自己过去的真心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话音未落，应婶婶把抹布往应晓纯身上甩，“少说一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正好，我也懒得说话。”丢下这句话，应晓纯出门回了自己的屋，边懒洋洋道，“边喊我吃饭了，没胃口。” 从应春父母的屋里回自己的屋，得经过院子，应晓纯一出门，就看见了院子里的一对痴男怨女。 应春牵着楚琴的手，动作轻柔极了，像是生怕把她的纤纤玉手给掐疼了似的，两个人看起来你侬我侬，不是痴男怨女是什么？ “应春……”楚琴看见应晓纯的时候，脸都红了，轻轻地收回自己的手，拽了拽他的衣角，“这是？” 应春立马给楚琴介绍了一番。 “你就是晓纯吗？你好，我是楚琴。”楚琴很有礼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应晓纯瞧，还不忘客气地伸出右手，“很高兴认识你，多多关照。” 应晓纯笑了，伸出手和楚琴的右手轻碰了一下，“你好啊，嫂子。” 说完，应晓纯也没有多和楚琴寒暄几句的意思，而是直接越过她，回了自己的屋。当关门的声音猛地响起的时候，应春还在笑，“你看，我都说了，我们家里人一定特别欢迎你。这才第一次来家里吃饭呢，我妹妹就已经喊你嫂子了！” 楚琴压根不知道应该如何接下应春的话。 刚才应晓纯喊她嫂子的时候明明是不服气的，那眼神中的嘲弄之意似乎就要溢出来了，而应春却毫无感觉，甚至认为应晓纯将来一定会与她处得很好。 是了，她和应春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可是，即便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的应春，对她而言，已是能找到的最优质的结婚对象了！ 应春带着楚琴回家，而楚琴也不是第一次见人家家长了，心里头一点都不怵。应春的家人有什么理由嫌弃她？她是个正经姑娘，也有正当工作，而应春的经济条件虽然尚可，过去的感情经历却足以吓退一大片的黄花大闺女。她愿意跟着应春回家，已经是他的幸运，他的家人实在没有理由再挑她的刺。 楚琴想得明明白白，于是她只要温顺地跟在应春的身后，等到他的家人对她说话的时候礼貌地回应，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地夸自己的未来婆婆能做一手好菜，这就够了。 “楚琴的嘴巴真甜，这姑娘真会做人，不比——”应婶婶顿了顿，立马不说话了，视线停在楚琴的脸上，怎么看怎么顺眼。 楚琴比林清会做人，这可是事实，三言两语就哄得一大家子人开开心心的本事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难怪应春将她捧在自己的心窝子里！ 应婶婶笑眯眯的，应春的父母对她也比较满意，这回见家长本来就是奔着要结婚的目标去的，这会儿大家相谈甚欢，应春就立马说道，“爸，妈，我是打算找个时间先和楚琴把结婚证给领了，否则她跟着我没个名分也不像话。至于结婚，不如再等一个月，到时候天气没这么炎热，穿上婚纱也漂亮。” 应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为楚琴着想，应父知道多说无用，只是无奈地叹息，“你想结婚，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只要是你们俩的决定，我们都支持。只是，你也不小了，自己过去的烂摊子总得自己收拾，你的孩子已经出生了，是个男孩，难道将来打算父子俩不相往来了吗？” 第四百七十四章　胜券在握 第四百七十四章胜券在握 应父是故意在楚琴面前说这番话的。 既然这两个孩子已经决定结婚，做父母的，也不会多加干涉，只是，应春与林清的过去若是不交代清楚，将来这小俩口还有得吵。不说别的，光是应春想要去林清那边探望孩子这样小的事情，两口子都能吵个天翻地覆。 “楚琴，应春过去是结过婚的，他有前妻，前妻那边还有个孩子，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实比较残忍，我们现在就把这个问题说明白，无非也是想要让你多些选择的机会而已。” 应母沉默了片刻，也说道，“上一段婚姻孰是孰非没什么好争执的，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我们还是希望应春可以和孩子保持联系。将来要是有机会，最好能把孩子带回家给我们二老看看，你不反对吧？” 楚琴看出了应春的父母心底里藏着的小九九，她能说什么？当然不反对。 楚琴还没开口，应春已经帮她表态，“这个问题，我也已经跟楚琴商量过了。楚琴的意思是，虽然我们是父子，但平时见面的时间少，也没法培养出什么感情。再说了，林清还年轻，将来肯定还会组建新的家庭，让我的儿子喊别人当爸爸，我可不愿意。” 说到这里，应春又握起了楚琴的手，似是在表忠心。 应父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应父一直都觉得自己与儿子的感情很亲厚，可经过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他发觉，原来他根本就不了解应春。好好的一个家庭，说瓦解就瓦解了，应春还挺得意，图什么？ “叔叔，应春不太会说话，我来解释吧。”楚琴笑了笑，对着应父解释道，“我既然决定和应春结婚，那就已经决定要接受他过去的一切。现在他前妻生下了属于他们的孩子，可这孩子并不是和他无关的啊，这孩子就是应家的人，为什么要放在林清那里养着？我的意思是，把孩子接回来，将来和我们一起生活。我愿意照顾他，抚养他长大，用尽自己的一切能力给他最好的，只要你们能接受的话。” 说到这里，楚琴的笑容略有些腼腆，而应婶婶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楚琴，你愿意把他们的孩子接回家养？你才二十多岁，真愿意当后妈？” 这可真是难得！ 谁都知道后妈难当，将别人的孩子视若己出，应婶婶自问做不到。楚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居然愿意抚养自己的未来丈夫与前妻生的孩子，这要么是思想觉悟太高，要么就是她深爱着应春。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总而言之，在座的所有人都为楚琴大无畏的牺牲精神而感到欣慰。 “可是，林清可是孩子的妈，她想要将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我们谁都没办法啊！”应母说，“总不能硬生生地把孩子从人家的家里抢过来，我们又不是流氓！” 自从家里的糊涂账一笔一笔往上添之后，应母的愁容就再也没有消散过，此时她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楚琴是个好丫头，居然愿意照顾抚养应春和林清的孩子，可是，光她一个人好，有什么用呢？林清不愿意松手，谁都没辙！ 一家子人都是一筹莫展，因为楚琴的话语而舒展开的眉心又紧锁起来，而此时，楚琴又开口了，自是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 “林清想要亲自照顾自己的孩子，这是无可厚非的。谁都知道孩子跟着母亲肯定能过得好，更何况，他母亲的经济条件远胜于大部分在单位里工作的同志。”楚琴淡淡地开口，语气平和，“只是，她有没有资格把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呢？换句话来说，她有没有能力把孩子照顾好？” 这下子大家都不明白了。 林清还年轻，经济条件也优渥，作为孩子的生母，她怎么就没有资格将孩子留在身边了？ “初为人母，肯定是没法这么快适应带孩子的生活的。但是我们大家也都是这样过来的，等过段时间，林清肯定能照顾好孩子，再说了，就算她不行，她父母不还在身边吗？”应母说。 应婶婶也点头，“虽然我对她没有好感，但不得不承认，这姑娘还是靠谱的。那孩子是她自己的，她肯定不可能让孩子饥一顿饱一顿的啊！” 应父一直在犹豫，杯中的酒又见了底，他说道，“由始至终，林清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们俩没有缘分，这很遗憾，可孩子是无辜的。应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做伤害林家的事情了。至于能不能把孩子接回来，我们从长计议。” 应春很困惑。 楚琴说要把孩子接回到自己身边去，应春的心底是暖洋洋的，没有任何一个姑娘愿意无条件做人家的后妈，楚琴答应为他付出，那是在为他们的爱情牺牲。可是，牺牲归牺牲，刚开始应春还真没想过把孩子接回家有多麻烦。孩子姓应，是他的亲生孩子，做爸爸的想要亲自照顾孩子，哪有这么难？ 可现在，他的家人似乎觉得这就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大家都是一筹莫展，而楚琴却觉得他们很可笑。有问题就必须要去解决，总是一副感慨又无奈的模样对事件的进展有任何的帮助吗？所谓的遗憾是什么？现在不用最快的速度把孩子给抢回来，将来可是真的要后悔的！ 楚琴这样一想，便直截了当道，“对待非常事件，那就得用非常手段。既然我们想要把孩子接回来，那就必须从孩子的母亲入手。没错，林清还年轻，也有足够的经济实力独自抚养孩子。但是，她的身体状况吃得消吗？” 顿了顿，她冷笑，“或者我换个说法吧，林清的精神状况吃得消吗？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之前是进过精神病院的，只因为第一个对象抛弃了她，她就进了精神病院，现在再一次在感情上受到伤害，她能保证自己不需要再进一次精神病院？” 听到这里，应春精神一震，大笑起来，“有道理，只要抓住这一个点，就算林清一切正常，我们也能把她说成是一个疯子！这样一来，谁还放心把孩子放在她的身边？到时候，把孩子接回自己家，那是胜券在握的事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记忆的开关 第四百七十五章记忆的开关 应春和楚琴是如何一拍即合，林清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俞锦绣并不清楚他们俩究竟进行到哪一步，陈婉妹却总是在家里惦记着。 “锦绣，你说他们俩就真的会结婚？楚琴过去和叶世宏爱得难舍难分的，最后都分开了，林清那前夫不最在意这一点吗？” 陈婉妹闲来无事的时候会帮着林清带带孩子，以度过这段最艰难的日子，于是，林清与应春之间的那些过往，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应春只因为林清过去处过对象，就耿耿于怀，那么，楚琴的过去难道如白纸一般吗？ 陈婉妹不知道楚琴和赵新民之间的那些龌龊事，可光是在叶世宏将结婚的那一天与他搂搂抱抱的行为，就令人够难以启齿的了！ “锦绣，你别光愣着不做事啊！有时间的时候，你去应家一趟，想个办法让应春知道楚琴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免得他俩真结婚了。” 俞锦绣笑了，“妈，为什么要提醒他？有情人终成眷属才好呢，到时候就真的有好戏看。” 陈婉妹听得云里雾里，多问了几句，恰好俞承光回来了，于是她立马去厨房给儿子盛饭，边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移，“承光，上回让你去给我买两张戏票，你去买了没有？” 俞承光一拍脑门子，“妈，我给忘了！这两天店里忙得团团转，好几次想到出门去买票，折腾到最后总是忘记。一会儿我吃完饭去给你买，来得及吧？” 看着儿子，陈婉妹眼珠子一转，“现在再去买肯定是来不及了，那是戏班子放在电影院卖的票，老大爷和老大娘们都是赶早去买的。要不这样，你明天早晨去一趟电影院，我让文楠给留了两张票，你去帮我拿过来，顺便请她吃顿饭！” 这一气呵成的一番话听得俞锦绣忍不住偷笑，敢情她妈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给儿子和人家大姑娘创造相处的机会？ 俞承光在家里表示抗议，可整整一晚上的软磨硬泡都没能让陈婉妹收回自己的决定，只不过是去帮忙买两张戏票而已，多大点事，这都不愿意？陈婉妹三言两语就令俞承光哑口无言，于是，第二天一早，他骑着自己的摩托车赶到了杜文楠工作的电影院。 白天的电影院里没多少人，他在售票口张望了一会儿，没看见杜文楠。心下一喜，连忙对着工作人员说道，“你好，我是杜文楠的朋友，我家里人请她帮忙买两张票，现在我来拿，能不能麻烦你把票给我？” 对方很犹豫，“可她没和我说啊……” 俞承光连忙说道，“她忘记对你说了呗，多大点事儿啊！你看她的座位那里是不是真的压着几张电影票，我总不能瞎说吧！” 杜文楠的同事找了找，还真找到了杜文楠压在书本下的两张戏票。戏票被叠得整整齐齐的，上边搁着张纸条，还写着几个字，对方盯着纸条看了好一会儿，“你是承光吗？” 俞承光立即点头，心里头还在想，他与杜文楠也只见过一面而已，上一回还闹了个不欢而散，两个人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这姑娘倒大方，完全不和他计较！ 俞承光接过戏票，道了好几回谢，转身的时候还笑眯眯的。昨天和陈婉妹求了好几次饶，她愣是没让他推脱了这一次和杜文楠见面的机会，他只好硬着头皮来电影院，却没想到自己运气还不错，居然没碰见杜文楠。 想到要和一个几乎是素不相识的姑娘坐在一起吃饭，俞承光就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得劲，现在能溜走，他的心里头可不是美滋滋的吗？ 俞承光长腿一蹬，上了摩托车就要调头，却不想余光里瞄到了一道身影。 不远处，杜文楠手上提着一个袋子，袋子是透明的，里头装着大大小小的苹果和桔子。她走路的样子很轻快，看起来似乎比较愉悦，只是一不小心，脚一崴，结结实实跌了一跤，袋子里的水果全都滚了出来。 杜文楠立马蹲下身子去捡水果。 这就是乐极生悲吧？俞承光忍俊不禁。 说句真心话，俞承光对杜文楠没什么好感。一来是因为俞承光有逆反心理，陈婉妹安排杜文楠和他认识，那是司马昭之心，他不愿意听从陈婉妹的安排，连带着对杜文楠的态度都差了几分。二来则是因为他不喜欢太强势的女同志，杜文楠看起来斯斯文文，实则很有主见，俞承光实在是懒得和她多相处交流。 现在他和杜文楠完美错过，照理说是可以立马走人的，可是，在杜文楠蹲下身捡苹果和桔子时，他的摩托车却停在了原地。 杜文楠垂下眼帘的模样，与一个人很像。即便跌倒了，即便眼前遇到了些许麻烦，可她眉宇之间透着的却始终是固执与笃定，一点都不丧气。 杜文楠不厌其烦地捡着地上的水果，刚收拾好，突然发觉目光的尽头还待着一个小苹果，她连忙直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要往前走，刚要俯身去捡，有人先她一步蹲了下来。 干干净净的运动鞋停在她的眼前，杜文楠站直了身子。 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人将一个红苹果递到了她的面前，“给你。” 杜文楠笑着接过苹果，往袋子里一放。 “家里有这么多人吗？买这么多水果，哪吃得完。”俞承光说。 杜文楠撇撇嘴，“刚才看见一个老人家推着板车卖水果，这么热的天，真是挺不容易的。多买点，他也能早点收工回家嘛。” 记忆的开关像是被突然打开，那一个夜晚，那一道娇俏的身影。那是翁晨卿冷嘲热讽时刻薄的模样，那是他心力交瘁之后无奈离开的决定。 俞承光微微一怔，随即盯着杜文楠手中的袋子，许久之后才将她的袋子接了过来，“太重了，我帮你拿着吧。” 杜文楠没有推辞，而是大大方方地松开手，仰起脸，看着阳光下俞承光的侧脸说道，“要吃饭吗？我请。”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一发不可收拾 第四百七十六章一发不可收拾 俞承光还真和杜文楠一起去吃了顿午餐。一直以来，他总觉得和陈婉妹介绍的女同志单独见面实在是尴尬至极，可这回与杜文楠面对面坐着，倒一点都不尴尬。 “其实你也别带着这么强的抵触心理，阿姨给你介绍朋友，你就处着呗。你想着自己不愿意结婚，其实你以为别人愿意结婚啊？说到底，还不是被家里人逼着！” 杜文楠边说边往嘴里扒了一口白米饭，双颊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俞承光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你也不愿意结婚吗？” 杜文楠一笑，“当然了，我现在的小日子过得多舒服啊，想出去玩就能出去玩，下班回家累了就躺沙发上，一动都不动。我妈都说了，像我这样的，将来嫁到婆家也会被赶回来。听听这是什么话，难道女孩子家嫁人就是为了给人家家里做牛做马的？” 说到这里，杜文楠夸张地打了个哆嗦，一副却之不恭的模样，俞承光欣赏她说话直爽，不由笑道，“既然是这样，我就不担心了。” 杜文楠眯了眯眼，“怎么的？还生怕我会死皮赖脸地赖上你呀？” 俞承光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杜文楠一脸揶揄地看着他，笑了好了一会儿，才一摆手，“跟你开玩笑的！” 吃完这顿饭，俞承光和杜文楠似乎是成了朋友，比点头之交好一些的朋友，多少能和彼此说上几句话。 想到回家之后陈婉妹一定会缠着自己问长问短，俞承光一声叹息，杜文楠“啧”了一声，“你可是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墨迹呢？阿姨要是问你和我处得怎么样，你就只用说还行。不管她怎么问，你都只说还行，时间长了，阿姨也觉得没劲，任你自由发展去了！” “你都是这样干的？”俞承光皱皱眉，一个抬眼，正好撞上杜文楠促狭的笑容，他拍了拍脑子，“还真拿你当老师了！行了，我明白了，总得想个对策！” 俞承光回到家，还真拿杜文楠出的主意去搪塞陈婉妹，还真别说，杜文楠的办法挺管用，见俞承光的逆反态度不这么强烈了，陈婉妹也就没多问，心想让两个年轻人自己发展下去。 这样一来，俞承光解决了一个麻烦事，而杜文楠在莫名之下成了他的盟友，纵使这一对盟友平时从不见面，但心里头多多少少对彼此存着几分惺惺相惜的欣赏意味。 林清是出院了，她带着孩子搬回家里去，起初还有些忐忑。 在这年代，离婚始终不算是平常的决定，总有一些好事之徒爱爱拿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离异女性，林清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知道街坊四邻肯定会对自己的私生活大肆窥探，到时候即便直接上前来装模作样地感慨怜惜她的“悲惨遭遇”都不是不可能的。 林清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她在意的是自己的父母。她的父母心里头的负担已经够大的了，此时还要为她而承受不必要的压力，光是这样一想，林清便已经觉得惭愧。 回到家里之后，林清几乎就没出过房门，一来是不愿意和过去看着她长大的左邻右里打招呼，二来也的确无处可去。 林清的母亲早就已经退休，一门心思在家里照顾着女儿的月子，只是人就只有一双手，照顾着林清，孩子哭泣的时候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厨房里传来了香气，孩子哭了，林母手忙脚乱，她便自己起身去抱孩子。 “快放下，孩子哭一会就哭一会儿，不碍事。你这在做月子呢，抱了孩子伤了腰！”林母匆匆跑了过来，把林清手中的孩子抢了过去。 林清叹气，“妈，在月子里抱孩子的多了，听说你们那年代生了我不就直接在家里上上下下干活了吗？不碍事的，我没这么娇贵。” 林母一瞪眼，“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妈受过的苦，能让你再受一次吗？孩子多哭一阵子也不要紧，你先别管，起来把汤给喝了。” 当妈的最心疼的是自己的孩子，林母扶着林清下床，动作小心翼翼的，孩子在床上的角落哭得撕心裂肺，她扶着林清坐下，便立马跑去抱起了孩子。 小小的男婴有大大的力气，哭了好长的时间，愣是没让人喘口气，林母抱着孩子坐到林清的身边去，“看，妈妈在呢，你妈妈在呢。你妈妈得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你，你要乖乖的……” 林母轻声哄着孩子，哭声逐渐弱了下来，最终停止，她舒了一口气，将孩子搂在怀中，轻轻摇晃，一个抬眸，突然看见林清正直愣愣地盯着她这方向瞧。 视线像是放了空，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林母吓了一跳，伸开五指在林清的眼前晃了晃。 “妈，我没事。”林清撇过脸，哽咽道。 怎料一声带着哭腔的话刚落下，林母倒先她一步哭了起来，于是林清茫然无措，最终两个人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刚结婚的时候，林清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过日子的？她期盼着美好的人生，一心想要生下她和应春的孩子，希望一家三口能早日搬出那个大院子，过上自己的小日子。 然而，现实的发展却如此离谱。 现在的林清，早已对应春心灰意冷，可是，想到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一颗心就不免揪了起来。 将来，她和孩子应该怎么办？她的父母应该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这样生活在灰暗之中吗？ 林清泣不成声。 窗户敞开着，竖着耳朵听林家动静的邻居们终于闲不住了。 “有没有听说林家发生的事情？姑娘明明已经结婚了，却被退回来了，现在男方家里连孩子都不要了！” “你知道林家的闺女有什么问题不？好好的一个大姑娘，长得也漂亮，还有本事，愣是拖到了将近三十才结婚，你说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是，是有问题！我都听说了，只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而已……” 第四百七十七章 儿戏 第四百七十七章 儿戏 “问题？她能有什么问题？小时候读书好，大家都说他们家的姑娘长大一定有出息，长大了之后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做了个服装店老板，也是不愁吃穿的。我们从小看着她长大，这丫头的命可不差，哪能有什么问题！” 林大婶也不是在为林清说话，她只是觉得这姑娘并没什么大毛病的，然而没想到的是，她的话音一落，就有人把她拽到了边上，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们是从小看着她长大，但她长大之后呢？前两年林清不在家里，她爸妈说她是去远房亲戚家做客了，你说哪家的亲戚会无条件收留一个大姑娘留在自己的家里？还是‘远房’的呢，你愿意让你的远房亲戚住家里整整两年的时间？”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都是邻居，我不瞒着你们了！林家那姑娘离开家两年，那是去看病了。”她招招手，让大家向着她的方向靠近，而后用略带得意的语气说道，“看的还是精神病！” 说话的是牛姨，她平时最爱在外边瞎晃荡，哪儿都有她的朋友，这会儿她话音一落，像是将一个巨大的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全场哗然。 林清看起来挺正常的，怎么就得了精神病？这不至于吧！ 可是，如果她不是得了这怪病，又怎样解释前些年她突然离开家呢？既不是求学，也不是嫁人，只说是去探望亲戚，这也太难以理解了！ “明明是结了婚，才几年啊，就被男方家里给退回来了。你说要不是她精神上有点问题，人家怎么会拿婚姻的事情当儿戏呢？还有那个孩子，怕不是也遗传了一些毛病……” 俞锦绣到林清家门口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这群好事者的一番议论。 她怒不可遏，直接走到这群人面前去，“什么毛病？你倒是跟我说说，林清有什么毛病，她的孩子有什么毛病？” 谁都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看起来斯斯文文，一开口却压根就不打算饶人。 “你是林清的朋友吧？我们就是随便说说，开个玩笑，不作数的。”林大婶尴尬地笑。 牛姨却不把眼前的年轻人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吃过的米还没她吃过的盐多，难道她就直接被唬住了？ 牛姨这样一想，底气也足了，冲着俞锦绣倚老卖老，“什么毛病？刚才不都已经说了吗？我们住这儿这么多年了，和林家人早就熟了，关心这小姑娘，讨论一下她的情况，这没错吧！” 俞锦绣一听，怒极反笑，“关心人？那怎么不去敲敲大门坐人家家里头关心？光是在院子里嚼嚼舌头就算是关心她了，那她是不是还要专程出来谢谢你们这群大婶大叔们的好意？” 院子里围着的都是些大爷大妈，他们也不是不懂得人情世故，谁都清楚自己在背地里说人是非的行为不合适，只是当众被俞锦绣拆穿，总有些难堪。 俞锦绣看着这群人，心里头堵得慌，却也明白自己没有办法堵上这些人的嘴，她看着牛姨，语气缓和了些，“是，林清是遇到了一些困难，但并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我相信你们不至于想要看林家的好戏，只是一块儿住在这院子里这么长的时间，多少对她的私事有些好奇罢了。现在我只想告诉大家，林清和她的前夫离婚，原因比较复杂，可绝对不是她的问题。” 俞锦绣慢条斯理，牛姨的嘴角动了动，咳了一声，“我们当然不是想看她的好戏，我们没这么坏心眼……”说着，她又忍不住问，“不是她的问题，那是谁的问题？难道是她的前夫不是个东西？” 俞锦绣抿唇，顿了顿，“那这些谣言，你是从哪儿听过来的呢？” 俞锦绣的话刚说出口，牛姨都还来不及回应，林清已经打开大门，走了出来。 院子不小，隔音却做得不好，林家没关好窗，她和母亲的哭泣声落入了大家伙的耳中，而与此同时，这群邻居们说的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是没打算和他们计较的，如俞锦绣所说，他们也不是真的想要看好戏，是劣根性也好，是好奇心也罢，他们对她的私生活无比感兴趣，她能理解。 不愿意计较，是认为没有必要，而现在林清从屋里走出来，是因为一些问题，是有必要理清楚的。 林清一出来，大家都愣住了，到底是左邻右舍的，虽说不至于低头不见抬头见，可平日里也免不了碰面的啊！ 这会儿面对着林清，牛姨连头都抬不起来，她直愣愣地看着林清，摆摆手，“林清，我也不清楚。我就是胡说的，大家就是闲聊而已……现在你的朋友都解释了，我知道你的精神没问题，牛姨给你道个歉……” 牛姨心直口快，开口的时候没动脑子，这会儿道歉的时候也很真挚，林清却没有和她计较，“牛姨，那是小事，我不介意。我就是想问你一句，你前段时间是不是认识了一个在面粉厂上班的临时工，经常和她打麻将？” 牛姨点点头，“是啊，我们晚上把家里收拾干净，就去凤苗家里打麻将，就是家里的老头子不喜欢，我都是早去早回的……” 林清不会浪费时间去关心这些闲事，俞锦绣的注意力被她吸引。 “她叫什么名字？” “她？”牛姨皱了皱眉，“哎呀，我可真给忘了。就是大家一起去凤苗家里打麻将而已，我干啥关心她叫什么名字啊？就是她的姓氏挺特殊的，我上次听她提了一嘴，叫什么来着？我真给忘了！” “姓楚。”俞锦绣对上林清的眼神，恍然大悟，她逼近了一步，对着牛姨说道，“她姓楚，叫楚秀红，刚才那些闲话都是她对你说的，是不是？” 这真是奇了，她俩怎么知道她平时跟谁打牌的？ 牛姨傻傻地看着俞锦绣和林清，她俩却没有再搭理她，而是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这是直接去楚秀红家里算账去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西北风 第四百七十八章西北风 俞锦绣和林清相伴离开，留下抱着孩子站在门边的林母看似忧心忡忡。 牛姨也没犹豫，一摆手，直接道，“你也别太担心，人家欺负不了你们家孩子。刚才那姑娘看起来气势汹汹的，怎么着都会站在你家姑娘这边，她们吃不了亏！” 说着说着，牛姨叹气，俨然将自己视为了受害者，她只是听人家说起了有关于林清的是非，一番好心，跑来和大家分享最新的消息而已，她有什么错？现在，俞锦绣为林清正名，说林清根本就是哑巴吃黄连，那牛姨肯定是站在林家这一边的！ “这姓楚的女工人也太不靠谱了，长着张嘴巴就胡说八道，差点让她给骗了！”牛姨愤愤不平道。 牛姨一下子就调转了枪头，义愤填膺地控诉楚秀红的不是，而此时此刻，楚秀红全然不知在远处的大院里发生了什么。 “砰砰砰——” 沉缓的敲门声打破了屋中的宁静，楚秀红匆忙跑去开门，“都说了多少次了，出门要记得带钥匙，总让我开门，我都没事干呢？” 楚秀红边开门，边絮絮叨叨着，手一扬，打开了门，站在外头的却是两个年轻姑娘，她一下子就怔住了，捏着手中织了一半的毛线，“你们——” 林清在打量着楚秀。 这是楚琴的姑姑。 在私底下传播谣言的始作俑者自然是楚琴，可难道眼前这中年妇人就是清清白白的吗？她们无仇无怨，甚至素未蒙面，对方却毫不心慈手软地造谣，目的是将她的孩子抢走，所谓的“人之初性本善”难道是可以被推翻的吗？ “你是锦绣？”楚秀红皱了皱眉，由上至下看着俞锦绣，恍然大悟道，“你是俞锦绣！” 楚秀红和俞锦绣是见过面的，当初俞锦绣和楚琴还是朋友，她偶尔也会陪着楚琴回家拿东西或是给楚秀红跑腿。楚秀红势利眼，见俞锦绣光鲜亮丽，便格外客气，直到后来楚琴与叶世宏走得越来越近，破坏了俞锦绣和叶世宏差一点就要完成的婚事。 楚琴毁了自己与俞锦绣的友情，楚秀红倒不觉得有时候不妥的，毕竟俞锦绣过得再好，那也只是一个女同志，能让楚琴沾多少光？ “是啊，我是俞锦绣。阿姨，我们是特地来拜访你的。” 俞锦绣似笑非笑，楚秀红的目光从她的双手上掠过，撇了撇嘴巴，说是来拜访自己，怎么空着一双手呢？ 楚秀红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俞锦绣和林清进了家门，边走边说道，“琴琴还没回来，她现在工作很忙，经常在西平。再说了，她都快结婚了，有时候在她对象家里住着，我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她的呀！” “不过啊，她的公婆是真喜欢她，都还没结婚呢，成天拉着她不放，愣是不让她回家！” 楚秀红的语气之中是不无骄傲的，楚琴终于谈了一个挺不错的对象，她对象家里条件好，光是结婚的彩礼都能让楚家赚一笔，楚秀红可不是将楚琴当作宝贝一样供着吗？ 楚秀红现在将楚琴视为家里头的支柱了，想着指不定哪天楚琴能让整个楚家甚至是连带着让王家人一起享福，这么大个财神，楚秀红哪敢得罪？ 她一扬下巴，粗糙的双手覆在膝盖上，看起来很是得意，林清平静地看着她，“是你在外头说我得精神病了？” 只一下工夫，楚秀红的脸“唰”一下红了，她的眼神变得古怪，“你是应春那前妻？” “是你说我的孩子遗传了我的问题，所以被应家人赶回来了？” 楚秀红的心“咯噔”一声，喉咙口像是被堵上了一口痰，上不去也下不来。她支吾了好半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们是想着让我和我的孩子背负上这样的名声，然后好顺理成章地把我的孩子抢走，是不是？” 每一个问题，都让楚秀红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楚秀红的脸憋得通红，抬眼看了看俞锦绣，见她就像是看好戏似的盯着自己，脸色就更差了些。 敢情俞锦绣是带着林清来兴师问罪的？ 楚秀红是个厚脸皮的人，起初只是让人家当面揭穿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稍有些羞愧而已，此时她想明白了，捋起了袖子，索性把话跟她们说明白了。 “是啊，就算是，那又怎么样？我什么都不知道，楚琴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那就直接去找楚琴，来这儿欺负我一个老太太算什么事？琴琴要结婚了，她和应春的感情好着呢，我看你们俩是眼红了！俞锦绣，琴琴到底是你过去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就不盼着她好呢？” 楚秀红自称为老太太，食指指着俞锦绣和林清，看起来倒是中气十足的。 什么是贼喊捉贼，这会儿她俩是看明白了。 俞锦绣忍不住冷笑，“找楚琴，行啊。我们俩今天过来，不过是想要向你打听清楚楚琴和应春的结婚时间，结婚当天，我们准备去见楚琴一面，好好送上一份礼，祝福他俩白头到老。” 俞锦绣抿唇，笑容中带着阵阵冷意，她的话掷地有声，楚秀红刚要开口，林清接着俞锦绣的话继续说道，“这是楚姑姑吧？到时候我们来接你，你可得准备好了。” 楚秀红的嘴皮子抽了抽，“什么意思？我准备什么？” “当然是准备好把楚琴的所作所为告知在场的全部宾客了。”林清一脸莫名地看着楚秀红，强调道，“楚琴不是最喜欢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编造出一出出绘声绘色的戏吗？等到了那一天，我们就让宾客们好好欣赏一番这样的戏，多好。” 林清的语气似是轻描淡写，眼睛却亮得很，明明是要去破坏别人的婚礼，她倒是说得正大光明，楚秀红好半晌才回过神，“你们疯了！”她指着林清，怒不可遏道，“琴琴是我的侄女，我怎么可能站在你们这边去对付她？对付了她，我有什么好处？疯了，真是疯了！” 楚秀红重复着自己说的话，却不想在何时，家中的大木门被打开了，王林石从外头走进来，灰头土脸，而他身边站着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英俊男人。 “都解决好了吗？”俞锦绣噙着笑意问。 程廷笑了，“都不用我多走动，楚琴姑父单位的领导早就看不惯他平日里好吃懒做的行事作风，如果真能为单位处理掉这么一个吃白饭的员工，单位领导还得感谢我。” 轻飘飘的一番话，楚秀红都懵了，她瞪着眼睛问王林石这是什么情况，只见王林石红着眼怒视楚秀红。 “问问问，还有什么好问的？你倒不如去问问你的好侄女，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现在我的工作要丢了，你那破工作也别想干，到时候一家人都去喝西北风！”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为人妻为人母 第四百七十九章为人妻为人母 应家的灯全都打开了，整个屋子看起来亮堂堂的，楚琴挨着应春坐，筷子没停过，碗里的食物却叠得越来越高，像是怎么都吃不完似的。 “琴琴，你多吃点这肉，这肉好吃。”应婶婶给楚琴夹了一块肉，笑意盎然道。 楚琴与应春对视一眼，双眸含着笑，温柔地冲应婶婶答应了一声，“婶婶，您自己也多吃点，别光为我夹菜了。我看您最近忙着我和应春的婚事，都忙瘦了。” 楚琴嘴巴甜，逗得应婶婶乐得合不拢嘴，应母也笑了，“琴琴，一会儿我和你婶婶要出门给你俩的新房置办一些电器，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是啊，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们都给你们办上。”应父慢吞吞道。 楚琴摇头，温婉一笑，轻声细语道，“你们安排就好，我都没有意见，就是千万不要太破费了。” 应母一听，更觉得这未来儿媳妇儿格外懂事，心里头宽慰得不得了。 一大家子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笑意， 楚琴轻轻吸了一口气，嘴角的笑容仍旧不减，说句真心话，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受应家人欢迎。 楚琴和应春还没结婚，应家人却已经将她视为了自家人，有什么好的全都算她一份，应母甚至还在私底下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她，暗示她自己绝对是一个不管闲事的好婆婆，只要他们两口子自个儿处得好，应母肯定是不会干涉他们的生活的。 对此，楚琴很满意。 答应与应春结婚，只不过是因为她想过上好日子罢了，她向往衣食无忧的生活，再加上应春待她百依百顺，那么，即便她心底对他并没有多少真意，可过上舒心的日子总归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楚琴并没有对未来抱太大的期待，然而现在，一切发展却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甚至比她想象中更加美满。她想，往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了。 吃完了饭，应婶婶和应母挽着手去百货商店，望着她俩的背影，楚琴不由感慨，妯娌之间的关系处成这样，堪称典范。 “琴琴，时候不早了，你就在这儿休息吧。家里屋子多，你阿姨已经给你整理好了房间，到时候你直接进去休息就成。” 说话的人是应父，在这么多人里头，楚琴最怕他。不得不承认，应父比应家其他人都要难搞定，这倒不是因为他不好说话，相反，他看起来和和气气，并且非常讲道理，照理说，楚琴应该与他和谐相处才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应父对她却不太有好感，总是会露出默默打量她的眼神，于是，楚琴的心底总有些发怵。 应父这话一出，应春的眼睛都亮了，与楚琴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几乎算是在热恋期，应春无时无刻想要与她在一起，若是她愿意住下，那他不就能二十四小时盯着她瞧了吗？应春很兴奋，扯着楚琴的手留她住下，她却只是红着脸，轻轻摆了摆手。 “叔叔，这可不行。我明天早晨还得上班的，从这儿回西平的路程不短，今天要是在这儿住下，明早肯定要耽误了公事。再说——”楚琴含情脉脉地看了应春一眼，压低了声音，“再说我和应春还没有结婚，在这里住下也不像话，要是被我爸妈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短短一番话，既表达自己对工作尽职尽责的态度，又强调了她楚家的家教向来严厉，可谓是滴水不漏，然而即便如此，应父仍旧没有露出多欣慰喜悦的表情来。 “那行，让应春送你回去吧。” 应父的语气很平淡，楚琴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也没法说了，干咳了两声，挽着应春的手就离开了应家。 两个年轻人此时正是最浓情蜜意的时刻，应父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张报纸，却是什么都看不进去。应春与楚琴都出了院子，可他们的笑声却仍旧回荡缠绵着，想到这个家一个月之前，甚至是半个月之前温馨美好的景象，应父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他的孙子现在过得如何了，应父放下了报纸，感慨地想着。 应父在想着自己的孙子，坐在车厢里的楚琴与应春也在讨论这个孩子。 “应春，很抱歉，没能把孩子给你抢回来。不过我已经想过了，没有任何一个女同志能承受这样的风言风语，总有一天，林清会不堪重负，她一定会把孩子送回来的。” 楚琴的语气很冷静，听着她温和之中透着几分沉稳的声音，应春陷入了沉默。楚琴是一个好姑娘，日后也会是一个好妻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她太善良了，竟愿意让他将他和前妻的孩子带回家来抚养，这样的牺牲，让应春的心揪在一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是感恩的，他感激上天将这么一个美好的姑娘带到了自己的身边，可是，他实在不该心安理得得接受楚琴对自己的一切付出啊。 感情是需要经营的，婚姻亦是如此。 应春被自己心里头的感触冲昏了头脑，“琴琴，我们不要那个孩子了。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咱们结婚了之后可以生一个。我不希望你付出，不希望你牺牲，我希望跟着我之后，你不受任何的委屈！为什么要当后妈？你这么年轻，一跟着我就要当后妈，我不舍得！” 应春说的话让楚琴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想到过去叶世宏偶尔的甜言蜜语，楚琴不得不承认，人比人，气死人。 “我也想为你生孩子，只是未来的路还这么长，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生都不是问题。”楚琴叹了一口气，“现在的问题是，应春，你前妻生的那可是个男孩，你忍心不要吗？” 话音落下，应春犹豫了许久，楚琴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会妥协的。 应春再深爱她，骨子里始终是那个传统的男人，婚后，他怎么可能不想着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可问题是，楚琴不能生育啊！ 好在上天对她不薄，将一个大好的机会留在她的眼前，只要他们能将林清的孩子抢回来，那么将来，应春的心底就不会留有任何遗憾了。 至于她无法生育的事情，除了楚秀红和医院里的医护人员，还有谁知道？ 想到这里，楚琴笑了笑，揉了揉太阳穴。 麻烦事儿很快就会告一段落，她马上就要为人妻，为人母了。 第四百八十章　春风得意 第四百八十章春风得意 应家人承诺，一定会给楚琴一场完美的婚礼，而她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说起来，应家人是真的厚道，他们压根就没有瞧不起楚琴的出身，他们甚至在与楚家人见面的时候打趣，说是住在农村真好，空气清新，将来有时间，他们一定会去楚家做客的。 对于这样的待遇，楚家人受宠若惊，楚母不止一次拉着楚琴的手叹气，“琴琴啊，想当初你姑姑要嫁到王家去的时候，王家上上下下全都瞧不起她，连正眼都不愿意瞧她的娘家人！现在，你也要嫁到城里去了，你婆家人是看重你，这才这么尊重我们，你是有福气的啊！” 楚琴有没有福气？她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从小到大，她都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出人头地，她努力过，也算计过，现在，她过得比同村的大多数人都要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她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充实，单位里的工作全都完成之后，她把办公桌上的资料全都整理好，准备下班。 开好会的同事们从外头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楚琴双手托着腮发呆的模样，她的胳膊肘靠在办公桌上，看起来若有所思，如水一般的眸中蓄着温柔，看起来很是动人。自从楚琴被调职到西平的税务局之后，私底下总有人讨论她，不少男同事都对她很爱慕，想着追求她。只不过，谁都知道楚琴的要求是很高的，于是，当无数次看见小轿车停在单位门口之后，男同事们便打消了追求楚琴的念头。 现在，大家看见楚琴沉思的模样，顿觉赏心悦目，三三两两的同事们走了进来，有人和楚琴打趣。 “楚琴，刚才领导还在说呢，怎么没看见你。我们都在笑，说是你最近春风得意，很快就会请我们吃喜糖了。” “就是啊，你这才进单位多长时间呢，就要请我们吃喜糖了！所以说，漂亮的女同志肯定是不愁嫁的，那些整天生怕自己嫁不出去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你这是在说我吗？”其中一个女同事不悦地努了努嘴巴，没好气地回应道，“我只是晚点结婚而已，才不是你说的那种歪瓜裂枣呢！” 大家大笑了起来，而这女同志见大家都笑意盈盈，便也跟着笑，“都说到哪儿去了，我们这是来恭喜楚琴的呢。” 同事们的话对于楚琴来说很受用，她含蓄地笑了笑，真挚地说道，“谢谢你们恭喜我，不过，结婚这回事得看缘分，还没找到意中人的，那肯定是缘分没到。总有一天，你们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真的。” 与楚琴一个宿舍的女同事看不惯她这装模作样的语气，便轻飘飘地说道，“楚琴，将来你就不跟我们一起住宿舍了，不过，什么都挺好，就是你这工作和家庭将来该怎么兼顾呢？要说在税务局上班，那肯定是人人羡慕的好单位，只是你未来的丈夫是在雅城住的吧？那可是城里呢，楚琴，你总不能让他跟着你住到西平去！” 女同事的语气酸溜溜的，楚琴闻言，微微一怔，而后慢条斯理道，“小慧，谢谢你的关心。其实应春倒是同意和我一起留在西平生活，毕竟他在这里也有厂房，不会耽误自己的工作，还算方便的。只是——” 见楚琴停顿了片刻，潘小慧撇了撇嘴，“楚琴，不是我说，你别太天真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等哪天他真的娶了你，你看他还愿不愿意为你付出！再说了，就算他愿意陪着你来我们这小地方住，他父母能同意？楚琴，结婚可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别因为自己太任性，得罪了你的未来公婆！” 潘小慧挤眉弄眼的，说的却是大实话，不少女同事听着她说的话，不免感同身受。处对象的时候对方的承诺肯定是天花乱坠的，然而结婚之后呢？楚琴看似找了一个好人家，可谁知道她将来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是眼红也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也罢，大家都站在旁观者的立场，看着楚琴的好戏。 她会生气吗？毕竟潘小慧站在过来人的立场上教训着她，可实际上，潘小慧自己都还没结婚呢，楚琴能受得了她这居高临下的态度？ 大家都等待着看楚琴神色上微妙的变化，然而此时，楚琴却只是莞尔一笑，耐心地对潘小慧解释道，“小慧，不用担心，我们不会面临这样的问题的。刚才我还没说完，应春的父亲认识不少人，他应该会帮我走动一下，让我把工作给调回去的。” 是的，应父答应处理楚琴的工作调动问题，这是楚琴这段时间以来得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 当初，她的运气不好，在赵新民的暗中操作之下被调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起初，她真是受了不小的打击，毕竟这调职的公告一下来，将来想要再回到雅城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不久之后，她能回雅城工作了。 应父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楚琴也不清楚，只是，应春说他从来都不会夸海口，只要是他答应的，那就一定能办到，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楚琴还能不放心吗？ 这会儿，她低调地表示自己将被调职回雅城去，听到这样的消息，潘晓慧立马不吭声了，那表情就像是吃了变了质的鸡蛋。 “下班了。”看着墙壁上的时钟，楚琴笑着站了起来，“我对象到了，我该回去了。这段时间在单位里工作，大家都很照顾我，等我结婚的时候，一定要邀请你们的。到时候咱们部门的同事可都要赏脸来饭店喝喜酒，千万别送红包，我一定是不收的。” 楚琴的声音好听，说的话也好听，如柔风细雨一般落入人的耳中，落入人心。在城里的大饭店里摆喜酒，请了全部门的同事参加，却不收礼金红包，这也太大方了吧！ 大家看着她，不得不感慨，好日子该她过！ 而楚琴则是笑嘻嘻地出了办公室的门，心里想的是，春风得意的日子真是有滋有味，而这样的生活，将来可是过不完的！ 婚礼即将到来，或许从此以后，她就能真正去享受人生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飞上枝头 第四百八十一章飞上枝头 楚琴盼着去享受人生，而实际上，这样的可能性的确不小。搭着应春的车回到了雅城，她想了想，还是让他将自己送到了清玄街。 “去哪里做什么？”应春皱眉。 对他而言，清玄街上发生过的种种，是他不愿意面对的回忆。最早的时候，林清在那里开了一家店，他几乎每天都要去见她一面，有时候是送点水果或者小零食的，有时候是给她搭把手换个灯泡，有时候则什么都不做，只是默默地坐在她的身边，和她说说话。应春坚持了太长的时间，终于，某一天，他打动了林清的芳心，而后发生的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 与林清离婚之后，应春虽然愤愤不平，可有时候也会觉得两个人没必要走到这一步，这会儿，又来到这个地方，他的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我就是想要去‘红玫瑰’看一看。”楚琴红着脸开口，“我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差了，店里的营业员不够机灵，找不到货源也是很大的问题。我想去‘红玫瑰’看一看，要是有办法取取经，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应春一听，着实愣住了，楚琴怎么敢去‘红玫瑰’？与林清离婚之后，他只想与她一刀两断，两个人最好是有多远就分隔得多远，不见面，他就可以忘记那些对自己而言有些屈辱更令他感到不甘的往事。可是，楚琴却不是这样想的，她愿意坦然面对林清，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应春，别总是对她感到抱歉。我们俩是在你和她离婚之后才走到一起的，我们根本就没有伤害过她。你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倒是她，身为一个女人，在结婚之前与别的男人纠缠，连女人最宝贵的第一次都献给了别人，这样的女人，我瞧不起她。” 楚琴说得头头是道，应春听着她的话，神色有些恍惚。 是啊，林清过去和严必武之间的那些风流往事，深深伤害了他，即便现在想起，他仍觉得自己男性的尊严被践踏在脚底，既然是林清先负了他，他又何必心软？ 楚琴和应春走进‘红玫瑰’的时候，看起来一点都不局促，吴玲玲一看见他俩，先是愣了愣，随即便心领神会。 她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对他们说道，“我们老板娘等一会儿就要回来了，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吴玲玲的语气不算冷淡，甚至还很有礼貌，楚琴的心底燃起了希望。 “既然如此，我就长话短说了。上一回我说过，我在西平开了一家服装店，服装店规模不大，但还是需要一个营业员，吴姐，不知道你能不能赏脸跟我回西平，给我帮帮忙。” 这话一说出口，应春都怔住了，他没想到楚琴居然是公然来林清的店里挖人的。他曾经听林清说过，吴玲玲很能干，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也有她的功劳在里头。 “给你帮忙？”吴玲玲皱眉，沉默了片刻，“西平离我家太远了，而且我在这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跟你走？” 吴玲玲并没有立即拒绝楚琴，这一点，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她笑了起来，大有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跟我去西平只是暂时的，店里的生意如果好的话，我肯定会把小店开回到雅城，到时候你不就可以跟着一起回来了？至于待遇方面，我肯定不会亏待了你——”停顿了片刻，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更深了，“你若是真能帮得上我的忙，店里年终的分红给你百分之三十，如何？” 话音落下，有清脆的拍掌声响起，楚琴猛一回头，看见的是站在店门口的俞锦绣和林清。 拍掌的是俞锦绣，她漆黑的眸底染上戏弄的笑意，“楚琴这回可真大方，直接就给年终分红了，飞上枝头之后的口气就是不一般啊。” 楚琴撇撇嘴，不愿意与俞锦绣多口舌之争。实际上，每一回与俞锦绣交锋，她总占不到好处，既然如此，她倒不如安静一些，总好过自取其辱，在应春面前丢了脸面。 楚琴不说话，应春也不说话，俞锦绣冷笑一声，对林清说道，“看他们，还真以为这世界上全都是见钱眼开的人了！”而后，她转过脸，对吴玲玲说道，“玲玲姐，你在我们店里的时间不短，我们待你不薄，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你如果真的跟她走了，那太不厚道。” 俞锦绣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吴玲玲似乎终于在犹豫之中下定决心，“锦绣，林清，我知道你们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一把，但是，你们给我的薪水太低了。我给你们店里创造的收益不小，你们却从来没有真正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说真的，我得吃饭，吃饱了饭之后我甚至想要吃好一点，吃些山珍海味。所以，我可能没办法留在你们店里工作了，抱歉。” 吴玲玲在道歉，可眼中却没有任何的歉意，林清气得发抖，“玲玲姐，你真是好意思！我的孩子刚出生，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在店里待着，你说走就走，有没有为我想过？” 吴玲玲耸耸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见这样的情景，楚琴喜不自胜，本以为来的是两只拦路虎，没想到却间接地促成了她的计划，她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人家只是给你们打工而已，又不是跟你们签了卖身契。行了，玲玲姐，你就跟我走吧，我肯定不会亏待了你。” 楚琴挽着应春的臂弯，昂首挺胸地离开，吴玲玲也没多说什么，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出了清玄街，三个人上了一辆小轿车，片刻之后便消失不见。 俞锦绣远远地望着他们三个人的背影，直到人影和车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才转身对着林清笑道，“演技不错啊，长得这么水灵，早些年怎么不入行拍电影呢？” 林清摊摊手，长叹一口气，“只怪当初没做好人生规划，你说现在再入行，还有没有导演愿意给我机会？” 俞锦绣抿唇，摇摇头，“年纪大了些。” 说罢，两个人对视，大笑了起来。 第四百八十二章　深信不疑 第四百八十二章深信不疑 楚琴带着吴玲玲去了西平，还给她租了一间屋子，作为员工宿舍。应春小时候也是吃过苦的，并不太大方，愿意在楚琴身上花钱，那是因为他爱她，可吴玲玲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个营业员而已，与他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往她身上砸钱？ 对此，应春颇有微词，楚琴却仍旧轻声细语地安抚他，“应春，你知不知道玲玲姐在林清店里的时候，她一年到头能赚多少钱？”她伸出双手，用十根纤细的手指比了一个数字，“有这么多呢！真没想到，林清还有这样的能耐。” 吴玲玲说扣去各种成本，林清的“红玫瑰”一年能挣十几万，十几万可是个大数目！要知道前两年连万元户都是值得稀罕的，现在是八五年了，万元户多了些，可生活水平并不是真的得到了飞跃性的提升，无论如何，林清的年收入肯定是甩大部分人一大截的。 对于吴玲玲的说法，楚琴深信不疑，既然如此，为她租一间小小的出租屋又算得了什么呢？三个月也不过是几百块而已，若是吴玲玲能给她创造一年十几万的收益，她未来的日子根本就不用愁了。 楚琴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应春，他叹了一口气，嘟囔道，“没想到林清这么能挣钱。” 楚琴嘟起嘴巴，不悦地抱怨，“怎么了？你这是舍不得啦？” 她撒娇的模样格外招人喜欢，应春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触了电一般，他大笑起来，一把将楚琴搂入怀中，“当然不是了！我的琴琴也有本事，我何必去舍不得别人呢？” 应春搂着楚琴娇软的身体，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过去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伤痕却还在心中，想到前些天在“红玫瑰”看见林清时她仍旧神采奕奕的模样，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攥紧一般。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他只觉得，林清不应该过得这么好。 双手在楚琴纤细的背脊上轻轻抚摸着，而后捏成了一个拳，“琴琴，我会请一个律师，我要把我们的孩子给抢回来！” 应春下了这个决定，便不再拖拉，一回公司，他便托人联系上了一位律师，亲自上门拜访。 这年头，请律师打官司可是稀罕事，洋气得不得了。一开始，他还有些忐忑不安，当天晚上，坐在这邹律师家里，他的双手摆在膝盖上，局促无比。 “邹律师，我就想问一下，我和前妻的离婚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但我的孩子还在她家里，我想把孩子领回来，有没有什么办法？” “孩子是还小，还在吃奶呢……我也不想离婚，但我们感情不和，没办法。” “对了，我很快就要结婚了，孩子只要跟着我回家，那就能马上拥有一个新的母亲！他的新妈妈很好，是个善良的女同志，一定可以照顾好孩子，打理好我们这个家！” 邹律师听了应春说的话，给了他最客观的意见，许久之后，应春出了门，心情别提有多舒畅。听见关门声，邹律师的妻子从里屋走了出来，“这还是不是人啊？听起来他的前妻在婚姻中没有任何过错，他要跟人家离婚就算了，还准备把孩子抢走！” “不止是这样，”邹律师笑了一声，“他还打算用他前妻过去曾经因为抑郁症入院治疗的病史来攻击她。” 邹太太皱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你就不应该为他出这些缺德主意！” 邹律师哈哈大笑，“邹太太，我可是律师，送上门的客人，难道我要把他赶出去？”而后，他又安抚般揉了揉妻子的脑袋，“不过你放心，他可没这么大的本事。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吗？是应春！” 邹太太一脸迷茫，许久之后猛地回过神，“应春？就是之前方牧跟我们提起的那个抛弃妻子的男人？” 邹太太的神色雀跃起来。 邹律师点头，“就是他。说来他也真是倒霉，如果他得罪的人不认识方牧，那他们的合作肯定能顺利进行下去了，这一笔生意要是做成了，清之春将来不说发展成多大的企业，吃老本肯定是不成问题的。只可惜，他做的丑事被方牧知道了，你说牧方企业怎么可能和这样的人合作？恐怕他的好日子是要过到头了。” 邹太太笑道，“他的前妻还挺厉害。” “他前妻很聪明，身边的朋友也都是狠角色，这回是程廷和方牧联系的。” 邹太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是程廷？方牧对他很欣赏，说他的胆识和眼界是年轻人中少见的！” 说起程廷，邹家两口子又感慨地讨论了一番，说的无非是这年轻人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之类的话题，而有关于程廷和方牧之间的友谊，又是一段佳话，总有一天，得好好说道说道。 …… 不久之后，牧方企业必会抓出合作合同之中的漏洞，要求清之春赔偿违约金，到时候，应春自身难保，哪还有这闲工夫去林家把自己的孩子给领回来？ 别的不说，应春的车子和房子，总是得赔进去了，那么，他养得起孩子吗？到时候，连孩子都养不起，他和他那个年轻的妻子，又究竟有没有办法共苦呢？ 一切都是未知数，等待着被见证。 当然，这一刻，应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开着车回到家里，拉起楚琴的手，欢呼雀跃道，“琴琴，你知道吗，我可以和林清打官司！我们都是文化人，当街抢孩子的事情可做不来，我已经联系好了律师，到时候一定要起诉她，她留在我这里的把柄可多了去了，到时候我一定杀她个措手不及！” 楚琴莞尔，“这么说，我们一家三口很快就要重聚了？” “是的，我们一家三口！”应春点头，笃定地说，“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应春，我真没想到，原来幸福来得这么快，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一切。” 第四百八十三章　任人宰割 第四百八十三章任人宰割 楚琴和应春的婚宴，设在滨江饭店。 这是雅城市最大的饭店，非常气派，听说外省的领导人来雅城视察时，总是会被安排在这个饭店用餐，而这样的小道消息，自然是楚琴打听来的。 楚琴听同事说起这饭店的规模有多大，档次有多高，而后将这一切记在心底。 楚琴向应春提起想要在这饭店举办婚礼时，他不是没有犹豫过的，只是，看着楚琴水汪汪的眼睛，他还是妥协了。对于楚琴来说，结婚可是一辈子一次的大日子，他怎么忍心不满足她呢？ 应春将自己能给予的所有美好全都给了楚琴，他相信自己的付出全都是值得的，楚琴心安理得得接受，终于，她等到了大婚的这一天。 这一天，她穿上了大红色的婚纱，坐在饭店为她安排的化妆间内，等待着应春进屋将她领出去。 同事们都来了，与她同宿舍的几个女同志围在她的身边，不由有些羡慕。 “这些年办婚礼可洋气了，穿着特别漂亮的婚纱，还戴着头纱，还会请人来给小俩口拍录像呢。对了，楚琴，你为什么不穿白色的婚纱呢？电影里老外都穿白色的婚纱结婚，唯美又有气质！” “你懂什么呀？楚琴穿红色的婚纱难道不好看吗？”与楚琴关系最好的林苗瞪了那人一眼，“我看楚琴最适合穿红色的裙子，这裙子衬着她的气色多好啊，一会儿她一定是全场最漂亮的姑娘！” “那可不？楚琴可是新娘子，当然是全场的焦点了！再等等，一会儿新娘子就该出场了，到时候大家一定会特别惊艳！” 在一道道吹捧的声音中，楚琴的嘴角微微弯起，红润的脸色看起来更加动人。 在雅城的风俗中，新郎应该和几个伴郎一起，在新婚当天去新娘家里迎亲。只是楚琴不愿意让伴郎们知道自己家的真实环境，于是便自作主张地取消了这一环节，今天一早，她直接去了饭店，就这样干坐着等待，直到晚上。 对此，应春的父母感到遗憾，但也没有指手画脚，而是在最大程度上选择尊重楚琴的决定。大家都说楚琴的命好，碰到了这么好说话的公婆，碰到了这么疼爱她的丈夫，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认为的呢？ 同事们围坐在楚琴的身边，一会儿帮她整理额边的发丝，一会儿帮她提提裙摆，随着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楚琴也有些紧张了。 毕竟是人生大事，想到自己马上要成为应太太，楚琴也有些动容。 “楚琴，真羡慕你，第一次处对象，就找到了自己真正心爱的男人。”林苗握着楚琴的手，动情地说。 楚琴勾了勾唇角，余光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她温柔地笑道，“是啊，小时候总是在想，不知道将来我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可始终没有自己真正心爱的男人出现，现在，他终于出现了。直到现在，我还觉得自己就像是做梦一样幸福。” 楚琴的声音淡淡的，唇角的笑意也淡淡的，听着她说的话，应春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身影隐在了走廊的尽头。 他笑了笑，突然有些鼻酸。 那一次，楚琴出现在叶世宏订婚的当天，她的神情很悲伤，却始终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应春的心凉到了骨子里，他想，原来楚琴的心中也藏着一道无法抹去的身影。 可是刚才，楚琴亲口承认了，她说自己这是第一次处对象，这就表明，她心底的唯一一个男人，就是他自己！ 应春感到欣喜，同时，他确定自己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宾客陆陆续续到来，大家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应春的父母在招呼着客人们，楚琴的父母也没有闲着，在宾客之中来来往往地穿梭着。 “老楚，你女儿嫁得可真好！我们村里嫁到城里去的姑娘也不是没有，但从来没有一个姑娘像你女儿这么有福气的！你看咱们村里这么多人，你姑娘的婆家人居然直接包了中巴车把我们接到这里来吃饭！这得花多少钱啊？老楚，你下半辈子可得享福了！” “是的啊，我刚才听人说了，今天的新郎官可是做大生意的，特别有钱，在城里买房买车都不是问题！老楚，你们家以后是不是全都要往城里搬了？” “还有秀红！”又有一个衣着朴实的大娘乐呵呵地拉住了从不远处经过的楚秀红，“秀红，你这侄女嫁了户好人家啊！以后你们都在城里，沾沾侄女的光肯定不是什么难事的！” 这人主要也是想要拍拍楚秀红的马屁，只是没想到，她这话还没说完，楚秀红已经像触电似的将手抽了回来。楚秀红沉着脸，和王林石匆匆往大厅里走去，朴实的大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嫁城里人了不起啊？过去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口一个王大婶，现在倒好，直接拿鼻孔看人了！” 王大婶说着酸溜溜的话，楚琴的父母只在边上笑着，也没有打算为楚秀红的行为赔不是，将王大婶送回到酒桌上后，他们又往外走去。他们一路上说说笑笑，神色轻松，走回到饭店大厅时，他们突然看见了两个看起来格外光鲜亮丽的女同志。 一个将长长的头发盘起，穿着得体却又不显隆重及膝裙，五官与气质都格外出众。另一个看起来成熟一些，举手投足之间是满满的优雅，她笑意盈盈，仿佛是来参加自己好朋友的婚礼一般。楚琴的父亲看着这两个姑娘，不由发出感慨，“不愧是城里的姑娘，真好看。” 楚母点点头，深以为然，然而，此时此刻，谁能想象得到这一脸轻快神色的女同志是新郎的前妻？ 俞锦绣和林清一进饭店的大厅，已经落座的楚秀红和王林石就看到了她俩，楚秀红的心跳骤然加快，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今天是楚琴大喜的日子，我们楚家人哪丢得起这么大的脸？” 王林石沉着脸，狠狠地剜了楚秀红一眼，“说到底，还是你的娘家人比较重要？我们现在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早就不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第四百八十四章 赶尽杀绝 第四百八十四章赶尽杀绝 事到如今，王林石能怎么办？程廷居然能联系到他单位的领导，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楚琴究竟是得罪了什么样的人物？ 那天领导说的话犹然在耳，就算楚琴是楚秀红的侄女，他也不能牺牲自己的前途来保障她下半生的幸福！再说了，楚琴和他之前的恩怨可不浅，现在一次把账算清楚了，他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至于楚秀红，她心里头是为难的，可这选择是真的这么难让她下定决心吗？不是的。小时候她的母亲就一直在灌输她一个观念，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多年，她的娘家人根本就没多重视她，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为了楚琴而伤害了自己的家人呢？ 她丈夫在单位里的工作是绝对不能丢的，否则，让她的一双儿女去吃土？ 楚秀红叹了一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你过去不是很欣赏琴琴的吗？你说她有教养又有学问，将来一定有出息。” 话音刚落下，王林石嗤笑了一声，没好气地接上她的话，“我那是瞎了眼！” 两口子正说着话，边上的宾客的动静突然大了起来，看着自己的侄女挽着应春的臂弯走了出来，楚秀红一时不知道该把眼神往哪里放。 这孩子从小就心气高，与楚秀红一点都不亲，倒是长大了之后，她想要在楚秀红家里借住，红莹莹的小嘴巴这才甜了一些。现在，她要结婚了，可这些日子楚秀红也没少受她的气，这样的姑娘真能在日后让自己享福吗？ “连亲生的子女都不一定靠得住，更别说是侄女了。” 楚秀红慢悠悠地自言自语，仿佛打定了主意，王林石冷哼一声，记忆回到了楚琴将他耍得团团转的那一阵子。 当时那个装作清纯的小姑娘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心软的？说到底，还是他的工作最重要！ 王林石在等待着时机，等时机到了，他便会和楚秀红上台，戳穿楚琴的真面目，而楚琴当然对这一切全然不知。 偌大的厅，因为坐满了宾客，站在舞台正中央发言的领导回荡着的声音便显得不太空荡，听着税务局的局长对自己的赞扬，再看着台下的宾客们感慨或是羡慕的眼神，她觉得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真是个优秀的女同志，长得好看，学习好，连工作能力都是超群的。” “是啊，连税务局的局长都愿意上台祝福她，这要是单位里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员工，人家能给这么大的面子？” “你们也别太天真了，领导要为员工说话，那肯定得看看这员工值不值得他这么坐。看楚琴嫁得多好啊，你们参加过比这婚礼现场更气派的酒席吗？” 这一道道议论声伴随着领导中气十足的发言落入楚琴的耳中，应春也听到了只言片语，温柔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身边这小鸟依人的女人。 “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祝福应春和楚琴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应春，你可千万不能欺负小楚同志啊！” 领导说了一句俏皮话，而后随着此起彼伏的掌声下了舞台，应春和楚琴慢慢地走到了舞台的正中间，看起来格外郑重。 可不是郑重吗？应春虽然不是第一次结婚了，可上一回结婚的时候，应家人不同意太铺张，林清也低调，于是他们只简单地吃了一顿饭，就将林清娶进家门。应春觉得，现在看来，那根本就不算是结婚！ 这会儿热热闹闹的景象才是真的喜庆。 应春和楚琴上了台，到底都不是多八面玲珑的人，这会儿便显得有些局促。楚琴倒好，大家对她也没有太高的要求，身为新娘子，她只要负责娇羞和美丽便好。应春却不一样，台下的宾客们都等待着，心道这做老板的人肯定是不一般，说不定一开口就霸气外扬，然而，应春却让大家失望了。 “我——谢谢你们——楚琴和我的婚礼是头一次——不，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最后一次结婚了……” 应春坑坑巴巴地说着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话，却说多错多，他恨不能给自己两个嘴巴子，可到底是还站在台上，他只能尽可能地维持镇定。楚琴心中不耐，这么简单的一番话，为什么总是说错？ 于是，她温柔地笑了笑，在应春的身边提醒道，“不要紧，记得感谢大家就行了。” 应春闻言，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是，是的！谢谢大家参加我们的婚礼，多吃点！” 应春把话筒递给站在台下的伴郎，如扔掉了一个烫手山芋，台下的宾客们都有些讶异，举起双手礼貌地鼓掌，议论纷纷。 在种种议论声中，俞锦绣笑着说，“你猜这两口子将来会怎么过日子？” 林清想了想，扬起眉，“一直犯蠢，并且互相补救对方做下的蠢事。” “最后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闹个鸡飞狗跳。”俞锦绣补充。 林清抿唇，淡淡地笑了笑。 林清无心再接话，因为，她在看着台上的应春。一个女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后悔自己过去的决定？一个女人又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恨不得端着一盆滚烫的水将过去的痕迹冲洗干净？当初与应春结婚，肯定是爱过他的，即便那样的爱是细水长流的，可这并不能推翻她想要好好与他过日子的心情。 但是，人是会变得。当人性中最阴暗的角落被揭开，她不再挽留，也不再惦念，她甚至不愿意找应春算账，当然，前提是，应春和楚琴不要来抢她的孩子。 只可惜，应春和楚琴非要赶尽杀绝，既然如此，她只能奉陪到底了。 喧闹的声响，喜庆的气氛，应春笑得满面春风，突然一个晃眼，他看见了坐在台下的那一道身影。 过去，她是他心底最纯净的女孩，扎着羊角辫肆意玩闹的模样犹在眼前。现在，她摇身一变，一袭黑裙，看起来优雅却淡漠，距离感十足。 四目相对之时，她点头微笑，他的浑身上下却仿佛被灌透了寒意。 第四百八十五章　节节高升 第四百八十五章节节高升 “应春，你在想什么？”楚琴动了动樱红的唇，压低了声音提醒。 应春猛地回过神来，“没事！没事！我就是太高兴了！”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这是他许诺给楚琴的最完美的婚礼，在这一天，一切都不能出任何的纰漏，若是林清真想来砸场，那他一定不会放过她！应春这样一想，脸色沉了下来。 在他的心中，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能够保护好自己心上人的英雄，殊不知，在楚琴的眼底，他比吃错了药还要难看的脸色让她感到丢脸。所谓的男才女貌只不过是幻想中的情景罢了，实际上，她和应春看起来一点都不登对。 “楚琴的对象怎么是这样的？话都说不清楚，结结巴巴的！”有女同事小声地说。 “就是啊，她说自己的对象是做大生意的，我还以为他一定很有气场呢！没想到他连话都不敢说，一握着话筒，连腿都软了。他真的是做大生意的吗？楚琴该不会是被他骗了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没几个真正以貌取人的，他们深知一个人的魅力与能力比外表更加重要，因此，在对应春的第一眼印象有些失望之后，很快便调整心态，想着或许他在其他方面有些过人之处。 可现在看来，应春根本就没有什么长处！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做大生意，不过，我倒是知道个秘密——”潘小慧小心地张望了一圈，招招手，大家都聚了过来，她一笑，“告诉你们，楚琴的对象，过去结过婚的！不仅仅是结过婚，他还和别的女人生过孩子呢！那孩子出生不久，现在还在他前妻那里，我估摸着楚琴将来还有得烦呢！” 此话一出，大家都震惊了。 谁都知道楚琴要求高，却没想到，她千挑万选，最后找了一个离异的男人。离婚就离婚吧，既然离婚是合法的，那谁都不该歧视，只是，楚琴选择的对象实在是让人没法不戴有色眼镜看待啊！ 几乎是一个瞬间的事，同事们看着楚琴的眼神都变了。男同事们看起来很自信，毕竟他们并不觉得应春胜过自己，要知道应春除了有几个臭钱，什么都没有了！至于女同事们，从满眼艳羡到这会儿的鄙夷，只不过是一刹那的工夫而已，在她们看来，应春畏畏缩缩，难登大雅之堂，这样的男同志，有任何吸引人的方面吗？ 而这样的时刻，楚琴是绝对不知道自己在同事们心中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她仍旧站在在台上，保持着微笑，享受着灯光与祝福。 曾几何时，楚琴多么盼望能在雅城拥有一个小家，那个时候，她和叶世宏卖命地工作，只想要拥有他们自己的安乐窝，只可惜能力有限，实力也有限，直到分手的那一刻，他们始终没有办法在雅城安下家。 现在，她终于结婚了，她和应春的家被布置得温馨而又舒适，从今往后，她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应春虽然其貌不扬，但待她是真的好，再说了，他公司的生意节节高升，即将上一个新的台阶，从今往后，吃喝肯定是不愁的。 还有，她已经将吴玲玲从林清的店里抢了过来，前些日子，吴玲玲帮着她去进了不少货，甚至还和很多商场的档口签了协议，将来只要一有新的货源，必定会送到她的店里去。之前林清店里的生意为什么这么红火？还不是因为林清眼光毒辣，选货一眼一个准吗？现在吴玲玲将这些货源都带来，她还怕什么？ 总之，随随便便闭着眼睛一展望，她都能瞧见美好的未来，既然如此，她又怎么可能不期待呢？ 楚琴和应春站在台上，充当司仪的应晓纯忍不住想要翻白眼。过去在学校里，她是文艺骨干，之后进了单位，在重大的活动中她也从来没有闲着，全家人都知道她懂得主持，懂得把控大场面，从来都不怯场，既然大家要求她充当应春婚礼上的司仪，她当然推脱不了。 “现在，请新郎和新娘对视，交换戒指。” 应春一听，着急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盒，一打开，盒子里并排放着两枚金戒指。他笨手笨脚地给楚琴戴上戒指，而后伸出自己的手指，楚琴莞尔一笑，帮着他戴上了戒指。 两个人对视，拥抱，倒是没有亲吻，应春的眼神很深情，楚琴也怪入戏的，毕竟这是能给她带来荣华富贵的男人，她怎么能太怠慢？ 往后，只要他们珍惜彼此，感恩一切，日子是肯定不会越过越差的！ 应晓纯对楚琴的印象很不好，但应春到底是她的堂哥，这会儿站在台上，她不得不说些漂亮话，眼看着一对新人上台的流程即将结束，突然，有人一声惊呼，“应老板！” 新人对视时，气氛格外静，有人推开门，大喊一声，又心急火燎地往台上冲，大家都吓了一跳。 气氛肯定是被破坏了，但谁都拦不住这年轻小伙子莽莽撞撞的行为。应晓纯抬起手臂想挡着来人，但小伙子个子高，身形也够强壮的，猛地往台上跑，应晓纯根本就招架不住。倒是应春第一个回过神来，认出这小伙子是他单位里的出纳，不悦道，“小何，你怎么来了？” “应老板，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报告！”小何急得都快哭了。 唯美的场面被这人给搅乱了，台下议论纷纷，应春怒不可遏，他捏了捏拳，恨不能狠狠地揍这出纳一顿，“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天大的事情也得等！等我和你老板娘的婚礼结束，再来报告！” “等不了啦！”小何一个劲摆手，凑到应春的面前去，“老板，我们和牧方企业的合作被终止了，所有的润肤膏全都在制作中，他们说终止合作，就终止合作，根本就没有提前通知一声！还有，还有——” 楚琴的眼睛都瞪圆了，声音止不住抬高，“还有什么？” “还有，牧方企业那边的代表说我们的生产操作不规范，这是违约，必须赔偿违约金，否则，他们是要告我们的！”小何的声音越来越低，脸色也越来越白，“应老板，我们公司完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拆台 第四百八十六章拆台 小何的声音很低，楚琴和应春却将他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清之春是专门制造护肤品的公司，这年头，女性对保养的意识愈发强烈，应春这公司的生意就越来越好，这一回能与牧方企业合作，那是他们赚了，应春要求自己的合伙人和底下所有员工用一百分的诚意与精力去完成这项合作，却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怎么会出问题？我们一直都是按照这样的规范来生产操作的，从来没有任何问题！”应春都快忘记此时此刻自己身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之中，他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小何的五官都快要挤到一块儿去了，他唉声叹气，“应老板，现在不是追究是否有问题的时候。牧方企业的代表现在是摆明了不让我们公司好过，其他两位小老板都怀疑是你得罪了他们，要不你想想办法，亲自登门拜访，也许他们能放咱们一条生路？” 公司里的员工突然在他婚礼当天跑到饭店来，劈头盖脸地砸来一个坏消息，他连定下神来消化这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公司那几个占有股份的合伙人却说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他自己？ 应春很不悦，摆摆手就让小何先下去，“这不是该你指手画脚的！” 小何离开舞台，面对着台下一众迷茫的宾客，应晓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从小和应春一起长大，若说感情不深那肯定是骗人的，虽说应春婚后这些日子做的混账事情让应晓纯对他失望，但到底是一家人，她难道真要怪他吗？现在，应春的生意受到了重创，想来是不小的打击，应晓纯的心情也感到沉重。 “什么意思？公司完了是什么意思？”楚琴都快要站不住了，她将小何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明明白白，可这些字眼连成完整的话之后，她却没办法理解了。 应春不是一个爱吹嘘自己的人，他曾经说过，他的事业发展得如火如荼，将来肯定是能飞黄腾达的，楚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却没想到，这一切突然成了一场空。 “琴琴，你先别着急，具体的事项我也不太明白，等婚礼结束，我回单位好好问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应春的冷汗都快要冒出来了，他何尝不想知道事件的进展如何？只是，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是他们大喜的日子，他总不能丢下一切转身就走！ 应春紧紧握着楚琴的肩膀，她面色如土，他心疼不已，正要好好安抚，她却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般猛地拍开他的手，“那你倒是去啊！现在就去啊！对于男人来说，事业肯定是最重要的，现在你的公司就要完了，难道还要在乎儿女情长的琐事吗？” 琐事？对于楚琴来说，他们的婚姻大事居然只是琐事？应春瞪大了眼睛，他的心凉了半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楚琴似乎突然回过神来，没说完的话全都噎在了嗓子眼。应晓纯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别闹，先完成仪式，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仪式继续，台上的一对新人却没了心思，拥抱也好，亲吻也罢，仿佛只为了走一个形式，坐在台下的宾客也看得兴致索然。 就在不少上了年纪的亲友开始犯瞌睡的时刻，突然有人上了台。 上台的是一位中年妇女，面色枯黄，身形瘦削，身上的西装看起来很新，只是不合季节，也不太合身，显得她与这样的场面格格不入。 她看起来踌躇不安，坐在席上的楚母愣住了，“你妹干啥上台？我们都没上台，她咋就上台了？” 楚雄也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秀红到底是在城里住了这么长时间的，上得了台面，看着吧，她肯定是要发言了。” 楚母还有些不悦，唠唠叨叨也不知道在抱怨些什么，站在台上的楚琴压抑住了怒火，轻声说，“你上来干什么？快点下去！” “我这不是上台来祝福自己的亲侄女吗？”楚秀红呵呵一笑，看不出情绪。 错了，一切都错了，本来是最完美的一场婚礼，却突然冒出了个小何，小何说的话使得楚琴唇角的笑意荡然无存，这会儿又来个楚秀红，她该如何是好？她不能拿着扫帚赶楚秀红下去，更不能破口大骂，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好声好气地哄着自己这亲姑姑。 “姑姑，仪式差不多要结束了，我也累了，不如我们先下台，想说什么，等回家之后慢慢说。” 楚琴在赔笑脸，应晓纯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怎么这些人都不按常理出牌呢？ “既然嫂子的姑姑都上台了，那肯定是有不少话想要对嫂子说的。”应晓纯的声音随着话筒传遍厅里的每一个角落，“让我们洗耳恭听吧！” 楚琴咬着牙关，压抑着想要狠狠瞪应晓纯一眼的冲动，应春在边上心不在焉的，正好对上楚琴的眼神，便傻乎乎地说，“姑姑想要发言，你拦着做什么？” 除了楚琴，没人想要拦着楚秀红开口，她从应晓纯的手中接过话筒，双手攥紧，深吸了一口气，“琴琴，你累了就先歇着吧，我不累，我来说。你说回家之后我们慢慢说，但一会儿你回的就是你自己的家啦，以你的性格，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来探望我和你姑父。这些年你一直住在我这儿，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作为长辈，我肯定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的，现在，趁机会，姑姑给你说一些人生阅历，也希望你们小俩口能把我说的话听进去，听明白。” 话音未落，楚琴的神色变得紧张，她一把抓住了楚秀红的手，作势要把人往台下推。 楚秀红甩开楚琴的手，叹了一口气，“琴琴，很多话，我要说出口，肯定不中听。但你得相信，我是为了你好！” 上下眼皮子正在打架的宾客们突然来了劲。 新娘子的姑姑看似苦口婆心，可实际上却是要拆新娘的台，这是有好戏看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恩断义绝 第四百八十七章恩断义绝 “琴琴，姑姑真没想到，一眨眼，你就要结婚了。当初你从乡下来我家的时候，灰头土脸的，眼神却很亮，你爸爸说，你不愿意在那山坳坳里待着了，你想出人头地。可是，姑姑和姑父都是没本事的人，哪来的办法让你出人头地的？我们都很愁，恨自己没本事让你过好的生活，可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你居然靠自己的努力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说完了一段开场白，楚秀红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迟迟没有再吭声。楚琴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应春和应晓纯面面相觑，台下的宾客全都来了精神，这姑姑究竟是不懂得怎样说话，还是故意对自己的侄女明褒暗贬呢？ “我明白了，不要说了。”楚琴咳嗽了一声，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我和应春会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好的生活，等我的生活好了，不会忘记你们家慧慧和鹏鹏的。” 楚琴的语气不轻不重，态度不卑不亢，她只想要尽快将楚秀红给打发了，毕竟她这姑姑眼皮子浅，此时冲到台上不也就是想得到一些好处吗？ “琴琴，你误会了。我的一双儿女有自己的造化，我怎么可能会把一家子的重担都压在你身上呢？你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楚秀红略显诧异，摇了摇头，对上楚琴的眼神，慢吞吞道，“姑姑上台对你说话，不是为了自己，只是希望你将来的日子能过好，过踏实。” 楚秀红直直盯着楚琴的眼，不再犹豫，握着话筒的手心不再出汗，她对着台下的宾客，将自己准备好的一番话缓缓道出。 “从小到大，姑姑陪伴你的时间不长，但却一直惦记着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只是，随着年纪一天一天增长，你的人生始终得由自己做主，说句实话，琴琴，这些年你做的事情，让姑姑很失望。” 仿佛怕自己准备好的发言被人打断，楚秀红的语速极快。 “你是成年人了，应该懂得自己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对人生产生不可或缺的影响。这些年，因为你的所作所为，你没有朋友，在单位里也不受人待见，姑姑一直以为你开始成长，懂得是非黑白，可是，并不是这样。” 停顿片刻，楚秀红打量着楚琴变得苍白的脸色，继续道，“曾经你和你单位里的好朋友抢对象，在他们结婚当天和他搂搂抱抱，这些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可现在呢？你在应春的前妻怀孕时与他纠缠不清，只为了坐上小轿车，住上城里的小套间，做出这些事情的同时，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闭嘴，闭嘴！”楚琴的脸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几个巴掌，她阴晴不定的神色显得格外狼狈，陡然出声之时，她的声音变得尖利，吓了在场的宾客一大跳。 应春伸出胳膊就想要去抢楚秀红手中的话筒，她左躲右闪，愣是没能让应春如愿，台下是一阵又一阵的骚动，有人在看好戏，有人担心不已。 担心的当然是一对新人的至亲。 “这是怎么回事？” 应父气得双手颤抖，楚琴的母亲立马小跑过来解释，“这是我小姑子，她胡说八道，老楚已经上台捉她下来了。” 这是怎样的一出闹剧？应春的父母连连摇头，扶额念叨着家丑不可外扬，林清和俞锦绣却吃好喝好，不亦乐乎。 “今天的好戏该怎么收场？” 林清的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还不忘给自己倒一杯美酒助兴，俞锦绣耸肩，轻描淡写道，“好戏刚开始，你就想着散场了？” 好戏刚刚开始，楚琴却已经难以招架，楚秀红上蹿下跳，愣是拿着话筒将俞锦绣给自己准备好的台词给背完了，“今天姑姑说这么多话，就是希望你痛定思痛，丈夫是被你抢过来了，小轿车和小套间也是你的了。但你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做出这样的缺德事，肯定是损福气的，琴琴，好自为之吧！” 话说到最后，楚秀红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吼，因为楚雄凶神恶煞地冲上台，要把她给揪下去。华丽的舞台仿佛变成了马戏团的场地，荒唐的一幕幕让人忍俊不禁，当然，一副置身事外模样的人，只有俞锦绣和林清。 楚琴忍无可忍，在楚雄喊打喊杀得把楚秀红拖下台去时，把话筒夺了回来。 她的眸中带着泪盈盈的光芒，看起来楚楚可怜却又坚定不移，一开口，声音清亮，却带着几分委屈，“很抱歉，让大家看了笑话。我和我姑姑的感情一向不好，前段时间她威胁我，要求我保证她家里的两个孩子过上优渥的生活。我不能答应她，所以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望着楚秀红在台下挣扎的身影，楚琴的神色凄楚动人，“姑姑，我知道你一直自私自利，但为了一己私欲就来我的婚礼现场大吵大闹会不会太过分了？罢了，我不会再和你计较，只是，从今往后，我和你们家，恩断义绝。” 楚琴的声音清脆而嘹亮，说出的话有条有理，决绝至极，宾客们看着她，不由摇头。 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孰是孰非又怎能说清楚呢？楚琴默默地落泪，应春站在她的边上一脸难堪又不知所措的神色。 楚秀红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楚琴过去真的抢了别人的对象，甚至在那人婚礼当天与那个男人搂搂抱抱？这哪是一个正经姑娘能做得出的事情？ 应春不敢相信楚秀红说的话，他握着拳，用力地摇头，不会的，他应该信任她！ 正打定了主意，突然又有人大声嚷了起来，“楚琴，你别在这儿装蒜了！你衣不蔽体得来我房间勾引我的事情，是不是给忘了？当时你勾引我，设计让叶世宏那小子跟你复合，好在那小子脑子灵光，没着了你的道！” 这声音粗犷，就像是一道惊雷，打破了片刻的宁静，打碎了应春的心，他就像是被烫着似的，猛地松开了楚琴的手，踉跄着向后退去。 “这是谁？说这话的人是谁啊？”有人小声问。 “那是新娘子的姑父！”回答的人看起来兴奋异常，“快看她的姑姑，这都要冲上去撕烂新娘子的脸皮子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第四百八十八章一个巴掌拍不响 是的，楚秀红已经冲到台上去了。 台上一片混乱，应春站在一边一个劲地往后退，他在审视眼前这个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女人。用尽一切心思将她娶进家门，将一切最好的全都捧在她的面前，可是，她配吗？她有太多的过去，有关于她的过去不堪入耳也不堪入眼，这样的她，怎能得到他的真心呢？ 楚秀红跳上台，直直地冲着自己的目标冲去，她压根就没理会楚琴现在是有婆家的人，因为，此时此刻，她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楚琴学习成绩好，长得也标致，正是因为如此，当初楚秀红才想着让这小姑娘进家门，心道或许将来她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连带着让他们一整家子人都能沾光。可没想到，这小姑娘心术不正，竟将主意打到她丈夫的头上去了！ 这不是家门不幸是什么？ 楚琴的盘发被楚秀红一把揪开，乌黑的发丝落下，打了结，看起来弯弯曲曲的，非常狼狈，楚秀红左右开弓，一连赏了她两个耳光，“你这小妖精，你想要城里户口想得走火入魔了，直接把歪心思打到你姑父的身上去了？” 应晓纯见应春不出声，便硬着头皮上前拉架，话筒却恰到好处地递到了楚秀红的嘴边，这一声声质问声立马就被放大了，令楚琴无地自容。楚琴的头发被楚秀红拽得死死的，左右脸颊上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疼痛，她的目光一直都在寻找应春，可应春却只是呆呆地站在不远处，仿佛被人点了穴，定住了。 楚琴求救无门，竟忘了怎么哭，俞锦绣看得直乐，“行了，楚秀红和王林石的工作是保住了。” 林清的眸光淡了下来，变得平静，她如旁观者一般欣赏着这一出好戏，她置身事外，一颗心却变得冷冰冰的。应春和楚琴的感情破坏了她自以为美满的婚姻，原来在她傻乎乎地期盼着未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生活时，楚琴已经将应春的心抓得死死的。林清不是不怪楚琴，可更令她感到鄙夷和不齿的，却是应春。 一个巴掌拍不响，到了故事的尾声，哪能只让楚琴一个人受到惩罚？ “还没有到尾声呢。”俞锦绣淡淡地开口，“楚琴造的孽何止这一件两件？” 楚琴过去做了些什么？俞锦绣与楚琴的恩怨很深，林清略知一二，当初俞锦绣试图利用范婉萍使得楚琴身败名裂，虽没有留一手，但最终也因为楚琴临时的工作调动而令她逃过一劫。楚琴躲到了西平去，俞锦绣以为整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却没想到，在她察觉不到的时刻，楚琴仍在默默地作恶。 现在，她们不会再放过她了，只是，还没有必要一次性将所有潜藏以久的秘密揭开，毕竟日子还长，等日后再将楚琴和赵新民那一段绮丽的往事告知应春，也不迟。只是不知道到了那一刻，应春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高了一些。 想到这里，林清转眸，与俞锦绣对视，懒洋洋地笑着，“是啊，还没有结束呢。” 俞锦绣和林清离开的时候，应春已经下台，躲到了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去，他双手抱头，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林清站在他的面前，半晌之后笑了一声，“儿子永远就只有我一个妈妈，至于你的孩子，和你的新婚妻子生去吧。” “前提是她能生得出来。”俞锦绣的补充恰到好处，话音未落，两个人大笑，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应春。 怎么会生不出来？楚琴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生不出来！应春的眼中充斥着满满的恨意，可当全身的血液冲到头顶的时候，他却又恍然意识到，他不应该恨林清的。在他们那段逝去的婚姻中，林清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是他不知道感恩，也不知道珍惜，才让一切演变至此。 应春悲痛万分，最终还是应父一把将他揪了起来，“她姑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你能确定吗？现在只是听了别人的一面之词，你就直接把自己的脑袋缩回到龟壳里去了，臭小子，你是不是男人？” 这一晚，他们应家已经丢尽了脸面，从今往后，所有宾客都将对这场闹剧津津乐道，应父何尝不想找一个地缝钻了去？只是，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逃避没有任何用处！ 在应父的责骂之下，应春硬着头皮上了台，台上，楚琴的父母与王林石扭打成一团，他们撕扯着，咒骂着，污言秽语难以入耳。 楚秀红坐在边上哭哭啼啼，口中还念叨着那几句话。 “楚琴，我对你不薄啊！” “你这小妖精，不要脸的下贱玩意儿，你想要把你姑姑我赶出王家？你想让你的表弟表妹改口喊你娘啊！” 楚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她冷冰冰地看着眼前的情景，竟连解释或是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台下坐着她的同事，整整两桌人，两桌的宾客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台保护她或是安慰她，这些人真是够无情的！ 还有，乡下的村民都说她嫁了一户好人家，他们是来恭喜她的，是来祝福她的。然而现在，她闹出了这样的丑事，所有的脸面都已经丢了，往后还哪有脸回村？她会变成全村的笑柄，不，她会变成所有人口中的笑柄！ 楚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她的双唇还在颤抖，眼神已经空洞得让人捉摸不出方向，只是纤细的背脊还直直地挺立着，她不能倒下，更不能哭。丢脸已经丢大发了，如果这个时候再掩面痛哭，她还要不要活了？ 楚琴就这样怔怔地站着，直到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将她猛地拽下台去。她一时没站稳，高跟鞋鞋跟往边上一崴，刺骨地疼。 楚琴惊呼一声，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看着来拉走自己的人，嘴角一撇，“应春，我——”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应春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而后就这样拽着她的手往饭店外走。 “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楚琴轻声问。 家？什么是家？他们竟然共同组建了一个家！ 应春回头，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直到眼角笑出了泪。 这是应春吗？这真的是她的新婚丈夫吗？可为什么他的眼神竟然如此陌生，就像是那天在医院里叶世宏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时那般鄙夷。 楚琴愣住了，就这样跟着他往外走去，连钻心的疼痛都忘了一半。 第四百八十九章　痛定思痛 第四百八十九章痛定思痛 应春和楚琴的新家离应家老宅不远。 当初选择在这个地方买下房子，不过是希望离家里近一些，将来小俩口要是生了孩子，还能请父母或是婶婶帮帮忙。可现在，应春开着车经过自己过去住的地方，眼眶却变得通红通红的。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应该和楚琴在一起，他不需要风花雪月一般的浪漫爱情，他只想要一个家，他想要过去那个属于自己的家。 过去林清心心念念，只想着不要和应家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其实应春并不是没有条件的，只是当时他不甘心，他不愿意为了林清再牺牲到了最后才成了这般境地。现在想一想，若不是婶婶从中搅和，也许他和林清的感情不会变得越来越差。 直到这一刻，应春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当初并不是他为林清牺牲了太多，由结婚的当天开始，都是林清在为他付出啊！ 应春默不作声地开车，一直到掏出钥匙打开新房的门，他仍然面无表情。楚琴望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心中的窃喜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坐在沙发上，无力地垂下脑袋。 “应春，我姑姑一家人对我很不满意。她不喜欢我，却想要剥削我，当初住在她家里的时候，她要求我把工资全部上交，她的两个孩子一直都欺负我，找准了时间就去他们妈妈面前挑拨离间。还有——还有我的姑父，他一直都在想办法占我便宜，但我从来都没有屈服过……” 楚琴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唱歌一样好听，应春却闭着眼，打断了她的话，“那天你来单位找我，让我送你去城里。一路上，你都没有说话，看起来很悲伤。”停顿了许久，他问，“楚琴，那天谁订婚？” 楚琴愣住了。 她想要解释，可是，应春已经不信任她了。那天是谁结婚？那一天，她抓紧了最后一分钟，她赶到雅城，不过是希望叶世宏能惦记着他们过去的一丝丝情意，只要他还有些许不忍，那么，她就能把他从于倩的身边抢回来。只可惜，那一天，她没有遇见叶世宏。她连叶世宏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就被俞锦绣拉到一边去，那一天，她被俞锦绣说的话狠狠地伤了自尊心，这才直接放弃了他，没想到，那一幕的余温仍在发酵。 “那天是我的一个朋友订婚，我们过去是最好的朋友，但因为一些误会，我们吵架了。那天我想去给她送祝福，最后，始终没有勇气——” “够了，过去怎么没有发现你的谎话是张口就来的？”应春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姑姑说你破坏了好朋友和未婚夫的感情，你那好朋友就是俞锦绣吧？你姑父说那个男人叫叶世宏，不如我去你们过去的单位打听一下，问问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叶世宏的男人？” 应春不笨，只是被突如其来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下来，他的心已经凉到了骨子里去。 他冷冷地看着楚琴，而她则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嗤笑，“可以了，不必说了。我真是愚蠢，居然会相信你这样的女人有真心！” 话一说完，应春转身就进了屋，“砰”一声重响，他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楚琴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紧闭的大门。 应春进了屋，掀开被子，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身上的西装闷得他出了一身汗，他热得满脸通红，烦躁地脱掉了衣服，这一刻，他想到了上一回洞房夜的情形。 那一夜，他和林清一起躺在被窝里，她温柔似水，他却没有学会珍惜她。现在，他是不是遭到报应了？ 屋内，应春在反省自己，屋外，楚琴一动都不动。 那房间的门紧紧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屋里传来的如雷的呼噜声。 楚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双腿蜷缩着，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她闭着眼睛，整张脸埋在膝盖里，泪水浸湿了她大红色的婚纱。 多讽刺的新婚夜，楚琴冷笑，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她总不能再像祥林嫂一样怨天尤人，现在她只能痛定思痛，否则，谁来可怜她？ 楚琴简单整理了一下，就直接出门去坐车，打开大门的时候，应春突然也从屋里出来了。经过了一夜的沉淀，应春似乎想开了些，他淡淡地看着楚琴，语气冰冷，“我要去公司一趟。” 楚琴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我也要去上班了。” 与前些日子的浓情蜜意相比，现在的应春就像是变了个人，楚琴想要和他说说话，毕竟两个人已经结婚，持续冷战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只可惜，应春完全没有继续与楚琴谈下去的意思，他拿着车钥匙出了门，而后发动了车子，向公司驶去。 楚琴坐在前往西平的中巴车上，她一直都在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倒霉的人，一直以来，虽然她的命运总是跌宕起伏，但每每遇到一些跨不过去的难关时，上天总会安排另外一条平坦的道路，让她安安稳稳地越过。 她心安理得得享受着惬意的小日子，她甚至幻想着享受人生，可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告诉她，她只是在妄想而已。 回想昨晚，其实在楚秀红上台之前，她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了。应春公司里的小何突然跑来，他说合作案吹了，公司上下的员工不知所措，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想出应对的办法。小何的意思是，清之春为这一次合作的前期投入和牧方企业要求的违约金已经让清之春没有翻身之地，清之春要完了。 应春的公司是真的要完了吗？那她该怎么办？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嫁给应春，可不仅仅是为了过上吃饱饭的生活！ 楚琴冷眼望着窗外的景色，她的心跳变得很快，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稍稍平静了一些。 没事，她还有自己的生意呢。 只要她服装店的生意可以蒸蒸日上，那还怕什么？ 第四百九十章　世上无绝对 第四百九十章世上无绝对 一切尘埃落定，林清把一批新到的服装整理好，一件一件挂在衣架子上。这些日子，她的时间总是不够用，家里的孩子需要她，店里也需要她，她只能压榨自己的睡眠时间，两头忙之下，她累得喘不过气来。 夏装容易熨烫，整理着也不算是耗时间，看着她娴熟的动作，俞锦绣叹气，“早知道我这二老板之前就应该学着卖卖衣服，我要是上手了，你也能多休息一会。” 林清笑了笑，“你一个人也就两双手，你自己的工作室正在发展，每天必须要上这么多课，走不开啊。” 工作室的生意越来越好，吸引的学员也变得越来越多，俞锦绣和钟飞就只好先将小班升级为大班，只是这样一来，学费得相应减少，效率也降低，对于俞锦绣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于是，他们也在努力，一是要在附近寻找合适的小院，好让两个小院合并，将工作室的规模扩大，二来则是得培养一些员工，等员工们升级成为讲师，那么，压在俞锦绣和钟飞身上的担子便会减轻。 既然工作室的生意早就已经上了轨道，他们之前定下的目标也就可以一一去实现了。在遍地都是黄金的时代，他们并不打算将商机局限于雅城，明明有技术，也有好的营销手段，他们为什么不能把生意做得更大？ “我打算把工作室的名字改一改，将来生意做大了，听起来也够响亮。” 俞锦绣这样说的时候，林清一直都在认真听着，时不时还会提一些意见。两个人一讨论起这样的话题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直到外头天黑了，她们的肚子也咕噜叫了起来，俞锦绣才笑道，“你怎么都不笑话我异想天开？” 林清抿唇，笑着说，“要是笑话你异想天开，那早在你摆摊租小人书和卖饭盒的时候就得笑你了。” 说来也是，在俞锦绣和俞承光第一次找到塑料饭盒来卖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是持有保留意见的。他们说卖快餐才不是商机，毕竟外食本来就费钱，再加上各大工厂和学校都有自己的食堂，怎么可能会把赚钱的机会留给他们？可是，俞锦绣和俞承光没有搭理这些人，他们一直都在努力，他们将利润压低，重视于食物的味道，随着时间的验证，“老陈快餐”终于深入人心。 第一次做生意的时候，俞锦绣还有些忐忑，毕竟她只在上一世见识过各种赚钱的门路，却从来没有真正体会过做老板的感觉。可这些年下来，她费尽心思去学习，去改善自己的不足之处，直到现在，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她赚的钱都是问心无愧的。 日后，他们的工作室还有各种动作，在程廷的影视公司成立之后，他们甚至会和影视圈进行合作，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她希望各种电视剧和电影的片尾曲滚动介绍上都能带上他们工作室的名字。 俞锦绣不知道未来的造型界有没有她和钟飞的名字，她只知道，只要一步一个脚印，未来的日子总是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想和你谈谈合作了。”林清接下她的话时，笑容很浅，清澈的眸光写着满满的执着。 俞锦绣歪了歪脑袋，“我们不是已经在合作了？” “我想再开一间店，你有没有兴趣？” 那一回把钱投进林清的服装店，实在是最划算不过的生意，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就拿回了自己的投资成本，之后便是躺在工作室里翘着脚数钱了。“红玫瑰”每卖出一件衣服，她都能得到相应的分红，服装的利润本来就大，一年到头，俞锦绣跟着林清简直是赚大发了。 俞锦绣好几回都觉得自己赚的这些钱颇有些捡了便宜的嫌疑，可没想到，林清新开的店居然还算上她一份，一时之间，她有些为难，“可我什么都没干，只是投了些钱而已。林清，我知道你不缺钱的。” 林清笑着摇头，“谁说的？我以前是不在意赚钱多少的问题，但将来就不一样了。孩子还小，一个人培养他长大，我想要给他最好的。锦绣，我跟你说实话，请你跟我合作，一来是因为我信任你，二来是我想要降低开店的风险。做生意这回事，谁知道将来究竟是赚还是赔呢？但是我想，以我对这一行的熟悉程度再加上你的营销手段，新店肯定是大有可为的。” 在林清开口之前，俞锦绣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她一心想要将工作室办好，完全没有想过别的方面。可现在，林清开口了，俞锦绣认真考虑了她说的话，不得不承认她所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现在，俞锦绣并不急着赚钱，但是，她始终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她爱上了一步一步慢慢征服不同领域中的自己，既然如此，那她还有什么可推脱的？ 俞锦绣和林清一拍即合，正要商量接下来的事宜，林清却神秘一笑，“稍等，还有一位老板快到了。” 话音刚落，悬挂在门上的风铃突然被门带动，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响声。从外头进来的，是吴玲玲。 俞锦绣不由笑了，“新店也算了玲玲姐一份吗？” “是啊，玲玲姐早就已经熟悉了我们这家店的运作，新店由她坐镇，我还更放心些。更何况，玲玲姐这回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肯定得好好感谢她的。” 看着林清嘴角盈盈的笑意，吴玲玲反倒不好意思了，“老板娘，我本来就对那些做第三者的女同志看不过眼，这回说是给你帮忙，实际上我也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那一天，楚琴突然出现在“红玫瑰”，她提出要将吴玲玲带走，并且开出了丰厚的条件。起初，吴玲玲对这些条件不屑一顾，可当林清回到店里时，看着她沉寂如死水一般的眼神，吴玲玲却突然动摇了。都说好心有好报，她怎么能看着林清被楚琴和应春欺负得死死的？于是，吴玲玲跟着楚琴离开，只为了搞垮楚琴的店，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楚琴的店肯定是开不住了，现在店里压了一堆过时的货，一件都卖不出去。和档口的合同是她要签的，说是生怕将来人家不愿意给她好货，所以心急火燎地签了自己的名字，往后可好，每到新的季度，人家就得发一堆货过来，怕是得赔不少钱。” 第四百九十一章　互惠互利 第四百九十一章互惠互利 吴玲玲回来了，也带回了不少与楚琴有关的消息。 “她在单位里干得不如意，整天迟到早退的。国家单位倒是没有因为她的私人问题而辞退她，只是领导对她意见也不小，总是给她脸色看，连带着同事们也在背地里耻笑她，一来二去，楚琴自己也不想干了。我想，她应该很想辞职吧。” 楚琴在单位里待不下去了，便总是回店里，店里有吴玲玲坐镇，起初生意还算不错，毕竟她总得露出些真本事，楚琴才能真正信任自己。楚琴在店里待的时间长了，但一点都没有流露出初为人妻时幸福满溢的表情，吴玲玲假装要为她分忧，与她多聊了几句，她就一股脑把自己的苦处全都倒了出来。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楚琴的心情也没那么糟糕，毕竟服装店的生意还可以，照着那样的营业额，就算是把单位的工作辞掉也能保障她下半生的生活。可是后来，新到的服装不好看，再加上我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故意与客人作对，慢慢地，衣服就卖不出去了，楚琴就开始慌了。” 楚琴的脸色越来越差，吴玲玲装作不经意地问了问，却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原来应春的公司不行了，之前和他合作的公司像是非要找他的麻烦，就算他倾尽身家去赔偿违约金，都不愿意松口。照他们的意思，好像是要把清之春告上法庭，这样一来，不仅仅是清之春保不住，就连公司负责人都得蹲大牢。” 楚琴是真的慌了，毕竟她已经没有任何赚钱的能力，如果应春的公司垮了，恐怕他们两口子就要喝西北风了。应春要是坐牢，她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本来就没有为他投注自己的真感情，她难道还怕他受苦吗？由始至终，楚琴担心的，不过是自己罢了。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应春坐牢了，她该怎么办？ 这工作是难继续干下去了，服装店开不住了，赵新民留给她的那一笔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她辛苦经营，只为了下半生过上富足的日子，可现在看来，接下来就是吃饱饭都成难题。 “见店里生意不好，楚琴就开始对我横眉竖眼的，我在西平待着，早就已经受够了，所以直接跟她摊牌，回了雅城。” 吴玲玲将这段时间的经历说给林清和俞锦绣听，就像是在说一个故事一般，两个人听得津津有味，俞锦绣甚至打趣，说是她这段时间去做卧底了。 “玲玲姐，这段时间我们先招新的营业员，到时候你带着她，等她熟悉了工作，你就可以和我们一起考虑新店的运营了。我现在实在没有办法抽身，所以新店还是由你看着，工资还是和以前一样，但年底的分红肯定是一个可观的数字。” 林清是真心邀请吴玲玲加入到新店中来，可吴玲玲却很难为情，“其实，锦绣知道，过去我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我现在的变化可以说是脱胎换骨，说到底，还是得感谢你们两个人。说真的，我已经够知足的了，所以，过去该怎么样就还是怎么样吧，我继续做你们新店的营业员，分红就不拿了。” 吴玲玲很真挚，语气之中虽有遗憾，却很坦荡。 成为新店的老板娘之一，这是天大好机会，她怎么可能不心动呢？只是，俞锦绣和林清已经将她从曾经的泥沼之中拉出来，她又怎么能这么贪心呢？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坠落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当初她受尽欺辱，身边的亲朋好友开始对她冷嘲热讽，而她也因为那样的打击将自己封闭起来，那样的滋味，直到如今，她仍然记得。 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却难，俞锦绣和林清对她的恩情，她忘不了。 吴玲玲拒绝了林清的好意，她以为林清与俞锦绣会如释重负，可没想到，她们俩居然反过来劝说她。 “玲玲姐，人往高处走，明明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呢？”俞锦绣笑了笑，说道，“如果你没有本事，我们肯定不会浪费时间和你说这么多，这些日子，眼看着你把店里的营业额做得越来越高，我们都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其实，邀请你和我们合伙，那也是互惠互利，既然你有这样的实力，我们很珍惜，你也不能妄自菲薄啊。” 俞锦绣说的一番话，让吴玲玲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这时，林清也笑道，“再说了，我们一点都不亏。要说一起做生意，你肯定得出本金，如果我们的生意做赔本了，你出的本金就没了。” 俞锦绣和林清在想尽办法说服吴玲玲，而她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她的年纪越来越大了，现在还能继续干营业员的活，可将来要是老了呢？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总不能坐在店里卖年轻小姑娘的衣服吧？吴玲玲也得为自己想想后路。 “可我身边就几千块钱……”吴玲玲尴尬地说。 “足够了！”林清一拍大腿，“那就这么说定了，接下来我们三个人为了新店努力，到了年终多拿些分红！” 看着林清和俞锦绣笑容满面的样子，吴玲玲的鼻子微微发酸。 在西平的那些日子，楚琴对她呼来喝去，而她虽然没把楚琴放在眼里，却也从中真正意识到了自己在“红玫瑰”工作时得到的尊重与温暖实属她的运气。现在，她看了看林清，又看了看俞锦绣，哽咽道，“谢谢你们。” 林清一摆手，“这有什么，我还得谢谢你呢！” 视线从林清的笑脸上掠过，吴玲玲愈发感慨，“应春总有一天会发觉，他错过的是一个多么好的妻子。” 俞锦绣一听，冲她挤了挤眼睛，“也许他早就已经发觉了，听晓纯说，今天晚上应春的父母让他带着楚琴回家吃饭，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最后还是去了。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两个人能不能听长辈的话，回去好好过日子。” 第四百九十二章　实事求是 第四百九十二章实事求是 应春的父母为了这儿子是操碎了心。 “你说过去这三十多年，阿春从来没有让我们操过心，怎么这两年就跟被什么脏东西跟着了似的……要不我拿着他的生辰八字去找位大师算一算，看能不能……” “砰”一声响，应父将搪瓷杯砸到了茶几上，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毛主席说了，每个同志都有责任破除封建迷信，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说着，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说到底，是我们自己儿子的问题，是我们不会教儿子。” 应父痛心疾首，应母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了此时的沉寂，“谁说是阿春的问题？”应婶婶走了进来，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骗了阿春，他怎么可能会和林清离婚？看那女人乖乖巧巧的，没想到居然这么不检点！咱们真是亏大发了，把这样的女人娶进家门，花了这么多钱，最后还是阿春遭罪！” 应婶婶一直在念叨，聒噪的声响令应父头疼，他不耐地闭上眼，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一向不爱与人争执的应母猛地抬头，瞪着应婶婶，“当初说楚琴好的是你，说林清不守妇道的也是你，现在楚琴的丑事败露了，你倒是置身事外。越梅，我们说句良心话，如果不是你一直在阿春和林清之间瞎搅和，他们会这么轻易离婚吗？” 很多话，都是压抑在心底的，这会儿一开口，应母便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难启齿的。她说的全都是实话，当初如果不是应婶婶故意挑事，林清和应春之间的矛盾又怎么会激化？ 应婶婶没想到应母会突然责怪起自己来，她一时哑然，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然而这时，应晓纯也走了进来，“妈，我也不帮你。” 应晓纯的语气淡淡的，每一个字却是掷地有声，“你和林清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是，他们两口子好好的，你去凑合什么呢？你只是我哥的婶婶，又不是他亲妈，连他亲妈都挑不出林清的毛病，你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她？” 听完应晓纯说的话，应婶婶猛地瞪大了眼睛，“晓纯，谁都能怪我，只有你不能怪我！我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你，你现在为了外人来质疑我，教训我？” “我只是实事求是。”应晓纯平静地说，“直接也好，间接也罢，你是林清和我哥离婚的导火索之一。不过也好，做了这么一个决定之后，林清过得很好，她现在比过去在我们家的时候幸福多了，我看她还要好好感谢你！” 应婶婶不可置信地听着应晓纯说的话，她用力地摇头，而后，她听见应晓纯缓缓道，“妈，你或许觉得我冤枉了你，但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吧。如果我结婚了，我婆家人总是爱对我挑三拣四，指手画脚，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你还能不能斩钉截铁地表示我嫁了个好人家！” 这段时间，应晓纯经常去林清家里探望她和孩子，有时候，也会碰到俞锦绣。三个人年纪相仿，比较投契，有时候聊多了，应晓纯也不得不承认离婚之后林清的日子越过越精彩。至于她，因为她们俩的开导，也逐渐放下了过去那段感情给自己带来的伤痛。 应晓纯承认林清现在过得很好，可是，日子过得再好，一个女人支撑着一个家，到底是会累的。如果不是因为应春，现在的林清根本就没有必要重新适应崭新的生活。 对母亲说的话，是应晓纯的肺腑之言，此时她把话说清楚了，心底豁然开朗。 “一会儿我哥要带楚琴回来吃饭吧？我先出去了。” 应晓纯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应婶婶望着女儿的背影，一脸为难，许久之后，她才叹了一口气。 应晓纯不愿意和楚琴同桌吃饭，那是因为她不想面对这人虚伪的面目，而应婶婶回了屋子，则是因为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再嘴硬都好，她还是意识到，楚琴和林清是根本没法儿比的。过去她时不时都要挑林清的毛病，的确是她没事找事，连她的亲生女儿都怪她怨她，应春又怎么可能毫不在意呢？ 应婶婶终于承认林清远胜楚琴一大截，这样明显的事实，应春的父母又怎么可能没有意识到？只是，应春和林清已经离婚，现在他选择了楚琴，隆重的婚礼也已经办了，他们总不可能蒙着眼睛，捂着耳朵，欺骗自己整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作为父母，作为公婆，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好好劝说，希望这小俩口能把日子好好走下去。 应春带着楚琴回来，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多做，他默不吭声地坐在沙发上，一杯热茶在面前放凉了，却始终没有喝一口。这些天，应春瘦了，也憔悴了，看着儿子胡子拉碴的模样，应母心疼不已，她拉着楚琴去了厨房，“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楚琴小声地说，“他不跟我说话，每天早出晚归，公司里也忙吧。” 这些日子里，应春在家里总是拉着张脸，他不对楚琴说话，即便她做好了一桌子好菜向他示好，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空洞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楚琴不怕他，她只是有些烦躁，毕竟是已经结婚了，她当然指望着好好和应春过日子，只是，他不愿意，她有什么办法？ 而今天，一切有了转机。 应春终于愿意与她说话了，虽然是碍于父母的要求不得不带着她回家吃饭，可对楚琴来说，这好的开始已经是成功的一半。深知应春孝顺，想着或许公婆的劝说可以帮着他们俩修复感情，于是，楚琴便对着应母说，“妈，你劝劝他吧，都离过一次婚了，难道还想再离一次吗？” 果不其然，听了楚琴的话，应母的眉心一蹙，她拍了拍儿媳妇的手，安慰道，“你也别想这么多，阿春最近心情不好。公司要倒了，欠下了一屁股的债，你说他要是还能乐呵乐呵的，那才是怪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第四百九十三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嗡”一声响，楚琴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一下子炸开了，一时之间，她忘了自己应该开口，此时此刻，应母说的那些话仿佛一直都在她的耳边回荡着。 “婚礼那天发生的事情，不太光彩，还是忘了吧。被人笑话也只是一时的，以后的日子总是要自己过。” “欠了这么多钱，你们那套房子可能也要卖掉了。不过你放心，你们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可以赚钱的机会。我和他爸也还年轻，你们重新拼搏奋斗，大不了从头再来。” “你们俩先回到我们这里住吧，等把钱还清了，再买你们自己的房子，现在的房子也不贵，没什么不可能的。” “至于坐牢……我想应该不会。他爸还有一些人脉，到时候花一笔钱，动用过去的人脉，把这件事情摆平应该不算难事的。只是你的工作问题可能要先放一放了，毕竟走关系要动一大笔钱，我们家正是缺钱的时候。” 应母说的这些话，楚琴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没听明白。应春的公司倒了，她的工作吹了，小店马上就要关门大吉，城里的房子也不再属于她，上天未免对她太残忍。 楚琴没有说话，泪水蓄在眼眶，她低着头默默地帮应母择菜，动作变得格外缓慢。应母看着她的神色，大概也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了，便淡淡地说，“对于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相夫教子，是把一个家打理好。楚琴，我不是恶婆婆，对你也没有任何的要求，我只希望，将来的日子里，你别给阿春心里添堵。至于阿春那边，他爸爸也会劝他，既然你们已经结婚了，总不会是奔着离婚去的，是不是？” 之后，应母又继续道，“至于你们的生活质量，我想不会变得太差。房子和车子是得卖了，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过你们可以放心，你们的吃穿用度，我和他爸爸会负责的。” 应母是一个朴实的家庭主妇，可即便如此，她也能从应春过去的描述中大致猜测出楚琴的生活水平算不上太高。过去在姑姑家，楚琴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现在结婚了，他们回家来住，她总能比在姑姑家的时候过得好。不过，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就不可能了，毕竟应春的父母又不是傻子，总不可能牺牲自己来成全楚琴的奢侈享受。 应母平静地对楚琴说着这么一番话，可许久之后，都得不到回应。楚琴低着头，她是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离婚吗？可是，现在选择离婚，她的下半辈子该怎么办？在那天之后，她的名声是真的毁了，体面的工作也快丢了，从此之后，她靠不了男人，更没法靠自己。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要和应春离婚？应春的事业是结束了，可他的家世好，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依附着他的父母，他们的日子总不可能过得太差的。 再说，如应母所说，他们还年轻，谁说应春不能东山再起了？ 楚琴静静地思索着，最终点点头，“妈，我还有一个请求。” 应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说。” 楚琴深吸一口气，“我在西平做了点小生意，做得不太好，这阵子亏损了不少钱。我娘家的条件不好，这笔钱，他们拿不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年，楚琴一直都是凭借着这样的人生信条生活的。这次，她被吴玲玲害惨了，不仅仅是服装店无法再经营下去，外头还欠了一屁股债，以她的月薪，恐怕是三年五年都不一定能还得出这笔钱。可好在，现在她是有婆家的。 过去应春对她有求必应，现在应春的父母希望他们小俩口能好好过日子，肯定也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做生意亏损了？”应母微微皱眉，“没问题，这笔钱，我会帮你还上。” 困扰了楚琴好些天的问题似乎是要迎刃而解，她舒了一口气，胸口上的大石放了下来。 见楚琴的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她又补充，“但是，这笔钱，你得还我。” 楚琴愕然，“我怎么可能——” “我们应家人不是冤大头，楚琴，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买单。你给我写一张借条，这笔钱，必须还我，但分多长时间还，一次还多少，由你自己说了算。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应春，你们俩的感情问题，最终还是得靠你们自己修复，明白了吗？” 这是楚琴第一次与自己的婆婆站在一起，说这么多的话。过去她一直以为应母是个不善言辞的老实人，却没想到，原来她看错了。 “楚琴，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别总想着算计自己的家人。”应母说。 楚琴哑然。 楚琴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应春正好跟着应父从书房里走出来。应父看了楚琴一眼，意味深长，而应春则是一脸沉默。 “你们俩好好聊一聊，我去厨房帮帮忙。” 应父一走，楚琴和应春对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小俩口好些天没交流了，这会儿大眼瞪小眼，彼此像是陌生人。楚琴犹豫着，许久之后才走到他面前去，“应春，我们过去这么相爱，只因为一些闲杂人等说的话，你就把我们的爱情给抹杀了吗？再信我一次，再给我一个机会，毕竟就算那些都是事实，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现在在一起，这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应春安静地看着楚琴的眼睛，他听着她的话，心中不是没有任何感触。他是爱过她的，就在几天之前，他都是非她不娶的，他们明明可以好好在一起，又何必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而怀疑彼此呢？ 想到这里，应春深吸一口气，他看着楚琴的眼睛，像是鼓足了勇气，问道，“那你的身体呢？你的身体是纯洁的吗？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吗？”一连丢出三个问题，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楚琴，你必须说事实，因为这是我的底线了。” 面对应春的质疑，楚琴扑进他的怀里，毫不迟疑道，“是，今晚我就能证明，我从来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第四百九十四章　今时不如往日 第四百九十四章今时不如往日 应春和楚琴回家，始终是半信半疑。 一方面，他总觉得以楚琴过去的经历，真不见得能为他保留着身体上的纯洁。毕竟她曾经在一个男同志的婚礼当天与他搂搂抱抱，这可不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会干出的事情。可另一方面，他却还在期待，只要楚琴能确保她是干净清白的大姑娘，那么，过去的种种就随风逝去吧，他也应该学着妥协。 应春很为难，心中对楚琴的爱意早就已经消散了大半，但应父对他说的话却是好好地提醒了他。林清是他自己赶跑的，他们的孩子能不能抢得回来也不一定，公司濒临倒闭，而他又已经是第二次结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有好姑娘愿意跟着他吗？再找一个，估计也不一定能找到冰清玉洁的好女孩！ 应春最在意的不过是楚琴与别的男同志的过去，可既然她说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又为什么不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呢？ 那一天晚上，应春睁开眼睛看了楚琴，也闭上眼睛感受了她。 她纤细的手臂缠着他的脖子，被动而又青涩，就像是初尝人事的少女，令人怜惜。 终于，他们拥抱在一起，仿佛毫无芥蒂。第二天清晨，当楚琴出门去上班之后，他打开屋里的灯，拉开窗帘，猛地一把掀开了被子。 看着被子上的痕迹，他长舒了一口气。 唇角有满足的笑意扬起，他想，还是好好和楚琴过日子吧。 楚琴离开了他们的家，这段时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算计应春。他始终不够聪明，总是能被深深蒙骗，而她的小伎俩，虽然不值一提，却有可能会为自己带来下半辈子的安宁。 赵新民已经入狱，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有职业操守，不会轻易泄露病人的私隐，而当时在病房目睹她被赵新民的太太斥责打骂的那些围观群众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属，他们怎么会有这闲工夫，跑到应春的面前揭露她的真面目？ 不会这么巧的。 楚琴安抚着自己，她想，未来的生活没她想象中这么好，但至少不会太糟糕了。 楚琴在西平的服装店还是倒了，她拿着应母给的一大笔钱，填上了之前的亏损。给吴玲玲租的屋子不能退租了，这里又是好几百块钱，她闹也闹过了，哭也哭了，房东连押金都不愿意先给她还上，最终，她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开。 楚琴的心是真凉了，可是，当天晚上，她回到雅城，晚归的应春却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雅城的公司不能再经营下去了，但西平的公司还有一丝希望！我联系到了牧方企业其中的一个经理，他要求我将研制到一半的护肤膏继续生产下去，到时候，他会以原价把这一批护肤膏买走。” 楚琴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这是真的？可我们不就是因为护肤膏的生产操作不够规范而造成违约的吗？应春，你别贪小便宜吃了大亏啊。” 应春不耐地皱了皱眉，“这是我的工作，我比你懂！” 应春对自己的态度是今时不如往日，楚琴虽然不甘心也不服气，但到底是没有和他继续争辩下去。也许眼前只有一线生机，可即便只剩下一线希望，她也在期待，期待着好运重新降临的那一天。 楚琴嘴角温婉的笑容重新浮现，仍旧美丽而又柔和，她扑进应春的怀里，声音甜美，“应春，不管如何，我都会对你不离不弃。” 应春的心念微微一动，叹了一口气。明明已经决定原谅她，接受她的过往，可为什么他仍然有些抗拒？ …… 从方牧家里出来，程廷喝了不少酒，虽不至于醉得晕头转向，但肯定是没法开车了。 “你先等等，我找找车钥匙。”俞锦绣将手从他的胳膊弯里抽了出来，寻找着他裤兜里的车钥匙。 裤兜很浅，她低着头找了一会儿，很快便找出了车钥匙，正要去开车门，他却突然垂下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双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 “俞锦绣，一晚上跟我说了几句话？”程廷的脸颊凑近了俞锦绣的颈窝，他温热的呼吸如羽毛一般捋过她光洁的肌肤，含含糊糊的语气，倒有些孩子气。 俞锦绣最怕痒，缩着脖子求饶，“饶命，饶命，谁让你给我介绍新朋友呢？”她狡黠地笑着，眼底的温柔久久没有散去。 这段时间，俞锦绣一直忙着林清的事情，而程廷在单位的工作与外边的事业之间做取舍，两个人很少有时间碰面。这回好不容易才凑到一起，参加的还是方牧在家中设的宴。方牧与俞锦绣一见如故，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得知应春和楚琴过去曾经做的那些恶事的种种细节之后，方牧的心里头愈发不痛快，于是这正义之士便立马联系到自己公司的营业部经理，交代了一番，要求他好好治一治应春。 方牧和程廷早就相识，当时她住在越东老院附近，是程老爷子的邻居，程廷在老爷子家住了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地和这姐姐玩得最好。后来，程廷搬离老爷子家，也就与方牧疏远了，前些日子偶然一次重逢，这才取得联系。 得知程廷有了对象，方牧乐得让他赶紧带人来给自己瞧一瞧，这一瞧，她便与俞锦绣一见如故了。 楚琴永远都不会想到，在她最放松警惕的时刻，俞锦绣还在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她回到云端的那一天。一个人一直沉浸在低谷中时，必定会产生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深的打击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可是，当她亦步亦趋地往上爬，从低谷慢慢回到巅峰时，一记重创或许能让她再也爬不起来。 对楚琴而言是这样，对应春而言，亦是如此。 而之于俞锦绣，她也终于意识到，对待一些没有底线的人，她不能再一味退让。 毕竟退让只会让她得一时清静，可在退让之中纵容了楚琴而让身边的人撕破得到的伤害，有时或是一辈子的代价。 第四百九十五章　痴心妄想 第四百九十五章痴心妄想 其中一个承受这一辈子的代价的人，大概就是俞振发了。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与儿女之间的关系虽不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但彼此的感情也确实冷淡疏远了许多。孩子们已经长大，早就已经学会明辨是非，过去俞振发对陈婉妹造成了伤害，他们不会一再挂在嘴边，但心底的隔阂却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够消失的。 陈婉妹爱为人着想，逢年过节或是孩子们有休息的时间，她总会劝他们多去城西路的老房子探望俞振发，而被她念叨最多的人，非俞锦绣莫属。 俞锦绣重活一生，比别人多得了一些机会，应该感恩和珍惜。但她到底不是完人，如果真这么有能耐，在上一世也不可能沦落到那样的地步，实际上，在这一世，她一直都在学习，一直都在成长。 过去她的世界里非黑即白，俞振发做了对不起家庭的事情，她恨不得与他断绝父女关系，然而，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她经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才逐渐发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这么深刻的泾渭分明。 俞锦绣提着刚买的水果去探望俞振发，一路上，她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最后却突然意识到，其实她并不需要做太多准备，毕竟，俞振发是她的亲生父亲，而在过去，他们的关系不算亲密，但还算不错。 城西路不算偏僻，俞锦绣走到俞振发的住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在等待俞振发开门的过程中，她还在想，突然来到这里会不会太唐突，也许他出门了呢？她这样想着，直到俞振发打开了门，“锦绣，你来了？” 俞振发的眼睛都亮了，他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很深，整个人却显得神采奕奕了起来。俞锦绣这才发觉自己实在是想多了，自从与陈婉妹离婚之后，这两年他几乎都不出门，总是在家里待着，他原来的说辞颇有些伤感，俞锦绣记得清清楚楚。 “咱们又没有大哥大，我要是出门了，你们几个孩子找不到我，以后要是不来了，那怎么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们扑了空啊。” 俞锦绣坐了下来，陪着俞振发说说话，他像是憋坏了似的，边在厨房做菜，边念叨着，“这些年退了二线，单位里就更没我的事了，没了权，平时在办公室里都没个人惦记着的。这样倒也好，除了喝茶，那就是看报，有时候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都没人知道！” 俞振发拿自己打趣，俞锦绣笑着走到灶台边上，“爸，不用这么麻烦，这么多菜，洗了又切，还得烧，也不知道得忙活多长时间。我现在还不饿，坐一会儿，等等回家吃饭。”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俞振发急了，连忙说道，“我现在每天给自己做饭吃，都习惯了，炖个汤，蒸条鱼，炒两个小菜也就半个小时的事情，咱们父女俩好好吃一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俞锦绣也不忍心再推辞，俞振发见女儿不再坚持，松了一口气，动作麻利地忙碌起来。 砧板上摆着一条新鲜的鱼，俞振发一刀一刀将鱼背划开，搁上葱姜，锅里的汤煮了会儿，他又开了锅盖调味，清炒的蔬菜倒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大火炒开就可以了。不一会儿工夫，餐桌上摆了三菜一汤，不说色香味俱全，但比俞锦绣要厉害多了。俞锦绣去厨房盛了两碗饭，拿了筷子和勺子，父女俩面对面坐着，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你生病，你妈带着承国和承光去学校，我就只好请假，在家里照顾你。那个时候咱们俩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一起吃午饭。” 当时俞锦绣还只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小朋友，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时光洒在孩子们身上，让他们变了模样，而他错过的，实在是太多了。 “那个时候你还不会做饭呢，给我煮了一碗面条，清汤寡水的。”俞锦绣皱了皱鼻子，“那大概是我吃过最难吃的一碗面了。” 俞振发有些不好意思，“你们都二十多岁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下厨给你做饭吃。锦绣，是我做得不够。” 气氛突然变得伤感了起来，俞振发亏欠的不仅仅是陈婉妹，还有三个孩子。此时，他的心情有些沉重，可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一些，“等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和我聊聊天，爸去给你们买好吃的。到时候我要露一手，让承国和承光看一看，看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吃完了一顿饭，俞振发还是不舍得让女儿回去，独处久了，他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一个人的生活，可当孩子回到自己的身边时，他才发觉，原来家庭的温暖比什么都要重要。 “锦绣，你妈她——”俞振发搓着手，“她还是一个人吗？” 俞锦绣微微一怔，“对，她还是一个人。” “对了，你妈平时在家里有没有提起我？她是不是还在怪我？你和我说实话，就算她还在怪我，我也能接受。毕竟当初是我做了不起她的事情，就算她怨恨我一辈子，也是应该的。”俞振发的声音沙哑而又干涩，他看起来非常为难，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锦绣，你说我还有没有可能——回到这个家？” “我妈会提起你。”俞锦绣看着俞振发明显变得欣喜的眼神，低声道，“但她从来没有怪过你，她只提醒我们多去探望你，她说，你毕竟是我们的父亲。” “那——”俞振发的神色黯淡了下来。 “我哥问过她，愿不愿意和你复婚。但她说，镜子碎了，重新粘合起来，也不可能和过去一样了。我想，既然你心里觉得亏欠，那就不要再勉强她了。”俞锦绣心平气和地说。 俞振发苦笑，又叹了一口气，“我也就是随便问一句而已，没希望也是情理之中。锦绣，你们几个孩子还能常来看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别的，就不再痴心妄想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势不可挡 第四百九十六章势不可挡 俞锦绣和俞振发的来往日益密切，看着这样的变化，陈婉妹是满心宽慰的，“早这样就对了，我和你爸的感情是破裂了，可你们几个孩子和他的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你爸年纪大了，你们要是能多去看看他，他心里头也舒服。” 过去的是是非非早就已经没什么好争辩的了，俞振发是错了，可既然他一心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那么，陈婉妹希望孩子们给他一个机会。 “妈，你也得为自己考虑。”俞承光听着陈婉妹说的话，忍不住开口，“姜叔叔经常会来店里，大概是想要凑时间和你碰一碰面。” 陈婉妹笑着摇头，“凑什么时间啊，都是老朋友，又不是非得经常见面！” 陈婉妹对姜烈把话说清楚了，她这半辈子，大多是为孩子们而活，离婚之后，她在逐渐改变，可孩子们的心情在她这儿仍然排在第一位。 姜烈虽然感到遗憾，但也不可能勉强她，于是，两个人的故事还没有开始，就直接结束了。 “你就别死鸭子嘴硬了！”俞承光翻个白眼，“姜叔叔是个好人，以前听我哥说，他们单位总有人想要给他介绍老伴儿呢。当然了，这些话，我哥肯定是不会对你说的！” 提起俞承国，俞承光也有些来气。每个人都应该是独立而又不依附于他人的，他们为人子女，在成年之后肯定也是盼着自己能自由恋爱，找到自己的幸福，俞承国自己在结婚生子的道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现在却开始对陈婉妹后半生的生活指手画脚，这太不讲道理。 俞承光和俞锦绣对陈婉妹和姜烈之间的感情变化是操持着乐观的态度，只可惜，陈婉妹习惯了事事以孩子的情绪为先，因此，在俞承国的强烈反对之下，她和姜烈只好断了联系。 俞承光有些不悦，但陈婉妹却只是黯然了片刻，随即立马将注意力转移，乐呵呵一笑，“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对了，你和文楠怎么样了？前些天我和她妈妈去拜佛，听说你们俩时不时会出来见面，关系很不错。承光，你们俩年纪都不小了，感情要是真过得去，那就先把婚给结了……” 俞承光实在是头疼，“我和文楠就只是普通朋友，怎么跟你们说不通呢？” “毛主席都说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锦绣耍流氓，你也耍流氓，我们家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啊……”吃完了一碗面，眼看着俞承光马上要换衣服去店里了，陈婉妹连忙喊了一句，“朋友就朋友吧，后天吃饭记得带你那好朋友给带上！” 俞承光像逃跑似的出了家门，俞锦绣笑眯眯地跟上，他瞪她一眼，“你还笑？都是因为你，对象处得好好的，就是不结婚。你说你要是结婚了多好，早点生个孩子给妈养着，她也不会总是盯着我不放了。” 俞锦绣斜他一眼，“你确定？她每天带哥的孩子，还是整天盯着我不放！承光，我看你还得感谢我，我要是真的结婚了，她的目标就只剩下你一个，到时候，你一个头两个大！” 俞承光一乐，痞里痞气地笑着，“敢情是为了你，你才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姐，你可别再为我牺牲了，我盼着你早点嫁出去呢！” 话音未落，俞锦绣佯装发怒，举起拳头就要去揍他，俞承光大笑着跑开，长腿迈上自己的摩托车，“轰隆”一声，留给她一串车尾气。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俞锦绣这才松开了拳头，骑着车回工作室。 早晨的工作室还很安静，只有员工拿着笔在纸张上写字发出的“唰唰”声响，俞锦绣拍拍手，“好，要开始开会了。” 这年头，大家觉得为国家打工那才是正当的工作，其他都是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反正是东家不打打西家，能挣到钱就行。也正是因为如此，为私人企业干活的员工们总是不上心，而俞锦绣和钟飞想要做的，是让他们打起精神，在这工作室里，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好好工作。 工作室已经变成了造型机构，规模也将变得更大，谁说只有为国家工作才算是正经事？国家单位的饭碗总是供不应求，难道剩下的同志们就都在家里等吃等喝了？俞锦绣列了不少的规矩，也给同事们建立了不少奖励制度，在他们的机构工作，有一级跟着一级的晋升制度，而每往上升一级，薪水便更加优渥，于是，大家的劲头就愈发足了。 开完会，俞锦绣交代了下一步的工作内容，每个人分工明确，谁都不闲着，钟飞也在边上认真地做着记录。自从那回他的前妻闹了一番之后，他好好和俞锦绣谈了谈，同为老板，一个占大头，一个则只拿百分之三十的分红，这样的分配让他很满意，俞锦绣拗不过他，也只好同意。于是现在，这机构的分工安排更加明确，效率也更高了起来。 “我们下一步的目标，是走进电影厂，和影视剧谈合作。”散会之后，俞锦绣在私底下对钟飞说道，“但因为这在之前没有先例，所以并不一定能谈得下来。总之，在前期，我们更应该做的是打下口碑，赚多一点，少一点，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钟飞深以为然，“如果能和影视剧集合作，接下来我们的名声就能更加响亮，等到连香港的明星都指明要求我们去给他们做造型，那我们就真的势不可挡了！” 俞锦绣笑了起来，“这条路还很长呢，也不一定真能一帆风顺，不过，只要瞄见了商机，再冲着这商机去努力，总有一天，我们会成为行内最有实力的造型机构。” “谁说不是呢？”钟飞也笑了起来，语气轻快，“不过现在还是得先把上次那杂志封面的造型设计给谈下来，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嘛！对了，那杂志的封面人物是哪个演员？” 第四百九十七章　前路 第四百九十七章前路 对于做生意来说，钟飞没什么经验，俞锦绣也只是半桶水。直到现在，俞锦绣对自己为何入了这一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知道兴趣使然，所以便开始做了，一进入这个领域，她就想做到最好。 白天空闲的时间也好，夜里辗转难眠的时候也罢，俞锦绣总是绞尽脑汁，她在想，二十年后的造型学校或是化妆机构都是怎样运作的。只可惜，上一世她的大部分时间都被自己稀里糊涂的思想给占据，她整天在家里学着如何去做贤妻良母，如何挽回丈夫的心，太多的资讯对于她而言就像是过眼云烟，悄悄拂过，说散就散了。 于是，她就只能从头再来。 幸运的是她认为自己并不笨，钟飞的本事也是实打实的，这样一来，两个人总能闯出一片天。 在这一行，俞锦绣可以说是摸索着前行的，她亦步亦趋，终于也被她摸到了些许门道。她跟着钟飞学习了许久，化妆的技术虽不说出神入化，但肯定是能甩大部分同行一截的。可是，他们再有能耐，也只是在雅城这么一块不大不小的区域发光发热，俞锦绣不满足。她要将工作室升级成机构，再将机构变身成企业，她要在这一行做大做强，那就肯定不能守着“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古话，墨守成规，等待着机会上门。 而与《影坛》杂志合作，为杂志的封面人物做造型，就是俞锦绣找到的机会。 《影坛》是这个年代最畅销的杂志之一，根据俞锦绣的记忆，直到二十多年后，这杂志仍然在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 与这杂志社取得联系，不过是机缘巧合。一位来“红玫瑰”买衣服的客人从平城来雅城出差，来到雅城最繁华的清玄街逛一逛，在试衣服的过程中与俞锦绣相谈甚换，恰好口袋里的工作证掉了出来，于是便说起了自己的工作单位。 那客人在《影坛》杂志社工作，担任的职务不高，她没有办法帮俞锦绣直接和领导碰面，最多也就只是牵个线，让俞锦绣和一个专栏的编辑联系而已。 专栏编辑看起来没什么权利，但谁知道人家将来会不会当上主编呢？照那客人说的话是，如果俞锦绣能亮出真本事，也许将来能与杂志合作，这样一来，时不时给杂志的人物栏目请来的演员们做做造型应该不算难事。 那客人也只是顺嘴一说，却没想到俞锦绣听着听着却来了兴致。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肯定是不靠谱的，但如果明知道眼前掉下了一个机会，她还不去捡，那岂不是暴殄天物？俞锦绣从来不妄想一步登天，于是，即便明知道这路难走，她还是决定试试看。 “你也别开心得太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都还不知道呢。说不定我到了那杂志社门口，直接被人家给拦到外面去了。”俞锦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觉得，既然都碰到那杂志社的员工了，那就表示我和他们杂志社有缘嘛，要是珍惜这缘分，指不定将来就成了一段佳话。” 俞锦绣笑嘻嘻的，一支钢笔夹在指缝间，绕着修长的手指转，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眼神中却带着蓬勃的朝气。钟飞一向主张稳妥行事，这会儿都不得不跟着她一起期待起此次平城的工作机会。如她所说，若是试了，最终被人拒绝，至少她问心无愧，可如果因为没有勇气去尝试而错过了这机会，将来肯定得后悔。 俞锦绣是个行动派，决定要去做的事情就绝不会拖拖拉拉，她连一天都没耽搁，直接买了去平城的机票，随即在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赶往机场。 “大小姐，以后决定要出远门之前能不能提早通知我一声？我好排开工作陪你去。” 程廷的手搁在方向盘上，转过脸，淡淡地睨她一眼，两个人一对视，她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做了个鬼脸，还不忘为自己辩解，“就是出趟差，多大点事，我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年轻人啊，别光顾着谈情说爱，都得以事业为重！”顿了顿，俞锦绣打量着程廷的表情，又如投降似的举起双手，调皮地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爸说的。” 程廷忍俊不禁，摇摇头，“一路上小心一点，遇到麻烦了也别冲动，好女不吃眼前亏，懂吗？” 俞锦绣抿了抿唇，微微一笑，“那如果我气得不行呢？” “那就给我打电话。”正是路口，程廷的右手轻轻带了带方向盘，淡声道，“你知道我办公室的号码，如果被欺负了，给我打电话，雅城到平城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我赶过去。” 他的语气很平静，不像是在说笑，可俞锦绣伸长了脖子去看他的表情时，又看见他眼底的几分笑意。与程廷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俞锦绣更加发觉他并不是一个爱信口开河的人，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他变得比任何人都要注重承诺，于是，俞锦绣读懂了他眼底的情绪。 那是宠溺的笑意，是明知道她有时候会任性，却还是愿意给她任性的权利。 到了机场，俞锦绣领了登机牌，往候机厅走，程廷在外面冲着她挥手，他的动作很潇洒，轻轻摆了摆手，人却始终不愿意离开。 程廷在等待，直到俞锦绣进了候机厅许久，直到她的航班即将起飞，而他终于看不清她的身影，这才离开机场。 每个人都不完美，程廷知道俞锦绣有她自己的小脾气，也知道她看起来精明，可有时也会变得莽撞，但即便如此，那又如何？眼前的路再泥泞，再崎岖，他还是站在身后护着，直到确定前方是安全的，他才会放心看着她离开。 而她也是如此，在他最需要鼓励的时候，在他最需要温暖的时候，她会安静地守在身边，她会帮他轻轻揭开眼前蒙蒙的雾气，共同面对明天。 这就是两个人互相陪伴的意义。 第四百九十八章　远道而来 第四百九十八章远道而来 坐在机场等待的时候，俞锦绣不由回想起那一回去显市的感受。那一天，天气恶劣，可她却是抱着期待与憧憬去找程廷的，心中的思念沉淀下去，见到他时的悸动却是永远都忘不了的。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相互陪伴彼此这么长时间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虽然不是每天见面，但心里却被彼此的爱意所填满，充实而又温柔的感觉一直都在心里回荡，而她也明白，她已经非他不可。 航班准点起飞，俞锦绣到达平城的时候，天还亮着。人生地不熟，她不愿意在探路上多耗时间，于是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我要去影坛杂志社。” 出租车师傅看了一眼俞锦绣递来的纸条，上面是杂志社的地址，答应了一声，他踩了油门，往目的地驶去。 “小姑娘，你是来看演员的吧？”司机师傅冷不丁开口，俞锦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朗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就是特别崇拜电视上的明星！不过以你的模样，也是可以当演员的，要不要去电影厂问一问？” 出租车师傅多说了几句，俞锦绣才明白，原来这会儿就已经有不少年轻人开始追星了。他们有的给演员或是歌手写信，有的则是打听他们的动向，坐着飞机去蹲点，手中抱着个傻瓜相机，遇到平易近人的，那可是拿到签名和合照的。 “哦？那签名照是不是还可以卖钱？”俞锦绣突然问。 师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都是自己收藏的！” 司机师傅估计在心底掂量，想着这姑娘怎么一身的铜臭味，而俞锦绣则是一笑，心底冒出些念头来。在后世，追星事业的狂潮时髦着呢，签名照却已经退出了市场，但现在不一样，多少娱乐圈周边产业的兴起在九十年代开始赚了狠狠的一波，她怎么忘了？ 反正这产业的兴起是必然的，那么，断不能少了她的加入，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她后世的记忆？ 到了影坛杂志社，俞锦绣付了车费，师傅看着她赶着要下车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同志，记得去三楼，大明星的接待室在那里呢。” 俞锦绣转过脸看他，笑着道谢，杂志社就在路边，怕挡着身后人的路，她连忙下车，关上了车门。 站在杂志社门口，俞锦绣拿出上回那客人给自己留下的名片，保安看了一眼，立马就让她进去了。到了一楼的工作区域，俞锦绣张望了一圈，终于看见了那客人。客人的名字叫陈小晴，也是个年轻姑娘，一看见俞锦绣，她连忙站了起来，匆匆走了过来，“俞同志，你可真有效率！我也是今天才回单位开始上班呢，你这就来了！你稍等啊，我去找我们那编辑说一声，看看她有没有时间接待你！” 陈小晴话是这么说，心里却确定，小李编辑是肯定会抽出时间来跟俞锦绣见一面的，毕竟人家大老远都来了，再加上自己的小小薄面，总不可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陈小晴请人安排俞锦绣进了会客室，给她倒了一杯茶。 “同志，你就是小晴说的那个造型学校的老板吗？”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上上下下盯着俞锦绣瞧，她大大方方地回视，那人一脸惊讶，“你可真年轻啊！” 俞锦绣笑了笑，“也不算什么老板，我就是喜欢这一行而已，其实我们学校不大的。” 那人对俞锦绣是好奇，陈小晴出差一趟回来，带回了不少见闻，最是让她交口称赞的，便是俞锦绣。陈小晴说，俞锦绣不仅仅是长得漂亮，还有本事，不管是化妆造型还是服装行业，哪儿都有她的份。一个生意人，能干又漂亮？能多漂亮啊！ 起初大家还不相信，可刚才俞锦绣站在外边斯斯文文地跟陈小晴打了个招呼，大家心里头马上认可了陈小晴的话，这可不是内外兼修吗？ 这人对俞锦绣很有好感，于是忍不住小声提醒她，“同志，我可先提醒你，我们李编特别难说话。她出了名的严厉，平时吩咐我们做事的时候，我们只要一个不小心犯了错，能被她骂到地缝里去！” 说到这儿，小职员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瞅了外头一眼，“同志，你别怪我给你泼冷水，虽然你是来和李编谈合作的，但我觉得，你没戏。一会儿你自己悠着点，要是我们李编说话太难听了，你也别搭理她，直接回去就是了！” 这小职员是为俞锦绣好，生怕小姑娘家脸皮薄，碰到了钉子就恨不得躲起来哭，可那是她不了解俞锦绣。都活了两世了，什么苦没经历过？要是只遇到一点小小的挫折就哭哭啼啼的，她就根本不应该大老远跑到这儿来！ “谢谢，我会尽力的，如果真的够不上和你们杂志社合作的条件，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你们编辑的问题。” 俞锦绣这话说得好听，小职员不由感慨，这做生意赚大钱的人就是不一样，一开口就是大气。 听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小职员溜了，想到刚才的叮嘱，俞锦绣不免有些紧张。 “李编，这就是我说的俞同志。” 陈小晴清脆的声音响在耳侧，俞锦绣忙回头，站了起来。 “你好，我是俞锦绣。” 这姓李的编辑年纪不大，三十多岁，看起来精明能干，一进会客室，她冲着俞锦绣点了点头，直接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你好。” 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很年轻，虽然已经尽量将自己往成熟的风格打扮，看起来却还是稚嫩，李编辑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看了一眼腕上的女士表，李编辑咳嗽了一声，吩咐陈小晴去给自己倒一杯茶。 “俞锦绣是吧？刚才小晴来跟我请示，请我给你一个机会，和你们进行造型合作。其实我有比较多的工作要完成，但看你远道而来，还是抽空来见你一面。” 见对方一脸高傲，俞锦绣便知道这人真不是好对付的，她挺起了腰板，严阵以待。 李编辑继续说道，“其实我们的合作都是指定的，造型老师资历非常深。小晴入职不久，对我们的工作安排并不了解，其实，并不是随便在路上认识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往我们的单位领的。” 第四百九十九章　好女不吃眼前亏 第四百九十九章好女不吃眼前亏 天气愈发炎热，李编辑穿着一件浅色的衬衫，搭配半身包裙，看起来比较讲究。将办公室的钥匙放在桌上之后，她的一只手轻轻扣着钥匙圈，说话的时候则直直地盯着俞锦绣的眼睛，语气间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很是高高在上。 俞锦绣有些讶异。 刚才那年轻职员提醒俞锦绣小心严厉的李编辑，想来这话还是留了余地的。实际上，这李编辑不仅是严厉，在俞锦绣看来，她甚至有些刻薄了。 李编辑盯着俞锦绣的眼睛，她以为对方肯定是闪躲，或者是因为她毫不留情的话而泪流满面，转身就走。 然而，她没有想到，俞锦绣不动声色。 李编辑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手表，“如果你听明白了，那就离开吧。别看我们杂志社人多，大多数时间还是很忙的。我现在要赶着去和出版的——” “李编，”俞锦绣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清冷，“我一直以为贵杂志社非常有文化底蕴，在对员工的招聘和培训方面也比较注重，可没想到，我误会了。” “你什么意思？”李编瞪眼。 “我们的造型机构规模比较小，暂时也只在雅城的市场上占有些许份额，您认为我们没有名气也没有资历，这很正常。我本来是打算给贵杂志社写一封自荐信的，但提笔无数次，最终我还是决定来这么一趟。其实，这一趟，我不计时间和成本，不过是希望得到一个机会，让您亲眼看一看我们的实力和诚意，可没想到，我们的努力在你看来不过是荒谬又莽撞的行为而已。” 俞锦绣说得有条有理，李编辑根本找不到时机打断她的话，于是只好拉着脸听她继续说的。 “我们来这一趟，只是不舍得放弃任何一个有希望和贵杂志社合作的机会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堪的，您大可以拒绝我们，我不会恼羞成怒，但是，请不要形容我们是路边的阿猫阿狗。这并不能贬低我们，相反，只是显得您的个人素质非常低下。” 说好听了，李璐是对凡事都秉承着完美主义，说不好听了，她这就是狗眼看人低，俞锦绣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办法得到她的认可，既然如此，她就不打算再给对方留情面了。临出发前，程廷还叮嘱她，遇到麻烦了千万要忍耐，毕竟好女不吃眼前亏，可都被人欺负到这份上了，难道她还要忍气吞声？ 俞锦绣对李璐毫不客气，听了她的话，李璐横眉竖眼，“你们不是阿猫阿狗是什么？路边一家小作坊，就能来和我们杂志社合作了？别说你们根本就不够资格，就算你们资格够了，实力也够了，光是凭你这个态度，我都不可能给你任何机会！” 陈小晴端着茶杯进来，听见了李璐说的话，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她的确刚入职不久，前些天出差，领导带着她一同前往，完成了打下手的工作之后，她闲来无事，就到处逛了逛，恰好一家小店的服装很对她的口味，她这才和店老板多聊了几句。 那天对俞锦绣说起自己的工作时，陈小晴是骄傲的，她乐于助人，见有希望给俞锦绣提供机会，自然义不容辞。可没想到，只因为她那一番没有经过头脑的话，就害得俞锦绣白跑了一趟，对此，陈小晴感到愧疚。 陈小晴放下茶杯，就想打个圆场，李璐见拿俞锦绣没办法，就直接教训了她一顿。到了这地步，俞锦绣总不可能站在陈小晴的角度替她说话，毕竟说几句打抱不平的话是容易，但没有任何用处，分分钟有可能给人家火上浇油，这火烧猛了，将来陈小晴被穿小鞋怎么办？ 好不容易挨了一顿批评，陈小晴的耳朵红了，鼻子也红了，眼泪愣是没掉下来，可看着俞锦绣的眼神却变得不自然，“俞同志，很抱歉，害你白跑一趟。你这来回的车票得多少钱？我可以赔你。就是我一个月的工资不高，可能得慢慢还。至于你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我真是没办法了。” 陈小晴的声音很轻，她羞愧不已，却又无能为力，只好细声细气地向俞锦绣道歉，想着办法给自己的冒失负责。 这真是个实诚人，看着她的神色，俞锦绣立马拍拍她的肩膀，“车票没多少钱，我本来就想来平城玩，这回就当是来旅游了！”说着，俞锦绣又笑道，“再说了，你说不能保证我一定能和你们杂志社合作，最多只能让我见你们编辑一面而已，看，你这不已经做到了吗？至于你们编辑的态度，那就不怪你了，你总不必为她的无礼买单吧？” 三言两语虽没有说服陈小晴，但到底是让她心里好受了点，她看着俞锦绣，暗自发誓下回做事情之前一定要深思熟虑，“俞同志，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晚上我请你吃顿饭吧。一家美食城是刚开业的，里头的小吃特别美味，我们一起去搓一顿，好不好？” 陈小晴一边送俞锦绣出门，一边想着是否能找到办法补救李编辑的无礼和自己的冲动给俞锦绣造成的损失，而俞锦绣的心却不在这儿。 俞锦绣一直在想，或许能找到另外的办法，好让她这一趟来得值得。只是，她在这里只认识一个陈小晴，总不能让人家再为难一次！ 那该怎么办？ 从一楼的工作区域出来，她突然看着边上通道略陡的楼梯，若有所思。 刚才那出租车师傅说过，一般来说，演员和歌星都是在三楼的贵宾接待室与杂志社的职员接洽工作安排的，不知道今天她是不是有这么好的运气，能正好碰上个贵人呢？ 后世的人们总是会笑言，中国人总是被“来都来了”这句话耽误，做了一堆的蠢事，俞锦绣深以为然，可现在，她还是严格贯彻了这句名言。 反正都来了，去一趟三楼也没有损失，说不定还会有意外之喜呢？ 第五百章　意外之喜 第五百章意外之喜 这意外之喜，还真让俞锦绣给撞上了。 她上了三楼，根本没人拦着，因为此时此刻，大家都忙着给一位大明星的暴脾气善后。 “你们这是哪里来的化妆师？这是什么水平？是贪便宜请了个没档次的，还是故意怠慢我们永芳？她化的妆还没有我自己动手化来得好，你们千方百计请我们永芳来拍封面，没想到最后给的就是这样的待遇，我们太失望了！” 说话的是郑永芳带来的工作人员，说话语气暴躁得很，她指着来安抚情绪的员工的鼻子破口大骂，郑永芳则是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冷眼看着自己脸上的妆容。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她一个不耐烦，伸手让工作人员给了自己张帕子，擦掉了自己的口红。 边上站着的大概是被嫌弃的化妆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化了十几年的妆了，从来没有人嫌弃过我的水平。我已经尽力了，但如果郑同志非得鸡蛋里挑骨头，那我也没办法，只能请你的工作人员自己动手给你化了。” “喂，你就少说一句！” “郑小姐，你先消消气！可能是我们的化妆老师没有在化妆前和你沟通，所以才不能让你满意。要不你们再谈一谈，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自己对我们的化妆老师说，万事好商量啊！” 化妆师撇了撇嘴，“她的要求这么高，我没法和她商量。” 化妆师也是真的被逼急了，面红耳赤，却还是不能像郑永芳边上的工作人员那样龇牙咧嘴地骂人，于是，她就只好不冷不热地反抗。郑永芳是大明星，可就算她是大明星，也得尊重人啊！这化妆师真不觉得自己给郑永芳化的妆容有什么问题，入行十几年了，她一直都是这样工作的，怎么就从没被人嫌弃过？ 见化妆师回击，充当着和事佬角色的几个杂志社员工都急坏了，七嘴八舌地从中调和，可郑永芳的脾气上来了，一拍桌子，“你把我化成这样，还有理了？我在这圈子里十几年了，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有能耐的化妆师，一个不乐意，让我自己的工作人员自己动手给我化妆，怎么着，你是来这里吃白饭的？” 郑永芳阴阳怪气地嘲讽着，又说道，“总之我没有办法忍受杂志封面上自己是这幅鬼样子，你们要是找不到别的化妆师，那我就回去了。” 郑永芳的工作人员也在边上插话，“我们永芳想拍封面，那可是有太多的机会了，愿意和你们合作，是因为你们杂志的总编和她是小学同学，可既然你们这么怠慢她，我们永芳也不用给你们面子！” 这事看来是没法调解了，化妆师心气高，不愿意被人指着鼻子骂，而郑永芳更不可能委屈自己，将这口气给咽下去。一时之间，去哪里找另外的化妆师？眼看着摄像师都已经准备就绪，马上就要给郑永芳拍摄封面照了，却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大明星不愿意上场了，甚至说要马上走人，这可怎么办才好？ 杂志社的员工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站在不远处的俞锦绣却看得津津有味。 上一世她在理发店做发型的时候看过一些八卦杂志，杂志里的内容实在是精彩得不得了。在八卦周刊中，老牌演员郑永芳爱耍大牌的形象早就已经深入人心，大家见怪不怪，当时的俞锦绣不得不承认，以郑永芳的资历，的确够格耍大牌，可没想到时光倒流，她居然还能亲眼看见郑永芳颐指气使的模样。 只不过，郑永芳的脾气是够差，可她这突如其来的怒气，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在俞锦绣的角度看去，郑永芳的五官的确明艳，个人气质也是锋芒毕露的。只是她的五官虽出挑，皮肤却不好，她的肤色本来就暗黄，化妆师还要选择更加暗的粉底色号，再加上眼影的颜色又五彩斑斓的，很容易埋没了她与众不同的锐气，令她的美貌大打折扣。 郑永芳是生气，毕竟她又不是没长眼睛，就算说不出妆容中的不妥，可镜子总会照吧？镜子里的自己比平时黯淡不少，难道她都感受不到吗？这年代可没什么修图技巧，相片中的模样就是实打实的，要是因为这一次的封面造型而令她的形象大打折扣，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锦绣，我们先回去吧，这热闹不好看。”陈小晴在边上小心翼翼地出声，又拽了拽她的胳膊，“这大明星的脾气这么冲，你要是非上前要签名，她说不定要骂人的！” 陈小晴胆小怕事，她是生怕俞锦绣又受了一肚子委屈，可没想到，她一开口，接待室里的人立马将视线移到了她们身上。 “这又是谁？”郑永芳皱起眉，吸了一口气，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怒火。 这下子，站边上的员工们更是一个头两个大，陈小晴的脸“唰”一下红了，她知道，自己好像又给另外部门的同事们增添了麻烦。 陈小晴红着脸要拉俞锦绣走，却没想到她的脚步就像是定住了似的，一步都不愿意挪开。 “快走呀！”陈小晴急了，“锦绣，你要是想看明星，我下回再给你安排。现在可不是时候，咱们先离开，别再惹郑小姐生气了！” 郑永芳闻言，哼了一声，懒洋洋地别过脑袋，侧脸在阳光下映出了一个完美的轮廓。 俞锦绣向前了一步，笑了笑，“郑小姐，我是杂志社另外给您安排的化妆师。现在时候不早了，我先来给您卸妆，我们抓紧时间，一个小时之后就可以开拍了。” 话音未落，郑永芳慢悠悠地回过头，眉头挑起，在场的员工全都怔住了。 陈小晴简直是欲哭无泪，天地良心，她就是想要帮人家一个忙而已，毕竟举手之劳，也没什么难的。可是，谁知道她怎么就把这么能挑事的人给请到杂志社砸场来了？ 第五百零一章　骑虎难下 第五百零一章骑虎难下 “就你？”郑永芳由上而下将俞锦绣打量了一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有表态。 “就我。”俞锦绣说。 俞锦绣看起来成竹在胸，她的眼底闪烁着灼灼的光芒，看起来自信满满。 让陈小晴带自己上三楼看一看，只是碰碰运气而已，没想到这一试，居然还真让她撞上大运了！俞锦绣期待不已，她盯着郑永芳瞧，似乎完全不认为自己会被拒绝。 是的，她不会被拒绝，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郑永芳大老远来这一趟，可不是为了耍大牌的，耽误了时间，耗费了精力，就只为了和化妆师赌气？她可没这么闲。可是，狠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要是继续让原来的那个化妆师帮自己化妆，那岂不是很没面子？郑永芳是骑虎难下。 因此，郑永芳不会拒绝俞锦绣。 而同时，杂志社的员工身上也是背负了大任务了，单位里来了个大明星，那可是总编用了人脉并且花了一大笔价钱给请过来的，现在，大明星说走就走，下一期的封面怎么办？难道要去公园拍些小花小草凑合着？问题是，谁会买啊！ 要知道这会儿郑永芳可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人家肯定是愿意为她买单的，若是他们气走了她，岂不是和杂志下个月的销量过不去？ “好，你来给我化。”仿佛是左右斟酌过，郑永芳玉手一指，语气不可一世，“你可以来试试，就是如果化不好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郑永芳带来的工作人员也说道，“我们永芳的脸可不是画布，任何一个不入流的化妆师都能来作画！要是把她的皮肤化差了，那可怎么办？” 这皮肤还能更差吗？众人在心底暗暗琢磨。 郑永芳和她的工作人员是真没别的办法了，这才同意让俞锦绣上前去，而在这个时刻，俞锦绣扬起唇一笑，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前走，没有任何压力。 “锦绣！”陈小晴可真的急坏了，她一把拉住俞锦绣的手臂，“你别乱来啊！刚才她们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要是真给她化坏了，那人家是要找你麻烦的。不仅仅是你，还有这杂志社，到时候郑小姐要是不愿意和我们杂志社合作了，我真负不起这个责任！” 陈小晴急得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请佛容易送佛难，她怎么就把这尊大佛给请来了？其实李璐说的话也有道理，她根本就不知道俞锦绣的来历，怎么就敢把人带到杂志社来呢？现在，俞锦绣是信誓旦旦地表示能给郑永芳设计出一套绝对令人满意的造型，可如果她办不到呢？如果她办不到，一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走，谁来善后？ 若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令自己丢了饭碗，那陈小晴肯定要叫苦不迭。 陈小晴想尽办法劝说俞锦绣，她眼底的恳求都快要溢出来了，看着她急切的模样，俞锦绣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你别担心，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俞锦绣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定不会。” 俞锦绣看着陈小晴，眼神平静而又坚定，看着她漆黑而又深邃的眸子，陈小晴紧蹙的眉心稍稍舒展。 事已至此，肯定是拦不住俞锦绣了，她虽然年轻，可短暂的相处却并没有让人感受到半分张狂，也许，应该赌一把。 陈小晴无奈地点了点头，突然，又有一头拦路虎跳了出来，“我在这一行干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侮辱了，现在你们让这么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来代替我，传出去，我还要不要脸了？” 化妆师彭玉双手叉腰就要和杂志社的员工对质，她留在这里，本来是想看看好戏，她就不相信郑永芳真这么有魄力，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许这人就只是下不来台，所以发一顿脾气，等脾气发完了，该怎么样，还是得怎么样！ 彭玉可没打算惯着郑永芳，她一直都在等待，等待着郑永芳妥协，等待着郑永芳的工作人员向她道歉。可没想到，她没等到这一刻，倒是等来了一个拆自己台的年轻小姑娘。 她可是专业的化妆师，她轻轻用手指一沾粉底就知道这粉底是干还是湿，是白还是黑，随手一提起眉笔，就是闭着眼睛都能画出令人挑不出错处的眉毛，这难道是老天爷赏饭吃吗？不，这是熟能生巧！十几年的时间，让她逐渐熟悉了自己用来赚钱吃饭的工具，这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 彭玉冷眼看着俞锦绣，嗤笑一声，“你是从哪里来的？你以为化妆真这么容易？我这十几年，给多少著名的演员和歌星化过妆，累积的都是经验！你呢？你倒是亮出自己的履历给我看看啊！年纪轻轻，一开口就这么狂妄，说自己能给她做出满意的造型？小姑娘，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 彭玉眼中的轻视昭然若揭，听了她说的话，边上的人心底也不得不赞同。俞锦绣既漂亮又年轻，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被人宠爱着长大的，她能有多少本事？ 可到了这地步，能有什么办法？反正她是陈小晴带来的，如果出了问题，也有陈小晴在前边垫着，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众人这样一想，便没有附和彭玉说的话，只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陈小晴也知道自己是摊上大事了，只好垂下脑袋，不愿意再吭声。在这样的沉默中，俞锦绣轻声一笑，走到了彭玉的面前，“出门比较急，忘记带化妆品了，能不能借你的用一用？” 彭玉冷笑，拿鼻孔看人，俞锦绣便更加逼近了一步，语气中带着挑衅，“不敢借吗？是不是怕我真的有实力，害得你丢了饭碗？” 彭玉一听，马上把自己手上的化妆袋子往桌上一放，“谁说的？你尽管拿去用，我倒是要留在这里看看，看看你哪来这么大的口气！” 第五百零二章　无地自容 第五百零二章无地自容 居然认为自己比在化妆行业摸爬滚打数十年的彭玉还要有本事，是谁给这丫头这么大的底气？在场的众人心底都不太赞同，他们认为俞锦绣太狂妄。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妄自吹嘘只能逞一时口舌之快，一会儿把妆化完了，还不是得被人家打脸？ “别说这么多了，抓紧时间吧。”郑永芳冲着俞锦绣招了招手，又站了起来，“我先去把妆卸干净，你准备一下。” 郑永芳去卸妆，这人讲究，把脸洗干净之后，非得往自己脸上涂些进口的水洗面膜，等面膜干了，又得去洗，一来二去，浪费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同志，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只要你能帮我们哄得她服服帖帖，我们都得感谢你。不过，现在时候不早了，最好在半个小时之内完成工作，能来得及吗？” 对俞锦绣说话的是一位女员工，她说话的语速非常快，语气强势，陈小晴听了，忍不住小声说道，“半个小时就得完成工作，这哪来得及啊？” “我尽快。”陈小晴的话还没说完，俞锦绣已经接上，“只要她能配合，我也会在最快的速度把工作完成。不过，还得麻烦你再帮我做些安排。” 俞锦绣要求杂志社的工作人员给自己找一些适合郑永芳穿的服装，“她身上那件黄色的裙子不行，花里胡哨的，不符合她的气质。还是找一些素色的衣服，比较适合她。” “素色？就怕到时候换上素色的衣服，她又开始嫌自己看着老了！” 俞锦绣莞尔一笑，“不会的，交给我。” 郑永芳卸了妆，顺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换下，丢给工作人员，“人家说你们杂志社非常出名，也非常有实力，我信了。可是，来这一趟，你们太让我失望了。这种衣服，就连路边摊上摆着都不一定有人会去买，你们拿给我穿？” 郑永芳尖酸刻薄，俞锦绣却只是微微一笑，“我们已经去准备另外的衣服了，现在先化妆，好吗？” 郑永芳挑眉，睨了俞锦绣一眼，又“哼”了一声，走在了前面。 郑永芳坐在椅子上，面对着镜子，俞锦绣也坐了下来。 “我不觉得你有多大的本事，但总不至于像刚才那化妆师那样的水平吧？” 俞锦绣没有吭声，而是直接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护肤品，轻轻在郑永芳脸上抹着。 “什么东西呀！”郑永芳一脸嫌弃地抓住了俞锦绣的手腕，等看清楚了她手上的瓶子，略带讶异，“你哪来的？” 俞锦绣手上拿着的，是一瓶多效合一的护肤品，口碑极好，在场的工作人员不了解这品牌，彭玉也不了解，但是，郑永芳不可能不清楚。这可是国外最出名的护肤品牌，价格昂贵，并且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郑永芳还是托人去外头买的，不仅仅是斥巨资，还卖了好大的面子，眼前这个小姑娘却随手从包里掏出了一瓶，大大方方地往她脸上抹？ 郑永芳开始怀疑这姑娘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化妆师，而俞锦绣却只是欣然一笑，解释道，“我是来平城出差的，不知道要不要住两天，所以随手从家里带了一瓶护肤品出来。” 郑永芳淡淡地扫她一眼，没再说话。 这人终于安静下来，俞锦绣看了一眼手表，开始认真给她化妆。想要在半个小时之内完成妆容，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但好在郑永芳的五官底子好，只是皮肤不太好，所以，俞锦绣将大部分的时间用来给她上底妆。俞锦绣用了钟飞教的手法给郑永芳上底妆，将她脸上坑坑洼洼的毛孔给填平，不一会儿工夫，郑永芳的肌肤便变得清新透亮。 等底妆上好了，俞锦绣就开始给她化眼妆。郑永芳的眼睛很漂亮，狭长而又妩媚，仿佛会说话一般。俞锦绣用大地色的眼影轻扫在她的上眼皮，棕褐色的眼线只在上睫毛处勾勒，再刷上睫毛，郑永芳眨了眨眼，俞锦绣笑道，“很美。” 的确很美，这样的美并不是不经雕琢的，却足以撼动人心。与俞锦绣的水平相比，彭玉的所谓技术，简直是不值一提。 放下睫毛膏，俞锦绣又拿出腮红。 腮红刷握在手中，她迟疑了片刻，并没有选择那块都快要被用干净的腮红。细腻的软刷在郑永芳的脸颊上扫了扫，她抬起眼，“这是什么颜色？我之前没有见过。” “你的肤色比较健康，所以浅粉色系的腮红不适合你。现在你脸颊上的腮红是玫瑰色的，不过刚才那位老师的化妆袋里没有玫瑰色系的腮红，我用两块腮红的颜色调出来，可能效果不那么好。” 俞锦绣简单解释，郑永芳立马就听明白了，“你还会给腮红调色！”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郑永芳不得不承认，俞锦绣给自己打造的妆容非常完美，“你很有本事。” 俞锦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雕虫小技而已。” 她很谦虚，并没有因为郑永芳高看了自己一眼而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也正是因为如此，更显得一直拉着一张臭脸站在一边等着看好戏的彭玉更加无地自容。说出去的话肯定是收不回来了，彭玉可以感觉到杂志社的工作人员似乎都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是啊，她对这小姑娘说的话可是难听得不得了。 她明明是等着俞锦绣被自己打脸的，现在这妆化好了，她连头都抬不起来，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 彭玉尴尬至极，面无表情地走到郑永芳面前，整理自己的化妆袋，俞锦绣没看她，只是转过脸，看着工作人员，“刚才请你们帮忙准备的服装呢？” 工作人员连忙去沙发上拎来几套用防尘袋套好的裙子。 彭玉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不是黑色，就是灰色，显老气，郑同志不喜欢的。” 郑永芳却没搭理彭玉，而是终于勾起唇，对俞锦绣笑了笑，“你选吧，我相信你。” 第五百零三章　燃眉之急 第五百零三章燃眉之急 郑永芳不爱笑，至少是在无关紧要的人面前，她不爱笑。可此时，她对着俞锦绣莞尔一笑，一时之间，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太美了，也太媚了。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化妆师居然能将郑永芳变得如此容光焕发，大家盯着郑永芳看，目不转睛，也不得不承认郑永芳先前的愤怒不是没来由的。 都说天生丽质难自弃，可是，在美丽的基础上，如何做到锦上添花，那就得看化妆师的功力了。郑永芳是当红影星，与她合作的自然是最有名气的化妆师，她习惯了光鲜夺目的形象，又怎么能接受毫不出彩的妆容呢？ 眨眼之间，郑永芳就对俞锦绣信任至极，只不过是花了半个多小时就能让郑永芳焕然一新，若是能多给她一些时间，俞锦绣或许能比香港最知名的造型师还令自己满意！郑永芳心情好了，唇角的笑意就没散去过，她从俞锦绣手中拿了一件黑色的针织连身裙，扭腰摆臀得往更衣间走去。 俞锦绣舒了一口气，回过脸，冲着站在角落的陈小晴眨了眨眼。这一刻，俞锦绣是众人的焦点，本还是一脸严肃而又专业得面对着郑永芳，这会儿任务完成，她却笑得俏皮狡猾，孩子气十足，在边上观察着她的工作人员们不由看呆了。 起先还说郑永芳上了妆之后明艳动人，让人不敢直视，现在再看一看俞锦绣，这化妆师根本就不输大明星啊！ 陈小晴与俞锦绣的目光对视，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她突然有些嘚瑟。虽说她年轻，做事也莽撞，但是，事实证明，她的眼光还是很好的！不过是在雅城遇到了一个服装店的年轻女老板，两个人多聊了几句，就为杂志社解决了燃眉之急，她真是为自己感到骄傲！ 郑永芳换衣服的速度太慢了，彭玉在收拾化妆品，俞锦绣帮了会忙，就被她推开，“别碍手碍脚了，风头都让你一个人占尽了，现在还想要人家夸你什么？” 这人说话的语气冲，俞锦绣只好退开，走到了陈小晴的身边。陈小晴握起俞锦绣的双手，好奇地看了好一会儿，“锦绣，你这手也太神奇了吧！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这么高超的技术啊，你看郑永芳都开心坏了。” 俞锦绣笑了，“我们那儿还有一位钟老师，我的理论知识都是他教的。其实，化妆这一行的学问可大了，并不是埋头苦干就能练出门道的，最重要的还是得多学，多练习，学会融会贯通。” 陈小晴用力地点头，还顺带瞟了彭玉一眼，“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老资历的化妆师反倒不如你了，一成不变的化妆技巧只会被时代淘汰，你说对不对？” 彭玉的手僵住了，咬咬牙，没说话。 陈小晴和大家一样，都是站在一边看着俞锦绣给郑永芳化妆的，好不容易等到她闲了下来，就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大家礼貌地询问俞锦绣是否能给自己答疑解惑，眼神真挚，俞锦绣连忙摆手，温和地说，“大家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不用这么客气。”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而彭玉也在边上竖着耳朵听着。 “俞老师，刚才我看你给郑小姐涂粉的时候好像花了很多工夫，出来的效果也特别好，这是为什么？” “你涂了那么久的粉，郑小姐也没变得多白，可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皮肤好了，甚至年轻了好几岁，难道并不是白皮肤才显小吗？” “还有你说的那腮红叫什么，玫瑰色？玫瑰色不会显得很俗气吗？” 问问题的都是女同志，她们也爱美，只是平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研究化妆，现在遇到了一个出手鬼斧神工的化妆师，可不是得揪着她好好上上课？ 对于这些问题，俞锦绣还真的全都答了，答得特别认真。 “其实并不只是白皮肤才好看，我们中国人追求以白为美，但实际上，不管是什么肤色，都能出美人，对不对？我给郑小姐上的底妆，比较贴合她本人的肤色，所以妆容完成之后不会太浮粉，看起来比较透亮，就更显小了。再加上大地色的眼影也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突出……” 这些人瞪圆了眼睛盯着俞锦绣瞧，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知识点，到了最后，她们更是不无遗憾，“俞老师，你的课只能去雅城上吗？雅城和我们这里太远了，只能坐飞机去呢。” 俞锦绣忍不住笑了，这莫非又是一个商机？她也想要尽快扩大生意规模，可时间不容许，精力也不容许啊！ 在俞锦绣慢条斯理地给大家解惑的时候，彭玉收拾化妆品的速度不自觉放慢。她静静地听着俞锦绣说的话，不得不承认，很多细节，被她忽视了太长时间。原来化妆还得分客人的肤色，并不能像刷墙似的一股脑把粉往人家脸上抹，，原来眼影得分层次轻轻往眼皮上扫，否则出来的效果就会显得死板，原来口红并不应该只准备一支，将好几支口红叠加在一起，或许能配出全新的颜色。 听着俞锦绣说的话，彭玉低下了头，倒不是觉得自愧不如，她只是在想，或许将来，她的这杂志社的合作机会就这样泡汤了。毕竟在俞锦绣的对比之下，她没有任何优势，反倒是像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同志，被人挑三拣四，却没法证明自己的实力。 “我们的机构才刚起步而已，将来或许会在平城开分校呢。”俞锦绣笑着对这些热情的女同志们说，“如果真有这么一天，还请你们多多捧场。” 正说着，接待室的门突然开了，进来一个戴着眼镜的领导，一看大家对她的态度，俞锦绣就知道，这人一定不一般。 “锦绣，这是我们的总编。”陈小晴小声说。 俞锦绣“哦”了一声，刚想着刚才的表现或许能为自己在总编面前加分，急促的脚步声却突然响起，紧随总编而来的一位同志冲着她吼了一声。 “你怎么还没走？陈小晴，你把这些闲杂人等带到这里来干什么？是不是真的不想干了？难道就因为她是你的朋友，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更何况，她还不见得是你的朋友！” 俞锦绣眯着眼睛看清楚来人，不由乐了，这不是李主编吗？ 第五百零四章　倒打一耙 第五百零四章倒打一耙 今天来拍封面照的是郑永芳，人家可是柳总编千辛万苦请回来的。照她所说，郑永芳拍的电视剧正在热映，赢得了不少少男少女以及妈妈级别观众的芳心，因此，只要郑永芳的封面一出，这个月的杂志销量肯定会上一个新的台阶。 话都这么说了，柳总编对郑永芳的到来又怎么可能不重视呢？柳总编一出办公室，就遇到了李璐，李璐向她汇报这一周的工作，顺便将俞锦绣的到来当作一桩趣事说了出来。 此时，李璐没有直接要俞锦绣好看，而是将矛头对准自己单位的员工，“还有你们几个，有没有半点规章制度的界限？过去就有不少明星向我们投诉，说你们不顾及他们的意愿，随意让人家上来打扰他们的休息和日常工作，现在可是被我抓到了。走，马上给我把人赶走！” 李璐似乎怒不可遏，但看起来还是公事公办的，陈小晴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急得泪珠子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低着声音向柳总编解释，“总编，这是我的朋友，她叫俞锦绣，我们不是来看明星的。事情是这样的，我上回去雅城出差的时候遇到了她，她——” “哦，”柳总编挑起眉，推了推自己眼镜，“这就是刚才那位被李主编拒绝的化妆师。” 李璐一听，洋洋自得，冷哼了一声，又对柳总编毕恭毕敬道，“总编，我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赶出去，您看，这些年轻人做事实在是太不分轻重了！” 李璐对下属很严格，但面对领导的时候，又阿谀奉承到了一个境界。她最担心的就是柳总编对自己产生质疑，于是就更加谄媚地解释。 “这年轻人之前没有任何履历，她就只是在自己的城市给人家化妆挣钱而已，而且，这也是她自己对陈小晴说的，究竟是不是事实还有待商榷呢。这样的一个人来我们单位，说是要自荐，您说我能给她机会呢？要是真给了她一个机会，她翻天覆地一顿闹，别人还真以为我们杂志社连一点门槛都没有，说进就能进的。” 李璐一本正经地解释，还时不时抬眼，淡淡地扫俞锦绣一眼。俞锦绣站在一边听着，分不出喜怒，陈小晴却气得呼吸急促。怎么会有人这么黑白不分？明明是件小事，她要拒绝就拒绝吧，只要摆事实讲道理，陈小晴也能理解杂志社的规章。可是，李璐偏不讲道理，就只因为她是部门的小领导，就能压着底下的员工了？ 陈小晴气愤不已，做了个深呼吸，权当是自己倒霉，遇见了个小人，被倒打一耙了。 陈小晴想计较，却没法和李璐计较，谁让她是自己部门的主编呢？这人一看就是个小心眼的主，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她，将来自己还要不要在这个单位继续干下去了？ 陈小晴是敢怒不敢言，俞锦绣却不怕她。李璐的心眼再小，也没办法给俞锦绣穿小鞋，毕竟平城和雅城可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呢，李璐难道要提着大刀，坐着飞机，跑到雅城去找她的麻烦？ “李主编，您说我空口无凭，是不是事实还有待商榷，可是，这难道不也是你的一己之见吗？您说我没有履历，可是，您给我时间了吗？听我说话了吗？如果只因为我年轻，就活该被拒于门外，那我真是不服气。照这样下去，杂志社就不是有没有门槛的问题了，因为你的专制和独裁，你们的杂志社会逐渐成为一言堂，只有你心中够资格参与合作的人才能勉强够到杂志社的边，是不是？” 李璐听着俞锦绣的话，嘴角一直在抽动。这姑娘是有心还是无意？总编都还在这里，她李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将杂志社变成一言堂，除非——除非她有心替代柳总编的位置！ 李璐的额头冒了冷汗，陈小晴忍不住在心中拍手称快，柳总编似在消化俞锦绣的话，“这位同志，我们的确不应该武断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你贸贸然要求小晴同志带你上三楼，肯定也是不可取的。” 柳总编说的话给李璐提了醒，她抬高了声音，“就是！你说上三楼就上三楼，打扰了我们的贵客怎么办？郑小姐是现在炙手可热的演员，她一个月到头每一天的工作全都被排得满满当当，如果仅仅因为你的冒失而得罪了她，令她不愿意和我们继续合作下去，这责任算谁的？这位同志，年轻不是资本，至少不是你任意妄为的资本！我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害得陈小晴同志丢了工作了！” 这是在威胁？这是在用陈小晴的饭碗来威胁俞锦绣，逼她赶紧离开！ 在边上看着这一幕的员工们这会儿真是左右为难，俞锦绣刚才可帮了杂志社一个大忙，怎么柳总编和李主编一来，她反倒是成了杂志社的大罪人？ 那么，该不该出声提醒她们呢？毕竟刚才若不是俞锦绣，恐怕郑永芳早就已经收拾好一切去机场了啊！ 大家有些着急，而郑永芳带来的工作人员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上演的是哪一出？原来这能干的化妆师根本就不是杂志社的人！ 只是，虽然她不是杂志社的工作人员，但到底是为他们化解了难关，两位领导这态度，未免太过河拆桥了吧！ “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没脸没皮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肯走？是不是要我拿扫帚赶你走？”李璐扬着下巴，冷冷地看着俞锦绣，甭管是多厚脸皮的小姑娘，当众下不来台阶也总得感到羞愧难当了，可没想到，她还是面不改色。 “你确定要赶我走？”俞锦绣的唇角微微扬起，她轻笑了一声，淡淡地看着李璐，“李主编，赶走了我，你又能不能负得起这责任呢？” 她是哪来的自信？李璐又好气又好笑，刚要骂她自不量力，角落里小更衣间的门却打开了。 从里头走出来的郑永芳风姿绰约，艳光四射，令人目不转睛，忘了呼吸。 这跟彭玉设计出来的造型几乎是天差地别，这真的是先前的那个郑永芳吗？ 第五百零五章　自命不凡 第五百零五章自命不凡 此时，郑永芳长长的头发盘起，露出修长的脖子，肩膀纤细，而抹胸设计的黑色小礼裙则将她的锁骨衬得更加分明。她缓缓走来，腰肢扭动，风情万种，这么性感的一个女人，令人怎能不心驰神往？ 其实，郑永芳本来就是个美人，否则也不会被导演万里挑一，成为了剧集的女一号。 只是，她的美是需要被精心修饰的，素面朝天肯定不适合她，朴实的妆容也会令她失色，而俞锦绣给她做的造型，则是将她的明艳发挥到了极致，她的美是带有攻击性的，仿佛要掠夺属于她或是不属于她的一切，可即便如此，仍旧没人能拿她如何。 很显然，郑永芳并不是美而不自知，她对着更衣间的镜子照了许久，心中满意得不得了。她本来就是一个极其有表现力的演员，她相信摄影师一定能将自己最美的一面给挖掘出来，只是，彭玉做的造型让她就像是一个失意少妇，而俞锦绣呢？俞锦绣将她打造了万中无一的尤物。 郑永芳的心情很不错，她甚至想要将俞锦绣带在身边，让她成为自己的私人造型师，而李主编却误会了什么。 “郑小姐，您今天真是太好看了，比电视上还要明艳动人。现在我可以理解为什么导演会在这么多人之间一眼就挑中了您作为电视剧的女主演！” 这溜须拍马的的功力真是一绝，陈小晴嗤之以鼻，俞锦绣低笑了一声。听见俞锦绣的笑声，李璐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又继续对着因为自己的奉承而乐在其中的郑永芳说道，“郑小姐，我们杂志社都来过好多明星了，但您是最妖娆多姿的一个，真的！” 郑永芳抿唇一笑，对李璐说的话很是受用，柳总编也忘了之前俞锦绣说的话，专心与郑永芳叙旧，忆起儿时的同窗之情。李璐轻轻舒了一口气，刚才她是真的冷汗直冒，毕竟俞锦绣说的话，戳中了她的心思，却也令柳总编心中警钟大鸣。柳总编不老，到退休的年纪少说还得再过二十年，李主编却将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身上，甚至想要替代她的位置，她又怎么可能毫不在意？打蛇打七寸，俞锦绣就正好打中了李璐的七寸，此时她心有余悸，心里想的是，必须要立马把俞锦绣赶走。 只不过，想要赶走俞锦绣，那也不能说太难听的话，毕竟这姑娘伶牙俐齿，口无遮拦，若是一不小心激怒了她，恐怕吃亏的还是自己。 “彭玉，你今天给郑小姐做的造型可真好看。”李璐将话题带到彭玉的身上，“我就说了，要给大明星做造型，那就必须让你这种有资历也有眼光的化妆师出马。年轻的化妆师是多读了几年书，自命不凡，只不过，读多了书对化妆师有什么用处？又不是给书本化妆！” 李璐说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在场的人全都没有笑，彭玉只想找个地洞钻了，免得她继续说下去，害得自己又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只可惜，李璐还在继续冷嘲热讽，“对了，上回隔壁那星光杂志社的笑话你们听说了没有？听说他们请了个著名的越剧演员，找来的化妆师却是个无名小卒，那化妆师在越剧演员脸上一通瞎化，最后让人家的脸都过敏了。最后越剧演员的工作团队大发雷霆，拍桌子就走，那事直到现在还是我们业内的笑谈。” 李璐一个劲直乐，用手掩着唇，笑得花枝乱颤，柳总编见大家干笑了几声，却没人接她的话，便说道，“这彭玉是你的小姑子吧？今天能把永芳打扮得这么漂亮，虽然是永芳自己天生丽质，不过，你小姑子也是功不可没啊！李璐，你不错啊，给我们单位介绍人才！” 李璐摆摆手，“我可没有功劳，那都是彭玉自己的本事。她年轻的时候就特别爱捣鼓一些化妆品，不过当时还没多少人进这一行，我们这些家人都劝她早点放弃，别浪费了时间。没想到，现在她在这一行干得风生水起，说起来，我们差点就成了她成功路上的拦路石了！”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彭玉是李璐的小姑子，难怪她容不下俞锦绣呢！也是，若是真给了俞锦绣一个机会，那彭玉还有容身之地吗？恐怕到时候丢了饭碗，她们姑嫂俩要抱着头痛哭呢！ 当然，大家也只是默默腹诽而已，没人敢真正说出口的，祸从口出这回事，谁都明白，何必自找麻烦。 反正谜底该揭晓的时候，总是会被揭晓的，何必要当出头鸟？ 果不其然，这时，郑永芳就发话了，“你们在说什么？我的妆化得好，跟那化妆师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因为她耽误了我的时间，我这会儿早就已经拍好了！柳音，你们招员工的时候也得悠着点，至少得考验了员工的真实水平再让人入职，免得等过几年，你们单位里全都是关系户了。” 郑永芳性子直，仗着自己与柳总编早就认识，也仗着自己的名气大，所以半点面子都不给李璐和彭玉，直接把自己的不痛快全都说了。柳总编听了她的话，一下子就愣住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什么？彭玉耽误了郑永芳的时间？ 李璐更是没理解郑永芳的意思，皱了皱眉，将目光落在彭玉的脸上。彭玉与李璐刚一对视，愧不难当，立马将视线挪开了。 而与此同时，俞锦绣从包里拿出了一支口红，走到郑永芳的面前，笑着说道，“郑小姐，彭老师的口红颜色不太适合您，我这支口红的颜色比较艳，应该更能为妆容增色。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给您涂上。” 郑永芳本来还是不可一世的模样，眼下对着俞锦绣，立马换了笑脸，她点点头，温和地说道，“行，都听你的安排。” 这一下，李璐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彭玉，而彭玉只是低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第五百零六章　敢想敢拼 第五百零六章敢想敢拼 郑永芳出了气，又交代自己的工作人员和俞锦绣谈一谈将来合作的问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大家不禁感慨，这小姑娘这回是走大运了！ 然而，谁都没想到，俞锦绣居然婉拒了郑永芳的聘请，“我也非常想和郑小姐进行长期合作，只是很遗憾，我在雅城的造型学校还在发展中，那里加上我，总共也就只有两位负责人，我实在是走不开啊。” 居然会有人拒绝郑永芳？郑永芳现在可是最炙手可热的演员，只要是她参与演出的剧集，那收视率肯定是差不了，光是用脚指头想一想就知道，若是加入郑永芳的团队，报酬不会少。这小姑娘看起来怪机灵的，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呢？ 微胖的工作人员很讶异，眯起眼睛，嘴皮子扯了扯，“你一年能赚多少钱？来我们团队，你将得到更好的发展。” 她一年能赚多少钱？俞锦绣算了算。一年多的时间，她买了一套小院，投资俞承光的小店开了第三家分店，与林清商量继续合作的事宜，以及筹划着再买下一间小院，与原来的小院打通，将学校的规模扩大。这些还都只是大手笔的投资，一些小打小闹的花销，一时之间是算不清楚了，所以，她一年能赚多少钱？ 俞锦绣笑了笑，“我还是选择留在自己的城市，不过，雅城是个不错的地方，以后你们如果来我们城市，或许我们还是可以合作的。对了，我们学校还有一位姓钟的老师，他在化妆方面的天赋和技巧远胜于我，郑小姐一定会很满意。” 俞锦绣终究没有答应郑永芳的邀请，而彭玉看着这一幕，着实眼红。加入郑永芳的团队，如果这机会落在了她的头上，那么她一定会排除万难答应下来的。只可惜，永远没有如果，彭玉苦笑，提着自己的化妆袋离开，没有再与李璐说话。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李璐尴尬地动了动嘴，始终没有拦下她。拦着彭玉有什么用？刚才柳总编将郑永芳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想来将来彭玉与杂志社稳定合作的饭碗肯定是得丢了，就算她拦下彭玉，也不会对这处理结果产生任何影响。 更何况，她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有这闲情去理会彭玉将来是喝粥还是吃饭？ “李璐，你们部门这么闲？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在这里耗着了。”柳总编喊了李璐一声，不悦道。 从来都是李璐训人，哪有她被人训斥的时候？对上柳总编责备的眼神，她的脸“唰”一下红了，双耳烫得出奇，她一转身，加快脚步往外走去，身后又传来了声音，“你等一下。” 李璐回过身，小心翼翼地看了柳总编一眼。 “你们部门的这丫头叫什么？陈小晴是吧？她眼光不错，懂得识人，你让她下班之前来我办公室一趟，我给她安排另外的工作。” 陈小晴闻言，猛地抬头，她一脸感激地望着柳总编，几乎都要哭了。职场新人初来乍到，做什么事情都是亦步亦趋的，尤其是在李璐的手下，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得罪了领导，将来没好果子吃。怎料怕什么就来什么，她还真是得罪了李主编，今天这一幕幕是痛快了，可痛快之后呢？李主编当众下不来台，又拿别人没办法，最后必然会将火撒自己身上，想到这里，陈小晴有苦说不出。 她以为自己是得遭殃了，可没想到，柳总编却突然开口，给了她一道护身符。 柳总编会给她安排什么任务，谁都不知道，只是，此时，柳总编一声令下，李璐还敢为难陈小晴吗？难道不怕陈小晴跑去打小报告？ 陈小晴受宠若惊。 李璐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往外走，只觉得自己的脚步显得格外沉重。彭玉丢了面子也丢了饭碗，肯定要怪她的，小姑子不乐意了，她的丈夫肯定会怪她在单位里没有本事，不能护着家人。 她出嫁了，在娘家是外人，在婆家还是外人，家里的琐事一团糟也就罢了，至少还有自己的事业可以为之奋斗。可现在，柳总编生了她的气，而她却对此无能为力，往后真不一定能得到晋升的机会，她还有什么盼头呢？ 李璐为自己对俞锦绣的轻视付出了代价，而与此同时，俞锦绣的坚持也得到了回报。柳总编将她邀请到自己的办公室，亲自给她泡了一杯茶。 “俞同志，我为李主编对你的无礼道歉。”柳总编很真诚，俞锦绣忙不迭摆手，“柳总编，您言重了。其实我并不是非要和李主编对着干，我只是觉得来都来了，如果轻易放弃的话，实在是太对不起我在路途上耗费的时间了。” 现在想来，俞锦绣觉得自己的运气还是不错的。郑永芳这么难相处的人，如果俞锦绣在彭玉激怒了她之前出现，她还真不一定愿意给俞锦绣一个机会，可好在，彭玉让她下不来台了，而俞锦绣的出现正好给她搭了一个台阶，于是，才有了之后的种种。 “是的，我最欣赏的就是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敢想敢拼，不会瞻前顾后。俞同志，听说你本来就是打算自荐，想要得到与我们杂志社合作的机会？” “当然！我是看贵杂志社出版的杂志长大的，希望有幸与你们合作。” 柳总编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俞同志，听说你是雅城人？其实，我们杂志社的工作负担不算繁重，你不需要一直留在平城，一个月来一趟，路费由我们报销，如何？” 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下个月的封面人物就是你们雅城人，她希望自己的拍摄在雅城完成，所以，下一回，你暂时不需要再多跑一趟了。” 柳总编是个干脆的人，俞锦绣也是如此，两个人说定了报酬，一拍即合。 从杂志社出来，俞锦绣格外欣慰。 选择任何一条道路，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但只要结局是好的，那么过程之中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第五百零七章　爱意深重 第五百零七章爱意深重 陈小晴说要请俞锦绣吃饭，当是感谢她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俞锦绣笑道，“说起来，还是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要说请客吃饭，那肯定得由我请你啊！不过，这回就先算了，我赶着回去呢。” 陈小晴还准备坚持，但想到俞锦绣将来与杂志社的联系将会变得更加密切，她们见面的机会多了去，便点头答应下来，“好，咱们来日方长，就等下次你来雅城的时候吧。到时候我请你吃饭，可一定不能推辞了。” 俞锦绣是肯定不会留下来吃饭了，她赶着回去，一分钟都不想耽搁，陈小晴知道多说无用，便提出送她去车站。 陈小晴在办公室里打了个电话叫车，等待的过程中，俞锦绣怪不好意思的，“不用这么破费的。” 陈小晴一扬下巴，孩子气地说，“这怎么是破费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这一晚上肯定得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觉！真没想到李主编这么难说话，不过现在倒好，被你一治，她得有好一阵子不敢耀武扬威了！” 陈小晴也不是客气，她是真的想要为俞锦绣做点事，见推却不了，俞锦绣只好顺从了她的意思。两个人上了出租车，陈小晴才知道俞锦绣是要去机场，一时之间，她更加不好意思了。本以为俞锦绣是坐着火车来的，没想到她出手真大方，直接买了机票赶来，好在这事最后成了，否则陈小晴是真的要羞愧极了。毕竟一趟出租车的费用对她而言暂且不算是什么，可来回机票的费用，那可真是天价！ 俞锦绣事先查过，往来雅城与平城之间的航班一天有两班，到了机场，距离下一趟航班起飞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俞锦绣买了机票，与陈小晴道别，望着她的背影，陈小晴不由有些羡慕。 俞锦绣做事干脆，雷厉风行，想要做什么就勇敢去做，片刻时间都不耽误，更不会给自己后悔的机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成功？ 俞锦绣到了机场，直接坐车回了家，到家之后，她先给程廷家里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于倩，一听见俞锦绣的声音，她便喊程廷来接电话，“哥，是嫂子打来的。” 自从俞锦绣帮着于倩赶跑楚琴之后，她就死心塌地得认俞锦绣当自己的嫂子了。俞锦绣是伶牙俐齿，也好几回让她当众下不了台，但是，俞锦绣对她的帮助，也是实打实的。 与叶世宏的感情愈发深厚之后，于倩更加意识到自己是绝对离不开他的，然而，楚琴的段数，也是她根本抵挡不了的。于倩知道自己不是楚琴的对手，所以，在这段感情中，她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一度生怕叶世宏离开自己，转而牵起楚琴的手，然而，所幸最后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楚琴和应春结婚了，结婚当天出了天大的笑话，照于倩的意思，早知道当时发生的一幕幕如此精彩，她就应该死活拉着叶世宏一起去参加楚琴的婚礼，俞锦绣闻言，爽朗一笑，“没必要跑这么一趟，只要给叶世宏带去一个消息，他就再也不会原谅楚琴了。” 于倩认认真真地将俞锦绣说的话记在脑海中，她不确定叶世宏是否会如俞锦绣所说的那样，对楚琴更加鄙夷，她只知道，俞锦绣不会欺骗自己。 果不其然，在得知楚琴勾引姑父，并且试图利用他来让自己回心转意之后，叶世宏满脸讶异，而后愤怒至极。叶世宏没想到楚琴的心居然这么黑，也没想到她的心居然这么狠，那一出自编自导自演的好戏的确让叶世宏对楚琴产生了些许怜悯之心，虽然到最后，他并没有让楚琴如愿，但是，叶世宏仍旧有被愚弄的感觉。 在那之后，叶世宏和于倩的感情变得越来越好，虽然他没说，但于倩知道，肯定是俞锦绣的功劳。人心难测，楚琴与叶世宏过去如此恩爱，可他一次又一次被她算计，到了最后，身心俱疲。叶世宏不敢再相信楚琴了，于是，他开始珍惜眼前人。 无论如何，于倩对他是一心一意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从他身上得到任何的好处，这就够了。 叶世宏大概是真的开了窍，他对她更加温柔，更加体贴，于倩心满意足。想到这些日子之间两个人之间的甜蜜，于倩承认，她对叶世宏是一见钟情，而他对自己，则是细水长流的爱意。在更早的时候，他曾经堕入爱河，他与楚琴的之间的爱情轰轰烈烈，他们偷偷摸摸地在一起，他们相依相守，却也经历过阴谋与背叛。 到了最后，他们分开了，叶世宏又遇到了她，于倩总觉得自己在叶世宏心中的分量不重，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过去的自己并不成熟。 轰轰烈烈的是爱，可谁说细水长流又不是另外一种程度上的爱意深重呢？ 于倩陷入了沉思中，直到程廷挂了电话，她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程廷探过头来看她，随手叉了一块水果往自己的嘴巴里一丢，“想什么？” 于倩揉揉自己的耳根子，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程廷挑眉，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神神秘秘的。” 于倩笑眯眯地抱起一个抱枕，靠得更加舒服了一些，对程廷说道，“哥，你和我嫂子到底怎么样了？我明年都要结婚了，你要是再不加把劲的话，我就要赶上你了！所以啊，我劝你还是得早点把嫂子娶进家门，别让人家说你妹妹的行情比你还好呢，是不是？” 于倩笑得俏皮，程廷修长的手指一弯，敲了敲她的脑门，淡笑道，“你少多管闲事，我心里有数。” 他与俞锦绣虽未谈婚论嫁，但两个人之间早就已经认定了彼此，当初他也曾想过尽快将俞锦绣娶进家门，可后来，她始终没有这个意思，这事就作罢了。 然而现在，他可以确定，俞锦绣对婚姻并不排斥，他们的确是时候走进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了。 或许他应该先准备好一切，等着她点头，接下他的鲜花与戒指。 第五百零八章　如梦初醒 第五百零八章如梦初醒 俞锦绣回到家，先是给程廷打了个电话，他不知道自己的动向，心里头肯定是着急的，电话里，他们没有多说什么，但听见彼此的声音，心底都踏实。 放下电话，俞锦绣就在等着母亲和弟弟回来，可等了许久，家里却始终冷冷清清的。俞锦绣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想动，只伸了个懒腰，目光却突然扫到了挂在墙壁上的日历。 日历上赫赫然一个数字，俞锦绣吓了一大跳，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今天是陈婉妹的生日！ 这么多年以来，陈婉妹几乎没过过一次像样的生日，这一回，三个孩子琢磨着给母亲好好庆祝生日，她却因为工作缺席，真是不应该。 俞锦绣的记性不差，可却将这重要的日子忘了个一干二净，问题是，早晨她去机场之前还是陈婉妹亲手给她做了早餐，母女俩聊了十几分钟，陈婉妹愣是没提生日回事。 其实，一直以来，陈婉妹总是如此。在儿女面前，她总是在退让，她总是说自己的牺牲不值一提，直到退到角落，还是笑眯眯的。只要几个孩子们过得好，她的自我意识可以完全抛到脑后去，也正是因为如此，孩子们才分外心疼她。 时候不早了，陈婉妹和俞承光还没回家，俞锦绣猜这生日宴肯定是吹了。三个儿女和陈婉妹都是这生日宴的主人公，缺一不可，今天她没法到场，陈婉妹肯定是要求这生日一切从简了。 俞锦绣心底有些懊恼，给俞承光的三家店各打了个电话。小店还没打烊，电话是有人接的，只是接电话的人不是俞承光。 “小俞老板今天不在店里，好像是去忙重要的事情了！” “好像是给你们妈妈过生日去了吧？” “你是小俞老板的姐姐吗？哦，他好像说过，今天晚上要去他哥哥家里吃饭，还说如果你往店里打电话，一定要请你立马赶过去！” 打了三个电话，将所有的信息拼凑起来，俞锦绣才知道，陈婉妹是被接到俞承国的家里去了。 她这才放了心。 工作忙的时候，俞锦绣总觉得对家里人有些亏欠，过去陈婉妹总是会一个人待在家里，目送她去上班，再等待着她回家，有时她和叶世宏去约会，陈婉妹就更加闲了，一直等到她回家，母女俩这才能说说体己话。好在现在陈婉妹开始学着找事情做了，她开始研究菜谱，也开始走出门去交朋友，或是锻炼身体，看着母亲的生活变得越来越丰富，俞锦绣的心头大石才放了下来。 俞锦绣骑着自行车往俞承国家里赶，一路上，她一直在看手腕上的时间，生怕错过了母亲的生日。而与此同时，俞承国家里却不太平。‘ “妈，你究竟把小毅丢到哪里去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让他乱跑，他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的，能去哪里？做大人的肯定要看好他的啊！” 方薇薇冲着陈婉妹大吼，明明想要控制自己的眼泪，可泪水还是不由控制，默默往下流。陈婉妹过生日，本来说好要去饭店请陈婉妹吃一顿，但俞锦绣临时出差，这事就只好作罢。俞承国生怕母亲会失望，非说要给她一个惊喜，方薇薇无可奈何，只能照做。 早晨，方薇薇和俞承国把陈婉妹请了过来，让她照顾孩子，陈婉妹当然是乐意的，小俩口去上班的时候，她一直带着孩子，直到方薇薇回来。 方薇薇一回来，就开始在厨房忙活着，陈婉妹想帮忙，她却不同意。方薇薇让陈婉妹带着孩子去院子里玩，没想到这一玩，就玩出了大祸。 “我也不知道，当时带着小毅在玩，隔壁的大婶让我帮她看看青椒熟透了没有，我就只帮她看了一眼，小毅就不见了。”陈婉妹急得六神无主，她一直在想，想着是否错过了什么细节，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就是这样的，后来我在院子里找遍了，院子的那口井里也找过了，没有孩子的身影。他没有哭，肯定不在这附近，也不知道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俞承国急切地问。 “是不是被人抱走了……” 陈婉妹的拳头紧紧捏着，手心里都是汗，方薇薇几乎要站不住了，扶着墙，“被抱走了？他能被谁抱走了？小毅爱哭，要是真被人抱走，那肯定要被打的。天知道人贩子会拿他怎么办，妈，你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方薇薇一直在流眼泪，才几个小时而已，她的眼皮都肿了，孩子是自己的骨肉，她怎么能不心疼？若是孩子是受了点伤，方薇薇心疼归心疼，也不会真的责怪陈婉妹，可现在的问题是，孩子都不一定能不能回来！ “妈，你真是糊涂。”俞承国看着陈婉妹，咬咬牙，最后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哪里只是糊涂？我都说了多少次，一定要好好看着小毅，他还这么小，要是遇到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才好？”方薇薇又说。 “薇薇！”俞承国打断了她的话，“你好好说话，妈也不是故意的，她都已经担心坏了。” 话音未落，方薇薇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她直直地瞪着俞承国，冷声道，“妈都已经担心坏了？担心有用吗？我也担心，可孩子能回来吗？事到如今，你都不怪你妈，俞承国，你真是个孝顺的儿子！” 方薇薇歇斯底里，俞承国孝顺，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到了这地步，他始终不责怪陈婉妹，却是她无法忍受的。 方薇薇说的话毫不客气，陈婉妹低着头，由着自己的儿媳数落，俞承光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此时，他必须要保持冷静。 “要不我们先去报警？孩子丢了没多久，现在去报警，警方出动警力，或许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 俞承光话音落下，屋里的人如梦初醒，他们赶紧要去开门，怎料一开门，看见了站在门外的俞锦绣。 还有俞锦绣怀中的小小身影。 “小毅！”方薇薇的眼睛一亮，伸手要去抱孩子，却突然触及俞锦绣冰冷的眼神，她的手缩了回来，沉下声，“锦绣，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第五百零九章 道歉 第五百零九章道歉 方薇薇当然是能看出俞锦绣看着自己的眼神并不友善，她嫁给俞承国两年多了，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她与俞锦绣的关系仍旧很好，既是姑嫂，也是朋友。她们联系密切，之前还时不时手挽手出去逛街，说说笑笑，好不亲密，直到孩子出生，方薇薇实在是分身乏术，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才少了许多。 方薇薇对俞锦绣太了解了，此时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太冷漠，方薇薇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方薇薇也没把自己的不悦压在心底，而是直接问道，“孩子丢了，我当妈妈的，难道不应该担心吗？别这样瞪着我！” 这矛盾似乎是要激化了？方薇薇担心自己的儿子，自然无可厚非，她的情绪是太激烈了，只是，现在俞锦绣若是与她计较，恐怕这事情要闹大，到时候为难的还是陈婉妹和俞承国。 道理浅显易懂，大家都明白，俞锦绣又怎么可能明知故犯？于是，对方薇薇再有看法都好，这会儿，她还是把心头的怒气压下了。 “你抱着吧。”俞锦绣淡淡地说了一句。 俞锦绣带着孩子回来了，一屋子的人又惊又喜，陈婉妹的眼眶终于湿了，她轻轻握着孩子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吓坏奶奶了。” 方薇薇把孩子接了回去，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温柔地问，“小毅，你去哪里了？” 小娃娃咿咿呀呀，说不清楚话，这会儿小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像是刚睡醒，俞承国赶紧去里屋拿了件毛毯，给孩子包上。 “锦绣，你是从哪里找到小毅的？”俞承国问。 “小毅要回家，嫂子正在打电话，他在门外哭了一会，被王阿姨家一个叫明明的小孩看见了。明明拉着他的手去玩，玩着玩着，两个人就在屋里睡着了。” 孩子回过家？只是因为方薇薇在接电话，没听见他在外头喊妈妈的声音？方薇薇一时无法辩驳，当时她的确在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接电话。锅里的汤在炖着，砧板上的食材也已经准备好，方薇薇是累透了，本以为回家之后可以好好休息，却因为俞承国一声吩咐，就得继续忙里忙外，一肚子的气没处撒，于是她给自己的好友打了个电话狠狠地抱怨了一顿。 方薇薇抱怨了十几分钟，气也消了些，估摸着俞承国快到家了，俞承光也快来了，这才挂了电话。只是，她没想到，在那时，她的儿子居然在门口喊自己。好在当时邻居家的孩子看见了自家的孩子，一时贪玩，带着弟弟去玩耍，这才让结局有惊无险，否则—— 方薇薇连想都不敢想！ “你们家家户户去敲门，问孩子是否在他们的家里，王阿姨正好在打麻将，也不知道自己女儿带着小毅进屋了，只当她在房间做作业。后来听见你们家传来的争吵声，左邻右里正围在一起说闲话，突然，明明醒了，牵着小毅的手出来了。” 隔壁邻居都在看他们家的闲话？俞承国的脸色铁青。从小到大，他与父亲最相似的一点，就是好面子，平时出出入入，与邻居们打照面肯定不是稀罕事，可现在，人家都听见他们家里争吵的内容了，他往后还怎么面对这些人？ 婆媳之间的矛盾屡见不鲜，这本来就是千古以来都没法解决的难题，刚结婚的时候，俞承国还以为他的妻子和母亲都是通情达理的人，相处之间必然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可没想到，孩子出生之后，一切都乱套了。 “王阿姨听见你们家里争吵的声音，实在没好意思带着孩子来敲门，后来见到我，就像是见到救星似的，立马把孩子塞我怀抱里了。” 俞锦绣的语气很平淡，方薇薇的脸色有些难看。刚才，她当着兄弟俩的面对陈婉妹说了不少难听的话，陈婉妹是不会与她计较，但是，难道俞承光也不介意吗？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受了如此委屈，就连一向与她交好的俞锦绣都责怪她，更别说是别人了。 方薇薇并没有猜错，此时此刻，俞锦绣虽然没有当着家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但眼神显然是冷了下来，仿佛一秒都懒得在此多待，只想尽快带着母亲离开。 “孩子没事就好，都是我不好，明知道孩子还小，就应该时时刻刻带着他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去隔壁人家一趟，没有留意着孩子，就不会出这么大的事。”在一片僵持的气氛中，陈婉妹打着圆场，而方薇薇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是的，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陈婉妹有错，方薇薇也是疏忽了，可由始至终，她却完全没有反思自己，只将矛头对准婆婆，俞承国心疼自己的母亲。 “薇薇，妈也不是故意把孩子弄丢的。”俞承国看不过眼，忍不住站在母亲的立场上责备了方薇薇几句，“平时妈日夜给我们带孩子，吃了晚饭，收拾好了之后还得赶着回家，怪不容易的。今天出的事，谁都不想的，你刚才的语气也是太急了。” 方薇薇瘪着嘴，始终没有出声，俞承国看着陈婉妹一个劲摆手示意自己不要再继续说下去的急切表情，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今天是妈的生日，你懂事一点，跟妈道个歉。” 看着这一幕，俞承光觉得周身上下都不自在，陈婉妹成天催他结婚，可若是结婚之后要陷入这么复杂的家庭关系中，倒不如不结！ 俞锦绣看了一眼手表，陈婉妹越是局促不安，她便越是想带着母亲离开，可俞承国仿佛铁了心，非要让方薇薇道歉。 漫长的沉默中，每一秒的流逝都显得突兀，过了许久，方薇薇才斩钉截铁地开口。 “我不道歉。”她抬起头，看着俞承国，“我也是被父母宠到大的孩子，为什么要这里被你的家人欺负？没人疼我不要紧，我现在就回家去。” 说罢，方薇薇抱着孩子快步走开，“嚯”一声打开了房门，进屋收拾行李去了。 第五百一十章 相爱容易相处难 第五百一十章相爱容易相处难 方薇薇没收拾多少行李，毕竟一只手抱着孩子，哪提得了什么重物？整理好一些日常用品和衣物，她带着孩子离开，连一滴眼泪都没流。 该流的泪早就在提心吊胆的时候流光了，以她的性格，此时此刻，她连一声委屈都不会喊。 方薇薇心意已决，任陈婉妹如何劝说都没有用，俞锦绣也挽留了几句，可事情闹得这么大，最该出面的是俞承国，他一声不吭，他们也没法子。 院子的隔音不好，屋子里吵吵闹闹，屋外乘凉的邻居们肯定能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梳理得明明白白，俞承国觉得丢脸，摔了被子，大喝一声，“让她走！” 方薇薇转身砸上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婚礼当天的情形。那一天，她和俞承国十指相扣，承诺彼此一定会相亲相爱地走到最后。只没想到，相爱容易相处难，只不过是两年多的时间，他们之间的争吵就爆发了一次又一次，令人失望。 方薇薇一走，陈婉妹更急了，“都怪我不好，你说我好端端过什么生日呢？以前从来不过什么生日，日子不也过得好好的吗？要是我在家里待着，就不会闹成这样了！我把孩子弄丢了，还害得你们俩吵架，这——” 方薇薇回家了，还是带着孩子一起回去的，设身处地想一想，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亲家公和亲家母该有多心疼？陈婉妹恨不得马上跑去把方薇薇追回来，可她知道，自己去追可不管用，说来说去，最让方薇薇生气的是，在矛盾爆发的时候，俞承国没有站在她那一边。 嫁给俞承国，她在物质上没有受过苦，可该做的牺牲却一样没少。自从孩子出生之后，这一年多的日子里，方薇薇连一觉都没睡好，她也有娇气的时候，想要让自己的丈夫好好护着自己，有错吗？ 其实并没有错。 无奈的时日多了，退让的时日也多了，俞承国无视她的付出，将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方薇薇忍无可忍，于是将火气撒到婆婆的身上。 一人退一步，这结就解开了，可谁让俞承国大男人主义，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认错，谁都拿他没法子。 陈婉妹再懊恼都好，也不可能立马将方薇薇接回来，俞锦绣使了个眼色，俞承光就伸了个懒腰，“妈，咱们先回家吧。忙到现在还没吃饭，我都饿坏了。” “那承国呢？”陈婉妹犹豫道。 俞锦绣忙推着陈婉妹出门，“妈，你就放心回去吧，照顾了孩子一整天，你难道不累吗？我会留下来把厨房收拾好了，你也别怕我和我哥饿肚子，我们俩虽然没什么厨艺，煮两碗面对付着总是没问题的。” 送走了陈婉妹和俞承光，俞承国把自己把沙发上一丢，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又突然站起来，跑到卧室的抽屉里找了一包烟。烟丝点燃的时候，俞承国的眉头还是紧紧皱在一起，俞锦绣把厨房收拾干净的时候，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几个烟头，她坐了下来，“想明白没有？” “想明白什么？”俞承国沉声问。 “去把嫂子接回来啊，两个人结婚了，总会遇到问题，吵架的时候是谁都不留情面，可气消了，你们还是一家人啊。嫂子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她都带着孩子跑回娘家去了，你还不去接，难道让她自己回来？” “你都不怪她？” “我有怪过她，但并不是因为孩子的事情。”俞锦绣看着俞承国，“当时，她让妈这么难堪，我一时之间肯定是接受不了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但是，站在嫂子的角度想一想，那个时候她也是气坏了，口不择言了。” 俞承国和方薇薇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他们俩加上孩子，那是一个小家庭，今天晚上发生的矛盾，却是围绕着大家庭。得知方薇薇毫不留情地数落陈婉妹，俞锦绣不是不生气，但是，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哪能时时惦记着隔夜仇？孩子没丢是好事，可若是孩子真丢了，方薇薇对陈婉妹的责怪抱怨有错吗？ 站在方薇薇的立场上，俞锦绣知道她满肚子的委屈是从何而来，她抱着孩子离开时说的话不是很明确了吗？方薇薇说一大家子的人都欺负自己，她不受这份气了，虽说她是钻了牛角尖，可俞承国能不管她吗？ 自己娶的媳妇儿，总得自己哄着！ 俞承国总算心平气和下来，不得不承认，自家妹妹说的话也有道理，他叹了一口气，“真累。” 俞锦绣笑了，“你以为一家之主这么好当啊？遇到妈妈和媳妇儿之间的矛盾，你总不能选择站到一边去，那可是激化矛盾的！” 俞锦绣劝俞承国把方薇薇接回来，那是因为她深知方薇薇在家里必定会胡思乱想，起初，俞承国还不服气，但最后，他还是起身抓了自行车的钥匙。 俞承国要去接母子俩回家，俞锦绣就没耽误他，两个人一出门，各走各的路。 俞承国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方家去，而与此同时，方薇薇根本就没想到他会来接自己。 “他这人的脾气就是这么讨人厌，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当初我觉得他有原则，可现在看来，他的所谓原则在婚姻里一点都不讨喜。” 方薇薇哭也哭过了，怨也怨过了，这会儿与自己的母亲坐在一起，幽幽地叹气。 方母看着女儿，“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吵架就吵架吧，把问题说清楚就好。做人不能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如果承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了台呢？薇薇，你们都是孝顺孩子，别为这些小问题而伤了彼此的感情。你在家里冷静几天也好，等两个人的气都消了，再好好谈一谈，到时候你们就发现了，这就是小事情啊。” 方母的语气慢悠悠的，如潺潺的流水，淌过方薇薇的心底，她抿着嘴，小声地说，“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母女俩吓了一跳。 “妈，我是承国，我来接薇薇回家的。” 方母回过神来，不由笑了，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还不忘给女儿一个揶揄的眼神，“你真的不回去？那我可赶他走了啊！” 说着，方母就要开门，方薇薇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哎——妈，你客气点啊。” 第五百十一章　置身事外 第五百十一章置身事外 方母开了门，站在外头的是俞承国，一路赶来，他气喘吁吁，看见方薇薇，他才突然回过神来。刚才他们是吵了架吗？俞承国的气早就消了，此时只想接媳妇回家，他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犹豫了片刻，便对方母说道，“妈，晚上我和薇薇闹了点小矛盾，是我不好，您别生我的气。” 俞承国心底还有些忐忑，如方薇薇所说，她也是被自己的父母宠到大的，今晚被他气回娘家去，他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又怎么可能不心疼？俞承国道了歉，低下头，他在等待方母的数落，没想想到她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小俩口怎么可能不吵架呢？吵架了没事，重点是从争吵中得到经验教训，你也好，薇薇也好，你们都得反思自己，不然下回还得吵。” 方母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其实，方薇薇和俞承国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一朝一夕酿成的，她抱怨陈婉妹，不过是因为这婆婆让她觉得自己在这家里格外多余。是的，陈婉妹给他们帮了很大的忙，可是，这个家里真正的女主人，是她自己啊！方薇薇的牺牲被无视，而俞承国则总是置身事外，长此以往，他们之间的冲突又怎么可能不爆发呢？ “你们先回去吧，小毅睡得正香，就不要叫醒他了。”方母把方薇薇的行李袋提了出来，交到俞承国的手中，“你们俩都辛苦，我先给你们带着孩子，等你们自己把矛盾解开了，再来把孩子接回去。” 丈母娘通情达理，俞承国舒了一口气。有时候他也像俞承光一样，认为必须在这么复杂的家庭关系之中周旋实在是够费劲的，真想找个地方躲着，避开所有的纷扰。可是，真正静下心来，他却觉得自己足够幸运。他的母亲是个好说话的人，一心为他们的小家庭付出，他的丈母娘对他们也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他们能多抽时间回家吃饭，仅此而已。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还是没法处理好三个家庭之中的平衡点，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方薇薇跟着俞承国回家，表面上心不甘情不愿，心底却暖洋洋的。两个人既已决定结婚，那现实就逼着他们不可能像处对象的时候那样腻歪，不仅仅是俞承国，连她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毕竟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已经一团乱了，有时难得得空休息，她也想要安静一些，独处的时光多珍贵啊。因此，在生活中，她的要求并不高，她只希望感受到俞承国对自己的爱意，即便不是分分秒秒。 俞承国是个特别理性的人，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他也能不慌不忙的，方薇薇以为自己气得跳脚时，他大概已经在家呼呼大睡，没想到他居然骑着自行车赶了过来，一瞬间，方薇薇什么气都消了。 方薇薇的气是消了，但坐在他的车后座的时候，还是对他爱理不理的，俞承国觉得好笑，用手轻轻地将她的手抓到了腰间。 温暖的双手摆在自己的腰际，俞承国叹了一口气，其实他的媳妇儿特别容易哄。 他低声说，“我没有欺负你，他们也没有欺负你。” 话音未落，方薇薇的脸就红了。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是真的吓坏了，还没回过神，俞承国又要求她向陈婉妹道歉，一时之间，她有些委屈，这才发了脾气。 其实说实在的，陈婉妹何曾欺负过她？整个晚上，方薇薇大呼小叫，陈婉妹只是好脾气地忍耐，试图安抚她的情绪，而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呢？ 方薇薇沉默了许久，微风从耳侧拂过，俞承国一直等待不到她的回答，以为风声将她的声音盖住了，却没想到，她突然开口了。 “孩子出生以后，你妈就没休息过，她每天来我们家，带着大袋小袋的菜，给我们忙里忙外，说真的，我很感激。我知道她很辛苦，但是，这个家还是我们的，不是吗？承国，自从孩子出生之后，我也牺牲了很多。过去我可以去看电影，去逛百货商店，过去我回到家就可以呼呼大睡，什么都不需要干，可现在，一天到晚我都要忙得像个陀螺似的，难道我很轻松吗？” 俞承国没有打断方薇薇。这些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但他过去从来没有认真听过她的心声，只是漫不经心地答应着，敷衍了事。 “晚上你妈带孩子出去，孩子找不着了，我是太慌张了，对她说话的语气重了点。其实就算你不开口要求我道歉，我也会道歉的，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让我怎么低头？” 换句话说，当时，方薇薇根本就找不到台阶。她下不了台，又心疼自己，所以才会一走了之。可离开了他们的家之后，她才意识到，就算拍拍屁股走了，这事始终没完。 方薇薇说了一通话，突然苦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自私的？你妈这么辛苦，你心疼她也是应该的，我的心眼也太小了。” “不，我并没有觉得你自私。”俞承国打断了她的话，把车子停下。 方薇薇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到家了。 离开的时候觉得这段路很长，这会儿两个人一起回来，漫长的道路仿佛缩短了一般。 “我知道你的感受，你觉得我只知道心疼我妈，从来不在意你，是吗？”俞承国一只手提着行李，一只手牵着方薇薇的手，“薇薇，我只是觉得，老人帮我们的忙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见她忙得团团转，我希望她能歇一歇，毕竟我们还年轻，他们已经老了，不是吗？我知道你不自私，只是受了委屈，但是，我绝对没有忽视你。” “我知道你很辛苦，我也很辛苦。我们都在为这个家努力，等这几年过去，孩子长大了，我们就能喘口气了。”说着，俞承国把方薇薇搂在怀里，温柔道，“孩子这几天就先在妈家里住着，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就当是放个假，好不好？想看什么电影？明天中午我去电影院买票，下班了我就去接你，我们去看电影！” 听着俞承国说的话，方薇薇的鼻梁发酸，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那可不行。明天我想去跟妈道个歉，希望她别跟我计较。” 俞承国笑了笑，紧紧牵着她的手，“我们回家。” 第五百十二章　喜上眉梢 第五百十二章喜上眉梢 方薇薇回想，从她将自己的手交给俞承国开始，她就没存着私心，更没给自己留过后路。俞承国和她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不可调和的，而陈婉妹与她之间虽然不是亲如母女，但也从来没有真正红过脸。她不小了，但有时候还是会有些任性，但好在陈婉妹不会真与她计较。 第二天中午，俞承国去买好了电影票，到了晚饭的点，他们分别从自己的单位出发，赶去陈婉妹家里吃饭。 得知儿子和儿媳来家里吃饭，陈婉妹做了一桌子好菜，俞承光拣了个鸡腿往嘴巴里塞，一手的油还没处擦，已经被陈婉妹结结实实地拍了一掌，“别偷吃！一会儿等人都到齐了再吃饭！” 陈婉妹炸的鸡腿很香，黄灿灿的，只是油炸的食物对身体不好，她不常做。今天难得方薇薇来家里吃饭，陈婉妹知道她最喜欢吃的就是这道菜，这才做了满满一盘。俞承光有口福了，舔了舔手指头，目光还是没放过桌上的盘子，“妈，昨天闹得这么僵，你都不生气啊？” “气什么？” “生我嫂子的气啊！昨天她当着我们的面怪你，这么多的邻居都听见了，你真不和她计较？”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计较的？我差点把孩子弄丢了，我还怕她怪我呢。”陈婉妹赏了俞承光一个白眼，端起那盘鸡腿，捋起袖子就要往厨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瞪他，“记得去把手洗干净！脏兮兮的！” 俞承光想要再吃一个鸡腿的美梦破碎了，百无聊赖之下，他回过头，正好对上俞锦绣乐呵呵的眼神，“自讨没趣了吧？让你别多管闲事！咱妈这么大气的人，才不会怪薇薇呢。” 俞承光仰天长叹，“我们家里三个孩子，我本来就是受欺负的那一个，现在多了个嫂子，往后又得多个姐夫，家里真得没我的容身之地了。” 俞锦绣噗嗤一笑，“说得像是你不娶媳妇儿似的，你放心，妈是一视同仁的！” 俞承光一听，立马要跑上前捂着俞锦绣的嘴，怪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料在厨房里的陈婉妹耳朵尖得很，喊了一声，“就是啊，什么时候把文楠娶回来？” 俞承光瞪俞锦绣一眼，“就你话多！” 俞锦绣大笑起来，跑到房里躲着，俞承光站在外边，又好气又好笑。自从那一回去电影院拿了一次戏票之后，俞承光就和杜文楠成了朋友，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越长，越发觉彼此之间非常投契，对此，陈婉妹是喜上眉梢。 对陈婉妹来说，杜文楠长得斯文秀气，性格乖巧可爱，为人处世也是妥帖周到，家境虽算不上太好，但也是正经人家教出来的孩子，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陈婉妹对杜文楠满意得不得了，恨不得马上把这丫头娶进家里来，只是，自己的儿子不点头，她有什么办法？ 陈婉妹是在俞承光的耳边念叨了无数次，希望他能走出与翁晨卿那段不愉快的回忆，尽早与杜文楠捅破纱窗纸。用她的话说，他与翁晨卿哪叫处过对象？他们那只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妈，你别管这么多，等到水到渠成的那一天，你还怕承光藏着掖着吗？” 照俞锦绣看来，俞承光和杜文楠之间，也不是毫无可能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感觉到杜文楠的一颦一笑与翁晨卿有些相似，倒不说俞承光是想找一个替代品，只是，他或许会对与翁晨卿同类型的女孩产生好感。 时日长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万事都不能过早下结论！ 饭菜还没准备完毕，方薇薇就到了，一见到陈婉妹，她的脸就涨得通红。陈婉妹看起来很很自然，笑嘻嘻地看着她，“忙活了一天，饿坏了吧？汤还没做好呢，等一下就能吃了，要不你先做下来吃几个鸡腿？” 话音未落，俞承光大喊了一声，“妈，你太偏心了！嫂子忙活了一天，我也忙活了一天呢，凭什么我就不能吃鸡腿啦？” 俞锦绣笑了，重重地拍了一下俞承光的脑门，“你还没吃鸡腿？一嘴的油，蒙谁呢！” 俞承光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俞锦绣一眼，一抬头，对上方薇薇笑盈盈的眼神，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嫂子，那鸡腿可是我硬省下来给你吃的，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 说着，俞锦绣也走了过来，挽起方薇薇的臂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你请我吃一个鸡腿，我们就还是好朋友。” 方薇薇失笑，“这是小学生的友谊吗？“ 家里头的灯光很温暖，吵吵闹闹的声响很温暖，亲人之间互相打趣的亲昵模样也很温暖，这一个晚上，因为彼此理解，彼此宽容，他们的心才贴得更近。 饭后，俞锦绣和方薇薇进屋里聊天，而俞承国则在外边对陈婉妹说道，“妈，昨天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薇薇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无心的。” 陈婉妹忍不住笑了。 大家都说婆媳之间的问题太难解决，最好还是能避就避，免得到了最后还是吃力不讨好。对于这一点，陈婉妹却从来不担心。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随心的，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一辈子的时间太长了，真心对待别人，别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你们都让我不要怪薇薇，但说真的，我根本就没有生她的气。既然她已经和你结婚了，那就是我们家里的人，你和你弟弟妹妹小时候就没少让我操心的，我有怪过你们吗？” 因为早就已经将方薇薇视为自己的孩子，因此，当她闹小孩子脾气的时候，陈婉妹不会责怪，只会包容。 “再说了，差点把小毅弄丢，是我的错，我总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承国，现在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提的，往后你们自己好好过日子，可别再红脸了。两口子总有起争执的时候，可最重要的是，和好之后，能找出矛盾的关键，这才能把日子过长久呢。” 第五百十三章　伤春悲秋 第五百十三章伤春悲秋 林清和俞锦绣既已决定再开一家分店，那就不会再浪费时间，敢想敢做是她们的优点，虽然她们经常会因为这样的优点而害得自己没法好好休息，但一直拼搏下去，倒是真的让小日子过得更加充实。 林清已经离婚一段时间了，有时候她都不敢回想刚决定离婚的那一阵子，她是怎么将日子熬过来的。虽说离婚前，应春并不常在家里陪她，他们的感情也已经平淡到对彼此可有可无的地步，但是，在这个时代，“离异”这两个字的分量太重了。 一个女人离婚了，这两个字就会像帽子一样扣在她的头上，她走哪儿都得戴着这帽子，面对旁人指指点点的眼神，躲都没法躲。 林清看起来潇洒，但她也有不坚定的时候，孩子刚出生时，她抱着大哭不止的孩子发呆，孩子好不容易被她哄睡着，她却一夜都合不上眼。极强的焦虑让她又感受到当初与严必武分开之后的挫败，她的不安仿佛无法掩盖，好在最终，工作救赎了她。 她太忙了，忙到连坐下来喝杯水的时间都难挤，这样的她，又怎么能再伤春悲秋呢？白天她得在店里待着，空闲的时候还得去四处看店面，店面确定下来，俞锦绣不一定时时抽得出空，于是她就得盯着新店的装修，更别说一个月还得去一趟外市进货，有时间的时候，她肯定是全身心陪伴着孩子的，才不会一个人躲在黑暗的屋子里自言自语。 于是，事实证明，她父母的担心多虑了。林清的旧病并没有复发，因为她的责任太重了，根本就没有时间生病。 林清的生活过得很充实，将来还会更加充实，在这样的情况下，最不满的会是谁？当然是楚琴。 当初将林清挤走，成为了应太太，那是因为她认为这位置够吸引人的。毕竟应春要钱有钱，要车有车，还对自己好，这样的男人，抢到就是赚到。可是，她真的成了应春的太太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幻想很丰满，现实却太骨感。 与方牧企业的合作告吹之后，应春一直提不起精神，直到方牧企业里头的一个经理级别的人物联系他。对方要求他继续生产研发那一款护肤膏，并承诺将以高价收购所有产品，应春一听，乐坏了，第二天一早便驱车赶往西平的厂里，督促所有员工日以继夜地赶工。短短半个月，这一批护肤膏终于生产完成，应春这才舒了一口气，只可惜，照着对方给的号码打去，却联系不到人了。 得知应春被骗，应父气得一病不起，而他自己也是气急败坏，在家里直跳脚。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这是应春从早到晚都念叨着的一句话。 而对此，楚琴只想冷笑，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别人一个电话，他二话不说就投入赶工，被人骗也不奇怪！她倒是怀疑一件事情，那就是多年前，应春是怎样顺利捞到第一桶金的？ 楚琴对应春是再也没有任何期望了，这男人的脑子实在不灵光，光是小小的挫折就能令他一蹶不振，她就是再天真，也不会信他将来能带着自己过上好日子了。 于是，楚琴只希望应春能争点气，别连累了自己。 只是，他们俩是合法夫妻，应春倒了，楚琴怎么可能不受任何影响呢？ 应春在西平的厂倒了，又欠了人家一大笔钱，应父就是会印钞票，那印钞的速度也没那么快。应春还不出欠的债，讨债的人就拿着红漆去他的厂子门口写大字。红色的大字看起来够触目惊心的，可应春愣是在家里躲着，人家拿他有什么办法？ 债主不能拿他如何，那就只能打别的主意了。 楚琴被找到的第一天，她咬着牙一个劲摇头，“我没钱，我真的没钱。你们可以去查查，我家在农村，家里一穷二白的，我怎么可能帮他还债？我知道你们也很无奈，但是，我真没钱，你们就是拿刀抵着我，我还是这么说。” 楚琴不承认自己有钱，对方既不恼，也没拿刀子抵着她，“应家把你娶进门的时候，难道就没给彩礼？同志，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都不是傻子！” 楚琴不是被吓唬长大的，但她也没这么好糊弄，趁着债主派来的壮汉不注意，她狠狠地推开他们，撒开腿就往回跑。人家没追来，她还得意洋洋的，却没想到当天下午，单位里的电话就被打爆了。 一整个下午，单位里的电话一直响着，每个部门的电话铃声都没停过，甚至连局长和副局长的办公室都没个安生。楚琴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潘小慧黑着脸走到她的办公桌面前，猛地推了她一把。 “你干什么呀？”楚琴不悦地瞪着潘小慧。 潘小慧与她不对盘，这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一开始，她们俩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可自从她和应春结婚之后，潘小慧看准了她的背后根本就没靠山，因此时不时对她冷嘲热讽，楚琴心底再委屈，也拿她没法子。 此时，潘小慧又来找楚琴麻烦，她以为又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没想到，潘小慧一张嘴，她就愣住了。 “楚琴，你不是说自己嫁了个有钱人吗？明明嫁了个有钱人，却还是整天挤着大巴车来上班，你图什么啊？上回还跟我们炫耀，说你公公要把你调到城里去呢，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个音信？没钱也不丢人，没人笑话你，只是到处跟人借钱，借了钱又不还，这就真的不厚道了！” “你在说什么？”楚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潘小慧冷笑一声，“你丢自己的脸不要紧，别丢了单位的脸！单位门口都被人泼上红油漆了，我看你怎么跟领导们交代这件事情！楚琴，你这工作能不能保住？要不要再请你公公帮忙走动走动？” 听着潘小慧的话，楚琴她猛地站起来，就像是疯了似的往外冲，明明是已经浑身无力，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直坚持着，直到冲到了单位门口。 “别泼了，别泼了！要多少钱，我把我的彩礼钱全都给你们！”说罢，她仰起脸，嘶吼一般冲着湛蓝的天空高喊，“老天爷，你到底能不能放过我？” 第五百十四章　死鸭子嘴硬 第五百十四章死鸭子嘴硬 都说上天是公平的，在给人关了一道门的同时，一定会给这人再留一扇窗，可是，为什么唯独到了她，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所有本属于她的美好全都消失了，即便她攥紧了手心，也留不住分毫，此时此刻的她早就已经不堪一击。 楚琴冲着天空高喊自己的委屈与无助，可回应她的，却只有无尽的嘲笑，“别演戏了，演给谁看？欠我们的钱，尽快还上，如果还不出来，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要知道区区几万块钱不算什么，为此丢了政府单位的好工作，就得不偿失了。” 是啊，如果为了几万块钱而丢了现在的这份工作，是不是得不偿失？女人应该独立，可是靠着旁人生存的女人还如何谈独立？再说了，若是依附着自己的丈夫也就罢了，问题是，结婚之后她所依附的，是她的公婆！ 楚琴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辞职，新婚不久，家里一团乱，单位里的人知道她嫁的根本就不是多优秀的男人，再加上楚秀红和王林石大闹一场，看得起她的人没几个。女同事们几乎不拿正眼看她，而男同事们虽然没有对她冷嘲热讽，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意味深长却足以令她窒息。太多难熬的时刻，楚琴只想拍拍屁股转身就走，然而，理智还是按捺住她的冲动。 楚琴没有选择辞职，那是因为她深知自己不能丢掉这份工作，可现在，应春却害苦了她。 债主们都把红油漆淋到她的单位门口去了，一下午的电话铃声也已经给同事们的日常工作造成了不便，单位领导若是看不惯，非要将她开除，那她不能有任何异议。 想到这里，楚琴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现在回老家去拿钱，你们等着。但是，你们马上离开我的单位，马上。” 单位不需要打卡，她这部门的员工时而出门办点事是被允许的，楚琴抹干了眼泪，深知自己不能再沮丧下去，于是直接坐着车，回了一趟娘家。 遇到问题的时候不能躲，她不逃避，只一心解决问题，老天爷总能看见吧？ 楚琴坐着车到了娘家，一路上，她也不是没有做心理斗争。当初离开村子的时候，她是发过誓的，过去的苦日子是再也不能过了，等再回到村子的时候，她必须要全村人羡慕自己，巴结自己。楚琴想要风风光光，可现实条件却不允许，村里的人亲眼见证了她婚礼上那荒诞的一幕，她苦心的形象毁了，全都毁了。 楚琴是硬着头皮回村的，坐着牛车到了村口，路过的村民就开始议论起来。 “快看看，那不是楚琴吗？还真别说，她去了城里之后，整个人都变洋气了，这裙子真好看啊，衬得她白白嫩嫩，跟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似的。不知道的人，还真看不出她娘家连遮雨的瓦都不严实。” “娘家的瓦不严实有什么大不了的呀？自己新房子的瓦块严实就好了！听说琴琴的新房子在城里最繁华的地方，装扮得特别漂亮，什么电器都有！不过，你说她这么有钱，怎么不想着照顾照顾娘家呢？女儿嫁了户好人家，她爸妈的生活也没好到哪儿去，还是每天在种地，上回经过他们家，连盘肉都整不出呢！” “快别说了，要笑死人了！楚琴哪是嫁了户好人家啊？不知道的人是被表面的风光给骗了，但其实，她老公欠了不少钱，新房子也卖了，两个人窝在她公婆家那屁大点的屋里，那状况，真没比她娘家好到哪里去！这些都是老刘在城里打工的儿子回来说的，他总不会瞎说吧？而且，我猜他们两口子的感情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天婚礼在台上她老公的样子，你们也不是没看见，那脸色多差呀……” 经过的是几个大婶，说起闲话来连口气都不带喘的，楚琴不是没有听见她们的议论声，可她没法辩驳。应春是在外头欠了不少钱，新房是卖了，他们的感情也的确不好，这些人唯一夸大其词的，是她婆家的状况。实际上，她婆家的房子并不小，一个院子里住着好几户人家，每一户小家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无论如何，比她娘家的条件是强多了。 只是，心底是这样想的，却还是没有办法为自己正名，因为，她知道现在全村人都不会相信她的话了。她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大家都是拿着放大镜去看的，就算她厚着脸皮吹嘘自己过得有多好，人家能信吗？到了最后，这些村民们只会认为她死鸭子嘴硬，等她回去了，还要在角落里笑话她不愿意面对现实！ 楚琴把所有的委屈与难堪都往肚子里咽，她越过了人群，回到了家。 家里人见到她回来了，都很欢迎，尤其是她的弟弟妹妹，这会儿拉着她的手，好奇地看着她。 “姐，你这身衣服真漂亮，是新买的吧？” “这么晚了才回家来，姐，是姐夫开着小汽车送你来的吗？” 楚父也笑了，“应春是在停车吗？咱们这地方虽小，但空旷，随他在哪里停车都行！” 楚母在屋里做针线活，听见动静，也跑了出来，“琴琴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等着，妈给做几个你喜欢吃的菜！” 不管在什么时候，家人总是不会背弃自己的，看着一家子人喜滋滋的神色，楚琴鼻梁一酸，“爸，上回给你们的彩礼钱，还在吗？我这段时间缺钱了，你们能不能先把那笔钱还我？” 说这话的时候，楚琴并不为难，即便在父母的心中，嫁出去的女儿应该主动补贴家用，可现在她有困难了，他们总不可能袖手旁观。光是凭着一家子人看见她回来时欣喜的反应，她就能确定，这笔钱是肯定能拿回来的。 楚琴很自信，她相信凭借着自己在家中的地位，父母肯定愿意帮她这个忙。 可没想到，她猜错了。 第五百十五章　窝囊事 第五百十五章窝囊事 “琴琴，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彩礼的钱是你婆家给我们的，现在喜事都办完了，说拿回去就拿回去，这算什么？”楚雄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的一只手握着拳，摆在桌子上，“你在城里住久了，脑子都坏了？哪户人家嫁了女儿之后还要把彩礼钱给还回去的？” 楚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见的话是从亲生女儿口中说出的。他们老楚家有三个孩子，而一直以来，最让他感到骄傲的，就是楚琴。 楚琴是个聪明的姑娘，小时候就知道唯有念更多的书，才能走出这个小村，于是，即便楚老太太整日强调“女子无才便是德”，楚琴仍然没有放弃过读书，虽说最后也只念了个高中文凭，但这样的水平在他们村也能称得上名列前茅了。 后来，楚琴说想要进城里工作，左右张罗着给她找了不少关系，家里花的钱虽不多，到底也是在她身上投资了一笔，楚雄这么做，全是为了女儿给他描绘出的美好未来。她是楚琴，是楚家人，只要她将来出息了，楚家人全都能飞黄腾达！ 楚雄等了许久，他等到了一个个好消息从雅城传来，之后，楚琴被调职到西平，她说这只是暂时的，他也信了。 当然，有时候楚琴的父母也会在家里犯嘀咕，女儿在外头过得不错，却没给家人的生活带来实质性的提升，这是怎么回事？然而，就在他们感到失望的时候，楚琴却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她嫁人了，嫁的还是一个有钱人！ 虽然这有钱人其貌不扬，虽然这有钱人离过婚，虽然这有钱人是娶楚琴回家当后妈的，可那又怎样？真金白银可从来不会欺骗人啊！ 楚父和楚母欢天喜地地送女儿出嫁，不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答应，却没想到，婚礼当天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 楚秀红和王林石可一点都没手软，他们是打算往死里整楚琴，楚雄自然丢了面子，可是，他没有办法。 在与妹妹一家人断绝了来往之后，他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楚琴嫁的可是有钱人，无论如何，他们楚家人总是会沾到光了。 只可惜，他还没等到沾光的那一天，楚琴就已经回家来讨钱了。楚雄气得发抖，他咬着牙关不放，“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居然有脸回家拿钱？” 嫁出去的女儿还回娘家来要钱，这应不应该？没什么不应该的。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能计较金钱得失，楚琴以为自己的父母肯定会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可没想到，他们居然一口否决了她的请求。 “琴琴，不是我说你。哪户人家嫁女儿不收彩礼？他们家把彩礼拿来了，就断没有拿回去的道理，否则——”楚母憋了许久，才又憋出一句话来，“否则，丢人的不是我们家，是他们应家！”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辩解，说来说去，到了最后，她的娘家人倒是在为应家人考虑了？楚琴不由笑了，她的笑容很冷淡，带着嘲讽意味，楚雄看着她的神色，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你笑什么？难道我们说错了？” “没说错。”楚琴摊手，淡淡地看着他，“人家是嫁女儿，女儿缺钱了，别说借，就是直接拿，父母也是没二话的。毕竟孩子是自己的骨肉，亲手养大的，难道真眼睁睁地看着她饿死？不过，你们就不一样了。” 楚母皱眉，“琴琴，妈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仗着比我们多读了几年书就故意说这些文绉绉的话，我们听不懂！你是读了几年书，可那读书的钱还不是我们给的？” 楚雄说的话就比较难听了，饶是心中早有准备，此时看着自己的父亲气急败坏的面孔，楚琴还是感到心寒。 “你们不一样，那是因为你们在卖女儿。女儿都卖出去了，怎么还能把钱还回去呢？养了二十多年，总得卖个好价钱，是不是？” 这番话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可至少在这一刻，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代表着自己的心声。话音未落，“啪”一声重响，楚琴只感到自己的双耳“嗡嗡”作响。而后，是漫长的寂静，就在她以为自己或许再也听不见时，母亲哭喊了起来，“老楚，你别打孩子啊！孩子都嫁人了，脸上挨了耳光，回家怎么和她婆家人解释？” 说到底，也不是在心疼她。 楚琴一直以为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分量很足，这么多年了，她为家里付出了这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刚到城里的时候，她的薪水不高，一部分交给楚秀红，一部分还得托人带回到村里去，然而，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楚琴以为自己的付出肯定是值得的，在她最需要关怀和帮助的时候，父母也会成为温暖的港湾，可没想到，她想太多了。 她太天真了。 “彩礼的钱早就给你弟弟妹妹交学费了，现在的书本这么贵，这么一点钱还不够。反正我们是没钱，别把家里主意了。你婆家不是很有钱吗？这么一点彩礼钱都要拿回去，应春真在外头欠债了？要是真这样，你以后就别来我们这里了，听说外边那些债主凶神恶煞的，到时候来村里找我们麻烦，我们可受不住！” 楚琴捂着脸，那令人无法忽略的疼痛不知道是从何而来，是由心而发的吗？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已经麻木了。 “对了，你之前在城里不是交了个朋友？叫什么锦绣是吧？你家欠了钱，问你朋友要去啊，她总会给你的！”楚父冷哼一声，仿佛仍旧消不下气，又继续说道，“早知道当初就真的该把你嫁给那傻子，至少现在不会再出这么多窝囊事了！嫁给那小子多好，啥都不懂，让他掏多少钱，就掏多少钱，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 太多刺耳的话语在楚琴的耳边缠绕着，回荡着，直到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时，她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就是她的人生吗？ 未免太悲惨了一些。 第五百十六章　丧门星 第五百十六章丧门星 什么是身心俱疲？直到站在家门口，迟迟不敢敲门之时，楚琴才真正认识到自己的处境究竟是什么样的。 与应春结婚之后，她经受了好一阵子的冷暴力，虽然之后他们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在两个人发生关系的那一天，她甚至施了计，让应春认为自己是未经人事的女孩，可即便如此，她仍然可以感觉到应春对自己是有保留的。 过去应春将她视为心尖尖上的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现在，他却总是对她冷嘲热讽，时不时便会提醒她注意自己的本分。什么是她的本分？洗衣做饭是本分，服侍公婆是本分，将他伺候得妥妥当当是本分！ 楚琴就快要受够了。 她一个人站在院子外许久，始终没有敲门，搓了麻将回来的应婶婶一瞧见，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是楚琴吧？刚才远远看见你，我还在想，是谁家大姑娘，站在我们家大门口，别不是又有哪个漂亮丫头看上我们家应春了吧？我们应春都已经结婚了，可再结不起第三次了。” 自从那一回被自己的女儿狠狠气了一通之后，应婶婶仿佛突然开窍了，有时想起当初林清在家时的景象，她还有些感慨，如果不是楚琴嫁了进来，一切是不是仍旧风平浪静呢？应婶婶很后悔，虽然两个孩子最终选择离婚并不完全赖她，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若是当时她不日日夜夜找林清的麻烦，也许这一天来得没这么快。 应婶婶是彻底反思过了，因此，她看楚琴更不顺眼，“是不是不敢进屋？也对，就凭你在家里的地位，这么晚回来，敲门把应春吵醒了，说不定又得挨骂。不过，这个点了，你跑到哪里去了？又去勾引姑父了？” “楚琴，我看你就是家里的丧门星！以前我们家过得真好啊，吃得好，穿得也好，每个人的脸色都是白里透红的。可现在呢？” 楚琴咬着牙，连看都没有看应婶婶一眼，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不需要应婶婶多说，她自己一清二楚。 应父住院了，应母白天在医院照顾，晚上回家以泪洗面，应春事业不顺，债主每天都要上门，他应付了那些个债主之后，便拎着酒瓶子喝酒，一副颓废的模样。楚琴能怎么办？她只是一个女人，难道能凭借个人的力量负起重担吗？不，她做不到。 “不过，你怎么没想过一走了之呢？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我觉得，以你的性子，真不可能与我们家共患难！” “你怎么不收拾包袱走人呢？哦，我知道了，怕自己嫁不出去了是吧？也是，你的名声已经烂透了，应春是没办法，娶了你总得负责啊。你说对不？” 应婶婶嘴碎，嘴皮子一扯，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楚琴没有辩驳，只当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应婶婶拿出钥匙开了门，楚琴一脚迈进门槛，立马像飞一般跑回了自己屋，应婶婶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就这出息，还想和我斗？行啊，我跟你斗一辈子！” 楚琴落荒而逃，应婶婶心里别提有多舒坦，哼着小曲儿回了自己的屋。 应婶婶是出了口恶气，回了屋的楚琴则觉得自己的心凉得快要结冰。应婶婶对她横鼻子竖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过去，她对这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来不真的为自己在应家这样的待遇感到悲伤。可这一回，她却对应婶婶说的话上心了。 父母将她的出嫁视为买卖，弟弟妹妹将她当成摇钱树，姑姑姑父恨不得她一辈子无法翻身，丈夫对她不闻不问，丈夫的家里人也从来不愿意打正眼瞧她，还有叶世宏——她唯一爱过的那个男人，认为她是过街老鼠，避之不及。 似乎从来没有人真正在意她的感受。 她也想过靠自己，可是，做生意不成功，连单位的工作都不一定能保得住，这样下去，她连给自己赚个温饱都成问题，所谓富裕奢侈的生活，又从何谈起？ 挣扎三天五天不难，凑合着过一年也不难，可是，若是一辈子都看不见曙光呢？ 一辈子太长了，如果真得这样煎熬一辈子，该多不容易？ 楚琴怕了。 时候不早了，她坐在沙发上，许久都不愿意挪动半步，早已进房歇着的应春早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却始终不见她进屋，不由愈发心烦意乱。 过去与林清在一起时，他没有好好珍惜，那是他的错。后来，娶了楚琴，他才知道原来林清多温柔贤惠，可是，再多的悔恨，也无法令他回到过去，因此，应春总是会感到沮丧。林清多好，善良懂事，虽然曾经与严必武纠缠不清，可至少与他在一起之后，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但是，楚琴就不一样了。照楚秀红的意思，楚琴与叶世宏一直藕断丝连，那时间段与他们初相识的时期是重合的。这样说来，王林石口中楚琴勾引他的事实也无法被推翻了。那些对楚琴不利的种种，让应春无法面对，只要一想到这一切，他就觉得无地自容。 为什么要娶这样的女人进家门？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女人放弃自己美好的家庭？ 他想念林清，也想念自己的儿子，他多希望一觉醒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他的家还在。 应春也知道自己必须好好和楚琴把日子，毕竟，他再也折腾不起了。可是，心里头的坎儿过不去，他又有什么办法？应春时而能认清现实，时而又盼着回到过去，对楚琴就只能忽冷忽热，而这一刻，他心底的悲哀与愤怒已然到了最高点。 于是，他猛地从床上跳了下去，打开房门，冲到外头。 客厅里，楚琴正坐在沙发上，听见响声，她茫然地回头。 迎面而来的，是他暴怒之后的吼声，“你去哪里了？又去勾引哪个男人了？又去会哪个老相好了？” 第五百十七章　下坡路 第五百十七章下坡路 应春是气急败坏，楚琴却难以置信。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应春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么晚还不回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见男人了吗？楚琴，你的本事真大，在这里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转头就去勾引别的男人，做些下三滥的事情，你真把我应春当成是绿毛王八了？我真是瞎了眼，居然中了你这种女人的道，把你娶回来，那是我倒了血霉了！” 结婚这么些日子，应春几乎从来没有对楚琴说过这么难听的话。一直以来，他再生气都好，也只是对她冷眼相待，可现在，他却是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全都说出来了。 楚琴坐在沙发上，面对着暴怒的应春，心底发冷，她把身子往后缩了些，强装镇定道，“我既然已经嫁给你，那就是你的人了。应春，嫁给你的时候，我的身体是纯洁的，干净的，难道你忘了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过去你和我抱怨过林清嫁给你时根本就不是完璧之身，相较之下，谁才是最适合你的女人，你无法判断吗？” “林清再不清白，也不可能做不要脸的事情！”一声暴喝，应春打断了楚琴的话，他将她的手腕抓在掌心，一把扯了过来，而后红着眼，死死地瞪着她，“那姓严的结婚了，林清就再也没有和他有过任何牵扯，她做人堂堂正正，谁都可以作证。可你呢？你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不会被人发现吗？不知廉耻的女人！” 应春冷冷地看着楚琴，那样的眼神，她感到陌生。应春曾经说过，他这一生最爱的人就是她，可现在，他却站在林清的角度，将她视为拆散他们美好家庭的罪魁祸首！ 忽然之间，楚琴想到了刚才应婶婶说的话。 所有人都会一辈子瞧不起她，所有人都想要和她斗一辈子，而后，当年华老去，应春仍旧对她喝来喝去，这一生，她能拥有什么？ 她不能再走下坡路了。 楚琴不说话了，她低下头，怔怔地盯着地板。皎洁的月光挂在天边，透过窗，悄悄地洒落在安静的屋子里，从应春的角度望去，这一刻的楚琴美得不像话，她温柔而又恬静，浑身上下仿佛被镀了一层光芒，令他叹息。他一直以为她是最单纯美好的，只可惜，一切都只是表象。 清澈见底的眸光是假的，楚楚动人的拥抱是假的，全身心的依赖更是假的，她对他情意，更是假的！ 应春一直看着楚琴，两个人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告白，有这么一瞬间，应春真以为楚琴会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转身就走。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 沉默了许久，她柔美的声音传来，“应春，你知道我晚上去哪里了吗？”楚琴扯了扯嘴角，笑意却并未直达眼底，她坐得很直，双手握在一起，摆在膝盖上，“不是去见老情人了，也不是去勾搭别的男人了，我是回家了。应春，我回娘家了。” 应春略有些诧异，却没有吭声。刚确定关系的时候，他曾跟着楚琴回了一趟她的老家，那一天，路途颠簸，他耗费了很长时间，才顺利到达目的地。后来勉强吃了些饭菜填了肚子，又开车回来，来来回回将近六个小时的路程，现在想来，他仍觉得疲惫。 楚琴没有车，下班之后从西平出发恐怕得花更长时间，更多精力，光是想一想，应春都觉得双腿发酸。 “我回娘家，那是因为今天你的债主找到我单位来了。他们往领导办公室打了一下午的电话，又在单位门口泼了红油漆，我是真的怕了。” 应春嗤笑一声。她怕了？与他在一起之后，她吃好穿好，收礼物收到手软，不说别的，光是他们结婚时家里的那些电器，那都是她连见都没有见过的！若不是跟了她，楚琴根本就不可能接触高质量的生活，当初他有钱的时候，她与他同甘，现在他一朝落魄，她就不能与他共苦了？ 她说她怕了，她在怕什么？她怕丢了工作，还得背负巨额的债务，她将来再也没有办法过上好日子，日日哭泣！ 应春打心眼里瞧不起她，他甚至不屑再与她多说一句话，可没想到，她说出的话，却令他吃惊。 “我是真的害怕，毕竟你已经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我生怕那些琐事再让你烦心了。爸已经住院了，你一时半会也筹不出钱，家里卖了车也卖了房，那些债务会逼死我们的！”楚琴一抬头，水汪汪的眼睛里是柔情万种，她往前凑了一步，握住了应春的手，“我不想你再受罪了，所以才回了娘家一趟。我希望把彩礼的钱拿回来，那些钱虽然不算多，但至少可以对付一阵子的。” 应春一愣，“你回娘家拿彩礼钱？那些钱都给他们了，怎么能拿回来……” 应春的声音很低，仿佛在喃喃自语，他没想到楚琴居然会为他着想。 “只可惜，他们不把钱还给我。他们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不应该再回去讨钱的。我爸爸给了我一个巴掌，甚至赶我出家门，他还让我以后不要再回家丢人现眼了。”楚琴苦笑，眼底的笑意逝去，化作雾气，“我一直都为家里付出，我还以为他们真的心疼我，没想到，由始至终，我都只是他们的工具而已。应春，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在你们所有人的心中，我都是多余的，对不对？” 话音落下，楚琴轻笑，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惆怅，“不用说了，我知道我是多余的。没关系，我都已经习惯了。” 说到这里，楚琴把手抽开，而后双手轻轻覆住了自己的脸颊，“应春，你进去睡觉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借着月光，他可以看见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流下，她看起来很委屈，而他竟不觉得痛快。 夫妻一场，何至于闹到这一地步？ 应春叹了一口气，也许，他应该学会释怀的。 一辈子这么长，如果他们真能好好生活在一起，生一个孩子，共同养育，那么，和所有正常的家庭都没有区别，不是吗？ 是的，生一个孩子，或许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过去的阴霾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第五百十八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五百十八章置之死地而后生 楚琴说自己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于是，应春回了屋。林清再好，也曾属于过别的男人，楚琴的心思再多，到底是将自己的童贞留给了他，两个人如何比较，他也分不清楚了。 或许上天给他留了一个考验，逼迫他必须正视这个问题，而他所能做的，只有接受。 应春思索了一夜，最终，他决定与楚琴好好过日子。过去的一切终将随风消散，而他与楚琴才是厮守彼此一生的人。 这一夜，应春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在楚琴悉心的付出与照顾之下，终于放下了执念，重新牵起了她的手。毕竟，她对他总是真心的，毕竟在结婚之后，她一直都在牺牲，无怨无悔。 应春睡得很香，正当美梦在发酵之时，楚琴却打开了房门。 她轻轻推了推他，“我去找林清吧，我向她道歉，恳求她原谅你。如果你的心一直都在她那里，我愿意这么做。” 说罢，楚琴直接转身，而应春在迷迷糊糊之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疯了？” 楚琴出了门，径自向“红玫瑰”走去。应晓纯与林清的关系好，好几回都在吃饭时刻意提起林清，楚琴表面上不在意，实际上却将她说的话全都记在了心底。 她说林清现在一个人过得很好，白天早早去店里上班，下午忙着分店的筹备，到了饭点则会回家，好好陪着孩子…… 这个点，林清是在店里的。 昨天晚上，楚琴从应春看着自己的眼神中读懂了怜惜和遗憾，对于她的泪水，他并不是无动于衷的，这到底是一个容易心软的男人，既然如此，她便更要抓住他的这一弱点。 他想念林清，那是因为失去的总归美好，可是，林清却不一定这样认为。如果没猜错，失去了这么一个无能的男人，林清必然能很快适应，现在，就算让林清回头，她都不一定愿意。 若是她不愿意，那么，她会说什么呢？ 她会耻笑应春没出息，她会嘲讽楚琴自作自受，她甚至会讽刺应春再也没有翻身之地。而这些话，都将狠狠地戳中应春的自尊心。 一个女人在记忆中的容颜永远是美好的，她善良温柔，永远设身处地地为他考虑问题，就像林清取的店名一样，从今往后，她将永远是他心中的红玫瑰，是大作家笔下那个男人心中的朱砂痣。 楚琴最怕的，便是如此。 当林清的痕迹存在于他们的生活之中挥之不去，她将如何自处？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楚琴绝对不可能让自己走到这一步。 因此，她要去找林清。 而应春必须要跟着她，他应该听到林清的冷嘲热讽，他更应该认清自己早就已经别无选择，只有这样，他才能学会珍惜她。 楚琴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而实际上，她只不过是在做最后一搏而已。现状如此，无法改变，她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果失败了，那她认栽，可如果成功了，她这就算是把婚姻给挽救回来了。 楚琴往外走去，她没有骑自行车，只是缓缓地往清玄街走。她相信应春会赶上自己的，果不其然，当她站在“红玫瑰”门口，一个装作不经意的转身，她看见了应春的身影。 他果然不死心，如果不出意外，应春将会在她进店之后，走到不远处，站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等待。 他甚至期盼着等到林清的一片真心。 楚琴在心底冷笑。 用手轻轻叩了叩店门，楚琴轻声唤道，“林清。” 林清一抬头，微微发怔。 楚琴竟然来了。 与应春离婚之后，他的日子是好是坏，与她毫无关系，所有的恩怨早就已经在他与楚琴的婚礼当天被她处理完毕，林清并没有时时刻刻将他们俩之间的现状放在心上。用俞锦绣的话来说，给楚琴致命的一刀，那只会让她痛一时，过不了多久，她又会将这教训忘得彻底。因此，她们应该将故事发展的方向留给两位主人公，看似不痛不痒的一击，最能考验他们的感情。 而后续如何，却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的。 本以为这两口子这些日子该消停了，却没想到，楚琴居然光明正大地找上门来。 林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站了起来。 “有事吗？”林清淡淡地看着她。 楚琴看着林清的眼神，心中微微一颤。一直以来，她都知道林清的气质与众不同，不管经历了什么，林清的神色总是清冷的，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害，也仿佛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她。她的存在是独立的，是不依附于人的，而这样的高度，就是楚琴永远都无法企及的。 不知怎的，楚琴对林清有些忌惮，她的心微微一慌，而后避过林清的眼神，“当然有。” 她挺起胸膛，视线却不知落到了何处，目光变得飘忽不定。 “林清，我今天来这一趟，是为了向你道歉。”楚琴的双手揪住了自己的衣摆，她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生气，你怪应春对你不够从一而终，对不对？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应春对你造成的伤害是无法被时间抹去的，我知道你一定没有办法原谅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清哪知道楚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我就是想说，从头到尾都是我勾引应春的，他虽然说你犯贱，埋怨你在结婚前和别的男人发生过关系，但心底却一直是爱你的。林清，由始至终都是我在勾引他，我想要把他从你身边抢走，所以才会不择手段。现在，我知道错了，我只希望你能原谅他，所有的过错都由我来承担吧！” 话一说完，楚琴便将视线转回到林清的身上。 哪个女人怎么可能忍受前夫咒骂自己犯贱？以林清的性格，绝对无法忍受这一点。 于是，楚琴静静地看着林清，等待着她忍无可忍的时刻。 到了那一刻，她就能将应春对林清的最后一丝爱意给斩断。 第五百十九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五百十九章聪明反被聪明误 楚琴的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她是期待的，期待着给应春和林清的故事画上一个句点。 以她的性格，即便她对应春没有任何感情，可征服欲却让她没有办法直接撒手，放弃这个从前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最初与叶世宏处对象的时候也是这样，偷偷摸摸的相处模式让他们感觉到刺激，而这样的刺激感消散时，她开始认识到叶世宏无法满足自己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于是，她变得冷淡，甚至开始嫌弃他，只是，真要说分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楚琴以为自己很聪明，却没想到在感情中动用小聪明的人最终都会反被聪明误。此时，她以为自己会看见林清气得通红的眼睛，可没想到，林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我和应春那些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他在私底下怪我骂我也好，对我感到抱歉也罢，对我都没有影响。只不过，大家都是女人，你应该知道被人冤枉误解的感觉有多糟糕，尤其是在男女问题这一方面。” 楚琴没听明白，“林清，这是什么意思？” 林清轻笑，“我和严必武曾经彼此相爱，那是不争的事实。” 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应春的脸色沉下来，他的双拳紧紧握起，眼中闪过阴郁的光。他就知道，严必武在林清心中留下的分量可真是重，过去这么多年了，提起那个男人，她仍旧是一副依依不舍的神色！ 应春咬着牙，额头一道青筋绷起，正当他决定转身就走的时候，轻柔的声音却像是一阵风，缓缓吹拂，悄悄地落入他的心扉。 “不过，分手这么多年了，当初两个人在一起时的回忆也都忘记得差不多了。但是，我还清晰地记得当初他对我说的一句话。” 严必武并不是一个专注于儿女情长的男人，情情爱爱固然是生活中的调味品，但是，事业与前途却是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若是两者必须择其一，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直到很多年后，林清才意识到，原来严必武早就知道没办法与她走到最后，因此，在恋爱时，即便是最干柴烈火的时候，他也没有碰过她。 “如果我们一定会在一起，那么，最珍贵的那个夜晚，一定是在我们的新婚夜。”林清笑了笑，“这是他的原话。楚琴，你看，遇到一个真心爱护自己的男人，是不是不容易？” 楚琴愣住了，她猜想林清会因为应春不够尊重她而感到愤怒或是心寒，再不济，林清也会将她赶出店门，并发誓再也不会与应春有任何交集，可没想到，这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是有心也好，是无意也罢，林清将应春心中最深的一个结给解开了。 过去应春为什么对林清爱答不理？是他可怕的所谓男人的自尊心作怪，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曾经与别的男人发生过最亲密的行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林清在一起时，只要闭上眼睛，他就会想到那令他煎熬的一幕幕。他在折磨林清，也在折磨自己，是他的选择，让他们走到了最无可挽回的那一步。 “这不可能！应春说过，你和严必武在一起时，干过一些不要脸的事情！”楚琴惊呼，她想要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全都收回，她想要亲手捂住应春的双耳，她甚至希望自己从没有来过这里。 “不要脸的事情？与相爱的人走到一起，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要脸的。不过，没做过的事情，我总不能承认。抱歉，我比你年长几岁，当时我们那年代比较保守，我和严必武真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倒是你——”林清抿起唇，似笑非笑地看了楚琴一眼，若无其事地问，“你像是对这事司空见惯似的，真奇怪。” 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是男女并着肩一起进电影院看电影都要红着脸的时代！严必武并不是真能做到戒色戒欲，他只是希望给自己和林清多一些选择而已。只可惜，到了最后，应春还是误会了。 是的，应春误会了。 应春挨着墙壁，双腿发软，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仿佛有人捏住了他的鼻子，捂住了他的嘴巴，就算使了再大的劲，也没办法顺畅呼吸。他茫然地躲在墙后，他看不见林清的表情，却能将她说的每一个字听得清清楚楚，而后，他又听见林清说，“与应春确定关系之后，我一度感到庆幸，庆幸自己还是能遇到一个好男人。我对他的爱是真的，决定结婚的那一刻，我甚至不舍得睡觉，生怕这是一个梦，睡醒了，梦就醒了。只可惜，我爱他，他爱的人却是你。楚琴，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我也不会怨你们，我祝福你们！” 应春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的手心展开，又握紧，他想要往前一步，想要出现在林清的面前，哀求她的原谅。他不够珍惜她，所以才会将她逼走，可现在，他想明白了，他决定重新牵起她的手，好好呵护。 只是，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林清已经成为他的前妻了，此时，他的现任妻子是楚琴！ 林清的话音落下，楚琴缓缓摇头，她皱眉，先是不解，而后恍然大悟。她压低了声音，往前一步，逼近了林清，“林清，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林清笑了，视线从楚琴阴晴不定的脸色之上挪开，落在了门外。 墙角处，一只落了灰的皮鞋时隐时现。 “你们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又要招惹我做什么？楚琴，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真把我惹急了，你收拾不了自己造的烂摊子。” 说着，远处走来了一个人，林清抬起眉，轻笑了起来，若有所思。 她不是一个热衷于拖拖拉拉的人，这故事发展到现在，算是耗费了她不少时间和精力，今天，一场大戏终于可以落幕了。 望着来人，林清的下巴轻轻一抬，“楚琴，看是谁来了。” 第五百二十章　心猿意马 第五百二十章心猿意马 楚琴摸不清林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正想看看这远道而来的是什么人，一抬起眼，整个人却怔住了。 远远走来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在一段难熬的岁月里，那人一直陪着她待在店里，听着她说了太多的心里话，她以为这人一定能帮自己把生意做好，让她飞黄腾达，可到了最后，她发觉自己看错了人。 楚琴以为自己看错了人，那是因为吴玲玲根本就没帮她做成几单生意，那些所谓的货源与林清店里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至于客源，那就更加不可能被引到西平了！ 楚琴苟延残喘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她赶走了吴玲玲，自己的店也没有办法再和房东续租，第一次当老板就宣告失败，甚至还欠了一大笔债务，楚琴到底是意难平。只是，她在家里再伤心失意都好，也从来没有想过吴玲玲是否试过从中作梗，如今一眼看见这人，楚琴却突然回过神来。 “是你？”楚琴伸出手，直直地指着吴玲玲，她的手指在颤抖，她的眼神中充满着戾气，吴玲玲却不为所动。 “楚琴来了啊？”吴玲玲笑了一声，把刚到货的包裹往不显眼的角落一放，“这么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吧？” 吴玲玲勤快，新货刚到就忙着整理，用剪刀拆开包裹之后，她如恍然大悟一般抬头，“哦，差点忘了，你已经嫁到城里来了，而且西平的店已经关了，来一趟也不算费事。” 吴玲玲笑眯眯的，楚琴却站在边上，一声不吭。她盯着吴玲玲看，视线缓缓转移，将这小店打量了一圈，随即又将目光落到林清的身上。 这店里挂着的衣服都很好看，色彩并不突兀，不挑人穿。设计剪裁方面算不上夸张，可每一件衣服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楚琴不懂什么是时髦，却也能分辨得出，林清店里的衣服和她自己店里的衣服是不一样的。 吴玲玲不是说过要将所有的货源都带到她的店里来吗？吴玲玲不是说在“红玫瑰”的时候一年都能给林清赚十万块钱吗？吴玲玲不是说只要她愿意，一定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吗？ 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楚琴全都想明白了，她猛地往前冲，红着眼责问，“林清，你害我？吴玲玲是你安排的，她跟着我去西平，故意给我安排那些没人要的货源，是不是？还有合同，那些合同害我赔了不少钱，我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主使！”最激动的时刻，楚琴紧拽着林清的衣服不放，“林清，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是，我和应春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如果你真不愿意离婚，我又能怎么样？他既然已经娶了我，你就应该退出，为什么非要死死盯着我们不放？” 楚琴的声音很尖利，吴玲玲站了起来，“只准你做亏心事，还不准别人反击了？” 林清挑着眉，嫌弃地将楚琴揪着自己衣服的手推开。 “被你批发走的衣服是档口没人要的货，可是，你自己如果有分辨的能力，又怎么会愿意让那些衣服挂在自己店里？合同是害你赔了不少钱，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你就像是捡着了大便宜似的，生怕人家档口不肯再和你合作，那上赶着的样子，人家不坑你，坑谁呢？楚琴，别总是一副别人欠了你的样子，你要是不干缺德事，人家能想尽办法去对付你吗？” 林清一脸鄙夷，楚琴无从反驳，她尖叫一声，抬起手就要赏林清巴掌。如此白皙的脸颊，没有一丝瑕疵，若是在上头留下两个巴掌印，虽说于事无补，但至少能让她的心有所安慰。楚琴一扬手，一阵风声从林清耳边而过，她还没来得及躲，突然听到一声低吼，“楚琴，你还嫌不够丢脸？” 楚琴猛一抬头，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是应春。 在此之前，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她只求应春失去了任何耐心，懒得再待在店门口听两个女人毫无意义的唇枪舌战，于是转身就走。然而，现实总是残忍，她不愿意面对的一切就像是早就被上天安排好的一般接踵而至，杀她个措手不及。 林清是早就知道应春在店门口的角落里躲着，吴玲玲看到他，却很惊讶。与上一回见面时相比，应春的头发白了，背也驼了，看起来消瘦了许多，都说一个女人婚后过得是否幸福，光看她的外表就能略知一二，那么，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一看应春昏昏沉沉的神情，就能猜出，婚后的这些日子，他的日子是过得浑浑噩噩的。 “楚琴，你想怎么样？赶紧回家去！”应春拉着楚琴的手，想要带她回家，刚才林清说的一番话让他心猿意马，而楚琴如泼妇一般的所作所为却又让他感到羞耻，此时此刻，他只想把她带回家去，可没想到，楚琴不依不饶。 楚琴的双脚就像是钉在地上似的，她一把甩开应春的手，“我不回家，我为什么要回家？林清，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她红着眼眶，怒视着林清，冷笑一声，“你把欠我的钱全都赔我，否则我就找人砸你的店！做坏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别以为自己可以轻易脱身。” 应春第一次发觉楚琴的声音如此刺耳，当初那个令人如沐春风的女孩哪儿去了，原来所有的美好都是伪装的。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令应春怒不可遏，他感到无地自容，可还是耐下性子，“这事我们不占理，你先跟我回家。” “不占理？我们哪儿不占理？她抢走你的孩子，甚至不让你见一面，她就占理了？”楚琴拽着应春的胳膊，想要将他拉到自己这一阵营去。 应春刚要说话，门外却传来了一道爽朗的笑声，俞锦绣走了进来，“楚琴想要一个孩子了吗？那就自己生一个啊。” 话音未落，楚琴面无血色，她躲闪着，扯着应春的胳膊，“罢了，这些人不讲道理，我们还是回家吧！”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第五百二十一章一日夫妻百日恩 应春不知道楚琴这又是怎么了，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要留在这里和林清讲道理，这会儿一见到俞锦绣，却像是老鼠见了猫，恨不得有多远就躲多远。 只是，既然她愿意跟着自己走，应春自然不会再深究，他对林清说了一句抱歉，而后便铁青着脸，拉着楚琴离开。楚琴跟在应春的身后，不自然地回头，看了俞锦绣一眼。 说句真心话，天大地大，她谁都不怕，唯一只怕俞锦绣一个人。过去她还不知道俞锦绣的厉害，时不时出手，想暗戳戳地要俞锦绣好看，可没想到，每一次，她都落了下风。 现在想来，俞锦绣对付她的手段看似不痛不痒，可却也总能让她消沉好一段时间，因为俞锦绣的反击，她在制钉厂不受欢迎，在雅城的税务局被人耻笑，后来她丧失生育能力，还被叶世宏抛弃，这一切如同噩梦，一场接一场的噩梦，几乎令她窒息。 对她而言，只要碰见俞锦绣，准没好事。 后来，好不容易远离了俞锦绣，她的人生终于能重新开始，楚琴比谁都要珍惜崭新的人生，又怎么可能再去招惹俞锦绣？ 楚琴是真的怕了她，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没有继续咬着自己不放的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是，与赵新民的过去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她是当事人，记得当时的种种细节并不出奇，俞锦绣却不一定记得。 楚琴放下心来，决定先撤退，来日方长，今天没得到好彩头也不要紧，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楚琴悄悄地看俞锦绣，而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她正在和吴玲玲说笑。俞锦绣的声音很低，听她说了几句，林清也笑了起来，“玲玲姐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的？我都没注意到。你们俩的配合是越来越默契了。” “那是啊，我前几天还说要锦绣做我的亲妹妹，可不是默契吗？”吴玲玲也笑道。 看着这三个人的笑容，一时之间，楚琴心头酸涩。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看起来春风得意，她却狼狈至极，这样的对比，让她怎能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难堪？ “快点行吗？我下午还有事情！”应春不悦地催促。 “你能有什么事情？”楚琴的脸面挂不住了，抬起头，刚要讽刺应春，看着他黑沉沉的面色，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是啊，应春是没什么事情可干了，毕竟他的公司已经倒闭，在外头欠下的一屁股债也让他不敢出门，可是，这些都是家里的事情，她怎么能把这些事情往外说道呢？应春不疼她，她大可以说些难听的话讽刺应春，可是，让应春下不来台对她有什么好处？他们可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楚琴回过神，老实地点头，“走了，回家吧。” 他却来了劲，猛地将她往外拽，楚琴本就娇小纤细，这段时间的折腾更是让她身心俱疲，此时她弱不禁风，应春一使劲，她绊着店门槛，一不下心就往地上栽。 应春是觉得丢人，这才想赶紧带着楚琴回家，没想到这下子的动静又将大家的注意力带到了自己这里。应春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转过身去，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连看都不看楚琴一眼，“还要装模作样吗？赶紧给我起来！” 这就是她的丈夫吗？这就是她心心念念抓住的救命稻草吗？她楚琴精心策划，最后却只是给自己留下这么个打着灯笼都不一定能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男人！ 楚琴的手心擦破了皮，很疼，可更疼的是她的心。 楚琴心疼自己的境遇，她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到了最后却一无所获。 现在的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她冷笑，正要扶着墙起身，眼前却出现了一双运动鞋。 穿着运动鞋的男人伸出手，“同志，你没事吧？我扶你。” 楚琴的鼻梁一酸，原来还有人关心她！也对，以她的外貌，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过去她人见人爱，不论是在制钉厂还是在税务局，都不乏有人追求，现在她是走霉运了，可谁都不会走一辈子的霉运！ 只要从头再来就好，大不了从头再来！ “谢谢。”楚琴挤出了个笑容，眼眶的泪痕却还没干，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她抬起头，用自己惯用的办法惹人怜惜，却没想到她的手刚放在对方的手上，那男人却突然使了劲，猛地将她提了起来。 应春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脸色更加沉了。听楚秀红说楚琴过去与那些男人勾三搭四，他虽然信了，可从未亲眼所见，到底信不真切，可现在，事实胜于雄辩，眼看着连路上偶遇的一个男人都能对她眉来眼去，他还怎能信任她？ 应春黑着脸，一把将楚琴拽到自己身边，而她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看着那男人，脸色由晴转阴。 “你——”楚琴像是见了鬼一样往后退了一步，“怎么是你？” 那男人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和锦绣同志是好朋友，所以找上她，让她有时间的时候安排我们见一面。今天终于碰到了个好时机，楚同志，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吴耀笑得吊儿郎当的，全然不见过去谨慎且毕恭毕敬的神态，楚琴花了好长时间才让自己定下神，“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楚琴仓皇欲逃，吴耀却推开了应春，一把将她纤瘦的手臂拽在掌心，“楚同志怎么会不认识我呢？当年您跟着赵副局长的时候，总是我车接车送，您那时候对我很客气，赵副局长每个月给您钱的时候，您总是会请我吃点自己亲手包的饺子，怎么，您忘了吗？” 听到吴耀的话，应春没有一丝怀疑，他只是沉默着，仿佛已经认了命，此时此刻，他仿佛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 “楚同志还是想不起来吗？”吴耀使的劲更大了，他冷笑着，凑近了楚琴，“那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一天，您总记得吧？你为赵副局长流产，他虽然觉得麻烦，但也仁至义尽，给了您一大笔钱，将您送到西平。只是没想到，您恩将仇报，明明受了他的照顾，却还是打电话到派出所，匿名举报赵副局长贪污！” 最后，赵新民的司机小吴平静地问，“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楚同志，这样对付自己的枕边人，你都不怕有报应吗？” 第五百二十二章　恶有恶报 第五百二十二章恶有恶报 吴耀是在一个月前与俞锦绣恢复联系的。那一天，他们在路上偶遇，见他衣衫褴褛，看起来很是落魄，俞锦绣带着他到路边的面摊儿请他吃了一碗面。 也就是在那一天，吴耀对俞锦绣说了不少话。 吴耀对赵新民的感情非常复杂。 在大家眼里，他是赵新民的司机，他干的活虽不算多，但从早到晚都得待命，只要赵新民还在外应酬，他就没法回家，这哪算是一个好工作？一点都没有单位里的正式员工体面！ 可是，实际上，他清楚自己跟着赵新民是走大运了。 赵新民是一个大方的人，除了单位支付的薪水之外，赵新民经常都会给吴耀带来额外的收入，有时候是几十块钱，有时候是几百块钱，心情好的时候，吴耀还得到过整整一千元的新年红包，这样的待遇，哪是一般单位的员工能比的？ 一开始，吴耀为赵新民尽心尽力，那是图着他给的丰厚报酬。可后来，随着赵新民对他愈发熟悉，他成了赵新民最信得过的下属。吴耀很争气，帮赵新民办了不少事情，滴水不漏，而在赵新民混得最风生水起的时刻，甚至许诺下回单位分配房子的时候可以给他留一套最大的。只可惜，在那之后不久，赵新民就出事了。 赵新民出事了，家里被查了个空，作为整天跟着他出出入入的司机，吴耀差点也摊上了大事，只是，赵新民为人还算厚道，他向警方解释，吴耀只是一个普通的司机，并没有参与任何犯罪。 吴耀到底是个一穷二白的年轻司机，跟着赵新民时得到的钱也早就寄回家里去，警方查了一段时间，一无所获，最终还是放了他。 出来之后，吴耀辗转去了不少地方打工，可没一个地方干得长的。除了开车，他没有任何本事，于是，他只好去开长途车。只是，这活儿太累人了，只坚持了三天的时间，吴耀就吃不消了，跟人家大吵了一架，拍拍屁股走人，连工钱都没拿走。 赵新民进去了多长时间，吴耀就在外头游手好闲了多长时间，后来，他听说赵新民判了重刑，于是到处打听，这才知道，在赵新民被带走之后，警方还收到了一通匿名电话。 警方肯定不会暴露报案人的姓名，但是，有办法得到赵新民在这两年之间的全部受贿证据的人，只可能是楚琴。 因此，吴耀憎恨楚琴。 他憎恨这女人害得自己丢了工作，更憎恨她将赵新民置于死地！ 吴耀慢条斯理的样子令人不得不信服他，一番话之后，应春算是知道了过去发生的一切。 “不，不是的……是林清干的，她知道我介入你们的婚姻，所以找了个人故意编排，想要破坏我们夫妻俩的感情！不，或许不是林清，是俞锦绣！她怪我抢走叶世宏，她还怪我找到陈秀蓉，撮合陈秀蓉和他爸在一起，害得她父母离婚……” 他看着正在发抖的楚琴，眼神发冷，“看来你做的缺德事还真不少，楚琴，你骗得我好苦。” “我没——” 楚琴刚要开口，喉咙却突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应春一个用力，他黑而干瘦的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吴耀站在旁边，冷冰冰地看着他。 “你以为楚琴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进了税务局工作的吗？她是凭借自己的肉体才谋了这职位的！年轻姑娘的肉体可真管用，陪人睡一觉，就直接拥有这一切，你说值不值？” “当初她跟着我们赵副局长当小蜜的时候，得的好处可多了，一身的漂亮衣服，用的护肤品都是从友谊商店买的。你说，除了我们局长每个月开给她的做小蜜的工资之外，她还能从我们局长那里捞一大笔额外收入，这女同志是不是很有能耐？” “听说她家里知道这事，也对，一个大姑娘家，整天不着家，下班了就往局长在外边的房子里跑，这叫什么来着？金屋藏娇啊！一个姑娘被金屋藏娇，正经家庭总不可能不知道吧？她当时还总跟我们局长要学习用品和奶粉，说是带给她弟弟妹妹，看来老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是一家人！” “老哥，像她这样的姑娘，肯定得找个有钱人才愿意嫁吧，可我看你也没钱啊！不过，你虽然没钱，倒是个真正心疼她的，否则怎么肯娶她？她是怀过孕的，怀的还是我们局长的孩子，本来想生个儿子留住我们局长的心，只可惜啊，被我们局长夫人发现了。我们局长夫人狠狠打了她一顿，她大出血，被推进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医生说她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你要不是真的心疼她，怎么可能愿意娶一个有这种姑娘呢？” 吴耀每多说一个字，应春的手劲就更大一些，他通红的眼睛似乎已经被蒙上了一层黑雾，眼前的楚琴已经不是楚琴，可是，她是谁呢？他也不知道。 楚琴一开始是在挣扎的，她喘着大气，发出了可怜的呜咽声，可是，应春太残忍了，仿佛想要拿了她的命一般，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没法动弹。 眼看着楚琴的脸上变得毫无血色，纤弱的身体都快被提得离了地，林清都不忍再看下去，她扯了扯俞锦绣的衣角，“差不多行了，我可不想店里闹出人命。” 俞锦绣耸耸肩，冲着吴耀使了个眼色。 吴耀笑了笑，“行了，老哥，何必为这种女人脏了自己的手？真要背上一条人命，你可得蹲大牢的。到时候跟我们赵副局长顿在一起，跟他一起聊聊你老婆的御夫之术？” 听着吴耀说的话，俞锦绣不由苦笑，“你说他该有多恨楚琴？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继续激怒应春。” 吴玲玲冷哼一声，“在这个地方，谁不恨楚琴？她这种人，早就该下十八层地狱了！” 楚琴该下十八层地狱吗？ 或许她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人忍无可忍，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送她下十八层地狱。恶有恶报，她现在不就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尝到了苦果吗？ 也许是认为吴耀说的话有道理，应春终于松开了楚琴的脖子。应春撒开了手，楚琴一个劲往后退，她连气都没有喘顺，咳嗽了几声之后，一脸惊恐地转身逃开。 吴耀的眸光一沉，追上了她，“这事还没完！” 楚琴拼命跑，可她奔跑的速度哪能比得上吴耀，在觉察到他的手即将抓到自己之时，楚琴奋力向前，跑出了清玄街。 而后，一阵刺耳的声音在地上拖动，一辆板车停了下来，可楚琴的半个脸已经被压在了轮下。 “不是我！”拖着板车的中年妇女仓皇地尖叫，“不是我，是她自己冲来的，不赖我！” 第五百二十三章　损人不利己 第五百二十三章损人不利己 躺在地上的楚琴已不能动弹，迷迷糊糊之间，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某种温热的液体所覆盖，那样浓稠而鲜活，却足以令人窒息。 林清和俞锦绣从店里跑出来的时候，吴耀已经准备往回走了，见到她们俩，他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我只是想问她是否留着赵副局长过去送给她的一枚徽章，那玩意儿对她来说没什么用处，送给我，倒能让我留个念想。没想到，她见我在后边追，跑得更快了，一出街就被一辆板车撞到了，整个人都被轧到了轮下。” 只是一辆板车而已，没这么大的冲击力，就算真的撞到人，也不过是受点皮外伤罢了，可是，从俞锦绣这角度看去，楚琴躺在地上，鲜血糊了半边脸颊，看起来怪受罪的。 来来往往的路人围作一团，推着板车的中年妇人急得团团转，一抬头就解释，“我是着急要赶路，但我这车又不是长了四个轮子，能有多大的杀伤力啊？那姑娘太瘦了，跑得又快，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滚到我轮子下去的。” 中年妇人的谈吐很清晰，路人发出了“啧啧”声。 “几句话就把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了，真是有意思，照你这么说，人家姑娘还能傻乎乎地往你轮子底下钻啊？” “就是，我们可都看见了，到时候得去派出所作证的！” 在沸沸扬扬的声响中，应春铁青着脸，走到了楚琴的面前。 他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女孩，有那么一瞬间，他从她脆弱的眼神中看出了过去的影子，只是，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一时之间，他倒也分不清楚了。 吴耀说的话给他带来很大的打击，楚琴的过去太复杂，那根本就是他没有办法接受的。可是，这一切不是他自找的吗？ 应春扶起楚琴的半个身子，俞锦绣终于看不下去了，“送她去医院啊！” 熟悉的声音就像是带着可以穿透一切的神奇力量一般，在话音刚落下之时，中年妇人猛地抬头。随即，她的瞳孔在骤然间放大，脸色变得煞白，就像是被冻在了原地似的，她缓缓挪过视线，目光最终落在楚琴白皙清秀的另外半张脸上。 “陈秀蓉？”俞锦绣也愣住了，好半晌才缓缓吐出这么三个字。 到了这个地步，很多话没法说，很多话也来不及说，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将楚琴送到医院，作为意外的始作俑者，陈秀蓉必然得跟着。医院里消毒药水的味道显得格外刺鼻，俞锦绣坐在走廊冰凉的塑料椅上，林清看了看手表，最终决定先离开。 “林清，你等等。”应春犹豫再三，还是跟上了林清的步伐，俞锦绣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他的妻子受了伤，情况看起来很糟糕，他却视若无睹，心心念念的全都是林清。但凡他过去稍微能长一点心，擦亮自己眼睛，谨慎地做任何一个抉择，都不至于沦落到这一地步。事到如今，倒是知道后悔了，可后悔有用吗？ 应春丧着脸去哀求林清原谅自己，可林清不会回头，楚琴只希望时光倒流，回到她决定留在赵新民身边之前的时刻，可事实不会因为她的遗憾或是痛悔而改变，而眼下蹲在走廊角落处絮絮叨叨的陈秀蓉也不止一次想要弥补一切，然而，她终究还是无能为力。 自从与俞振发分开之后，陈秀蓉尝试做过很多工作，一开始，她的眼界还是高，只想要干些体面的活，只是，现实教她做人，在无数次被各单位拒之门外之后，她终于低头，决定为了糊口而工作。陈秀蓉在医院里处理医疗废品，在大街上做过清洁工，还在餐饮店干过洗碗的活，只是，每一份工作都干不长。她没办法好好工作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她的两个孩子总是在出事。 “第一次出事的，是小辉。派出所找到我的时候，我还在上夜班。派出所的同志说，他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老师要求交书本费，他没钱，也不愿意向我要，所以就去偷同学包里的钱。这年月，大家家里条件都说不上太好，人家孩子丢了钱，事情肯定要闹大，最后小辉被揪了出来。老师让他回家喊我，他不听话，别的孩子就嘲笑他，一来二去，他和人家打了起来。小辉脾气大，力气也大，一把把人家推到地上，那孩子的盆骨裂了。” 派出所的同志说林小辉还小，犯下的事就只能让家长承担，陈秀蓉每天上班赚的那么一点钱对于对方孩子的医药费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辞了那份工作，再去找别的活儿干，工资更高的工作并不是没有，只是更脏更累，陈秀蓉看开了，她想，只要能把孩子拉扯长大，她再受罪也得受着。 “可是，人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都要塞牙。我想尽办法筹钱，每天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本来以为日子能越过越好，可小婉也出事了。小婉心气高，被学校退学的事情，她一直不甘心，总想着要尽快出人头地，那回她在路上走，遇到了一个男同志，人家说让她跟着自己走，让她当演员，她一听，兴奋极了，跑回家就跟我分享这个好消息。你说这个世界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呢？我不让她去。但是，小婉这孩子，从来不听我的话。” 俞锦绣微微诧异，“她自己去了？” 陈秀蓉苦笑，“半年多了，一直都找不到人。我去报案了，可人家警察同志说了，这么找，简直是大海捞针。” 林小辉辍学了，林小婉丢了，陈秀蓉的天也塌了。过去她想，破坏别人的家庭又如何，运气好些的话，或许她就能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一飞登天了。可是现在呢？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做的那些亏心事也好，缺德事也罢，全都是损人不利己的。 “那孩子的医药费还没还清，又得去赚楚琴的医药费了。我哪来的钱？我把命给她好了！是报应啊，我是遭报应了，楚琴也是遭报应了……” 陈秀蓉又低下头，继续自言自语起来。 第五百二十四章　咱们复婚吧 第五百二十四章咱们复婚吧 林清可以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时有时无，她加快速度往前走时，那人跟得紧些，她停下步伐时，那人也停下。 今天早晨发生的一幕令她感到无奈，楚琴落得这样的下场，全都是自作自受，可即便如此，亲眼看见楚琴血肉模糊的脸颊时，她还是心惊胆战。听说，陈秀蓉推着的那辆板车是用来运货物的，她从别人的单位把板车往外推的时候就觉得轮胎有些问题，来来回回问了人家好几次，对方都只是不耐烦地打发了她。想着把货送到清玄街边上的厂子里也就两三公里的事，陈秀蓉也没在意，就这样一路推着板车过来，压根就不知道原来轮胎出的问题还不小。 轮胎上反着扎下了三枚大铁钉，每往前多推几步，铁钉子就往轮子里钉，等到板车撞到楚琴的时候，锋利的钉子是再使劲都没法往外拔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楚琴一跌倒，脸颊就正好压在了轮下，三枚钉子一点都没客气，直接往她白皙光洁的脸蛋上招呼，现在想一想，林清仍是心有余悸。 楚琴最引以为豪的漂亮脸蛋大概是毁了，这其中受的皮肉苦先不说，光是她心灵上的创伤，那都是没法去深究的，林清不是她的朋友，可这会儿稍稍一设想，身体就一阵发酸。 现在，她是什么话都不想说，就想躲回到自己店里去，那是最安全的角落，只要回去待着，她就安心。可是，应春却像是冤魂一般紧紧跟着她不放，甩都甩不开。 “你究竟想怎么样？”林清停下脚步，回头逼视着应春。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应春第一次正面与林清对视。怀胎十月对哪个女人来说都不容易，当初怀孕的时候，林清总喊着腰酸背疼，应春从不在意，可现在，望着林清清瘦的脸庞，应春却突然在想一个问题。 这阵子，她一定很辛苦。应春被自己的念头给感动得七荤八素，他用自以为深情的眼神看着林清，却没想到得到的只是冷冰冰的回应。 “你别管我辛苦不辛苦，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楚琴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有伤得治疗，没大碍也得陪着，你去吧。” 林清一摆手，就想把应春打发了去，而他却只是用力地摇头，仿佛认为林清说的简直是一个天方夜谭的笑话，“林清，你说的是认真的吗？楚琴做了这种事情，就算是真的被车撞了，真的毁了容，那也是她活该！由始至终，都是她在欺骗我，我不会怪她，但也绝对不可能原谅她！以后她是她，我是我，我不会搭理她的。” 一时之间，所有的春心萌动，所有的海誓山盟，所有的试探与成全，通通化为乌有，在应春的心底，楚琴就是一个陌路人。不，一个路人遇到了意外，他都会抬起眼皮看人家一眼，或许还会发出“啧啧”的惋惜，对于楚琴，他却没有任何的怜惜。 楚琴是自作自受吗？林清没有去评判，她只知道自己是真的看错了应春。 过去以为他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过去以为他是一个坦坦荡荡的男人，过去甚至认为他会对她从一而终，现在想来，那都是她的错觉罢了。 林清睨应春一眼，“你跟楚琴将来过得如何，不关我的事。我只希望将来你能老老实实地待着，别在我和孩子面前出现。应春，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如果你敢来纠缠我和孩子，我敢保证，你得不着任何便宜。” 林清的语气很决绝，甚至带着几分嫌弃与厌恶，应春一惊。 林清怎么变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过去的林清很温柔，她从来不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在他需要陪伴和支持的时候，她总是会耐着性子来给他分析对错得失，而他虽然没有珍惜，可也是真正欣赏她，感激她的。在他看来，林清与楚琴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很善良，她的心境宽广豁达，从来不会斤斤计较，她能为自己创造美好的生活，不单是从不会给他添任何负担，在必要的时候，她甚至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在此时此刻，应春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过去对林清的不满，他只觉得自己娶到了她，那是天大的福气。 那福气差点就从他的指缝中流逝了，可好在他还有机会。刚才林清在楚琴面前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说她爱他，只是他们的缘分已逝，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一心一意祝福他。 应春深吸一口气，他要进行最后一搏。 “林清，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好吗？”应春深情地注视着林清，他相信只要她愿意再给自己一个机会，那么，他一定能夺回她的芳心。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见林清不出声，应春的眼睛一亮，继续说道，“过去我总以为你心里惦记着姓严的，也怪你在婚前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他，可是现在我知道自己错怪了你。林清，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就不能看在我们儿子的面子上，给我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机会吗？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一定会好好疼你，好好疼我们的孩子。咱们复婚吧，从今往后，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再让我们分开了！” 应春用自以为深情款款的眼神盯着林清看。 他是被自己的执念给欺骗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他非认为人家不检点，一个人尽可夫的坏女人，他却捧在手心当宝贝。可是，人总有犯错的时候，现在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以林清对自己的一番心意，他是不可能被拒绝的！ 应春一脸期待地看着林清，等待着她羞涩的笑脸，可没想到，他等来的，只是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一声脆响，他被抽得晕头转向，刚一回过神来，令一边脸颊又遭了罪。应春愣住了，随即眼中腾起了怒火，“林——” “应春，这是我还给你的一个耳光，打醒你没有？”林清打断了他，淡淡地说道，“别以为我真爱你爱得死去活来，我过去是被猪油蒙了心，现在还想我重蹈覆辙？” 应春握紧了拳，呼吸声都变得重了起来，眼看着他眼中的怒气燃到了最高点，林清又笑了一声。 “看什么？以为我怕你吗？你的公司没了，你的车子没了，房子没了，楚琴的真面目也被拆穿了，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吗？应春，别来惹我，否则，你负不起这个责任。” 说完，林清离开，只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而应春则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五百二十五章　精疲力尽 第五百二十五章精疲力尽 楚琴被转移到病房，医生走了出来，“你是她的朋友吗？她受的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只是脸上的状况不太好，暂时先留院一周吧，护士会帮她处理伤口。不过，脸上留疤是难免的，到时候还需要你们这些家人和朋友好好安抚她的情绪，免得她受太大的刺激，伤害自己。” 站在病房外的没有楚琴的家人朋友，只有俞锦绣和陈秀蓉。听着医生说的话，陈秀蓉的心早就揪在了一起，理智提醒她不要在医生面前念叨着所谓报应或是因果循环，“医生，那医药费贵吗？” “医药费贵不贵要紧吗？看病贵就不看病了？”站在边上的护士没好气地回了陈秀蓉一句。 医生停顿了片刻，说道，“前期的医药费不高，主要是一些膏药和清洗伤口的费用。关键是将来——想要让她的脸恢复到过去的样子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得多花些时间精力，更重要的是金钱。医疗整形在我们城市并不常见，有必要的话，可以去更大的城市，甚至是出国。” 医生的一番话听得陈秀蓉晕头转向，她知道自己不好，毕竟人是她的板车撞的，承担医药费肯定在所难免，只是，如果真要将楚琴送到国外去医治，那简直是要了她的老命。别的不说，如果真有这个经济条件，她早打着飞的四处去找林小婉了，怎么可能还在这儿耗着呢？ 医生没再多逗留，交代了一番之后，就转身离开，陈秀蓉盯着俞锦绣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应春灰溜溜地回到了病房。 俞锦绣知道应春定是被林清拒绝，也没在人的伤口上撒盐，只是，真要进病房去探望楚琴，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楚琴的脸毁了，俞锦绣不为她的遭遇感到惋惜，也不至于站在边上幸灾乐祸，一些故事早就应该停留在过去的，只因为楚琴的不依不饶，使得整个过程延长开来。当初俞锦绣不愿意纠缠于上一世的恩恩怨怨，可是，人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她放过了楚琴，得到的却是更深的伤害，楚琴的处心积虑使得她精疲力尽，也害得她的身边人遍体鳞伤，这样的教训，她记住了。 现在的俞锦绣已经确定，往后她再也不会给任何人机会伤害自己，伤害她在意的一切。 应春望着俞锦绣，欲言又止，而她只是深深地看了病房敞开的大门一眼。 俞锦绣离开之后，应春更觉得自己空有一身的劲儿，却无处使，陈秀蓉看着他，又像是祥林嫂一般，将过去的种种一一道出。 “年轻人，你说世间的事巧不巧？当年我想和锦绣她爸好，总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抓住那老东西的心，你猜是谁给我想到办法的？是你媳妇啊，她给我开了介绍信，愣是去招待所弄了一个房间给我，让我拉着锦绣她爸，去把生米煮成熟饭。你说，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她怎么总干？现在我撞了她，你也别怪我，她自己作孽啊！” 应春不进病房，不肯面对楚琴，反倒是愿意蹲在走廊上听陈秀蓉说着那些他从未参与的过去。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死了，不管人家说什么，都没法在他平静的心窝之中掀起一丝波澜。陈秀蓉又哭又笑，时而说自己一定会对楚琴负责，时而又跪在应春面前苦苦哀求，请他原谅自己的过时，应春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茫然。 “回去吧。”应春拨开陈秀蓉的手，平静地说。 陈秀蓉一怔。 “我说你回去吧，这脸也就这样了，抹点药膏花不了多少钱。今天出的事情，就当她自己倒霉了，我们不差你这么点钱。” 陈秀蓉用了好长时间才消化完应春说的话，大喜过望，连三道谢，又生怕他反悔，一个转身就跑走了。望着她的背影，应春哭笑不得，他蹲下身，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脑中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里传来了呜呜咽咽的呻吟声，有护士走了过来，“里面的是你媳妇？人都给疼醒了，你还不进去看看？” 在护士责备的眼神中，应春深吸一口气，进了病房。 在大街上时，阳光洒在楚琴的脸上，仿佛能吞噬人心的鲜血缓缓往下流，当初能蛊惑人心的双眸之中写满了惊恐，那时，应春被吓坏了，他背起楚琴就往医院跑，一路上，他听着她的哭声，几乎不敢回头看她一眼。在被林清拒绝之后，他的意识突然回归，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就此抛弃楚琴，至少在这一刻，他不能不管她。 可是，他实在是怕。 那样的血肉模糊，那样的丑陋可怖，自己如玉一般的枕边人被毁了，始作俑者却是她自己，他该如何接受？ 应春没有进病房，因为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楚琴，可该来的总归要来。 那是他根本不敢想象的场景，此时看见了，也不过如此。 楚琴躺在病床上，脸上被厚厚的纱布包扎，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护士走了进来，“脸上的伤口要消毒了。” 护士的动作很快速，一抬起手，楚琴脸上的纱布就被揭开了。失去了纱布的遮盖，她的脸颊令人不敢直视，那狰狞的模样，就连本应对此见怪不怪的护士都倒吸一口凉气，“等伤口结痂就不会痛了，你也想开点，日子总给过不是？” 护士帮她抹了一层又一层的红药水，疼痛令楚琴皱紧了眉，但她始终没有吭声。 直到护士打算重新给她包扎伤口时，楚琴才突然开口，她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却都清清楚楚，“有镜子吗？我想看看。” 护士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你现在别想这么多，想太多了，对伤口的恢复也不好。总之人活着，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镜子吗？我想看看。”楚琴重复了一次。 护士一皱眉，“你这人怎么不懂事？”说罢，她又回头看应春，“你是病人的家属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也不说句话？病人说要照镜子，你看她现在的状态适合照镜子吗？” 护士凶巴巴的，应春却只是走到楚琴的身边，“要照镜子是吗？我带你去。” 第五百二十六章　日久见人心 第五百二十六章日久见人心 楚琴穿着病服，跟在应春的身后，缓缓地穿过昏暗的走廊。她依稀记得上一回住院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她也是无助的，只是当时她还抱持着无穷无尽的希望。那时，她憧憬着未来，她相信只要养好身体，将来还是美好的，于是，她并不感到恐惧，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等待着命运最好的安排。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与当初的自己相比，现在的她感受不到希冀，她的内心最深处是满满的绝望，那种感觉，令她窒息。 “洗手间就在前面，你确定要去看？我提醒过你了，到时候被自己的这幅尊容吓到，可别怪我。” 应春的声音仿佛是从外太空传来，遥远而冰冷，楚琴没有看他，而是径直由他的身侧越过，走进厕所。 应春冷笑一声，没有再理会楚琴，而是待在厕所外，来回踱步，他一直都在考虑林清在走前说的那一番话。 他是想要重新追求林清一次的，毕竟过去他就是凭借着自己日复一日的执着抱得美人归，如今重来一次，倒也没什么困难的。只是，林清愿意让他靠近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大家都说林清好说话，看起来清清冷冷，从来不会和人计较，可是，真惹急了她，她居然能联合俞锦绣一起，害得他一无所有。而楚琴，大家都说她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真相大白时，她却比谁都要恶毒。是是非非究竟是怎样判断的？应春突然觉得自己活了这半辈子，是白活了。 应春的脑中一片混乱，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考虑，可又实在琢磨不清，正寻思着，一阵尖叫声由女厕里传来。 那是刺耳的叫声，他来不及多想，直接往里冲去。 满厕所的女同志见到应春冲了进来，纷纷尖叫躲闪，定下神时，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楚琴，又是一阵的议论纷纷。 “这是鬼吗？太吓人了！” “她怎么了？为什么一脸的血？连手指甲里都是血，该不会是自己抓的吧？” “肯定是刚看见自己的伤口啊！接受不了现实，所以对着自己的脸一顿乱挠，现在可好，脸上的疤更不可能好了！” 在一阵阵的叹息声中，应春咬紧牙，打横抱起楚琴，面无表情地往病房走。她晕过去了，不知道是疼痛难忍，还是被吓成了这样，应春硬着头皮抱走她的时候，身后的喋喋不休仍然在回荡。 “那男同志是她家里人吧？也许是她哥哥？” “我看是她的丈夫！你看他那脸色多难看啊，看起来又不像是心疼，倒像是嫌弃！” “你说这些男人多可笑，讨媳妇的时候都想找个水灵的，可从来没想过，女人都会老的，这个老了，再找一个年轻的换上，总有一天，他也会老得换不动人的嘛！这女同志也可怜啊，年纪轻轻，就毁容了，也不知道这两口子将来的日子得怎么过……” “还能怎么过？她丈夫要是好，就算是毁了容也能过，要是人不好，脸蛋再漂亮，也是日久见人心！” …… 楚琴还活着，但是，以俞锦绣对她的了解，此时此刻的她肯定比死了还要难受。最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消失了，她若是还能嘚瑟得起来，那俞锦绣倒是真的服气了。 现在的楚琴，生不如死，那是因为若是应春抛弃了她，等待她的，将会是朝不保夕的生活。吃了这顿，却不知道下一顿在那里，这样的日子，楚琴不是没有尝试过，只是由奢入俭难，享受惯了的她怎么会愿意重回谷底呢？ 楚琴必然不希望被应春抛弃，回到农村的老家，可是，就算应春终于学会了负责，承诺照顾她一生一世，日子又能变得多好？ 无尽的猜疑与憎恨将会成为她背负的枷锁，他们无处可逃，只好互相折磨，就这样过一生，对谁都算是另外一种程度上的伤害。 “这是不是最好的结局了？你的父亲已经知错，不再执着，你的母亲也已经重新开始，他们分别开始新的生活，对你们这些子女而言，多圆满啊。”林清纤细的手指绕着发丝，心不在焉地拨弄，“所以，好事情始终会发生的。” 林清的笑容依旧美好，却多了几分释怀的意思，俞锦绣笑着挽起她的臂弯，“他们花了好长时间才开始新的生活，跟他们相比，你的运气要好多了。你还年轻，现在重新出发，一点都不迟。” 吴玲玲深以为然，把脑袋凑了过来，“你年轻又漂亮，等拉扯大孩子，再找一个好男人重新嫁了也不算难事。就算是这两年，你也完全可以找对象的，毕竟你自己能赚钱，也不担心别人嫌弃你的孩子是拖油瓶！” 林清轻笑一声，“玲玲姐，你都还没重新嫁呢，我哪好赶在你前头？” 对上林清揶揄的眼神，吴玲玲的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摆摆手，“我知道你的意思，咱们经历了这么一场劫，还哪敢再找对象啊？能自己赚点钱花花，把小日子过好，已经怪不容易的了，还想再找个男人给自己整个肝肠寸断？可别了吧！” 说着，吴玲玲一手搭上了林清的肩膀，认真道，“将来，咱们不靠天不靠地，靠的就是自己！” 话音落下，三个女人大笑了起来，有关于过去隐隐约约的悲伤已经可以到此为止，至少在这之后，她们谁都不会再刻意回想起当初的伤痕。伤害虽然并不会被抹去，但是，伤痕却会淡去，留在心底的深处，这并不是坏事。 与俞锦绣和吴玲玲对视时，林清的心底是感恩的，她不敢想象，若是在经历这一切的时候，身边没有她们的陪伴，她是否会像过去与严必武分开时那样一蹶不振。 现在，她安全地度过了这样的危机，无比释然，能想象到的是，在不远处的应家，正被厄运缠身。 而这一切，都将与她无关。 第五百二十七章　奢求 第五百二十七章奢求 应晓纯从省级的医院辞职，对于应婶婶来说，是一大噩耗。将近一年的时间都过去了，想到闺女当初做的草率决定，应婶婶还是捶胸顿足的，“你说小姑娘家家的，读这么多书干什么呢？” 应晓纯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在故意说反话，不由失笑，“妈，让我好好读书的是你，现在怪我读了太多书的人也是你，你这脑袋要整天想这些闲事，将来肯定不会老年痴呆！” 应婶婶听着女儿说的话，又好气又好笑，“你就知道和你亲妈抬杠！我说错什么了？要是你没读这么多书，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主见，更不会想方设法气我！你说说，省里的医院多好，你非要回我们这地方，现在做个地方小医生，你就满足了？” 知女莫若母，反之，知母也是莫若女，应晓纯知道母亲对自己的期望是什么。一直以来，她望女成凤，却也从来没想过孩子飞上枝头变凤凰，她只是希望应晓纯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获得更多的成就，直到成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应婶婶对应晓纯有很深的期盼，听说女儿在省级医院的优秀表现，她乐不可支，宁愿按捺着自己对孩子的思念，只盼望着孩子的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应晓纯最终还是让她失望了。 应晓纯谈了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为了那个男人，她丢掉了那份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回到家里，寻死觅活了好长时间，几乎都要站不起来，想到这里，应婶婶还是叹了一口气，“现在，我就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别再为了那个男人茶不思饭不想了。至于工作，也就只能这样了！” “妈，就你对我的要求高！雅城这么好的地方，康乐医院的位置也好，依山傍水的，我在这样的环境工作，简直是美滋滋的。” 应婶婶“哼”了一声，“你有什么可美滋滋的？住在里头的病人心里才美！你看楚琴，自从住到你们医院之后，脸色好看了，连精神都好了！说来也是阿春的命不好，两个媳妇儿都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当初的林清倒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倒是楚琴……啧啧！” 应婶婶阴阳怪气地说着这话，话音未落，余光瞄到了一道身影，应晓纯的心“咯噔”一声，责备地推了推母亲的胳膊肘，“妈，别瞎说！” 从屋外经过的应母本来想躲开，见应晓纯发现了自己，便不好意思地走了进来，“我不是故意听你们娘俩说话的，主要是刚才在屋里做了些咸菜饼，一个人也吃不完，送过来问问你们要不要……” “当然要啦！”应晓纯站起来就去接应母递来的盘子，一手抓了个饼往嘴里塞，吃得津津有味之时，应婶婶难为情地说道，“我也不是有意这么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应母摆摆手，苦笑了一声，“有什么好往心里去的？家里新娶的儿媳妇脑子有问题，大家都知道，整日神神叨叨的，遇到了人就开始发狂，是真没办法了，才把她往医院里送，否则，谁希望被人家指着鼻子笑话呢？” 应母摇摇头，语气沙哑，应晓纯看在眼底，实在不是个滋味。 自从那一回被板车辗了脸，楚琴的漂亮脸蛋就再也没有办法恢复如初了，家里人看见她狰狞的面容，心底发毛，可到底是不敢表现出什么。应春整日与楚琴同床共枕，倒是再也没有提过离婚了，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少，直至消失不见。 既然已经成为夫妻，自然应该甘苦与共，应父好说歹说，只希望两口子能放下不愉快的过往，好好过日子，可怎想，思想工作还没做成功，楚琴就已经疯了。 这说法是从应春那儿传出来的，一开始，应春的父母还不乐意，严肃地斥责他，怪他对楚琴不够耐心。可是后来，大家也都看出了楚琴的不对劲。 起初，她只是爱自言自语，有时候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都能说一整个下午的话，就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一般，她在屋子里会扮演不同的角色，时而斯文，时而张扬，时而活泼，时而乖巧，那场面，光是一想，都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后来，她开始不满足于自导自演的戏码，她会从房间里走出来，缠着家人或是来往的客人，她的倾诉欲很强，有说不完的话，旁人看着，胆战心惊。 再之后，楚琴就变得更加癫狂了，她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个娃娃，整日捧在怀里，只要一有人靠近她的娃娃，她就会开始嘶吼，要求所有人离自己远远的。 也就是那一天，应春将所有隐瞒的真相说了出来。 应家人这才知道楚琴阴暗的过去，知道她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模样，他们又能说什么？ 把她赶走吗？她到底是病了，这样的话，谁都说不出口。 于是，应家人把楚琴送到了康乐医院。 “别想这么多了，等她的病好了，就让阿春和她离婚吧。过去是她欺骗我们家在先，现在总没理由要求我们家养她一辈子啊！” 应婶婶拍着应母的肩膀安慰着，应母摇头叹息，“从头到尾，都是阿春自作孽。你说他要是懂得珍惜林清，就不会闹到这样的地步了。现在，早就已经回不了头了！前些天我和他爸去公园，想要碰碰运气，等了一下午，也没等到林清带着孩子出来散步，想想也是我们傻气，想来以后——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我们的孙子了……” 看着应母的神情，应晓纯有些不忍，可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祸是应春自己闯的，责任也得由他自己背，一场风波之后，他失去了自己拥有的一切，可日子还不是得自己过下去吗？ 从今往后，他和楚琴的纠缠，就再也没人关心了，林清早就已经重新开始，他们应家人又怎么好意思再奢求什么呢？ 第五百二十八章　开业大吉 第五百二十八章开业大吉 新的店面说开就开，林清的功劳最大，她搞定了选址和装修的工作，又去进了一批更加高端的新货，摆在新店里，可谓是能者多劳。 吴玲玲在原先的店里面试了好几个营业员，最后挑中了一个机灵的小姑娘，小姑娘叫刘怡，长了一张娃娃脸，做事情却很周到妥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吴玲玲培训了刘怡好些天，亲自带着她熟悉了店里的一切运作，之后便安心地去了新店。 而整个过程中，俞锦绣是最省心的一个，她出了一笔钱，之后便继续像个陀螺似的在自己的学校里忙得团团转。听说新店要开张了，俞锦绣去逛了一圈，三个新老板敲定了开业活动，就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 俞锦绣虽然只能算是三分之一个老板，干的还是只出钱不出力的活，但对于家人来说，新店开张到底也算件大事。 陈婉妹比较老派，封了三个红包送来，说是大吉大利，俞承国和方薇薇问了开业时间，直接让人送了个漂亮的花篮，看起来气派得不得了，俞承光也很用心，让店里厨房的阿姨们做了一些糕点，摆在店门口吸引年轻女同志，姑娘们吃了糕点，不好意思拍拍屁股就走，进店里转悠一圈，指不定就把客人给留住了。 林清朋友不多，亲戚也不多，倒是她的父母把孩子带了过来，白白嫩嫩的小人儿还不会说话，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大人一逗，他就咧着嘴笑呵呵的，喜庆得很。 吴玲玲忙里忙外，把客人照顾得极好，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之中，她不止一次庆幸自己没有做错这个决定。她是一个女人，一个被伤害得遍体鳞伤的女人，过去她以为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却没想到原来只要自己不放弃自己，一切皆有可能。现在，她就过得很好，以后甚至会更好，不是吗？ “锦绣，你说这件衣服适合我吗？”杜文楠拿了一件毛呢裙，上上下下看了好几回，红着脸，别别扭扭地说，“我在单位都穿工作服，很少买衣服的，平时买的衣服，也都是比较方便骑车的，很少穿得这么时髦呢。” “是啊，特别老土，二十岁的小姑娘，穿得就跟三十五出头似的。你还是别穿这裙子了，跟个男人婆似的，一会儿人家都不信是你自己的。”俞承光在边上嬉皮笑脸地说。 杜文楠瞪他一眼，刚要扬起手揍他一拳，俞锦绣已经笑了起来，“别听承光瞎说，你皮肤白，腿也长，这裙子肯定适合你。去试试吧，好看的话，我送你一件。” 杜文楠看起来怪羞涩的，但也不愿意推脱，拿着毛呢裙和俞锦绣给她搭配的高领毛衣往试衣间走，见人走远了，林清过来揶揄道，“承光，这都处对象啦？小姑娘看起来大大方方的，和你很般配啊！” “林清姐，她不是我女朋友！”俞承光否认道。 林清还想再说什么，俞锦绣推了推她的手，“还只是朋友而已，别胡说了，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坏了。” 俞承光和杜文楠走得近，对家里人都说彼此是处得来的朋友，陈婉妹是愁得不得了，只想把这乖媳妇迎到家里去，奈何当事人根本就不乐意，她能勉强吗？陈婉妹不止一次在背地里催俞锦绣把弟弟的事情放在心上，俞锦绣也很无奈。她倒是想要把俞承光的事情放在心上，可问题是，人家自己对杜文楠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感情的问题，旁人看得再透，也没办法动摇当事人自己的立场，明眼人都能看出杜文楠对俞承光是有心思的，可是他呢，他对她很好，却又不像是男女之情，时间一天一天耗下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做出个抉择来。 俞锦绣不想逼迫俞承光，他的未来是由他自己选择的，俞承光早就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毛头小伙子了，他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将来负责？只是，看着杜文楠时而流露出的不安与忐忑，俞锦绣也觉得俞承光真是怪折腾人家小姑娘的。 “出来了，出来了。” 吴玲玲嚷了一声，俞锦绣将视线落在试衣间的门上。刷上白漆的试衣间大门本来已经敞开了，见大家都看了过来，又小心翼翼地关上，杜文楠闷在里头不说话，脸蛋涨得红扑扑的。 自从与俞承光相识以来，杜文楠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显得蠢兮兮的，有时候她也希望自己能大方一点，坦荡一点，可是，只要站在他面前，她就又成了个闷葫芦。可是，过去她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过去的杜文楠活泼得不得了，见到谁都能说上一通话，从来就没有怯场的事情，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是因为俞承光吗？因为明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个没有女性魅力的假小子，明知道他将她视为朋友，全然不会为她而感到悸动，所以，她才会更加亦步亦趋，想要表现得更好。 这难道还不是喜欢他吗？ 杜文楠不是一个怯懦的女孩，可是这一刻，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在他面前自处。 “快出来吧！” 杜文楠看起来懵懵的，直到俞锦绣把她从试衣间里扯了出来，站在全身镜面前，她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敞亮而有格调的服装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都在挑选衣裳，几乎没有人大声喧哗，杜文楠可以感觉到时不时有人从自己身边经过，停留，挡住了她的视线，半晌之后又离开。她局促地站在原地，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裙角，为难地说，“这裙子不适合我，我还是去换下来吧。” “不需要。”突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窘迫。 杜文楠猛地抬起头，正好与俞承光的温暖的笑眼对视。 “看起来都不像四十岁的大婶了，行啊，这不挺好看的吗？以后都这么穿了！”俞承光爽朗一笑，冲着俞锦绣说道，“姐，这衣服我买了，当是照顾你生意！”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俞锦绣点头，粲然一笑，不经意地将目光落在杜文楠的脸上，站在原地的小姑娘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清秀的小脸比苹果还要红。 第五百二十九章　无从得知 第五百二十九章无从得知 镜子面前的杜文楠看起来很羞涩，如同一个怀春的少女一般，薄荷绿的上衣搭配着浅色的毛呢裙，令她看起来清新自然，就连俞承光都不得不承认，这一身穿在杜文楠的身上，实在是合适极了。 俞承光很大方，跟着吴玲玲去结了账，既照顾了姐姐的生意，又给好友送了礼物，杜文楠却不太好意思，又自己掏腰包，买了一件薄外套和牛仔裤。 杜文楠满载而归，走的时候手上提着大袋小袋，俞承光就像个少爷似的走在前头，压根就没打算帮她一把。 “你这弟弟究竟是不开窍呢，还是当真对她没意思？”林清很不解。 俞锦绣笑了笑，“你说呢？” 林清一摊手，“我看没戏，文楠这女孩挺好的，他怎么就是不喜欢呢？”想了想，她又说，“你回家告诉你弟，如果真不喜欢人家姑娘，就把话说清楚，否则那是耽误了人家。” 林清依稀记得几年前那个笑靥如花的小女孩，她很简单，总是蹦蹦跳跳的，好似没有烦恼，那段时间，她经常来店里帮忙，缠着她们说无数的话，林清和俞锦绣看着她的模样，总是心生羡慕。后来，俞锦绣给她买了好几身漂亮的衣裳，她本就清纯娇俏，一打扮，更加可人，而俞承光对她的态度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改变的。 后来，林清不止一次听来店里购物的年轻人说到“晨卿”这个名字，在她们的口中，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色彩，令人心生向往，可是，成长之后的翁晨卿再传奇，或是再意气风发，林清都忘不了她眼中带着光的模样。 “是啊，我一直以为晨卿和承光能走到最后的。虽然他们那是看起来天差地别的悬殊，连我妈都说承光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特别般配。”记忆回到久远之前，俞锦绣有些怅然，有关于翁晨卿这些年的经历，她大致了解了一些，却也因为这样的原因，她没法再去撮合翁晨卿与俞承光在一起。 傻兮兮的少年被美好的女孩吸引，逐渐去接近她，了解她。 年轻的男女以为彼此之间的好感只是一瞬，却没想到，一些求而不得的执念却会影响他们的一生。 如果翁晨卿知道俞承光对她的心意，又愿不愿意敞开自己的心扉呢？答案无从得知。 …… 飞机还没落地，翁晨卿闭着眼睛小憩，她素着一张脸，肌肤雪白通透，卷曲的长发披散下来，显得更加随意慵懒。空姐来来回回看了她好几回，躲在角落里小声议论。 “那就是晨卿吗？她比电视上还要好看。” “她看起来好像很年轻，比电视上还要显小一些。就是总是不笑，我都不敢多跟她说话呢。” “是啊，还只是个小姑娘呢，只因为平时在电视上化个大浓妆，才忘了她的年纪！不过，她也太好看了，一会儿我去送咖啡的时候跟她要一张照片，也不知道她有没有……” 干这一行的时间长了，总能在飞机上见到不少明星，一开始，大家都很激动，到了后来，空姐们也就发现，其实所谓的大明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与平常人没什么区别。可是，这一回见到翁晨卿，大家却都被她所惊艳。 这两年，翁晨卿算是一炮而红的典型，从一部电视剧的女三号到现在非女主角不演的地位，她虽不算最独一无二，却是最年轻的那一个。 她还不到二十岁，小脸蛋儿简直可以掐出水来，明明还这么嫩，可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却从来没有怯场的时候，这样的一个姑娘，当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晨卿，那边又有人想要来要签名照了。”看见空姐们的眼神就像箭一样往自己这边射，翁晨卿的助理实在是坐不住了，“要不你先别睡了，我把照片收拾一下，你签一签？” 陈助理比翁晨卿年长几岁，对她说话的语气却是有商有量的，翁晨卿听着陈助理的话，轻抬眼皮，不耐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拿过来吧。” 陈助理立马从随身携带的大背包里拿出一叠相片，送到翁晨卿面前，她手一挥，洋洋洒洒签了一沓，陈助理笑眯眯地拿去送给空姐们。 回来之后，陈助理乐呵呵地怼翁晨卿说道，“晨卿，刚才你都没看见她们的表情，开心得不得了呢！大家都说你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想打这么好说话。这样一来，以后人家问起你，她们肯定是拣好话说，比如平易近人啊，比如不上镜，本人更加好看啊，比如……” “好了。”翁晨卿失笑，打断了陈助理的话，淡淡道，“她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就算说我难相处又不好看，也影响不到我。这些人，可能一辈子也就只见这么一面，何必为了她们勉强自己呢？”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陈助理认真地摇头，说道，“这么多人都在做表面功夫，我们要是不研究一下，岂不是要被人甩开一大截啦？你看剧组里那些女明星，一个个虚伪做作得不得了，可就是因为她们会做人，所以一个个混得风生水起的。晨卿，你明明很好，可整天拿着冷冰冰的面孔对人家，人家肯定会误会你的，到时候得不偿失。” 陈助理是真心为自己好，翁晨卿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神情，笑意更深，“她们混得再风生水起，还不是只能做女二女三？纯纯姐，做演员的，还是得用作品说话。” 陈纯纯无奈地摇摇头，“你年纪轻轻，主意比谁都还要大！也罢，反正我以后总是跟在你身边，我给你盯着点就是了！你啊，还是坚持你的脾气吧，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也是需要底气的！” 话音落下，飞机上的广播也响了起来，翁晨卿回过神，打开遮光板，把视线落在窗外。 很熟悉的地方，她的家乡。 许久不见，她回来了。 第五百三十章　活到老学到老 第五百三十章活到老学到老 上一世的俞锦绣整日无所事事，浪费了整整一世的光阴，到了这一世，她当然不会让错误重演。人的命运虽然无法全部由自己掌握，可尽一己之力让生活变得更充实却一点都不难，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俞锦绣把这二十四小时当成四十八小时来用，整日连轴转，忙碌却有意义。 工作室不再是工作室，成了一个小型的学校，两所院子连接在一起，打通的长廊装扮得很温馨，挂上俞锦绣和钟飞的作品，边上还有每日的课程表，来往的学生一看自然是一目了然。 俞锦绣要求杨霖隔出几间办公室，工作区域不再嘈杂喧闹，培训室和教室宽敞明亮，钟飞对这工作环境赞不绝口，连带着工作时的干劲都更足了。 过去俞锦绣就知道当老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身上背负的责任变得更大时，需要付出的精力也变得更多，很多工作，钟飞并不擅长，他一门心思研究更多精致甚至特别的妆容，俞锦绣就只好把琐碎的杂事揽到自己身上。 这些日子，她终于把招生的事项敲定下来，不少慕名而来的新学生将招待室围了个水泄不通，俞锦绣把登记的工作安排好，终于能喘口气了。 既然来到这里咨询，那就肯定是已经清楚课程的主要内容和费用问题，围着询问注意事项的大多是课程的安排时间，有人白天得上班，有人晚上得在家里照顾孩子，由接待的员工将上课的时间一一介绍了一遍之后，不少人直接掏口袋缴学费了。 俞锦绣并不赞同“酒香不怕巷子深”，毕竟好酒再香醇，若是苦苦等待品酒的人，那肯定得走不少弯路，只是，即便懂得这个道理，对于学校的宣传，俞锦绣并没有花太多的工夫。一来是因为现在不比后世，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并不是只要花大钱就能成事的，如果连目标人群都没法确定，光是打广告不就等于大海捞针吗？这些年，他们赚了不少钱，但每一分钱都得花到刀刃上，钟飞跟进了课程上所使用的化妆品的档次，又培训出几位新的老师，俞锦绣不需要花这么多的时间在课程上，他们的分工终于逐渐明确起来。 只是，虽然不需要花太多时间给学生上课，自己的技术还是不能丢，俞锦绣确定了工作上的发展方向，即她竭尽所能，将他们学校的名气发展得更高更远，而钟飞则是先留在雅城，先把这机构的基础给奠定得更加稳固。 白天的课程安排得比较满，钟飞安排几位新的老师上了课，到了晚上所有的课程结束之后，就会抽出时间再进行重点的培训。 一对一的培训和考核一点都不含糊，可正是因为钟飞的严肃，使得大家才会对这份工作更加严阵以待。把工作视为赚钱的工具很平常，可是，这样的工作却是随时可以替代的，只有当员工把这份工作视为自己的事业之后，他们的路才能走得更远。 俞锦绣和钟飞是老板，可以决定员工们能从自己手中领走多少的薪水，可与此同时，员工们想要走到哪一步，却取决于他们自己。越努力，得到的机会就越多，而后，能力和收入肯定是成正比的。 在发展的大方向上，俞锦绣和钟飞早就已经达成了一致，员工们一个接一个离开，他们又是最后留下的。 “最近在外边有一些对我们不利的传言，有的说我们半桶水，根本没这么强的实力，有的则说我们的课程学费太高，根本就是来抢钱的。”钟飞说，“还有人更有趣，说我们只知道扩充学校的规模，但格局是永远都没办法提升的。” 这些话传到钟飞的耳中时，他并不是不生气。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做生意对他来说只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发展自己能力的空间而已。钟飞从来没有想过去质疑任何人，却没想到，在他老老实实地耕耘时，别人反倒是来造谣了！ 钟小雪已经被前妻带回到显市去，现在的钟飞一心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去，听见别人将他的努力推翻，他怎能不介意呢？ 钟飞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愠怒，怎料俞锦绣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你都不介意吗？”钟飞问。 俞锦绣摊了摊手，“人家说我们的格局不高，我就要生气，那岂不是正好顺了那些人的心意吗？格局比我们高出好几个段位的的确是大有人在，只是，肯定不会是这些在背后嚼舌根的。” 不论是什么企业，只要在发展中，那就不可能一帆风顺，有人质疑，总比默默无闻来得好。对于那些闲言碎语，俞锦绣并不是毫不介意，只是，她并不打算为这些冷嘲热讽的言语动气。人家说他们做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他们总还有被人挑刺的地方，既然如此，那就精益求精。等到他们将一切做到尽善尽美，到时候若是还有人鸡蛋里挑骨头，那他们就根本不会理会这些人的意见了。 钟飞不敢说俞锦绣是个百分之百完美的人，他只觉得，这姑娘似乎活得明明白白，一天比一天通透，人心是脆弱的，时不时都有可能流露出破绽，俞锦绣不是无坚不摧，她只是在学着成长，学着让自己问心无愧罢了。 “看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得向你一个小姑娘学习。”钟飞笑着说。 “活到老学到老嘛。”俞锦绣也笑了笑，收拾好桌上的工作用品，站了起来，“我得先回去准备一下，这两天杂志社安排的工作得提上日程了，明后天大概会有人来联系我们。” 俞锦绣忙了一天，满身疲惫，脑袋瓜子还是活络的，身体却已经吃不消。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正要把小院子里的自行车往外推，突然看到门外一道颀长的身影。 一辆水泥灰的越野车停在院子门口，车灯亮着，程廷懒洋洋地靠着车门，听见动静，他望着俞锦绣的方向，淡淡地笑了起来。 仿佛等待了许久，又仿佛刚到而已，四目相对之时，再深的困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俞锦绣愣了片刻，随即回过神，嬉笑着跑了过去，毫无顾忌地投入他的怀中。 “你怎么才回来！”俞锦绣环着他的肩膀，仰着脸，双眸如月光中明亮的星星一般闪耀。 第五百三十一章　一家人 第五百三十一章一家人 程廷出差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俞锦绣可以联系到他的时间不多。 这一趟离别，是因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俞锦绣不可能每天二十四小时守着家里的电话等他，他也不可能只为了儿女情长的私事就把所有工作排开。想要在一起，是他们俩彼此之间坚定的信念，但是，这样的信念早就已经深埋在心底，就不需要拘泥于眼前的分分秒秒。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同类人。 炎夏已过，秋风清凉舒爽，程廷没有开车，而是选择步行送她回家。明明两个人都已经累到沾着枕头就能睡着的程度，可一见面，谁都不舍得回去了。 程廷决定向影视圈进发，当然，并不是要凭借着他的出色外表去当个演员，他想做的，是演员幕后的人物。谁都知道演员们的收入高，却很很少有人想到，他们的外表再优越，演技再高超，仅凭自己的能力也不可能在这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很显然，经纪公司的牵制与影响对演员的前景发展有着至关紧要的作用。 万事开头难，从零开始得花费多少的时间与精力，如果不是有足够的物质底气作为支撑，光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肯定没办法得到与各片场导演以及电影厂负责人见面的机会。程廷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动用了所有的人脉，终于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关系网，这其中的艰辛不值得刻意提起，至少，他不想在俞锦绣面前诉苦。 刚认识俞锦绣的时候，他以为她一个无知又自大的小姑娘，他轻视她，不愿意打正眼瞧她，可是，当他以为她一无是处的时候，她却总是能为他创造出无限的惊喜。在程廷的心中，俞锦绣是能干而又特别的，他们在不同的方向努力，每每遇到难处，她咬紧牙关就能走好长的一段路，既然如此，他更不愿意示弱。 他不想让她担心自己。 他要让她知道，他是她的依靠，在她最脆弱甚至沮丧的时候，随时能寻求他的帮助。 两个人聊了一路，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那是最恰当的温度，也是最契合彼此的距离，直到站在俞家居住的小院门口的时候，俞锦绣还是依依不舍。 “要不要进来坐坐？我妈妈会做很好吃的牛肉面。” 程廷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飞机延误了七个多小时，我一直都在机场待着，在飞机上眯了一会儿，一下机就赶着来见你，其实，我有点困了。” 一路上，他们并排走着，俞锦绣甚至没有仔细去看他，这会儿借着路灯的光亮，她才看清他的脸庞。 程廷依旧帅气，只是眼底淡淡的印记挥之不去，而唇边些许的胡渣令他略显疲惫，俞锦绣怔了怔，“那你岂不是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快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见面。” 谁都不知道这些天程廷经历了什么，或许他喝了不少酒，或许他跑了不少地方，又或许他要违背自己本身的意愿而对工作上的相关领导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俞锦绣心疼他，却也知道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心疼。 她比谁都要了解他，也就更清楚他懂得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他会取舍，而她最应该做的，就是尊重他的选择。 也许现在的工作对程廷来说很辛苦，可他不怕辛苦，他想要的，是突破。奋斗了这些年，他们比很多人都要幸运，至少不必再为吃穿发愁，可是，当拥有的变得更多之后，他们的目标就会放得更加长远。 也正是因为此时此刻的付出，俞锦绣更加可以确定，当他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之后，将会多么欢欣鼓舞。 在夜幕之中，他们谁都不愿意先转身离开，俞锦绣实在拗不过他，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角印下轻轻的一个吻，“那我先回去，你快点回家睡觉。” 也就是在这一个夜晚，俞锦绣突然觉得，如果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需要说再见，那该有多好？ 俞锦绣回到家，一颗心像是被搅乱了一般，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隐隐约约听到了房间外陈婉妹通电话的声音。 夜已经深了，孩子们都已经回房休息，陈婉妹听到电话铃响起，本以为是谁打错了，却没想到，来电话的人，居然是姜烈。 这是一个许久都未出现的人，她很惊讶，可更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姜烈在电话里说了很多过去不曾说的话。 “婉妹，这么晚了，我知道不应该打扰你的。只是今天喝了点酒，在加上家里人因为一些琐事吵了一架，我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过了几十年，真是怪不容易的。” 电话的那头，姜烈说话的语气带着感慨，他并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今晚的酒精，的确让他变得外放了不少。 姜烈与陈婉妹认识了一段时间，两个人曾经走得很近，是能够与彼此分享心事的朋友。只是，走得近了，姜烈的心思自然就活动了，陈婉妹已经离婚，而他身边也没有合适的人，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本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陈婉妹是一个传统的女人，而俞承国又对她的新感情抱持着反对的态度，因此，她和姜烈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老姜，你先别难受。喝多了就早点休息，给自己冲杯热茶，好好照顾好自己。”陈婉妹劝说着，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境起了微妙的变化。 “我喝得不多，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姜烈不愿意放下电话，陈婉妹也没有坚持，于是，她拽着电话线，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回应着他，仿佛自己守着的是一个易碎的玻璃，或许一不小心，玻璃就会掉落在地上，碎成一地。 而随着玻璃杯的破碎，她的一场梦，也必须被唤醒。 客厅里的声音时强时弱，俞锦绣的困意被吹散，又尝试了片刻，她终于不再在被窝里挣扎。 她坐了起来，彻底睡不着了。 客厅里的声响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俞锦绣望着写字桌上仅剩的那张一家人的全家福，迟迟没有动静。 朴实的母亲，意气风发的父亲，三个稚气可爱的孩子，这一家子的故事早就已经分头书写了，陈婉妹又为什么非得停留在原地呢？ 也许，陈婉妹应该更加勇敢。 俞锦绣握着全家福许久，最后轻轻拉开了抽屉，将相框放了进去。 第五百三十二章　置身事外 第五百三十二章置身事外 新店开张，规模大了，里头衣裳的档次也高了，因为开业大促的原因，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光吴玲玲一个人在店里守着，难免力不从心。照吴玲玲的意思，最好还是再请一个营业员和她一块儿，平时多个帮手的人，不至于总是手忙脚乱的。 只是，请营业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想对方能在各个方面都契合吴玲玲的心意还是比较难的，因此，这些日子，和吴玲玲一起在店里看着的都是林清。 两个人忙得不亦乐乎，营业额一天比一天高，心里被提有多美。 “看来这股入得还真值，这样算下来，到年底还能拿不少分红呢。”吴玲玲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计算机，乐呵呵地算着数。 吴玲玲坐在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趁着这会儿没有客人，她好好算了一笔账，算清楚了，她就眯起眼睛，一脸满足的样子。 看着她此时的神色，林清不由想起吴玲玲刚来店里时忐忑不安的模样。 那个时候，吴玲玲和现在的神态是截然不同的。 她的脸色总是很差，看起来像是生过一场大病，好不容易被医治好了，可元气已然大伤，没这么容易恢复。实际上，的确如此。 吴玲玲生了一场大病，这病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从高不可攀的位置上往下跌，谁都不知道在这过程中她受了多大的创伤，身体上的伤痕或许可以被治愈，心灵上的伤害却难了。 吴玲玲沉浸在那样的悲观中太长时间了，她一度以为自己的一生只能这样过下去，直到那一天，俞锦绣和程廷来到她家。 回到正轨是因为她重新开始工作，只是快餐店的工作内容非常枯燥，日复一日，吴玲玲的状态并没有多大的提升。而后，俞锦绣将她带到了“红玫瑰”。 “你们总说女人应该靠自己，但是，我却觉得这一回如果仅仅靠自己，我肯定是没法再爬起来了。好在我运气不错，碰见了你们俩。”吴玲玲感慨着，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你们俩说朋友之间不用道谢，那我就只能等到年终分红的时候请你们吃饭了。” 吴玲玲只不过是在店里工作一年多的时间而已，她完全没想到的是，仅仅是这一年多的时间，就足够她改变自己的命运。新的店，俞锦绣和林清算上了她一份，她感到荣幸，这并不是因为将来能赚多少钱或是能得到多少的社会地位，她荣幸的是，在她以为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上天给她开了另外一扇窗。 原来她并不是一无所有。 新店的运营非常顺利，上了正轨之后，两个老板将每一单生意都做得如鱼得水。店铺的位置是经过俞锦绣和林清精心挑选的，一是这边上的住户有比较高的消费能力，二是俞锦绣斩钉截铁地表示将来这一区域的发展会比较快，很明显，她们的推断是正确的。自从新店开张以来，仅半个多月的时间，新店的净利润就已经高过“红玫瑰”整整三倍。 营业额越来越高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林清很放心，现在她操心的，是另外一个方面，“新店投入了这么多，肯定是要摆在更重要的位置，不过，‘红玫瑰’的经营也不能松懈。对了，那个小刘怎么样了？” 吴玲玲笑了笑，“她的表现还可以，你可以放心。再说了，那边和锦绣家近，她每天下班之前不是都会去看一看吗？连锦绣这么挑剔的人都说没问题了，你看呢？” 新请来的营业员刘怡是个心思灵巧的小姑娘，只是到底年轻，让她一个人挑大梁，她们多多少少还有些不放心。作为两家店的老板之一，俞锦绣平时只出钱不出力，但到了关键时刻，她肯定还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因此，趁着自己的工作比较清闲的时候，俞锦绣总会骑着车去清玄街看一看，客户们购物似乎是有一门学问的，吴玲玲和林清将她们的心理琢磨得清清楚楚，俞锦绣却对这学问不太熟悉。不过，不熟悉归不熟悉，看看店铺的经营账本，她大致上还是对店面的运营情况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 “玲玲姐一直说你很聪明，才从学校里毕业没多久，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比很多同龄人都要强。你来店里已经一个多月了，刚开始做的营业额就不错，这段时间是淡季，你能保持稳定的销售增长，的确是用了心思的。” 到底是整天管理着手下二十来个员工的，训斥或是夸奖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俞锦绣对刘怡说的话张弛有度，听得人心底一阵暖洋洋的。 刘怡这也是参加工作没多久，过去总听人家说给国家打工才是铁饭碗，才是正道理，可是，来到这店里之后，她却不这么认为了。 “锦绣姐，我在这店里工作，并不只是想要赚几个月外快而已。”刘怡认真地看着俞锦绣，笃定地说，“玲玲姐教了我很多，我是真心喜欢这份工作的。而且，我知道你们都是特别好的老板，否则就不会这么信任我，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店里工作。现在店里的营业额越来越高了，是对我能力的肯定，我开心得不得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小姑娘的眼神亮晶晶的，看起来很真诚，俞锦绣看着她，不由想到了前两年的自己。刚开始参加工作的时候，她也很勤奋，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想要做到最好，只要抓住了一个机会，就像是从地上捡到了宝一样。一晃，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她不敢说现在的自己有多成功，但却可以自信地说，这些时光，一分一秒都没有白过。 “你对这份工作很满意，我们对你也很满意，既然是这样，那就可以好好谈一谈的提成了。” “提成？”刘怡歪了歪脑袋。 “店铺的营业额高了，有你的功劳，如果不论工作是否努力，得到的报酬都是一样的，那我们不是在占你便宜吗？”俞锦绣笑着说。 第五百三十三章　意外之喜 第五百三十三章意外之喜 什么是意外之喜？刘怡老老实实地在店里干活，并认为自己得到的月薪已经远胜同龄人一截，没想到，俞锦绣一开口，就直接给她加了工资。 店里的营业额本来就不低，照俞锦绣给的提成来算，一个月下来，刘怡的口袋里能多好几十块钱呢，怎能不欢喜？ 刘怡心里很满足，干劲也高了起来，遇到难缠的客人时，明知道想要做下对方这单生意是难上加难，还是愿意硬着头皮咬着牙，把这骨头给啃下来。可不是得把这难做的生意做成吗？毕竟这事关她自己的腰包啊！ 小店从早晨开门到晚上收工的时候，来往的客人就没停过，好不容易闲下来，刘怡边吃由“老陈快餐”送来的快餐饭，一边算着今天的账目。 说起来，刘怡对店里的几位老板不得不服气。一家店的生意红火了，她们还想着再张罗一家店，都说人往高处走，店铺越开越高级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更让她钦佩的，是她们见到商机就要抓紧的精神。 虽然大家都说这是一个遍地都是黄金的时候，可是，就算地上都是黄金，那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捡得着的！ 这两年，个体户越来越多，做服装这一行的不少，关门大吉的更是屡见不鲜，可林清就有本事把这服装店开出分店来。 这两年，更有许多人开始一窝蜂地往餐饮业钻，可是，将快餐店做出口碑的，也只有“老陈快餐”。 不说别的，光是雇几个跑腿员工专门送快餐盒上门，就已经是一个不小的突破了。听说过去清玄街上的店老板和营业员们就只能啃从家里带来的馒头或是早一天晚上做好的冷饭冷菜，可是现在呢？“老陈快餐”提供外卖送上门的服务，只是打一个电话而已，他们就能把热腾腾的午饭送到店里，大家吃得香了，却没花太多钱，可不是很满足吗？ 很显然，这外送服务又是俞锦绣想出来的。说是她自己想出来，其实是占了重生的便宜，在后世，俞锦绣见过太多外卖店的崛起，见一家家小店的老板都赚得钵满盆满，她还不是很理解，直到自己开始工作之后，她才真正意识到，在忙碌了一上午之后，能吃到一口热乎饭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俞锦绣刚提出外送的服务时，大家都很不赞成，毕竟快餐店的规模也不算大，雇几个外卖员又是一大笔开销，一个月下来，赚来的钱到底够不够支付外卖员的薪水呢？ 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都怀疑俞锦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是想要为个体户们谋福利了，可是，所谓的个体户究竟能不能帮他们餐饮店挣钱？ 在一片的质疑之中，还是俞承光坚定地站在了俞锦绣的身边。 在俞承光看来，俞锦绣从来就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只要是她提出的意见，十有八九是靠谱的，唯一的那一两次不靠谱的时候，还是因为他没有严格执行她所提出的意见中每一个小细节。俞承光对俞锦绣很信任，大家自然没话说，外卖服务开始实行，正在大家都等着这姐弟俩后悔莫及的时候，效果却出奇好。 “自从这快餐店给我们送餐之后，中饭和晚饭都吃得好多了。再也不用像平时那样吃些冷冰冰的饭菜了，别的不说，吃那些又冷又硬的食物，对身体也不好啊！” 清玄街几家小店的老板爱热闹，饭盒送到之后就扯了小桌和小椅子，坐在外边和大家唠嗑。大家边吃边说，一刻都不带停歇的。 “是啊，平时我在店里待的时间太长了也不行，家里的孩子得吃饭啊，我老公总说我只知道赚钱，一点都不着家！现在可好了，孩子放学了就直接来店里，我们一家三口先把饭吃了，等再做两个小时生意再回家，钱也赚到了，还省力气呢！” “其实别说我们省时间省了力气，他们快餐店也赚了不少啊！光是咱们一条街就能卖出这么多份饭，可不是一笔大生意吗？这样算起来，他们的外卖员也就只送一趟，就能赚到一笔不小的数目，可不是赚大了？” “说来说去，还是‘老陈快餐’有魄力，这样一来，互利互惠，大家都有好处嘛！” 清玄街上围着不少店老板，一个个边吃边闲聊，嗓门大得不得了，不远处，施然挽着严必武的臂弯从边上经过，不由皱眉，还捏起了鼻子，“什么人啊，这么大的灰尘，坐在路上吃饭，真是一点都不卫生！再说了，食不言寝不语，真是受不了他们。” 结婚这么些年，严必武早习惯了施然的抱怨声，睨了她一眼，平静地说，“这条街最干净，又没有车来车往的，哪来这么大的灰尘？大家图热闹，坐在街边一起吃饭，也没什么不对的。” 见严必武不顺着自己说话，施然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冷哼了一声，拿腔拿调地说，“是啊，这条街最干净，你怎么会不清楚呢？就算平时跟我在家里，心里想着的还是这条街吧？不对，你想的不是这条街，你想的是那个女人！我说呢，你一个大老爷们，非这么好心，说要陪我去买女人用的连裤袜，图什么呀？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来见那个女人一面！” 施然就这脾气，一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开始阴阳怪气地嘲讽严必武，他受够了，却还是不得不继续受着，“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我很久没有见到林清了，我对她现在的生活根本就不感兴趣！倒是你，别总是说起她了，伤感情……” 严必武很难堪，压着自己的怒气哄着施然，可是，她却像是受够了一般，突然就沉下脸，抓着他的手臂就往“红玫瑰”走。 严必武个子高，却很瘦，施然这么一使劲，他一时没站住，被她拽着往“红玫瑰”走。 “我都没提那个女人的名字，你倒是惦记着！好啊，别说我这人小心眼，你想见她，我就陪你去见啊！” 施然扯着嗓子，用尽了全力，三两下工夫，两个人就走进了林清的店里去，“狐狸精呢？狐狸精在哪？” 第五百三十四章　食得咸鱼抵得渴 第五百三十四章食得咸鱼抵得渴 施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一个女人的恨意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从小到大，她家境优渥，多少人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她想要什么玩具，家里人总会去百货商店给她买，她想吃什么好吃的，家里头的茶几上必定会摆满，甚至是她说一声不愿意上学，她的父母都能顺着她的心意，亲自去给她办理退学手续。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让施然碰过钉子，因此，当她长大成人，第一次见到严必武的时候，她便知道，她一定能嫁给他。 当时严必武还处着个对象，可施然一点都不在意，她不管不顾，大大方方地站在他的面前，要求他和自己在一起。 严必武拒绝了她，但是他用来拒绝她的说辞并不斩钉截铁。 “我已经有对象了，我们在一起很多年，将来也是要结婚的。” “在一起很多年又怎么样？我打听过，你的对象只是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而已，她能帮你什么？和我结婚，我的家里人能够帮你。” 看似轻描淡写，可就这么一番话，便足以帮着施然将严必武从林清的身边抢走。 严必武是一个果断的男人，他会审时度势，更会权衡利弊，因此，不久之后，他与林清把话说清楚，而后娶了施然。 很多年过去了，现在回想当年，施然还觉得这只是一场梦。 是一场噩梦。 过去家人一味的顺从只让施然明白哭闹或是威逼利诱能让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得到了之后呢？ 严必武是人，不是摆在茶几上的零食，更不是从百货商店里买来的洋娃娃。 婚姻需要经营，而她并不懂得这个道理，因此，当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差，甚至逼近破裂的边缘时，她开始憎恨林清。 施然对林清的恨意是与日俱增的，即便知道林清已经结婚，即便知道他俩再无可能，可只要想要林清过去在严必武心中占据的分量，她的心便会被满满的嫉妒之情所占据。 过去明知林清和严必武生活在两条平行线，她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是现在？ “严必武，怎么不说话了？不是很想来看看她的吗？是啊，她离婚了，还带个孩子，你心疼又怜惜，恨不得给她的孩子当后爸！上回去医院探望她的时候不是有说不完的话吗？现在到了她的店里，就不吭声了？要不我先回家，给你们留点二人世界的空间？” 施然的脾气火爆，一开口就咄咄逼人，严必武在她的逼问之下几乎缩到了墙角跟去，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之后，他才低声解释，“都说了好几次了，我真的没有和她联系。那天在医院，不过是因为我妈住院，我必须去照顾，这才碰到了她。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再也没有下文了。” “下文？你倒是想要有下文！” 说到这个，严必武更觉得憋屈，那天在医院碰到林清的确是个意外，他做梦都没想到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被施然在医院里工作的远方亲戚给看到了。那远方亲戚是个爱嚼舌根的，三两下工夫，愣是把林清的状况全给打听清楚了。施然得知林清离婚，又知道她生了个儿子，这下是不得了了，在家吵翻了天，非说严必武与林清有染不可！ “请问你们找哪位？”刘怡小声地开口，打断了施然与严必武之间旁若无人的争执。 “林清呢？林清那狐狸精去哪里了？”施然尖着嗓子问。 刘怡愣住了。 她到底是年轻，又是刚开始参加工作，哪见识过这样的阵仗？突然闯进店里的贵妇一脸凶神恶煞，她边上的男人像是恨不能马上把自己躲到地缝里去，这样的一副场面，不由让人浮想联翩。 “我问你，林清那狐狸精去哪里了？”见刘怡不吭声，施然直接踢开了衣帽间的门，里头空无一人，她卷起了袖子，十足泼妇的模样，“不敢出来了？知道她的老情人要过来，躲起来了？哟，严必武，怎么着，你们俩还事先通过信儿啊？听说你的正牌夫人来了，这小狐狸精就躲起来了？不对，说什么小狐狸精啊，应该是老狐狸精！” 施然的尖酸刻薄，严必武是见识惯了的，这些年，他没少忍受她的冷嘲热讽，一个广东的朋友说得好，食得咸鱼抵得渴，路是他自己选择的，他能抱怨吗？ 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施然果真帮了他许多。施家的人脉是早就建立起来的，因此，即便施然的父母即将退休，退了二线，仍旧让他平步青云。施然的父母对他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严必武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于是到了这一刻，他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施然。 “你先别生气，我和她真没什么。别的不说，她都已经离过婚了，还带着别人的孩子，我能看得上她吗？” 施然对严必武是真心的，她再不满，也只是因为他和林清的过去。很显然，此时他说的话，让她很受用。仿佛没听清，又仿佛是故意而为之，施然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你再说一次。”清了清嗓子，她对着门外看热闹的人说，“听见了没有？是林清来勾引我丈夫，他根本就瞧不上她！也是，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女人，还想来勾引别人的丈夫？真是痴人说梦！” 施然的双手环抱在胸前，严必武就像个小媳妇一样跟在她的身边，刘怡想要拦着，毕竟在别人店里为所欲为肯定是不讲道理的，可是，施然这颐指气使的神态，让人实在不敢靠近。 刘怡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她跺着脚，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正当她别无他法的时候，一个抬头，看见了一个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人。 是俞锦绣。 一时之间，刘怡就像是找着了救兵，小跑着上前，“锦绣姐，你可算是来了！这两个人趁着林清姐不在，跑来我们店里捣乱来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不依不饶 第五百三十五章不依不饶 刘怡跑到俞锦绣的身边，仿佛找到了个靠山，她是想要向俞锦绣告状的，但是，刚才这一幕闹了多大的阵仗，俞锦绣怎么可能错过呢？ 在这个点来到这里，只不过是恰好来附近办点事情，见正好到了饭点，想着来店里坐一会儿，也能让刘怡安心吃饭。可没想到，这一来，倒是见识到了一场好戏。 对于刘怡来说，三个老板都是比她能耐得多的人物，只要是老板来了，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她躲在俞锦绣的身边，双手插着腰，下巴高高扬起，对施然说道，“这是我们的店，你要是来买衣服，那我们很欢迎。你要是来搬弄是非，那我们就没法奉陪了！我们的老板娘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她一定不会做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两位，不要再在这里造谣生事了，请离开！” 刘怡的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听着她说的话，施然只是冷哼一声。 就算是林清本人来了，施然也不会感到怯懦，更别说眼前的刘怡，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施然半步都没有后退，反而是来了精神，“造谣生事？小姑娘，恐怕你对林清有点误解。你刚来的吧？没事，你刚来，对林清不了解，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她过去的风流韵事，好让你对她的了解多一点！” 施然对林清的过去，可谓是如数家珍，她双手袖子一捋，刚要开口，俞锦绣却直接走到严必武面前。 “你就是严必武吧？上回在医院，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严必武起初还觉得眼前这小姑娘看起来有些眼熟，这会儿被她一提醒，才恍然大悟。 “你就是上回——”虽说只有一面之缘，但俞锦绣出挑又显眼，又是出现在林清身边的人，严必武一下子就想起来她来了。只是，不知怎的，严必武突然有些心虚。 “是啊，就是我。”俞锦绣笑了笑，“过去就听说林清有一个初恋男友，我还以为是一个多有魄力多有主见的男人，没想到不过是一个跟在太太身后，遇到问题时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小男人罢了。”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在听见这么一番话之后仍能无动于衷，严必武也不例外。施然的嘴皮子是厉害，但她是他的妻子，他只能忍着她。眼前的年轻姑娘算个什么东西？严必武的眼底闪过怒意，语气生硬，“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有什么交集，你也说了，只是一面之缘，没必要把场面弄得这么难堪吧？这位同志，请你收回你刚才说的话，并且向我道歉。” 严必武发怒了，施然自然也不会闲着，她一把抓住俞锦绣的手腕，“是的，你必须向我的丈夫道歉！”顿了顿，她说道，“俞锦绣，我们之间的恩怨，我还没有和你算账呢！既然你有意为林清出头，那我们就把话说清楚了！不过是一个抢人丈夫的第三者而已，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站在她那一边，莫非你也是这样的人？” 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来说，名声有多重要，谁都清清楚楚。施然上下打量着俞锦绣，并故意说一些引人遐思的话，只为了让俞锦绣抱着脑袋灰溜溜得离开。只是，她没有想到，俞锦绣才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严太太，我是不是这样的人，不需要你多虑，毕竟我们不算朋友，在路上见面了，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俞锦绣笑了笑，面色如常，“只不过，你三番两次来这店里闹，到底是图什么呢？女人何必为难女人，林清从来没有纠缠过你，你又何必不依不饶呢？” 是，严格意义上来说，林清从来没有纠缠过施然。最初，林清和严必武之间好好的，施然出现，抢走了他，林清就再也没有试图挽回过。再到后来，严必武在婚后试图与林清恢复联系，施然拿自己的丈夫没办法，只好来这店里撒泼，只可惜，因为俞锦绣的出现，她还是讨不到任何好处。本以为她是终于能消停了，然而，林清就像是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他们夫妻之间，这不，施然又来找麻烦了。 “林清是没纠缠我啊，她纠缠的是我的丈夫！她倒好啊，被男人抛弃了，就开始寻思着再找一个男人。难不成她离了男人就活不了了？我看她这日子过得不错，钱也赚得不少，就不能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吗？现在找了个营业员，就直接不来店里了，是整天在家里计划着怎么来我这里把严必武抢走吗？我告诉你，她做梦！我们夫妻俩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她绝对不可能把他抢走。”说着，施然突然看了严必武一眼，掐着嗓子，细声细气地问，“你说是不是？” 严必武的脸都快要绿了，却还是挺了挺胸，闷声道，“是，我们很好。”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施然还挺得意，她嘴角的笑容几乎要压抑不住了。一个女人在外边的面子是怎么挣来的？还不是男人给的！林清没这么好的福气，只能被她踩在脚底下，施然这样一想，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门外的人议论纷纷，说些什么，施然也听不清楚，她只知道俞锦绣不动声色，眼底却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施然冷哼一声，“看见了没有？像林清那样的女人，绝对没资格抢走我的男人！她不就是一个弃妇吗？还真以为自己是哪门子的贞洁烈女了啊！” 这些日子，施然甚少出现，以至于俞锦绣都快忘记这个人了。可是，这过路人非要给自己加戏，那可怎么办才好？ 林清喜欢息事宁人，可俞锦绣却不愿意让这定时炸弹埋在暗处，时不时都要炸一回。 “这位同志，是谁给你这么大的信心的？是你这位丈夫吗？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在医院里，林清对他爱理不理，他倒好，死乞白赖地求着她，求她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好弥补过去自己的决定给她造成的伤害！只可惜啊，林清忙着呢，根本就不愿意和有妇之夫牵扯，说了重话，他这才肯走。” 第五百三十六章 以泪洗面 第五百三十六章 以泪洗面 “这不可能！”施然瞪俞锦绣一眼，“你别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不就是挑拨离间吗？我听得懂！” 施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这人没什么别的成就，这一辈子就是靠自己的虚荣心过活的。一直以来，大家都说她很幸福，家世好，嫁了个丈夫有本事，也足够疼她。施然听着大家半真半假的奉承，逐渐地，她也开始相信了自己真过得非常美满。可现在，俞锦绣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穿了她好不容易才虚构好的表象，她当然不能接受。 “我知道林清现在过得不好，你是她的朋友，当然很着急。不过，再着急也没用，有这个时间，你倒不如去劝劝她！不过是离了婚而已，难道是天塌了？快别在家里以泪洗面了！” 施然张牙舞爪的，恨不能马上把林清揪到自己的面前对质，俞锦绣实在是哭笑不得。 “我对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你听不懂吗？严必武早就受够了你，因此，与林清重遇之后，他的心都酸了，只想找这么个红颜知己诉诉苦，可惜啊，人家不愿意。”说着，俞锦绣给了严必武一个眼神，“说你呢，是个男人就别只知道躲在自己媳妇儿后面，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过去你害林清受了这么多苦，现在又给她找麻烦，好意思吗？” 严必武确实难为情。 他是被施然拽进这小店的，一开始，他以为施然出了气，就舍得回家了。可没想到，施然把事情闹大了，这会儿店门口围绕着这么多看热闹的，俞锦绣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起初严必武以为俞锦绣只是一个热血的小姑娘，容易冲动，可没什么脑子，三言两语就能把她唬走。可没想到，她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施然皱着眉，等待着他的回应，可没想到，他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你倒是说话啊！”施然一跺脚，瞪着他，又急又气。 “对啊，你倒是说话。”俞锦绣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天你问林清，为什么要这么轻易放弃你们的感情。你说自己看起来并不优柔寡断，可在感情上，你从来就不坚定。如果她能再坚持一段时间，或许你根本就不会娶施然！严必武，我是讨厌你们夫妻俩，但我不爱瞎说八道。如果是个男人，你自己告诉她，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施然听着俞锦绣说的话，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她瞪着俞锦绣，气得双眼通红，“你别张口就来！”见俞锦绣压根就不怕自己，施然更加愤怒，便扯着严必武的衣袖，“严必武，你就是这样看着你的媳妇儿给人家欺负的？这女人都爬到你头顶上去了，你倒是听听她说的这些话！你现在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今天就别想进咱们家的家门！” 施然就像个泼妇，死死地拽着严必武的衣袖，他身上的老式白衬衫被扯得发了皱，变了形。严必武这下是彻底不出声了，他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看了施然一眼。 “做什么？别板着张臭脸给我看！你要是真有能耐，去看那个女人啊！你看看别人是怎么耻笑你的，我怎么就嫁了个这么没用的男人！”施然歇斯底里，压根不怕被人看了笑话。 严必武面色铁青，双拳攥紧。 他并不是害怕施然会和自己闹，他只觉得，做男人，到了这个地步，的确是没有面子。 过去，他想要出人头地，这才放弃林清，娶了施然。他以为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娶个什么样的妻子不要紧，感情总归可以慢慢培养，可没想到，他错了。他与施然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没有任何的共同语言，各方面观念从来都不一致，有时候多说几句话都要吵架，这样的他们，又如何培养感情？ “林清是离婚了，不过这婚是她自己要离的。她和你不一样，过得好不好，是自己说了算的，并不是在别人的眼神之中找成就感的。现在林清带着孩子，过得很好，对了，她现在并不是在家里以泪洗面呢。她开了第二家服装店，新店的生意很好，数钱都能数到手抽筋，当然了，这样的感觉，你是永远不会体会的。” 俞锦绣的声音就像是一道惊雷，打在施然的心底，她猛地回过神，“俞锦绣，你别总是高高在上的。” 施然讨厌俞锦绣，那是因为她们之间的梁子还挺深，可是，更让她感到愤怒的是，每当俞锦绣在她的面前出现，总是会让她感觉到自己的生活现状非常糟糕。 施然瞪着俞锦绣，“你别以为自己和林清有多了不起的，不过是两个个体户而已，你信不信我一动手，就能直接让你们俩失业？” 门外看好戏的还没有散去，此时，有人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对了，你是上次那个来店里喊打喊杀的女同志吧？这怎么又来啦！” “是啊，都已经是一两年前的事情了吧！那回她来店里，还带了好几个强壮的男同志，就跟个恶霸一样，真是怪吓人的。当时她就说了，说自己家的势力很大，谁都不能拿她怎么样！” “喂，女同志，你家势力再大，上回还不是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啦？后来好像还托人送了五千块钱过来，当是赔偿，是不是啊？上次的教训还没记住吗？别总是空口白牙地造谣人家，林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我们都看得见！” “就是，这么些年，林清一直都是安安分分地开店，这回开了分店，那是她自己的本事。你自己没本事，就别总是眼红人家了！” 这条街上看热闹的店老板们不再冷漠，他们一人为林清说了一句话，唾沫星子都能直接把施然给压死。她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会把上回的事情给抖出来，愣了许久，还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呢，严必武突然就把她揪到了自己跟前。 “你以前就来找过林清的麻烦？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和她没关系，你难道听不懂吗？是不是非要把人逼上绝路才安心？” 严必武眼底的怒气让施然窒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一时之间，她不知所措，而俞锦绣则恰好在这个时候插了句话，“好大的口气！你一动手就能让我们失业？那好啊！等你处理好自己的家事，我们奉陪到底！” 第五百三十七章　顶尖 第五百三十七章顶尖 有时候，婚姻破裂的速度很慢，慢到夫妻俩就这么凑合着过日子，竟也能凑合上一辈子。可有时候，婚姻破裂的速度却很快，就比如说现在的施然和严必武。 严必武对施然的跋扈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想到这些年她在家中的高高在上与不可一世，严必武便觉得自己活得实在是太憋屈。每个人都只活这么一辈子，现在他都三十多岁了，难道真的要这样过到老，过到死吗？ 这是严必武第一次反抗，也是最后一次。 “严必武，你就是这么对我的？翅膀硬了，学会自己飞了？看着林清单身了，你几乎迫不及待，想要跟我离婚对吗？我绝对不会 如你所愿！” “那就分居好了。”严必武快速收拾好了行李，统共也就几件衣服，往袋子里一塞，想要离家出走根本就不算难事。既然已经无法忍耐，那又何必再委屈自己？ 施然揪起床上的枕头就往门上砸，见严必武压根没有多看她一眼的意思，又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水杯还没砸到门，就已经应声落地，一地的玻璃渣，严必武仍旧不为所动。 这是施然第一次感到恐惧，她害怕严必武就这样一走了之。 于是，她猛地起身，冲到了门边，拉住了严必武的手，“我们是合法夫妻，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答应过我爸妈，一定会一辈子对我好，至少——至少我们不能离婚！严必武，结婚几年了，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施然歇斯底里，严必武回头看她的时候，却像是看着一个可悲的笑话一般。他的眼底带着几分同情，“我不能再和你过了，至于你父母那边，我会向他们解释。我想他们应该都是讲道理的人，总不至于拿刀驾着我，把我往火坑里推。” 严必武的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施然的手也松开了，她满眼木然，那是因为她没想到严必武将自己形容成一个火坑。与她结婚真的是无奈之举吗？现在，他变得足够强大，就直接一把将她推开！ 望着严必武离开时决绝的背影，施然突然感到无力，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严必武是生气了，怪她不讲道理，怪她三番五次去找林清麻烦，可是，她错了吗？在整个过程中，林清毫发无伤，而她自己呢？却是吃不到羊肉，反惹一身骚！ 凭什么？ 施然眼底的茫然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愠怒，也不知道脚底是什么时候扎到了玻璃碎末，刺得鲜血缓缓流出，施然不管不顾，只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俞锦绣和林清的身上。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过她们！ …… 自从陈秀蓉那件事情之后，俞振发在单位里不说抬不起头，但被人忽视的时刻的确是越来越多了。当年他还有几分权利威严的时候，办公室里进进出出不少同事，每一个都对他毕恭毕敬，现在可好，门可罗雀，有时他坐在办公桌前，对着报纸看了一回又一回，不知不觉，就熬到了下班。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俞振发抬起头，“请进。” 进来的人是程廷，俞振发的眉头稍稍松了些，“程廷来了啊，坐吧。” 程廷走了进来，在俞振发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俞书记。” “现在也就只有你心甘情愿地喊我一声书记了。”风光不再，留下的只有深深的怅然和感慨，俞振发就着杯口喝了一口茶，抿了抿嘴，“程廷，我让你进来，是想问问你未来的发展问题。单位不比家里，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每一刻都面临着机会，每一刻也都面临着算计。” “您说的是傅守业？”程廷平静地开口，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俞振发想说什么。 俞振发点头，“你们科室的主任提过好几次，说应该多给你们年轻人一些机会。你是不在意这些机会，但是，你的存在对于别人而言就是一个威胁。我知道你和傅守业的关系还不错，不过，私底下的关系再好，真到了要竞争的时候，人家不一定手软啊。” 俞振发是糊涂了一段时间，但那只是他一时的行差踏错而已。实际上，能够走到这样的位置，俞振发并不是毫无本事的，至少在很多时候，他懂得识人。 程廷迟早会离开这个单位，只是，他有自己的打算，俞振发并不打算干涉他的计划，可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 毕竟程廷是他闺蜜的对象。 “他的那些把戏糊弄不了人，俞书记，我心里有数的。” 过去程廷以为他和傅守业的关系很不错，两个人闲来无事的时候还能一起去球场练练球，虽说没到无话不说的地步，但至少也算是朋友。可没想到，关系到利益的时候，傅守业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俞振发不止一次提醒程廷，既是因为他在意自己女儿的感受，也是因为他非常欣赏程廷，傅守业一再在背地里做些小动作，他看在眼里，早就已经非常不满，可是，人家做的事情到底是没有违背道德底线，他能怎么办？ 俞振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给程廷提个醒。 俞振发不担心程廷，他只是不希望无谓的人给俞锦绣和程廷的生活带来麻烦而已，“你们俩迟早要结婚的，程廷，我对你这个孩子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你的事业问题。你的野心太大，想要的太多，什么都想握在手里，总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倒不如像锦绣一样，只抓一个方面，要知道，在某一个行业做到顶尖，就已经够优秀的了。” 程廷笑了笑，“是的，俞叔叔，我明白。” 感受到程廷对他的称呼起了变化，俞振发的眼睛亮了亮，随即爽朗地笑起来，“好好干，你们年轻人的前途都是不可限量的！等到了时机，我还希望你再改个口呢！” 再改个口，程廷又何尝不想？他现在做的，也不过是为改口做准备而已！ 等到俞锦绣点头的那一刻，他们崭新的故事才刚要开始！ 第五百三十八章　自作多情 第五百三十八章自作多情 程廷从俞振发的办公室出来时，恰好遇到了傅守业和苏湘婷。 “傅守业，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了？我都说了好几次了，我不喜欢你，我对你压根就没有好感，又怎么能跟你处朋友？” 虽说现在时兴自由恋爱，但自由的恋爱怎么也得基于有好感的基础上再延伸开来吧？苏湘婷不喜欢傅守业，明里暗里都提醒了他好几回，可他偏不听，愣是要以真诚感动她。感动有用吗？苏湘婷的心又不是棉花糖做的，用热火轻轻一烤，就化得没边了！ “湘婷，我就是想对你好。我没说你一定要和我处朋友，我就是请你看个电影而已，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把白淑雯也叫上啊。”傅守业看起来委屈巴巴的，他压低了声音，只想让动静小一些，可苏湘婷却一点都没给他留面子。 “看什么电影呀！”苏湘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要是想看电影，还怕没钱买电影票吗？别浪费时间又浪费钱了，你的电影票还是好好收着吧，我不需要！” 苏湘婷忍无可忍，脸色都变得难看了不少，话音未落，一抬眼，她突然瞄见程廷。程廷从俞振发的办公室里出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不论对谁而言，这一幕都挺尴尬的，他不愿意掺和，刚要转身，苏湘婷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程廷！” 苏湘婷向程廷跑去的时候，微风将她柔软的头发吹到耳后，她奔跑的样子轻快而又活泼，傅守业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差。 “程廷，你帮帮我。”跑到程廷面前的时候，苏湘婷的眼底多了几分恳求的意味，她知道程廷素来不爱多管闲事，或许她这一求助，人家连句解释都没有，直接转头就走。 可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傅守业明显地表达出对她的好感，起先，她碍于同事情面，只好一躲再躲。她以为大家都是有眼力见的，只要明确地表示自己不愿意和他好，他总会知难而退。可没想到，傅守业偏不明白这一点！ 在苏湘婷的一再躲闪之下，傅守业以为自己对她还不够主动，心想着对于自己喜欢的女同志一定得更加用心，于是，他就更来劲儿了，步步进攻，直到她无处可退。 现在，苏湘婷对他说的话算是明明白白了，傅守业怔住了，看着她向程廷跑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了，一直以来，苏湘婷喜欢的，都是程廷那样优秀的人。过去不论单位里有什么活动，她总是选择挨着程廷坐，后来程廷和俞锦绣处了对象，她算是有所收敛，可即便如此，她的心中，还是为程廷留了一块位置。 傅守业默默地看着苏湘婷和程廷，他看见苏湘婷站到程廷的面前去，而程廷只是面无表情地对她说了几句话。苏湘婷背着他，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你和傅守业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你帮我和他说说吧，他再这样下去，不说别的，我们连同事都没得做！”苏湘婷懊恼地说，“他好像根本就听不懂我说的话似的，也不知道这人的脑袋是什么构造！” “他走了。” “再说了——”突然，苏湘婷愣住了，回头一看，那一道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走了？” 再回过头的时候，程廷对她说道，“不喜欢他，就跟他说清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过，上下班的时候，还得保护好自己。” 程廷的语气很平和，仿佛只是给她提个醒而已，听着他说的话，苏湘婷的脸“唰”一下就红了。直到他离开，直到她回到办公室，她的心脏还在扑通乱跳。 “淑雯，你说他对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我们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他还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呢！该不会是因为傅守业的关系，他发现，我其实还挺不错的？” 苏湘婷一向淡定，可程廷的话却让她想入非非，她不是一个认不清现状的女孩，那回与俞锦绣把话说开之后，她知道自己与程廷再无可能，已经决定放下。可是，刚才程廷看似冰冷，实则带着关切的一番话，却让她的心变得柔软起来。 “湘婷，你别想这么多了。程廷就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你听着就是，哪有这么多潜藏的意思啊？再说了，我听人家说，程廷和他对象的感情特别好，两个人几乎是形影不离的，你就别——” 白淑雯想劝苏湘婷不要自以为是，可话到嘴边，看见苏湘婷的眼神，还是闭了嘴。 苏湘婷“哼”了一声，“哪有形影不离？我还听说程廷平时的工作特别忙，她对象怪他没有时间陪着她呢！照我说，他们俩也就只是处对象而已，又还没结婚，难道被人就没有机会了吗？如果她对象对他真这么不满，那就不要耽误他了，我可一点都不嫌弃他！” “而且，你刚才没看见他看我的眼神。他是真关心我，我就知道，男人总是这样，你对他太好的时候，他不上心，等到你对他爱理不理了，他就有征服欲了！” 苏湘婷任性，白淑雯见怪不怪，“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大可以去试试啊。” 人家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苏湘婷就脑补出了一出大戏，照这样的架势下去，人家将来看着她可不得绕道走了？ 苏湘婷撇过脑袋，不吭声，琢磨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而白淑雯也转过了脸，继续在笔记本上涂涂写写，心底却是一阵腹诽。 如果没记错的话，程廷的对象可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程廷和她在一起，不管两个人的感情好不好，那都不应该有二心，看起来程廷也不像是一个会三心二意的人，既然如此，到了最后，就只是苏湘婷自取其辱了！ 看惯了小公主自信而又不可一世的模样，想到她或许会栽了跟头，白淑雯突然有些兴奋。 先是自作多情，而后被现实教训，最终低下头，这样一想，还真是挺值得期待的！ 第五百三十九章　热脸贴冷屁股 第五百三十九章热脸贴冷屁股 感情到了炙热的时候，就像是燃起了一把火，苏湘婷到了适婚的年龄，可这些年身边来来去去的男同志这么多，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程廷那样，将她的心思勾得蠢蠢欲动。 前两年，她对程廷的好感几乎到了全单位的同事都知道的地步，可程廷对她的示好不为所动，她只能将自己的爱意按捺下来。可现在，眼看着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苏湘婷怎么舍得错过？ 苏湘婷一心想要找程廷把话说清楚，就算被拒绝也好，如果不试一试，她肯定不会甘心的。 然而，在苏湘婷全心全意惦记着程廷的时候，傅守业仍然想做最后的努力。 在家里酝酿了好几天，傅守业确定自己的一番心意可以打动苏湘婷，于是，在周五下午的例会结束之后，他在会议室门口拦住了她，“小苏同志，我有些话要对你说，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会议刚结束，同事们从会议室里走出来，时不时往苏湘婷和傅守业的方向瞧一眼。一般来说，领导们不会过问年轻人的私生活，但肯定不愿意他们个人的感情生活太高调，而一些上了年纪又热衷于八卦事业的同事本来就对这些年轻人的私事津津乐道，因此，苏湘婷只好压低了声音，好声好气地说道，“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别惹人家的闲话！” 大家都知道傅守业对苏湘婷有好感，正紧追着她不放，这会儿两个年轻人有话要说，他们也不可能留下来看个热闹，从会议室里涌出的同事们都向各自的岗位走去，最终，空旷的走廊上就只剩下苏湘婷与傅守业。 “小苏同志，你肯定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对不对？” 看着苏湘婷清澈的眼眸，傅守业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我一向都喜欢你，以前是不能说，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后来是不敢说，因为你的条件这么优秀，这么高高在上。我一直都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我一直认为自己配不上你，可是，感情由不得人，事到如今，有些话，是不得不说！” 傅守业鼓足了勇气，他只希望苏湘婷会被自己真情打动，可满腔的温柔与深情还没来得及抒发，苏湘婷已经懒洋洋地打断了他，“你现在还是不能说。傅守业，我心里有别人，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没有心上人，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喜欢的是什么类型？”傅守业直愣愣地开口，突然，眼底酝酿着复杂的情绪，“是程廷？你还是喜欢他？” 苏湘婷闻言，仿佛想起了什么，粲然一笑，“是啊。” 傅守业咬着牙，恨恨地说，“他有对象了，你和他根本就不可能！” “谁说的？”苏湘婷不悦地睨了他一眼，“谁说我和程廷不可能？他只是有对象，又不是已经结婚了，我追逐自己的幸福，有错吗？程廷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我不用和你解释，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你只要听懂一点就是了，那就是，我和你才是没可能的！” 太多含蓄的说辞，傅守业也听不进去，倒不如直截了当地把话说清楚，快刀斩乱麻之下，很多麻烦是可以被避免的！ 苏湘婷干脆地拒绝了傅守业的示爱，一个转身，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她纤细的背影写着满满当当的决绝，傅守业的眼底掠过几分落寞。 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他付出了百分之百的真心，却没想到，到了最后，他只能被伤害。 这是为什么？ 视线的尽头，程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他手上拿着一叠资料，看起来很忙碌。只是，他再忙碌都好，也会将自己的工作协调得很好，否则，他们科室的主任又怎么会在明知程廷无心在单位发展的情况下仍旧一心栽培他？ 程廷多次表示自己并不打算和同事们竞争科长的位置，主任却还是不舍得放手，直说他是个有才能的人，应该被加以重用。 可傅守业呢？ 他再努力都好，仍然得不到主任的赏识，人和人的差距难道就真的这么大吗？ 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让程廷给摊了？ “砰”一声重响，傅守业的拳头狠狠地砸到墙上，他咬着牙，沉着脸，而后愤而转身。 …… 施然让俞锦绣小心着点，总有一天，她和林清会因为自己的无礼和莽撞而失业。对于这样的威胁恐吓，俞锦绣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施然家的势力再大，总不至于能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动动嘴皮子的工夫谁都会，施然希望压制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在她多年的压制之下，严必武终于产生了逆反心理，她忙着处理自己的家事，总得消停一段时间。 为《影坛》的封面人物化妆的机会已经得到了，等到即将拍摄的日期，俞锦绣将自己的所有工作排开，可没想到，那边传来的消息却是这次的封面拍摄将延迟一个星期。 钟飞很不满，“其实我早就说过，我们没必要和这些杂志社合作。那些大明星以为自己够出名，从来不把我们这些小人物放在眼里。在这些大明星看来，我们就是工作人员，可以随便替换的！既然人家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又何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倒不如一心发展我们的学校，等到把学校发展起来，世界各地的生源都由我们挑。” 钟飞颇有些艺术家情怀，做惯了老师，他倒不是习惯被人捧着，只是骨子里的清高让他不屑于和那些所谓的领导打交道。大明星们一声令下，杂志社的上层就直接把拍照的时间推迟，也不管化妆师究竟有没有时间，这算是哪门子的尊重？是啊，对于大明星们来说，一个化妆师没空不要紧，总会有别的懂得化妆的造型师，一个摄影师没空也不要紧，扛机器拍照的同志还怕没处找？就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 经受一而再再而三的怠慢！ 钟飞将自己的不悦全都写到了脸上，他希望俞锦绣直接推了杂志社的工作安排，她却只是笑了笑，“这哪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现在是我们不够强大，所以才像你所说的那样，一再被人家怠慢。可是，谁知道将来我们会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呢？等到所有的明星团队都要配合着我们的时间，非得等到我们有空的时候才能做造型，等到非我们不可的地步，那就是我们的成功了！” 光是为了这样的成功，现在都得咬牙坚持着，否则，岂不是会前功尽弃吗？ 第五百四十章　穷酸样 第五百四十章穷酸样 做生意，有风光的时候，也有落魄的时候，现在他们还不算落魄，人家大明星正在势头上，耽误了几天的拍摄时间，若是连这都无法忍耐，那么他们就只能止步不前。 俞锦绣好声好气地解释，钟飞听得脸红，“其实也不是我不愿意继续发展，主要是我看这些小明星不顺眼！一个个都是虚有其表的，只因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就想要呼风唤雨的，我看不惯！” 平时钟飞总说自己上了年纪，和他们这些小年轻有代沟，这会儿看着他这义愤填膺的样子，俞锦绣忍不住想笑。 “别笑啊！”钟飞难为情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格局特别低？”叹了口气，他自嘲道，“我还真不适合做个生意人。” 俞锦绣笑了起来，摆摆手，“没笑话你！我就是觉得，你这会儿看着像个顽固的小老头，跟我爸似的！” 俞锦绣的笑容灿烂得彷如天上的星光，钟飞的唇绷成了一道直线，说他像她的爸爸？当初他还试图追求她呢，虽然后来他想明白了，也确定自己没法介入俞锦绣和程廷的二人世界中，可是，这会儿被人当成爸爸辈儿的老顽固，他还是觉得胸口闷呼呼的！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钟飞还有点不服气，俞锦绣已经把这事情翻篇了，这些天，和平城的杂志社仍然着联系，现在直接与她接洽的同事变成了陈小晴。陈小晴的意思是，正常来说，公事接洽的活儿还轮不到她来干，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是李璐被好好治了一顿，于是要紧的工作就落到了陈小晴的头上。说来说去，这里头还有俞锦绣的一份功劳。 现在可不比后世，公事可以直接用网络联系。在这时代，陈小晴有要是得通知俞锦绣的时候，两个人只能打电话，长途电话费可贵得很，三言两语都得挑重点说，有时候电话挂了，才突然想到还有要紧的问题没问，真是伤脑筋。 好在《影坛杂志》到底也不是真这么抠，终于，在确切敲定下拍摄时间之后，陈小晴又有幸出了一趟公差。 只是，李璐假公济私，说是要与陈小晴一同来考察工作，实际上手上却揣着一张长长的单子，那都是要带回家去的雅城特产！李璐这是不愿意留在单位工作，想要趁着秋风起的时候出来踏踏青，陈小晴能拦着吗？ 说到底，李璐还是主编，这科室还是得由她说了算的！ 坐在飞机上，陈小晴没话找话说，李璐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应着。 “李主编，听说我们这回要拍的明星是出了名的本人比照片还要好看。我这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真人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副其实！” “你还没见过真人的明星多了去了，真要是本人比照片好看，那让大家都去看真人就行了，还看什么杂志？” 陈小晴满腔的八卦全都给憋了回去。 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陈小晴打了个盹，飞机已经落地了。到了晚饭的饭点，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了下来，陈小晴抽出自己包里的介绍信，“李主编，招待所已经定好了，就住我上回和小雅姐住的那间，清爽干净。” 李璐点点头，用眼神示意陈小晴帮自己推着行李，陈小晴见状，立马老老实实地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我有洁癖，被单都是随身携带的，等到了招待所，你先帮我把被单给换了。”见陈小晴愣着，李璐不由皱眉，“在家里铺过被子吧？弄得平整一点。还有，咱们走的时候，被单就放你行李箱里，和招待所的床接触过的被子太脏了，我不愿意带着。你带回家，找个阳光好的天气洗干净了再给我送过来。没问题吧？” 李璐很强势，一开口就压根没给陈小晴反驳的余地。陈小晴傻乎乎地看了她许久，才愣愣地点头，“没问题。” 从机场的到达出口往外走时，陈小晴一边推着李璐的行李箱，一边提着自己的行李袋，一路小跑，好不容易追上了李璐，心里头却很感慨。 估计这一趟要比在单位加班还要累人。 虽说陈小晴这出差也不是图个享受，可回想上回和小雅姐来雅城出差的时候，人家非但没有差使她，反倒是时时刻刻照顾着她，再和现在的待遇一对比，陈小晴立马意识到，人和人之间的差距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我们怎么去招待所？” 李璐的声音从前边传了过来，人家连头都懒得回，陈小晴只好小跑着跟上她的步伐，“什么？” “我问，我们要怎么去招待所？难不成要带着这么多行李坐中巴车？”李璐沉下脸，“小晴，不是我说你，出门在外，该做的准备工作就应该提前做好。都坐了这么长时间飞机了，现在我们俩还要站在这里等车，你看多折腾？” 机场有中巴车，只是她们人生地不熟，搭中巴车去招待所也不知道要耽误多长时间。李璐看着陈小晴就来气，总想挑出她的错处来，可没想到，陈小晴居然没有被她难倒。 “李主编，不会让你太折腾的！之前我已经和锦绣联系好了，她说会来接我们。”陈小晴看了一眼手表，“我估计她现在应该到了，咦——人呢？” 陈小晴左右张望，寻找着俞锦绣的身影，一听这人的名字，李璐立马气不打一处来，“你让那个小丫头来接我们？也就是说，我们三个女人要一起站在这里等中巴车？陈小晴，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陈小晴闻言，弱弱地说，“李主编，到时候我们只要跟着锦绣上车就好了。她是当地人，对这里的路比较熟悉，上了中巴车，我们就可以休息了，和坐出租车没有区别啊。” “你——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李璐简直是气极反笑，“你不是说那个姓俞的丫头在这里还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吗？这老板连请我们坐出租车都不舍得？怕是这会儿她坐着的中巴车还没有到站吧！穷酸样！” 李璐自我感觉极其良好，怎料话音刚落，一辆气派的越野车从她们的面前驶过，而后缓缓停下。 驾驶座上的车窗慢慢地摇了下来，一张俏丽的脸庞映入李璐的眼帘。 “小晴，这边不好停车，看见你们出来了，我才开过来的。”俞锦绣冲着陈小晴笑了笑，勾了勾手，“累坏了吧？快上车。” 陈小晴没想到俞锦绣懂得开车，更没想到她会开着这么漂亮的车子来接她们，一时之间，既兴奋又骄傲，下巴一扬，笑眯眯地答应了一声，“不累，我们马上上车！” 第五百四十一章　井底之蛙 第五百四十一章井底之蛙 出差又不是为了享受人生，出门之前陈小晴早就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就算俞锦绣搭着中巴车来接她们，再让她们搭着中巴车去招待所，她也不会有半句怨言。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俞锦绣凭什么要请她们坐出租车呢？陈小晴打心眼里觉得李璐的价值观有问题，可人家到底是她的领导，她也不好多说，只好将心里头的想法憋回到肚子里去。 陈小晴坐上了俞锦绣开来的越野车，轻轻打开了窗户。外头的风景很好，微风拂面的感觉也很舒服，但最让她感到痛快的是此时此刻李璐的表情。 吃了瘪的表情！ 这年头，有多少人家里有私家车的？又有多少女同志有驾照的？ 李璐还真没想到俞锦绣居然会开车，开车的技术还挺娴熟。从机场去招待所的路，她一点都不陌生，该加速的时候就加速，该减速的时候就减速，避让路人的时候也不慌不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这可不是临阵借了辆车来耍威风的！ 上回在杂志社里，俞锦绣给了她一个下马威，所有人都知道她李璐丢了脸，甚至还得罪了柳总编。一直以来，李璐总想要做一个事业上的女强人，可那回却因为对俞锦绣的轻视而栽了一个大跟头，事后无数次想起那一幕，李璐仍然恼羞成怒。不过是一个从雅城来的小化妆师而已，或许真有些三脚猫功夫，能有几分真材实料？ 也就只能糊弄糊弄不知情人士罢了！ 这次，李璐非得亲自出这一趟差，除了是想借公事出远门放松一下之外，更重要的是，她想拆穿俞锦绣的真面目。她在单位里的威严尽失，不过是因为俞锦绣的突然出现，如果她有本事将俞锦绣从单位里赶走，那么，往后，她总能慢慢地将自己的面子给找回来！ 毕竟说到底，李璐是单位里的正式员工，而俞锦绣和单位的合作不过是临时的，身为主编，难道她还赶不走这丫头了？ 李璐自信满满，她知道现在坐在人家车上，肯定没法再横生枝节，这才刚到雅城呢，来日方长，她总能找到一个突破点，到时候，俞锦绣露出了自己的弱点，她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这个麻烦了。 “锦绣，这么晚了，还得麻烦你来接我们，真是不好意思。” “不麻烦的。平时这个点，我还没有下班呢。早点从单位出来也好，坐了一整天，我都腰酸背疼了。” 陈小晴的视线落在车厢内的后视镜里，镜子里俞锦绣的双眸很漂亮，轻声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会微微弯起，就像是一道月牙，温柔而美好。 李璐轻笑了一声，“你那不就是一个小作坊吗？也能叫单位？” 李璐的嘴角带着笑意，眼底却是冰凉凉的，就像是一潭死水，令人感到不适。陈小晴总觉得她说的话阴阳怪气，却又不好反驳，只好抿着唇，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李璐完全不懂得尊重人，上回与俞锦绣结下梁子的事儿就先不提了，这会儿还坐在人家的车上呢，说话又是夹枪带棒的，陈小晴生怕俞锦绣会恼了她，直接把她给赶下车！ 俞锦绣要是真把李璐赶下车，那该怎么办？李璐可是她的领导，到时候她应该站在正义的那一方，还是应该蒙蔽自己的双眼？ 陈小晴闷声不吭的，心底懊恼得很，然而，面对远道而来的朋友，俞锦绣怎么可能会让她陷于两难的境地？抬起眼，轻轻扫了一眼车后座的两个人，俞锦绣嘴角的笑意云淡风轻，“私营单位也是单位啊，连国家都承认呢。” 俞锦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似乎在反驳李璐，却没有动气，一时之间，李璐的嘴角僵了僵。 什么是高下立见？这就是高下立见啊！陈小晴坐在车后座，激动不已，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就只差给俞锦绣摇旗呐喊了，“是啊，个体单位呀！锦绣，你真辛苦，每天都得加班。不过，我们来了，是不是还给了你一个偷懒的机会？开车出来，还能当作兜风呢！” 陈小晴叽叽喳喳的，倒是调节了车厢里的气氛，李璐又吃了瘪，气得不说话了，转过脸面对着车窗，闭上了眼睛，权当自己是睡着了。 “是啊，所以，你难得来一回，得再给我一个机会。”俞锦绣笑了笑，自顾自说道，“请你吃饭的机会！” 俞锦绣与陈小晴之间虽不算是一见如故，但两个人对彼此都有好感，陈小晴虽然胆小，但也是个仗义的朋友，上回发生的事情差点害得她被领导穿了小鞋，俞锦绣还欠她一顿饭呢！ 陈小晴推脱了两句，见俞锦绣的经济条件还算不错，应该也不会在意一顿饭钱，再推辞下去反倒是显得自己矫情了，便摆摆手，笑着答应，“好，今天你请客。不过，下回来平城出差，可得算我的！” 两个小姑娘之间建立了友情，抢着要请客，李璐可没打算和她们争，只不过是吃顿饭而已，至于吗？一碗米面，一碗馄饨，能花多少钱？ 穷酸样！ 李璐打心眼里不服气俞锦绣，一路上，她默不作声，直到到了招待所门口，“就这地方啊？” 李璐一脸嫌弃，陈小晴却觉得她实在是难相处，“李主编，雅城的确还有环境更好的招待所，但总编说了，出门在外不应该太娇气，能住就住，省点钱啊！只要这地方安全就好，不是吗？” 李璐撇了撇嘴角，“小地方，也就只有这水平了。” 俞锦绣失笑，雅城是个小地方吗？虽说这儿不算一线城市，但至少多年后，雅城的建设越来越好，房价可是高居不下的！倒是李璐，井底之蛙一般嫌弃这儿，又嫌弃那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有几斤几两重！ “算了，凑合着住吧。吃晚饭是吧？走吧，早点吃了，早点休息！” 俞锦绣耸耸肩，“那我带你们去吃饭。” 第五百四十二章　姜还是老的辣 第五百四十二章姜还是老的辣 李璐一会儿说自己有洁癖，一会儿又念叨着个人隐私的问题，俞锦绣听着头疼，干脆从招待所出来，坐车上等她们。 而俞锦绣一走，李璐刁钻刻薄的嘴脸就更没法隐藏了，“被单放行李箱里的时间长了总有股味儿，要不你先给我铺上吧。” 陈小晴想了想，支支吾吾地说，“李主编，要不还是等我们回来再铺吧？窗户开一会儿，味道会散的。锦绣这么忙，让她坐车上等着，怪不好意思的，不如我们先下去吃饭吧。” 陈小晴不善于拒绝，可俞锦绣确实在楼下等着，把被子铺好少说都要十几分钟，多难为情？ 陈小晴以为李璐是没考虑这么多，想着提醒一句，她也就想明白了，不料，李璐只是不悦地皱了皱眉，“你真以为她有这么忙？” “李主编，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李璐笑了笑，“傻姑娘，要不怎么说你初入社会，不谙世事呢？不过是开了一个小作坊，她把自己当盘菜，你也真信了！其实就算让她先回去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吃顿晚饭而已，哪需要她带着？一会儿在馄饨里多打个鸡蛋，她还要心疼！” 李璐对俞锦绣的成见颇深，陈小晴想帮着她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什么都不说，用最快的速度帮李璐把被单铺好，手一摊，“可以走了吗？” 李璐这才慢吞吞地往门外走。 李璐从招待所里出来，懒洋洋地睨了这越野车一眼，刚要伸手开车门，俞锦绣下了车，“就去前面吃吧，不用开车了。” 就在前边？ 不远处不少小店开着，路边支着些单摊位，李璐探了探脑袋，看了一眼，嫌弃地撇了撇嘴角。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来出差了，哪一回受这样的待遇？单位是会给出差在外的同志提供经费补贴的，李璐可不愿意亏待自己，“就吃这些？赶飞机就折腾了很久，搭飞机又是好几个小时，好不容易到了雅城，我真不愿意吃什么馄饨或是清汤面！俞同志，这边上有没有小饭馆？到底要让我们吃顿饭！” 李璐的嘴角带着时有时无的笑意，说的话可一点都不客气，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吃馄饨，这是什么道理？年轻人就是不懂得为人处世的分寸，她就不和俞锦绣计较了，只想让这小姑娘知道，论格局，姜还是老的辣！ 李璐是一脸的臭屁，陈小晴在边上胆战心惊的，一会儿担心俞锦绣被激怒，一会儿又李璐丢脸丢了个大发。 “我不清楚这附近有没有小饭馆。”俞锦绣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家餐厅，“这餐厅是新开的，菜色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不过，位置都已经定好了，我朋友也已经在里面等着，我们先进去吃点吧。” 陈小晴顺着俞锦绣的指尖向前看，边上什么都没有，倒是有一处看起来不这么高调的小院。院子外挂着一副牌匾，写的字很讲究，大概是餐厅的名字，陈小晴都没来得及多问，跟着俞锦绣往里头走，一时之间，被清幽的小院和院落里头精致又高档的装修吸引。 “雅城居然还有这么别致的地方？”陈小晴惊喜地说，“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去这么高级的地方吃过饭呢！” 陈小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气坏了李璐，但是，再大的脾气也没法往外发，因为，她的确从来没有在这么高档的餐厅用过餐。本来她以为俞锦绣只是一个爱吹嘘的绣花枕头，并没有真材实料，可没想到，这俞锦绣居然还能让自己大开眼界！ 李璐的面子上挂不住了，轻轻咳嗽了一声，“怎么你们雅城也能找到这么别有洞天的地方？那就不用去什么小餐馆吃饭了，感受一下你们这地方的风土人情就是。” 俞锦绣的目光扫过李璐的脸，微微一笑，正好有服务员迎了上来，她说道，“是林小姐定的位置，应该是一个包厢。” 服务员一听，立马点头，“是，我们这儿只接待事先订位的贵宾。林小姐定的包厢对吗？这边请。” 这年头，个体户不少，选择开餐馆的也是比比皆是，只是，大多数餐馆都生怕没生意，哪有非得提前订位才能进店用餐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居然整得这么玄乎！ 李璐感到诧异，但表面上还是没有露出半分不淡定的神色，她跟着俞锦绣走进包厢，只听见边上的陈小晴叽叽喳喳的，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锦绣，这餐厅做的是什么料理啊？是你们雅城的特产吗？我记得我们那间招待所还是在比较繁华的位置呢，租这地段的小院子，租金肯定特别贵吧？” “这餐厅都没有大厅的吗？一路上进来，幽幽暗暗的，气氛真好，包厢这么多，都能坐满人吗？” “这地方真是太神秘了，听服务员还说什么前菜和饭后甜点，锦绣，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对于陈小晴的疑问，俞锦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实际上，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餐厅。 自从“红玫瑰”的分店开业之后，林清和吴玲玲接待的客人是一个比一个有身份地位，某一天，一位客人进店，买了好几千块钱的衣服，甚至还办了一张一万块钱的充值卡，林清与她多聊了几句，一来二去，就这么熟了。 后来，这客人才表露了自己的身份，原来人家是从国外回来的华侨，念旧，更念故土的情谊，于是，非要在雅城开一间有情怀的餐厅。 于是，雅城第一家西餐厅就这么开业了。 这客人是个豪爽的人，买了一打又一打衣服，付钱的时候连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既然如此，人家邀请林清来她的新店试菜，林清能拒绝吗？ 恰好遇到这么个机会，林清也想给自己店里的超级贵宾捧捧场，这不，直接喊上了俞锦绣。 俞锦绣带上了陈小晴，那是因为陈小晴也算是她的一个新朋友。 只是，让李璐跟着一起来，倒是让她占了便宜，还见了世面！ 第五百四十三章　钱生钱 第五百四十三章钱生钱 俞锦绣带着陈小晴和李璐一坐下，就给她们介绍了一番，“这是林清，我的朋友。这位是《影坛杂志》的李主编，她边上的这位是小晴，这回帮了我一个大忙。” 林清温柔地笑了笑，道了声“你好”，李璐和陈小晴一直盯着她看，一时入了神。 林清洒脱的气质是天生的，一直以来，她几乎从来不会露出仓皇或是无助的一面，而后，等到生了孩子之后，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又多了几分淡然随和。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矛盾而又独有的气质，以至于此时就连一直都爱拿有色眼镜打量人的李璐都不由对她高看一眼。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话在林清的身上也同样适用。此时，她穿了一身纯黑色系的连体裤，往外披了一件驼色的针织薄衫，针织衫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纤细的肩膀和手臂若隐若现，李璐盯着她看了许久，忍不住问道，“你这身衣服挺好看的，是哪里买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李璐第一次拿正眼看人。不管是面对俞锦绣时的傲慢，亦或者是面对陈小晴时的高高在上，在无形间，李璐总会给自己穿戴上一层又一层的外包装，在这样的包装之下，她自信而又张扬，总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瞧不起身边的大多数人，大家心里头当然不痛快，却也拿她没办法。 起初，陈小晴以为李璐一定会欣赏俞锦绣的，毕竟俞锦绣外表光鲜，处事得体，并且年纪轻轻就拥有这么丰富的创业经验，这样的人，李璐怎能在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然而没想到的是，李璐还真在俞锦绣身上挑出了刺。 她嫌俞锦绣太年轻！ 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的能耐？李璐不服气，她不愿意俞锦绣占尽风头！ 只是，这样一个善妒的人，又怎么会在此时此刻对林清流露出善意？陈小晴还没想明白，李璐已经露出了笑容，“林清，我很喜欢你身上穿的衣服，能不能带我去买？” 林清也笑了，“我身上的这身衣服？这衣服是我自己的服装店里卖的，不过这款式我进货不多，现在可能已经卖完了。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给供货商打电话，让他们再寄一套。” “真的吗？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只是为了一套衣服，就得特地打电话……”李璐很意外，忍不住往边上挪了挪，轻轻摸了摸连体裤的面料。 林清在这一行多年，挑货自有一手，过去在“红玫瑰”，她仅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将一家小店打理得井井有条，店铺的生意蒸蒸日上，而在这过程中，她也一直学习着，我直到现在。现在，分店开张了，规模大了，预算自然也多，林清去进货的时候对服装的款式就有了更大的选择空间。基本上，只要是她看上的款式，不论价格多高，进了一批回来，她就一定能卖出去。她过去累积下不少客源，再加上人们的生活水平越来越高，新货一挂上衣架，人家抢着来试，怎么可能没人买单呢？ 不过，总归是林清的眼光好。同样的进货成本，放在楚琴的腰包里，就等于是把一大笔钱往大海里抛，可是，在林清的身上，她就有本事把钱翻倍赚回来。 这就是钱生钱！ “没事，你是锦绣的朋友嘛。锦绣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在意。” 李璐干笑了两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西餐讲究的是仪式感，这家店的老板是华侨，对餐点的把控有自己的想法，从前菜到主菜，再到最后的餐后甜点，严格按照西餐的正式上菜顺序，整个过程中，李璐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人家上菜，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嘴。 陈小晴就实诚多了，盯着俞锦绣和林清，“这是什么餐厅啊？西餐厅？我可从来没有吃过……” 现在是一九八五年的秋天了，虽然大家的生活水平有了显著的提高，但是本着吃苦耐劳的精神，该节省的时候还是得节省，平日里就是连下馆子改善一下伙食都是少之又少，更别提是去西餐厅尝鲜了。 什么是西餐？李璐和陈小晴怎么说也是在这年代的时尚行业发展，肯定看过外国电影。只是，电影里上菜的时候，一道一道，琳琅满目，她们看在眼里，却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尝试一回。因此，此时盯着训练有素的服务员一一上菜，她们懵了。 “这餐厅是我一个朋友开的，你们先吃着，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向她提，她一定会很欢迎。”林清笑着说。 李璐点点头，也不想这么多了，直接看着林清的手。林清拿着刀叉，她便也拿起刀叉，林清切了一块牛排塞进自己嘴里，她便也切一块牛排塞进自己嘴里。 牛排的肉质很好，煎得恰到好处，细腻嫩滑的口感令李璐啧啧赞叹，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说，“林清，这店里的牛排真不错。” 陈小晴的眼睛也亮晶晶的，“锦绣，还好你带我们一起来了！否则，我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吃这么洋气的一餐呢！” 一顿饭，吃得融洽，餐后酒一喝，李璐觉得自己离上流社会似乎更近了一步！ “对了，李主编，现在还早，要不我们出去逛一逛吧！马上回去，恐怕还睡不着呢。” 难得来了一趟，李璐也不舍得回招待所去，正犹豫着，林清提了个建议，“不如去我店里看一看？店里的衣服和我身上的款式类型都差不多，也许你会喜欢。” 林清话还没说完，李璐已经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一点头，陈小晴当然是跟着了。上回与俞锦绣相识，是因为她在“红玫瑰”，陈小晴与她一见如故，对店里的衣服更是满意得不得了。现在，林清也要带着她们逛街，陈小晴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俞锦绣还有得忙，没法奉陪，解释了一番，把三个人送到新店，就先离开了。 站在装修简洁却不失品味的服装店门口，李璐不由感慨，“白玫瑰？这店铺的装修是白色调的，看起来清清爽爽，却给人带来致命的吸引力，这个店名，还真是当之无愧！” 林清莞尔，吴玲玲恰好从店里出来，“林清，这是你的朋友吗？快进来吧！” 第五百四十四章　信得过 第五百四十四章信得过 吴玲玲看起来很亲切，和和气气的样子，林清笑道，“锦绣在平城不是联系上杂志社的合作了吗？她们是杂志社的员工，这回来出差的。” 俞锦绣和《影坛杂志》的合作已经确定下来，现在，工作任务得提上日程了，吴玲玲和林清都为她高兴。只不过，高兴归高兴，该做的生意还是得做，吴玲玲看了看李璐，又看了看陈小晴，“你们俩的穿衣风格不太一样，还是得分头挑选。” 陈小晴一听，连忙摆手，“我就先不买了，我衣服已经够多了！再说了，这家店看起来这么高端，我的薪水大概没办法承受，还是李主编您看看吧。” 陈小晴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李璐的生活水平比较高，消费水平也比较高，一般人听见陈小晴这话，肯定得摆着手谦让一番，然而，李璐并不是一般人。等着陈小晴把话说完，她只是把脊背一挺，下巴一扬，“你这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想要打扮得花枝招展，也得看自己的本事，正所谓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 李璐笑眯眯的，说的却是刻薄的话，陈小晴倒不放在心上，打着哈哈，压根没与她计较。林清与吴玲玲则是对视一眼，心中已是了然。开店这么长的时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李璐并不是最特别的一个，可陈小晴被她踩在脚底下也是实打实的。 “李小姐，这边请。”吴玲玲很快就回过神来，她笑着把李璐领到一边去，“你身材比较高挑，这边的衣服比较适合你。不知道你是想买上衣，还是想……” 李璐开始购物，不亦乐乎，林清便负责招呼陈小晴，“小晴，你是锦绣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喜欢什么衣服，大可以告诉我，我会给你成本价的。” 陈小晴瞪圆了眼睛。 这些衣服的确都很吸引人，不论是从剪裁还是样式来看，都与外边服装店里的档次不同。同为女同志，陈小晴怎么可能对这些衣服毫无兴趣呢？只是，虽然对雅城不熟悉，但光是看一看这地段周边的环境也能猜测得出来，这小店的租金可不便宜，再结合店面的装修风格，陈小晴知道这家店衣服的价格可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林清很贴心，碍于“无功不受禄”，陈小晴肯定不会轻易收下她赠送的衣服，于是，她提出给陈小晴打个折，“不用不好意思，我照进价给你，你主编不会知道的。” 林清笑眯眯的，看起来温柔而又和气，陈小晴一时感动不已，“谢谢林清姐！” 而与此同时，李璐已经从试衣间里出来好几回了，“这件羽毛衬衫还可以，丝绒外套也比较适合我，牛仔裤有点显胖，不过我少吃两顿晚饭就能穿上了。” 吴玲玲笑了，“就要这三件吗？你是锦绣的朋友，我们一定给你打个折。” 若在平时，李璐才不会承认自己是俞锦绣的朋友，只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靠着运气才和杂志社开始合作关系，哪配得上做她的朋友？只是，现在，人家都要给自己一个折扣了，这钱当然能省就省！ “林清姐，你们店里的衣服可真好看啊！”陈小晴在这小店里逛了一整圈，不由感慨，“可惜我的薪水太少了，否则，这一整家店的衣服，我都能买下来！” 林清笑着，边给李璐打包衣服，边说道，“喜欢的话，以后常来。雅城和平城也离得不远，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眼光，我直接给你们把衣服寄过去。” “当然信得过。”李璐拿出自己的钱包，边说道，“这一整家店的衣服都是你自己挑的，每一件都合我的心意，我能不信任你的眼光吗？林清，我把我的地址给你写下来，你每个季度给我寄两件衣服吧。对了，要不要把我的身高和穿衣服的尺码给你？” “不需要。”吴玲玲把精致的包装袋交到李璐的手中，“我们干哪行的呀？肯定对客人适合的服装和服装的尺码很清楚的。” 吴玲玲给李璐递了一本本子，上头是ＶＩＰ客人的名单，看着这一溜的电话号码和地址，李璐更觉得自己捡着了个大便宜，她放心地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把本子递了回去，“对了，这里多少钱？看我，差点就要提着一袋子衣服走了！” 真是一次愉快的购物体验，吴玲玲和林清笑容满面，李璐也是心满意足，陈小晴在边上看着，心底是满满的憧憬。李璐在杂志社的职位算高的，到了她这地位，一个月到头的薪水可真不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到自己也能经济独立！ “我算一下。”林清拿出计算机，在上头点了几个数字，加加减减好一会儿，又给她打了个折，再把计算机往前一推，“这是打了折扣的价格了，你看看。” 李璐笑着把计算机接了过来，视线往上一放，嘴角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好半天没回过神。计算机上的数字让她惊讶万分，她确认了好几次，才最终确定，她的眼睛没有花！ 既然不是她眼花，那就是林清的手抖了！ 于是，她说道，“你肯定按错数字了吧？这三件衣服要两百块钱吗？我一个月的工资都没这么高！” 林清把计算机拿了回来，看了一眼，笑容仍旧温婉柔和，她心平气和道，“没有输错，刚才见你对小晴这态度，我还以为这笔钱对你来说是小数目呢。是这样的，那个角落的衣服都是我们高级定制的款式，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的价格，那可以再看看别的款式。” 林清的语气很平静，而正是这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李璐的脸色是红一阵青一阵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两百块钱而已，我能拿得出来！” 陈小晴在边上小声地说，“李主编，两百块钱呢。这可是您好几个月的工资了，要不别买了，林清姐不会说什么的！” “不，我又不是买不起。”李璐摇头，从钱包里点了一百块钱，递了过去，“我这会儿没带这么多钱，明天一定会把钱给你送过来。” 林清笑着接下钱，“没事，你可是杂志社的李主编，我们能信不过你吗？” 第五百四十五章　听风就是雨 第五百四十五章听风就是雨 “行，那我明天取了钱，一定送过来。” 林清送李璐和陈小晴到了店门口，面色如常，等到她俩走了，吴玲玲叹了一口气，“我是真以为她的要求比较高，这才一直带着她在高级定制的区域逛的。谁让她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有品位的人呢？要是真不能承受这么高的价钱，直接把衣服还给我们就好了，我们又不会说什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听着吴玲玲的感慨，林清笑了笑，“谁知道呢？” 李璐提着衣服走了，走的时候，脸色实在是不太好看。两百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虽说她没有太大的生活压力，但这几件衣服花了她好几个月的工资，心里头能痛快吗？ 李璐沉默了一路，陈小晴在边上说道，“李主编，如果您觉得这衣服贵，其实可以不买下来的。她们是敞开门做生意，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李璐睨了陈小晴一眼，“衣服都已经选下来了，能退回去吗？两百块钱而已，我又不是出不起！我只是觉得，我一个月的薪水不够花的。” “那没事，您不是有丈夫吗？到时候回家让他报销就好了！”陈小晴轻松地笑了起来，又说道，“不过，我们在单位上班，说起来虽然好听，一个月的薪水却实在是太少了！不像锦绣姐，我看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连小车子都能买呢！如果我能像她这么有本事，就好了！” 第一次见到俞锦绣，陈小晴是欣赏她，一个女同志，年纪轻轻，就能把一家小小的服装店管理得井井有条，细聊下来，又知道她还是一家化妆培训学校的老板，这样的本事，能不让人欣赏吗？第二次见到俞锦绣，则是在杂志社里，那回，李璐对她冷嘲热讽，俞锦绣愣是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另辟蹊径，给自己争取到了新的机会，经过那次，陈小晴就开始佩服她了。 而后，是这一回，这一回见面，陈小晴对俞锦绣又有了新的认识，她有能耐，还有人情味，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成功呢？ 陈小晴的言语间充满了对俞锦绣的崇拜，李璐却不以为然，她冷哼一声，“我还是那句话，你还年轻，别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她说自己有化妆学校，就真的有吗？你又没去她那学校看过，一会儿说自己买了两所小院，一会儿又说自己的机构在这个城市很出名，小晴，你怎么这么天真呢？”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在杂志社的见面闹得非常不愉快的缘故，李璐对俞锦绣总是不客气，不管是在明面上，还是私底下，她对俞锦绣的评价都不太友善。对于她的嗤之以鼻，俞锦绣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毕竟这世界上的人这么多，难道能让每个人对自己服气吗？ 更何况，就算俞锦绣自己不开口，也总会有人看不过眼，帮着她说说话的。就比如说现在，陈小晴嘟嘟囔囔地说道，“李主编，你这话说得就有失公允了。锦绣的事业的确是这么成功，就算你不承认，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再说了，就算化妆机构是假的，她的服装店总是真实存在的吧？那天我可是在她店里买了好几件衣服的！” 陈小晴有些激动，脸蛋变得红扑扑的，她坚定地为俞锦绣辩解，李璐却只是嘲弄地一笑，“傻丫头，不过是开一家服装店而已，要多少钱？我虽然没去过她的小店，也知道那店面肯定是不值一提的。等到哪天她服装店的生意做到和林清的服装店一样大的时候，再来吹嘘也不晚！” 李璐的眼睛长在头顶上，见这小姑娘被自己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李璐便拍拍她的肩膀，“看我说错了吗？年轻人，最重要的还是得认清现实！外头什么样的人都有，别听风就是雨。” 陈小晴又好气又好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李主编，您真是不太了解状况。您说等到锦绣的生意做到和林清姐的生意一样大的时候，再来吹嘘也不晚。可是，您又是否知道，其实锦绣和林清姐是合伙人？那家服装店本来就是她们一起开的，至于究竟是不是在吹嘘，你明天去店里给剩下的一百块钱时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李璐对俞锦绣的态度一直都不好，她的敌意究竟是从何而来，陈小晴也不是不清楚。虽说与俞锦绣认识的时间不长，实在没有必要为她得罪自己的领导，可是，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陈小晴总得说句公道话！ “什么？刚才那店，俞锦绣也有份？”李璐一愣。 陈小晴点点头，看着李璐阴晴不定的脸色，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光是看着李璐的面色，陈小晴就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了。俞锦绣和李璐可结了大梁子，李璐看着她就心生怒气，晚上和她一起吃饭，也不过是因为她想要找个机会好好嘲讽人家罢了。可没想到，俞锦绣不仅没让她找到冷嘲热讽的机会，甚至还能让她在自己的店里花了一大笔钱，这不是很可笑吗？ 这会儿李璐还在心痛自己的钱包，那头的俞锦绣却已经开始继续忙碌，这就是两个人之间的区别了！ 想到自己花出去的两百块钱是进了俞锦绣的口袋，李璐简直要捶胸顿足，陈小晴说她可以去找丈夫报销这笔钱，可问题是，她的丈夫哪有这么大方？这可是两百块钱呢，是一家人好几个月的生活费，要是被丈夫知道她在外头花钱这么大手大脚，免不了得被数落一顿！ 到了最后，她还不是得从私房钱里补贴家用？说到底，她是吃了大亏了！ 李璐在心底叫苦不迭，陈小晴自然不清楚她此时此刻的心路历程，两个人回到招待所，洗漱了一番便要休息，李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陈小晴便说道，“李主编，照原定的计划，我们的工作是在后天下午开始。要不这样，明天我们到处去逛逛？” 照理说，明天是没什么工作，单位让她们提前一天到雅城，也不过是希望她们能先做好准备，确保当天的拍摄万无一失罢了。 李璐本来也是打算好好玩一天，踏踏青，可是，花出去这么一大笔钱，她哪还有心情去四处游玩？ 于是，她又把注意力放到了俞锦绣身上，“有什么好玩的？我们是来工作的！来都来了，不如明天就去俞锦绣的化妆学校参观一下，你去联系吧！” 第五百四十六章　最大的眷顾 第五百四十六章最大的眷顾 李璐想去俞锦绣的化妆学校逛一逛，那肯定是没安好心的，陈小晴却不清楚这一点。一大早，趁着李璐还在睡觉，陈小晴特地跑了一趟，问俞锦绣是否方便接待主编，“锦绣，我一直担心李主编对你有成见，这下好了，既然她都愿意来看一看你这学校的营业情况，你就能证明自己是真的有实力！” 陈小晴很真诚，她是真心为俞锦绣考虑，明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俞锦绣当然不会打破她的美好心情。可实际上，像李璐这样的人，只知道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她对俞锦绣感到厌恶，并不是因为俞锦绣的能力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实际上，她只是对这个人感到反感而已。 一个唯我独尊的人，总是享受着被人捧在天上的感觉，于是逐渐地，她产生了一股错觉，那就是所有人都得顺着自己，只要一有人拂了她的心意，她就得要那人好看，这不就是恶霸性格吗？这样的人，总得栽跟头的，只在于时间的早晚罢了。 “我们钟老师在下午三点钟有一节课要上，一节课的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主要研究的是新娘妆。钟老师的水平非常高，上他的课应该很有趣，要不你们来听一听？” 陈小晴闻言，立马点头如捣蒜，“钟老师是吗？我知道，刚才在院子里的走廊看到他的照片和履历了。听你们的员工说，有钱都不一定能排得到他的课呢！” 因为李璐强烈要求的缘故，在来之前，陈小晴还是对俞锦绣多番打听过的。听说，她的化妆学校在雅城也算是小有名气，别的不提，光是钟飞一个人就能引来无数真心想要跟着他学习化妆技巧的客人们，这响当当的口碑，难道也是假的吗？ 陈小晴不跟李璐计较，可私心上还是希望这主编大人能对俞锦绣改观，陪着她去把钱还上之后，她们就直接去了俞锦绣的学校。 这学校过去叫“溢彩”，可两位老板认为这名字不大气，两个人思量再三，倒是钟飞提了个意见。 “叫锦绣？”李璐站在小院门口，盯着上头的牌子看了好一会儿，“这俞锦绣还真能耐，直接拿自己的名字来给学校取名了！” 陈小晴笑了笑，“我倒是觉得这个名字好，挺有意义的。不管客人们想要来这学校学习化妆技巧，让自己的外表更加漂亮，还是想要充实自己，谋一个好前程，说到底，都是向往着美好。‘锦绣’这两个字，不就是寓意着美好的人或是事吗？” “说得好！”接待俩人的前台员工走了出来，笑着说，“我们钟老师当时给这学校取名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起初锦绣姐还不同意呢，不过耐不住他好说歹说，最后也终于承认，这名字响亮又动听！” 都说合伙做生意是最考验人的，起初与俞锦绣搭伙，那是因为没办法，钟飞自己没钱，总得找一个愿意出钱的合伙人。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合作的时间越来越长，钟飞终于不得不承认，俞锦绣是一个非常好的搭档。 如陈小晴所说，来到这个化妆学校的客人们，都是想要让自己变成更美好的样子，钟飞是个大老爷们，他没有千回百转的心思，更不了解女人们的心思，他唯一清楚的是，俞锦绣就是他心中美好的模样。 当然，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俞锦绣说过，一些秘密，就只能压在心底，是永远没法见光的。 总之，在钟飞的强烈建议与坚持之下，化妆学校终于更名成功，俞锦绣看着院子大门上的几个大字，也是越看越顺眼。只是有时候听人说起一会儿要去“锦绣”上课，她总是会觉得迷迷糊糊的，回过神之后，便既好笑，又感慨。 对比上一世的自己，俞锦绣总觉得只要活着，就已经心满意足了。钱必须要赚，她得尽自己所能给家人最好的生活，可是，在赚钱的前提下，还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那就是上天对她最大的眷顾。 “李主编，你看，我没骗你吧！锦绣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本事的女孩子，这场地是两间小院打通之后装修的，这地段这么好，她能凭借自己的能力买下两间小院子呢，是不是很了不起？” “还有，你看这走廊上贴着的照片，这些妆容都是他们自己设计的呢！这学校里属她和钟老师最出名，很多人慕名而来，就是为了上他们的课！” “都说锦绣的化妆手法比较细腻，中规中矩，从来不会出错。钟老师呢，就比较特立独行了，很多特别的妆容，都是他设计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他特别适合和港台的一些歌手合作，给那些歌手们设计出彩的舞台妆！” 陈小晴眼中流露出的对俞锦绣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了，李璐心里头不屑，可也只能承认，这地方看起来，的确挺有意思的。俞锦绣能将一个赚钱的地方装修得情怀十足，这做生意的头脑，着实让人佩服。 “俞锦绣是你亲戚？这地方是有点意思，但是，你也不至于这么激动！” 看出李璐这是在死鸭子嘴硬，陈小晴忍不住抿嘴一笑，她指了指前方的一个教室，“走，李主编，我们去见识见识钟老师的化妆课有多了不起吧！” 说罢，陈小晴就跟欢乐的小鸟似的，迈着轻快的步子往教室里跑，望着她的背影，李璐撇了撇嘴，刚要往前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些细细碎碎的声响。 “就是这个地方吗？” “快进去，咱们今天一定要让俞锦绣吃不了兜着走！真是太可笑了，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真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 李璐回过头，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陈小晴却停下了脚步，“李主编，你快来啊，一会儿迟到了可不好！” “来了。”李璐一抿唇，将视线转了回来。 看这几个人凶神恶煞的模样，恐怕今天是有好戏看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来者不善 第五百四十七章 来者不善 李璐与俞锦绣结了仇，可具体是什么仇什么怨，只有她自己心里念叨着。俞锦绣该忙什么，还得忙什么，并不觉得她的存在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 “锦绣姐，你看外头有一帮人，鬼鬼祟祟的。”年轻的小员工提醒了一句，俞锦绣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落在院子口，“我看他们早就来了，有男有女，这些人说些什么，我没听清楚，但我估摸着是来者不善！” 院子口集结了不少人，他们交头接耳，眼神却带着敌意，俞锦绣派人出去看了看，却没有得到任何收获，“锦绣姐，他们说自己只是来这闲逛的！他们没进咱们的院子，只在院子外徘徊，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呀！” 员工很焦急，可是那群人虽然在院子外头打量着他们，实际上却没有跨进小院一步。大家都是讲道理的文明人，总不可能拿着扫把把这些人赶到一条街以外去！ “不要紧，他们又没进来，我们急什么？”俞锦绣笑了笑，安抚自己的员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他们真做出无礼的举动，我们再采取措施也不迟啊。” 俞锦绣不知道这群人是冲着什么来的，可打开大门做生意，哪能总是风平浪静呢？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任何时候，他们都不可能硬来。 俞锦绣让员工们各就各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外头的那群人再张牙舞爪都好，只要没跨进院里一步，就不需在意。交代了一番，俞锦绣就进了钟飞的教室，李璐和陈小晴已经在第一排的位置上坐好，等待着课程开始。 见俞锦绣进来了，有认识她的学生们向她点头示意，俞锦绣微微一笑，拿着自己的笔记坐到了角落。 一句话说得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有时候，俞锦绣觉得上钟飞的课也能有这么大的收获。钟飞对于妆容的执着是独有性的，虽说这人看起来很顽固，可是，在某个方面，他对妆容的设计有着艺术家般的敏锐与坚持。 俞锦绣过去就爱化妆，可她的爱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没有任何理论上的基础，所谓的实践也只是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罢了。遇见钟飞之后，他手把手教她，不知不觉之间，俞锦绣学会不少技巧，再结合上她自己对色彩搭配的见解，逐渐地，她就真的成为了“老师”。 “李主编，我们坐这里会不会不太好？你看锦绣都是坐到角落去的，我们只是客人而已，还是别占了人家学生的位置吧？” “有什么不好的？既然我们是客人，那主人家就肯定要把我们招待得妥妥帖帖的。再说了——”李璐睨了陈小晴一眼，唇角带着诡异的笑，“不坐这么前面，哪能看得到好戏？” “好戏？”陈小晴很疑惑，可还没等到李璐的回应，钟飞已经走了进来。 钟飞看起来并不时髦，整个人严肃得不得了，倒像是个大学里的导师，这会儿他夹着一个化妆刷包走了进来，李璐挑了挑眉，“他这化妆刷，好像是一个特别出名的品牌生产的。” 陈小晴很惊讶，“李主编，您还懂这个！” 李璐骄傲地一扬下巴，“平时这么多大明星来杂志社工作，你都不看看那些化妆师的装备吗？这品牌挺贵的，照我说，就是化个妆，也没必要准备这么昂贵的工具。真没想到，俞锦绣这小小的地方，还挺讲究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俞锦绣和钟飞在某一个程度上是早就已经达成了一致的工作理念，那就是，要想做成一件事情，那就必须冲着最好的目标，浑浑噩噩地度过一节课的时间，最多也只是赚了一节课的课时费而已。可实际上，他们想要的更多。 他们要将这个化妆学校发展成一个企业。 不得不承认，钟飞在台上时的确有他自己独到的魅力，课程一开始，所有人聚精会神，就连一直都对这个地方嗤之以鼻的李璐都认真了起来，盯着他不放。 钟飞化妆的手法很干脆，手一扬，边勾勒着妆容，边解释自己这样做的用意，新娘妆的试妆环节，他请了李璐上台，“这位就是锦绣的客人吧？要不你来试一试妆容？” 李璐一摆手，乐呵呵地笑着，“我都已经结婚好多年了，这新娘妆肯定用不上了！” 话虽这么说，李璐还是没舍得推辞，笑嘻嘻地上了台，往钟飞跟前一坐。李璐上了年纪，可保养得不错，自身气质也比较干练，钟飞分析了她的五官和脸型比较适合的妆容特点，李璐听得瞪圆了眼睛。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青春永驻？可事实是，青春会流逝，美丽却能沉淀下来，因此，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加美好而又充满魅力，女同志们趋之若鹜。 钟飞的分析可不是张口就来的，李璐对自己的外貌非常了解，却不清楚什么才是适合自己的，此时听着钟飞说的话，她仿佛茅塞顿开。 “钟老师，我这下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愿意大老远跑来雅城，就为了听您的一节课！您这课程再贵都值得！” 钟飞开设了一对一的化妆课程，在这年代，这一节课的费用几乎可以说是天价，起初，李璐认为他们是来抢钱的，可现在，她意识到自己错了。 赚快钱很容易，制造出一些噱头，分分钟就能将人家口袋里的钱往自己的腰包里塞。可是，想要让企业的发展顺应着时代的脉搏，融入时代，最终成为这个时代的标志，却是难上加难。 俞锦绣还没有做到这一点，但她正冲着这个方向努力。 “新娘妆对你来说可能太夸张了，一会儿还得去卸妆，浪费时间。所以，我会把这新娘妆改良一下，变成稍微日常一些的妆容，就照着我刚才教你们的色彩搭配就可以了，下手不要太重。” 此时此刻，李璐俨然是将钟飞说的话视为圣旨，她深知他是为了照顾自己才将今日的课题新娘妆简化为日常妆，于是更加感激，“钟老师，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钟飞微微一笑，拿了护肤水，轻轻往李璐的脸颊上拍。过了片刻，他又用化妆棉巾轻轻一擦，将李璐脸上的粉和灰尘都擦了下来。 而后，他拿了一把化妆刷。 看着他这一气呵成的动作，李璐的心中雀跃不已，不得不承认，她这一趟，来得还真值！ 李璐直直地盯着钟飞手中的动作，她期盼着一会儿走出这地方时，自己能有脱胎换骨的变化。可没想到，突然之间，有人闯了进来。 “不好了，钟老师，锦绣老师，有人来咱们这儿捣乱，要不你们去看一看吧！” 第五百四十八章 有备而来 第五百四十八章 有备而来 跑进教室的员工看起来心急火燎的，若不是特殊情况，谁都不会来打扰钟飞上课。 “怎么回事？”俞锦绣“腾”一声站了起来，走到台前。 “是这样的，刚才不是有人在院子外守着吗？现在，守在院子外面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每当我们的客人进来的时候，他们就会拦着客人，说我们这儿是坑蒙拐骗的机构，千万得留个心眼！” 果不其然，那群人来者不善，不可能只是站在院子外头乘凉的！俞锦绣猜到那些人大概是冲着什么来的，却没想到，他们会趁着钟飞在上课的时候胡作非为。 前些日子，听一些来上课的阔太太说起，说是施然与严必武已经分居，俞锦绣也就知道施然绝对不会对过去的事情善罢甘休。只是，感情的事情分不出是非对错，他们两口子关上门的哀怨纠葛，难道还要算到她俞锦绣头上来了？ “还真以为雅城是她施然家的？”俞锦绣冷笑，“不和她计较，只不过是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人身上，她倒好，像个疯狗一样揪着我们不放！” 说着，俞锦绣就要往外走，年轻的女员工却拦住了她，“锦绣姐，你不能去啊！那群人看着凶巴巴的，有男有女，你一个女同志，我怕你一个人出去，会吃亏的！” 钟飞立马反应过来，“锦绣，我陪你一起出去。” 俞锦绣摇头，“你这不还没下课吗？你先帮着李主编化妆吧，这光天化日的，那些人就算再凶，也不敢胡作非为！” 李璐一听，点头如捣蒜。 她可是期待着这钟老师给自己完成改头换面一般的新形象呢，她耐心地等他说了这么多话，铺垫了这么长时间，这会儿好不容易等到了关键时刻，他说走就走？她可不乐意！ 李璐没好意思说话，外头的动静却越来越大，喧闹的声响几乎传到了每一个学员的耳中。 看着钟飞为难的神色，有人忍不住开口说道，“钟老师，其实这会儿已经到了下课时间了。你平时在下课之后还给我们演示妆容的实践，那是你人好，但其实，你大可以不必这么做的！” “现在你们遇到麻烦了，锦绣老师一个弱女子，哪能凭借一己之力平息争端呢？我看您还是得出去，那些恶人看着您人高马大的，也不敢造次！” “就是啊，现在早就已经下课了，您不必觉得不好意思的！快出去吧，我们都能理解！” 此起彼伏的声音落到了钟飞的耳中，更是落到了他的心底去，钟飞一怔，双手合十，恳求地说，“非常感谢大家的体谅，我先出去一趟，今天的课程暂时到这里结束。下一次上课，我会多补上一个小时的时间。” 钟飞也是真的大方，一开口，直接给大家送了一个小时的免费上课时间。在座的学员们都很满意，望着他和俞锦绣匆匆离开的背影，李璐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她等了这么长的时间，最后就直接被钟飞打发走了？ “李主编，钟老师又不是在偷懒，他这不是愿意补偿大家的嘛。”陈小晴小声地安慰道。 李璐闻言，狠狠地瞪了陈小晴一眼，说道，“就算补偿一个小时，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们过两天就要回平城去了，他就算真的给这些人白上一节课，我们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李璐看起来是气得够呛，陈小晴却一点都不明白。 刚才李璐不是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压根就瞧不上俞锦绣和她的化妆机构的吗？怎么这才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还生怕自己占不到这课时的便宜！ 女人心，真是海底针啊！ 钟飞和俞锦绣急匆匆地走到接待处时，员工们就像是遇到了大救星，“钟老师，锦绣姐，你们可算是来了！这群人完全不讲道理，他们说你是骗子，说咱们机构就是来骗钱的！” “我们好说歹说，这群人却像根本就听不进去我们说的话似的！” 这回装修，俞锦绣让杨霖给他们留了一块比较宽敞的区域。这一大片区域成了接待处，平日里看起来温馨而又舒适，可是，这会儿，这接待处挤满了人，变得乱糟糟的。 来的是一群中年女人，打扮得并不讲究，一个个扯着嗓子大吼大叫，她们身边还跟着几个男人，一个劲地帮腔，这素质，简直是要多低就有多低。 “你们究竟想说什么？”一片混乱中，钟飞大声问道。 “你们是骗子！我们要拿回自己的权益！” “咱们雅城这么好的地方，这郊北巷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能容忍你们这群骗子的存在呢？你们这地方必须关门，必须把坑了我们的钱吐出来！你们这群骗子团伙，吃人都不吐骨头的诈骗团伙！” “就是，钱是这么好赚的吗？那些学费可都是我们的血汗钱啊，你们虚假营销，这是犯法的！派出所的人要是来了，一定得把你们这两个骗子头头给抓回去！” 这罪名可扣大了，俞锦绣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想解释，可还没开口，一道光鲜亮丽的身影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来的是施然，俞锦绣没有猜错。 “施然，你这唱的又是哪出戏？”俞锦绣的怒气已经无法压抑，却还是沉下声，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这些人说我们骗了钱，害得他们赔了血汗钱，可是，从学校设立到现在，每一节课的学员名单，我们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来我们这里上过一节课，所谓的诈骗又是从何而来？” 这时，教室里的学生们也都走了出来，这些人结伴离开，但钟飞和俞锦绣遇到了难处，多个人多张嘴，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我们交了学费，从两位老师这边学到了化妆的技巧和妆容的设计，我们大家都心甘情愿！” “这段时间，大家都说我的变化极大，如果咱们这儿没有这个化妆学校，恐怕我是有钱都买不到这样的变化！” “就是啊，这里的学费虽然比较高，可是，钟老师有本事，是从国外镀金回来的，他过去可都是给大明星设计造型的，我们认为他的课程值得这么高的价钱！” 一声声支持似是暖流，流淌在俞锦绣和钟飞的心底，此时此刻，或许他们不需要多说一句话。 事实证明了一切。 眼看着问题即将被解决，施然却突然冷笑了起来，“你们的钟老师是从国外镀金回来的？他过去是给大明星设计造型的？钟飞，你敢说这都是真的吗？” 听着施然说的话，钟飞的脸色微微一变，俞锦绣心底“咯噔”一声。 看来施然这回是真的有备而来！ 第五百四十九章　坑蒙拐骗 第五百四十九章坑蒙拐骗 一时之间，俞锦绣与钟飞面面相觑，两个人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施然的话。 钟飞没法回应施然，那是因为他的确理亏。不知不觉，梦想成真已经接近两年的时间，两年的时光飞逝，他几乎都快忘了过去他们是如何将客人吸引过来的。 钟飞是个老实人，过去也从来没有想过给自己包装出什么样的身份，虽说做生意的确需要一定的噱头，可是，他没有这营销的本事，更没这营销的魄力。 倒是范婉萍，硬是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将钟飞打造成了一个由国外归来的精英人士。 在范婉萍的吹嘘之下，钟飞的形象变得截然不同，客人们认为以他的水平，跟着他上课肯定是赚了，于是，这才掏了腰包，心甘情愿得成为他的学生。 钟飞没办法将所有的责任推到范婉萍的身上，毕竟这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这两年，他的收获这么大，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得益于她最初的宣传手段。 “怎么不敢说话了？脸皮倒还没这么厚！”施然将手环抱在胸前，嘴角露出嘲弄的笑意。 并不是真想揪着俞锦绣不放，毕竟她们俩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何必要与俞锦绣牵扯不清呢？施然的心底总是有些优越感，俞锦绣只是小小的草根，她自己才是上等人，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与俞锦绣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简直是纡尊降贵！ 施然本不愿与俞锦绣纠缠，可现在，困扰她的不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人到中年，生活本该归于平顺，谁都没有想到只不过是因为那一天的小插曲，严必武直接铁了心要与她离婚！过去，严必武必须依靠施家人给的资源，他在单位里爬得这么快，也的确是因为当输出自己当机立断，娶了这个有背景的妻子。 可是现在，他的根基已经站稳，说过河拆桥或许难听了一些，但严必武确实是想要找回自己了。 这些年，施然总是在跟严必武吵架，一不高兴，她就要提“离婚”，严必武从来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每每她发飙的时候，他总是好声好气哄着，再不济，也只是冷处理她的暴怒，将“离婚”这两个字抛到九霄云外去。 施然一直认为严必武肯定不舍得离开自己，可没想到，这一次，他够决绝的。 严必武搬出去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始终不愿意回来，施然无能为力，最终，她只能将仇恨的目光投在俞锦绣和林清身上。 她要让她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边上的人议论纷纷，钟飞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铁青着脸站在一边，他本来就不是能说会道的人，陪着俞锦绣一起出来面对大家也不过是怕她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而已，这会儿，俞锦绣只能自己想办法平息这场风波。 “我们打开门做生意，客人们按照自己的需求选择想要上哪一位老师的课，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何来诈骗一说？施然，无论如何，我们之间的误会不应该拿我们学校的信誉说事。” 俞锦绣很镇定，一言一语，不卑不亢，施然知道她能言善辩，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她糊弄过去，“俞锦绣，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们之间是有过节，但这不是重点。你们虚假营销，欺骗了消费者，必须要赚进口袋的钱给我吐出来！否则，我们是可以去报警的，我还会去找报社，非得把你们的恶行给登出来不可！” 顿了顿，施然又笑了一声，“当然，如果我说的是错的，你们大可以来推翻我说的话，告诉我什么是对的！要不这样，钟老师，您来说一段英语，让我听听是否地道，如何？” 如果真是从国外归来，总能找到一些办法证明自己，钟飞肯定没法证明，施然话音落下，便一个劲笑着，她是等着看笑话。 钟飞张了张嘴，对上俞锦绣的眼神，又撇过脸。他听不懂英语，更说不来，但是，他却没法承认。范婉萍张口就来，他却是真正受了切实的好处，过去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否认自己从国外归来这一说法，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 的确，这是他的疏忽。 “怎么了？不会说英语吗？”施然轻笑一声，仿佛早就已经认定钟飞无法为自己辩解，“那不如跟我们说说，你曾经跟哪些大明星合作过？如果说不出来的话，那是不是可以证明，你之前在这一行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长廊上贴着的所谓的履历也都是假的？” 施然看起来恶狠狠的，俞锦绣深吸一口气。 边上为他们说话的人都选择了闭上嘴，风向究竟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连钟飞自己都无法为自己发声，他们又怎么能无条件支持他？ “这件事是肯定不能闹大的，如果闹到了派出所，或是真的上了报纸，那这学校的名声就全毁了。都说学校的老师是育人的，虽然他们只是教学生化妆，可如果被大家知道这学校里的负责人和工作人员都是骗子，那肯定会有相关部门来管了。到时候要求他们关门，或是整改，那么，他们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李璐在陈小晴耳边轻轻说着，陈小晴急坏了，“李主编，那该怎么办？这个学校可是锦绣的心血，再说了，刚才钟老师的本事，咱们都见识过了啊！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坑蒙拐骗的人，怎么能由着那个女同志颠倒是非黑白呢？” “怎么就是颠倒是非黑白了？”李璐笑了一声，“他们的确撒谎了，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作为成年人，自己说出来的话，自己就得负责，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恐怕就算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他们！” 哪怕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他们吗？ 俞锦绣的脑袋在飞速运转着，她看着施然，再看着边上这一群被施然带来看热闹的人，最终，将视线落在了钟飞的脸上。 钟飞叹了一口气，他想承认自己的错误，他想道歉，他甚至想引咎辞职。 俞锦绣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第五百五十章　毁于一旦 第五百五十章毁于一旦 “看，就是一群骗子！”施然的笑声愈发尖锐，“你们这所谓的老师只不过是江湖骗子，没有留过洋，更没有为大明星做过造型，这真是太可笑了！你们难道都不懂得反抗吗？交了这么一大笔学费，教你们化妆的却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庸才，快把这件事情闹大啊！把事情闹大了，他们关门大吉，你们也能把钱给拿回来了！” 能花大价钱来这学校上课，他们的生活水平的确是比较高的，可是，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咬咬牙付了一大笔钱，最终却发现这学校的老师并没有相关的履历，所谓漂亮的背景也只是虚构的，他们能甘心吗？ 施然这一辈子没什么成就，感情经历也是乏善可陈，她是在严必武这一棵树上吊死了，可是，严必武却没有珍惜她。现在，施然就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有什么办法？她不敢去死。 她不敢去死，但她能竭尽全力去报复俞锦绣和林清。先让这间学校倒闭，再去找林清的麻烦，等到这两个人再也不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现，她才算消了气。 施然是有备而来，在她的努力之下，终于有人提出了质疑。 “钟老师是真的说谎了吗？您真的不是从国外回来的吗？” “其实，我们根本就不介意你究竟是不是留洋回来的，也不计较你过去究竟为多少大明星做过造型，我们只是不希望自己被欺骗而已。钟老师，难道你真的是骗子吗？” “几节课就要一百多块钱呢，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们花了钱，总得讨个明明白白的说法吧！” 种种的质疑声，俞锦绣无法反驳，她只能劝大家稍安勿躁，可是，这只能拖延时间而已。问题已经摆在台面上了，作为这个学校的负责人，他们必须积极地面对，解决这个问题。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们的化妆学习机构成立以来，所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若是能解决此时的争端，那么，一切将风平浪静。可若是不能呢？恐怕他们经营许久所得到的成就，都将毁于一旦。 陈小晴很着急，她多想出手帮俞锦绣一把，可是，她却无能为力。李璐事不关己地看着这出好戏，她想看俞锦绣出糗，可是，俞锦绣看起来非常镇定。 在这个时候，不利的因素都已经堆积起来，大多数人站在了俞锦绣的对立面，她若是一急，那就真的是自乱阵脚。 其实，他们本来是可以解释的。范婉萍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来为钟飞的课程买单，这是生意场上的一场策略，无可厚非，若是不愿意被扣上“虚假”的帽子，那么，俞锦绣和钟飞大可以早早站出来申明自己的立场。只不过，这生意都做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了，他们有太多澄清的机会，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做，要说自己是全然无辜，那也不尽然。 到了这一步，或许的确得说实话，可是，虽然诚信是美德，俞锦绣却始终不愿意在施然的逼迫之下就范。 “只要一个解释而已，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请别把我们当成傻子一样糊弄，当初交学费的时候，咬咬牙，交了也就交了，可现在呢？明知道你们说了谎话，我们总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刺耳的议论声将暂时的平静划破，施然占了上风，而俞锦绣别无他法。 “同志，您姓施，对吧？我不知道您之前和锦绣之间有多少过节，只是，现在，您针对的是我，一切都应该由我一力承担。”钟飞挺了挺胸膛，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施然的面前。 这男人身材高大，长得马马虎虎，但举手投足之间却透露着一股子的正气，他笃定的语气让施然愣了愣神，随后，她冷笑一声。 “由你来一力承担？你有这样的能力吗？如果我的调查没有出错，你过去可是穷得叮当响的。你家里穷，连媳妇儿去医院生孩子都还要她娘家人补贴，跟着你过了几年苦日子，她终于受不了了，决定离婚。这没错吧？” 这是直接往人的伤口上撒盐了，钟飞面色铁青，“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施然一笑，继续说道，“你们一离婚，一开始，孩子是留在你这里的。只可惜，家里穷得都快要揭不开锅了，你却还是假装清高，不愿意出去上班，于是，孩子就只能跟着你饿肚子。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不饱怎么行？于是，你前妻的娘家人终于忍无可忍，还是来把孩子接走了。” 施然说的是一部分的事实，再加上她巧舌如簧，钟飞的确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 “我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要让你们知道，钟飞根本就不是你们口中的精英造型师！由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失败者而已。他是一个失败的丈夫，也是一个失败的父亲，过去可从来没有人看得起他！” 施然与俞锦绣碰面的时候不多，这才是第四次。然而，前三次碰面，她都被俞锦绣狠狠教训，丢尽了颜面。说句实在话，过去她可从来没有受过气，吃过瘪。 “看来他们是遇到狠角色了，这回，这机构还真不一定能继续开下去。”李璐压低了声音，对陈小晴说道。 “那怎么办？”陈小晴担忧地看着俞锦绣，又恨恨地瞪了施然一眼，“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难道就没人治得了她吗？” “反正，自救是不可能了。”李璐嗤笑一声，“做生意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没有后台，人家想找她麻烦，就找她麻烦，还不容易？” 李璐的视线落在施然的脸上。 施然得意洋洋的，到了这个时刻，她更享受的是俞锦绣无奈的表情。不是很能耐的吗？怎么到了这会儿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就是百口莫辩吧！ “这钟老师一无是处，别说是给大明星做造型了，就算是给人家提鞋，他都不配！”施然冷笑着，她开始怂恿客人们把学费给讨回来，“你们还不要求赔偿吗？就算有钱，那也不是这么糟蹋的，倒不如捐给有需要的人呢！” 阴阳怪气的笑声略显刺耳，施然眼中狡黠的光芒闪烁着，此起彼伏的声响变成了讨伐，正在此时，门外有人嚷了一声。 “请问钟老师在吗？” 话音落下，俞锦绣猛地回过头，望向门外。 逆着阳光，一抹身影模糊却又显眼，是她！ 俞锦绣欣喜异常，快走几步向前走去，“钟老师当然在！” 第五百五十一章　贵人事忙 第五百五十一章贵人事忙 俞锦绣快步向前，陈小晴更加迷糊了，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是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这才半晌工夫，俞锦绣就像是活过来一样，谁有这么大的魔力？ 莫不是真如李璐所说，神仙来了？ 陈小晴睁大了眼睛去看，可逆着阳光，那人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分明。她只能看见两个女同志向着她们走来，一个高挑，一个个子娇小。两个人一个在前边走，一个的步伐稍微慢一些，仿佛在等着对方探路。 可即便如此，跟在身后的小个子姑娘却一点都不显得怯懦。她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坚定的，那倨傲的气势，可一点都不陌生。 “是她！”等到那人一步一步走来，陈小晴终于看清楚了她的模样，惊呼一声，陈小晴扯了扯李璐的胳膊，“她怎么会来这里？” 李璐还没回过神来，皱皱眉，等到看真切了，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不是晨卿吗？” “那就是晨卿！是最新那部电视剧《花雨》中的女一号！” “天！我有没有看错？晨卿怎么来这里了？你们有没有带笔，我要向她要签名！” 一阵阵狂喜的声音夹杂着几丝不确定，大家看清了翁晨卿的身影，早就已经沸腾起来，起先的风波还未来得及平息下来，然而，此时此刻，谁还在意钟飞的背景履历？ 俞锦绣走到翁晨卿面前时，她摘下了墨镜，清澈的眸子仍旧晶莹美好，却无波无澜，“这期《影坛》的封面是我。” 俞锦绣起初还在困惑着，心道翁晨卿怎么来了，这会儿她一开口，所有的谜底便已揭晓。上一回柳音就说过，这期《影坛》的封面人物是雅城人，因此，拍摄就在雅城进行。俞锦绣不是没猜想过那封面人物到底是什么人，只是，这年代的娱乐圈虽然没后世热闹，来来回回的新人还是不少，她还真不是认识每一个。再说了，就算真猜到了对方是谁又如何？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工作完成之后，她理好化妆包就能走，哪理会这么多三七二十一！ 俞锦绣潇潇洒洒，却始终没想到，在这一刻，《影坛》的封面人物居然帮了她一个大忙。 “钟老师，您在就太好了！”翁晨卿的助理比她年长几岁，看起来精明能干，快步往前走，握起钟飞的手，一脸恭敬，“这几天晨卿一直在说，如果这次回来能和您合作就太好了。要知道，娱乐圈里有这么多大明星留下的经典造型都是您完成的，我们晨卿上一次和您合作之后，始终对您鬼斧神工一般的化妆技巧念念不忘，催着我赶紧来预约您的时间呢。” “嗯？”钟飞好半晌没回过神来，却也知道在这个关头，可不能乱说话，飞速地瞟了俞锦绣一眼之后，他咳嗽了一声，“你是……” “我是晨卿的助理啊！”对方笑容满面，“您真是贵人事忙！我们晨卿都跟您合作这么多回了，都是由我来交接的呀！不过，您平日和这么多的大明星合作，把助理忘记也是正常的！您只要记住我们晨卿就好了，这一回她回家乡参加的活动，还是得靠您帮忙呢！” 这下大家都怔住了。 面面相觑，许久之后才小声地议论起来。 “这是晨卿啊，晨卿之前居然与钟老师合作过？而且她的助理还说，钟老师过去可都是帮大明星做造型的呢！” “可是刚才那女同志非说钟老师只是咸鱼翻身，一点本事都没有，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养不起呢！这究竟是谁在说谎？” “晨卿和她的助理当然不会说谎了！说谎对她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再说了，如果晨卿为了钟老师说谎，那不是更能证明钟老师的地位吗？一个咸鱼翻身的小喽啰，才没有人愿意为他说话呢！”， 钟飞不傻，起先是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心里头却明明白白了。他之前并没有与任何明星有过合作，而眼前这位叫晨卿的女明星看起来明艳又灵动，若是帮她化过妆，他是肯定不会忘记的，人家对他这么客气，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她与俞锦绣早就相识！ “锦绣姐，这回杂志封面拍摄的造型就麻烦你了。” 翁晨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俞锦绣却听得心底一颤。如果没记错的，几年前，初相识的时候，翁晨卿就是这样称呼她的。 再见面，她们之间没有这么多复杂的恩怨，有的只是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回忆。 “好，我们一定会提前做好准备，为你打造最适合你的形象。”俞锦绣说。 翁晨卿与俞锦绣和钟飞达成了一致，他们与彼此谈话的语气说不上多熟络，却很客气，都到了这份上，若再说钟飞在这一行没有任何根基，那肯定是假的。 施然说钟飞既没有留过洋，又没有和任何明星合作过，真的假不了，这会儿不就有人站出来打她的脸了。 处心积虑策划好的一场戏就这样告一段落，施然输得无声无息，整个化妆机构里的负责人与员工都没有与她计较，她自己却不能忍受这样的失败。 “俞锦绣，你还真有本事！连大明星都能请来？钟飞究竟是什么档次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难道还要我说得明白吗？” 施然这是气急败坏，有看不过眼的人终于站了出来，“钟老师是什么样的人，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的。就算他不是从国外回来，就算他没有和大明星合作过，那又怎么样？我们的确在他的课程上学会不少知识和技巧，也的确因为他而变得更加美好！” 这话音落下，不少人附和起来，的确，一直以来，钟飞总是脚踏实地，她们难道看不出来吗？ “可是——” “够了！”俞锦绣打断了施然，“钟飞是什么档次的人？你又是什么档次的人？施然，你有什么权利给人划分三六九等？有这么多的时间，还是管好自己吧，我和林清的出现是压死你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严必武早就已经支撑不住了，难道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第五百五十二章　置身事外 第五百五十二章置身事外 施然走时的模样是灰头土脸的，然而，根本就没有人计较她的离去，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翁晨卿所吸引，恨不能多和她说一句话，或是多和她待一会儿。 这么好看的人，光是站在那里都能让人赏心悦目了！更何况，此时他们还有机会能与她近距离接触！ 不知不觉，翁晨卿已经出道一年半的时间了，这些日子里，她得到的机会并不算多，能抓住每一个机会走到现在，是她的运气，也是她自己的本事。 与俞承光彻底把话说清楚之后，翁晨卿再次离开，俞承光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再也不提这个人，他甚至连报摊上的杂志和娱乐报纸都不愿意再看一眼，只为了将自己心底的最后一丝盼望和美好给尘封起来。在俞家，“翁晨卿”这个名字似乎成了一段并不愉快的往事，轻易不会有人提起，虽说陈婉妹唠叨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劝俞承光别总在一棵树上吊死，可是，看见面无表情的儿子，她最终还是会把没说话的话吞回到肚子里去。 然而，即便是在如此刻意的情况之下，俞锦绣还是知道翁晨卿在演艺事业方面的进展。 并不是因为她太关切，而是因为翁晨卿的确是这年头最有潜力的新星。 翁晨卿的演技好，演什么像什么，这么冰冷的一个人，在剧集里出现天真烂漫的少女却丝毫都不违和。正当人家认为她年纪轻，长得也甜美可人，将这样的角色诠释得好也不过是因为本色出演时，她却又接了一部时间跨度极长的历史剧。在那部历史剧里，翁晨卿演绎的角色从少女时期走到中年时期，其中有笑有泪，更有酸甜苦辣，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却能将主角在经历风霜之后逐渐步入中年时的无奈与释然诠释得极好，这下子，还有谁质疑她的演技？ 再加上在这年代，演员与观众之间保持着极大的距离，没有后世的社交媒体以及真人秀的干预，演员身上带着的神秘感就更让人产生兴趣，而翁晨卿一次又一次在角色的塑造中呈现了与众不同的自己，于是，她的人气越来越高，甚至超过了大部分的老牌艺人。 可以说，现在的翁晨卿，有了足够大的影响力，因此，她一出现，所有的谣言便不攻自破。连晨卿这样的大明星都要找钟飞帮自己做造型，足以见得钟老师的能力有多不同凡响。 “我真是没想到，我居然和大明星晨卿共用一个化妆老师呢！” “钟老师，明年初我结婚，不知道您能不能赏脸给我化个妆？我想像晨卿一样漂亮，最好是像她在《往事》那部电视剧里一样漂亮！” “刚才真是太抱歉了，我们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帮你说话而已。其实，你化妆的技术这么高，就算真的不是从国外回来，就算真的没有和大明星合作过，那又怎么样呢？我们大家都是普通人，哪有这么高的要求呀！” 钟飞听着大家说的话，不由有些感动，他腼腆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其实我的确没有出过国。当初另外一位合伙人为了多吸引一些学员，所以编出了这么个谎话，一直没有澄清，是我的不对。” 钟飞没有出过国，也没有和大明星合作过，但是，既然翁晨卿出现，帮着他圆了个谎，那么，他又何必自寻烦恼呢？他是实诚，可留着这个美丽的误会，提醒着他勇往直前，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大家所说，他是有实力的，或许到目前为止，他还欠缺一些机遇，总而言之，不论是出国深造也好，还是日后登上更高的舞台与更多著名的演员或是歌手合作，都不是不可能的。 钟飞的坦诚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就连李璐都不得不对他高看一眼。 “其实他没有必要承认的，刚才晨卿都来了，他大可以顺着杆子往上爬，就算说自己当年在好莱坞跟大牌巨星合作过，别人也无法验证。”李璐耸耸肩，对着陈小晴说道，“至于不会说英语，这很简单，大不了说他的技术高超，因此，出出入入都由艺人们指定的翻译跟着就好了！” 不管在什么时候，做生意就得豁得出，倒不说是死皮赖脸，只要手段不卑劣，又能给自己的生意增加收益，何乐而不为呢？ 人群中的焦点成了钟飞，俞锦绣得了个空，把翁晨卿的助理拉到一边去，“之前不知道这回的封面人物是晨卿，你们特地来一趟，也是为了和我事先交涉的吧？” 助理笑了笑，“是的，这回的封面正好赶上了我们新戏的宣传，比较重要。如果可以的话，能通过杂志的热卖带动新戏的收视，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知道晨卿和俞小姐是朋友，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您更了解她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 “朋友——”俞锦绣微微有些恍惚，愣了片刻，低声问道，“是她说的吗？” 与翁晨卿重逢之后，她们的相处总是不愉快，俞锦绣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与她诉说往日，可是，翁晨卿却像是铁了心，非要与过去一刀两断，既然如此，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是啊，晨卿不常说起过去，但每次说起和您刚认识时的场景时，她总是会笑。”助理无奈地耸肩，“您也看见了，她多冷漠的人啊，我都没想到，原来在她心中，还有这么重要的人存在呢！” 视线落到人群中去，翁晨卿站在那里，带着有礼却疏离的微笑，若不是因为过去的交情，她怎么可能愿意对自己出手相助呢？ 虽说重遇之后，翁晨卿总是刻意与过去的朋友保持着距离，可是，真等到需要她出手的时候，她又何曾置身事外过？ 过去她纯洁美好的笑容在俞锦绣的脑海中出现，忽明忽暗得闪烁着，有那么一瞬间，俞锦绣多想直接冲到她的面前，给她一个拥抱。 这么多年，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让她将自己的心冰封起来吧。 俞锦绣的鼻梁发酸，然而，与此同时，翁晨卿却只是冲着助理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跟随自己离开。 “俞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先回去了。至于明天的造型，那可都交给您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说不清道不明 第五百五十三章说不清道不明 俞锦绣回到家，已是深夜，上下眼皮子都快要打架。施然闹了这么一出，最终，他们还是能安然无恙，那的确是天大的运气。谁都没想到这一回《影坛》的封面人物是翁晨卿，更没有人能预测到，在她最无能为力的时候，翁晨卿会适时出现，救人于水火。 总之这一次，若不是因为翁晨卿的帮助，或许他们会摊上天大的麻烦。施然善于煽动人心，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唆之下，难保这件事情不会被闹大。说到底，他们的确理亏，若是事情闹大，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闭上眼睛想一想，真是够头疼的，好在翁晨卿的出现化解了这一难题。 “姐，你怎么才回来？” 一片漆黑之中，传来俞承光的声音，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打开了灯。明亮的灯光迫使俞锦绣不得不用手去掩着自己的双眼，她皱了眉，“开什么灯呀！都这么晚了！” “你也知道很晚了？”俞承光一屁股往她身边坐下，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都这么晚了才回家，是不是让我去打小报告？” “别别别，小声点！”俞锦绣伸出手指在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说道，“妈都跟我说了好几次了，要早点回家，要早点睡觉，要记得锻炼身体。你要是把她吵醒了，今天咱们都不用睡了！” 俞承光忍着笑，“你放心，她今天可不会醒！她刚才去睡觉之前都说了，得好好休息，睡个美容觉，否则明天晚上就不是最美的寿星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婉妹变得愈发风趣，她再也不是过去那番木讷而又隐忍的模样，作为女儿，俞锦绣当然是再欣慰不过。只是—— “最美的寿星？”俞锦绣一愣。 “姐，你该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吧？上回妈的农历生日没过成，明天你可不能缺席了！哥都已经定好位置了，听说还让人布置了包厢，无论如何都得让妈这个五十岁的生日过得风风光光的！” 陈婉妹总说不需要特地给自己过生日，一家人能在一起，就是最大的祝愿，然而，三个孩子已经长大，当然希望给她最好的。上一回的农历生日，俞承国和方薇薇让陈婉妹操碎了心，因此，他们念叨了好几回，说是非要好好补偿她不可。 俞锦绣本来是把这件事情给记下来了，只是杂志社封面照的拍摄时间改了好几回，而今天施然又来闹了这么一出，一时之间，她还真把明天的事情给忘了。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弟，俞锦绣愣了一会儿，俞承光立马看出她的犹豫，“姐，你该不会真把这事给忘了吧？你明天要干什么事？你们那里这么多员工，真不行也有钟老师分担你的工作，总不会抽不出身吧？” 这个世界上少了任何一个人，地球都不会停止转动，俞锦绣的工作任务繁重，可的确能随时找到人代劳，可是，唯独明天的工作，是绝对不会推辞的。 和《影坛杂志》的合作机会可是她想尽办法讨来的，人家一个月也就只给她排了一天的工作，她肯定不能诸多借口。 俞锦绣解释了一番，俞承光“哦”了一声，“这是推不了。那大明星是谁？听说这些所谓的大明星没这么敬业，工作两个小时也就顶天了，总不可能要拍到晚上吧！” “没事。”俞锦绣回过神，“晚上吃饭，肯定来得及，我会尽快把事情做完的。” 俞锦绣起身回房，俞承光手上的桔子还没吃完，脸颊鼓鼓囊囊的，“姐，你这就回去了？明天给妈买什么生日礼物，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啊！” 俞锦绣笑了笑，“我给你出什么主意？给妈送生日礼物，那可是你自己的心意！” 俞承光一口气把桔子吞了下去，撇撇嘴，“就知道你小气，我让文楠陪我去友谊商店逛一逛，她妈跟咱妈的关系这么好，只要是她妈喜欢的，那就肯定错不了！” 俞承光挑着眉，说话的样子带着几分孩子气，看着他唇角扬起的弧度，俞锦绣突然觉得，时光倒流，她又看见了他机灵的神气模样。 其实说到底，他不过二十岁而已，真不必要总是如此老成。 “明天文楠也去吗？” “是啊，”俞承光摊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妈非要我带文楠一起去，我有什么办法？明天可是妈的生日，我可不敢惹她！” 俞承光看起来倒不像是真的对杜文楠感到反感，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们之间的友情突飞猛进。俞锦绣不知道俞承光同意带着杜文楠参加家宴时的心理活动究竟是什么，她只知道，他似乎妥协了。 “你知道我明天要拍的封面人物是谁吗？”鬼使神差一般，俞锦绣突然开口。 俞承光怔愣片刻，嘴角扬起的弧度沉了下来，吊儿郎当的神情逐渐消失，“我不知道。” 俞承光抿着唇，直视着俞锦绣的眼睛，他似乎知道自己将得到什么样的答案。而后，俞锦绣缓缓说道，“晨卿回来了，她家里可能出了一些事情，最近她一直在家里忙，所以拍照的事情一再推迟。她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你也知道——” “当大明星可真好，想把拍摄的时间推迟，就可以把拍摄的时间推迟。过去她说自己最守规矩，也最守时，从来不愿意浪费别人的时间。” 俞承光的语气很淡，冷冷冰冰的，话音未落，他转身就走，不一会儿，便关上了房门。 看着他清瘦的背影，俞锦绣突然觉得，或许这故事，还没有完。 而杜文楠的出现，让这个故事中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变得更加复杂。 俞锦绣轻叹一口气，回到房间。 “我知道晨卿和俞小姐是朋友，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您更了解她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 许久之后，想起翁晨卿的助理说的话，俞锦绣又起身，打开了衣柜。 其实，她不知道现在的晨卿最适合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最怀念的是什么。 第五百五十四章　吹毛求疵 第五百五十四章吹毛求疵 翁晨卿起床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门锁打开，助理推门进来，把几袋早餐放在桌上，“晨卿，你要的小馄饨，趁热吃吧。” 翁晨卿伸了个懒腰，她起身去刷了牙，用清水洗了把脸，坐在桌前的时候，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 “不化妆都这么好看，要不怎么说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呢？你是没在剧组里见过那些大明星素面朝天的样子，和妆后差太多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助理给翁晨卿拿了把勺子，递到她的手中。 翁晨卿莞尔一笑，接过勺子往嘴里一塞，找了根皮筋，把一头长发扎了起来。乌黑的发丝被拢了起来，她抬起手臂，修长的颈项看起来格外优雅，“这不年轻就是本钱吗？要不人家说出名要趁早。那些卖女儿的，也是趁着女儿还小，好卖个好价钱嘛。” “卖女儿？那是古代人才要这么做的！现在家家户户吃顿饱饭总没问题，生活水平再差，也不可能沦落到这地步啊！” “谁说没有？我可见识过。” 陈助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馄饨是不是我说的那家店买的？特意住这个招待所，就是因为离那家馄饨摊近。” 翁晨卿笑着，看似漫不经心，陈助理抿了抿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得经历了多绝望的过去，才会让她在提起这些在大多数人看来几乎无法理解的事时如此云淡风轻？ 翁晨卿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好，这一点，陈助理早就知道。虽然不清楚这一家子人之间的具体矛盾是什么，但是，人都回到家乡了，宁愿住招待所都不愿意回家，这不正能说明问题吗？ “好了，别这么沉重了。”陈助理笑了，说道，“等一下要拍照了，也不知道俞小姐会给你做出什么样的造型，我想，一定会特别适合你。” 杂志封面的拍摄对于翁晨卿来说是最稀松平常的工作，平日里，她从来不会将这么微不足道的工作放在眼里，助理为她安排好一切，到了目的地，她只要保持着敬业的微笑即可。 而这一次却不一样。 “上一次，和她闹得很不愉快，本来以为以后是老死不相往来了。”翁晨卿笑着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面。那天别人说《影坛》换了新的造型师，姓俞，我压根就没想到是她。” “不过俞小姐的确很有能力，雅城就这么几个化妆师，出名的不多，就算是她也不奇怪呀！” “是啊，她的确很有能力。”翁晨卿点了点头，把勺子放下，“吃饱了，出发！” 翁晨卿准备出发，而俞锦绣和整个拍摄团队都已经在等待。 距离说好的时间还差一个小时，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拍摄的地点是摄影师选择的，是在一处院落中，环境清幽，非常舒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摄影师闲来无事，便找俞锦绣搭话，“一会儿要来的那个大明星，你之前有没有看过她的戏？听说她现在的人气特别高，很多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都喜欢她。” “没看过。”俞锦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平时工作比较忙，很少关注娱乐圈。” 摄影师一拍大腿，“是了，工作比较忙，肯定没时间看电视剧。我平时工作也忙，很少看电视，不过，就算看了电视也没用，真见到了那些大明星，你根本认不出来！” 摄影师很年轻，看起来够活跃的，说话的语气也很风趣幽默，见他神情夸张，俞锦绣也笑了，歪了歪脑袋，“此话怎讲？” 摄影师眯了眯眼睛，左右看了一圈，凑到俞锦绣的面前，小声地说，“我听说了，你是新来的，新来的肯定不懂行啊！”看着俞锦绣水灵灵的眼睛，摄影师不由更有兴致了，“我拍过好几个大明星，在电视上漂亮得不像话，就是可惜了，本人一到我面前，那样子，真是不忍直视！那个叫刘欣然的，你知道不？她的一双眼睛倒是真漂亮，就是那皮肤啊，跟月球表演一样，都不知道那化妆师给她上了多少层粉，拍出来的照片才能看。还有，那个叫……” 摄影师说起这个话题，都不带喘气的，谈起那些本人不如上镜的演员和歌手，他简直是如数家珍，末了，又感慨地说，“就是不知道这个晨卿长得怎么样了！” 俞锦绣的嘴角弯起，“总之不会让你失望。” 摄影师一挑眉，撇了撇嘴，同情地看了俞锦绣一眼。那神色，大概是在笑俞锦绣太天真。可不是吗？他见过的大明星比她吃过的盐还要多，一个个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的甚至连外表都不谈有多出众，不过是上相罢了！ 阳光很灿烂，在这即将转凉的天气里，温柔的光芒轻轻落下，让人心都变得暖和起来。在翁晨卿即将到来之前，俞锦绣又将自己的化妆包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漏带任何化妆品。 “咦，你就只准备一身衣服吗？”摄影师疑惑地看着俞锦绣随身带来的行李袋，“这些大明星，一个比一个难搞，一会儿要是嫌弃你的衣服不合心意，你要去哪里准备新的？” 俞锦绣闻言，只是笑眯眯地冲着他说道，“百货商店就在旁边，要是她不满意，那我马上去买。”顿了顿，她的眼底带着几分自信，“不过，我相信她会喜欢的。” 啧，果然是很天真！哪能只凭借着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大明星的心思呢？摄影师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俞锦绣一眼，决定不再吭声了。 约定好的拍摄一拖再拖，拍摄团队认为翁晨卿肯定是个难相处的大牌明星，可实际上，她并没有太多的要求。 这么好看的人，就连披一件麻布都能显出时髦的感觉来，哪需要再吹毛求疵？ 陈助理陪着翁晨卿到了约定的地点，俞锦绣已经在等待，摄影师一见到翁晨卿，眼睛都亮了。 趁着翁晨卿不注意，他小声地对俞锦绣说，“还真是个天生的美人！总之比我之前拍的那些个大明星都要好看！” 俞锦绣一扬眉，冲他一笑，“当然！” 摄影师努努嘴，心里头嘟囔着，就她能耐，像是早就见过这大明星似的！ 心底的想法还没停歇下来呢，陈助理已经来请俞锦绣了，“俞小姐，晨卿等着您呢，我们快开始吧！”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一棵摇钱树 第五百五十五章一棵摇钱树 俞锦绣一走，摄影师吞了吞口水，跟身边的摄影助理说道，“刚才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摄影助理比他还要年轻，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为难，“应该没有吧，好像只是说别的明星真人不好看而已。”顿了顿，她又说，“不过，晨卿长得可真美！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身材也是恰到好处！” 翁晨卿姣好的容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注目礼，“我的助理说这一次的主题比较青春洋溢，所以最好不要化太浓的妆。” 听见翁晨卿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俞锦绣还有些不习惯，翁晨卿低垂着眼帘，眼中的情绪被她全然遮掩，俞锦绣却突然想和她说说体己话。 “听陈助理说，你这次回来是特地回家一趟的。你妈妈的身体还好吗？” 俞锦绣的声音很轻，翁晨卿垂着眸，却并没有装作听不见她说的话。 “她身体比较虚，平时也不注意照顾自己，这次回去，给她带了一些补品，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吃了。” 翁晨卿的收入越来越高，家里人的生活条件自然也直线上升，其实，她整日在剧组，赚来的钱都来不及花，金钱对她来说便成了存折上的一个数字。翁晨卿并不在意这数字，只是，她并不是冤大头。王芳知道她赚得多，虽然没有明确要求什么，可与女儿通信时的意思也确实是暗示自己过得不如意。翁晨卿给她寄了几次钱，上回在剧组拍戏顺路回家的时候却发觉母亲日益消瘦，于是，她让王芳搬出去住。 没想到这么一要求，家里就炸开了过。她的继父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主，生的两个儿子也是好吃懒做，本来这父子三人还以为自己终于抱住了一棵摇钱树，可没想到，这颗摇钱树居然有大主见。 现在的翁晨卿可是大明星了，前途无可限量，他们怎么舍得放她走？无论如何，王芳也不能离开这个家！ 一家子男人不让王芳离开，而王芳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翁晨卿也不知道，于是，她只能跑这一趟。 这次回来的确是为了处理这个大问题，只是，这问题的根基种得深了，真不是一时片刻能解决的。 俞锦绣没想到翁晨卿会对自己说这么多话，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记忆中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长大了。 若是过去的那个翁晨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会怎么做？或许会不安，或许会哭泣，或许会逃避，或许会想尽办法保护自己的母亲，可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用最平静甚至冷漠的态度去形容这麻烦事。 时过境迁，现在的翁晨卿，早已经不同往日了。 “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找我。”俞锦绣帮她把头发盘起，将她垂落在眼前的发丝捋到耳后，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虽然你已经长大，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但是，多个朋友多条路，晨卿，在我心底，你一直是一个重要的朋友。” 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妹妹，虽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可人能成长得这么快，总归是一夜之间的某个契机起了作用。也许翁晨卿并不愿意提起往事，俞锦绣不会勉强。 她只希望，翁晨卿能敞开心扉。 如果可以的话，能助她一臂之力，俞锦绣也满足了。 “暂时不需要帮忙，谢谢。”翁晨卿的回应还是淡淡的，俞锦绣嘴角的笑容逐渐散去，带着几分落寞。 她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你。” 眼底的光芒突然被点亮，所有的失落与无奈在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俞锦绣的唇角微微扬起，而后，弧度越来越大。 翁晨卿的嘴角也带着些许的笑意，这些年，她几乎都快忘记什么是真诚的笑容。原来尘封在记忆中的美好并不会全然消失，这些记忆只是悄悄地躲了起来，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被轻轻唤醒。 一个小时之后，翁晨卿摇身一变，美得更加灵动。摄影师终于按捺不住了，小声地对边上的助理说道，“你还真别说，这俞同志有两把刷子啊！” “我本来还以为晨卿这么漂亮，根本就不需要化妆。没想到，这妆一化，她几乎变了个样！原来美是根本就没有尽头的！” 美丽没有尽头？这话倒是新奇。陈助理听着他们说的话，忍不住想笑，望着翁晨卿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骄傲。 可不是骄傲吗？自从翁晨卿出事的时候开始，她就相信这小姑娘能有潜力，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跟着翁晨卿，跟着小姑娘从派出所出出入入，直到人家终于确定翁晨卿与剧组中发生的意外没有关系之后，这才安了心。翁晨卿从派出所出来之后，这小日子就过得顺遂了，大导演点名要给她机会，让她好好演戏，翁晨卿够争气，得到机会之后就再也没有松开手。而陈助理呢—— 自然是再也没有离开过她了。 “对了，我的衣服呢？”翁晨卿一摊手，笑了笑，指着自己身上洁白的裙子，“该不会就穿我自己的这身吧？” “当然不是。”俞锦绣神秘一笑，打开自己的袋子，“我准备了一件裙子，应该合你的尺码，如果你这两年没有发胖的话。” 翁晨卿有些好奇，歪了歪脑袋，双眸盯着俞锦绣手上的动作不放。 而后，她看见俞锦绣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件裙子，“哦，还有一件针织衫，你等一下。”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那场属于过去的梦让翁晨卿的鼻子发酸，突然之间，她的眼眶变得湿润。 浅粉色的灯芯绒裙，奶白色的针织衫，两年之后再看，俞锦绣和林清当初的搭配并不土气，相反，还很别致。 这大概就是后世说的“复古风”。 俞锦绣当时可就是按着这复古风潮给翁晨卿搭配的，如今两年过去，这风潮自然是不会落伍的！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一直是朋友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一直是朋友 试衣间是临时搭的，翁晨卿抱着俞锦绣给自己准备的裙子走了进去。 摄影师远远看着她，冲着陈助理一扬下巴，乐呵呵地问，“晨卿小姐是不是不满意俞同志给她准备的服装啊？我刚才都说过了，给大明星准备服装，得多准备几套，毕竟只在电视上看过她们的身材，不是真的亲眼所见嘛！” 摄影师倒不是坏心眼，只是嘴巴大，话也多，于是，陈助理也没拂了他的面子，只是笑了笑，“不是的，晨卿不会不满意。她的性格比较内向，有什么情绪也不爱外露，不过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俞小姐给她准备的衣服。” 停顿了片刻，她的目光在俞锦绣平静而又温柔的神情之上徘徊了一会儿，淡淡地说，“而且，俞小姐并不只是在电视上看过晨卿。其实，她们是朋友，一直是朋友。” 试衣间的条件不好，因为在室外的缘故，太阳暖和，风却大，大家都以为翁晨卿压根受不了这鬼地方，必然会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从试衣间里出来。 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 翁晨卿用了很长的时间平息自己的情绪。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衣服，是过去住在俞锦绣家里时，她给自己买的第一件衣服。 其实事后想起来，翁晨卿也觉得自己够不靠谱的，大街上认识了一个姐姐，不问她的来路，不问她的背景，只凭借着本能的信任，直接跟着人家回家，这不是很奇妙的经历吗？更奇妙的是，跟着俞锦绣回家之后，俞家人都对她很好，给她好吃的，给她好喝的，让她住得舒心，甚至还保护她。 让一颗心变凉，或许只需要一个瞬间，然而，让一颗心变得温暖起来，却得耗费上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俞锦绣搭上了自己的所有真心，让翁晨卿在多年的今天，仍无法忘记当初的美好画面。 其实，她尝试过的。她尝试疏远自己的过去，尝试迎接未来的到来，然而，知道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法做到。 在俞锦绣面前，她忍不住想要变回过去的那个小女孩，那么，在俞承光的面前呢？ 她不敢想。 现在的翁晨卿，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她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俞承光将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 好不容易将翻腾的情绪压抑下来之后，翁晨卿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冰冷的美人变成了娇俏的小女孩，如俞锦绣所说，她虽然已经逐渐长大，可到底还是个孩子。 是和俞承光一样的孩子，明明可以没心没肺得过日子，却非得给自己涂上一层又一层的保护色。 “这两年，我没有变胖，甚至还瘦了些。”翁晨卿扯了扯自己裙子的布料，笑了笑，“看起来，是不是和以前有点像？” “有点像，但也有些不同。”俞锦绣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上上下下将翁晨卿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突然，打了个响指。 翁晨卿歪了歪脑袋，“怎么？” 俞锦绣伸手，轻轻勾住了翁晨卿脑后盘起的发，手一松，皮筋被她抽开，浅褐色的发丝落了下来。 长发被盘过，带着自然的弧度，俞锦绣走近了翁晨卿，帮她将长发编成辫。 翁晨卿没有躲闪，而是微微抬起眼，看着眼前的俞锦绣。 岁月褪去了她脸颊上的婴儿肥，给她添加了更加独有的韵味，不过是两年的时间，俞锦绣将自己的人生经营得愈发平顺，也愈发有挑战性。这本来是很矛盾的两个词，可是，俞锦绣偏能将这样的感觉融合起来，塑造成她自己的模样。 与众不同的模样。 阳光下，俞锦绣慢慢地为翁晨卿编辫子，两个人不急不躁，旁人看着，脑海中竟然生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念头。 陈助理说俞锦绣和翁晨卿是朋友，一直都是朋友，这似乎没什么可怀疑的。 而对俞锦绣和翁晨卿来说，彼此之间消失的那两年似乎被隐藏起来，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不需要再被触及。 “这就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样了。”俞锦绣将翁晨卿的辫子挽到了左边肩膀，笑着说。 造型是杂志封面拍摄的重头戏，完成了造型之后，就到了摄影师上阵的时候。翁晨卿年轻，没什么阅历，这样的明星美则美矣，却很难拍，摄影师本以为自己或许得花很长的时间从翁晨卿毫无灵魂的眼神中捕捉出些许新意，可没想到，拍摄竟然很顺利。 翁晨卿在镜头前的表现力是与生俱来的，平静无波的眼神到了摄像机的面前，突然多了种种起伏，用摄影师的话来说，她的眼神是有故事的。 这样的故事感，让拍摄的节奏变得极快。 俞锦绣在旁边坐着，等待拍摄间隙为翁晨卿补妆，看着翁晨卿肆意而又洒脱的神态，俞锦绣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都静了下来。 所有的喧嚣都在她带着魔力的眼神中静止，俞锦绣的心底突然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情绪，“陈助理，这些年，晨卿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陈助理很讶异，笑着说，“怎么会过得不好呢？晨卿现在的片酬很高，比单位里上班的同志们高很多，她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有生之年能赚这么多钱呢。对了，上回她拍的那部电视剧你看了吗？她演的是女主角，名字叫纤纤，自从演了纤纤之后，走到路上，人家认出她，总是会喊她‘纤纤’。我一开始还以为她会不高兴呢，可没想到，她一点都不介意，反而还很兴奋。也对，自己塑造的角色被人认同，这该是多大的成就感啊！” 说起翁晨卿现在得到的成就，陈助理滔滔不绝，俞锦绣听着这番话，神色淡然，直到话音落下，她才小声地说，“别人看起来，她好像过得很好，但在现实中呢？陈助理，你陪伴着晨卿的时候最多，一定要关注她的情绪。她并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因此，从一个活泼外向的女孩子变成现在的样子，肯定是经历了很大的打击。” 视线从翁晨卿几乎无可挑剔的表现力中移了回来，俞锦绣认真地看着陈助理，“我很担心她。” 第五百五十七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第五百五十七章解铃还须系铃人 翁晨卿的确是为镜头而生的存在，过去那个神气活现的小姑娘在镜头前的表现张弛有度，没有丝毫生硬的矫揉造作，更多的是她本人的气质体现出的孤冷洒脱。 大家都说翁晨卿是个冰山美人，但真正靠近了她，却发觉她的外表是冷的，心倒是热的。就连翁晨卿的助理都认为这就是翁晨卿的独特之处，靠着这样的独特吸引到影迷，成为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演员，简直是当之无愧。 有可能的话，翁晨卿甚至可能会开始拍电影，到时候，她凭借着自己的外表与实力一飞冲天，直接拿了某奖项的影后都不是不可能的。 这是陈助理的原话，她对翁晨卿的未来有着憧憬，她相信以翁晨卿的潜力，绝对可能走得更远。 俞锦绣当然承认这一点。 在后世，翁晨卿的发展是很多同行都没有办法企及的，多少后来者想要追上她的高度，直到最后，却发觉，“晨卿”这个名字早就已经成为了行业的口碑和代名词。只要一提起她，大多数人都能如数家珍一般谈起她的代表作，这些个代表作，甚至连十根手指都数不完。 三十多年之后，晨卿是充满智慧的女星代表，她富有且自律，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迷人魅力让追求者趋之若鹜，然而，她却根本就不拿正眼瞧人家。在媒体的采访之中，晨卿曾经表示，婚姻并不是女人必然要追求的归宿，若是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那么，她何必自寻烦恼？ 于是，在后世的翁晨卿成了许多被儿女情长的问题困扰的女人心中最想活成的样子。 这一世，翁晨卿的事业将如何发展，谁都不知道，即便是重生归来的俞锦绣都没有办法保证这一生每一个人的人生轨迹都能与后世相同。的确，她曾经凭借着一己之力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比如，让父亲与陈秀蓉分道扬镳，比如让母亲自在独立地生活，比如斩断俞承光和宋颂相识的可能性。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能确保自己的介入能让翁晨卿往日的笑容回归。 “这两年，在晨卿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俞锦绣的问题令陈助理猝不及防，这么多人关注着翁晨卿光鲜亮丽的外表，可俞锦绣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她的内心世界。这一个圈子，人也多，鬼也多，陈助理并不是什么天真少女，光是从俞锦绣的眼神中，她就能看出，翁晨卿的确需要些许一些关怀，尤其是俞锦绣的关怀。 陈助理笑了笑，“难怪她一直说你是她的姐姐。不过，我倒也奇怪，明明把你当成她的姐姐，怎么一见面，反倒比陌生人还要冷漠呢？”停顿了片刻，她低声问道，“俞小姐，你认识承光吗？” 俞锦绣一怔，“他是我的弟弟。” “啊——”陈助理惊讶地抬了抬眉，而后定下神来，“那就难怪了。” 这些年，翁晨卿对角色的揣摩几乎到了极度热衷的程度。每当接到一个新的角色，她用百分百的热情融入这角色，适应角色所体验的人生。正当身边人或是影迷因为她生动的演绎而被她吸引之时，生活中的晨卿，却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她冷漠疏离，仿佛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致，离开剧组之后，她就安静地待在远平市的家里，每天只简单地给自己做一些食物，填饱肚子就好。 “不喜欢买衣服，不喜欢过奢侈的生活，就连半点娱乐爱好都没有。”陈助理耸耸肩，“好在她的工作排得很满，否则，照这样的生活方式下去，我真是担心她的健康状况。” “你是怎么知道承光的呢？” 真相似乎正在逼近，俞锦绣远远地看了翁晨卿一眼。 她很敬业，不论摄影师和他身边的助理如何要求，她都能做出完美的反馈动作，摄影师也敬业，于是，这拍摄的进度反倒是慢了下来。阳光下的翁晨卿美得不像话，就像是百货公司里的瓷娃娃，人们生怕瞌碎了她，于是，便更加不敢靠近。而正是因为此时的美好，让摄影师不愿意放下手中的相机。 “再坚持一下，每一张相片都很棒，但我相信你能拍出更美的封面。” 翁晨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她眼中的执拗一直都没有散去，就像陈助理说的那样，面对工作时，她有巨大的热情。 “我一直以为晨卿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直到那一天在她家里看见了几封信。信封是白色的，但因为保存的缘故，已经开始微微发黄，上头落的署名却还是很清晰。” “是承光寄的信。”俞锦绣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谈不上多疼痛，可尖锐的触感却让她皱起了眉。 “你说承光是你的弟弟，那我就明白了。俞小姐，晨卿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她付出了太多。可以说，如果没有刚出道时的那个意外，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站在大众的面前。”陈助理的眼神真诚而又笃定，“她的心扉并不是这么容易打开的，如果她已经决定离那个承光远远的，那么，我希望你们都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抱歉，我这话可能不太礼貌，但是，我们都是为晨卿好的，不是吗？” 陈助理终究没有把翁晨卿这些年的经历告诉俞锦绣，毕竟即便是再细碎的片段都关乎她的隐私，若是陈助理真的这么轻率，那就太辜负翁晨卿的信任了。 然而，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程廷曾经说过，汪隆与翁晨卿之间的渊源，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可以的话，只要找到汪隆，就可以帮翁晨卿打开心结了。 在摄像机面前，翁晨卿的笑容冷淡却又充满着魅力，看着她的侧脸，俞锦绣突然不想坐以待毙了。 就算是她多管闲事也好，就算翁晨卿和她的感情再也不会回到最初的时候也罢，无论如何，她不能让过去的翁晨卿消失！ 第五百五十八章　有迹可循 第五百五十八章有迹可循 俞承光本来还担心俞锦绣的工作会耽误了晚上给陈婉妹庆生的大事，可没想到，天都还没黑，俞锦绣已经到了。 孩子大了，早就已经到了经济独立的年纪，大家都说陈婉妹将孩子栽培得好，一个个的，不是在政府部门担任要职，就是个体户。这年头，个体户不再像过去那样遭人嫌了，谁都知道俞承光和俞锦绣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别的不说，光看他们开的这饭店包厢的派头就能窥见一二。 雅城饭店的包厢很大，在走廊的尽头，寿星还没到，工作人员已经将包厢打扫得亮亮堂堂的，再装点上一些鲜花和气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大人物莅临了。 一看见俞锦绣，俞承光松了口气，边给气球扎上口，边说道，“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忙到七点，你也知道妈这个人有多死心眼，要是你不到，她就不开饭，那哥又得数落你！” 俞锦绣笑嘻嘻的，也没打算接过俞承光手中的气球帮忙打气，她一屁股坐在包厢里松软舒适的，双臂张开，往椅背上一摊，左右扭了扭脖子，“现在轮不到他数落我了，指不定他还得夸我，能者多劳，不一会儿工夫就把一天的工作全都做完了。” 工作效率高不高，这根本就不是工作人员说了算的，最重要的还是得看杂志社请来的明星究竟够不够配合。听摄影师的意思，上一回郑永芳虽然对自己的造型够满意的，但是拍照的时候一会儿嫌弃阳光太毒，晒了她的脸，一会儿又说等待的时间太长，饿得前胸贴后背，可到工作人员给她准备了点心，等着她吃下之后，郑永芳又有别的理由了——人家怪工作人员准备的点心太好吃，害她吃得太饱，这下倒好，得等她消化好了才能开拍，否则肚子上一圈的肉，多难看！ 下午听着摄影师喋喋不休的念叨声，俞锦绣忍俊不禁，只是，在摄影师无法确定今天的工作量时，俞锦绣也不敢瞎说。毕竟，她从来没有和翁晨卿合作过。 可没想到，拍摄的进度却出奇快。 翁晨卿的脸蛋长得好，不论是骨相还是皮相，都无可挑剔，在摄像机前，她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死角，于是，拍摄工作便非常顺利。 摄影师对翁晨卿的配合程度赞不绝口，直到收工的时候还一直在夸她敬业，直说自己合作了这么多明星，只有翁晨卿才配得上称作优质演员。 俞锦绣不得不承认，不管在哪一行，所有的成功都是有迹可循的。 说起下午的拍摄，俞锦绣避重就轻，俞承光显然对她昨天提起翁晨卿的事情耿耿于怀，便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地低着头，给气球打气。 “傻瓜，这气不是这么大的！”杜文楠笑了一声，用力地拍了拍他的手，把气球抢了过来，“你得抓着气球的口子，否则你这边在打气，那边气都一个劲地往外漏，这不是做无用功吗？” 杜文楠乐呵呵地把气球抢了回来，俞承光“啧”了一声，她也不介意，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面对着这样的杜文楠，俞承光也说不出难听的话了，只是撇撇嘴，嘟囔道，“你做的不是无用功，那你来。” 杜文楠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好啊，那就让我来。你在边上待着，帮我把口子扎紧了。” 俞承光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点点头。 这两个人的配合很默契，俞锦绣就更没有上手去帮忙了，她悠闲地靠在沙发上，还不忘给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按两下，见她都不说话，杜文楠便自己找了个话题。 “锦绣姐，听说你今天是帮杂志社给大明星做造型的呀！今天来雅城的是哪个明星？好看吗？” 杜文楠还年轻，所有年轻人该有的爱好她都占全了，得知俞锦绣今天是给明星拍照，她当然很感兴趣，若不是下午要帮忙在饭店包厢里布置环境，她恨不能让俞承光给自己开个后门，跟着俞锦绣一起去一睹明星的风采。 “是晨卿。”俞锦绣没法回避杜文楠的问题，一开口，视线轻轻扫过俞承光的脸，见他低着头，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她的嘴唇微微抿起。 俞锦绣从小与俞承光一起长大，哪能不知道她这弟弟这会儿在想什么？他高兴的时候，整个人眉飞色舞的，用后世最流行的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熊孩子”。可是，若是不高兴的时候呢？那就是现在这幅模样。 俞承光垂着眼帘，任谁都看不出他的情绪，杜文楠自然不清楚他与翁晨卿之间的纠葛，只激动地说道，“晨卿？就是那个演《花雨》的晨卿吗？我可喜欢她了，我们电影院里的同事们都说她是现在最漂亮的女明星！”杜文楠一脸的遗憾，长叹了一口气，“我真没想到这杂志社请来的明星居然这么出名，要是早知道来的人是晨卿，我一定要抽时间去看的！真不知道她本人什么样子，锦绣姐，她是不是还很小？” 杜文楠的眼睛都发亮了，看起来还真像个追星族，俞锦绣看着她，笑了笑，“对啊，她才十八岁，还很小。” “十八岁啊——”杜文楠感慨地说，“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干呢，她都能帮家里挣钱了！不过，我上次看杂志，听说她家里的情况特别复杂，怪不容易的。” “行了，”俞承光牵动嘴角，打断了杜文楠说的话，“人家跟你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你急什么？不过是一个小明星，没什么好讨论的。” 俞承光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杜文楠却不服气了，把打气筒往地上一放，严肃地说，“谁说她只是一个小明星？她可是大明星！俞承光，你可以欺负我，但绝对不能数落我的偶像！”杜文楠义愤填膺的，突然，她眯了眯眼睛，凑到俞承光的面前去，“你怎么突然这么反常呀？说真的，你是不是也喜欢她？别不好意思呀，喜欢大明星也很正常，更何况她这么漂亮，放心吧，我绝对不会笑话你的！” 杜文楠的话还没说完，俞承光猛地站了起来，手一松，他把手中没扎紧的气球往地上一丢，“你有完没完？” 气球漏了气，疯狂地在半空中扑腾着，不一会儿，落在地上，静悄悄的。 杜文楠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 第五百五十九章　真心诚意 第五百五十九章真心诚意 俞承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杜文楠一个人坐在包厢里的沙发上，许久都没有说话。俞锦绣没想到俞承光会突然发起脾气，只好安慰她，“这两天店里的事情比较忙，他可能累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杜文楠抬起脸，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可笑容便不明显，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蔫蔫儿的。 “我没跟他计较。”杜文楠小声地说，“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不好笑就不笑，也没必要发脾气啊……” 杜文楠的声音很低，听起来怪委屈的，俞锦绣“腾”一声就站了起来，“我帮你去骂他。” 俞锦绣走到包厢外，穿过了走廊，直到走到饭店门口，才找到俞承光。耳后杜文楠给气球打气的声音终于逐渐轻了下来，俞锦绣一把就把俞承光的衣领拽了过来，“你不愿意文楠提起晨卿，好好说话就是，何必让人家受气？” 俞承光一个人坐在饭店外的门槛上，见俞锦绣动了怒，他也不急，只是扯了扯被俞锦绣拽得发皱的衣襟，“我也没说什么。翁晨卿长得再漂亮，拍了再多好看的戏，也就是个普通人，难道非得视她为神话一样看待？又不是没见过她本人，小丫头一个，没什么特别的。” 俞承光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然而，说到“小丫头”这三个字，他的神色却微微一滞。仿佛怪自己说得太多，说多错多，他闭上嘴，薄唇抿成一道直线。 翁晨卿真没什么特别的吗？如果她不特别，俞承光又怎么可能对她心心念念？时光逝去，记忆中的人早就已经不复当初的模样，而他则在提起她的时候变得恼羞成怒，这不就是证明了他对她恋恋不忘吗？ 俞锦绣没有揪着他的话不放，那是因为她不愿意戳穿他的心思，毕竟俞承光是她的弟弟，害他惦记起伤心往事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只是，再关心自己的弟弟，她也不能全然无视杜文楠落寞的神情。 “你也不小了，和文楠相处的时间这么长，难道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对你的心意？” 俞承光不耐烦地撇过脑袋，“你怎么跟妈一样？” “不，我没有逼你接受她的心意。”俞锦绣沉着脸，打断了他的话，“感情是两厢情愿的选择，你当然有权利拒绝人家，我只是在提醒你，如果不想和她继续发展下去，那就和人家保持距离。” 俞承光没想到俞锦绣会这么说，一时哑然，她便又继续说道，“文楠是个好姑娘，她对你有好感，所以才会傻乎乎地付出这么多。承光，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一个下午的大好时光，人家不上班，不去外头逛街，也不在家里休息，非得跑来帮你打气球，她图的是什么？难道是图五颜六色的气球够童真童趣吗？” 俞锦绣的声音沉了下来，看起来格外严肃，俞承光不是不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又发觉他压根就没有为自己辩驳的立场。 俞承光还是坐在门槛上，一声不吭，俞锦绣看着他，淡淡地说道，“我不说这么多了，你又不是小孩子，总能想明白的。今天是妈的生日，别破坏了大家的好心情。” …… 俞承光离开许久，俞锦绣也追了出去，包厢里只剩下杜文楠一个人。有服务员进来打扫卫生，杜文楠提醒了一句，“阿姨，不用打扫了，刚才已经有人进来整理过了。” 那服务员大婶笑了起来，“是吗？好在你告诉我，否则我就得多擦一次桌子了。” 杜文楠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扎起来，那服务员见她看起来斯斯文文，怪讨人喜欢的，便多说了一句，“听说你们订包厢是给妈妈庆祝生日吧？我看你都打了一下午的气球了，真是孝顺的孩子，我要是你妈妈啊，肯定欣慰得不得了。” “不是的，不是的！”杜文楠连忙摆手，红着脸解释道，“她不是我的妈妈，我是她小儿子的朋友，今天一起来给她庆祝生日的。” “哦，不是你妈妈——”服务员一拍脑门子，恍然大悟，“你是她小儿子的对象吧？那迟早要嫁进她家里去，最后还是成了你妈妈！” 这服务员很热情，杜文楠还是摇头，包厢的大门却被打开。 从外头进来的是俞承光，他看起来略有些尴尬，想来肯定已经听清刚才她们的对话。杜文楠的脸更红了，而人家却只是一脸揶揄地盯着她看。 服务员大婶看看杜文楠，又看看俞承光，似乎认定了这两个年轻人是一对，杜文楠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最后只能垂下脑袋，一句话都不说了。 “既然这包厢已经打扫过了，我也不在这里耽误你们年轻人了。” 服务员大婶终于离开了，然而，包厢里只剩下杜文楠和俞承光之后，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僵硬。 杜文楠不说话，俞承光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只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不知道刚才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包厢里，杜文楠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气球打了一个又一个，早就已经足够，于是，她便蹲下来，把打气筒收好。 整个过程中，杜文楠一直都是沉默不语，而俞承光则是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开口，“刚才是我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俞承光向杜文楠道了歉，清澈的眼底是满满的真心诚意，在俞锦绣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之后，俞承光的确对杜文楠感到抱歉。 杜文楠一时怔愣，与俞承光相对而立，她长长的头发垂下来，落在肩膀前，俞承光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轻轻推了她一把，“喂，我都已经跟你道歉了，别这么小心眼了！” 俞承光话音一落，嘴角便微微扬起，而后，笑意直达眼底。 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杜文楠又好气又好笑，终于还是笑出声来，摇了摇头，“我才不像你这么小气呢。” 第五百六十章　止步不前 第五百六十章止步不前 俞锦绣让俞承光先回包厢，自己则在外边等待程廷。照理说，程廷也该下班了，算上在路上要耗费的时间，他差不多该到了。至于包厢里俞承光和杜文楠究竟能否冰释前嫌，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俞承光刚才是发了脾气，但是，那也是因为在听见翁晨卿的名字之后一时失控，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把气撒在杜文楠上，想来道歉的时候肯定是真心真意的。而杜文楠呢？先不说她对俞承光的心思究竟如何，本质上这就是一个好姑娘，就算真的要为难俞承光一番，到了最后，她还是会原谅他的。 至于这两个人日后的发展，那就不在她的操心范围之内了。 俞锦绣在饭店外等了好一会儿，程廷的车子在不远处缓缓停了下来。他开车很稳，停车的速度却很快，一个倒车，再扭转方向盘，踩了踩油门，车子便安安稳稳地停了下来。 程廷还没下车，俞锦绣已经跑了过来，打开车门，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想我了？” 俞锦绣抿起唇，扬了扬下巴，但笑不语，程廷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两个人手牵着手，往饭店里走去。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相处的方式也会自然地默契起来。比如说程廷和俞锦绣之间的相处，从最初的彼此试探到眼下的相濡以沫，他们走了漫长的道路，最终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开始。 俞锦绣不需要三番四五地剖白自己的心意，程廷已经足够懂她，否则，凭借着她谨慎而又踏实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将他邀请到今天晚上的宴席上来的。 请他来一起参加陈婉妹的生日宴，那是因为她认定了他。 “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俞锦绣的手在程廷的臂弯之间垂了下来，他转过脸，垂下眼看她，“看你这春风得意的笑容，就知道你和晨卿的合作很愉快了。” 翁晨卿与程廷的交情不深，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与交流基本上都是基于翁晨卿与俞锦绣过去的那层关系。虽说这段时间翁晨卿帮着程廷在他想要开经纪公司的事情上周旋了几番，可是，若说这两人私底下的交集，几乎为零。 翁晨卿回到雅城，程廷自然不知道，当俞锦绣告诉他这一消息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一回，俞锦绣可以好好和她谈一谈。 “看你心情不错，这次她没有对你视而不见了？”程廷笑着问。 “没有！”俞锦绣欣喜地说，“我以为她还是会像上次那样对我爱理不理的，我也没抱着什么期待，只想好好把工作完成。可没想到，她对我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其实我看得出来，晨卿还是记得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的，只是，她心底大概有些隔阂，而这隔阂让她止步不前。” 俞锦绣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再一次与翁晨卿见面时，她以为自己可以与她恢复联系，可翁晨卿却压根没拿正眼瞧她。倒不说是被翁晨卿拂了脸面，当时的俞锦绣只是感到心寒而已。 然而，不论是友情也好，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隐蔽的爱情也罢，翁晨卿与俞家的故事，根本就还没完。这一次见面，俞锦绣与翁晨卿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虽然翁晨卿仍旧保持着冷淡而又疏远的态度，可是，俞锦绣看得出，她这是装出来的。 “汪隆现在怎么样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看看他。” 俞锦绣一开口，说的话却让程廷一愣。她的确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却不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想要去探望汪隆，那肯定是经过她的深思熟虑。 “他还昏迷不醒，医生说他成了植物人，醒来的几率不高。”程廷如实说道。 俞锦绣“嗯”了一声，她猜到自己很难与他当面对质。 “程廷，你知道汪隆和晨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程廷沉默了片刻，“那是她的隐私，我们还是不要过问比较好。” 程廷或许知道什么，那是业内争相议论的话题，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丫头走到如今这一步，翁晨卿靠的并不只是运气。 翁晨卿的确是由汪隆带入行的，可是，既然汪隆对她有着知遇之恩，她又为什么在他昏迷入院之后对他不闻不问呢？ 于是，有人说她过河拆桥，笑话汪隆养了一只白眼狼，有人说她与汪隆之间有桃色纠纷，两个人的男女关系说不清道不明，更有甚者，将翁晨卿视为将汪隆害成植物人的罪魁祸首，奈何连警方都没有证据起诉她，谁还有话说呢？ 是替汪隆伸张正义也好，是嫉妒也罢，总而言之，不论外界如何猜测，翁晨卿始终在这圈子里占有一席之地。 “这是她的隐私吗？当初汪隆带晨卿走的时候，我告诉她，只要踏出这一步，未来的路肯定是一片光明的。可现在呢？她的前途是不可限量，但是，她的地位再高，赚的钱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她早就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翁晨卿了！” “程廷，我不是在探究她的隐私，如果她过去真和汪隆有过一段情，那是她的选择。可是，如果不是呢？如果她只是被逼迫的呢？” 想到这里，俞锦绣的心底一阵发寒，她不敢相信当初弱小的翁晨卿在面对汪隆时，经过了怎样程度的挣扎反抗。如果汪隆真的是害翁晨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那么，他昏迷多长时间都没有办法赎罪！ 俞锦绣的心情没有办法平静，当心底的推测逼近了事实，她甚至不敢去多问一句，可是，如果她一声不吭，那么，她又有什么资格在翁晨卿面前诉说当年的种种？ 俞锦绣想要帮助她，想要帮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帮着她把痛苦的过往丢弃得一干二净，而不是逃避，逃避着现实曾经带给她的伤害。 俞锦绣很坚定，她看着程廷，只求得到一个答案。 许久之后，程廷叹了一口气，“谁都拗不过你。” 第五百六十一章　一飞冲天 第五百六十一章一飞冲天 “汪隆入院之后，晨卿被警方带去协助调查。据说那天在剧组，晨卿是第一个发现他昏迷的人，可奇怪的是，汪隆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昏迷的，晨卿怎么进去的？” 俞锦绣的表情变得沉重，“你的意思是——” “警方多方调查，可谁都没有办法证明汪隆和晨卿之间是否有什么恩怨，晨卿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在洗衣服的时候经过汪隆的房间，透过窗户看见他倒在地上，脑袋边上都是血。穷乡僻壤，那个点，村民都已经休息了，剧组的工作人员离汪隆的房间比较远，谁都没有发现他屋里的动静。” 翁晨卿是第一次发现汪隆倒在血泊中的人，她第一时间联系剧组中的工作人员，请人帮忙叫了救护车。后来，医生认为这并不一定是意外，于是，警方介入。 然而，无论警方如何调查，都没有发现任何一丝的破绽。于情，汪隆带着翁晨卿来到剧组，虽然他没有资格让她参与到电视剧的演出中，可这到底是一份充满机会的工作，翁晨卿应该是感激他的。而于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来就是这个年代无法被接受的，汪隆和翁晨卿并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平时在剧组打照面时也很少交谈，既然如此，翁晨卿又怎么可能在三更半夜进了汪隆的屋？ 经过一段时间紧锣密鼓的侦查之后，翁晨卿被释放，她回到剧组，成了杨允导演新剧中的女三号，而后，她抓住了这个机会，一飞冲天。 “所以，谁都不知道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整个过程，天知地知，汪隆已经成了植物人，那么，只有晨卿一个人守住了这个秘密。” “可以这么说。”程廷点头，平静地说，“其实人的一生太漫长了，每个人都会拥有秘密，或多或少而已。我们不知道晨卿遭遇了什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让她安静地消化这个秘密，才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一时之间，俞锦绣也没能回过神来，她一直在回想汪隆的面孔，可很遗憾，他们只见过两次面，而他的外表并不惹人注意，此时的她，早就已经彻底忘记了他。 “难道你就没有秘密吗？”程廷的声音缓缓传来，打断了俞锦绣浮想联翩的思绪，她一愣神，猛地抬起头，与他的眼神相撞。 他的眸色很沉，如海一般深邃，俞锦绣看着他，心绪一乱，轻咳了一声，“说到哪里去了？不早了，该进去了，我得看看他们准备成什么样了。” 说完，俞锦绣就将自己的手从程廷的臂弯中抽了出来，匆匆忙忙沿着走廊走去，进了包厢。 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程廷心底涌过一丝没来由的情绪，沉默了片刻，他跟上她的步伐。 俞锦绣急匆匆地往包厢里跑，她是在掩饰自己心头的慌乱。程廷问她有没有秘密，俞锦绣的心便“咯噔”一声，是的，她的确有秘密。 从后世重生归来，她拥有的一切都是上一世的累积，她的智慧，她做生意的经验，她与他各种观念的一致性，那都是因为上一世她摸爬滚打，终于学精了。 现在的程廷对她一心一意，他欣赏她，深爱她，可是，如果他知道现在的她并不是原来的她呢？ 思来想去，俞锦绣竟然被自己绕进去了，或许是因为对他太重视，她竟然开始患得患失。 这不是庸人自扰吗？俞锦绣苦笑。 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俞承国带着方薇薇来了，小俩口看起来很和睦，虽然相处中多了几分老夫老妻的意外，但说他俩不恩爱，那肯定是假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已经长大了不少，俞锦绣蹲在小侄子面前，陪着他玩了好一会儿气球，心绪逐渐沉静下来。 包厢里的布置很漂亮，俞承国对俞承光赞不绝口，“本来还不放心，生怕你没做好我给你安排的工作，没想到你办得还不错。一会儿等妈来了，她一定很开心。” 俞承国一开口就是这派头，方薇薇忍不住一笑，斜睨他一眼，“还安排工作呢，你以为自己是领导啊？承光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有分寸。” 俞承国一听，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兄弟俩相视，大笑起来。 “其实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布置的，这么多的气球，工作人员没时间帮忙，我就把文楠给叫过来了。她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们还是得谢谢她。” 杜文楠忙了一下午，倒不需要任何人向她道谢，陈婉妹疼爱她，她便要加倍对陈婉妹好，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相互的，这道理，她从小就懂得。可是，即便她是心甘情愿地为陈婉妹做点事情，此时听见俞承光说的话，她的心底还是暖洋洋的。 原来，他并不是像表面上那样大大咧咧，他的情感是细腻的。 “哦，是文楠帮的忙啊？”俞承国看了杜文楠一眼，眼神和善，刚想继续说些什么，方薇薇挽住他的胳膊，抢先一步说道，“我就说呢，承光是个马大哈，哪能把这儿打扮得这么好看！承国是个粗人，我和锦绣又忙，没办法，只能把这重要任务交给承光了。好在文楠来帮忙了，所以说，女孩子就是比较细心！” 杜文楠的脸微微发红，她一个劲地摆手，“也没什么，我就只是帮忙打气球而已。” “谁说的啊？本来气球还都在地上呢，我就出去了一趟，气球都已经拼成字母被贴在墙壁上了。虽然我妈不认识‘生日快乐’的英文怎么写，不过，有你这份心，她也高兴。” 俞承光为杜文楠说话，她便不再摆手，而是认真地盯着他看，俞承国还想说什么，方薇薇一把把他扯到边上去。 “你怎么回事！”俞承国不悦地瞪她，“我都还没说话呢，你老拦着我！” “说什么呀！你没看见两个年轻人正聊得火花四溅？你要是继续在那边上当电灯泡，小心弟媳妇儿要跑了！” 俞承国一听，傻住了，探头探脑地看了俞承光和杜文楠一眼。 自己有弟媳妇儿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五百六十二章　水到渠成 第五百六十二章水到渠成 杜文楠乖巧善良，深得陈婉妹的心，可是，光陈婉妹一个人看准了她，肯定是不够的。俞承光看起来随和又好说话，但实际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与他成为点头之交不难，可是，真要走进他的内心世界，却不容易。 而现在很明显的是，杜文楠的确与他交心了。 谁都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究竟到了哪一步，内心深处对彼此的小心思也不会贸贸然透露出来，于是，大家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退到一边去，等待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俞承光究竟会不会与杜文楠好，俞锦绣持着中立的态度，她相信杜文楠与俞承光的性格很相配，两个人就这样走到一起，无疑是一件好事。可是，说句真心话，她的心中，却还是藏着一颗种子。 程廷说过无数次，年少时候的爱恋或许并不算数，两个孩子曾经的确为彼此而感到心跳加速，可是到了现在，俞承光和翁晨卿之间的差距太深了。成年后的俞承光或许还是被翁晨卿所吸引，可是，这样的吸引，并不一定会延续到最后。 换句话说，他认为翁晨卿的心中没有俞承光这个人。 俞锦绣不小了，她不是天真烂漫的小孩，更不会闭上眼睛毫无依据地憧憬着美好而又纯粹爱情，因此，当程廷一次又一次给她泼凉水的时候，她只能接受现实。 可是现在，一切应该被推翻，重头来过。 因为翁晨卿心底的确还是为俞承光留了一块小小的位置。 否则，翁晨卿在远平市那个家中属于俞承光的信又将如何解释？ 翁晨卿刚去剧组的时候，俞承光是给她写过信的。 那回她在剧组逗留的时间很长，给俞承光寄了信之后，还附上了自己的地址，两个人通信一段短暂的时间之后，这才变成了翁晨卿单方面给俞承光写信。当时翁晨卿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在剧组的时间不长，人家频繁变换拍摄地也不会通知她一声，有时候人家一声令下，她就得跟着大家跑，地址是换了，俞承光却不知道。翁晨卿不想俞承光白白用了心思，自己却收不到信，这才让俞承光只安静地在家里等待着她的来信就好。 俞承光听了翁晨卿的话，还真没再给她寄信，后来，翁晨卿也不再写信给他。两个人就这样在茫茫人海之中失去联系，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重逢之后，介于翁晨卿冷淡的态度，俞锦绣一度以为她是故意与俞承光断了联系，直到今天陈助理对她说了那一番话。 如果真的不再珍惜，那么，为什么要留着俞承光给她寄的那几封信？难道只是因为那有纪念价值吗？可谁都知道，做演员的，只要到达了一定的高度，总会拥有一些影迷，那些影迷难道不会给她寄信吗？ 说到底，不过是想要留个念想罢了。 而俞承光既然成了她的念想，谁又有资格说他们将来走到一起的可能性为零？ “其实我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大明星长得好看，所以每个人都有权利欣赏她的美啊，反正她和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何必要为她跟我发这么大的脾气！”杜文楠大概是不服气，趁着俞承光心情好的时候，又小声地补了一句。 俞承光一怔，淡淡一笑，“是啊，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其实俞锦绣没说错，杜文楠也是一个女孩子，她的心思很细腻，却不复杂。陈婉妹的生日，她忙里忙外，难道只是因为她想来蹭一顿好吃的？说到底，杜文楠是为了他而付出。 刚才听她提起翁晨卿，他的确是失态了，因为心底一直存着对翁晨卿的惦念，才使得他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情绪不受控制。可是，现在想一想，翁晨卿与他的确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中的人。 翁晨卿的生活光鲜亮丽，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就有鲜花与尖叫，还有此起彼伏的掌声，追随她的人太多了，她又怎么可能惦记着普通的他？ 他应该放下的。 “阿姨来了！”包厢门被轻轻地推开，杜文楠立马笑着跑了过去，她奔跑的背影很活泼，俞承光便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陈婉妹对杜文楠很有好感，一见着她，便笑得合不拢嘴，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亲密得像是亲生母女一般。见她将陈婉妹哄得乐开花，俞承光在心底轻叹一口气。 “奶奶来了！”见陈婉妹到了，方薇薇笑着抱起孩子，走到她的面前，俞承国提起专门去商店买的蛋糕，跟了上去，“妈，这是我们和小毅一起去挑的蛋糕，你孙子的心意，你可不能嫌浪费！” 陈婉妹坐了下来，俞承国把蛋糕摆在正中间，与后世花里胡哨的翻糖蛋糕不同，这会儿的蛋糕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新意，用料却是实打实的。一个蛋糕真是不便宜，好吃是真的，陈婉妹嫌浪费也是真的。不过，看着孩子们吃得心满意足，陈婉妹的嘴角便忍不住扬了起来。 蛋糕在这年代可稀罕着，还没上菜，一整个蛋糕就被吃完了，俞锦绣笑嘻嘻地凑到陈婉妹的面前，“妈，好吃吗？” 陈婉妹点点头，“还真别说，你们年轻人就是聪明，挑的东西真好吃。” 大家笑了起来，俞锦绣的笑容最灿烂，挨着她坐的程廷看着她唇角肆意的笑容，也自然而然地笑出声来。 吃完了蛋糕，几个孩子们把自己给陈婉妹准备的生日礼物送上，陈婉妹虽然念叨着孩子们太浪费，可看着一个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大半辈子都过去了，陈婉妹过的不是苦日子，可心理上却是不富足的。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一个个带着自己的对象来到她的面前，她是真安心。 “瞧瞧你们，怎么说都不听。不就是过个生日嘛，一切从简就行啊！” 陈婉妹还在念叨着，脸上的笑意却挥散不去，见她这喜滋滋的模样，俞承国笑了，“妈，这还没完，一会儿还有更大的惊喜呢。” 　　第五百六十三章　意外惊喜 第五百六十三章意外惊喜 “惊喜？”陈婉妹乐了，问道，“什么惊喜？” 俞承国一笑，“一个意外惊喜，再等等，他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俞承国的性格与弟弟妹妹完全不同，他思想守旧，做事也是一板一眼，与方薇薇在一起之后，他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固执己见，可二十多年养成的性格，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俞承国说自己要给陈婉妹一个惊喜，大家虽然并不期待，可多多少少有些惊讶，本来还在猜测他带来的惊喜是什么，此时听他这么说，立马就知道这所谓的意外惊喜是一个人。 是什么人呢？俞锦绣与程廷一个对视，心中有了数。 一直以来，俞承国是最希望父母复合的人，虽说当时陈婉妹与俞振发闹分居的时候，他是赞成的，可那到底是因为心疼母亲受到的伤害，这才站到了与俞振发完全对立的方向。可现在呢？俞振发早就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于是，对于俞承国来说，他们的家，始终是一个整体。 既然俞振发已经知错，那么陈婉妹还有什么理由不原谅？俞承国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义，他不止一次和陈婉妹提过希望她和俞振发复合的念头，弟弟和妹妹都还没有结婚，父母离异对他们总归有些影响，母亲这一辈子都是为子女着想，为什么不能再牺牲一次？ 更何况，这甚至都不算牺牲，毕竟年纪大了，总会感到孤单，子女没办法时时刻刻陪着母亲，伴侣便肯定是能陪她走到最后的人！ 俞承国这想法是根深蒂固的，谁都没法劝他，方薇薇好几次忍无可忍，可就算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忍下去！ 现在俞承国说要给陈婉妹一个惊喜，大家都猜是俞振发要来了。这么大好的日子，俞振发若是能与陈婉妹重修旧好，那岂不是皆大欢喜吗？ 俞锦绣和俞承光是不在意母亲究竟要不要和父亲复合，与俞承国的想法不同的是，他们认为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是舒心，若是陈婉妹与俞振发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共同语言，那么勉强凑到一起去，有什么意义？ 倒还不如各自过各自的日子。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五十岁的生日可不是随随便便吃碗长寿面就打发了的！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我们一定要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母亲。”俞承国不擅长说这样煽情的话，可此时此刻，他的确是有感而发。 陈婉妹对这个家的贡献是永远不会被磨灭的，小时候他们不懂事，只知道惹她生气，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可不是要好好孝顺她吗？俞承国和方薇薇两口子工作忙，他的丈母娘身体不大好，没办法时时刻刻照顾孩子，于是，这带孩子的重担就只能交给陈婉妹。陈婉妹对此毫无怨言，可是，他们做孩子的，却经常有不懂事的时候。上一回，在陈婉妹的农历生日那天，一家子人闹得很不愉快，现在，俞承国和方薇薇希望好好为母亲庆祝生日。 菜已经上了，腾腾热气氤氲着每个人的脸庞，方薇薇端了饮料，敬了陈婉妹一杯，“妈，以前是我不好，说话做事都只顾着自己，从来没有考虑您的感受。现在，您老了一岁，我也长大了一点，将来我说话做事一定三思而后行，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人心都是肉做的，就算陈婉妹对方薇薇真的有怨言，这会儿听她乖乖巧巧地说了这么一番话，这怨言也早就应该随风消散了。更何况，她心底根本就没有怪过这儿媳妇。 陈婉妹欢欢喜喜得把饮料喝了，笑着对儿媳妇说，“薇薇，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人与人相处的时候，总会遇到有矛盾的时候，好好把话说清楚就好了。这饮料我就喝了，你们小俩口都好好的，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 这是陈婉妹第一次喝饮料，甜甜的橘子汁缓缓地滑过喉咙，要多美味就有多美味。 时代在进步，大家的生活水平也在逐渐提高，过去陈婉妹并没有捱过苦日子，但日常的生活水准也没到衣食无忧的地步。陈婉妹是一个懂得知足的人，她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算好，也不算差，可没想到，随着孩子们越来越大，她的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好了。 “承国哥，那意外惊喜还没有到吗？我们都吃了这么长时间了，一会儿菜都要凉了。”杜文楠问了一句，让大家的注意力回到了俞振发的时候。 知道俞振发要来，俞锦绣和俞承光是意兴阑珊的，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与父亲的关系有多差，实际上，他们平时总是会抽空与俞振发见面，感情倒是胜过以前了。只是，关系好归好，今天的主角是陈婉妹，他们不希望俞振发来到这里，主要也是怕陈婉妹为了俞承国的感受，再次委屈了自己。 俞锦绣和俞承光心底有些担忧，俞承国却看不出来，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还让自己的儿子拿了一个杯子，硬是让他祝奶奶生日快乐。 俞毅才一岁多，小小的手掌托不住杯子，一不小心，手一滑，杯中的牛奶全都倒到了陈婉妹的手臂上。 “腾”一声，陈婉妹站了起来，方薇薇赶紧抽了几张纸巾，陈婉妹还是好脾气地笑着，“小毅真乖，谢谢小毅祝奶奶生日快乐！” 陈婉妹的手臂上被淋了满满一杯的牛奶，黏黏糊糊的，用纸巾肯定擦不干净，杜文楠连忙站起来，“阿姨，我陪你去洗手间吧。” 杜文楠挽着陈婉妹一走，俞锦绣和俞承光立马忍不住了，开始讨伐起俞承国来。 “哥，我知道你希望妈和爸和好，但是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妈现在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非要让她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 “你以为你这样是为她好吗？别光为了面子，害得妈背上心理负担行吗？” 俞锦绣和俞承光平时可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家里的大哥说话，此时他们愤愤不平，俞承国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锦绣，承光，你们大哥不是这个意思！”见俞承国傻乎乎地愣着，方薇薇忍不住笑了，用力地推了俞承国一把，“看看你平时干的都是什么事，让你弟弟妹妹都误会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其乐融融 第五百六十四章其乐融融 方薇薇的话音一落，服务员在外头敲了敲门，包厢的门一打开，一个男同志走了进来。 那男同志穿了一件干净的衬衫，外头还套了西装，西装的款式比较老旧，但却被熨烫得平平整整的，看起来似乎很重视今天晚上与陈婉妹的碰面。 “姜叔叔，怎么是您？”俞锦绣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一愣，随即立马站了起来，请服务员给姜烈添个位置。 姜烈一坐下，左右张望了一圈，“婉妹呢？” 俞承光连忙说，“我妈去洗手间了，马上就回来。对了，姜叔叔，您怎么来了？” 姜烈呵呵一笑，“是你们大哥邀请我来的。他特地来原来的单位，说婉妹过生日，请的都是孩子们，都没个她的朋友，既然如此，作为她的朋友，我就来了。” 姜烈话音落下，俞锦绣和俞承光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竟然是俞承国邀请他来的？谁不知道俞承国是最反对陈婉妹与姜烈来往的人，上一回俞锦绣和俞承光有意安排陈婉妹与姜烈一起去旅行，愣是被俞承国给拦住了，也就是从那之后，陈婉妹才不愿意再与姜烈接触。俞承国这人的性子与俞振发差不多，只要是自己认定了的事，就不愿意改变主意，可没想到，这一回，他居然真的回心转意了？ 俞锦绣和俞承光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俞承国一眼。俞承国把头一撇，一脸的傲娇，方薇薇在边上忍住了笑意，程廷的嘴角微微扬起，眼底的笑意变得温暖。 俞承国虽然不吭气，但看着弟弟妹妹这意外的表情，还是让他觉得心底美滋滋的。这感觉怎么像是小时候考试，过五关斩六将，最后得了全班第一似的？ 俞承国把姜烈请过来，是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陈婉妹的朋友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俞承国谁都没请，就只联系了姜烈，不就等同于默认陈婉妹与他继续发展了吗？ 陈婉妹这人懦弱惯了，年轻的时候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敢出头，年纪大了，也总是安于现状。与俞振发离婚，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有骨气的决定，可是，若说继续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她真不敢。 陈婉妹既担心几个孩子们不愿意接受她与别的男同志在一起，又担心身边的朋友或是街坊四邻会笑话她，于是，犹豫再三之后，她决定与姜烈断了联系。 陈婉妹去了一趟洗手间，把手臂上和衣角的奶渍给洗干净了，杜文楠很贴心，与她说说笑笑，两个人回到包厢，她却突然愣住了。 包厢里，姜烈已经坐下，给他安排的位置恰好在陈婉妹边上，孩子们的心思，她这会儿是全明白了。只是，她完全没想到姜烈居然就是俞承国说的意外惊喜，一时之间，她的鼻子有些发酸。 “婉妹，快坐下。”姜烈冲着陈婉妹招了招手，笑着给她递了一个袋子，说道，“承国临时请我来吃饭，我一时也不知道要给你准备什么礼物。” 袋子很轻，陈婉妹接了过来，笑了笑，“来吃饭就行了，还准备什么礼物？” “你打开看看？”姜烈说。 陈婉妹便不再客气，打开了塑料袋。 袋子里的礼物是一根小小的发簪，发簪看起来很精致，也符合陈婉妹的气质，这礼物是用过心的。 “我这一把年纪了，头发也不长，哪需要什么发簪！你真是的！” 姜烈一笑，“谁说你一把年纪了？才五十岁，还年轻啊。不过，刚才看见孩子们给你选的礼物都很漂亮，这么一比较，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虽然包装简陋了些，但是，姜烈去挑选礼物的时候，确实是按着陈婉妹的喜好来的。三个孩子跟陈婉妹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他们以为自己早就见过母亲的任意一面，可现在，看着陈婉妹嘴角挂着的微笑，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陈婉妹，对他们而言太陌生了。 与俞振发在一起的时候，陈婉妹就像是一头勤勤恳恳的老牛，她无怨无悔地付出，将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同时，却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女人。她需要关心，需要爱护，她也想要被人尊重，可因为她太沉默了，大家都忘记了她的需求。 而现在，姜烈看穿了她。 一顿饭吃到最后，陈婉妹心满意足，俞承国去结了账，俞承光凑到他边上看了一眼，“一会儿我和姐把我们那份给你。” 俞承国笑了，“这点钱，你哥我还有！这次别给我了，以后咱们几个就轮着来吧，明年到锦绣安排了，我也不跟她抢。” 俞承国看起来心情不错，俞锦绣走了过去，冲他挤了挤眼睛，“哥，刚才我和承光胡说八道，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肯定不会和我们计较吧！” 俞承国“哼”了一声，“从小到大，你们误会我的时候多了，我什么时候和你们计较过？” 一家子人笑眯眯地往外走，姜烈便与陈婉妹并排，走到了最前头。陈婉妹还有些不好意思，生怕儿女看了这一幕，心里头多少有些不乐意，身子稍稍往后退了退，俞承国却扶了她一把。 “妈，你别光顾着我们，姜主任一个人也怪无聊的。” 陈婉妹惊讶地看了俞承国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便点了点头，心安理得得与姜烈走到了最前头。 吃饱喝足，俞承国心满意足，方薇薇一只手挽着他的臂弯，一只手牵着孩子，在他的耳边笑着说了一句，“今天表现很不错。” 俞承光跟在他们的后边，杜文楠在边上一蹦一跳的，“承光，那个叔叔是谁？他和阿姨是什么关系呀？他在追求阿姨，对不对？” “多管闲事！”俞承光笑着瞪她一眼。 前方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俞锦绣远远地看着他们，转过脸，身边人的眼底也是满满的温柔与宠溺。 程廷牵起她的手，十指交握之间，心底的所有缝隙都被填满。 突然之间，她觉得，如果时光能在这一刻停驻，也挺好的。 第五百六十五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五百六十五章揣着明白装糊涂 夜还未深，可因为天气愈发凉了，路上来往的行人便少了起多。一行人走在空荡荡的街上，说说笑笑，好不温馨和乐。 杜文楠跟在俞承光的边上走着，突然觉得，也许他们的感情从一个瞬间开始，起了微妙的变化。过去，他们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可俞承光说他们只是哥们儿，杜文楠也就只好温顺地点点头，认可他的说法。 可是现在，她跟着他走，俞承光虽然很瘦，个子却比她高了半个头，两个人挨着走时，杜文楠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安全感。心底涌过异样的情愫，杜文楠突然开口，“承光，你觉得我们是哥们儿吗？” 所谓哥们儿，那就是不分男女，没有任何的性别差异，想到这里，杜文楠心里头也怪委屈的。 俞承光往前走着，他没有回头，神情却因为她突如其来的话语微微一顿。杜文楠的话令他猝不及防，可下意识间，俞承光还是吊儿郎当地开口，“当然啦！” 微风贴着杜文楠的耳朵轻轻而过，她可以听见俞承光轻快的语气，可以猜到他爽朗的笑容，若是平时，杜文楠打着哈哈就能把这个话题掠过去。可不知道怎的，现在，她却不甘心，鬼使神差一般，杜文楠小声地说，“哥们儿就是兄弟，可我是女孩子啊，怎么能当你的哥们儿？” 杜文楠性格直爽，可这会儿，她却变得格外斯文。她的声音虽然很轻，就像是蚊子咬一般，可是，俞承光偏没有办法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杜文楠不甘心，那是因为她不愿意再做俞承光的朋友。 哪个异性朋友会如她一般随传随到？哪个异性朋友会舍弃自己所有的休息时间，只为了陪伴着疲惫的他，等着他展开笑颜？又有哪个异性朋友会比他自己还要关心他家里人的感受，用尽真心去讨得他家中每一个人的喜爱？ 或许别人可以，但杜文楠做不到。她对他的好抱着目的的，而她的目的，就是希望他能开心，更希望他能转过脸，多看她一眼。 杜文楠鼓足了勇气，她想要敞开心扉，和俞承光好好谈一谈，大家都是年轻人，就算真的把话说破了，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最多将来保持距离，不要再像现在这样总是混在一起就是了。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呗，她对俞承光的确有好感，眼看着好感越来越深，而他若是对自己毫无兴趣，那不是对她太残忍了吗？ 大不了一次把话说明白！ 杜文楠一直都是敢作敢当的人，俞承光第一次对她改观，便是因为在那午后阳光之下，他突然觉得她和翁晨卿有点相似。可现在，相处的时间越长，他越觉得翁晨卿与杜文楠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就比如说现在。 如果是翁晨卿，她绝对不会这么委屈巴巴地说话。 “差点都忘了，你是女孩子。”俞承光笑了一声，“都怪我，总是和你称兄道弟的。不过你自己也得注意啊，别像个假小子似的，再这样下去，小心将来嫁不出去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文楠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俞承光见她的语速极快，便停下脚步。 他转过头，看着她，“那是什么意思？” 昏黄的路灯下，每个人的脸庞都像是被轻轻覆上一层纱，温柔而又朦胧。杜文楠大着胆子盯着他清澈的眼睛看，脸蛋涨得通红。 平心而论，杜文楠的模样很清秀。虽然算不上是明艳的美人，可说是小家碧玉肯定是不为过的。只是，平日里俞承光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她。 “我——我——”杜文楠张了张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平时再大方直爽，面对感情问题时，却是一张白纸，“我——” 心底的想法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杜文楠急得眼眶发红，眼前的人却还是像个木头。 “算了，当我没说过！”杜文楠气坏了，一跺脚，把头拧了回去。 俞承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发什么脾气啊……” 两个人并排走着，各怀心事，俞承光并不是对杜文楠的小心思全然不知，就算之前他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下午连俞锦绣都看不过眼了，狠狠地数落了他一顿，他怎么能继续装傻呢？ 若是喜欢，那就像个爷们儿似的牵起她的手，若是不喜欢，也得像个爷们儿似的婉拒她，俞锦绣提的意见非黑即白，没有给他任何在灰色地带徘徊的机会。俞承光接受了她的意见，可是，他需要一点时间。 俞承光从来没有考虑过杜文楠会对他动了情，过去陈婉妹和杜文楠的母亲唠唠叨叨的时候，他们可是从来不放在心上的，可没想到，这才几个月的工夫，一切都不一样了。 毛主席都说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既然如此，他可不是得想想清楚吗？他得争取时间，好好想想自己究竟应不应该接受杜文楠的感情。如果接受了，那就得好好对待人家！ 俞承光的心底有自己的主意，杜文楠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边生闷气，边慢慢吞吞地跟着他走。 路灯下的影子忽长忽短，有时候还能重叠在一起。杜文楠心底很感慨，她在想，为什么影子明明靠得这么近，两个人的心却离得这么远呢？ 她轻叹了一口气，前边的大动静突然打断了她的所有遐思。 “不好了，你们的妈妈不舒服，快来！” 姜烈喊了一声，话音未落，面色煞白的陈婉妹却猛地往后栽了过去。姜烈一把扶住她，匆匆跑去的俞锦绣急得不知所措。 “妈这是怎么了？” “她说自己没有力气，喘不过气来……” 俞承国立马把她背了起来，“马上去医院。” “先不要着急，我的车就停在前面，你们背着阿姨过来。”程廷向前一步，沉稳的声音带给人安定的力量。 俞锦绣紧紧跟在身后，双手握紧，掌心都被自己掐出了痕迹。 陈婉妹的身体一向不好，可这两年，俞锦绣一直督促母亲锻炼，她的身子骨看似硬朗了许多。俞锦绣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竭尽全力帮着家人改善生活，甚至是帮他们改善命运，可是，她忘了，原来尽人事的后半句话，是知天命！ 难道，一些劫，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 第五百六十六章　吉人自有天相 第五百六十六章吉人自有天相 程廷的车坐不下这么多人，俞承国把陈婉妹背到车后座，俞锦绣也挤了进去，姜烈一脸担忧，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剩下的人则是各自想办法赶到医院。 一路上，俞锦绣的脸色很不好看，她一直紧紧握着陈婉妹的手，“妈，你不要吓我，一定要醒来，一定要醒来……” 程廷抬起眼，视线在车厢内后视镜里俞锦绣焦急的面孔上停留片刻，而后踩紧油门，快速向医院驶去。 “你们先别着急，我看婉妹这段时间太辛苦了，一时体力不支，所以才晕了过去。”姜烈回头说道。 俞锦绣摇摇头，“只要是身体上的状况，那就没法不着急。” 俞锦绣向来重视家人，这会儿陈婉妹的身体出了毛病，叫她怎能不操心？若是身体虚了，倒是可以好好补一补，可是，如果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呢？ 心脏上的毛病可不是小问题，分分钟都是要人命的，前世陈婉妹因为心脏病突发而离开，俞锦绣依稀记得自己在殡仪馆看到母亲的尸体时心如刀割的感受。后来，她翻阅了不少医学研究，得知母亲早逝并不是因为病情有多严重，而是因为当时的医疗水平还不够高，错过了抢救的时间，这才使得她早早离开人世。 也就是说，只要陈婉妹在近几年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身体状况，那么，她的病，根本就不是不治之症。 既然如此，俞锦绣绝对不能让同样的悲剧重演一次。 俞锦绣的心跳一直很快，她紧紧抓着陈婉妹的手，直到车子在市医院门口停下。 医护人员将陈婉妹推走，俞锦绣悬着的心却始终落不回去。寂静而又空旷的走廊，一家子人焦急地等待着，俞毅还小，什么都不懂，只是歪着脑袋，一圈又一圈地张望着。 俞承光知道母亲的身体不太好，平日里虽然提醒她要注意身体，可店铺里忙碌的时候，他还哪想得到这么多？此时，他蹲在地上，身体挨着墙壁，一脸颓然，杜文楠走到他面前，柔声说，“不要担心，阿姨人好，好人一定有好报。” 俞承光低下眼，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低声道，“都是我不好。店铺里生意好，我应该多请几个人手帮忙，怎么能让我妈来忙前忙后？我姐说了，妈身体本来就不好，应该好好在家里歇着，如果她这回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呸呸呸！”杜文楠的眉头皱了起来，摆摆手，认真地说，“阿姨的身子骨才没有这么脆弱呢！再说了，平时她来店里帮忙，那是因为她喜欢帮孩子们做事情。要是真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休息，那她才不乐意。” 杜文楠多多少少对陈婉妹也有几分了解。 陈婉妹的身体不好，但也闲不住，平日里她的小病小痛不少，可也没到寸步难行的地步。她到店里帮俞承光做事，不是图钱，她只是想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罢了。平时看见来往的客人对她研究出来的菜色赞不绝口，陈婉妹的心里总是美滋滋的，这样的好心情，对她的身体也有益处。 杜文楠是想劝俞承光不要钻了牛角尖，很显然，她这一番话说完了，俞承光的心情的确缓和了些。 “瞧我，我妈这都没怎么样，我倒是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伤春悲秋了。没事的，像你说的，我妈人好，肯定是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俞承光喃喃自语，这话也不知道是对杜文楠说，还是在安慰自己。 而不远处，俞锦绣的状况也不见得有多好。 “刚才一家人吃饭还开开心心的，哥知道我妈和姜叔叔之间有情，所以特地找了这么个机会，让他们再好好接触。我本来以为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的，她怎么说晕就晕过去了呢？” 俞锦绣的声音很清澈，仿佛是真的在研究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程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搂入自己的怀中。 这段时间，她一头扎进自己的工作中，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此时的她看起来瘦了许多，再加上眼底的惊慌与不安几乎无法被忽略，程廷又怎么可能不心疼？ 上一世的俞锦绣活得浑浑噩噩，她总是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意什么，只是按部就班得走一步算一步。重活一世，她像是变了个人，她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最重视的是什么，她用尽一切办法去努力，只为了让这个家不再像上一世那般分崩离析，她错了吗？ 她是怎么都想不到，死亡居然离他们家这么近。 陈婉妹被推进急救室，已经好一会儿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的流逝都在提醒着俞锦绣，在生命的去留面前，她是无能为力的。 陈婉妹还年轻，她还没有真正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子女们如此拼搏，不过是为了让她好好享受人生的，不是吗？ 可是现在呢？陈婉妹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啊！ 程廷紧紧搂着俞锦绣，他可以感受到她纤细的肩膀在颤抖，衬衣被她压出了褶皱的痕迹，不一会儿，她的泪水缓缓流了出来。 急救室的护士进进出出，俞承国拦住其中一个人，问道，“请问我妈怎么样了？” “你母亲的心脏不太好，现在的情况比较紧急，能不能脱离危险，谁都说不好。”护士丢下一句话，又匆匆进了急救室。 一句话而已，已然令急救室外的每一个人都绷住了心神，外头静得出奇，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像是带着生与死的讯息，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尽最大的力气，此时此刻，他们只希望能得到一个好消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护士出来了，“情况危急，不知道陈女士能不能过这一关。她的家人都在这里了吗？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们通知她的每一位家人。” 话音落下，有人哭泣，有人举起拳头狠狠地捶墙，俞锦绣几乎没有力气站直身体，程廷紧紧地扶住了她，“我去把你爸爸接过来。” 俞承国握住程廷的手，郑重地说，“麻烦你了。” 程廷快步离去，俞锦绣咬了咬牙，盯着紧闭的急救室大门。 还有机会的，只要还有一线生机，陈婉妹一定可以挺过去。 第五百六十七章　有惊无险 第五百六十七章有惊无险 这一关难过，可是，谁说一定没法过的？陈婉妹的心脏是出了问题，但是，急救室里这么多的医护人员又不是吃素的，也许人家真的能把她救回来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若说奇迹，她俞锦绣能重生不就是一个天大的奇迹了吗？ 俞锦绣深吸了一口气，她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急救室内，她相信，陈婉妹一定能挺过这一关。 程廷驱车前往俞振发家，一路上，他的脑子很乱，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想尽快将俞振发接到医院去。 离开时俞锦绣的眼神坚定而又脆弱，若是陈婉妹真出了什么事，她能否承受，这一点，程廷不敢想象。他只知道，不论陈婉妹能否撑过这一关，他要尽自己所能，不让所有人留下遗憾。 俞承国对父亲的感情很深，他一直认为“家”本应该是最完整的存在，外界的狂风暴雨非但不能将他们的家拆散，反而会让肩并着肩的一家人更加团结。 只可惜，俞振发背叛了他们的家庭，伤害了他的母亲，俞承国用了很长时间说服自己接受父母离异的事实，又花了足够的勇气祝福陈婉妹和姜烈走到一起。可现在，陈婉妹进了急救室，将来如何都是未知数，他当然希望自己的亲生父亲能够在场。 俞振发早就下班回家，没什么事情可干的，洗漱完之后便躺下来休息。家里的电视开着，他也没仔细看，突然之间，有人大力敲门。 俞振发一惊，不好的预感立马涌上心头，他猛地下床，跑到门边，门一打开，他的心情更加没法平静，“程廷，你怎么来了？是锦绣出事了？” 与子女分隔得远了，平日里见面的机会总归是少很多，但对于俞振发来说，没有消息反倒是最好的消息。 可现在呢？程廷突然跑到他的家里，俞振发说不心慌是骗人的。这小子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沉着冷静的，可这会儿，他漆黑的眸中写着焦急不安，这不就是表明俞锦绣出事了吗？ 俞振发心跳骤然加快，他一把抓住程廷的手，刚想要问个所以然，程廷却直接要求他跟着自己走，“先上车，边走边说。” 俞振发跟着程廷上了车，车厢门刚一关上，程廷已经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俞振发见状，赶紧学着他的样子系好安全带，边说道，“程廷，锦绣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可别吓我，我一把年纪了，经不得吓！” 漆黑的夜，气派的越野车在路上飞速行驶，程廷目视着前方，再三斟酌之后，他缓缓道，“锦绣很好，出事的是阿姨。俞叔叔，医生说阿姨的情况不容乐观，承国他们都希望你能到场，在场的只有我能抽出身，所以我先来接你。” 程廷的语气很平和，说出的话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对于俞振发来说，陈婉妹是前妻，也是这大半辈子里最重要的家人之一。与陈婉妹离婚之后，俞振发一直都在想办法，他希望和前妻复合，一家人重新开始。虽然陈婉妹从来没有给他任何的希望，但是，俞振发总认为自己还有机会。一辈子很长，一辈子也很短，陈婉妹的身体突然亮起了红灯，俞振发几乎不敢接受现实。 “这怎么可能？她——”俞振发摇摇头，“也许情况会慢慢好起来，我去陪着她，我一定要亲眼看着她好起来。” 一路上，他们再没有说话，只一心惦记着陈婉妹的状况，不一会儿工夫，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 程廷把车一停，两个人小跑着往急救室赶去，俞振发上了年纪，又缺乏锻炼，跑得气喘吁吁，“没事，你别管我，你先上去，我能跟上。” 一路跑到了急救室，走廊却是一片漆黑，安静得可怕。俞振发的心底“咯噔”一声，陈婉妹这是怎么样了？ 不好的预感冒上心头，无论他如何去压制自己的情绪，心底的忧虑总是一步一步往上攀爬，直到令人失了控。 “请问急救室的病人去哪里了？”俞振发跑到护士站，两个值班的护士正在忙碌，不知道是他说的话令人听不清楚，还是护士们的态度本就不冷不热，在俞振发心急火燎地等待回应之时，两个人连头都没抬，继续忙着手头上的工作。 “我在问你，急救室的病人呢？她怎么样了？去了哪里？”俞振发一声怒吼，重重地用拳头捶着护士台，程廷见状，连忙扶住了他的半个身体。 俞振发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对陈婉妹的担忧已经要了他半条命，此时护士们还爱理不理，他怎么能忍？程廷扶住俞振发，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程廷沉下声，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个护士，“急救室的病人去哪里了？” 两个护士吓了一跳，回过神之后立马问道，“病人叫什么名字？” “陈婉妹。”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折磨着俞振发的心，他死死地盯着护士手中的登记簿，直到那年轻的护士终于开口。 “陈婉妹是吧？她没事了，刚送到楼上病房去。”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来的却是最好的消息，俞振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欣喜若狂，“没事！没事了？” 程廷悬在嗓子眼的心也终于落回原处，看着俞振发如释重负一般的神情，程廷笑着搭了搭他的肩膀，“阿姨没事了，我们去楼上病房看看。” 生与死的较量似乎是一个瞬间的事，在这一个瞬间，陈婉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也许是还没活够，也许是舍不得孩子们，又或许是因为她的人生篇章刚要重新开始，无论如何，这一劫，她安然度过，有惊无险。 俞振发和程廷一起上了楼，病房里，陈婉妹还没有醒，孩子们累了一个晚上，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抱怨。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欣慰的表情，看见俞振发出现，俞锦绣的鼻子发酸。 “爸。”俞锦绣扑到俞振发怀里，这个拥抱，来得太晚，却又刚刚好。 俞振发轻叹了一口气，笑着拍了拍俞锦绣的后背，“不怕，不怕，过了这个坎儿，你们妈就一定能长命百岁。” 第五百六十八章　依靠 第五百六十八章依靠 陈婉妹仿佛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正和几个孩子们一起过生日，老大带着妻子和孩子，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老二带了对象来，他们好得就像是一个人似的，这未来的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不需要操心。老三最不成熟，可这一天似乎也长大了不少，他带着的小姑娘乖巧又懂事，若是能早点处朋友，那就再好不过了！ 后来，老大突然说要给她一个意外惊喜，陈婉妹并不期待这所谓的惊喜，可没想到，神秘客人居然是姜烈。 一直以来，陈婉妹只希望三个孩子们能越过越顺心，至于她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过了，无需改变，也没能力改变。 可没想到，在她生日的当天，孩子们居然看穿了她的心意。她与姜烈聊得来，两个人相处的感觉就像是老友，什么爱不爱的，她不懂，也不好意思提，可是，姜烈与俞振发的性格完全不同，这一点，她倒是清清楚楚。与姜烈相处的时候，她感到轻松，那样的感觉是与俞振发结婚之后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陈婉妹知道她想要与姜烈一起过后半生，可是，孩子们怎么办？ 为了孩子，她决定再一次牺牲自己的感受，可没想到，原来孩子们也在设身处地得为她着想。 晚饭结束，她与姜烈并排在最前面走着，后头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原来人生可以如此美好。 这一个晚上，她感到幸福，她多希望幸福的滋味可以永远停驻，可没想到，突然之间，她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而后，大脑一片空白。 之后发生的事情，她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再醒来的时候，孩子们都围绕在身边。 “妈，你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最近是劳累过度，再加上你的心脏本来就有问题，这才会突然休克。” “你放心，医生说你已经度过了危险，接下来就只需要好好休养就是。” “不过以后要是感觉身体吃不消，一定要马上告诉我们，雅城不大，开车去医院也就十多分钟的事情，身体上出了状况肯定是不能拖的！” 孩子们一脸的担忧，陈婉妹的意识终于逐渐清醒，看着周遭这全然陌生的环境，她扯动嘴角，无力地笑了笑，“你们各说各的，我要听谁的啊？” “还能开玩笑，那肯定没事了。” 这带着笑意的声音很熟悉，陈婉妹愣了愣，被孩子们围绕在中间的居然是俞振发。她很意外，说道，“振发，你也来了？” “是啊，我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来了。”俞振发笑着说，“身体出了这么大的状况，接下来肯定得好好照顾自己了。这几天你就好好在医院养着，想要吃什么，跟我说，我可以给你做。” 陈婉妹还没力气说太多话，但看着她狐疑的眼神，俞锦绣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便笑道，“妈，你可别小瞧了我爸。他现在一个人住，每天都是自己做饭给自己吃的。我上次去他家里，他给我做了一桌子菜，虽然比不上饭店的味道，但水平还是挺不错的。” 俞锦绣话音一落，俞振发摆摆手笑了起来，一大家子人的心情一会儿从天堂掉落到地狱，又从地狱回到天堂，这会儿别提有多愉快。一时之间，姜烈成了局外人，倒是怪尴尬的。 “婉妹，你好好休息，我还是先回去了。” 姜烈一出声，大家便都将视线落在了俞振发的身上。 陈婉妹出了事，俞振发毫不犹豫地赶来，一路上心急火燎，生怕前妻的身体有什么大碍，这样的表现，若说他对陈婉妹没有感情，肯定是骗人的。俞振发担心陈婉妹，并不仅仅因为她是孩子们的母亲，更重要的是，这些年，陈婉妹无怨无悔的付出早就已经融化了他的心。 都老夫老妻了，连婚都离过一回，俞振发当然不好意思将情情爱爱挂在嘴边，但是，他想和陈婉妹复合，这有错吗？ 俞承国知道父亲心底的想法，于是，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姜烈。 是把人家赶出去吗？可刚才陈婉妹被送进急救室时，姜烈眼底的担心几乎要溢出，那样的表现是不能作假的！ 俞承国很为难，看了姜烈一眼，“姜主任——” 姜烈一摆手，和善地笑了笑，“你们一家人先聊着，我就不打扰了。不过，婉妹的身体不太好，还没恢复呢，还是少说几句话。” 顿了顿，他又对陈婉妹说道，“婉妹，你好好休息，我有空再来看你。” 话说完了，姜烈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他的背影看起来很洒脱，陈婉妹的头低了下来，眼底竟多了几分落寞的意味。 陈婉妹眼底的落寞一闪而逝，俞振发却捕捉到了，他望向门外，看着姜烈离开的方向，许久没有说话。 陈婉妹被抢救回来了，可如姜烈所说，身体突然亮起红灯，折腾了这么一遭，要说她马上能跟正常人一般活蹦乱跳，那是不可能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得好好休养着，俞振发提出要留下来照顾陈婉妹，这要求却被三个孩子一致驳回。 “爸，你自己也不年轻了，在医院熬一整个晚上，要是熬出个什么毛病来，我们可怎么放心？你还是先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妈！” 俞承光这话一说出口，大家都点头如捣蒜，俞振发知道自己拗不过孩子们，便只好答应下来，“行，那我明天熬点汤，给你们妈妈送过来。哎——我得先去问问医生，你们妈这样的身体状况，需不需要忌口。” 陈婉妹看起来还很虚弱，几个孩子们一商量，还是由俞锦绣留下来照顾她最好。一来是因为女孩子够细致体贴，二来则是俞锦绣的确担心得不得了，就是真让她回家了，她也不一定能睡好，既然如此，倒不如留下来好好陪伴着陈婉妹，她也安心。 陈婉妹这一回至少得住院一个礼拜，例行的身体检查总得做全了，既然俞锦绣非要留下来照顾她，大家也都不争抢了。 “行，那明天我留下，后天薇薇留下，再之后是承光……” 俞承国话音未落，杜文楠连忙举起手臂，“还有我，还有我呢……” 孩子们是真的孝顺，陈婉妹欣慰不已，俞锦绣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别打扰妈休息。”目光落到程廷的身上，她抿了抿唇，刚要开口，他却已经抢着说道，“我会帮你把大家安全送回家。” “好。”俞锦绣的鼻子又是一酸，用力地点头。 原来，可以全身心依靠着一个人的感觉，这么好。 第五百六十九章　因祸得福 第五百六十九章因祸得福 俞振发活了大半辈子，别人照顾他的时候多了，这会儿轮到自己要照顾别人，他还有些不习惯。说好了要给陈婉妹炖汤喝，他肯定要竭尽所能，早晨回单位请了假，俞振发直接去了菜场，买了几样菜才回家。 他回到家，开始认真地做筒骨汤。 俞振发洗干净了筒骨，先焯一遍水，往锅里一丢，调好味，他便开始做别的小菜。适应了独自生活的日子之后，做一些家常小菜对于俞振发来说已不再是难题，他轻轻松松炒了几个小菜，拿出准备好的饭盒，摆了进去。 过了一阵，筒骨汤的香味飘过鼻尖，俞振发把玉米切段，往锅里一丢，等玉米熟了，这汤也就能出锅了。 陈婉妹喜好清淡，这筒骨玉米汤肯定最合她的胃口，俞振发准备好了一切，便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中心医院离俞振发现在的家不远，他骑着自行车往医院赶，半分钟也不敢耽搁，生怕饭盒里的汤和饭菜要凉了。 到了医院，陈婉妹已经醒了，她看起来精神不错，俞锦绣坐在边上陪她聊天。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虽然没什么重点，但俞锦绣却觉得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要值得珍惜。昨天晚上，陈婉妹心脏病突发，医生用尽全力才将她救回来，躺在抢救台上的陈婉妹或许觉得时间就在一瞬间而过，眨眨眼的事情。可是，对于在病房外等待的人来说，每一分钟都变得无比漫长。 所幸陈婉妹平安地出来了，孩子们都放宽了心，但是，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一幕，俞锦绣仍然心有余悸。 “你下午还要回去工作吗？昨天折腾了一夜，也就只有早晨合了会儿眼，锦绣，没有什么工作比身体重要，你得好好休息。还有，等一下回家，记得给自己做点吃的，别光饿着不吃饭，对胃不好……” 到了这个当口，陈婉妹还在担心女儿吃不饱睡不好，俞锦绣哭笑不得，安抚一般拍了拍母亲的手，“妈，你放心，我回去把这两天的工作跟钟飞做一个交接，之后就先回家休息。你都住院了，天大的事情也没我妈重要啊！” 陈婉妹笑着瞪了女儿一眼，“就你能说会道！” 母女俩正说说笑笑，俞振发却到了，他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爸来了。”俞锦绣笑着帮陈婉妹的上半身扶正，俞振发忙快步走了过来，“不用起来了，你好好躺着休息。” “我没事！医生都说了，危险期一过，我和正常人没两样。为了保险起见，所以才让我住几天医院而已，你们别瞎操心了！” 陈婉妹坐正了身子，鼻子嗅了嗅，“是什么味道？” 俞振发一乐，把自己带来的午餐往桌上一放，“我昨天走的时候不是说了吗？你这两天吃什么喝什么，都由我包了。锦绣也不用回家做饭吃了，凑合着吃一顿，吃饱了就回家睡觉去！” 俞振发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己一开口说出来的话，便不容人家反驳，只是，现在的他，说出的话，却多了几分人情味。 “全由你包了？”陈婉妹失笑，为难地说，“不用麻烦你了，再说了，你还得上班，一个大男人成天去买菜做菜的，像什么话。” 或许是因为过去对俞振发言听计从的原因，陈婉妹骨子里的想法仍然和以前没什么区别，这根深蒂固的观念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扭转的，好在俞振发自己早就已经想明白了，“男人怎么啦？男人就不能去买菜啦？菜场里的大男人多了去了！以前是我不好，把家里的事情全都往你一个人身上丢，自己倒是清闲，只需要上个班，回到家就像个大爷一样躺着休息。”提起往事，俞振发的心底仿佛突然被压上一块大石头，他叹了叹气，一摆手，“不说这些没用的了，我们先吃饭！” “好，我们先吃饭。”俞锦绣笑着去扶陈婉妹，“妈，你坐好一点，我喂你吃。” “喂什么呀？我能下床的！”陈婉妹抬了抬胳膊，撑着床沿就要下床，“在床上躺了老半天，我也想下来动动。” 俞锦绣找了詹妮的父亲帮忙，给陈婉妹安排了一间舒适的病房，这病房宽敞而安静，陈婉妹一个人住着，对于身体的休养有极大的帮助。见陈婉妹要下床吃饭，俞振发连忙把靠窗边的小桌子给擦干净了，饭盒往上面一摆，每一个格子里都装了不少菜。把饭菜一摆好，俞振发一拍脑门子，“糟糕，饭带少了。锦绣，你先让你妈吃饭，我去医院食堂打点饭！” 俞振发边说边往外走，人都出了病房的门，突然又想起什么，一回头，提醒道，“家里煮的饭先给你妈吃了，医院的米不好，她吃不惯！” 俞振发千叮咛万嘱咐，终于还是离开了病房，俞锦绣扶着陈婉妹在小桌子边坐下，给她递了筷子和勺子，“妈，这汤闻着香，看起来也清淡，一定很好喝，你试试？” 陈婉妹接了勺子，舀了一小口汤，往嘴巴里一送。从家里到医院，这一路过来，筒骨汤早就不再像刚出锅那样烫了，这会儿的汤一入口，一点都不烫嘴，温热的感觉顺着喉咙逐渐流淌，暖了胃，也暖了心。 陈婉妹和俞振发相处了大半辈子，从没有发觉他还有如此贴心的一面，因祸得福或许就是这个道理？ 俞振发去打了两碗饭，一回来，陈婉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俞锦绣在边上看着桌子上的菜，肚子饿得“咕噜噜”响，一看见俞振发，她笑了起来，“爸，你总算回来了，我看妈吃得这么香，都快要流口水了！” “就你嘴馋！”俞振发一笑，把饭碗搁在俞锦绣的面前，香喷喷的大米饭配上好下饭的家常菜，俞锦绣二话没说，直接就把饭往嘴里扒。 陈婉妹吃完了，就把碗筷放下，温柔的阳光透过病房里的大窗子，落在俞锦绣和俞振发的脸上，这父女俩吃饭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满足。 陈婉妹无奈地笑了笑，“你们慢慢吃，别噎着了。” 第五百七十章　永远的一家人 第五百七十章永远的一家人 一日三餐，俞振发说好了要好好照顾陈婉妹，便不会食言。一天做三顿饭，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俞振发愿意这样承诺，也是有心了。 “这样太耽误你的时间了，我这估计得住一个星期，你要是真打算一天给我送三次饭，我反而不好意思。” 陈婉妹再三推辞，俞振发只好无奈地笑道，“其实，我这么做，自己心里头也能舒服一些。过去每天都是你在照顾我，我有时候嫌弃你做的菜种类不多，有时候又怪鱼肉不合口味，菜炒老了，现在想想，我这老头子也怪烦人的。好在当初你不嫌弃我，现在轮到我为你做点事情，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俞振发话刚说到这里，病房外突然传来了些许动静，两个人回头一看，站在门外的不是俞承国和方薇薇吗？ 小俩口工作忙，不好请假，只好趁着中午午休的时间来医院探望陈婉妹，没想到刚一病房门口，就听见了俞振发的一番心里话。 陈婉妹的身体不好，那么对于俞家人来说，重中之重的肯定是她的健康问题，只是，如果通过这个机会，让他们的父母重新走到一起，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俞承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喜不自禁，和方薇薇进了病房，便说道，“爸，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刚才我在楼下碰见锦绣了，她说中午她和妈的伙食都由你包了，吓了我一跳！” 俞振发一听，也乐了，“有什么可吓一跳的？不就是做顿饭而已，有什么难的！下回你带着薇薇和小毅来我这里，爸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顿好的。” “爸，还等什么下回呀！妈也就住院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等她的身体养好了，家里做饭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先说好的，我们都不跟你抢啊！” 俞振发压根没想到儿子会说这样的话，话音一落，他自己先乐得合不拢嘴了，想到一家人或许有可能重新生活在一起，俞振发脸上的喜悦之情几乎无法掩饰。 “行啊，大半辈子没做饭，这会儿才发觉，原来做饭虽然辛苦，但很有意义。看着你们吃得香，我心里比什么都要满足。” 俞振发和俞承国你一言我一语，父子俩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兴奋得忘乎所以，方薇薇心细，看着他们俩的神色，下意识便开始关注陈婉妹的反应。 陈婉妹的身体本来就虚弱，经过了这么一折腾，整个人更是病恹恹的，此时与方薇薇一对视，她扬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 方薇薇心底立马就有了数。 孩子们来来回回，听了他们的话，陈婉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闭着眼睛休息。俞锦绣回家补了一觉，一到医院，就看见陈婉妹靠在床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妈，我爸呢？” 陈婉妹努了努下巴，往不远处的盥洗室指了指，“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堆在床尾，你爸非说要先拿去洗了。你也知道他这人爱干净，怎么说都不听，只能由着他去了。” 俞锦绣一听，笑了起来，“我可从来没见我爸这么勤快过，看来独居一段时间，他的变化比什么都要大。” 陈婉妹闻言，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俞锦绣没有说错，这些日子以来，俞振发的变化是可以看得见的。过去，他固执又大男子主义，在他看来，他就是整个家里头的中心人物，没有他照顾别人的时候，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儿。后来，出了陈秀蓉那事，俞振发的面子挂不住了，便变得易怒，他一发飙，做错事情的反倒像是成了别人。 可是，他是成年人，成年人犯了错，就必须得承担责任，俞振发再不愿意都好，还是必须付出代价，而在这期间，他似乎学会了许多。 活了一把年纪，这会儿才看开了，看透彻了。 俞振发还没回来，陈婉妹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俞锦绣突然开了话头，“对了，妈。下午姜叔叔来我们家了，他说不敢去医院打扰你，所以来家里问问，看看你的状况怎么样了。” “他去我们家了？”陈婉妹的眼神动了动，像是掩饰自己的慌乱，她咳嗽了一声，“你怎么说的？” 俞锦绣笑了，“我说你一切都好，请他放心。我还说，他最好还是亲自来看看你，时间我都给你约好了，明天早晨。” 陈婉妹很意外，愣了半天，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女儿瞧，像是能从她的脸上瞧出什么花儿来似的。 俞锦绣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什么呀！” 陈婉妹也不躲闪了，直接问道，“锦绣，你长大了，很多事情早就已经明白。我和你姜叔叔——” “我明白。”俞锦绣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承国明白，承光也明白。就连爸爸心里也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妈，你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们都尊重你的意见。” 俞锦绣笑得很温柔，她的声音很低，却是斩钉截铁，话还没说完，俞振发也已经回来了。 “爸，你好好和我妈说说话。“ 俞锦绣一走，俞振发和陈婉妹反倒是相对无言了。 这两个人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二十多年的时间，从来没有真正心平气和地坐下，开诚布公地说说话。现在，一个靠在病床上，一个搬了张小板凳坐在边上，两个人酝酿了许久，却像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似的。 陈婉妹总是唯唯诺诺的，小时候听父母的，嫁了人听丈夫的，现在离婚了，便开始听子女的。现在身边也没个人可以给她指明一条路，一时之间，她倒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倒是俞振发把手上的水滴擦干净之后，自然地开了口。 “婉妹，你放心，我也没别的意思。你照顾了我大半辈子，趁你住院的时候，我给你做点事，也是应该的。至于将来，我也没多想，现在大家过得都挺好，那就维持现状吧。” 说着话，他笑了笑，双手搓了搓，又继续道，“你要是遇到了个好男人，也没什么，我和孩子们都会祝福你。别忘了，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第五百七十一章　风风雨雨 第五百七十一章风风雨雨 永远都是一家人。 是的，过去他们一起面对过风风雨雨，两个人在一起时再没有共同语言都好，感情却早就已经培养出来了。现在孩子们已经长大，他们没必要再为了世俗的眼光而凑合到一起去，日子是自己过的，过得是好是坏全凭自己的心意，既然陈婉妹不愿意再和俞振发过了，谁能勉强她？ 陈婉妹没有勇气，俞振发便借点勇气给她，“我看银行那个姜主任挺好的，也是个懂得疼人的。你这半辈子跟着我，受苦了，以后跟着他，两个人好吃好喝，有时间还能出去玩玩，挺好的。” 本以为永远都解不开的死结，突然就被解开了，陈婉妹一怔，望着俞振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疑惑，也多了几分感激。 一辈子太长了，做不成夫妻，那就做朋友，若是连朋友都做不成，那他们也是一辈子的家人！ “别想这么多了，”俞振发打断了她思绪，说道，“孩子们那边，我会去说的。承国这孩子心眼实，但他也希望你过得开心，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只要以后咱们常聚聚，孩子们也都能接受。” 曾经受到的伤害在深刻，到了最后，时间总是会提醒着人们放下。陈婉妹并没有一直惦记着过往，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活得愈发轻松。 路是人走出来的，走着走着，狭窄的小巷便成了一条康庄大道。而当陈婉妹与俞振发终于能一笑泯恩仇的时候，他们的子女们，也将释然地面对父母已经没办法再在一起生活的事实。 到了晚上，俞承国和方薇薇又来了，孩子被放到了方薇薇的娘家，他们就能安心得陪伴陈婉妹。按理说，一会儿俞承光也会到，俞锦绣放宽了心，抽空回去把没交代完的工作完成。 俞锦绣也想过将工作合理地分配下去，但很多情况下，还是亲力亲为最让自己放心。上一世的她不明白，总以为那些企业的大老板生意都做到这份上了，怎么还是每天都在诉说自己的压力有多大，但是现在，她是真的懂了。人都是如此，每上一个台阶，就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在这新的高度上，她应该以更新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否则，她怕迟早还是会从高处跌下去。 处理好工作，俞锦绣就要去医院，一出门，发现有人在院子外等她。 “俞小姐，你好。” 来的是翁晨卿的助理，看她的架势，似乎在门口等了许久，一见到陈助理，俞锦绣有些惊讶，“陈助理，你怎么来了？” 左右张望了几眼，翁晨卿不在场，俞锦绣正琢磨着陈助理突然到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她却自己开口了，“俞小姐，我马上就要回远平了，所以特地来和你道个别。” 陈助理和翁晨卿一直住在远平，这回来雅城，主要也是为了公事，现在杂志的封面已经拍完了，她要回去也是正常的。俞锦绣只是在琢磨着，自己与陈助理不过是泛泛之交，最多也就是见面点个头，打声招呼的交情，陈助理要走了，似乎没必要特地来与自己道别。 “抱歉，我知道自己突然来这么一趟，可能有些冒昧了。”陈助理读懂了俞锦绣眼神中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说道，“是这样的，我要先回去，但是晨卿会在雅城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算是她的一个休整期，我们不会拿工作上的事情打搅她，希望她可以好好调整自己。” 这两年，翁晨卿的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片约多了，各种活动不少。翁晨卿热爱工作，可她到底还年轻，在这样高强度的连轴转之下，总归会失去方向。这次回雅城之后，翁晨卿突然觉得累了，她想好好休息一番，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家里的问题给解决清楚。 陈助理跟着翁晨卿的时间长了，事无巨细得照顾她的生活，早就成了习惯，但现在翁晨卿要放个长假，她总不好跟着。 “你是放心不下，所以才来找我吗？” 陈助理笑着点头，“我知道晨卿平日里没什么朋友，你是她最重要的朋友了，俞小姐，她这人的脾气比较古怪，但心地是好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花时间多陪陪她，当是让她度过一个美好的假期！” 俞锦绣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和你一样，都是真心为她好的。不过，这些天我家里出了点事情，等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会多约晨卿出来的。” 等陈婉妹养好了身子，出了院，俞锦绣的确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想要去做。 这些年翁晨卿就像是变了个人，俞锦绣怀念过去的美好，可也知道逝去的已经不能再回头，现在最重要的，是帮翁晨卿找回曾经的笑容。 她也不是非要将翁晨卿的性子给扭转回来，若是现在的翁晨卿真满意自己当下的生活状态，那么俞锦绣无话可说，可事实是，翁晨卿过得不快乐。 一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秘密应该被挖出来了，并不是用来满足任何人的好奇心，俞锦绣只是想告诉翁晨卿，过去或许她曾经受到伤害，但是，错不在她。 陈助理回到招待所，整理好自己的行李，要离开的时候，她千叮咛万嘱咐，“最重要的还是得吃饭，三餐都得吃，否则会把胃给熬坏了。还有，晚上得早点休息，无聊的时候就去找朋友聊聊，我今天去和《影坛》的编辑做了个交接，顺便去见了俞小姐一面，她说家里出了事情，有空的话一定会约你出来……” 陈助理话多，翁晨卿话少，她本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絮絮叨叨，可突然之间，她仿佛捕捉到了某一点重要的讯息，急切地打断了陈助理，“你说锦绣姐家里出了事情？” “是啊，出事情了。好像是她母亲生病住院，那天还闹得挺严重，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 话音未落，翁晨卿“腾”一声站了起来，“那我必须得去看一看。” 第五百七十二章　爱屋及乌 第五百七十二章爱屋及乌 杜文楠上了一天的班，本来是应该回家休息的，但是，想到陈婉妹的情况，她坐立难安，愣是跑到俞承光的店里，磨着他带自己一起去医院探望陈婉妹。 “我妈没什么事，她都说了，住院的事情不要太声张，不就是不希望给你们添麻烦吗？”俞承光边收拾账本，边说道，“我知道你关心她，我会帮你跟她说一声的，不用特地去看她了！” “那怎么行？”杜文楠不高兴地瞪了俞承光一眼，“想去看阿姨，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要是不愿意一起，那我就自己去了！” 杜文楠打定了主意，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就走。俞承光见她似乎真发脾气了，赶紧跑上去拦住她，“好了好了，我真是怕了你了！医院的大门都敞开着，你想去，我还能拦着？” 俞承光去取了摩托车，把唯一的一个头盔给了杜文楠，他自己倒一点都不在意，长腿一跨，直接上了车。 “你把这帽子给我了，你怎么办？”杜文楠问。 “只有一个帽子，我能怎么办？女士优先呗！”俞承光轻描淡写地甩给她一句话，说道，“上车！” “好。” 杜文楠握着头盔，心跳骤然加速，看着他的背影，她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杜文楠坐在俞承光的身后，两个人的身体并没有挨在一起，可即便中间隔着一小段距离，杜文楠仍然觉得面红耳赤。伴着落日的微风，杜文楠的心像是能随着风飘来荡去一般，而后，她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了甜美的笑容。 大家都说住在医院里的时光是最难熬的，一来得忍受病痛的折磨，二来则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就算有人照顾自己，一天到头，也不见得能陪自己说几句话。 可是，对于陈婉妹来说，住院的日子还挺有滋味的。身体上的毛病就暂且不提了，有病就得养着，这道理她当然明白。除却身体上的不适，在医院住着，陈婉妹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紧绷的神经都舒展开来。 一来是因为俞承光店铺里的工作虽然从来没有压到她一个人的肩膀上，可为了让儿子轻松一些，陈婉妹时不时就会去店里一趟，想帮俞承光分担压力，久而久之，这耗费的精力也不是开玩笑的。二来则是因为平时在家里的时候，她还不一定总能见到孩子们，这会儿倒好，躺在病床上，时不时有人来探望她，大家都不是来敷衍了事的，有时候一坐在病床边，都能和她聊个个把小时，陈婉妹聊得口水都要干了，心里却很满足。 “妈，照你这么说，住院还是件美事了！那以后天天住院——” “呸呸呸！”方薇薇没好气地打断了俞承光的话，笑骂道，“都多大个人了，说话还不知道分寸！承光，我娘家的表弟跟你一般大，他都已经娶媳妇儿啦！你看看你，还是傻不溜秋的！” 大家都大笑了起来，俞承光被方薇薇教训了一顿，反倒更乐了，“看我这不是给我大家找乐子嘛！” 俞承光从小就是个熊孩子，长大了，性子也没怎么变，一家人说说笑笑，气氛格外温馨。 俞承国和方薇薇来得早，去护士台看了一眼时间，决定先回去，“妈，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先去把小毅接回家。” “去吧，去吧！”陈婉妹冲着外头扬了扬手，“你们工作忙，我都理解的，明天不用特地来看我了。” 俞承国和方薇薇一走，俞承光和杜文楠还是有说有笑的，看着这两个孩子，陈婉妹的心里头别提有多欢喜。 第一次见到杜文楠，她就觉得这姑娘挺可人的，相处的时间长了，她更看出杜文楠乖巧又懂事的一面。这岁数的小姑娘，都长了心眼，杜文楠并不是毫无心眼，只是，她足够善良，性子也够实的。 陈婉妹对杜文楠满意得不得了，恨不得这孩子马上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但俞承光说自己暂时还没考虑过终身大事，她就只好将这念头作罢了。 可现在，看着这两个孩子说说笑笑的样子，陈婉妹突然觉得，也许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还真能看见他俩走到一块儿去。 孩子们还小，性格也含蓄，也许他们心里头都有对方，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呢？ 当妈的，事事都为孩子操持着，这会儿眼看着有一个能将两个孩子凑拢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呢？ “文楠，你过来。”陈婉妹笑了笑，冲着文楠招了招手。 杜文楠温顺地走上前，坐在病床的床沿上，“阿姨。” 陈婉妹笑着点点头，“上班是不是很辛苦？我记得以前锦绣在单位上班的时候，折腾一整天，回到家就想快点躺下来休息。你要是累了，也尽管回家休息，别在这里陪着阿姨了。” “不不不，”杜文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阿姨，我真不累。叔叔回去了，承国哥他们也回去了，你一个人在医院里待着多无聊啊。我和承光在这儿陪陪你，一会儿该睡觉的时候，我们再走，这不，一天就过去了。” 杜文楠笑得很真诚，陈婉妹对她便更加满意，“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俞承光在一边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陈婉妹怎么就突然对杜文楠赞不绝口，正纳闷着，陈婉妹伸了伸手。 俞承光下意识把自己的手放在陈婉妹的手心里。 “文楠，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但你对我这么好，肯定也是爱屋及乌，对吗？” 陈婉妹的眼底是一片了然，杜文楠的头皮发麻，心底一颤，刚要把手抽走，陈婉妹却直接握着她的手，将杜文楠和俞承光的手放在一起。 两只年轻的手轻轻地交叠在一起，陈婉妹认真地看着俞承光，“承光，文楠是我认定的儿媳妇了，你得好好疼她。” 一股暖意仿佛由心底的最深处袭来，杜文楠的眼眶一红，刚要说话，却发觉俞承光的视线落向了病房外。 病房外，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俞锦绣惊讶的声音响起，“晨卿，你怎么会来这里？”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不明就里 第五百七十三章不明就里 翁晨卿怔怔地站在病房外，一时不知道应该前进，还是后退。 来医院探望陈婉妹，是突然的决定，可却是在情理之中的。翁晨卿过去性格乐天，但那是因为她自己想得开，可实际上，童年时母亲带给她的伤害和阴影却是在潜移默化之中产生的，很难被抹去。 第一次见到陈婉妹，是那天俞锦绣带翁晨卿回家。一路上，翁晨卿没有想太多，只觉得俞锦绣从路上捡了个人回家，她的家里人肯定不会太乐意。然而，现实却完全背离她的想象。 那天到了俞锦绣的家里，陈婉妹没有嫌弃她，更没有给她脸色看，甚至还给她煮了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多好的孩子，这么受罪，家里人是怎么想的？不要怕，在阿姨家里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是陈婉妹的原话，这句话就像是一股灌注在身体之内的暖流，令翁晨卿的鼻梁发酸。 回想起来，住在俞锦绣家的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美妙的时刻。俞锦绣照顾她，陈婉妹疼爱她，而俞承光—— 当初他对她的好是真的，现在他看着她时的冷漠眼神也是真的。 翁晨卿一失神，俞锦绣已经带着她进了病房。 陈婉妹紧紧握着俞承光和杜文楠的手，看见翁晨卿来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两年过去了，翁晨卿长高了一点，也瘦了一点，外表看起来倒没什么变化，眼神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当初的不谙世事早就已经消失，现在的翁晨卿看起来成熟了不少，陈婉妹还没开口，俞承光已经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妈，这段时间我和晨卿在工作上有一些联系，听说你生病了，她来看看你。” 陈婉妹对翁晨卿的印象不好，这回与她重遇，俞锦绣没有刻意提起，陈婉妹便压根没想到她回来探望自己。 只是，人都来了，总不能拿把扫帚赶人家出去。 于是，陈婉妹冷淡地说了句，“坐下吧。” 此时的陈婉妹与记忆中有极大的反差，翁晨卿并不是不敏感，但这会儿，她还是接过俞承光递来的凳子，坐了下来。 病房里很安静，静得让人感觉连呼吸都是炽烈的，在场的人里面，只有杜文楠还不明就里。 起初，她是羞涩的。陈婉妹突然将她的手放进俞承光的手心里头，还柔声叮嘱俞承光一定要好好疼爱自己，这太意外了。杜文楠很害羞，但与此同时，她却觉得庆幸，她庆幸陈婉妹居然能帮着自己捅破纱窗纸，至少从这之后，俞承光再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杜文楠的脑子先是有些懵，之后便把自己的思绪给捋清楚了，她到底是女孩子，总得矜持一些，于是，她在等待俞承光表态。 可没想到的是，她没有等到俞承光表态，反倒是等到了翁晨卿。 翁晨卿长得真好看，五官明艳，气质却很内敛，在她的身上，看不出一丝恃靓行凶的意味，相反，她似乎在刻意让自己低调一些，再低调一些。 杜文楠看着她的样子出了神，许久之后才意识到，原来翁晨卿和俞家人是认识的。只是，从他们相处时的状态可以得知，翁晨卿与他们并不熟。 陈婉妹与翁晨卿聊了几句，说的也全都是这些年翁晨卿演出的剧集，话说完了，两个人便相对无言。翁晨卿不会来事，过去与陈婉妹相处也是全凭借着本能，毕竟一个与她母亲年纪相仿的人如此疼爱自己，她若是不知道应该怎样与对方相处，那真是骗人的。 可是，此时此刻，陈婉妹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不带温度的，这让她如何接话？ 气氛到了这里，似乎僵持住了，俞锦绣想要从中调和，可是看着陈婉妹心不在焉的眼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病房里的凳子只有一张，俞承光把凳子让给翁晨卿，自己便站在边上，只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隔得远了，便显得格外生疏。 俞承光静静地看着翁晨卿，他想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来了。 上一回见面，他死缠烂打，她却连根本不愿意看他一眼。分别时，她把话说得太明白了，她说再也不愿意与俞家人有任何关联，俞承光并不是厚脸皮的人，既然她这样说了，他只能学着本分一点。 之后，他尽量不去想她，如陈婉妹所说，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感情？短暂的相处，对彼此的了解都不够深，就算真的走到一起，也没法走到最后。 时间过得不快不慢，逐渐地，俞承光以为自己真把这个人给忘了，却没想到，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她出现了。 俞承光有些烦躁，他尽量维持着镇静的情绪，只是，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在她的身上停留。 翁晨卿坐在原地，局促不安的样子，杜文楠观察了许久，她甚至认为，或许翁晨卿并不是与俞家人不熟，也许翁晨卿与俞家人有仇！否则，像陈婉妹这么好脾气的人，为什么三番两次给她脸色看？ 翁晨卿最近很出名，在电视或是杂志上看多了她光芒四射的模样，这会儿看她无依无靠的样子，杜文楠有些不忍。 于是，杜文楠大大方方地开口，“你就是晨卿吧？你长得可真好看。别人都说大明星好看，那都是靠化妆，你连本人都这么漂亮呢。” 杜文楠清澈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着，翁晨卿的心“咯噔”一声。 这是翁晨卿在进了病房之后第一次正视杜文楠。 清清爽爽的一个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弯弯的，连眼睛也是弯弯的。 她这一开口，是为翁晨卿解围，陈婉妹终于露出了和气的微笑，“文楠，你也好看。下回让锦绣姐给你化化妆，说不定比电视上的大明星还要好看。”停顿了片刻，陈婉妹又冲着俞承光说，“承光，你说是不是？” “阿姨，我哪能和大明星比！”杜文楠的耳根子都要红了，小心翼翼地扫了俞承光一眼，又快速低下头。 第五百七十四章　推波助澜 第五百七十四章推波助澜 杜文楠没有等到俞承光的回应，便立马垂下了眼帘，俞承光的沉默在翁晨卿看来成了某种程度上的默认。在娱乐圈的时间长了，翁晨卿从来不介意人家对自己的外表评头论足，可即便如此，明确地感受到陈婉妹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敌意之后，她还是站了起来。 “阿姨，现在不早了，我先回去。”话音落下，她转身便走，没有一丝犹豫。 翁晨卿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直到再也听不见她的脚步声之时，杜文楠才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大明星的光环太耀眼，从她进病房的那一刻起，杜文楠就觉得自己的头皮都绷紧了，这会儿她终于回去了，杜文楠又可以自如地谈笑风生。 “阿姨，你怎么认识晨卿的？她长得可真好看！只可惜我手边没有纸和笔，否则我一定要跟她要一个签名！要一个都还不够，得要个十个八个的，好好珍藏！” “我刚才居然和大明星在同一个病房里，而且只隔着一米的距离呢！大明星就是大明星，皮肤真好，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也非同一般。” “承光，你也认识她吗？你快跟我说说，她这人平日里的性格怎么样？为人又怎么样？明天回单位，我得好好跟同事们炫耀炫耀。” “我不认识。”俞承光的语气很平静，他淡淡地接了句话，杜文楠突然就被他的话给噎住了。 不认识？这怎么可能？ 杜文楠还没来得及接话，陈婉妹解释道，“那孩子以前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承光整天早出晚归的，再加上好几年过去了，他可能都把这事给忘了。” 这样的解释倒也合理，只是，既然翁晨卿在他们家住过一段时间，为什么陈婉妹对她的态度一点都不客气？难道翁晨卿太调皮了，所以陈婉妹不喜欢她？ 杜文楠满腹狐疑，还想说什么，可又突然意识到，也许她不应该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因为，此时站在边上的俞锦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婉妹，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碍于外人在场，不好发作。 杜文楠到底是已经参加工作的，多少总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与俞承光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她便说道，“阿姨，我看你也该休息了，我就不打扰了。承光，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俞承光点头答应下来，也对陈婉妹说道，“妈，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 翁晨卿的突然出现让陈婉妹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陈婉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是怎么想的，更怕翁晨卿一回来，他就又像疯了一般缠着她不放，眼前的杜文楠是她心中最合适的儿媳妇人选，眼看着刚才两个孩子都快被她撮合成功了，她怎么能放弃？ “承光，文楠也累了，赶紧送她回家吧。明天不用来看我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两个人手牵手去约会多好？” 陈婉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杜文楠也不反驳她，只是温顺地跟在俞承光的身后，而后小声地说，“阿姨，我明天还是要来的。” 俞承光和杜文楠一走，陈婉妹便将目光投向俞锦绣，“是不是怪妈妈不好？” 俞锦绣犹豫了，满腔的话，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翁晨卿特地来探望陈婉妹，按理说，她的确应该客气一些，“妈，晨卿来看你，是出于好心，就算你不喜欢她，稍微寒暄几句也不费劲，平时碰到最恶的人，你都不愿意大声说话的，为什么非要伤她？”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翁晨卿第一次下定决心往前一步。一个人已经将自己的心尘封起来，再次敞开有多难？陈婉妹的态度令翁晨卿难堪，或许在这一次之后，翁晨卿再也不愿意接近他们了。 俞锦绣知道陈婉妹的意思，她喜欢杜文楠，恨不能马上把俞承光和杜文楠凑到一起去，可是，感情哪是能被勉强的？ 说句实在话，俞锦绣是在心疼翁晨卿。 “你以前不是一直夸晨卿懂事又善良吗？这些年，晨卿经历了什么，你知道吗？为什么一定要苛求她呢？” “锦绣，你别怪妈自私。”陈婉妹低声说道，“我从来不对任何人大呼小叫，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来伤害我的孩子。当妈妈的人，只希望能保护孩子，晨卿这孩子对承光造成的影响太大了，我是真不想承光再像以前那样了。” 陈婉妹的思想很简单，俞锦绣能理解，却不能体谅。想到翁晨卿离开时的眼神，她便觉得整个人都使不上劲儿。 心底总是有隐隐约约的小情绪在作祟，俞锦绣不能对陈婉妹大声说话，于是只好轻叹一口气，“也许晨卿这一次回来，能和承光解除误会呢？他们俩过去在一起的感觉多美好，难道你都忘了吗？如果他们真的能好好相处，那又是另外一段佳话，不是吗？” “不是！”陈婉妹的语气激烈起来，她皱了眉，固执地说道，“承光和晨卿在一起，那文楠怎么办？文楠乖巧，为人纯良，她浑身上下都挑不出一点错处来。但是晨卿就不一样了，听说这些大明星的圈子鱼龙混杂，在这么复杂的生活圈子里，她就不会变吗？” 陈婉妹一向没自己的主见，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听孩子们的，从来不会发表自己的看法。可这一回，她却出奇地笃定。 看着她坚决的神情，俞锦绣把自己满腔的话语全都咽了回去。 “锦绣，你别怪妈太保守。明知道眼前有一条路，你们可以安安稳稳地走下去，那我肯定会为你们选择这么一条路的。” 陈婉妹知道自己自私，可是，她总该为自己的孩子着想。杜文楠是她为俞承光选的对象，眼看着这两个孩子走得越来越近，感情或许能有突飞猛进的增长，她当然要推波助澜，至于翁晨卿—— 这孩子是挺可怜的，但是，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一朝一夕 第五百七十五章一朝一夕 杜文楠和俞承光一起离开医院，俞承光拿出车钥匙，“我先送你回去吧。” 杜文楠应了一声，探着脑袋看了看前方，“不知道晨卿回家了没有，你说我们会不会碰见她？” 俞承光一怔，没有说话，上了车。 距离上一次与她见面，又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人人都说翁晨卿有了很大的变化，可他却并不这么认为。现在的翁晨卿，还是和以前差不多，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很纤细，能激发人的保护欲，可要保护她的人，却不是他。 上一回离开的时候，翁晨卿把话说得太明白了，俞承光不是死皮赖脸的人，若是再继续纠缠她，恐怕他会看不起自己。 路上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俞承光把持着车头的方向，缓速行驶着，并不认为自己会遇见翁晨卿。翁晨卿现在是什么身份？一个大明星，一出现，还得乔装一番，否则可能会引起影迷们前仆后继的拥护，这样的一个人，会独自在路上闲逛吗？ 恐怕她一出医院，就有工作人员开着车来将她接走。 微风轻轻吹拂，杜文楠的身子一缩，俞承光的脑袋一侧，留给她一个侧脸，“冷吗？” 天气愈发冷了，深秋过后，便是冬天，程廷过去特地买了一辆车，就是担心俞锦绣整日坐在摩托车后座会冷。俞承光对杜文楠没这么体贴，但是，天气冷了，他总能感觉到。 “有点冷。”杜文楠把外衣裹得紧了一些，可衣服薄，裹得再紧也无法保暖，寒风打在她的脸上，她一个瑟缩，突然，把心一横。 “没事，我开快点，马上就把你送回——” 话还没说完，俞承光的喉咙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他一时失语，整个人背脊都僵硬了。 俞承光低头看了看。 他的腰侧，放了她的手，女孩子的手很纤细，轻轻摆在他的腰间，而后，她仿佛觉得这样不够，两只手静悄悄地往前挪。 再回过神时，她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杜文楠的脸紧紧地贴在了俞承光的背上，软软糯糯的声音听起来比抹了蜜还要甜，“这样就不冷了。” …… 气氛有些沉重了，但陈婉妹并没有沉浸在这样的心情中太久，因为没一会儿，程廷也来了。 程廷的公司还未成立，尚在做前期的准备工作，他没日没夜地加班，只为了尽快让自己的事业上轨道。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抽出时间来探望陈婉妹，对此，她感到心满意足。 其实，上了年纪的人，还有什么要求？她不求吃，不求穿，只希望孩子们能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当然，她知道孩子们都忙，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因此，她的要求便又降低了一些。三个孩子都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陈婉妹知道他们的心地好，性子也好，既然如此，她就更希望孩子们的未来能相对平顺。 不管是方薇薇也好，是程廷也好，是杜文楠也罢，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年轻人，陈婉妹相信他们能给自己的孩子们带来幸福。 程廷来了，在长辈面前，再沉稳的人都显得孩子气起来，他不好意思地看着陈婉妹，说道，“阿姨，我是不是来得太晚了？我担心你休息得早，可不来看一看，又不放心。” 在来之前，程廷是给俞锦绣打过电话的，只是俞锦绣不在家，也不在培训学校，他没联系上她，只好碰运气一般来看看。好在陈婉妹没睡，而俞锦绣也在这里，可是，这碰运气的感觉却不太好。程廷不知道后世的通讯网络有多发达，他只知道，现在唯一能让自己与俞锦绣随时随刻取得联系的就是大哥大了。 也许他得买两个大哥大！ 俞锦绣总说程廷财大气粗，可这会儿她也不知道他决定买大哥大，一买还是两个。她只知道，在程廷的陪伴下，她的心情似乎逐渐平静了下来。 一些问题，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酿造出来的，想要解开一些矛盾，也得通过重复的实践。 反正翁晨卿还在在雅城待很长一段时间，还来得及。 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这会儿也的确不早了，陈婉妹到底是个病人，还是得好好休息。于是，九点不到，她便催着俞锦绣和程廷回去，“锦绣，你不用留在这里了。昨天晚上你趴在床边，我一宿都没睡好。” 陈婉妹硬是要赶俞锦绣回去，那语气可不是开玩笑的，俞锦绣一脸无奈，最后只好点头。程廷搭着俞锦绣离开，两个人一步三回头，陈婉妹哭笑不得，“我没事！” 俞锦绣和程廷走的时候帮着陈婉妹掖好了被角，孩子们心疼自己，她心里头当然温暖。陈婉妹躺得舒舒服服的，正要闭上眼睛休息，视线突然落在地上的一个袋子上。 那是翁晨卿来探望她时带的一些营养品。 翁晨卿走得急，陈婉妹忘了让她把东西带走，可实际上，若是她真开口了，翁晨卿受到的伤害会更大。 俞锦绣说得对，翁晨卿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可是，为人母的，只能为自己的孩子着想。 陈婉妹了解自己的孩子们，俞承光的年纪最小，却最想得开，这孩子的心里头从来不装事，可是，自从翁晨卿走后，他却总是会念叨着她。 起初是在口头上念叨，后来，他把她放在心底，脸上的笑容却少了几分。 看多了孩子神不守舍的模样，陈婉妹怎么能不心疼？想到这里，她眼底的不忍逐渐隐去。 翁晨卿的前途不可限量，总有一天，她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陈婉妹在考虑翁晨卿，俞锦绣也是如此，从医院里走出来，程廷的手在她面前轻轻挥了挥，“可以说了。” 俞锦绣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说什么？” 程廷低笑了一声，淡淡地说，“刚才发生了什么？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和阿姨吵架了？” 俞锦绣讶异于程廷对自己的了解程度居然已经这么深，无奈地笑了笑，“刚才晨卿来了，我妈正好在撮合承光和文楠在一起，你说巧不巧？” 第五百七十六章　各就各位 第五百七十六章各就各位 “你不愿意吗？” 听着程廷这问题，俞锦绣哭笑不得，“要娶媳妇儿也是承光的事情，我有什么愿不愿意的？但是，说句实在话，我私心里还是向着晨卿的。如果他们俩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结局肯定会不一样。” 翁晨卿这些年的遭遇，俞锦绣多多少少猜到了几分，她心疼翁晨卿，也心疼俞承光因为这样的理由错过一个好女孩。 第一印象是错不了的，眼睛会骗人，但心不会，俞锦绣始终相信最初的那个翁晨卿，就是最真实的她。 明明是天作之合，却因为种种的现实原因而分别，这难道不残忍吗？想到这里，俞锦绣脑海中活泼可爱的翁晨卿便会异常清晰，而后与两年后的她重叠，记忆逐渐模糊。 “这些问题，你没办法干涉的。再说了，杜文楠也是无辜的，非要跟她说感情上的先来后到，也很残忍。”程廷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她心事重重的眼神，又说道，“先让晨卿打开她的心结，至于她和承光的事情，就交给时间。” 到了这个地步，俞锦绣能怎么办？不得不承认，事到如今，她只能听程廷的。 程廷送俞锦绣回家，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她紧皱的眉，“不要想这么多，都会好的。” 俞锦绣轻声叹了一口气。 她发觉这些天，自己似乎经常在叹气。可是，重生回来之后，她曾经告诉自己，遇到问题的时候，必须要勇敢地面对，唉声叹气能成什么事？ 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的时候，俞锦绣看起来又是活力满满的样子，程廷忍不住笑了。 工作繁忙，他也会有感到疲惫的时候，人家说站得越高，肩上的负担就越重，程廷又何尝不是这么认为？可即便如此，他却从来没有喊过累，因为，每每看见俞锦绣对生活充满热忱的模样，他就会觉得整个人都能放松下来。 一生之中，永远要面对的，便是披荆斩棘的时刻，在这样的过程之中，是勇敢地面对，还是退缩着前行，所得到的体验是完全不同的。 他们的选择，是手牵着手，冷静地面对一切，甚至能从中寻找探索的乐趣。 …… 与程廷道别，俞锦绣从口袋里拿出家门的钥匙。开门的时候，她还在期待着俞承光可别真的听了陈婉妹的话，胡乱与杜文楠开始一段新的关系。 弟弟长大了，肯定得娶媳妇儿，俞锦绣并不是干涉他的感情生活，她只是希望俞承光能在确定自己早就已经心无杂念的情况下再接受杜文楠。 只可惜，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 俞锦绣一进家门，俞承光还没回来。在沙发上等了一个多小时，他回来了，却显得愈发沉默。 俞锦绣也没多问，找了一堆零食坐在客厅里吃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他开口了。 “姐，我和文楠处对象了。” 俞承光靠在沙发上，目光停留在一个方向，却没聚焦，俞锦绣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想清楚了？” 俞锦绣不是不喜欢杜文楠，只是，在这三个人的故事中，翁晨卿成了最无依无靠的那一个，难免惹人怜惜。 杜文楠和俞承光相处一段时间了，俞承光对她的心思究竟如何，谁都看得出来。翁晨卿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很明显，她的存在的确扰乱了俞承光的心，可是，如果只是为了逃避现实，胡乱接受杜文楠的爱意，这对谁都不公平。 俞锦绣并不是想干涉什么，可是，俞承光是她的弟弟，翁晨卿是她的朋友，杜文楠平日里张口闭口都喊她姐，她不忍心看着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俞锦绣的顾虑，俞承光并不是不清楚，只是，他没工夫去考虑这么多了。 “妈没说错，文楠挺好的。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想方设法开导我，我累的时候，她就陪着我，就连妈生病，她都一直惦记着。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我的确不应该伤害她了。” 晚上送杜文楠回家的时候，她主动了一回，都到了这份上，他若是再装傻充愣，那真的是不合适了。俞承光长大了，现在的他是个男人，身为男人，他应该扛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 “我和翁晨卿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否认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自己曾经对她产生好感。但是，既然她已经不愿意和我有任何牵连，我尊重她。” 俞承光再抬起头的时候，嘴角上扬，带着释然的笑意，“我会重新开始。” 不知道俞承光是在自欺欺人，还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总而言之，在这一刻，他认为自己与翁晨卿的往事不过是一场梦。这场梦很短暂，梦一醒，一切美好消失，大家各就各位。 既然俞承光已经想清楚了，那么，俞锦绣还能说什么？ …… 一个星期过去，陈婉妹出院了，医生给她做了全身的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了，状况还算不错，只要别再死命折腾，这身体就能养好。陈婉妹还没说什么，一家子孩子先松了一口气，做最后查房工作的护士忍不住笑着说，“您有这么好的子女，将来就别操心了，等孩子们成家了，那就可以好好享受天伦之乐！” 陈婉妹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回眸，姜烈已经给她办好了出院手续。 他也是来接她回去的。 “不过是出院，真没必要闹出这么大的阵仗！随便谁有空，来一个人就行，你们这么多人都要来接我，人家看了要笑话了！” “谁笑话你呀！”俞锦绣笑着挽住陈婉妹的臂弯，撒着娇，“人家最多也就是说你儿孙满堂，一家子人都疼你，羡慕都还来不及呢！” “就是，看隔壁病房的老人家，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躺在病床上，怪可怜的。护士们都说了，还是您最有福气！” 陈婉妹笑着，一脸的欣慰，目光落在姜烈的脸上时，两个一把年纪的人都不自觉红了脸。 俞锦绣说了，一家子人都疼陈婉妹，这意思是把姜烈也归到他们的家人里头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孤苦无依 第五百七十七章孤苦无依 俞振发的承诺可不是张口就来的，那天答应了陈婉妹之后，他真和三个孩子们好好谈了谈。 谈话的内容，就是有关于他和陈婉妹复婚的事。俞振发的意思是，他和陈婉妹不会复婚。并且，他甚至衷心祝愿陈婉妹和姜烈走到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俞承国这人传统又古板，得知俞振发不可能与陈婉妹复婚，第一个不同意。他的理由很简单，街坊四邻的闲言碎语这么多，弟弟妹妹也还没结婚，父母离异到底对他们有些影响。 可没想到，他话音未落，姐弟俩立马举手反驳。 人活着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应该忌惮别人的眼光，还是活出自己的风采？俞振发和陈婉妹早就已经想明白了，人活着可不是只争一口气的，最重要的是自己心里头舒坦。俞锦绣和俞承光就更不用说了，在俞振发开口之前，他们就已经对陈婉妹和姜烈之间的事举双手赞成，倒不是不孝顺父母，正是因为够孝顺，明知道硬是将他们俩凑到一起去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才应该想开一点，！ 于是，一时之间，俞承国倒是成了最难说话的那一个。俞振发也不恼，苦口婆心，只说将来他与陈婉妹会成为朋友，甚至是家人，老了真需要搭把手的时候，两个人肯定愿意给彼此帮忙，只不过复婚的事，就不需要再提了。 以一敌三，俞承国很快就败下阵来，最后，他懊恼地挠了挠头，“随你们去吧！” 俞振发和孩子们达成了一致的观点，陈婉妹便不再犹豫了，她这一辈子，瞻前顾后的时候多，勇往直前的时候少，可真下定了决心，那也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 此时，姜烈搀着她的手臂，两个人相视，会心一笑，倒是让孩子们看出了几分老来相伴的温馨意味。 “还是不能接受？”方薇薇推了推俞承国的胳膊肘，揶揄地笑。 俞承国笑了一声，瞪她一眼，“还能怎么办？只要姜主任好好对我妈，我也就认了！” “还叫姜主任啊？太生疏了，该叫姜叔叔了！”方薇薇笑道。 俞承光尴尬地笑了笑，还没出声，姜烈说道，“没事没事，做了这么多年同事，突然要喊我叔叔，我也怪难为情的！” 话音未落，大家都大笑了起来，气氛好不欢快。 而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杜文楠嘴角的笑容甜得比化开的棉花糖还要美好。她挽着俞承光的臂弯，乖顺地跟在大家的身后，笑得畅快之时，她会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瞄一瞄俞承光。 而俞承光感受到她的目光，也会低下头，看她一眼。 看着这两个人的互动，方薇薇羡慕得不得了，扯着俞承国的胳膊就是一通嗔怪，“你看看承光对文楠多好，去哪儿都想着她，说什么都要冲着她笑！你再看看咱们俩，这才结婚多长时间，就不愿意和我腻歪啦？” 俞承国一听，也乐了，“承光和文楠这是刚开始处对象，当然如胶似漆了。我们俩不一样，我们是老夫老妻啦！” 杜文楠本来还想装作没听见，可俞承国和方薇薇的声音这么响亮，丝毫没有避讳他俩的意思，她便只好大大方方地听着。只是，再大方也好，听着他们说的话，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在旁人看来，这一对情侣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就连杜文楠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相处几天的时间，俞承光已经向所有人介绍了她的身份，现在，不论是他的家人，或者是他店里的店员，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存在。只要她一出现，大家都说是承光的对象来了，杜文楠表面上怪他太高调，心底却美滋滋的。 俞承光愿意承认她的身份，那是因为他疼她，珍惜她，杜文楠心里能不明白吗？ 说真的，作为男朋友，俞承光的表现挑不出一丝的错漏来。 过去杜文楠总觉得他这个人大大咧咧，对对象肯定不会太上心，可现在呢？只要她去上班，那么俞承光一定会送她去，周日加班的时候，食堂不提供午餐，他便从店里拿几盒饭盒过来，不仅给她吃，还给她的同事们吃，大家都说杜文楠找到了一个好对象，对她好，还特别有风度，杜文楠心里能不舒坦吗？ 现在，她是想明白了，俞承光并不是不喜欢她，他只是比较害羞而已。俞承光没处过对象，更没有喜欢过别的女孩子，他分不清朋友和女朋友之间的界限在哪里，既然如此，那么，就由她来提醒他好了！ 于是，杜文楠不止一次在心底庆幸自己那一天足够主动！ 俞承光和杜文楠好了，陈婉妹显然是最欣慰的那一个。晚上，她把杜文楠请到家里吃饭，又说起了两个人的婚事，“很快就要过年了，要不今年你就带着文楠回家过年好了！” 杜文楠一听，脸颊又红了，小声地说，“阿姨，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哪好意思来你们家吃饭。再说了，我一个女孩子，跟着承光出去过年，我妈妈知道了，也是要不高兴的。” 杜文楠的话一说完，便偷偷地看了俞承光一眼，俞承光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俞锦绣的筷子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抬起眼，看了看杜文楠。杜文楠的视线则是停留在陈婉妹的脸上，满腔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俞锦绣没有吭声，继续吃着一桌子的菜。 陈婉妹邀请杜文楠来家里吃饭，那是因为她认定了这个儿媳妇，让杜文楠留在家里过年，也是因为陈婉妹希望这两个孩子的关系能更上一个台阶，只是，一些话，陈婉妹还没说，杜文楠自己倒是先开口了，这让俞锦绣感到意外。 俞承光和杜文楠相处的时间还不长，她便直接当着陈婉妹的面说这样的话，这不就是逼婚吗？ 陈婉妹和杜文楠两个人凑到一起，剃头担子一头热，也不知道俞承光到底会不会捧她们的场。 一碗饭吃完了，俞锦绣把碗筷放了下来。 “锦绣，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陈婉妹问。 “我去找个朋友。” “什么朋友？”陈婉妹笑了笑，“让她一起来家里吃饭啊。” 俞锦绣拿了外套，打开门，丢下一句淡淡的话，“一个妹妹，一个人在雅城，孤苦无依，怪可怜的，我去陪陪她。” 第五百七十八章　事与愿违 第五百七十八章事与愿违 俞锦绣话音落下，陈婉妹已经变了脸色，她下意识扫了杜文楠一眼，所幸杜文楠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怎么会一个人在雅城呢？难道她没有亲戚和朋友吗？不过，我听说最近有不少女孩子从外地来雅城打工的，还别说，无依无靠真的很可怜呀。” 杜文楠和陈婉妹熟了，两个人经常闲聊，这会儿她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见地，却迟迟没有等到陈婉妹的回应。 于是，杜文楠笑了笑，对俞承光说道，“如果是我，那可不行，我妈妈从小到大照顾着我，害得我什么都不会做。我要是一个人去了外地，恐怕得饿死！”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你不是她，又怎么知道她以前不是被家人捧在手心呵护长大的？” 俞锦绣微微一笑，丢下的却是一句带着火药味的话，杜文楠被她的话一噎，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俞锦绣一走，气氛一度僵硬到了冰点，杜文楠心里头委屈，小声地嘟囔道，“我也没说什么吧，锦绣姐这是吃炸药了吗？” 作为杜文楠的对象，俞承光总不好对她的情绪不闻不问，便轻拍她的手背，淡淡地说道，“她很重视她的朋友。” 陈婉妹闻言，也说道，“文楠，别多想，锦绣这人就是这样，性子直来直去的，没有恶意。” 陈婉妹说着，看了一眼门外，心里头有些不安。她这人随和，对什么都不介意，只要孩子们能过得好，她就心满意足了。俞承光的想法比较简单纯粹，她便更想帮这孩子把未来的路给安排好，可不知道为什么，俞锦绣非要和她对着干！ 翁晨卿再好，有她的亲生弟弟重要吗？陈婉妹只希望俞锦绣能和翁晨卿保持距离，只可惜事与愿违。 她的女儿，未免太有主意的一些。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俞锦绣变得这么有主见的呢？ 陈婉妹生怕俞锦绣和翁晨卿走得太近，害俞承光和杜文楠之间起了嫌隙，只是一些话总不好多说，于是，她转过身，默默地整理起桌上的碗筷。 饭已经吃好了，俞承光和杜文楠坐在沙发上，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俞承光却显得心不在焉的样子。 俞锦绣是去找翁晨卿了，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俞承光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可是，一些小情绪却总是撩动着他的心弦。翁晨卿究竟怎么样了？她现在过得不好吗？ 俞承光无数次想要开口去问，可是，俞锦绣却像是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论他如何暗示，她就是对翁晨卿的一切闭口不提。 “承光，你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杜文楠委屈兮兮的，俞承光回过神，“不，她很尊重我。只要是我自己选择的，她肯定会支持。” 既然俞承光已经决定与杜文楠在一起，俞锦绣就不会多说什么，或许她心里头向着翁晨卿，可即便如此，那又能怎么样呢？俞锦绣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感情是不能勉强的，这么浅的道理，她不可能不知道。 看着俞承光的神情，杜文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杜文楠心里头打着小九九，可最终还是撇了撇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俞承光和俞锦绣和关系很不错，明知道俞承光将这姐姐的话视为圣旨，她又怎么能在其中搅和？毕竟，好不容易才和心爱的人走到一起，她可不想被认为是个爱挑拨离间的女人！ 屋子里很安静，大家各忙各的，俞锦绣骑着自行车去找翁晨卿，一路上，什么都没想。陈助理离开的时候，曾经告诉她，翁晨卿平日里喜欢一个人待着，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坏处，但陈助理知道，其实她是一个害怕孤单的人。现在，她一个人住在招待所里，平时可能一天到晚都说不上一句话，俞锦绣去陪陪她，她肯定是欢迎的。 俞锦绣到了招待所门口，把自行车停了下来，一进大厅，前台的工作人员笑着说，“又来看晨卿小姐吗？” 俞锦绣笑了笑，“她今天有出门吗？” “没有，早晨起床去买了些吃的，之后就一整天没出门了。当大明星可真好，一般人住一天招待所都承受不起，晨卿小姐居然一次性付了一个月的费用！” 对翁晨卿来说，住在招待所的费用还真不算什么，一年到头，花到钱的时候不多，这会儿她是来享受生活的。 俞锦绣在陈婉妹面前态度不怎么好，那是因为陈婉妹对翁晨卿有成见，她是在为翁晨卿打抱不平。可实际上，她心里清楚，翁晨卿一个人住在招待所可不算孤苦无依。翁晨卿这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俞锦绣轻轻敲了敲门，里头温软的声音传来，“谁啊？” 俞锦绣忍不住一笑。 即便翁晨卿看起来孤傲又高高在上，可实际上，她骨子里的性格是不会改变的。她的性格很活泼，放在心上的事不多，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眼神才会如此澄澈。现在，她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只要有人能打开她的心扉，那么，一切肯定能好起来。 “是我，我给你带了些好吃的。” 一个脑袋钻了出来，翁晨卿未施粉黛，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一些，“什么好吃的？” 俞锦绣和翁晨卿相差好几岁，可是，彼此之间却有不少共同话题。两个女孩子凑到一起，说说笑笑，时间竟也过得很快，看着翁晨卿嘴角的笑容，俞锦绣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是暖洋洋的。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翁晨卿双腿盘着，坐在床上，剥了一块薄荷糖的糖纸，往嘴巴里一塞，“过段时间吧，钱是赚不完的。快过年了，我想把我妈从那个家里接出来。说真的，我很久没有和家里人一起过年了，如果我妈愿意和我一起，那就算只有两个人，也算是一个家了，不是吗？” 翁晨卿不是没有怪过王芳，可她到底是自己的母亲，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呢？一个人在外头，过得不算苦，但是，家的温暖，却是每个人所向往的。 翁晨卿希望和王芳一起生活，那是无可厚非，可是，王芳会愿意吗？ 第五百七十九章　今时不同往日 第五百七十九章今时不同往日 “你妈妈和你继父的感情好吗？” 翁晨卿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能有多好？那男人不是打她，就是骂她，父子三人完全是拿她当保姆来使，一天到晚，不是在做饭，就是在做家务，就连他那两个儿子的贴身衣物都还是我妈洗的。” 顿了一下，翁晨卿的声音变低了，“我妈没读过几年书，娘家人也靠不住，当初我爸走了，她一个人带着我，怪不容易的。那个时候，她再婚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个男人必须把我养到大。” 翁勇倒是真的将翁晨卿养大了，只是，养大之后，他不仅对她动手动脚，试图将她嫁给自己的儿子，甚至还想让她一女共侍二夫，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简直是混账！ 俞锦绣忘不了当初翁勇的卑劣行径，翁晨卿倒是想开了，“怪他一个人也没用，我妈也被他洗脑了，还真想我和他们一家人待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没什么的，都过去了，现在我出息了，我把我妈带走，以后谁也不欠谁的。”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来找我。我特别凶，专治不讲道理的人！” 看着俞锦绣的表情，翁晨卿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当然记得，以前我总是跟着你，心想跟着你，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只要跟着俞锦绣，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她了，这是过去翁晨卿内心深处的想法。可是，人是会长大的，现在的翁晨卿必须独自一人解决所有的难题。 翁勇游手好闲，他的两个儿子也是不靠谱的，到了晚上，估计父子三人都已经喝了个烂醉，到时候翁晨卿要是去了，说不准还得吃亏。 这些人不讲理，但翁晨卿却是真心想和他们谈正事，“我自己去就好，你总不可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吧？”她笑了笑，对俞锦绣说道，“以前你就说过，只要自己够强大，就不至于被别人欺负，锦绣姐，你说我现在够不够强大？” 本来是打算与俞家人断了一切联系的，可是，原来人心是最脆弱的，内心的渴求会从眼神之中自然流露，反正俞承光已经决定离她远远的，那么，她与俞锦绣保持联系，又有何妨？ 毕竟由始至终，她也只不过是想要将内心深处某些懵懂的情愫给挖干净而已。 现在的翁晨卿是足够强大了，不到二十岁的一个小姑娘，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场却让人不敢靠近。今时不同往日，翁勇和他的那两个儿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翁晨卿一根毫毛！ 俞锦绣这样一想，便不再勉强，翁晨卿要养精蓄锐，那是因为那群人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俞锦绣也伸了个懒腰，决定回家休息。 送俞锦绣出门之后，翁晨卿坐回到招待所内的小桌前，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她决定明天就去找翁勇，也许这问题不难解决，毕竟他与王芳之间没什么感情，给他一笔钱之后再把人带走，设想起来似乎没什么阻碍。翁晨卿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快点解决，把王芳接走之后，她会去买一套房子，虽说她没有办法一直陪在母亲身边，可到底是将母亲从那个吃人的地方给救出来了。只是，想象总是美好的，翁勇会不会松手，翁大丁和翁小丁又是否愿意放过这个免费的保姆，其实都是未知数。 又是一场恶战。 过去她过得并不顺利，但是，她相信人定胜天，也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于是，她至少是快乐的。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的路似乎会堵住了，雾蒙蒙的一片，她找不到出口，更找不到退路。快乐的人变得不快乐了，可这并不是她所向往的。 她该怎么办？ 俞锦绣说，她可以改变的，回到最初的模样，只是，事到如今，她还有这样的资格吗？ 翁晨卿扶额，目光落向窗外，那里一片漆黑，她找不到一个定点。 …… 开门的声音一响起，陈婉妹就直接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把俞锦绣拉到厨房里，压低了声音，“锦绣，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弟弟和杜文楠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妈打算让他们年底就结婚，你能不能不要再和晨卿牵扯不清了？” 陈婉妹好声好气的，语速却很快，她知道，只要是俞锦绣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再说了，俞锦绣和翁晨卿本来就是朋友，非要让她们断了联系，这可能吗？ 陈婉妹知道这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可是，她始终觉得自己应该说句话。 “我想怎么样？”俞锦绣皱眉，仿佛听不明白陈婉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妈，过去你也觉得晨卿不容易，你也心疼她，这才多少年过去，你连基本的同情心和同理心都没有了吗？承光和文楠处对象是他们的事情，晨卿就是遇到了再大的困难，她都没有想过去找承光帮忙，这还不够吗？是不是要等到她离开这座城市，你才能放心？” 俞锦绣看着陈婉妹，她的语气并不急，声音却早就已经沉了下来。陈婉妹心疼自己的儿子，这自然是无可厚非，可是，翁晨卿又有什么错？由始至终，翁晨卿从来没有想过麻烦任何人，可即便如此，陈婉妹却还是容不下她。 俞锦绣没有想过撮合翁晨卿和自己的弟弟走到一起，只是，陈婉妹说的话，却未免令人太过寒心。 “她能遇到什么困难？”陈婉妹看着俞锦绣，无奈地叹气，“锦绣，你别傻了，她现在是大明星啊，多少人等她差遣，她能遇到什么麻烦事？” “她——”陈婉妹话音未落，俞承光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她怎么了？” 俞锦绣猛一回头，看见俞承光站在门边，他看着她，这问题仿佛漫不经心，可很明显，他很在意。 “明天，她要去她的继父家，把她妈妈接出来。那群人有多凶神恶煞，你们不是没见识过，妈，你以为大明星真的有特权吗？” 俞承光脸色一变。 陈婉妹闻言，迅速走到俞承光的房间门口，作势要把他的房门给关上，“你别管，这跟你无关，你别管！” 第五百八十章　胳膊肘向外拐 第五百八十章胳膊肘向外拐 陈婉妹的脸色变得比俞承光还要难看，她用力把儿子往屋子里面推，俞锦绣则只是皱着眉，看着这一幕。 俞承光与杜文楠的开始，是陈婉妹躺在病床上的仓促决定，剃头担子一头热肯定是不靠谱的，可是，陈婉妹与杜文楠一起左右夹击，俞承光的心理防线被攻破，似乎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与杜文楠在一起之后，俞承光没有二心，可是，现在翁晨卿是遇到麻烦了，陈婉妹都不愿意让俞承光伸出手帮帮忙，这该怪谁？ “你有没有考虑过文楠的感受？她要是知道你以前对晨卿的想法，恐怕你们俩之后的感情还是要受影响！承光，文楠是好说话，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情绪，你别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毁了自己和文楠的未来！” 陈婉妹这话说得重了，俞承光铁青着脸，俞锦绣忍无可忍，“妈，晨卿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人？” “难道不是吗？”陈婉妹语气不善，“为了她，伤了文楠的心，你说值不值？我现在真不知道这晨卿是什么意思，明知道你和文楠好着呢，非要来抢？” 陈婉妹过去懂得心疼翁晨卿，现在却将她视为敌人，翁晨卿究竟做错了什么？由始至终，翁晨卿根本就没有寻求过任何人的帮助，她挺直了背脊，依靠自己的力量，毫无顾忌地向前走，陈婉妹却无视她的努力，只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有必要吗？ 陈婉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过去那个通情达理的母亲不见了，俞锦绣很无奈，她无能为力，只好说道，“妈，你别想这么多了，晨卿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承光的名字。去翁家是要解决她自己的家事，她这么大个人了，自己能搞定的。” 俞锦绣不愿意再多提，陈婉妹的心脏不好，为了翁晨卿的事情惹得她生气，俞锦绣不忍心。 “算了，这没什么好说的了。承光，你进去吧，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俞锦绣摆摆手，让俞承光进去，他的脚步却像定住了一般，直直地站在原地。陈婉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像是激光枪一般喋喋不休，说的全都是针对翁晨卿的话，“她没提承光的名字？既然是这样，那天为什么要来医院？我看得出来，她看着承光的眼神不一样！” 陈婉妹对翁晨卿的反感之情似乎是逐渐累积起来的，如果翁晨卿只出现过一次，从此没有任何音信，或许她不会想这么多，可现在看来，翁晨卿似乎并不打算消失在俞承光的世界了。在陈婉妹的心中，俞承光是个单纯的孩子，这孩子心思纯粹，一点都不细腻，若是翁晨卿有意破坏他和杜文楠的感情，根本就不用费心，直接就能成功。 陈婉妹是愁，她担心自己的孩子，对翁晨卿的敌意就越来越深，此时她站在俞承光的面前，用严肃的语气斥责俞锦绣，“锦绣，妈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可现在，你怎么就非要胳膊肘向外拐？你说晨卿由始至终都没有提过承光的名字，但妈看得出来，她的眼神不清澈，她和文楠是不一样的。她在那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心思多深？换句话说，就算她一声不吭，承光都能着了她的道。” 俞锦绣无言以对，陈婉妹沉下心来，对俞承光说道，“承光，你和文楠都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我和你阿姨的意思是，你们俩早点结婚，最好是在年底把这事给办了。至于晨卿，她想来抢你，也得等到个机会，你答应我，永远不要和她见面，那么，她就没有机会了。” 陈婉妹自以为是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很显然，俞锦绣对她说的话很不服气。只是，眼看着母亲如此激动，喘气声都大了些，她又怎么忍心多说什么？ 陈婉妹料准了两个孩子不会忤逆自己，恨不能借谁的手，马上把翁晨卿赶走，只可惜，她再不讲道理都好，也非常清楚，翁晨卿不归她管。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盯住面前这姐弟俩，“你们知道一个家庭被别人破坏是什么感觉当初你们的爸爸和那个——算了，不说这些，怪没劲的。锦绣，你是姐姐，你看着承光。晨卿现在是个大忙人，总不至于总留在雅城，至少在这段时间，你不能让承光——” “她如果想抢，早就抢走了。” 淡淡的一句话，伴着沙哑的回响，俞承光打断了陈婉妹的话，也打断了她满满的思绪。 翁晨卿长得漂亮，过去陈婉妹对她好，是心疼她。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翁晨卿要什么有什么，还用得着陈婉妹来心疼吗？不过是两年而已，翁晨卿的变化却是脱胎换骨的，陈婉妹不敢想象，这两年间，一个单纯的孩子究竟是经过了多少的磨砺，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也许是挺不容易的，但是，陈婉妹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不会怜惜她。现在的陈婉妹，想得很简单，她只希望儿子和未来儿媳妇能好好在一起，当然，这未来儿媳妇的人选，肯定不是翁晨卿！ 陈婉妹是想当然的，可没想到，俞承光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她无法辩驳。 “你——你说什么？”陈婉妹不悦地皱眉。 “我说，如果她想抢，早就抢走了。”俞承光嗤笑一声，淡声道，“妈，晨卿根本就不愿意和我搅和在一起，由始至终，都是你儿子在缠着她。换句话说，就算我真的想要和文楠分开，和她在一起，人家都不愿意。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说完这句话，俞承光没有再看陈婉妹，而是直接转身，回了房。 房门是敞开的，儿子的心扉却早就已经闭上，陈婉妹愣了一会儿，回头去看女儿。 俞锦绣摇摇头，无奈地说，“妈，那是承光自己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管？就算真的逼着他和文楠结婚，就一定会幸福吗？结婚不是人生的结尾，结了婚，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第五百八十一章 过河拆桥 第五百八十一章 过河拆桥 天亮了，阳光洒进屋里，翁晨卿起身。长而卷曲的发丝落在肩头，仿佛闪着浅褐色的光芒，她拉开窗帘，向着阳光，伸了个懒腰。 自从她入行以来，收获的鲜花与掌声已经到了计算不清的程度，人人都说翁晨卿有外表，也有实力，未来无可限量，于是沉浸在这样的光环之中，就连翁晨卿自己都喜欢上了这份职业。 现在想来，她依稀记得当初和俞锦绣一起在林清店里时的情景。两个姐姐长得漂亮，也足够努力，她们从来只试图用自己的一双手解决任何问题，何曾想过依附别人？ 过去翁晨卿是个天真懵懂的少女，她也幻想美好的爱情故事在自己身上发生，看着俞锦绣和程廷在朦胧期时的相处，她也会想，将来的自己，又会成为什么人的妻子？ 只不过，人是会长大的，而这样的成长或许不是通过一个漫长的过程，因为于她而言，成长是一瞬间的。 与俞锦绣重遇，她将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好，而与她有相同思想与追求的林清却被伤得体无完肤。林清再尝试着从头来过，看着她的处境，翁晨卿不敢去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只知道，只要封闭自己的心，那么，她就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 她不需要爱情，更不需要婚姻，学会无欲无求便好。 在翁晨卿离开之后，王芳跟随着翁勇，搬过好几个住处，房子越搬越小，翁勇的脾气却越来越大。翁勇对王芳呼来喝去，翁大丁和翁小丁也从来不拿她当个人看，再加上，翁勇喝多的时候会变得异常暴躁，即便王芳从来没有承认过，翁晨卿却相信，和一个这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必然是生不如死。 抱着这样的心情，翁晨卿直接前往翁勇家。 两年前离开家的时候，翁晨卿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谁都没有真正将她放在眼里，两年后再见到她，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地注视着她。 房子很简陋，屋顶还会渗水，一踏进这屋子，翁晨卿就可以感受到一股子霉气。过去她没有能力让王芳过上更好的生活，那是无奈，可现在，她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了，当然要让母亲过得更好。 这趟回雅城，翁晨卿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看着自己的女儿，王芳百感交集。都说女大十八变，不过两年的时间，翁晨卿出落得愈发标致，很显然，王芳心里头美滋滋的。 “晨卿，快坐下。” 王芳给翁晨卿拿了张塑料凳，拉着女儿坐下。翁晨卿没有拒绝，她直接坐了下来，而后，便看着王芳忙里忙外。 家里没有茶叶，连个热水瓶都没有，王芳就只好用锅煮了水，倒出来放凉。一家子有三个男人，胃口大着很，就算翁晨卿不来，王芳也得煮一锅的饭，大米都已经洗干净了，看着女儿纤瘦的身形，王芳又往锅里多加了半勺米。 翁晨卿不挑食，过去给她什么就吃什么，可女儿到底是离家好几年了，王芳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上家里的粗茶淡饭，心底一阵发虚。 “早知道晨卿要回家，妈就去多买点菜了。哦，现在也还来得及！晨卿，你先和你爸聊聊天，还有两个哥哥，这么久没见了，你们一定有不少话要说的。” 王芳连外出的衣服都没换，穿上鞋子就要走，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翁勇手上夹了根烟，见她回来了，猛一吸气，吐出一口带着臭气的烟圈，翁晨卿下意识皱眉。 “看我，平时家里就我们几个大老爷们，都不注意影响。”翁勇堆了一脸谄媚的笑容，冲着翁晨卿说道，“行，既然晨卿不喜欢爸抽烟，那爸就不抽了！还有你们这两个混小子，妹妹回来了，说话做事都得顾虑她的感受，不能欺负妹妹小，知道不？” 过去翁勇对翁晨卿可没好脸色，这会儿居然好言好语的，王芳心里头欣慰了不少，“老翁，我要去买菜了，身边钱不够，你那里有多少？给我一点吧。” 王芳故意压低了声音，翁晨卿便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看着王芳为难的神色，翁勇的眉毛扬了下来，他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顶，片刻之后，才从兜里掏出几块钱，笑着说，“你只管拿去花，女儿难得回家一趟，一定得多买一些她喜欢吃的！” 翁勇难得这么好脾气，王芳简直是受宠若惊，她把钱往兜里一踹，出门的时候浑身的劲儿，看着母亲这感激涕零的样子，翁晨卿再也坐不住了。 “我这次来，是带我妈走的。你有条件的话，可以提出来，我可以满足你。”翁晨卿双腿交叠，举手投足之中流露出超越年龄的优雅，她扬起下巴，一脸高傲，“不过，我并不认为你有什么资格可以留住我的母亲。两个人一起过日子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愿意一起过了，也应该尊重彼此。” 翁晨卿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是在与翁勇商量，可语气间的决绝意味却像在命令翁勇，换句话说，她只不过是在通知他一声罢了。 翁勇哪受过这气，眉毛一竖，还没开口，翁大丁已经第一个不同意了，“丫头，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要把你妈接走，凭什么？这些年在我们家，你们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住我们的，现在翅膀硬了，说走就走，你以为自己不姓翁了？” “就是！”翁小丁猛地一拍桌子，见翁晨卿面不改色，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初你们娘俩连饭都没得吃，来到我们家，我爸把你养到这么大，没功劳也有苦劳，你现在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总之，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走！” 翁勇也点头附和，额头的青筋却早就已经蹦起，“你这丫头过河拆桥，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你说要带你妈走，就带你妈走？我倒是告诉你，今天，你们母女俩都走不出我家的大门！” 翁勇的眼珠子瞪得老大，站起来就往翁晨卿面前走去，翁大丁和翁小丁见状，也是毫不客气，父子三人不一会儿工夫便把翁晨卿围到了中间去。 “你们想干什么？” 翁晨卿不动声色，只是站了起来，与他们保持距离，却不想翁大丁与翁小丁对视一眼，狞笑着向她走来。 “丫头，要不是当初让你跑了，你现在早就已经是我们兄弟俩的媳妇儿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五百八十二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翁晨卿是什么时候来到他们家的？ 翁大丁只记得最初这丫头来的时候，看起来干干瘦瘦，回话的时候总是怯生生的，就是个屁点大的孩子而已，可过没几年，她便出落得愈发标致，就连隔壁邻居家的男孩经过都要多看她几眼。翁勇本来就不是个多伟大的父亲，成了继父，也不可能一下子转了性，因此，看着翁晨卿逐渐长大，他便动了歪主意。 反正翁晨卿也是他们家养大的丫头，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将她娶进家门又怎么了？起初，翁勇还只想着这媳妇是给大儿子娶的，可过多几年，眼看着小儿子的终身大事也成了问题，他便更不打算客气了。 王芳若是个强势的女同志，或许这事还能谈，可是，王芳自己都是个弱者，又哪有保护女儿的能耐？总之，到了最后，就连王芳都被洗了脑，她想反正都是一家人了，就算翁晨卿真的嫁给翁勇的两个儿子，也没有坏处。 “你妈说得好，嫁给我们，这两年，她还能多帮衬着，等过几年，她和我爸都老了，你就可以反过来照顾他们了。丫头，你妈没读过几年书，都懂得这么多道理，你说你怎么想不明白？” 翁大丁说起话来是一套一套的，那也的确是他心里头的“不甘心”在作祟罢了。过去都说好了，等把翁晨卿养大，她就成了他的媳妇，他心心念念盼着，没多久，这媳妇就变成他们两兄弟共有的了？翁大丁气得要命，可也没办法，毕竟家里的条件都摆着，眼看着弟弟娶不了媳妇，他也只能把媳妇让出来，和翁小丁一人一半。 他耐着性子等待，好不容易养大了翁晨卿，眼看着她马上要成为他们俩的媳妇的，到了嘴边的鸭子却又飞走了。 翁晨卿逃跑了，先是住进了一户看起来条件不错的人家里，翁大丁生怕她被人家家里的儿子都抢走了，却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的心气高，谁都没瞧上，直接跑去当演员了！ 现在的翁晨卿可是大明星，多少有钱有势的男同志觊觎她，翁大丁看着她光鲜亮丽的外表，心里头就像是被刀扎一般疼，他知道，这丫头是再也不可能属于他了。 “我妈怎么说，那是她的事，她年纪大了，还整日跟一群不学无术的人待在一起，思想难免要被同化。” 翁晨卿开口的时候，面不改色，心底却微微发冷，翁大丁说的话够直白的，她肯定没法装作自己听不明白。将翁晨卿嫁给翁勇的两个儿子，而后让她伺候这一家三个男人，这是王芳骨子里的观念，王芳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的，女孩子养大了，不就是为了家庭而付出的吗？ 翁晨卿面无表情，看起来似乎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翁大丁是真的恼了，猛地把她揪到自己的面前，距离骤然被缩短，翁大丁的气息扑到翁晨卿的脸上，令人作呕，“你说我们不学无术？这是骂老子不中用了？你这贱女人，就是欠调教。别以为现在有名气了，能赚钱了，鼻孔就直接长到天上去了！我倒是让你见识见识老子中不中用！” 翁大丁抓起翁晨卿的手腕就要把她往屋里的床上扯，翁晨卿站定了步子，愣是不让他拖动，另外一只手往上衣口袋伸去。 “还不走，是不知道老子的床在哪里？怎么样，要不要老子抱你去？” 翁大丁一个回头，不耐的神色一闪而过，对上翁晨卿手上磨得发亮的军刀时，脸色猛地一变，翁晨卿的动作却极快，回过神，尖锐的刀子已经用力地往他的手掌扎去。 刀子扎偏了，可因为刀头足够锋利，翁大丁的虎口也已经被切开，剜下了一块肉，鲜血顺着他的手往下流，翁晨卿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哥！”翁小丁一声惊呼，脸色变得狰狞，他往前冲去，咒骂一声，“这个贱娘们，拿着把小破刀真当我们怕了你？” 翁勇也跑了过来，人还没站稳，翁晨卿的手一挥，手中的军刀直直指着他们，“你们试试。” 翁大丁疼得脑门子冒了汗，连开口都没了力气，整个人半蹲在地上，不一会儿便双腿发软，往下一跪，翁勇见状，破口大骂。 “现在长大了，翅膀长硬了？敢带着到来家里，这是专程来挑事的？老子一巴掌呼过去，别说你手上的刀了，就连你这人都站不住！小丁，给我把这娘们抓住，老子看看她今天能能耐到哪里去！” 翁勇厉声怒喝，翁小丁更是凶神恶煞，一屋子的男人，翁晨卿自然清楚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冷笑一声，手上的刀却没有收起。 “你笑什么？” 翁晨卿唇边带着笑容，笑意却并未直达眼底，这是在嘲弄他们？翁勇怒不可遏，“你笑什么？你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了？” 翁晨卿个子不高，这两年变得更加瘦弱了，翁勇自己都不用动手，光是翁小丁一个人都能像抓小鸡子似的把翁晨卿给抓起来。更何况，这屋子还有这么多男人！翁晨卿在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总不可能还是跟孩子一样天真，翁勇都想不明白了，这丫头难道还真以为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能从这个家里头出去？ 翁晨卿不着急，也没有要离开这个家的意思，她只是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手表，见状，翁小丁乐了，“爸，我知道了，她是在等她妈回来呢！丫头，你这脑袋瓜子是干什么用的？就是为了长一张漂亮的脸蛋用的？你以为你妈来了，会帮你吗？她只会帮着劝你，劝你乖乖爬上我们父子三人的床！女人啊，赚再多钱有什么用？成了我们的女人，还不是得乖乖伺候我们？” 翁小丁满嘴的污言秽语，翁勇也听得大笑，翁大丁则已经躺在地上打滚，眼前的这一出就像是滑稽的喜剧，就连翁小丁形容王芳的话都充满着讽刺意味。 而翁晨卿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把话说完，笑意始终噙在唇角。 “我离开招待所之前，已经拜托前台的女同志帮忙，两个小时之内，如果我没回来，她会报警。翁勇，我已经把你们家的地址给她记下来了，如果你们父子三人想要去吃几年牢饭，那尽管试试。” 翁晨卿淡淡地出声，嘲弄的笑容也逐渐散了，“我现在要等我妈回来，接她回家，有问题吗？” 第五百八十三章 人要脸树要皮 第五百八十三章 人要脸树要皮 谁都没有料到翁晨卿还会来这套。 翁勇对翁晨卿的了解不深，翁大丁和翁小丁平日里也谈不上爱护她，王芳虽然是翁晨卿的亲生母亲，但母女之间也甚少在私底下交流，于是，谁都不知道翁晨卿究竟是个什么性格的姑娘。 印象中，她的性格比较圆滑，平日里就算再不满这个家里头的人都好，也从来不会真正与他们撕破脸。为什么？说到底，她还是想保护自己的母亲。 翁晨卿的性子好，于是翁勇和他的两个儿子便总觉得她好欺负，可没想到，翁晨卿居然还有这么硬气的一面！ “行啊，现在是瞧我们好欺负了！”翁勇气得整张脸都红了，他恨不能狠狠扇这丫头一个耳光，可是，翁晨卿的眼神却让他却步。 翁勇是个无赖，但他并不愚蠢，翁大丁已经被翁晨卿狠狠扎了一刀，就算闹到派出所，也只能说她是正当防卫，翁小丁还年轻，未来就算娶不到媳妇，也比犯了流氓罪被抓进大牢来得强！ 翁家这三个男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可被翁晨卿这么一威胁，谁都没法继续和她对着干。人家说要把自己的妈带走，有什么错？ 翁勇到底是老了，再加上日夜酗酒的原因，实在是经不住气，此时他瞪着翁晨卿直发抖，手指指着翁晨卿。 他怒喝道，“你这丫头，当初你妈带着你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求，只说想要吃一口饱饭。老子看你们娘俩可怜兮兮，也就没敢她走，可没想到，这才多少年，你的翅膀就硬了？你要把你妈带走，行啊，我就要看看，你的良心究竟能不能过意得去！你不是挺出名的吗？以后你演什么戏，我就去闹，我还要去杂志社找人给我写文章，我倒要看看，谁要再用你这么个道德败坏的女演员！” 翁勇气得面红耳赤，只可惜，翁晨卿始终不为所动。 只听“噗嗤”一声，翁晨卿笑了起来，仿佛听见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一般，她眯起眼睛，“你去闹呀。” “你！” 翁小丁怒不可遏，翁晨卿冷冷地扫他一眼，“你去片场闹啊，只不过我们的戏都在外省开拍，翁大叔，你们父子三人连街尾的菜场都没有去过，跋山涉水来片场找我，我怕你们走丢了。至于杂志社，雅城倒是有，只不过就算你去了，人家都不愿意接待你们。你当是任何一个市井小民生搬乱造的谣言都能被写成文章吗？” 翁勇一时失语，却也不得不承认翁晨卿说的话有道理，这丫头比他们多见了几年世面，连底气都足了，光是一扯开嘴皮子，就能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翁勇表面上不服气，心里头却知道自己没法反驳她的话。 “行了，眼珠子别再滴溜溜转了，鬼鬼祟祟的。”翁晨卿嗤笑一声，淡声道，“翁大叔，不依不饶有劲吗？你说这些年我和我妈吃你的喝你的，要脸吗？先不说前些年你们父子三人在家里等着我妈出门做洗碗工养你们，就是这两年我给我妈寄的钱，都供你们吃香喝辣熬一段时间了吗？人要脸，树要皮，你和我妈好聚好散就行了，说这么多，我怕你的脸面都挂不住。” 翁晨卿毫不留情，翁勇的呼吸都变急促了，“你给你妈寄多少钱，那是你们母女俩的事情！不就是挣了几个臭钱吗？有什么能耐的，老子可从来没花过你的钱！” “是吗？”翁晨卿猛一抬头，如箭一般的眼神咄咄逼人，“那我妈的钱上哪儿去了？连买菜都得看你的脸色，翁勇，你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话音未落，翁勇的心底却已然一震，他的反驳根本就不能影响翁晨卿的决定，她要带王芳走，这是势在必行的。 这一年，个体户逐渐多了起来，与前两年相比，现在，大多数同志不再排斥个体户，相反，他们甚至开始羡慕这些人。可不是吗？一个月赚的钱或许能抵上单位里员工一年甚至三年的薪水，这当然是羡煞旁人的！而与个体户相比，娱乐圈的明星们则更能挣钱，一部戏演好了，积攒下名气，将来就不怕接不到工作，久而久之，这档次和阶级不就是质的飞跃了吗？ 看着翁晨卿的眼神，琢磨着她决绝的语气，翁勇已经意识到一点，或许，他和他的两个儿子根本就不可能是翁晨卿的对手。是否留住王芳，这根本就不是翁勇能说了算的，只要翁晨卿一声令下，她可以出钱找人摆平这问题，若是她更狠一些，他们父子三人难道就要为了抢个黄脸婆而伤个头破血流？ 这根本就不值当啊！ 翁勇越想越觉得怪没劲的，便说道，“随你们的便！老子就当这些年养了头白眼狼，你们爱走就走，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 翁勇一摆手，翁晨卿的眼底却没有任何的意外，现在的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弱小的女孩，如今，她已经成长，想要保护王芳，她有更好的办法。 这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算是解决了一大部分，翁晨卿没有受任何委屈，顶多只是从他们口中听了几句闲言碎语而已，无伤大雅。总之，只要她能将王芳带走，那么，付出一些代价也是能接受的，而很明显的是，她已经将这一切造成的伤害值减到最低。 翁勇骂翁晨卿是白眼狼，她却心安理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静静地等待着王芳回家。王芳买了好多菜，她绞尽脑汁，只为了给女儿做一顿孩子最满意的佳肴，可是，她想破了脑袋，都没想起孩子喜欢吃什么。 “晨卿，你离开家都这么多年了，妈也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吃什么。我想，你平时吃的一定都是些山珍海味吧？今天尝尝妈的手艺，这才是家的味道。” 一向沉默寡言的王芳在今天显得格外健谈，翁晨卿听着她把话说完，才柔声道，“妈，整理行李吧，我带你回家。” 第五百八十四章 拭目以待 第五百八十四章 拭目以待 翁勇对这妻子有没有感情？ 说实话，还真没有。 可是，若说他对王芳的离去没有丝毫不舍，那也是骗人的。这些年，他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虽说他身边没多少钱，经常得过吃了这顿没下顿的生活，然而，在精神上，他却很富足。他当惯了大爷，当然不愿意被打回原形，他老了，手头上又没钱，去哪里再娶一个愿意老老实实地照顾他的女人？ 至于翁大丁和翁小丁，两个小子身材不高大，长相不俊朗，自个儿又一点本事都没有，就连找个媳妇都是难事，更别提那媳妇可以伺候好他这公公了！ 总之，说来说去，翁勇是在为自己着想，可想再多也没劲，反正王芳该走的时候还是得走。 翁大丁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条破布，愣是把自己伤口处的血给止住了，这会儿他看着王芳一脸茫然的神情，气不打一处来，“要滚快滚，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你们俩滚出去了，以后就别再在老子面前出现，死丫头，你现在别瞅着我们家人好欺负，等哪一天我出息了，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好啊，拭目以待。” 翁晨卿勾起唇一笑，语气轻柔得不得了，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好说话，可是，经过了刚才那一幕，谁还能这么认为？ 翁大丁被翁晨卿气得够呛，恨不得拿把扫帚赶这母女俩出去，翁小丁的行动力则比他哥强多了，王芳都还没动手去整理行李，他已经上手招呼上了，“让你滚，还不滚，是不是要我们把你扔出去？家里的衣服不用收拾了，这个家都是我们的，你还想把东西带走？做梦！” 王芳这辈子过得苦，没吃过好东西，没穿过好衣服，这个家里没有行李箱，不过，就算王芳真要整理行李，也不见得能整理出什么来。这个家里充满着潮湿与阴冷，翁晨卿连多待一分钟都觉得反感，她拉着王芳的手就要走，“妈，别跟这群野蛮人多说了。你缺什么都不要紧，等回去了，我带你去友谊商店买。” 王芳看起来愣愣的，她不声不响一辈子，也当了一辈子的配角，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过问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而她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做牛做马的生活。现在，翁晨卿将她下半辈子人生的决定权交到了她自己的手上，所有人都在等待她开口，一时之间，她成了在场所有家人中的中心，王芳迷惑了，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友谊商店？那地方很贵，平时她连经过那商店边上都不敢多驻足，这会儿，她的女儿却要带着她去那商店里购物了！是啊，她的女儿现在特别有本事，的确有能力给她提供最好的生活！ “我跟你走了，那我住哪里？” 翁晨卿拉着王芳的手，她却比平常显得更加木讷，直愣愣地问了女儿这么一句话。翁晨卿闻言，只是一笑，“妈，我给你买套房子。不论你想住哪里，我都给你买，你喜欢离菜场近一点，对不对？不管是什么地段，只要你住得舒服，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翁晨卿是有钱了，这些年，她存折上的数字一直都在增加，对此，她本来是没有任何概念的。毕竟她没有什么爱好，也没有什么朋友，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剧组里，住的是工作人员给安排的地方，穿的是戏服，就连脸上涂涂抹抹的化妆品，那都是剧组里提供的。翁晨卿几乎没有享受过大手大脚花钱的感觉，可这一刻，她却恍然意识到挣了钱可真痛快。努力有什么用？还不是给自己的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吗？ 翁晨卿口中描绘出的美好蓝图令翁勇和他的两个儿子垂涎欲滴，不用她说，他们都能猜到，大明星买的房子，那肯定是最气派的！ 事到如今，翁勇也不是不后悔。要是早知道这丫头长大之后有这么大的能耐，当初他就应该好好疼爱她，这样一来，等他老了，也就能享清福了。当然，他也明白，到了现在这地步，再多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世界上可从来没有后悔药可以卖！ 翁勇悔得不得了，他只想让王芳赶紧离开，强扭的瓜不甜，强留的人也留不住，既然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局面，还多说什么？ 可没想到的是，在这一刻，王芳却突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房子大不大？我能带着你爸和两个哥哥一起去住吗？” 王芳的声音很轻，眼中却带着亮光，她是期待的，翁晨卿却怔住了，“妈，你说什么？” “其实房子不大也没事，我们在这住小房子，早就已经习惯了！其实一家人只要住在一起，生活条件怎么样，一点都不重要。晨卿，妈知道你是心疼我们，你有这份心已经足够了。不过，如果真的要买房子，我还是想买到机械厂那一片边上。这样一来，将来你两个哥哥要是去找工作了，也方便。” 王芳越说越多，越说越起劲，翁晨卿终于可以确定自己没听错了，不知怎的，她的眼眶有些发红，连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跟我走？” 王芳憨憨地一笑，怪难为情的，“傻女儿，你让妈跟你走，跟你走去哪里？你要拍戏的，总不可能一直陪在妈身边，妈难道要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吗？老伴老伴，那就是老来相伴，我这已经是二婚了，要是离婚，肯定得让人笑话的。” 翁晨卿的父亲早逝，王芳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翁勇，和他结婚，这些年，苦日子都熬过来了，让她改变现状，王芳可真没这么大的魄力。 王芳把话说得太明白了，翁大丁哈哈大笑，“说个半天，你妈根本就不愿意跟着你走啊？说得可热闹，到了最后，还不是要被自己的亲妈抛弃！死丫头，我跟你说，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男人！你妈跟着我爸，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美，她不舍得走！这叫什么来着？就像是我过去养的那只狗，骨头贱，连打都打不走！” “你闭嘴！”翁晨卿一咬牙，眼底终于染了怒气，怎料王芳把腰一叉，指着翁晨卿的鼻子，把音调抬高。 “你才给我闭嘴！晨卿，妈妈从小教你，叮嘱你不要忤逆你的爸爸和哥哥，难道你忘记了？”王芳说着，无奈地摆摆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这就是我的家，我生是翁家的人，死是翁家的鬼。” 第五百八十五章 穷折腾 第五百八十五章 穷折腾 王芳看起来很决绝，很显然，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一大家子人头一回见王芳如此强硬地表态。 一句“生是翁家的人，死是翁家的鬼”，便直接把王芳和翁晨卿的关系隔得老远。翁晨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听见的话，她的声音沉了下来，“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王芳点头，“我当然知道！晨卿，你很孝顺，但是，生女儿有什么用？你将来能为我养老送终吗？你结婚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到时候你在别人家里，根本就没有时间来看我一眼，最后我不就只能成为孤寡老人了？” 翁晨卿一时失语，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翁勇放声大笑，“死丫头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原来都是在穷折腾！好啊，我老翁家照顾了你们母女俩这么多年，倒只有一个没良心的！” 翁勇冲着王芳一笑，一只手还狠狠在她的屁股上捏了一把，王芳压根没想到对自己素来冷漠的丈夫居然愿意主动向她示好，一时之间，更加受宠若惊。 这些年，王芳在翁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从早忙活到晚，赚来的每一分钱都得往翁勇手上交，翁勇饭量大，嘴巴还叼，王芳做的菜一不如他心意，他便又打又骂，久而久之，连王芳自己都不拿自己当人了。现在，翁勇终于对她露出了笑容，王芳怎么能不激动，她看了翁勇一眼，脸一红，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未来的美好人生。 受苦受累也不过是这些年而已，等翁勇老了，翁大丁和翁小丁长大了，就有她的好日子过！ “晨卿，妈知道你工作忙，你就尽管去忙吧。和以前一样，有多余的钱时，就多给我们寄一点，你在剧组用不着钱，家里可很需要钱啊。”王芳全然没有注意到翁晨卿的脸色有多僵，只是掰着手指数着，“你两个哥哥都还没有结婚，现在的姑娘都在意男方家里的经济条件，你说像咱们这样的条件，人家姑娘哪愿意嫁进来？不过，她们知道家里有你这么个妹妹，那就不一样了！你名气大，将来给你哥哥帮衬一下，介绍个工作也好啊。” 翁晨卿看着王芳，只觉得眼前的她是陌生的。 她以为自己的母亲会为自己着想，可没想到，到了最后，王芳惦记的只有翁大丁和翁小丁。若是翁大丁和翁小丁懂得心疼王芳，照顾她，也就罢了，可问题是，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他们不值得。 翁大丁和翁小丁也没想到王芳会为自己说话，这会儿看着她，既不感激，也不欣慰，只是冷哼一声，一脸心安理得的表情。 “你能耐什么？再能耐，也就是个姑娘而已！” 翁大丁洋洋得意，手上的伤口好像都不疼了，翁晨卿没有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冷冷地看着王芳。 这是她的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愿意将自己最好的给王芳，可王芳呢？王芳只拿她当一棵摇钱树罢了。 …… 正午的阳光很温暖，杜文楠挽着俞承光的手，两个人走在树荫下。 杜文楠的嘴角是满满的柔情蜜意，“承光，其实你不必特地来找我一起吃饭的！我们单位虽然没有员工食堂，但我自己出门凑合着一餐就行了，晚上回家，我妈妈会给我做好吃的，你难得有午休的时间，就别跑来跑去了。” “老陈快餐”的分店开了一家又一家，电影院里的同事们都夸杜文楠好福气，找了一个既有钱又体面的好对象，更重要的是，这对象对她还是真心的，对此，杜文楠心里当然美滋滋的，可更多的，还是心疼他。俞承光的个子本来高，这段时间清瘦了不少，看起来就特别明显，杜文楠早就已经将他视为自己未来的丈夫，她恨不能马上就贴身照顾他，怎么舍得他东奔西跑呢？ “没事，我妈说给你炖了汤，让我给你送点。” 俞承光给杜文楠递了个保温壶，他知道陈婉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俞锦绣说过，今天早晨，翁晨卿要回翁家一趟，她的目的很简单，带着王芳离开。照俞锦绣的话说，翁晨卿根本就没有想过寻求任何人的帮助，可不知道为什么，俞承光的心却被扯着，那滋味特别不得劲，他提不起精神来。 “承光，阿姨对我可真好。对了，我妈问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家吃饭？她最擅长的就是做猪蹄煲，她做的猪蹄煲，特别香，你要是吃了，一定会喜欢的。” 陈婉妹的意思，杜文楠明白得很，这未来婆婆是认定她了，否则，也不会总是给她和俞承光创造机会。她没处过对象，但身边有很多精明的同事，听人家说，有些婆婆非但不会对媳妇儿好，甚至还会认定是这外人抢了自己的儿子，于是跟媳妇儿狠狠地作对！ 杜文楠相信陈婉妹是个好婆婆，可是，这件事情要成，最重要的还是俞承光自己的意思。想到这里，杜文楠心里头就恼，俞承光对她是好，但是，却不像一般热恋期的男孩子一样。恋爱中的男孩子不是应该释放出如火的热情吗？可为什么他总是淡淡的呢？像是对她不上心，可是，她又挑不出他的错处来，究竟是性格使然，还是他对她，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想到这里，杜文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会的，又没有人拿刀架着俞承光，逼他和自己在一起，若是他真不喜欢她，怎么可能勉强自己呢？ 俞承光不是这样的人！ “摇什么头呢？”俞承光转过头，看她一眼，笑了一下。 这下杜文楠不笑了，而是扬起下巴，红润的唇抿了起来，她仰着脸看他，看起来固执又可人，“俞承光，我不管，我就是要你陪我回家吃饭！咱们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不愿意陪我回去吃饭，你让我妈怎么想嘛！” 杜文楠在抗议，话说到一半，却又觉得情况不对，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周遭的环境，一脸疑惑地问，“这是哪儿？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第五百八十六章　甘之如饴 第五百八十六章甘之如饴 在俞承光的印象中，杜文楠本不是一个温顺的女孩。 过去，她也有自己的个性，她曾经在第一次与俞承光见面时狠狠地数落他一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是，经过相处之后，俞承光发觉过去那个固执又有脾气的姑娘好像不见了，她变得乖巧而又懂事，只要是他说的话，她便是百依百顺，他试图找回一些记忆中的影子，可是，那一切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对此，杜文楠从来没有过任何解释，可实际上，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 爱意从来都是不由人的，杜文楠没想过自己会为一个男人改变自己的性格，可是，当这样的改变发生时，这种种便会变得顺理成章。俞承光的脾气直，性格也好，杜文楠喜欢他，却又感觉他对自己不冷不热，于是，在他面前，她变得小心翼翼。 杜文楠变得和过去不同，可是，她不后悔。 为了心爱的男人改变，她甘之如饴。 “承光，你怎么带着我逛到这里来了？”杜文楠笑着将俞承光的手挽紧，说道，“看看我，跟着你，走了这么远的路都不知道！我一会儿还得去上班的呢，可不能耽搁了。” 只要和俞承光在一起，杜文楠的视线便会牢牢地锁定他，此时，俞承光带着她去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这儿除了几间矮小的房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杜文楠说到这里，俞承光像是猛地回过神来，他迟疑了片刻，目光落在巷口的路牌上。 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有来过，可是，自从昨天俞锦绣提过这个地址之后，他的心，便落在了这里。 翁晨卿单枪匹马来接王芳离开，翁家人真的肯吗？如果没记错的话，翁家人不讲理，王芳也是个拎不清的，若是他们狠狠地批斗翁晨卿一顿，数落她是个不懂得饮水思源的丫头，那倒无妨。可是，这群人恐怕没这么好说话。 直到现在，俞承光还记得当初在自己家里时，翁勇指着翁晨卿的鼻子破口大骂时的嘴脸。那还是在别人家里，翁勇就已经这么肆无忌惮，可想而知翁晨卿跟着他们家人一起生活时受到过怎样的委屈。 斥责几句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如果他们动手呢？ “承光，我们不要再在这里了。这个地方看起来脏兮兮的，我不喜欢。”杜文楠撇撇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小裙子。 自从与俞承光在一起之后，杜文楠的衣着打扮就变得讲究了起来，这会儿她身上穿着的是从林清店里买的套装，剪裁得体，质地讲究，穿上这衣服，她顿时觉得自己的气质好了不少。可气质好归好，也得有人懂得欣赏，俞承光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光顾盯着不远处的小矮房看。 “俞承光！”杜文楠一跺脚，急了，委屈地看着他，“你是拿我当空气吗？我都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了，你就是不愿意搭理我，敷衍我总行吧？” 杜文楠挽着俞承光，他的心却不在她的身上，她跟着他，心里头突然不是滋味。 他究竟在想什么？ 只是几间矮小的房子而已，他宁愿盯着这些屋子看，都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 “砰！” 一声重响，连杜文楠都吓了一跳，俞承光闻声，抬起脚，迅速往矮房的方向走去。 俞承光没心没肺，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可此时，他的脚步如此匆忙，仿佛连一秒钟都不舍得耽搁。 杜文楠敢发誓，她从来没有见俞承光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开门，给我开门！” 俞承光用力拍门，手掌一声声砸在大门上，没有人出来开门，里头没有任何声响，他急得红了眼，手上的动作更大力。俞承光小臂上的青筋爆了起来，杜文楠站在一边，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 “你怎么了？”杜文楠轻轻扯了扯俞承光的衣袖，他却不为所动，杜文楠的眼眶都湿了，大声道，“你不要再敲了，里面没有人！” 杜文楠紧紧抓住俞承光的手，他一时不留神，她便见他手掌红了一大片。 这该有多疼啊！ “承光，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杜文楠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俞承光甩开了她的手，一声声重响振聋发聩，他眼神中蓄满了她从未感受过的情绪，这里头的人，究竟是谁？ “姓翁的，你们都给我出来！一群人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给我出来，看看我不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俞承光的手敲得累了，也疼了，便改用脚踢，里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不知怎的，俞承光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提了起来。 他的心揪成一团，脑海中是轰隆隆一片，他往后退了半步，正要抬腿狠狠踹门，门却突然开了。 杜文楠一直在想，她想，这屋子里头的人究竟是谁？是谁对俞承光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与他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他给她带来欢笑，带来悸动，带来温暖，可是，她从来没有在他心底占据过任何分量，或轻或重，一丝一毫都没有。 也许有些人的感情是不会轻易外露的，只会在特地的时刻隐隐约约得被察觉到，她一直都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可是，没想到，他的感情并不是不外露。 只不过，她不是对的人。她没能在他的心底激起任何涟漪，所以，他对她总是淡淡的。 而现在，对的人出现了。 翁晨卿打开了门，屋子里鸦雀无声，她默默地从里头走了出来，看了俞承光一眼。 他眼底所有的焦急情绪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浓厚的情感，那样炙热，令杜文楠不知所措。 翁晨卿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转头，用力地甩上了门，她的姿态很潇洒，门关上了，另一个世界便被隔绝了。 杜文楠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耳边充斥着什么样的声音，她只能感觉到俞承光松了一口气。 他们俩对视的那一刻仿佛只是一瞬，可是，那一瞬，已是永恒。 那么，她算什么？ 她杜文楠算什么？ 第五百八十七章　浮想联翩 第五百八十七章浮想联翩 俞承光大力拍着门时的愤怒神色仍旧在杜文楠的脑海中回荡着，一时之间无法消散。 他让翁家人马上出来，他要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杜文楠吓坏了，生怕俞承光吃了亏，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俞承光说的翁家人，和翁晨卿有关。 原来大明星晨卿姓翁。 杜文楠傻傻地愣着，眼底种种情绪交织着，她可以感觉到，在俞承光和翁晨卿的身边，她就像一个局外人。 俊男和靓女的结合，光是站在一起就能让人浮想联翩，翁晨卿举手投足之间的高傲是丝毫不带遮掩的，但与此同时，她倨傲神态中还藏着一些别的感情。 杜文楠很喜欢翁晨卿，当然，那是在以前。年轻女孩子追追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杜文楠喜欢看电视，喜欢买杂志，每每看着电视画面里翁晨卿的一颦一笑，她便会很感慨，为什么上帝如此不公，在捏翁晨卿的时候，留下的每一个细节与角度都是生动又美好的。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时的感慨情绪罢了，晨卿可是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与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哪有什么好比较的！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杜文楠和翁晨卿虽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却会被纠缠到一起去。 翁晨卿只看了俞承光一眼，便越过他，杜文楠就站在他的身边，他们现在相处得好好的，若是再发展下去，他们甚至是会结婚的，既然如此，她便更不可能做破坏人家感情的第三者。 与杜文楠对视，看见她心痛难抑的眼神，翁晨卿的心底微微一颤，她的眸色沉了下来，显得黯淡。 翁晨卿与俞承光擦肩而过，他紧抿着唇，愣是不再回头，只不过是几秒之间的对视罢了，他的目光便已经死死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于是，在这条拥挤的小巷里，杜文楠看着俞承光，俞承光看着翁晨卿，而翁晨卿则是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去，没有回头。 短暂的寂静之中，杜文楠却感到窒息，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看着俞承光。 而后，房门突然来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妇女。 杜文楠的视线越过这妇女，落进屋里，里头简陋得不得了，几个男同志懒懒散散地靠着，一个在抽烟，一个躺在地上睡大觉，一个看见她，便吹了声口哨。 “流氓！”杜文楠瞪了那人一眼，自己在心底念叨了一句。 “晨卿，你还没吃饭呢，要不要先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妈妈给你买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虽然不贵，但那可是家常菜，你稍微等一等，吃几口再走吧。” 家常菜…… 在剧组时，翁晨卿也会有想家的时候，当然，她想象中家的画面是幼时与自己的父母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王芳很会做菜，即便是最简单的素炒青菜，她都能做出与众不同的滋味。 很多时候，翁晨卿会怀念过去，小时候与父母在一起时的温馨记忆总是能治愈她的疲惫，可现在，王芳口中的“家常菜”只让翁晨卿感到讽刺。 这不是她的家，是他们的家！ 翁晨卿背对着王芳，侧过脸，她的视线平平地落在一个角落，那里什么都没有，她的心也早就已经无波无澜。 翁晨卿动了动嘴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杜文楠又看了王芳一眼。 这妇女保养得不好，显老气，可眉眼之间还能看出过去的美貌端倪。只一眼，杜文楠就能猜出王芳是翁晨卿的母亲，她眉头一皱，看着翁晨卿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嫌恶。 按理说，大明星挣的钱不少，怎么就不帮家里人改善生活？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从头到脚都包装得像个真正的大小姐，可家里人却住在这破破烂烂的老房子里，她母亲穿的这身衣服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她怎么忍心？ 家里人特地为她买了菜，她倒是尊贵，连留下来扒几口饭都不愿意，这也太令人寒心了！杜文楠不知缘由，只觉得翁晨卿一点都不懂事，伤了她家人的心。 王芳心里头对翁晨卿是愧疚的，她知道自己或许不应该当着翁勇和他两个儿子的面指责数落孩子，毕竟翁晨卿考虑的一直是她的感受。可是，家就应该有家的样子，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已，离开了丈夫，只和女儿一起生活，这算什么事？王芳不想离婚了，她丢不起这个脸面，再说一辈子说长不长，都到了这把年纪，还穷折腾个什么劲呢？ 王芳知道自己不可能离开翁家，但是，面对翁晨卿，她始终觉得对不住孩子。当年带着翁晨卿来到翁家，不过是因为她和孩子需要一个地方住，也需要钱吃饭，可谁都没想到，翁家的环境每况愈下，孩子过得很辛苦，不仅仅是营养不良，甚至还要被一家子如狼似虎的男同志惦记着。 而王芳自己，明知道翁晨卿过得不好，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仔细想想，孩子跳出这个吃人的地方，也是她自己的造化。 翁晨卿出落得愈发迷人，不过二十不到的年纪，看起来却很成熟，气质中带着几分女人的优雅，眼神中却还偶尔能捕捉到过去的孩子气。只是，她还是很瘦，想来这些年，她还是很辛苦。 孩子总是给她寄来一笔又一笔的钱，王芳又不是没上过班，怎么不知道钱难赚呢？想到翁晨卿这些年过得不容易，王芳便更想给孩子做一顿好吃的，只可惜，翁晨卿连看都不看她。 翁晨卿没有看她，王芳的笑容便僵住了，她知道自己没脸要求女儿原谅自己，不由低下头。 低头之时，视线不知怎的掠过边上两个人的鞋尖，王芳下意识抬头，突然看见了俞承光。 王芳没有眼力见，看见俞承光的脸色，始终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只是眼睛一亮，笑着说，“你是俞家的孩子吧？这么多年了，你和晨卿还在一起，这真是太好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一地鸡毛 第五百八十八章一地鸡毛 怕是担心翁勇和他的两个儿子再出来捣乱，王芳直接把房门关了，她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双眼则直直地盯着俞承光瞧。 这是什么眼神？丈母娘见女婿，越看越顺眼！ 杜文楠恨不能直接把王芳推开。 饶是早就已经猜到俞承光与翁晨卿之间的关系并不平常，可真正触及到王芳的眼神，杜文楠心头一紧，而后骤然下坠到深渊。 这是什么意思？她好说歹说，只希望带着俞承光回家见自己的母亲一面，俞承光却百般推脱，时而说自己忙，时而说时机未到。可翁晨卿呢？她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不仅与俞承光有过过去，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发展到了互见家长的地步，想到这里，杜文楠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她感觉自己呼吸困难，可俞承光始终没有表态，抱持着一丝的希望，杜文楠只能将目光落在王芳的身上。 而王芳似乎压根没有心思去考虑眼前这个女同志是谁。 王芳考虑的，是翁晨卿和俞承光之间的问题。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再强大，得到的成就再高，可说到底，王芳多少还是担心她的。 都说娱乐圈太复杂了，就连一个小小的剧组里面都是纷纷扰扰，王芳不清楚，连一些端倪都猜不到。她只觉得翁晨卿年纪小，也不懂得人情世故，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行内的大佬，那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王芳担心自己的女儿，可她自己家里也是一地鸡毛，哪还操心得了这么多？ 好在上天对翁晨卿不薄，兜兜转转，当初那个男孩子，居然还在她身边！ 王芳拉着俞承光的手，激动地说，“你也知道，晨卿的性子直，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烂漫，有时候她不懂得看别人的眼色，说错了话都不知道。好在这么多年了，你还在她的身边，这样一来，我也放心多了。” 在王芳的认知里，男孩子就是比女孩子要强大，翁晨卿一个小姑娘，在这个社会上摸爬滚打，若是沾染了不好的习气，或是陷入了风言风语之中，她将来还能嫁得出去吗？一个女同志最终的归宿就是结婚生子，翁晨卿从来没有对王芳说过自己没有考虑过未来的人生大事，不过就算她说了，王芳也没有办法接受。 好在王芳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翁晨卿带着俞承光出现，就已经说明了全部问题。 “她性子直吗？明明是默不作声，心眼多得很。”杜文楠闻言，终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阿姨可能对您的女儿不太了解。” 杜文楠本来就不是一个怯懦的人，愿意对俞承光百依百顺，那是因为她深爱着他，现在明知道翁晨卿的存在对自己造成了威胁，难道她还能忍吗？ 杜文楠对翁晨卿的为人不了解，但这可是大明星，要是知道她的隐私，跑到影院里和同事一炫耀，可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情。因此，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杜文楠就总是缠着陈婉妹问长问短。陈婉妹对翁晨卿的印象不好，似乎并不太喜欢提起这姑娘的事情，只是有时候耐不住杜文楠了，便时不时会吐露出一些对翁晨卿的想法来。 不爱说话，八竿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抿着嘴，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欠了她，总而言之，她的城府是极深的——这是杜文楠对她的所有印象。 这些特点落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不算是褒义的，可这会儿到了王芳口中，翁晨卿怎么就成了个单纯美好的女孩子了？ 杜文楠不服气，王芳也不服气，眼前这姑娘是谁？哪来的资格对她的女儿指手画脚！ “女同志，话可不能乱说！晨卿是我的闺女，我不了解，谁了解？难道是你吗？”说着话，王芳突然感觉到这姑娘和俞承光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尤其是这姑娘，那眼神简直是要吃了人，“你是谁？” “每个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在自己家人面前乖巧懂事，不代表出了这个门还是如此！阿姨，你思考问题太片面了！”看着王芳被自己气得发抖，杜文楠“哼”了一声，毫不服输地瞪了对方一眼，而后直接挽起了俞承光的臂弯，“至于我是谁？阿姨，我叫杜文楠，是承光的对象！” 王芳一惊，顿觉自己失言了。这个不就是俞家的小伙子吗？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上回去俞家，就是他在保护翁晨卿！本以为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小伙子还陪伴在翁晨卿身边，那么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可没想到，她误会了，人家没有和自己女儿走到一起，他的对象是另有其人！ 王芳撇撇嘴，一时失语，杜文楠扬起下巴，眼中带着不甘示弱的光芒。俞承光没有推开她，这便是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她所言非虚，王芳只好看着女儿。 只可惜，翁晨卿早就已经不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这里了。 这小巷很长，又脏又乱，而翁晨卿踏出的每一步都没有迟疑。 她根本就不在意身后的纷纷扰扰，他们是起了口角也好，甚至是大打出手也好，都与她无关。 这个地方与她想象中不太一样了，没有温馨的家，没有疼爱她的妈妈，没有儿时令她心动的少年，所以，或许她该离开了。 翁晨卿头也不回，她往前走去，像是想竭力甩开身后的一切，所有的桎梏都是停留在自己心中的，只要她不愿意再被拘束，那么，一切就可以被抛到脑后。 翁晨卿的背影决绝洒脱，仿佛压根就不打算再与俞承光有任何牵扯，这么一来，杜文楠倒是狐疑了。 杜文楠盯着翁晨卿的背影看，突然之间，她倒吸一口凉气，“她裙子上怎么都是血？是受伤了？” 话音未落，俞承光已经迈开长腿，向翁晨卿飞奔而去，杜文楠亲眼看着他紧紧抓住翁晨卿的手腕，那不容置喙的气势，她感到陌生。 他到底想怎么样？ 第五百八十九章　想法设法 第五百八十八章想法设法 他到底想怎么样？这个问题，也是翁晨卿在考虑的。 她与俞承光之间并不纯粹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虽说两个人从来没有试过对彼此吐露心意，可是，翁晨卿和俞承光心里头都清楚，他们在彼此的心中是特别的存在。 如果不够特别，俞承光不会在她离开之后想方设法给她寄信。如果不够特别，俞承光不会无怨无悔得等待她的回信，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直到第二年她再回到雅城与他重逢为止。如果不够特别，他不会在得到她决绝的答案之后转身就走，从此再不纠缠。 俞承光转身离开，是因为他有尊严，翁晨卿没有拖拖拉拉，则是因为她知道他们之间再无可能。可此时，他又拉住她的手，翁晨卿的心底有异样的触动。 猛地用力便要去甩开他的手，翁晨卿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想干什么？” 翁晨卿的动作很大，却甩不开俞承光的手，他沉着脸，握紧她的手腕，来来回回看着。手上没有伤口，表情看起来也并无异样，她似乎没有受伤，只是裙子上深深浅浅的血迹足够触目惊心。 “你有完没完？”翁晨卿不耐烦地瞪他。 俞承光只是哑着声问，“为什么身上有血？” 翁晨卿穿着外套，俞承光无法确认这鲜血从何而来，他只能开口，寻求答案。 上一次在医院与俞承光见面，他没有对她说话，刚才她打开门时，他也没有出声，对彼此不闻不问似乎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翁晨卿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刻不依不饶。 难道只是为了关心她吗？ 杜文楠跑了过来，不着痕迹得将翁晨卿的手腕握在自己的手中，她们之间素不相识，只不过是见过一面而已，这会儿她非要拽着自己的手，俨然一副关心她的样子，翁晨卿反倒是不知所措。 翁晨卿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杜文楠则仍旧一脸焦急，“你是受伤了吗？为什么身上有血？要不你先跟我回家，我帮你处理伤口。” 俞承光略带诧异地看着杜文楠，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失态了。从得知翁晨卿独自一人前去翁家开始，他的心里头便一直在打鼓，他没有办法放下心，于是，即便陈婉妹要求他去给杜文楠送汤喝，他还是鬼使神差一般带着她来到了翁家门口。 走到翁家门口时，他心中是忐忑的，他只觉得自己应该来这么一趟，可之后会发生什么，他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屋子里传来重响，俞承光是真的慌了，他没有办法任由翁晨卿一个人送羊入虎口，因此，他失去了理智。 他没有顾及杜文楠的感受，只一心惦记着翁晨卿。 这样不对。 “我没有受伤。”面对热情的杜文楠，翁晨卿的语气仍旧毫无波澜，“只是衣服脏了而已，谢谢关心。” 在杜文楠的印象中，翁晨卿的形象的确很好，她美丽而又优雅，虽然一点都不温柔，可时时刻刻流露出的淡定与冰冷的气质总能抓住人心。这样的距离感保持得恰到好处，杜文楠对她甚至有几分崇拜。 可是，偶像是偶像，情敌是情敌，当这个大明星成了自己的竞争对手，杜文楠对她的厌恶感便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可是，到底是这么大的人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难道她心底没数吗？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杜文楠始终不知道翁晨卿和俞承光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总不能直接把自己的对象往外推。 杜文楠的热情是装出来的，她总得在俞承光面前表现出善解人意的一面，果不其然，她这样一说，俞承光便开始与翁晨卿保持距离。 本来就是嘛，她与俞承光是一对，他们俩才是一体的，翁晨卿若真是俞承光的朋友，那他们俩可以一起帮助她，照顾她，俞承光一个人出头算什么事？ “这样吧，就算你身上真的没有伤口，那也得换衣服，对不对？否则穿着这一身带血的衣服在街上走，怪吓人的！我家就在附近，我可以带你回家换衣服，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杜文楠看着翁晨卿，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这两个女孩站在一起，一个笑容甜美，一个则拒人于千里之外，若是此时边上有过路人，显然很难猜出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不需要。” 翁晨卿往后退了一步，摆明不愿意与他们多谈，杜文楠该做的戏也做足了，只想快点回去上班，可俞承光却还是不让翁晨卿离开，“你把话说清楚，身上的血是怎么来的？如果有伤口，要去包扎，你怎么越大越蠢了？” 俞承光口气不善，说的却关心她的话，杜文楠的眉心下意识皱起，翁晨卿不动声色地睨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刀，往前一挥。刀口锋利，突然往前一挥，杜文楠吓了一跳，立马拉着俞承光往后退，俞承光却一动都不动，只是沉默。 “俞承光，我跟你说了无数次，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被人欺负的时候还是只能低着脑袋哭哭啼啼，那我这些年不是白活了？” 翁晨卿冷笑一声，不知道是在说气话，还是真正有感而发，话音落下，她把手上的刀往地下一丢，直直地落在俞承光的脚边。 一把军刀落在俞承光的脚边，清脆的声响消失，杜文楠终于忍无可忍，“你够了没有？承光只不过是关心你而已，这刀多锋利，你直接往承光脚边扔，他要是受了伤，怎么办？” 杜文楠是真的生气了，看着自己的对象对翁晨卿如此特别的态度，她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可作为女友，她该信任他，也该保持风度，于是便直接把气撒到了翁晨卿的身上。 杜文楠一瞪眼，翁晨卿始终面不改色，俞承光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小刀。 刀口上有干了的血渍，她如此不耐，面上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想来受伤的并不是她。 “没受伤就没受伤，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让人担心，好意思吗？”杜文楠不悦地抱怨。 第五百九十章　又爱又恨 第五百九十章又爱又恨 杜文楠才不关心翁晨卿究竟有没有受伤，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路人而已，唯一的特别之处是她的身份，过去她的身份是演艺圈里光彩夺目的大明星，现在，则成了自己的情敌。 就算真的要追星，杜文楠也不会太盲目，更何况，此时的翁晨卿在她眼中已经褪下了明星光环。 “本来以为相由心生，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心眼也一定好。可没想到，你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刚才我都看见了，你妈妈只不过是想要留你在家里吃一顿饭而已，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你却压根不愿意搭理她。大家都是女人，虽然我们还没有生育，但是，十月怀胎的辛苦，稍微一想都能想到的！承光愿意来这里，是为了帮你的忙，你非但不觉得他好，反而还故意把小刀扔到他面前，他要是受伤了，怎么办？你不心疼，我心疼！” 杜文楠是在为王芳打抱不平，也是在心疼自己的对象，她以为自己说的话多少会让翁晨卿感到羞愧，可没想到，翁晨卿只是冷笑一声。 “是我让俞承光来的吗？” 杜文楠一怔。 “受没受伤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俩倒是够关心我的，不依不饶得跟着，图的是什么？这位小姐，你对我够殷勤的，是拿我当假想敌，想要在自己对象面前争表现呢，还是想要让我给你介绍点资源？” 杜文楠听不明白，却也知道翁晨卿在讽刺自己，陈婉妹一直说翁晨卿一声不吭，所有的心思都藏得好好的，可是，这会儿她的话多得不得了！这一肚子心眼哪只是藏着，狐狸尾巴早就已经藏不住，杜文楠被她气得够呛，一跺脚，“我让你给我介绍什么资源？我们非亲非故，我还去求你了？” “你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我哪知道呢？”翁晨卿笑了起来，眼睛弯起，露出几分狡黠的俏皮模样，“谁都知道我现在的名气有多大，一时半会儿，我这口碑也倒不了。就只怕你眼红我的身份地位，想要我给你引荐，在电视剧里找个角色，那我可就为难了。毕竟想要当演员，不管是外表还是实力，还是为人处世，缺一不可。像你这样的人，别说是当演员了，当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也没人看得上啊。” 翁晨卿只见过杜文楠两面。 第一次见面，杜文楠在医院里，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陈婉妹的身边，看起来乖巧得不得了，翁晨卿看出俞承光和她之间的关系，心里头有些酸涩，可到底还是祝福他们的。人的感情是最复杂的，俞承光从来没有伤害过她，而他们之间的逐渐疏远是她无可奈何之下的决定，既然如此，她肯定是希望俞承光能过得好的。 俞承光到了适婚的年龄，家里人急着给他介绍对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果杜文楠真的适合他，她又能说什么呢？ 翁晨卿无话可说，也不应该开口，可这回的第二次见面，杜文楠给她的观感却非常差。 明知道这姑娘的心眼多，心机也深，指不定平日里在私底下怎么糊弄得俞承光一愣一愣的，翁晨卿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我才不愿意当演员，你们演员都是卖笑的，听说平时还要陪酒，我才不是这种不三不四的女同志！” 杜文楠急了，一开口就口无遮拦，俞承光的眸色一沉，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 翁晨卿莞尔一笑，“井底之蛙就是这样，一开口就只能强调自己‘听说’了什么。这位小姐，我今天在这儿就提醒你一句，人生路漫长，有很多是你没见过也没听过的，既然见识如此浅薄，那就应该谦虚一点，多看多学，别总是‘听说’了。” “你！” 翁晨卿一点面子都不愿意给她，杜文楠恨不能狠狠地推她一把，眼看着自己在俞承光面前丢尽了颜面，杜文楠的脖子和脸蛋全都红了，顺带着连耳根子都在发热。 而翁晨卿却像是越说越来劲的，慢悠悠地打断了她，“你什么你呀？才二十岁的人，别整天像个长舌妇一样。俞承光，这就是你的眼光啊？不怎么样。” 翁晨卿风衣外套的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纤细雪白的手臂，她的手臂一交叉，下巴微微一扬，更显得不可一世。杜文楠被她气得够呛，红着眼眶就要去寻求俞承光的帮助，可不想俞承光根本就没有露出恼火的神色，相反，他只是用别有一番意味的眼神看着翁晨卿。 翁晨卿早就已经变了，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变成一个冷漠而又世故的小女人。俞承光无数次觉得眼前这个翁晨卿就像是换了个人，有与过去一样美好纯真的外表，灵魂却早就已经别抽走。 俞承光对她失望了，可是，翁晨卿总有本事让他在失望的时候逐渐燃起希望。 此时，她带着笑意盯着杜文楠看，眼底是深深的嘲弄，她打心眼里瞧不起杜文楠，而杜文楠被她气得毫无回击之力。 这么个女孩子，始终让他又爱又恨。 即便他不愿意承认，可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意识到，翁晨卿总是在自己的心底占据着一个位置。 那是一个隐藏在角落里的位置，平时不会被他刻意记起，可现在，她的一举一动，又让他忍不住会心一笑。 不论是两年前乖巧的模样，还是此时此刻冷若冰霜的模样，一切都只是表象罢了，只要有人激她，过去那个张牙舞爪的翁晨卿，便会再度出现。 “你什么意思啊？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杜文楠双手叉腰，冲着翁晨卿大骂，“你这女同志，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你别以为自己名气大，就没人治得了你了！” 杜文楠还在等待翁晨卿的反击，这会儿她是铁了心要和对方吵个不可开交了，不就是打嘴仗吗？她才不会认输的！ 可是，很可惜，翁晨卿没了这个兴致。 转身离开之际，翁晨卿只是淡淡地看了俞承光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遗憾或是同情，可是，细看之下，她嘴角的笑意却是在揶揄他。 俞承光又好气又好笑，而在目送翁晨卿离开之后，杜文楠已经被气得流出了眼泪，靠在他肩膀上，发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第五百九十一章　革命友谊 第五百九十一章革命友谊 “锦绣造型学校”已经被俞锦绣和钟飞注册成了公司，两个人的股份自然不是平分的，可即便只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钟飞还是觉得这多了些。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明知道多拿点股份就能多赚点钱，可还是要给我分这么多。俞锦绣，你是不是不缺钱？” 钟飞和俞锦绣相处得越久，两个人建立的革命友谊便越深厚，过去钟飞还以为自己是喜欢这个姑娘，可随着时日的流逝，他们愈发了解彼此，钟飞终于意识到，他并不是喜欢俞锦绣。 他是欣赏这个姑娘。 时隔两年之后，钟飞终于可以坦然地表示，他对俞锦绣没有任何儿女私情，他只是感慨自己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在最落魄的时刻，遇到了一个好搭档，重新开始。 “谁说我不缺钱？”俞锦绣一笑，睨他一眼，“我缺钱，但也缺一个好搭档。这公司本来就是我们一起创立的，其实就算是我们五五分，我都不觉得过分，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们缺钱，而这个世界上的钱是根本就赚不完的，所以，我们才会有更多的动力。” 上一世，俞锦绣根本就不明白叶世宏为什么非要一门心思钻进公司里，一心一意只为了赚钱，一副六亲不认的样子。对上一世的她而言，钱够花就行了，实在没有必要对自己这么狠。可现在，她终于意识到，也许在这一方面，叶世宏并没有错。 赚钱是会上瘾的，当累积的财富变得越来越多，他们真正惦记的不再是物质上的享受，他们真正追求的，变成了完成每一个目标时所得到的成就感。俞锦绣充满着动力，并不是因为这花花世界有多吸引她，她只是在追求成功的喜悦罢了。 只是，在本质上，她和叶世宏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叶世宏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六亲不认的样子直到现在，俞锦绣仍旧记忆犹新，可她却不一样。 在不违心的情况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成就，等到老了之后，不后悔，也不感到遗憾，这就是她的底线。 “对了，郑永芳下次过来，你真要全程跟着她，当她的造型师？” 说到这里，钟飞心里头还是觉得不妥。 自从上一回在平城见识了俞锦绣的造型水平之后，郑永芳对她赞不绝口，他们团队的人不止一次来到这里，提出邀请俞锦绣成为郑永芳固定的私人造型师，对于这样的要求，俞锦绣总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的答案很简单，建立造型学校，将美的理念传递到每一个人的心中是她的信念，也许加入到郑永芳的团队之后，她可以在一段时间之内赚到一笔快钱，可在这期间呢？她的学校由谁来管？难道要让这公司的发展放任自流了吗？ “我不可能成为她固定的造型师，不过这一次她要来雅城的剧组工作，指名请我们给她做造型，这是我们的机会。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坚持一下，以郑永芳在圈子里的地位，肯定能帮我们在业内打响知名度的。” 这年头，歌手和演员在大家的眼中还是有距离感的，因此，郑永芳身上带着的光环和她若有似无的神秘感便更能给他们公司提供宣传的作用。 “上回晨卿小姐特意出现，为我们说了一番话，在那之后，我们学校的口碑就变得越来越好了。其实你所说的明星效应还真是这么回事，有宣传策略才有发展，否则我们就只能原地踏步，这一点，我还是要向你学习。” 钟飞说着，停顿了片刻，像是想说什么。 自从与俞锦绣合作以来，他便总是说要向她学习，可是，她到底还年轻，他难道就没有什么要提醒她的吗？ “怎么了？”俞锦绣抬起头，问道。 钟飞平时不爱说话，但心里头也藏不住事，这会儿他欲言又止，俞锦绣便追问了两句，于是，钟飞便忍不住了，“锦绣，对于女同志来说，事业不是不重要，可顾及了事业，你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家庭啊！” 俞锦绣歪了歪脑袋，“家庭？家庭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他们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我不需要顾及他们呀。” 俞承国已经结婚了，和方薇薇的小日子虽有磕磕绊绊，但两个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没什么好让人操心的。俞承光的小店越开越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俞锦绣虽然对杜文楠的印象变得越来越差，但是，处对象也好，结婚也罢，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俞锦绣总不能多干涉。至于陈婉妹，她最近在锻炼身体，每天清晨就要和姜烈一起去公园打太极，俞锦绣从来没有看她的心情像这段时间这么愉快过，于是，对于陈婉妹，俞锦绣就更加不需要多操心了。 俞锦绣提到了自己的家人，钟飞摇摇头，“不是的，我是指程廷！” 听到这个名字，俞锦绣的心一软，眼神也变得更加柔和，“看我都把他给忘了。” 程廷不是她的家人，却是与家人一样重要的存在，可是，正因为明知道程廷会在身后默默地等待着她，所以俞锦绣在很多时刻才会忽视他。 “是啊，你又把他给忘了。锦绣，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相互陪伴，程廷也忙，但他就会抽出时间来见你的面，可你呢？反正据我所知，你们俩是很长时间没见面了。”钟飞忧心忡忡，叹了一口气，说道，“感情是需要经营的，我过去就是没有经营自己的婚姻，才和当时的妻子分道扬镳。锦绣，钱是永远都赚不完的，你可千万不能重演我的悲剧。” 俞锦绣本来以为钟飞只不过是在提醒自己，可现在，见钟飞的语气越来越严肃，她逐渐意识到了些许不妥之处，皱了皱眉，她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呢？我们俩这么熟了，说话可以直接一点。” “好，那我就直接说了。”钟飞一点头，说道，“你知道昨天我在哪里碰见程廷了吗？” 第五百九十二章　情比金坚 第五百九十二章情比金坚 钟飞不是一个爱拐弯抹角的人，他与俞锦绣合作这么长时间，两个人甚少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产生分歧，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彼此都足够坦诚罢了。人与人的相处，贵乎真诚，自己心里头的盘算不要太多，有什么便说什么，一切就都能变得简单一些。 俞锦绣了解钟飞，因此，他欲言又止的时候，她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俞锦绣和程廷的确有几天没有见面了，一方面是因为俞锦绣急着去调查有关于翁晨卿过去在剧组和汪隆之间的恩怨，有时间的时候也都在陪着翁晨卿，根本腾不出时间来。令一方面则是因为，程廷的公司正在筹备中，他自己都忙，俞锦绣也就不耽误他了。毕竟两个人若是选择在一起，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往后的路还很长，不必急在一时。 “那是你太大意了，锦绣，他忙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身边人的支持。你只顾着自己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他，他也会失望的。” 钟飞说着，便递出一封信，信封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他缓缓道，“这是昨天你在上课的时候，一个女同志送过来的。她说程廷喝多了，没法来接你，她已经帮你把他送回去了。” 俞锦绣一头雾水，接过信许久，才失笑道，“她送回去就送回去，还要给我写封信？” “这是在示威啊！”钟飞摇摇头，“你还年轻，又没真处过什么对象，之前那小子虽然和你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我看你对他也没什么感情的。我看得出来，你心里有程廷，既然如此，那就更加不能让别人钻了空子。” 如果真的情比金坚，那能被人钻了空子吗？俞锦绣年纪小，可那也只是表面，实际上，她受过的委屈可一点都不少。一世又一世，活了几十年，要是还没长教训，那是她愚蠢。感情的确需要经营，但是，若是真的有情敌，这值得她慌张吗？程廷这么优秀，就算有年轻的女孩子对他产生好感也是自然的，俞锦绣自己也不乏人追求，程廷什么时候疑神疑鬼过？ “那女同志长得还行，看起来花枝招展的，鼻孔都要朝到天上去了。你不把她放在心上，小心到时候自己要吃亏的。” 钟飞做人很实在，是个典型的爷们儿，他从来不会对人评头论足，这会儿却在说起送信来的女同志时一脸不屑，见他这样的反应，俞锦绣忍不住笑了。 “没事的，我不会让自己吃亏。” 钟飞放下信，就把俞锦绣一个人留在办公室，昨天那人来者不善，想来这封信中的内容大概也是与示威有关的。关于俞锦绣和程廷之间的感情问题，钟飞倒不在意，他只希望自己的朋友不要受到任何伤害。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俞锦绣的视线落在白色的信封上。 信封看起来干干净净，一点花纹图案都没有，上头写着五个字——“俞锦绣亲启。” 这字非常娟秀，看起来也像是个有文化的姑娘写的，俞锦绣没有犹豫，直接撕开了信封。 里头是一张薄薄的信纸。 说句真心话，俞锦绣在打开信封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信中的内容会对自己造成任何杀伤力，然而，当看见信纸底下的落款时，她的心却是真的一惊。 这是苏湘婷寄来的信，每一个字都是精心酝酿过的，传递出的立场别有深意。俞锦绣简单看了一遍，便合上信纸，放进抽屉，苏湘婷和程廷早就认识，她能看得出来对方对他的确有意思，可是，程廷对苏湘婷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便是互相信任，俞锦绣相信程廷不会欺骗自己，既然如此，苏湘婷写的信对她就没有任何影响。 俞锦绣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没想到，准备下班的时候，她看见一道身影伫立在外边，静静地等待着。 夜幕中，一个男人站着，他站得不直，整个人显得畏缩，小心翼翼的模样，一看见俞锦绣，他便显得更加局促，双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了。俞锦绣记性不差，但因为天色黑，这人又背着路灯，面容看起来有些模糊，唯一让俞锦绣有点印象的，便是他鼻梁上挂着的一副黑框眼睛，“你是傅同志？” 傅守业闻言，立马点头，“你好，我是傅守业。” 俞锦绣“哦”了一声，虽不知道对方大老远跑来这里的用意，可还是立马迎接他进门，“你等了很长时间了吧？我们学校没这么早下班，这个点也还有人值班的，如果要找我的话，其实你可以直接进来，会有人接待你。” 傅守业只与俞锦绣见过两次而已，一次是在单位的郊游活动中，一次则是政府单位之间的篮球友谊赛上，当时他就能看出程廷对这个女孩子非同一般，却没想到，不过是一两年的时间，程廷居然非她不可了。 不过，程廷非俞锦绣不可，倒是在情理之中的。 傅守业与俞锦绣只不过见过两面而已，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可到底没有私交，这会儿来找她却是冒昧的，他以为俞锦绣会露出讶异的表情，然而没想到的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她很平静，看起来不卑不亢的，并不过分热情，可也能让他感受到对方的周到，傅守业默默地打量着俞锦绣，不得不承认，她与程廷走到一起，的确合适。 这可是两个人精！ “傅同志，特地来这里一趟，是有家里人或者朋友也想要来我们学校报名上课吗？” 俞锦绣领着傅守业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给他倒了一杯茶，傅守业接过茶想喝，她笑着提醒了一句，“小心烫。” 傅守业连忙把杯子放下，“是这样的，我来这里，主要是为了程廷。” “程廷？”俞锦绣的眼底终于闪过几分讶异。 傅守业和程廷的关系早就已经僵化，但是，这一点，俞锦绣却不一定知道。 程廷不可能将自己在单位里的工作细节事无巨细地告知俞锦绣，因此，傅守业就钻了这么个漏洞。 “俞小姐，你不要怪我多管闲事，主要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不忍心你受到伤害。你和程廷之间的感情问题，我本来不该多过问，可是，你总该有知情的权利。” 傅守业的一只手扶着玻璃杯，一边打量着俞锦绣，他想，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仍旧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俞锦绣的眸光沉了下来，“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第五百九十三章　心爱的女孩 第五百九十三章心爱的女孩 “俞小姐，你认识苏湘婷吧？她和程廷之间，不太简单。” 又是苏湘婷，俞锦绣不动声色地看着傅守业，纤细的手指轻轻在办公桌上敲击，敲得傅守业心烦意乱。 俞锦绣第一次见到这女孩子的时候，就对她很反感，苏湘婷自认为各方面条件都很优异，便总是颐指气使的，俞锦绣和她本不该有交集，可因为程廷，她们之后还是碰见好几回。 苏湘婷喜欢用高高在上的态度表达自己对每一个人的不屑，可是，俞锦绣也不是好欺负了，一来二回，苏湘婷根本就没法从俞锦绣身上讨到好处，之后便再也没有在她的面前出现。 后来，俞锦绣和程廷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她自然把苏湘婷给忘了，可没想到，一段时间以后，她又出现了。 “我认识她，那又怎么样？” 俞锦绣语气不善，那是因为她觉得不耐烦。她与程廷之间从来没有秘密，两个人的感情问题也轮不到外人来插手，傅守业看起来老老实实，做的事情却太唐突，这不是君子所为。 俞锦绣过去没这么强势，可真正开始做生意之后，她发现很多问题是可以在三言两语之内解决的。时间就是金钱，省下时间可以做不少事情，就比如说现在，本来她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却因为傅守业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俞小姐，我牺牲自己下班之后的私人事情，也不过是看不惯程廷罢了。他这边你在一起，那边又不舍得拒绝苏湘婷，这样的一个人，我只是想戳穿他的真面目！” “好，我明白了。现在时候不早了，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情，那请离开吧，我也得下班了。” 俞锦绣站起来，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傅守业被气得够呛，他没想到俞锦绣居然不愿意搭理自己。 “空穴不来风，俞小姐，别等到被人欺骗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太轻信程廷了！” 傅守业气呼呼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俞锦绣关上办公室的门，经过大厅时，还没下班的小助理一脸担忧，“锦绣姐，没事吧？” “没事。” 俞锦绣笑了笑，不再多说。 苏湘婷的这封信和傅守业的突然造访都让俞锦绣感到意外，她并不认为自己应该为此找程廷大吵一架，她只是突然意识到，也许一些问题，的确存在在他们之中。 他们的时间太少，工作却太多，细细碎碎的一些小事充斥在他们的生活之中，使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程廷不是一个只在乎儿女情长的人，她也一样，可是，如果感情真的需要经营的话，那么，他们又应该做些什么呢？ 傅守业和程廷的关系变得怎么样，俞锦绣不知道，苏湘婷又卷土重来了，俞锦绣还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沟通实在太少，长此以往，这是不是也是他们的问题？ 俞锦绣和程廷都是内敛的人，两个人的矛盾从来都不是天雷勾动地火一般热烈，可是，无形中，一些小小的问题便种在心底的某些角落，一时无法被挪去。 …… 单位里晋升的问题是再也拖不住了，程廷摆明对科长的位置不感兴趣，便不会有人勉强他，何主任把他喊到办公室，“程廷，我们部门在单位里占据的分量不小，每一个小小的角色都有可能在日后发光发热。我们领导层都非常信任你，如果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大可以给我们推荐。” 程廷在单位里人缘不错，这倒是件稀罕事，毕竟照理来说，左右逢源的人才能获得同事们更大的好感，程廷独来独往，不喜交际，却也能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这的确证明他的为人处世是值得称道的。 何主任和程廷提起人选的问题，不过是想做个借鉴和参考，程廷想了想，“同事们在工作上的分工不同，但大家都恪尽职守，主要是看领导们认为谁更有办事能力。” 何主任闻言，大笑起来，“小程，你说话真是滴水不漏。那么，你认为傅守业怎么样？” …… 程廷从何主任办公室一出来，苏湘婷就凑到他面前去了，“程廷，你真的不愿意当这个科长吗？当科长多好啊，有权力，将来还能一路往上升，你的未来就前途不可限量了！” 苏湘婷看着程廷，双眸直发光。只要是在单位里工作的年轻人，谁不是一门心思想要往上爬，可是，程廷却偏不这样。大家都知道领导们非常看重程廷，如果他愿意参加晋升的考试，那么，一定能通过考核的。可是，程廷却一点都不在意这个机会，他再三推辞，到了最后甚至明确地表示，他对科长的职位并没有兴趣。 既然如此，领导们也不勉强，而经过这么一遭之后，大家更觉得程廷神秘了。 苏湘婷盯着程廷看，晶莹的眸子几乎要掐出水来了，傅守业坐在角落里，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一无所有，苏湘婷不喜欢他，这是无可厚非的。如果说她是一只白天鹅，那么，他就是一只癞蛤蟆，癞蛤蟆注定不能得到白天鹅的芳心，他已经认清这个现实。 他和苏湘婷是不般配的，苏湘婷这样的女孩子，只向往着更优秀的男同志。 傅守业低着头，眼珠子透过厚镜片往上看，人群中的程廷耀眼而夺目，难道只是因为他投了个好胎吗？ 他的运气总是这么好，这公平吗？ 傅守业咬着牙，双手紧紧握着拳，他无法忍受苏湘婷望着程廷时崇拜的眼神，他希望她能看着自己。 想到这里，傅守业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怎么了？” “他好像去主任办公室了！” “难道是要向主任自荐？” 耳边有纷纷的议论声，傅守业不管不顾，他只想证明自己的实力。 是不是只要站得高一些，苏湘婷就能看见他？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愿意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而奋斗！ 第五百九十四章　失之交臂 第五百九十四章失之交臂 “小傅，我们知道你是一个努力的年轻人，在学校的时候踏实念书，进了单位也从来没有耽搁过学习。你一直都想向前一步，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心心念念也是正常的！” “在晋升方面的机会，每个同志都是平等的，我们欣赏你的决心和魄力，但是，没有办法给你明确的答复。” “不过，在个人生活上，你还是得注意。如果我平时对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解没错的话，你是最内向，也是最不善言辞的一个。想要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你就应该敞开自己的心扉，如果连周遭的同事都没有办法认可你的话，那么，很多机会都将与你失之交臂。” 何主任好说话，从来不会咄咄逼人，虽然他的语气不重，但是，傅守业从何主任的语气中听到了他对自己的不满。或者说，何主任认为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坐上这个位置。 凭什么？凭什么程廷能够唾手可得的一切，到了他这儿，便成了痴人说梦？ 傅守业去找俞锦绣，不过是因为他知道俞锦绣对程廷而言有多重要，既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僵了，那么，他为了苏湘婷而和程廷撕破脸又何妨？可没想到，俞锦绣根本就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论他是装得镇定也好，是愤愤不平也好，俞锦绣只是平静地听着，那架势，仿佛他只是随地都可见的一条疯狗而已，逮着人就乱吠一通，不需介怀。 俞锦绣的心理就真的这么强大？傅守业不信。 …… 一些流言蜚语是傅守业和苏湘婷自己制造出来的，落入俞锦绣耳中之后，虽然她看起来不动声色，心底却不是没有激起涟漪的。 苏湘婷的信就这样搁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她好几次打开，又收起来。苏湘婷写信给她是为了示威，信中字里行间的意思无一不表明自己才是最适合程廷的人，对此，俞锦绣越想越不服气。 钟飞敲门，走进办公室，见她的神色，忍不住开口说道，“如果你心里真的有疑问，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她？人家都已经来挑事了，你也不是个怕事的人，不是吗？” 钟飞的话提醒了俞锦绣，一直以来，她似乎总是不太懂得处理感情上的问题。有人来找她麻烦的时候，她只是默默地无视这些人，可是，每每到了最后，她的无视便成了纵容恶意的温床。 俞锦绣是人，不是神，她并不是没有缺点，只是很多时候，重生的光芒让她的心思显得更加通透罢了。 然而，重生并不是万能的，很多路，还是得自己走，很多道理，还是得由自己想明白。 在感情的问题上，她还是得学着勇敢一点。钟飞说得没错，既然苏湘婷写来的信已经给她造成了困扰，她就不应该纵容。 照理来说，程廷会在每天晚上来接她下班，这一天，俞锦绣把工作延后，直接从办公室出发，来到物资局。 对于这个地方，她总是感到陌生而又熟悉。俞锦绣依稀记得小的时候，她总是跟着爸爸来这里，陪着他上班。当时的俞振发还年轻，他很有能力，单位里小一辈的同事们都怕他，于是，没人敢来逗俞锦绣。 后来，俞锦绣越来越大，俞振发也愈发老了，他说的话不再像过去那样有太重的分量，而后陈秀蓉被赶走，俞振发从家里搬走，单位里的同事们多少看出些端倪，于是，俞振发也变得落魄了。 如今站在物资局门外，俞锦绣突然想到了儿时的种种，当初那个小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独当一面的自己，仔细想来，也不容易。 俞锦绣和保安大爷打了声招呼，做了登记，便直接去了俞振发的办公室。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出现，自然是局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大家立马议论起来。 “这是谁？为什么有个女孩子去俞书记的办公室了？” “那是不是他的闺女啊？我记得俞书记有个闺女，已经挺大了，前两年还跟着我们一起坐大巴车去那个什么地方玩呢。那姑娘长得特别标致，还会打扮，和她一比较，我们单位里的别的女同志立马逊色不少。” 这人口中别的女同志，当然是指苏湘婷，当时苏湘婷可是精心打扮过的，可没想到，一到了俞锦绣面前，她便成了清纯佳人身边的庸脂俗粉，如今重提这件事情，苏湘婷仍然觉得难堪。 俞锦绣和程廷早就已经开始处对象了，苏湘婷一知道这事，便捶胸顿足，可后来，她见这两个人虽然在处对象，但处得低调，这么多年过去了，又一直没有结婚的意思，她心里头便打起了别的主意。 毛主席都说过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这年头，哪个姑娘处对象不是奔着结婚去的？程廷和俞锦绣相处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有娶她的意思，想来，这其中还有一些隐情。 苏湘婷眉头一挑，拿腔拿调地说，“那姑娘长得再好看，再会打扮，那又怎么样？奈何家里头爸妈的感情不好，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在单位出现过了。” “湘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那件事情一直都是我们在瞎猜而已，俞书记和陈秀蓉之间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谁都不知道。你说俞书记的闺女和他的关系不好，可是，她这会儿不是来找他了吗？人家父女俩根本就没有隔夜仇，也就是说，如果来人真的是他闺女的话，这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说话的人是白淑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淑雯总爱跟自己抬杠，想到这里，苏湘婷也一肚子气，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道，“那你倒是去看看啊！如果来的人真是俞锦绣，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苏湘婷说着，更觉得自己的底气够足的，这父女俩之间的感情肯定是不好的，否则俞振发也不可能一直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没个人在身边照顾的。 “毕竟没有哪个当爸爸的可以忍受自己被人忽视，俞书记的闺女一点都不孝顺，怎么可能会特地来找他呢？” 第五百九十五章 成见 第五百九十五章 成见 苏湘婷是对俞锦绣有成见。 可不是吗？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是俞锦绣的对象，这就证明她们俩可是情敌关系，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自己对程廷的好感，程廷却从来不给她一丝机会，这代表什么？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俞锦绣在拦路！ 如果不是因为俞锦绣，程廷或许早就已经是她的对象了，她和俞锦绣可不一样，只要一开始和程廷处对象，她就要好好张罗着他们的婚事了！ 苏湘婷越想越不甘心，拽着白淑雯的手就要去证实俞书记办公室里的女同志根本就不可能是俞锦绣，可没想到，她还没出自己办公室的门，俞锦绣已经来了。 是程廷带着俞锦绣来的。 “大家好，我是俞书记的女儿，今天我弟弟的店里研发了一些小点心，让我给我爸送一点。” 俞锦绣手中拿着一个大盒子，这可是她提前和俞承光打过招呼的，特地来一趟物资局，她不想两手空空，因此，她总得找个借口。毕竟她出现，虽说是想和苏湘婷把话说清楚，可物资局里有这么多同事，她得注意影响，此时她拿着一大盒点心分发，大家欢迎得不得了。 “原来是俞书记的女儿啊！刚才我们就猜是你了，不过距离太远，也没好意思认！” “俞书记的女儿真是越长越标致了，你叫什么来着？好像是锦绣，对吗？” “这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啊，可真好吃！是饺子吗？这饺子皮又酥又脆，真香！” 俞锦绣带来的是一整盒锅贴，这是俞承光店里出的新品，新鲜的饺子一煮，再下油锅炸一会儿，往嘴巴里一塞，一口一个，特别有滋有味。 “这锅贴是我爸爸最爱吃的，我弟弟见他喜欢吃，我又碰巧有时间，就由我送过来了。” “你们可真是有心了！这锅贴的确好吃，以后我们也要去买的。” “那下回过来的时候，我们再带点。”俞锦绣简单介绍了这新品，还不忘给俞承光打个广告，“我弟弟这店有不少分店，新品都是同步上市的，味道特别好，价格也实惠，如果下回你们家里不愿意做菜，或是想要出去尝尝鲜，可以去我弟弟店里。到时候报我爸爸的名字，给你们打折。” 俞锦绣能说会道又落落大方，大家对她的印象不错，有人笑道，“锦绣，你们姐弟俩和你们爸爸的关系可真好。” 俞锦绣受欢迎，苏湘婷却因为她张扬跋扈的性格而不讨人喜欢，此时看着俞锦绣和程廷站在一起，如此登对，苏湘婷的心里头酸酸的，不由说道，“我来这单位上班都好几年了，就只见俞书记的女儿来过一次。如果关系真好，那就不止来一次了，毕竟俞书记一个人住在外面，年纪也大了，还是需要子女关怀的嘛。” 苏湘婷阴阳怪气的，程廷淡淡地扫她一眼，俞锦绣闻言，笑了起来，“这位女同志对我可真够关心，我来没来，几点来的，你都清楚吗？你可真热心。” “俞书记虽然一个人住在外面，但他和子女们的关系一向不错，平时见面也不是一定要在单位里。苏同志，你未免管得有点多了。” 共事久了，大家对程廷多少都有些了解，程廷这人的性格并不算圆滑，但非常懂得分寸。一直以来，他几乎不会和任何人交恶，若是有什么看不惯的，也不会强出头，此时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让苏湘婷下不来台，摆明是护着俞锦绣，这可新鲜！ “程廷，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要在意。”苏湘婷尴尬地撇了撇嘴，冲着俞锦绣说道，“你们和俞书记的关系究竟怎么样，我可管不着。我们最多也就只是有几面之缘而已，我对你没意见，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苏湘婷对程廷的心意昭然若揭，她怎么能忍受自己在程廷面前的形象一落千丈？俞锦绣伶牙俐齿，这一开口就是笑话她像个长舌妇一般爱嚼舌根，既然如此，苏湘婷当然要捍卫自己的尊严。 苏湘婷在单位里的人缘一般，但她父亲到底是个院长，还是有几分威望在的，大家对她客气，那也是因为苏院长的缘故，这会儿见苏湘婷急得满脸通红，立马有人为她说话。 “小俞，你也别太咄咄逼人了。湘婷就是随口一说，不是故意的。” “就是呀，你们俩无冤无仇的，湘婷真没道理来找你麻烦。” 苏湘婷见有人为自己说话了，眼圈一红，可怜巴巴地看着程廷。在不远处的傅守业把分到自己桌子前的锅贴往垃圾桶里一扔，冷哼一声。 不过是一些小恩小惠而已，还真以为能收买人了？ 苏湘婷睨了站在俞锦绣身边的程廷一眼，直到现在，办公室里的人还是不知道程廷与俞锦绣在私底下的关系，这是否可以证明程廷根本就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这么个对象？ “俞书记是我的领导，你是他的女儿，你随便一开口，就可能扭转俞书记对我的印象。俞同志，你的心眼就跟针尖一样小！” 俞锦绣来这儿，也不是为了挑事的，苏湘婷在私底下给她送信，这会儿又在表面上装出一副清纯又无辜的样子，她要是再继续忍耐下去，倒是真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好欺负的主。 “苏湘婷，我的心眼跟针尖一样小，你又算什么呢？从我一进这物资局开始，你就在针对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你我心知肚明。” 俞锦绣的嘴角微微扬起，她的笑容淡淡的，带着几分揶揄与笃定，苏湘婷似乎可以感觉到俞锦绣将把眼前某一层纱窗纸给揭破，一时之间，她的心脏狂跳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湘婷一跺脚，脸颊却早就已经通红，她往前一跨步，就想要动手去推俞锦绣一把，怎料她的手还没碰到俞锦绣的肩膀，程廷已经皱眉，直接护住了俞锦绣。 “你干什么？” 程廷的语气很冷，就像是结了冰，苏湘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只是——”苏湘婷的声音变得低了不少，她放下了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下头，“她太过分了，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苏湘婷示弱了，她是希望程廷能站在自己这一边，俞锦绣则笑嘻嘻地站在边上，仿佛在等着看一个笑话。 第五百九十六章　知难而退 第五百九十六章知难而退 一时之间，再不敏感的人也已经感觉到了这其中的微妙之处，苏湘婷难道还是对程廷念念不忘？程廷和俞书记的女儿，难道已经走到一起去了？ 一道道目光都落在他们三个人身上，这其中的奥妙，大家看不明白，便开始猜，猜出了些端倪，便开始热血沸腾。 一个故事中的三个主人公都这么漂亮，就跟画中的人儿似的，可不是能让人家满心激动。 而在这样的时刻，程廷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俞锦绣的身边，他的手都已经揽上了她的腰，这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这么个对象的节奏？ 苏湘婷感到难堪，她后悔得不得了，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俞锦绣则只是仰起头，看了一脸莫名的程廷一眼，而后莞尔一笑，“你看，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程廷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你瞎折腾个半天，不是给自己心里添堵吗？” 说着，俞锦绣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封信，苏湘婷的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抢俞锦绣手中的信，而俞锦绣则是轻巧地往后一躲，整个人看起来懒散得不得了。 一封信就这样被俞锦绣漫不经心地夹在纤细的手指之间，程廷挡在她的面前，保护着她，苏湘婷变成了最多余的存在，她直直地瞪着俞锦绣手中的信，不知所措。 “这封信是你送过来的吧？人都到我学校了，也不进来喝杯茶吗？随手找人塞了一封信，你是希望别人拆开信大肆宣读呢，还是在期待着我看到这封信之后的反应呢？” 信中的内容很直白，苏湘婷好好描述了一番自己与程廷之间的感情，并且表示，若不是因为俞锦绣在他们之间碍手碍脚，她和程廷早就已经走到一起了。大家都是要脸的，若是俞锦绣懂得害臊，那就应该知难而退，否则，就别怪她不客气。 这信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很嚣张，一看便是出自苏湘婷之手，她以为只要加以威胁，俞锦绣便会退出，可没想到，俞锦绣直接带着这封信来到她单位了。 俞锦绣还真是个行动派。 苏湘婷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时，程廷已经从俞锦绣手中取走了那封信。 “不要看！” 苏湘婷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俞锦绣笑了，“敢做不敢当吗？既然你说自己和程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么，难道还怕他知道你在私底下做了什么事吗？” 程廷听得云里雾里，打开了这封信，这封信里统共就几段文字，只消一眼，他便看得清清楚楚。 苏湘婷想拦住程廷，可他哪会在意她的感受，他和俞锦绣是站在一边的，原来，一直以来，她都是错的。 程廷看完了这封信，眸色沉了下来，他冷冷地看着苏湘婷，问道，“苏同志，我们之间只是同事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一直以来我都对你以礼相待，我想我们之间应该不会造成任何误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在我的女朋友面前说这样的话，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和锦绣说清楚。” 程廷的语气很平静，可却没有带着任何商量的意味，他没想到苏湘婷居然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小动作。苏湘婷平日里看起来人畜无害，可对俞锦绣示威的时候却像是换了个人，程廷对她这一系列的变化没有任何兴趣，他只在意俞锦绣的感受。 “我和她只是普通同事关系而已，你不要生气。”程廷在俞锦绣的耳边说着，语气很沉，声音却不轻，边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听见他说的话，一个个连眼睛都亮了。 谁曾经见过程廷这铁汉柔情的一面？一直以来，大家以为他的性格就是这般疏离，可没想到，在面对自己的对象时，他的眼底是满满的宠溺，就像是真的担心俞锦绣要难过，小声地哄着她，听得大家的心都快要化开了。 这会儿，中年女同志们看着程廷的反应，心里都很感慨，可惜他有对象了，否则将自己家里的闺女或是亲戚介绍给他，那该多好啊！年轻女同志们这会儿也恨自己与程廷相识太晚，这么好的一个男同志，有能力又会赚钱，还懂得疼人，谁不想嫁给他？ 程廷搭着俞锦绣的腰，苏湘婷便知道自己这会儿是必须要低下头了，俞锦绣看着她的表情，笑了笑，“大家都是女孩子，但是原来设身处地是没有用的。我的脸皮真不厚，所以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给我写这么一封信。苏湘婷，这信我看了很多次，我承认，这信给我心里头添堵了。你这才华横溢的样子，同事们不一定见过吧，要不要我把信念一念，让大家感受一下你试图横刀夺爱的勇气？” 苏湘婷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看了程廷一眼，她多希望程廷能开口，帮自己说说话，若是可以的话，先把俞锦绣赶走，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可没想到，程廷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程廷摆明了是护着俞锦绣，她又算什么？ 苏湘婷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咬咬牙，说道，“俞锦绣，你不要欺人太甚！” 俞锦绣笑了笑，一声不响。 俞锦绣这人总是这样，若是下定决心要去治一个人，就绝对不会有心慈手软的时候。如今俞锦绣直接带着信来要求个说法，苏湘婷便必须要给个交代，她的咄咄逼人并不是为了在这个时候让苏湘婷下不了台阶，她只是想告诉苏湘婷，非要在一段稳定的关系之中给自己找些存在感，本来就是不厚道的。 俞锦绣展开信纸，似乎想要读下去，看热闹的同事们恨不得她马上开口，尤其是白淑雯，她可从来没有见苏湘婷吃过这么大一个瘪，眼下终于有人能要苏湘婷好看了，她迫不及待地等着看这么一场好戏。 白淑雯端起桌子前的浓茶呷了一口，心道若是能再嗑点瓜子就更享受了，苏湘婷横着走路的样子真是让人感到恶心，这会儿能眼睁睁地看着俞锦绣打她的脸，可不是美事一桩？ 第五百九十七章　何必当初 第五百九十七章何必当初 俞锦绣丝毫不给苏湘婷留情面，眼看着她展开信纸就要把自己写的一字一句给念出来，苏湘婷终于妥协了。 “俞——俞同志，我的确不该给你写这封信，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请你大人有大量，给我个面子。” 苏湘婷何曾试过向任何人低下自己尊贵的头颅？此时她铁青着脸，每一个字都从她的嘴巴里蹦出来，明明是在道歉，明明是在请求原谅，可不知怎的，这语气中却透露出满满的不甘心。 俞锦绣双手捏着信纸，见苏湘婷低下头，轻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我不来这么一趟，就只能吃了哑巴亏，是不是？” 苏湘婷咬着牙，还是没有吭声。 如果俞锦绣没来这一趟，她会怎么做？ 给俞锦绣送一封信，不过是为了打探这人究竟是如何处理感情问题的。 若是俞锦绣经过信中的内容一挑拨，便直接和程廷闹，就中了苏湘婷的计，对象是个爱无理取闹的主，办公室里的同事却是个红颜知己，夹在这样的两个人之间，程廷会如何取舍？ 当然，或许俞锦绣这姑娘心思通透，收了信，她不会闹，只是多留一个心眼，平日里防着程廷就是。既然如此，苏湘婷也不吃亏，一个男同志被人时时监视着，总会有不舒坦的时候，等到程廷终于忍无可忍，她就直接捡了个便宜。 正面或是负面的结局，苏湘婷都想到了，她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俞锦绣会直接把这矛盾给放到台面上来。感情中的问题本来就是私事，俞锦绣一点都不避忌着让同事们知道这一切，她该怎么办？ 苏湘婷知道自己输了，她输在没有提早意识到俞锦绣对于感情的取舍是决绝的。将不算难题的难题放到台面上根本就不会令俞锦绣感到难堪，因为，她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就算被人评头论足，那又如何？一个人问心无愧的时刻，根本就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俞锦绣慢吞吞地将信纸收了起来，苏湘婷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就像是打了一场败仗，早就已经身心俱疲。周遭的同事们还在吃锅贴，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纷纷的议论声都是向着俞锦绣的。 “真没想到程廷居然是有对象的，不过，看他和这姑娘相处时的样子也知道，他们俩的感情可真好。我就从来没有见过程廷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谁，这姑娘将来有福气啦！” “俞书记的闺女长得这么好看，听说还是自己做个体户的。而且，她做的生意可大了，好像是和化妆那一块儿有关的，这行业听起来好像不靠谱，但现在特别挣钱。” “小程自己也能赚钱啊，这两个年轻人都挺优秀，两个人一门心思扑在挣钱这条路上，恐怕将来挣了钱也花不完！” 办公室里的议论声被抛在了后头，俞锦绣是来给苏湘婷一点颜色看看的，既然苏湘婷已经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她就可以离开了。 这世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是她一再装聋作哑，苏湘婷压根就不会手软，只会一步又一步往前逼近，试图挑战她的极限。 俞锦绣并不是好欺负的，不与苏湘婷计较，是因为她觉得事情闹大了便显得不太好看。就比如说现在，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知道苏湘婷想着要破坏俞锦绣和程廷的感情，虽然大家想象不到信中的内容，但是，既然这事情闹大了，对苏湘婷来说很难看，那就表示，这回这丫头是真的过分了。 程廷送俞锦绣出了办公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办公室里的议论声才逐渐消停，苏湘婷难以承受他人异样的目光，终于忍无可忍，小跑着进了洗手间，躲在里头小声哭泣着。 她的哭泣声很微弱，断断续续的，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跟随着她走到洗手间门口的傅守业听见这样的声响，心底不是滋味。 傅守业依稀记得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苏湘婷时，她美好的模样。这姑娘从小被家里人溺爱着长大，性格就像小公主一样娇纵，即便大家都觉得她不太好相处，可傅守业总觉得她的心地是好的。一个骄傲的女孩，本应该在高高在上的位置接受所有人的艳羡目光，可是，程廷和俞锦绣却深深地伤害了她。 这可是他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女孩啊，内心深处的角落被他守护着，没有人能让她蒙上一丝一毫的尘埃。 傅守业咬着牙关，终于，在听见洗手间里传来的不可抑制的哭泣声之后，心痛地握紧拳头，重重地砸到墙上。 只不过是一个瞬间，傅守业紧握的拳头已是通红一片，此时此刻，他在心底发誓，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他心爱的姑娘。 至于他和程廷之间的恩怨，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早就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这一次，他要让程廷付出代价！ 程廷树了敌，他自己却不清楚，不过就算他知道这一点，也不见得会有多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在知道未来的路途有重重险阻之后就立马止步不前，这根本就不是程廷的作风。 现在他在意的，还是俞锦绣的感受。 “抱歉，我不知道苏湘婷给你写了封信。锦绣，其实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把信交给我，我会和她把话说清楚，这样一来，可以避免难堪。” 程廷的语气很平淡，深邃的双眸却牢牢地锁定着俞锦绣，俞锦绣可以感觉到他在怪自己把这件事情闹大，她垂着眸，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俞振发站在办公室的窗边，他打开了窗户，看着楼下两个孩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大家都说程廷和俞锦绣般配得不得了，可是，人和人之间哪能真的如此契合呢？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能够走到一起是缘分，感情的升华，却得靠经营。 他只怕这两个孩子的性格都太强，继续走下去，难免是会遇到问题的。 想到这里，俞振发一声叹息，关上了窗。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一根导火索 第五百九十八章一根导火索 快到了下班的时候，太阳就要下山了，程廷与俞锦绣并排走着，赶着落日的余晖。 程廷的公司已经成立，旗下的艺人却还不多，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而已，吸引的大多是一些小明星，根本就没有大牌艺人愿意加入其中。一个公司从无到有，将几乎没有任何名气的素人包装起来，的确是比较困难的，程廷看中其中一些人的个人质素，可想要从头到脚包装这些年轻人，却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知道程廷打算走这条路，有人佩服他愿意从零开始的决心，也有人等着看好戏。然而，他们越是笑话他将赚钱看得太简单，他便越是满心动力。程廷和几个导演一合计，认为自己第一步应该做的，是先从大公司挖一些老牌艺人过来，通过几个重磅炸弹的知名度来带着他们公司的年轻人走下去。 只是，老牌艺人却不是这么容易挖的。 程廷是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件事情非常有挑战性，每攻克一个难关，他就能得到满满当当的成就感。可是，在攻克难关的过程中，难免有压力，这些压力聚集在心上，他想要与俞锦绣说，可这会儿，两个人却是相对无言。 程廷问俞锦绣为什么不把问题交给他解决，俞锦绣想了想，只是淡淡地说道，“苏湘婷对你一门心思，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把事情闹大，并不是想给任何人一点颜色看看，我只是想依着自己的性子做事而已。程廷，我不爱忍气吞声，在必要的时刻，我只是为自己出头，如果那你不能接受，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俞锦绣的语气很平静，可每一个字都是笃定的，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而程廷也不觉得应该指责她。他只是觉得，在某些方面，他们的立场不太一致。 “其实我也觉得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俞锦绣没有看他，只是低声说道，“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是陪伴着彼此，共同进步的，不是吗？可是我们能够碰到一起的时间太短了，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很累，我也很累，生活上的琐事再开口，好像只是给彼此徒增压力而已。大家都已经够疲惫了，有问题就只好扛在自己的身上，这样一来，我们好像直接把能够和彼此沟通的机会给剥夺了。” 俞锦绣说着说着，竟也有些委屈，“收到苏湘婷的信之后，我心里头不是滋味。我反反复复把那封信拿出来看，其实刚才就算我不拿着那封信，我也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信中的内容给背出来。程廷，我什么都没有说，并不代表我一点都不介意。” “你不相信我吗？” 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程廷和俞锦绣之间很少闹矛盾，这会儿彼此之间略有几分怨言，可这样的责备也并不是因为苏湘婷而带来的。说到底，苏湘婷只不过是一根导火索，这导火索燃到了尽头，而后将他们真正的问题引出。 “不是不相信你，我知道你和苏湘婷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而我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个女孩子而已。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在面对自己情敌的时候还能平心静气的，程廷，你太高看我了。” 重活一世，俞锦绣比同龄的女孩子显得理智不少，可是，在感情中，她不可能做到心无杂念。因为对程廷的在意，使得她必须站出来，解决苏湘婷的问题，可这到了程廷的眼中，反倒是她的办事风格不给别人留情面。 “我不是这个意思。”俞锦绣在前面走，摆明了不愿意再继续谈下去，程廷长腿一迈，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原则，也许你认为经过今天下午，我闹了这么一场，将来你在单位里会很难做。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好了。就说我太任性，太不在意别人的感受，就算是怪我让苏湘婷丢了脸面，我也没话说。” 俞锦绣好像有些恼了，眼眶都开始发红，想到苏湘婷在她面前一脸无辜的模样，她就来气。更生气的是，程廷居然还要为苏湘婷说话。 俞锦绣丢下一番话，就要往前走，前方是一片空荡荡的道路，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只觉得自己和程廷平时看起来和平得不得了，到了这会儿，她就像是有理都说不清了似的。 俞锦绣一个劲地往前走，就像是个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始终不认错，只是一再说着气话，程廷终于握紧她的手，忍不住想笑。 “我怎么会把责任推在你的身上？苏湘婷丢了脸面也与我无关，她给你送了信，惹得你不高兴，我还莫名其妙呢。” 程廷哭笑不得，抓着俞锦绣的手使了劲儿，她却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一急，只好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扯。 俞锦绣的力气哪有程廷大，再横冲直撞都好，她还是被他揽进了怀中。 这怀抱太熟悉了，她可以感受到落日的余晖映照在他身上，让他的拥抱变得一如往常一般温暖，恍惚间，她想起他们第一次拥抱的时候。 那是在显市，那一次，她不管不顾，就像是一个为爱疯狂的小女孩一般，决定用自己的一切力量去换让他们走到一起的决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日日夜夜，两年过去了，他们不是没有矛盾，可是，再大的怒气都好，一个温暖，也能填平心中所有的缝隙。 俞锦绣被程廷拥入怀中，她感受到自己耳边温热的气息，也感受到他一阵无奈的叹息。 “是我不好，但你也没有像以前说的那样，心平气和得和我解决问题。所以，这次我们打平了，好不好？” 程廷哄着她，语气低沉而又轻柔，俞锦绣终于忍不住笑了，瞪他一眼，“那我受的委屈怎么办？” 相处再融洽的两个人，也会有争吵，离得近了，牙齿和舌头都能打架，更别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了。 一个苏湘婷，让程廷和俞锦绣了解了彼此之间的问题所在，一次意料之外的争吵，也让他们的心更加贴近，这就足够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第五百九十九章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这几天，杜文楠总是会回想起那天俞承光和翁晨卿之间的种种。 明明两个人就算碰见了也没说几句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杜文楠愣是能从俞承光的眼神中看出他对翁晨卿的依恋。 大家都是凡夫俗子，对美的事物有所留恋也是人之常情，就连杜文楠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翁晨卿的存在能让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轻易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可是，俞承光应该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啊？男人嘛，一个个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不过你对象的眼光好些，一瞧就瞧准了大明星！我看就是因为他看上的人是晨卿，你才要安心呢！” “为什么要安心？我只要想到他那个眼神，我就觉得心里难受。晨卿她多牛啊，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连带着我都被她狠狠地数落了一番。他倒好，一句话都不为我说，就像是中了邪似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个眼神，我真忘不了。” 坐在影院的售票处，杜文楠还是没忍住，对同事提起自己的顾虑，可没想到她话音未落，对方已经一脸轻松地摆手，“文楠，我看你还是太年轻了！他就算直直地盯着人家看，那又怎么样？人家可是大明星啊，平时见惯了灯红酒绿，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对象？你对象再能耐，也就是个开餐饮店的，一点都不体面，晨卿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和他在一起？” 同事话糙理不糙，杜文楠默默地听着，脸色却还是没有转好，见她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人家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文楠，你就放宽心，等她回到大城市了，你对象就会把她忘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俞承光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孩子，那是因为他眼光好，若是他做了什么越轨的行为，杜文楠肯定不能忍，可问题是现在人家什么都没干啊！同事一再提醒杜文楠，就算心里真的不舒坦，也得忍耐，否则，她就是亲手把自己心爱的人往外推。 “你这样说，我好像明白了。承光对晨卿挺好的，可他们没有在私底下见面，说到底，他还是尊重我的。” 经同事这么一劝，杜文楠心里好受多了，只是脑海中那道身影仍然若隐若现，翁晨卿倔强的神情还是这么清晰，她不敢和俞承光提起自己的隐忧，只好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与陈婉妹聊上几句。 “阿姨，你也别瞒我了，我看得出来，承光和那个大明星之间的关系不简单。阿姨也是女人，应该懂我的心意，他们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告诉我，可以吗？” 杜文楠向来乖巧贴心，陈婉妹看着她便可劲儿疼，这会儿见她一脸忧愁，陈婉妹也不忍心了。 “傻孩子，你想到哪儿去了？承光和晨卿是认识，不过他们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我承认，两个孩子当年的确特别聊得来，但是，也仅仅是这样而已。晨卿跟着剧组去了雅城之后，就和承光断了联系，本来说好经常给家里写信的，可后来，连半个字都不曾寄来了。” 翁晨卿当初是很纯真，一家子人都喜欢她，但是，人都会变，她长大了，竟一点都不念当年旧情，陈婉妹怎么能忍？ 现在，在陈婉妹的心中，翁晨卿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姑娘，就算她真的愿意和俞承光在一起，陈婉妹也不可能同意这两个人处对象，“文楠，你放心，承光是个孝顺孩子，只要是我不同意，他就绝对不可能违背我的心意！我早就已经认定了你是我的未来儿媳妇，等过年的时候，我就帮你们俩把婚事给办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放心了！” 陈婉妹给杜文楠打了一剂强心针，她不是不感动，只是，陈婉妹是俞承光的母亲，却不能完全代表他，“阿姨，我怕承光不愿意。” “怎么不愿意？”陈婉妹一拍大腿，说道，“等承光回来了，我亲自跟他说！” …… 对于杜文楠来说，俞承光和翁晨卿所谓的过去就像是一段小插曲，她担忧过一段时间，但是，眼看着他们俩似乎并没有恢复联系，她也就放下心来。 杜文楠是铁了心要嫁进俞家去了，她知道俞承光与他姐的关系最好，便总是若有似无地找办法接近俞锦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俞锦绣对她不冷不热，两个人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关系，但却始终没有办法更进一步。 “锦绣姐，我听人家说，郑永芳这次要来雅城参加一个新剧发布会呢。真没想到咱们雅城也有这么大的排场，能请来像她一样的大明星，你们公司现在在雅城这么有影响力，肯定有办法去发布会现场的，对不对？” 杜文楠摆明了是在向俞锦绣示好，俞锦绣笑了笑，“郑永芳的团队这次指名要求我们给她化妆，到时候我会去的，你如果想去看看，可以跟着我一起去。” “好啊，我想去看看！也不知道大明星本人究竟长得怎么样，我还没有见过——”话说到一半，杜文楠突然卡壳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又说道，“晨卿倒是长得真的好看，不过她的名气到底是没郑永芳大……” 杜文楠提起翁晨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俞锦绣没有接话，只是把发布会具体的时间和地址给她写了下来，“到时候直接过来就可以了，跟外边的门卫大叔说一声，我会请人带你进来的。” 杜文楠拿着小纸条，用力地点头，“好啊，那我们就到时候见了！” 俞锦绣一走，杜文楠的心思便飘飘然了，她能感觉得出来，俞锦绣与自己不太亲厚，不过是因为翁晨卿的缘故。俞锦绣和翁晨卿是朋友，所以下意识站到了她那一边，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讲究个先来后到罢了。 既然如此，她就要更加努力，等真正嫁进俞家去，那么她与俞锦绣相处的时间一定更多，到时候就一定能将翁晨卿的地位取代！ 第六百章　胡闹 第六百章胡闹 郑永芳一到雅城，就直接照着地址去了俞锦绣的学校。 气派的豪华小轿车在小院子口停下，一双修长的美腿先下了地，学校里的学员们都已经沸腾了。 “这不是郑永芳吗？她居然来咱们雅城了！难道咱们学校的名气都已经这么大了？连这种大明星都要来参观一下！” “郑永芳长得没有电视里精致，但是气场真是太强大了！你看她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摆明了是骄傲又不外露的，这气质是天生的，咱们羡慕都羡慕不过来！” “什么气质呀？什么天生呀？钱垫在脚底下，人都高大了，钱贴在脸上，人都变好看了！” 纷纷扬扬的议论声，郑永芳早就已经习惯，理论上，只要这些人是在夸她，那么，她就能心安理得得接受。至于一些明褒暗贬的，她也不在意，反正她的成就就是比这些人要高，何必斤斤计较呢？被人说几句，也不会少一块肉，身为公众人物，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是真的要受累的。 郑永芳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风风火火的样子，大家都退到一边去，默默地盯着她看。郑永芳一个眼神，工作人员立马明白她的意思，问道，“俞老师在吗？” 俞老师自然就是俞锦绣。 若是在平时，郑永芳肯定不会放心将自己的妆容交给俞锦绣，毕竟这姑娘太年轻了，也太漂亮了，在她的既定印象中，好看的人总是在实力方面欠缺一些的，可是，俞锦绣却证明了自己。 上一回，俞锦绣给郑永芳化了妆，用业内人的话说，那杂志封面的造型是郑永芳最出彩的一次。于是，从那之后，郑永芳便对俞锦绣心心念念，她恨不得将这姑娘挖到自己团队里，只可惜，俞锦绣一再拒绝。 不过是雅城一所小小的造型学校里的老板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俞锦绣居然拒绝了她的高薪，只留在这小地方，郑永芳心里头有些不屑。 可这会儿，站在这宽敞明亮的大厅里，郑永芳很惊讶。 “郑小姐，真没想到，俞老师创办的学校还挺有格调的。这样一来，我似乎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加入我们的团队了。” 加入郑永芳的团队，一次性可以赚不少钱，郑永芳对手下的员工从来不吝啬，给她带来更多的资源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可是，加入团队之后，俞锦绣的发展或许就只能仅限于此了。往后不论做什么，她都只能以郑永芳为中心，她不能去追求自己的目标，所有的成就感就只围绕着郑永芳，很显然，以俞锦绣的格局，她不希望将自己的未来限定在这么一小块区域。 雅城虽小，俞锦绣的野心却不小，等这学校的口碑发展起来了，影响力便会到达各个省市，等到了那个时刻，成功便唾手可得。 “抱歉，因为不知道您会提早到达雅城，所以我们俞老师今天不在。不过，我们这儿还有不少老师，他们都能做造型，化妆技术也很高超，如果不嫌弃的话——” “她不在？”郑永芳皱眉，打断了对方的话，“她去哪里了？你可以让她回来。我晚上有一个饭局，非常重要，随随便便给我化个妆，岂不是有失我身份？” “我们俞老师的哥哥单位需要筹备一场演出，我们俞老师去帮忙了，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不如你先等一下，等我们——” “等？从来都是别人等我，我没有我等别人的时候！” 过去总听说这些大明星会耍大牌，可亲眼见到了这一幕，大家还是有些愕然，郑永芳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她看起来很不好说话，工作人员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去把钟老师请过来。” 有人吩咐了一声，一个年轻的姑娘便匆匆往外走。 今天是周日，钟飞是要在家里陪孩子的，工作人员匆匆往他家里赶，只是不知道能否把钟飞给请回来。 自从他的女儿回到雅城之后，钟飞的重心便放在了家庭上，随着公司的发展越来越好，钟飞将自己的课程减少，毕竟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他抽出一天的时间陪着钟小雪，一点都不过分。 学校里出了事，理应是由工作人员全权处理的，钟飞与俞锦绣不一样，他不太懂得为人处世，可郑永芳有意刁难，大家都拿她没办法，于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钟飞的确是唯一能处理纷争的人。 前台的小姑娘一到钟飞家门口，便急急地敲门，不一会儿工夫，一个小女孩出来开门了。 “小雪，你爸爸在家吗？” 钟小雪把嘴巴一瘪，看了屋子里一眼，“有什么事吗？我爸爸说过，今天不工作的。” 屋子里是钟飞在忙碌，厨房里敲敲打打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明显，小姑娘蹲了下来，扶着钟小雪的肩膀，“小雪，公司里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爸爸去处理，你乖，帮我把你爸爸喊出来好不好？” 钟小雪一听，眼眶一红，都快要哭出来了，好不容易盼到了周日，钟飞答应在家里给她做好吃的，眼看着这才中午呢，他就要被叫走了，这样一想，钟小雪委屈得不得了。 钟飞听见声音出来的时候，钟小雪正把人往门外推，任性地说，“不行，我不愿意！公司里的事情，什么时候处理都可以，我就要爸爸陪着我！” “小雪！”钟飞脸色一变，喝了一声，“胡闹！” 钟飞走出来，好好了解了一番情况，眉头一皱，“我听说过郑永芳这人，说句实话，她是认准锦绣来的，不一定会给我面子。不过，我得去看看。” 说罢，他牵起钟小雪的手，“小雪，你陪爸爸一起去，爸爸早点把事情做完，一会儿带你去公园玩，好不好？” 钟小雪到底是个孩子，再不愿意听大人的话都好，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低下头顺从。 钟飞推了自行车，她乖乖地爬上了后座，小小的脸蛋靠在父亲宽阔的背上，她小声说，“爸爸，我觉得还是以前没钱的时候比较开心。” 第六百零一章 脱胎换骨 第六百零一章 脱胎换骨 钟飞回到学校时，下午的课程已经结束，学员们都已经散去了，学校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围着郑永芳转。 “郑小姐，这是我们俞老师最喜欢喝的水果茶，您要不要试一下？听说这种水果茶特别美容养颜，如果您喜欢的话，到时候您也带点回去吧。” “郑小姐，我们俞老师实在抽不出时间，但是有工作人员已经去请钟老师了。俞老师的一部分化妆技巧是我们钟老师教的，到时候您可以试一试，看看钟老师做的造型是不是更加合你的心意。” 大家都在说好话，郑永芳却还是用鼻孔看人，“我的时间很宝贵，你们钟老师什么时候才能过来？说真的，我与不少大牌造型师合作过，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尊重我，不会浪费我的时间。” “你的时间需要被尊重，我就不需要吗？” 钟飞出现在郑永芳的面前，语气冷冰冰的，郑永芳一皱眉，从上而下打量了钟飞一眼。 与很多看似时髦的造型师不同，钟飞的打扮非常朴素，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这个圈子里的人，郑永芳对他抱有怀疑，“你就是钟老师？你会不会化妆？晚上的饭局对我来说特别重要，你要是不会化妆，就别勉强，要是把我化难看了，我让你们造型学校再也无人问津！” 郑永芳的口气很大，可大家一点都不怀疑她的实力。这会儿，郑永芳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她的名字家喻户晓，影响力可见一斑。若是钟飞得罪了她，她的确有可能让他们学校混不下去，大家捏了一把汗，钟飞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我女儿还在等我，我们快点开始，早点结束。” 钟飞让钟小雪去办公室等着，自己则带着郑永芳去了化妆室，化妆室有一面大镜子，灯光也好，郑永芳一坐下来，便开始提要求。 “我的皮肤不白，最好还是给我涂得白一点。头发来之前没有打理过，如果你会的话，最好给我做一个大波浪，只是，你行吗？” 郑永芳挑挑眉，上下打量了钟飞一眼，既定思维里，她总认为钟飞的外表实在不适合干这一行，只是，大家都说他有实力，她给一个机会也无妨。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事业来开玩笑吧？如果你不行的话，提早跟我说，别浪费我的时间。” 郑永芳一脸傲气，她以为钟飞会感到不安，可没想到，他面不改色。 钟飞脸不红心不跳，都懒得多看郑永芳一眼，一上手就开始给她化妆。 俞锦绣一直都想要开拓造型学校的新业务，她认为光是在雅城招生，这发展实在是太缓慢了，她希望能把半只脚跨进娱乐圈去，等到能从剧组或是舞台上招揽到一些生意之时，他们公司可不仅仅是分到一杯羹了。 到目前来说，像他们这样的造型学校还不多，如果能垄断了娱乐圈里头的业务，对于他们公司而言，将会是飞跃性的进展。 俞锦绣的野心很大，可在这方面，钟飞却根本帮不上忙。就拿现在来说，他正在与郑永芳打交道，可就算明知道说什么样的话能哄这大明星开心，他却就是不愿意开这个口。 对他来说，像郑永芳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他浪费时间，他们是来自于来个世界的，他瞧不上郑永芳，郑永芳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早点把自己该做的工作做完，早点陪孩子去。 对于与自己厌恶的人打交道，钟飞很局促，可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他却运筹帷幄。 只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他便帮郑永芳做好了造型，郑永芳看起来干干瘦瘦的，上妆之后却很惊艳，钟飞没有给她做长卷发，而是帮她把头发盘了起来。钟飞的盘发技巧看起来很难掌握，只不过一眨眼工夫，郑永芳便看到了自己脱胎换骨的变化，一时之间，她震惊不已，对钟飞的印象都好了不少。 小小一个雅城，本以为不会有这么多人才，可没想到，这里不仅出了俞锦绣，还出了钟飞。 “你身上这身衣服不行，我让人送几套回来。” 钟飞让工作人员往林清那里跑一趟，吩咐下来之后，便站了起来，还不忘交代一句，“那家店的衣服都比较适合你，到时候你先穿着，我们这边和那家服装工作室有合作的，借一下衣服不成问题。” 这也是俞锦绣的一个新的策略。 完成一个造型，从头到脚都得精细，一些客人们经过造型设计之后，整个人焕然一新，可是，身上的服装却很普通。于是，俞锦绣便直接和林清合作，由林清那边长期给学校提供服装，这样一来，服装店的生意好了，造型学校的服务也变得更加一体化，皆大欢喜。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俞锦绣的生意头脑，钟飞是真的服气了。 “等一下，钟老师！”见钟飞转身，郑永芳喊住了他，犹豫了一阵，低声说，“刚才以为你没有几分真材实料，没想到你还挺能干的。多谢你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郑永芳这人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个谢，钟飞看了她一眼。 真没想到，如此傲慢的人，也有这样的一面。 钟飞略有几分意外，只是，他还没有说话，就有人跑了进来，“钟老师，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钟飞皱了皱眉，“着急什么？” 那人喘顺了气，脸色却还是煞白煞白的，钟飞的心突然一惊，眼睛瞪得老大，“是不是小雪出事了？” “钟老师，小雪不见了！刚才还好好的，我见她一个人在你办公室玩，我就随她去了。可没想到我们就只是一分神，她就不见了，现在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去了，怎么办才好……” 钟小雪丢了，钟飞用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他六神无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急得团团转之时，郑永芳一拍桌子，当机立断，“还愣着做什么？孩子都丢了，大家一起去找啊！” 第六百零二章 大海捞针 第六百零二章 大海捞针 钟小雪丢了，大家都很着急，这年头治安还算好，人贩子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一个小姑娘一开口，钟飞的心便被揪了起来。 “你们说，小雪会不会被人骗走了？我妈说，老家村里有个女孩子，出去打工的时候不小心认识了坏朋友，人家一下子就把她给骗走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音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买去当媳妇儿了。” 小姑娘说的是真事，只是在这个时候一开口，难免显得不合时宜，钟飞的心里难受，喝了她一声，“不要胡说八道！” 小姑娘忙赔不是，“钟老师，我这只是瞎说，小雪肯定不会这么不走运的！” 钟小雪已经到了要念书的年纪，平时能说会道，非常机灵，只是这两年，她父母的感情越来越差，钟小雪的性格便越来越内向，直到现在，她变得愈发沉默。 钟小雪的母亲性格暴躁，虽然疼孩子，但钟飞总觉得孩子在她身边会精神紧绷，于是，他便硬是把钟小雪接了回来。钟小雪回来之后，钟飞便悉心栽培她，陪伴她的时间虽然不多，可到底是比当初在他前妻身边的时候强多了。钟小雪很懂事，平日里工作忙些，钟小雪也能理解，但每个周日，钟飞答应好要陪伴她的，这回食言了，居然酿成大祸。 “每个星期只有这么一天能踏踏实实地陪着女儿，小雪怪我也是难免的。” 钟飞的脑子里搅了一团乱麻，他坐了下来，双手捂着脑袋，再强的脑细胞到了这个时候都不够用了，钟小雪还这么小，平时出出入入都需要父亲接送，此时此刻，她能去哪里？ “钟老师，小雪会不会去买糖果吃了？我看这边上好像有一家糖果店，平时有不少孩子总爱围在那小店里，小雪到底还小，也许嘴巴馋了，想吃糖果，所以就直接跑出去了。” “会不会跑到公园去玩了？今天是周日，很多大人都会带着小孩去公园玩耍，小雪在学校的时候可能听同学们说起公园多有意思，见钟老师没空，自己就去了。” “你们说——小雪会不会去找她妈妈了？” 大家都很热心，钟飞默默地听着，抬起头，声音沙哑，“小雪的妈妈在外地，她不会去找妈妈的。” 钟飞和女儿的感情特别好，他自认为非常了解钟小雪，可没想到这会儿钟小雪丢了，他却不知道孩子去了哪里。钟小雪不喜欢吃糖果，平时也很少去公园，平时钟飞几乎没有听她提起多想回去找妈妈，于是，一时之间，钟飞毫无头绪。 大家都在热切地讨论着，钟飞说道，“你们先忙吧，我自己出去找找。” 钟飞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郑永芳拦住了他，“慢着！” 郑永芳一到了这里，就开始耍大牌，大家都知道她这人不好相处，可此时见她拦着钟飞，他们心里头也有些不悦。 “郑小姐，我们钟老师是真的有急事要去办！他女儿还特别小，十岁都不到，孩子丢了，他必须马上去找，否则——” “郑小姐，虽然你还没有为人母，但是，我相信你应该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 “钟老师已经帮你把造型做好了，接下来只剩最后一步，等服装店把衣服送过来，我们就能帮你换。所以，你还是先别拦着钟老师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钟飞虽不愿意理会郑永芳，也不得不交代一声，“送过来的衣服都比较适合你的个人气质，到时候你自己换上衣服就行。我这边真有要紧事要办，抱歉。” 钟飞不卑不亢，语气中却带着焦急，三言两语不过是几秒钟之间的事情，钟飞正要往外走，郑永芳却用力摇头，“不是这样的！” 郑永芳走到钟飞的身边，对着大家说道，“这雅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让钟老师一个人出去找孩子，几乎可以说是大海里捞针。今天是周日，我看你们也不算忙，留一个员工在学校就行，剩下的跟我们一起去找孩子。” 雅城虽然不大，可靠着钟飞一个人的脚力，真能轻轻松松把孩子找回来？若是孩子去了南边，钟飞却往北走，这一来二去耽误的时间算在谁头上？ 郑永芳一字一句，说得有理有据，只这么一瞬间的工夫，钟飞如梦初醒，“钟小姐说得没错，小雪应该还没走远，我们分头出发，也许能用最快的速度把她找回来。小雪对我来说很重要，请你们一定要尽力，帮我找回她。” 钟飞去办公室里拿自己和孩子的合照，几个工作人员你一言我一语，郑永芳大概知道了他们家的状况。 钟飞和妻子早就已经离婚，因为感情破裂而选择分开是最无奈的选择，钟飞知道自己应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可说到底，他最对不起的，还是孩子。 钟小雪特别乖巧懂事，也正是因为如此，钟飞才更加疼爱她。他想把亏欠孩子的全都补上，可只是一个下午的疏忽而已，孩子就丢了，他怎么能不自责？ 事到如今，自责也没有用，郑永芳拽着钟飞就往外走，“先不要说这些了，我们出发！” 郑永芳很仗义，直接给自己带来的工作人员们分配了任务，就算是大海捞针，多一个人也能多一份希望，“虽然我们对这地方人生地不熟，但大家都是大人了，总不至于走丢了。总之，你们认准了照片里的这个孩子，如果找到了，就说她爸爸在等她，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郑永芳吩咐下来，大家便分头行事了，大家都没想到郑永芳居然愿意帮钟飞的忙，心里头震惊不已。可震惊归震惊，到了这个时候，找到钟小雪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于是，心底再深的惊讶之情也得先压下来。 “郑小姐，我在学校里值班，这是我的自行车钥匙，先借你用吧！” 郑永芳把钥匙接了过来，点点头，“行，一会儿还你！” 第六百零三章 压抑 第六百零三章 压抑 郑永芳不认识路，便直接骑着自行车在钟飞的身后跟，路上的人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不少人为郑永芳驻足。 “这不是郑永芳吗？就是那个大明星郑永芳，她怎么来我们雅城了？” “她和那个男同志一起骑自行车，看起来心急火燎的，难不成是在拍戏吗？我也是听说最近有一部新的电视剧要在我们雅城开拍，看来女主角就是郑永芳！” “你还真别说，明星就是明星，就是骑着自行车，看起来都特别漂亮。她的鼻子可真高啊，眼睛一闪一闪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经过步行街时，郑永芳总能从路人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能感觉到这一块区域的人流比较密集，于是，她把车停了下来。 “你要去哪里？”钟飞的脸色一沉，急着下了车，“我要去找小雪，你能不能别耽误我？” 郑永芳往步行街口走，钟飞只能跟着她，这大明星说是来帮忙的，可这会儿听见人家议论起自己的名字来，连想都没想，直接去见她的影迷去了！这是什么意思？这不就是做戏吗？ 钟飞一肚子气，他咬着牙关，紧紧跟在郑永芳的后面，“你对这里不熟，又是个大明星，你已经跟着我出来了，我不能不带着你。可是，你应该知道我是出来找女儿的，能不能别耽误我时间了？如果你并不想帮我找孩子，那也没关系，你自己回去就行，要是把你弄丢了，我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郑永芳愿意跟着他一起去找孩子，那是一片好心，但是，钟飞却根本不希望她帮自己的忙。一个大明星，打扮得光鲜亮丽，平时里大概是不太动脑子的，一个靠脸吃饭的人，真能帮着他吗？只怕到了最后，是越帮越忙。 钟飞急得团团转，他是真的担心钟小雪，可是，郑永芳丢下自行车径直往步行街走，他却不能不管。这么个大明星，跟着他一起出来，要是不见了，那该怎么办？到时候若是她工作室的人来找麻烦，钟飞是真的负不起这个责任。 钟飞是真的被郑永芳气得够呛，他恨不得她哪儿来的就往哪儿去，别给他增加负担，可是郑永芳却丝毫不搭理他，只是向人群走去。 “郑永芳，你爱表现是你的事情，你希望所有人都夸你惊艳美丽也是你的事情，我现在只想找我的孩子。如果你不想帮忙，那请你马上回去找你自己的工作人员，不要给我添麻烦！” 钟飞丢下这么一句话，他是真想丢下郑永芳转身就走，成年人该负的责任不少，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女儿的安危，至于郑永芳，他不想再理会了！ 钟飞这么一想，转身就要走，怎料郑永芳终于开口了，“把你女儿的照片给我。” 钟飞一愣，疑惑地回头，他不知道郑永芳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还没回过神，郑永芳直接伸手去他上衣的口袋里找照片。 “孩子丢了，谁都想马上找到，钟飞，我真没这多余的精力在这个时候去作秀！” 郑永芳拿着照片就往人群处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冲着郑永芳来的，这会儿他们震惊于这大明星的美貌，正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时，郑永芳把照片一亮，“大家好，我是郑永芳。刚才我一个朋友的孩子丢了，孩子才这么大，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非常危险。如果大家有时间，希望你们能帮我们一起找一下，如果真的没时间，那也不要紧，只是倘若你们看见有这么大的孩子经过，一定要留个神，方便的话，帮我们联系派出所！” 郑永芳的语气很谦和，与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截然不同，若是平时，钟飞一定会觉得这人在大众面前真会装模作样，可此时此刻，他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还愣着做什么？快抓紧时间啊！” 郑永芳道了谢，还没来得及骑上车，已经有不少人已经迈开步子去帮钟飞找孩子了。这其中，有人是孩子的爸妈，知道丢了孩子的急切心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做做好事也没什么好计较的。这其中，也有人是郑永芳的影迷，因为这明星效应，他们愿意帮郑永芳这忙，虽然这善行微不足道，可是，如果真的找到了孩子，对于孩子的家长来说就成了大事！ 郑永芳骑着车，两个人继续在小道中穿梭着，这来来回回找着，也没有个章法，郑永芳比钟飞要镇定一些，便试着想办法。 “孩子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玩？” 钟飞想了想，“小雪很乖的，除了去学校念书，就是在家里待着。她平时从来不会要求我带她出去玩，所以，我真不知道她喜欢去什么地方。也许是去学校了？” 郑永芳翻了个白眼，“每天都在学校里念书了，连休息的时候都还要去学校？你闺女又不傻！大哥，你真是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小孩！” 顿了顿，郑永芳又问，“那她有什么喜欢吃的？或者是，她有没有什么好朋友？” 钟飞的脑子里是乱糟糟一片，他的双腿踩着自行车踏板蹬着，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她有个好朋友，叫芳芳，她跟我说了好几次，问我能不能邀请芳芳来家里玩。可我实在没有时间招待那孩子，所以只好拒绝了她。你说，小雪是不是去芳芳家里了？” 钟飞的心跳变得很快，仿佛找到了一丝线索，“可是，我不知道芳芳家住在哪里。” 直到这个时候，钟飞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孩子是乖巧，可是，她懂事得令人心疼，钟飞一直以为她从来不吵，从来不闹，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孩子并不是真的这么让他省心，她只是压抑了自己的天性而已。 “你家住哪里？也许小雪只是带芳芳回家玩了。” 钟飞闻言，眼睛一亮，“是啊，小雪有家里的钥匙，也许她回家了！走，我家在那个方向！” 第六百零四章　明星光环 第六百零四章明星光环 钟飞没想到郑永芳居然这么热心，一时之间，之前的坏印象都被推翻了，他多少次想要道谢，可是，郑永芳却没把这小事放在心上。 “多大点事啊？有什么好计较的！再说了，现在孩子都还没找到呢，你动作快点！” 郑永芳很瘦小，看起来没什么力气，可没想到，这会儿她一使劲，车子便被她蹬得飞快。秋去冬来，这天气，穿着外套都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刚才为了方便钟飞做造型，郑永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这会儿她飞快地骑车，大风瑟瑟，她的额头上却出了些许薄汗。 钟飞家住得不远，心里头有了底之后，钟飞松了一口气，两个人一起到了家，果真在外头听见了钟小雪和芳芳的笑声。 钟小雪的笑声天真烂漫，钟飞把自行车挨着墙壁放好，立马下车，刚要去开门，郑永芳却又拦住了他。 钟飞困惑地看她一眼，郑永芳则是摇摇头，用下巴点了点屋子里头。 “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糖果，我平时都不喜欢吃，你是客人，这是我招待你的！” “小雪，糖果这么好吃，你怎么不喜欢吃糖果呢？我最喜欢吃糖果了，可是我妈妈说了，吃多了糖果会长蛀牙的，所以我很少吃糖果。” “芳芳，你妈妈这是为了你好。我爸爸都说了，大人不论做什么决定，都是为了我们小孩子好啊！就像我爸爸，平时这么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可还是为了我学着做饭，我觉得，他这就是为了我好！” 屋子里，两个孩子说的话令钟飞的鼻子发酸，他抹了一把眼睛，咳嗽了一声，郑永芳笑了起来，“你女儿可真懂事。” 钟飞笑了笑，又叹了一口气，“其实每个孩子都有任性的时候，可我们家小雪却从来不会这样。都是因为我和她妈妈的关系闹得这么僵，才害得小雪变得这么小心翼翼的。” 孩子没事了，钟飞全身上下紧绷着的弦终于舒展开来，郑永芳找了个台阶坐下，拍了拍边上的位置，“让她们玩吧，孩子难得这么开心，你要是进去了，她们反而会拘束。” 地上的台阶可是什么人都能踩的，钟飞没想到郑永芳居然一点都不嫌弃，直接坐了下来，看起来很是豪爽。一时之间，钟飞突然觉得，也许很多时候，是他自己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真没想到你居然愿意帮我的忙。刚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这人只以自己为中心，后来骑着自行车去清玄街的时候，我还在想，你肯定是要去享受你的明星光环了。抱歉，一直都是我误会了你，浅薄的人是我才对。” 钟飞很真诚，郑永芳挑眉，“原来刚才那地方是清玄街？我之前就听说过，清玄街是雅城最特别的地方，本来还想着有机会的话可以去逛一逛，没想到这么巧，我居然真的去过了。” “你这么出名，要是真去清玄街逛一逛，恐怕街头街尾都要挤满人了。” “那才好啊，多好的机会，让我好好享受一下属于我的明星光环。”郑永芳冲着钟飞挤了挤眼睛，笑意着带着浓浓的揶揄，钟飞再不风趣幽默都好，也感觉到了郑永芳言语之中的意味，嘴角的笑容一僵，更难为情了。 “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就是太严肃了，笑笑多好啊。”郑永芳笑着说道，“板着一张臭脸可是很容易就会丢掉不少工作机会的，别的不说，光看你的脸色，我就不愿意请你当我的造型师了。” 郑永芳很直接，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一点都不费劲，看着她笑嘻嘻的样子，钟飞的心情也轻快了许多，他大笑起来，只觉得吹拂而来的凉风都变得温暖起来。 “哦，对了，你这样穿太冷了，不嫌弃的话，先披上我的外套。” 钟飞的外套很土，看起来老式得不得了，郑永芳是真的冷了，这才一点都不客气，披上他的衣服。 这衣服这么朴素，却很温暖，郑永芳用双手揪着领口，笑着说，“其实我小时候的经历和小雪差不多。” “嗯？” 郑永芳一只手紧紧拽着领口，挡着冷风，一只手则托着自己的下巴，视线落在一个定点，仿佛在想什么。 年轻的姑娘有俏丽而又生动的美，成熟的女同志也有温柔又令人充满遐思的美，钟飞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远处，又将自己的目光移了回来。他看着郑永芳的侧脸，淡淡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郑永芳撇了撇嘴，笑得有些落寞，“我记得我特别小的时候，我爸爸妈妈也离婚了。我跟着妈妈生活，经常都会觉得很无助，有时候我也想，如果我的父母能像别的家长一样陪伴着我就好了，所以，刚才我特别能理解小雪的心情。”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我妈妈总是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很孤独，每天盯着时钟看，只想她快点回家。可是，好不容易等到她回到家，她却没有时间理我。不是要睡觉了，就是想好好休息了，哪有这么多时间陪我呢？那个时候，她能把我拉扯长大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哪还需要照顾我的情绪。” “我太了解这种感受了，所以，我很明白小雪在想什么。小孩子懂事，是家长的福气，可说句实在话，只有在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吵吵闹闹的时候，孩子才会变得愈发乖巧。钟飞，钱是赚不完的，有时间的话，还是多陪陪自己的小孩吧。” 郑永芳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遗憾，她的感慨使得钟飞的神情微微一顿，正当她转过脸的时候，他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口。 “你爸妈那个年代，好像还不流行离婚，，听起来，你父母都是特别时髦的人。” 钟飞看问题的角度奇奇怪怪，这反倒令郑永芳开怀大笑，她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笑得肚子都要痛了，一阵舒心。 明明是刚认识的陌生人，这会儿却陪伴着彼此，坐在傍晚昏黄的街边，天南地北得聊着。有这么一瞬间，郑永芳突然觉得，所谓的明星光环再耀眼，都不如做个普通人来得令人安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郑永芳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好了，我得回去换身衣服，晚上还得参加饭局呢。” 第六百零五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第六百零五章长江后浪推前浪 晚上的饭局是电视剧赞助商组织的，导演带着郑永芳一起去，两个人一下车，郑永芳便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雅城比我们那里更冷，这段时间得坚持一下。”林导演拍了拍郑永芳的肩膀，视线落在她的外套上，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衣服啊？快点脱下来，太难看了。” 钟飞不时髦，买的外套好像是前几年的款式，不仅是颜色看着灰不溜秋，还带了个垫肩，看起来特别土气。林清给郑永芳准备的衣服特别精致洋气，可这会儿到底是冬天了，郑永芳挨不住冻，便直接穿着钟飞的衣服来了，这会儿一下车，林导演一脸不悦，她就只好把外套脱了下来。 “你别不乐意，有女明星在的地方，本来就是得争奇斗艳的。你别以为自己一张脸蛋长得漂亮就能横行无忌了，现在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永芳，你老啦！” 林导演是从香港来的，普通话不标准，带着几分港腔，他笑嘻嘻地打趣，郑永芳也笑着应和，心里头却不是滋味。 这一行赚得多，可也相对现实，靠着光鲜的外表，她得到的资源和机会或许是很多人一生都没有办法企及的，然而与此同时，她也将背负着更大的压力。长江后浪推前浪，当有更多的新人开始崭露头角之时，郑永芳要做的，便是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 “这部剧，我是唯一的女主角，应该不需要和别的同行争奇斗艳吧。”郑永芳僵硬地笑了两声，说着，她挽上导演的手，两个人一同进了雅城市装修最富丽堂皇的饭店大堂。 “永芳啊，我也希望你是唯一的女主角。但是，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嘛！投资方想要往电视剧里塞人，那是他们的事情，我想推也推不了，没办法，谁让我只是个小导演呢？” 林导演打着哈哈，郑永芳的眼底闪过一抹狐疑，服务员帮他们打开了包厢的门，一眼望去，她看见一道身影。 窈窕的身影，玲珑有致，瘦归瘦，却流露出专属于女性的柔美，这包厢里并不只有她一个女明星而已！ 果不其然，在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演员。 “这是晨卿，前段时间演了几部电视剧，从女配角到女一号，进步很大啊！” 郑永芳和翁晨卿并不认识，只是听过彼此的名字而已。与后世不同的是，现在没有社交软件将同一行的演员或是歌手们联系在一起，各种颁奖礼和活动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同行的交集多半是在戏里产生的，郑永芳和翁晨卿过去从来没有合作过，不认识彼此也很正常。 翁晨卿是临时被叫到这里的，她不善应酬，但公司里安排的工作，她不能不去。这些年，她的确成了炙手可热的新星，可是这一行，想要淘汰一个演员实在是太容易了，她还没有随意拒绝每一场应酬的底气，因此，这场饭局，她不得不参加。 郑永芳一与翁晨卿对视，就能看出这个小姑娘并不难处。在这个圈子的，有的女孩子恃靓行凶，一个个以为自己长得足够美艳就可以横着走路，对于这一类人，郑永芳分分钟就能想办法让她们现出原形。 可很显然，翁晨卿不一样。 到底是太年轻了，她还不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资本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又或者是，她骨子里的傲气让她不屑这么干。 “叫我永芳姐就好了，我比你大个十几岁。” 郑永芳微微一笑，翁晨卿便向她问好，只不过，一个“姐”字始终没有说出口。甭管是哪个年纪，没有哪个女同志是愿意服老的，郑永芳也不例外。 翁晨卿不卑不亢，郑永芳高看了她一眼，这小姑娘看起来不声不响，倒是挺会做人的！ 仅仅是两年的时间，翁晨卿从一个毫无名气的小女孩成长到现在这般的光景，若说她没有一点城府，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一个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促成了现在的翁晨卿，这是她自己的机遇。 “晨卿，大家都说你年纪小，但却很有灵气，我是没有看过你演的戏，不过以后有大把机会和你合作，我很期待。” 林导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郑永芳忍不住想要在心底翻白眼，可表面上却还是露出温柔的笑容，“林导演，晨卿演的是什么角色？” 郑永芳虽然是根老油条了，但对于演戏还是有极大的热忱，这些年，她接了不少戏，不论遇到什么样的角色，她都能尽力去完成，这部戏也不例外。郑永芳看过剧本，并不认为哪个角色适合翁晨卿去发挥，可没想到，林导演一开口，她便直接愣住了。 “晨卿演的是你年轻时候的角色，你那个角色从十几岁到二十岁的跨度比较大，不少人认为需要一个年轻一些的演员来完成这样的时间跨度。” 剧集都快要开拍了，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已经来到了雅城，一切准备就绪，可没想到，翁晨卿居然被临时拉来救场。郑永芳演了这么多年的戏，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她的眼睛一红，咬着牙，闷声道，“林导演，你的意思是，我看起来太老了，不能把这个角色年轻时的戏份演好吗？” 郑永芳三十多岁了，但保养得还算好，上了妆之后，虽说看起来不像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但扮扮嫩，还是能凑合着把前面几场戏给糊弄过去的。可没想到，片方根本就不给她糊弄的机会，直接找来了翁晨卿，这么一来，她的立场就变得难堪了不少。 “永芳，你也得想开一点。人都是会老的，你年纪是大了点，这也是没办法的嘛！现在还能演女主角的戏份，那你就好好演，好好珍惜，将来真上了年纪，那就只能演人家的妈妈了。” 林导演自以为自己开的这玩笑非常好笑，兀自笑了好几声，翁晨卿站在边上，感受着这僵硬的气氛，连气都不敢喘。 她不过是接了一部戏而已，干完活就走人的，可没打算得罪这圈子里的前辈啊！ 第六百零六章 能说会道 第六百零六章 能说会道 这样的饭局，翁晨卿不是没有参加过，她习惯了做一个花瓶，优雅地坐在桌边，只要熬过几个小时，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如往常一样，翁晨卿坐在林导演的边上，只是微笑着同赞助商以及一些她根本就不认识的生意人点头寒暄，她没有多说什么，最多不过自我介绍一番，而与此同时，郑永芳则成了交际花，一刻都没停歇。 “杨老板，你可真会说笑。我不过是演过一个未婚妈妈而已，其实我还没有结婚呢。当初看剧本的时候，我还生怕自己演得不够好，看来我是多虑了。杨老板，你这就是变了相在夸我呢，我得敬你一杯！” 郑永芳穿着一身黑色的小礼服，看起来很有气质，她一开口，便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的身上，翁晨卿松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晚上是没她什么事了。 “永芳，你可真是能说会道。要是不当演员的话，还能当主持人啊，我参加过这么多晚会，可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一样漂亮的主持人。” 郑永芳笑得花枝乱颤，“谢谢张总的夸奖，那以后张总要是有资源，可得给我介绍了。我虽然没试过当主持人，不过，不过是背背串场词而已，平时剧本这么复杂，我都啃下来了，小意思啦！” 服务员上了一道又一道菜，郑永芳几乎一口都没吃，只是一个劲说着话，喝着酒。翁晨卿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长袖善舞的角色，她默默地看着郑永芳，竟也有些佩服。 一桌子的男同志，被郑永芳哄得服服帖帖，她自己心里头都怪得意的，只是中午吃得少，晚上也没夹几口菜，又一口气喝了这么多酒，她一站起来，便犯恶心，“林导演，我先去个卫生间，失陪一下。” 郑永芳去了卫生间，在座的人便将注意力落在了翁晨卿身上。与郑永芳相比，翁晨卿的话少得可怜，可是，她冰冷的眼神之中透着淡淡的怯意，倒也非常吸引人。 “晨卿，你这么年轻，演技还这么好，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 “只是还不太会说话，一个晚上都没听见你说几句话。年轻人，还是得多表现，多多表现才能让大家记住你嘛。” “不过到底还年轻，以后有大把机会，好好跟着你永芳姐学习，将来想要演什么都是你说了算的。” 翁晨卿听着他们说的话，只是微微一笑，“谢谢夸奖。” 翁晨卿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却又带着傲气，只是，她似乎并不愿多说，人家再想听她开口，可等了许久，却是怎么都等不着了。 红酒和啤酒掺在一起，郑永芳一口气就灌了好几瓶进去，这会儿她蹲在洗手间里吐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胃里才舒服了一些，一站起来，镜子前的人，她自己都不敢认。 不过是三十几岁而已，明明还很年轻，可是，她却已经感受到了衰老。眼底的细纹看起来很刺眼，她轻轻摸了摸自己干燥的脸颊，心里头怪不是滋味的。 从洗手间里出来，郑永芳的腿还发软，她扶着墙往外走，还没站稳，林导演已经把她往角落一扯。 “林导演？”郑永芳回过神，嘴角露出千娇百媚的笑容，“我才出来一会儿，这就等不住了。” 郑永芳人是出来了，可她能猜到包厢里是什么样的场面。翁晨卿看起来清丽脱俗，可她的性格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饭局上，她一句话都不说，郑永芳虽然表面上还是很和气，心底却瞧不起她。想要在这个圈子里混，就必须学着做人，连一句体面话都不懂得说，将来还怎么有办法越爬越高？ 郑永芳一笑，柔声说道，“晨卿一个人在包厢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吧？林导演，漂亮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多了，可人格魅力却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你看——” “永芳，”林导演打断了郑永芳的话，略有几分不耐，“你先别说这些，我特地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的。” 郑永芳一挑眉，笑着问，“你可是大导演，还需要我来帮你的忙呀？你一句话，让我干什么都行。” “主要是这样，杨老板特别喜欢晨卿，只是晨卿一杯酒都不愿意喝，连哄都没法哄啊。永芳，你一会儿进去，帮我给晨卿灌点酒，你也知道，女同志嘛，都不胜酒力，多喝几杯，也就从了。” “从了？”郑永芳愣住了，笑容僵在嘴角。 林导演给她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你还能不懂这个？好了，永芳，这事就包在你身上了。” 林导演乐呵呵地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进洗手间去了，郑永芳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她的酒劲似乎全都醒了。 忙活了一个晚上，倒还不如一声不响的翁晨卿，她想要靠着美貌走得更远一些，但是，老了就是老了。 郑永芳的心开始发凉，但到了这个地步，她能怎么做？无奈之下，她只能振作起来，林导演让她干什么，她就只能干什么，否则，她的工作就得丢了。 郑永芳刚走几步，一道力量猛地将她的手臂收紧，她一怔，被一个男人拽到了角落去。 “钟飞？” 来的人是钟飞，见她喝得醉醺醺的，钟飞说道，“一个女同志在外面，还是应该少喝点酒。” 郑永芳无力地笑了笑，“不喝酒能怎么办？连工作都快要留不住了，只能多喝点酒，留住些资源了。对了，你来干什么？” “我自行车的钥匙放在外套口袋里了，外套被你穿走，我的车就锁不了。现在偷车贼不少，车要是不锁，我怕会被人偷走。” “一辆自行车而已，多大点事啊。”郑永芳翻了个白眼，刚要伸手进口袋找钥匙，突然想起外套已经放在车上了，“要不我陪你去拿吧。只是我不知道司机把车开到哪里去了，可能还得先等导演出来。” 钟飞想了想，“算了，特地去拿也挺麻烦的。下回方便的时候，你帮我把钥匙送过来就行。” 郑永芳点点头，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似乎在等着钟飞离开。 然而，钟飞却始终没有动，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怎么了？”郑永芳扬了扬眉。 “那个女孩子还很年轻，你明知道那些大老板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钟飞停顿了片刻，叹了一口气，“还是别去害人家了，行吗？” 第六百零七章　各取所需 第六百零七章各取所需 林导演对郑永芳说的话，钟飞都听见了，郑永芳的冷漠与顺从，他也看见了。从一无所有到现在，郑永芳一步一步往上爬，终于，她站在巅峰，可是，巅峰上的位置统共就这么几个，她摇摇欲坠，于是便需要用更多的力量巩固自己的地位。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没法站得更高，站得更稳，那么，通过牺牲别人来成全自己，也是最好的选择。 这么多年了，可以说郑永芳活得并不干净，现在，林导演要求她把翁晨卿拖下水，她没有任何挣扎或是犹豫。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切居然都被钟飞看在眼里。 说句实在话，她与钟飞不过是有一面之缘罢了，他们俩的交情不深，顶多一起闲聊了一个多小时，说是交心都有些过了。 这一辈子，与她萍水相逢的人多了去了，郑永芳并不在意钟飞的感受，“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来对我指手画脚？说真的，你不过就是给我化了一次妆，别以为这就能和我成为朋友了。那个女孩还很年轻，可我也是年轻过的，走到这一步，你以为她真的清清白白吗？” 郑永芳对翁晨卿的了解不深，她只是本能地认为这个年轻女孩已经在大染缸里浸泡过了。摸爬滚打两年的时间，从无名小卒到如今，郑永芳不相信翁晨卿毫无心机。既然如此，她推翁晨卿一把，两个人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说不定那丫头半推半就，最后还得感谢她的当机立断！ 郑永芳站在最现实的角度考虑问题，可这得基于她的确清楚翁晨卿在想什么。实际上，她对翁晨卿一无所知，又怎么能大言不惭？ 钟飞被气得不轻，“她清不清白是她的事情，你不是她的家人，不是她的朋友，无权决定她的人生！那个导演想做什么，你再清楚不过了，如果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就毁了一个女同志的一生，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郑永芳不为所动，钟飞又说道，“郑小姐，你说自己小时候也过得不好，一个人待在家里，盯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入行的，但是，当时的你应该和这位女演员一般大吧。当年，如果有人拉你一把，你也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是不是？” 郑永芳并不是一个恶人，或许她有张扬跋扈的一面，或许她也会自私自利，可是，直到这一刻，她应该还守着几分做人的底线，否则，她就不会竭尽全力地陪着他去找钟小雪。 “这饭局对你这么重要，可你还是愿意陪我去找小雪。对于一个女明星来说，外表的光鲜亮丽多重要，可一下午的奔波让你的妆都花了，你却不管不顾，直到陪我找到小雪为止。郑小姐，你没自己想象中这么糟糕，所以，放过那位年轻的女演员吧。” 钟飞对娱乐圈中的是是非非并不了解，最多也就是打开电视研究一下女演员的妆容而已，真要将她们的外表与名字对上号来，对他来说却是难上加难。钟飞不了解这圈子里的形势，可是，他却认识翁晨卿。 翁晨卿是俞锦绣的朋友，虽然不知道她们俩的关系有多好，感情有多深，可是，那天翁晨卿突然出现在他们学校，帮他们化解了难题，这样的恩情，钟飞可忘不了。 他希望能够通过一己之力使得郑永芳放下屠刀，但很可惜，他说的每一句话，郑永芳都听不进去。 “钟飞，别以为你很了解我。是的，你化的妆很好看，也很适合我，但也只是仅此而已。你让我放过晨卿，那谁来放过我？她有她自己的造化，我管不了这么多，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而已。” 什么是郑永芳应该做的？她只知道，出演这部电视剧女主角的机会来之不易，一不小心，她就可能直接被翁晨卿替代。翁晨卿很聪明，也有实力，想要演出女主角二十七八岁的韵味对她而言根本不是难事，也就是说，郑永芳很有可能被翁晨卿挤走。 这个工作机会对郑永芳来说很重要，毕竟如果真的被挤走，那么，她在这个圈子里就会成为笑话。一代又一代的新人层出不穷，她不是最年轻漂亮的，也不是最有演技的，再过个几个月，谁还愿意用她？ 郑永芳把自己未来的道路看得很透，因此这一次，她没有办法拒绝林导演。 钟飞似乎还是不打算放过她，他有一肚子的大道理想要对她说，可是，郑永芳却不愿意听。她转身就走的样子决绝之中还带着几分厌恶，钟飞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哪干涉得了这么多？郑永芳骨子里是一个好人，可是，人性之中的阴暗面又哪是这么容易估量的？钟飞实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只好转身离开。 郑永芳推开了包厢的门，里头并不热闹，至少比她在的时候差远了，可是，人家大老板又不是要来马戏团看表演，热闹与否重要吗？ 郑永芳坐回原位，嘴角的笑容却很僵硬，杨老板让服务员给她倒了一杯酒，“永芳真是好酒量，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知道晨卿的酒量怎么样。” 郑永芳一怔，与杨老板对视，她可以看到杨老板眼底的精光，那是带着掠夺性的，令人无所适从。 “抱歉，我酒量不好。”翁晨卿的声音很细，她轻轻地说，“我平时不喝酒。” 杨老板一听，似乎早就已经猜到她会说什么，只是眯着眼睛笑。视线落在郑永芳的身上，就只是这么一瞬间而已，郑永芳立马会意，笑着说道，“酒量都是练出来的，以前我也不怎么会喝酒，现在喝酒对我来说就像是喝白开水似的！晨卿，杨老板为我们这部剧出的力气可不少，给杨老板一个面子，也给姐姐一个面子。这杯酒我干了，你随意！” 第六百零八章　东施效颦 第六百零八章东施效颦 郑永芳似乎料定翁晨卿不会拒绝自己，酒杯都快要敬到她的脸上去了，在座的人全都喜滋滋地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翁晨卿孤立无援。 “我真的不会喝酒。”翁晨卿淡声道。 翁晨卿的回应很平静，不仅没有诚惶诚恐的意味，甚至还将郑永芳衬得像一个跳梁小丑，郑永芳端在手上的酒杯被翁晨卿给推了回来，脸色极其难看，边上的男同志们朗声大笑。 “现在的小姑娘还真是有性格，说不喝酒就不喝酒，谁都不能给她灌进去！” “晨卿啊，你这可不行的。郑小姐怎么说都是你的前辈，想要在这一行继续走下去，可得尊重前辈啊！” “就是，我们这些糟老头敬的酒，你可以不喝，郑小姐给你敬的酒，你不能不喝的。” 三言两语，翁晨卿被逼上梁山，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郑永芳给她倒了一杯酒，这杯酒要是不喝，是她不给郑永芳面子，就算她们俩没有私交，可为人处世的道理却得遵循，翁晨卿就是再傻，也不可能选择在这样的场合得罪郑永芳。 翁晨卿的拒绝让郑永芳的面上无光，她坐在原地，酒杯已经放了下来，边上的笑声显得无比刺耳，她沉着脸，也不知道是真不高兴了，还是在假装不高兴。 林导演见状，忙说道，“晨卿，就是喝一杯酒而已，没什么的嘛！你永芳姐亲自来敬你的酒了，你连这都不愿意喝，未免太让她难堪了。行了行了，就把这杯喝了，一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翁晨卿看了郑永芳一眼，只见她冷着脸，似乎连多说一句话都是勉强，在场的赞助商们都笑眯眯地看着她，林导演则是一脸温和的笑意，大家都在等待她接下这杯酒。 到了这一刻，翁晨卿为难得无所适从，放在面前的杯里盛着酒，她抬起手臂，将手伸向酒杯。 …… 钟飞一从饭店里出来，就往公司走，虽说今天是星期日，但对创业的人来说，不论是星期几，只要有工作还没完成，那就不到休息的时候。钟小雪和芳芳玩得尽兴，吃了钟飞做的晚餐之后，芳芳小心翼翼地问钟飞，能否邀请钟小雪到自己家里睡觉。照正常情况来说，钟飞是不放心让女儿去别人家过夜的，但是，看着钟小雪期待的眼神，他始终不忍心拒绝。 钟小雪去了芳芳家里，钟飞就更没事干了，回到公司，主要是想整理下周的课程和学习方向，加了班，直接在办公室里打个盹，第二天就能继续工作了。可没想到，他刚到院子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清脆的笑声。 “这真的是这么用的吗？承光，这可是腮红，往脸颊上轻轻抹一点就行，你这样用，是要变成猴子屁股的！” 说话的人是杜文楠，明天的新剧发布会对她而言可是大场面，杜文楠想要好好打扮自己，盛装出席这场发布会也是无可厚非。林清给她准备好一件漂亮的裙子，可是，杜文楠不会化妆，她软磨硬泡，终于拉着俞承光来俞锦绣的造型学校里去。 “承光，我们在这里用你姐姐的化妆品，她会不会不高兴？可是这里的镜子这么大，灯光也亮，我觉得还是在这里学化妆最好了。” “没事，我姐既然已经把钥匙给我了，那就不会在意这些。” 杜文楠一听，便也放心了，笑了笑，继续对着镜子描自己的眉毛。 杜文楠平时从俞锦绣那儿学了一些化妆的技巧，只是从来没有真正实践过，这会儿她对着镜子一筹莫展，钟飞一出现，她就像是找到了救星。 “钟老师，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杜文楠眼睛一亮，连忙给钟飞让了位置，笑着说道，“我也想学着化妆，就是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要不你帮帮我。你不用亲自给我化妆的，就是稍微指点我几句就可以了！不过我比较笨，你别笑话我。” 杜文楠笑得一脸腼腆，钟飞自然不会拒绝她，接过杜文楠手中的眉笔，就开始给她画眉。 杜文楠学得很认真，俞承光坐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看了一眼手表，说道，“我先回店里看看他们打烊了没有，你在这里跟着钟老师学化妆吧，晚一点我来接你。” 俞承光一走，杜文楠就更不客气了，仔仔细细地跟着钟飞的步骤，只差没拿支笔给记录下来了。 “钟老师，我以前不太在意外表，但现在，我才意识到，身为一个女人，外在的光鲜亮丽比什么都重要。我现在想要好好打扮自己，我希望将来站在承光身边的时候可以更加自信一点。所以，我要学习搭配，学习化妆，我要让自己变得更好。” 杜文楠很坦诚，与俞承光在一起时，她总是患得患失，现在的她比任何时刻都要在意自己的外表，化妆也好，搭配也好，本就应该是为了取悦自己的，可是，杜文楠却是在为俞承光而试图改变自己。 钟飞想了想，始终没有说些让她难受的话，或许这很无奈，可却已经是现阶段杜文楠唯一能做的事情。 “钟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其实我也觉得自己这样挺傻气的，我喜欢承光，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和女明星比呢？晨卿长得这么漂亮，就算不打扮也已经比一般人都要好看了，我做得再多，也只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杜文楠低着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卑微的意味，钟飞却抓到了这番话的重点，“晨卿和承光？” 杜文楠皱了皱眉，抬起头，笃定地说道，“他们没什么的，他们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而已，承光才没有对她念念不忘！” 杜文楠这语气很坚定，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只是她没想到，她这话音一落，钟飞却突然回过神来，“晨卿和承光早就认识？也就是说，锦绣曾经提起过的那个女孩，就是她？” “锦绣姐提过她？” 第六百零九章　迫在眉睫 第六百零九章迫在眉睫 记忆浮现在脑海之中，钟飞想起闲来无事之时俞锦绣曾经提起的有关俞承光与翁晨卿的青涩回忆。 “晨卿刚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家里人肯定不会欢迎她的。无端从路上捡了一个女孩子回家，我连她的来路都不清楚，只知道她看起来怪可怜的，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家里人不能接受与她一起住，我也没法说什么。可没想到，她来的第一天，我妈妈就特别喜欢她。” “只是承光和她总是不对盘，两个人一见面就掐架，跟两个小孩子似的。” “可没想到，后来晨卿走的时候，承光居然是最不舍的。我告诉他，一辈子太长了，只要他愿意，肯定能和她再见面。承光似懂非懂，却真的把我的话记住了，我没想到，我的弟弟居然会对一个女孩子这么用心。” 有关于俞锦绣说的那些话在钟飞的脑海中回荡着，一遍又一遍，那道娇小的身影转了过来，翁晨卿巴掌大的小脸上写着几分怯懦与悲伤。 钟飞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来，对于俞家人来说，翁晨卿居然这么重要！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只因为无能为力，他就要由着郑永芳做那种不道德的事情吗？一直以来，他总认为自己仗义又厚道，可到了这个时刻，他却发觉，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懦夫罢了。 “主要是这样，杨老板特别喜欢晨卿，只是晨卿一杯酒都不愿意喝，连哄都没法哄啊。永芳，你一会儿进去，帮我给晨卿灌点酒，你也知道，女同志嘛，都不胜酒力，多喝几杯，也就从了。” 想到那个满面油光的大导演说的话，钟飞的心立马悬到了嗓子眼，他猛地站了起来，杜文楠吓了一跳，“钟老师，您怎么了？为什么一说起晨卿，你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 直觉告诉杜文楠，翁晨卿出事了，她不知道在雅城的某一个角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得极快。翁晨卿如果真的出事了，她和俞承光之间的问题是不是就会迎刃而解？ 翁晨卿是翁晨卿，俞承光是俞承光，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总是被绑在一起，她杜文楠才是俞承光的对象，他们是要结婚的！ “你知道郑永芳吧？晚上她参加了一个饭局，酒桌上全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她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听见一个导演对她说的话。” “什么话？” “他说饭局上有一个大老板看上了晨卿，希望郑永芳能帮帮忙，把她灌醉。至于灌醉之后的事情——” 钟飞沉默了，杜文楠抿了抿唇，直直地盯着他，问道，“郑永芳同意了？” 钟飞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眼神中，杜文楠已经看出了这事已经迫在眉睫。 “我现在就去找承光，必要的话可能还得报警，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那边一个个虎视眈眈，我就怕她吃了亏。” 钟飞边说边往外跑，只不过一刹那工夫，杜文楠的眼底闪过了种种情绪，望着钟飞的背影，她似乎听见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声音。心跳声盖过了一切，突然之间，周遭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下来，杜文楠快走几步，抓住钟飞的衣摆，“钟老师，我去通知承光就行。” 钟飞一只腿刚迈上自行车，就被杜文楠给拽住了，她的面色看起来很镇定，钟飞有些怀疑，“你去通知承光？” 杜文楠用力地点头，“是啊，我去告诉他。钟老师，你又不知道承光的店在哪里，赶到他那边都不知道几点了。还是让我去找他吧，我保证，一定把你的话给带到。” 杜文楠如此坚决，钟飞只能随了她去，“骑我的车去吧。” “不用了，我走过去就行。”杜文楠一摆手，突然想到什么，又干笑了两声，“不远的。” 杜文楠快走几步，之后便迈开腿小跑起来，她的身影消失在钟飞的视线范围之内，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骑着车，消失于夜幕之中。 钟飞骑着车，赶往俞锦绣的家中，或许是因为杜文楠的眼神有些游移，钟飞总是没办法太信任她。就当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到底是关于翁晨卿清白的大事，马虎不得。 钟飞把车骑得飞快，可到了俞锦绣家门口，门缝里却没有一丝亮光。这个年代的雅城夜生活并不丰富，都到了这个点，大部分人都该回家睡觉了，钟飞硬着头皮敲门，过了许久，陈婉妹出来了。 “阿姨，你好，我是锦绣的同事。锦绣不在家吗？” 钟飞探着身往屋里看，陈婉妹摇头，“锦绣不在家啊，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没事，我去别的地方找找！”一回头，钟飞又想了办法，他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便签纸和钢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阿姨，如果锦绣回来了，你让她来这里找我。就说她的朋友出了事，对了，一定要带上程廷一起来！” 这个时候，俞锦绣怎么能找到程廷呢？从她家里去程廷家又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来来回回耽误的全都是翁晨卿的时间。虽然知道这并不靠谱，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钟飞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好，我会告诉锦绣的。”陈婉妹的表情也变得严肃。 钟飞来不及与陈婉妹多寒暄，一转头就骑上车，若是他的猜测没有错，或许杜文楠并不会向俞承光提起有关于翁晨卿的种种，也就是说，直到现在，翁晨卿仍然孤立无援。 这个点，俞锦绣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钟飞没办法找到她，最后只能自己上阵。无论如何，他总是个男人，就算没有办法和那一桌子的大人物抗衡，可是，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保护翁晨卿周全，总不成问题。 这样一想，钟飞便直接赶到刚才的饭店，到了目的地，把车子往墙边一扔，他直接往里头跑去。 “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情？是找人吗？你想找谁？” 第六百一十章　来者不善 第六百一十章来者不善 服务员拦住钟飞，他连想都没有想，直接将躲开那人，这饭店里包厢不少，钟飞不知道他们在哪一间，便只好一间一间推开门。 “同志，请你不要打扰我们的客人用餐！” 钟飞不耐烦地推开那服务员，“郑永芳在哪个包厢？马上带我过去！” 郑永芳的名气大，只要一报上她的大名，服务员便知道她在哪个包厢。只是，知道归知道，郑永芳是大明星，和她一起用餐的人也全都是大人物，钟飞看起来来者不善，谁敢带着他去找她？ 要是这个人是来砸场的，那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郑永芳究竟在哪里？你马上带我去她的包厢，否则，我一间一间包厢去找，总会找到她。到时候打扰到你们的客人，害得你们饭店口碑大跌，我是顾及不到这么多的！” 钟飞高大威猛，这会儿把脸一板，服务员也有些发慌，“同志，您有事吗？有事的话，我就去把郑小姐请出来，他们包厢里这么一桌子人，之前都说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进去打扰的，您别为难我们。” 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绝对不能进包厢去打扰，天知道这包厢里的那群男人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钟飞越想越觉得自己一分钟都不能耽搁了，把人一推，就扯开嗓子吼起来。 “郑永芳，你给我出来！” “别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缺德事，马上给我出来！” “你要是不出来，我就马上报警，等下派出所的人来了，我看你兜不兜得住这件事！” 钟飞的声音太洪亮，响彻这饭店的每一个角落，服务员不知所措，赶紧去请经理，钟飞还是左右张望着，刚要再打开一间包厢的门，突然，视线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走廊尽头的角落是洗手间，一道身影越来越近，那喝得醉醺醺的人不就是刚才的大导演吗？钟飞的目光锁定了目标，便不再吭声，而是默默地跟着林导演，直到他打开了某一间包厢的门。 林导演喝多了，脑子都已经不够清楚，可眼睛却还亮得很，一回神，就看见钟飞紧随着自己进了包厢， “你是谁？” 林导演一皱眉，大家的目光便都落子啊钟飞的身上，郑永芳脑袋发昏，整个人都已经迷糊了，眯着眼睛去看他，“钟飞？这不是钟飞嘛！” “郑小姐，你认识他？” “永芳，这是你朋友？” 钟飞铁青着脸，站在包厢里，这一桌子的人全都神志不清了，他急切地寻找翁晨卿的身影，终于，他看见了蹲在角落里的她。 翁晨卿蹲在角落，边上还猫着一个男同志，那男同志喝多了，整个人昏昏欲睡，却还是硬撑着去拽翁晨卿的手。 “晨卿，看你的眼睛，这么亮，比天上的星星都还要闪。” “从你刚出道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你这年轻人很有前途，看来我的眼光没错。” “你的很多前辈都是我挖掘出来的，如果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一定的规划，可以和我谈一谈。我可以保证，只要我愿意，没有捧不红的女星。” 说话的是杨老板，此时他边说话，边打着酒嗝，他的手轻轻一抬，刚要搭翁晨卿的肩，她微微一躲闪，杨老板扑了个空。 翁晨卿感觉自己浑身无力，她紧紧皱着眉，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只不过是一杯酒而已，怎么会醉成这样？又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喝醉了酒，是有人在这杯酒里动了手脚。 那么，是郑永芳干的吗？ 包厢里，郑永芳早就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她站了起来，与一个老板勾肩搭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林导演对这样的场面喜闻乐见，翁晨卿一看他的笑容便能猜到，没有人愿意拉自己一把了。 她演过很多电视剧，那里头形象正面的女性角色只要一遇到麻烦，总会有人在第一时间出手相助。有那么一刻，翁晨卿也在想，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突然出现，救她于水火，那该多好。 那个人会是谁？ 记忆中一抹身影熟悉而又陌生，那一天他能出现在翁家，此时此刻，他会不会也像一个英雄一般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带走。 想到这里，翁晨卿更觉得自己可笑，明明她的意识还算清醒，却已经开始做梦了。 这么多年了，每一次遇到麻烦，她都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去解决的，难关再难闯，也得勇敢去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认输。 翁晨卿强撑着站了起来，“杨老板，抱歉，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她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杨老板则只是兴奋地盯着她虚弱的模样瞧着，“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回去！” 话音未落，杨老板已经伸手去扶翁晨卿的腰，只是，他的手还没触及她的腰，就已经被人一把推开。 “放开你的脏手。” 钟飞沉着脸把他推开，一把将翁晨卿拉到自己的身后，翁晨卿眯了眯眼睛，把眼前的人看得真切了一些，“钟老师？”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回钟飞和俞锦绣的造型学校遇到了大麻烦，她的出现让问题迎刃而解，翁晨卿出手相助并不是为了得到任何的回报，可话虽这么说，到了紧要关头，有人愿意帮忙，总比她孤立无援来得好。 “是不是不舒服？” 翁晨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喘不上气，而且感觉头有点晕。不过还好，我只喝了一小杯，还撑得住。” “你的酒里可能有点问题，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再去医院看一看。”说着，钟飞就要带着翁晨卿离开，可没想到，他们还没走出这个包厢的门，已经有一群人冲来，重重将他们围绕起来。 “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人都已经来了，是这么轻易就能走的吗？” “我们杨老板都还没说话，谁都不可能离开这里！” “识相的就把人留下，否则，我们老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六百十一章 求救无门 第六百十一章 求救无门 围上来的是杨老板的保镖，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捋起袖子就要去揍钟飞，杨老板站了起来，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能把人带走吗？一句话，把晨卿留下，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管。要是不把人留下，那么，我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和我斗！” 杨老板把话说完，几个保镖便直接冲了上去，还没等钟飞反应过来，他们便开始拳打脚踢，翁晨卿在边上吓得花容失色，“你们在做什么？不要打人啊！” 翁晨卿被叫到这里来参加饭局，是公司里的意思，她以为和平时一样，只是必要的应酬而已，坐在饭桌上与人家寒暄几句，吃饱了饭，就能回去了。可没想到，这杨老板居然是冲着她来的。 郑永芳给她敬了一杯酒，她喝了几口，顿觉浑身燥热，这人究竟图什么，她不清楚，她只知道，今天晚上这一关没这么容易过了。 几个保镖们狠狠地揍着钟飞，一点都不手软，钟飞蜷缩起来，一个个拳头落在他的身上，他没有求饶，翁晨卿却急得快哭了出来。 “你们不要打他，他只是来带我走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他回去。” 翁晨卿的声音中带着哭腔，郑永芳冷冷地看着地上的钟飞，笑了一声，“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带你走，胆子还真不小。杨老板，的确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免得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钟飞是什么身份？杨老板是什么身份？郑永芳二话没说，直接将这个包厢里的人分成了三六九等，翁晨卿想要反驳，却无力辩驳。 “你们想怎么样？打伤了他，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翁晨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杨老板说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杨老板大笑，走到翁晨卿的面前，一探头，将自己的脸凑到翁晨卿的发丝边。 翁晨卿的头发不长，却很浓密，浅褐色的发丝落在肩膀上，杨老板把脸凑过去，就闻到了一阵清香。 这姑娘真是秀色可餐。 “你跟我走，我就把这个男同志给放了。”杨老板皮笑肉不笑。 翁晨卿的脸色一变，“我不可能跟你走，我要回家。” 杨老板抓着翁晨卿的手不放，她甩不开手，求救无门，整个包厢里的人都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晨卿，你就跟着杨老板一起走啊。杨老板特别喜欢你，肯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就是啊，杨老板平时总和我提起你。他说你年轻又漂亮，要是再长大一点，肯定韵味十足。” “小女孩想要长大，那就得跟着一个成熟的男同志，晨卿，我看杨老板是真的不错，他肯定能给你带来幸福的。” 这些人边说边笑，语气之间的揶揄昭然若揭，郑永芳点起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一吐气，吐出一个烟圈。 “晨卿，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好好把握啊。我就只恨自己老了十几年，我要是像你这么年轻，有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马上跟着杨老板的。” 郑永芳话还没说完，杨老板已经大笑了起来，他笑得中气十足，翁晨卿却只觉得整个人头晕脑胀。 包厢门紧闭着，保镖们听了杨老板的示意，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这么冷的天气，钟飞愣是疼得出了一脑门的汗。 “行了，放他走吧。”郑永芳又吸了一口烟，对着杨老板的几个保镖说道。 保镖们听了郑永芳的话，看了杨老板一眼，不敢轻举妄动。 “放了就放了吧，既然郑小姐都这么说了，我们肯定要听女士的意见。” 杨老板心情大好，笑眯眯地一摆手，保镖们便直接把钟飞从地上揪了起来，刚要把他往外丢，他却用虚弱的语气说道，“我要带晨卿一起走。” 郑永芳的眉头皱了起来，“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杨老板本来还乐呵呵的，听了钟飞说的话，脸色一变，往前走了两步，一脚踹到他的肚子上，“你要带晨卿一起走，你配吗？” 钟飞的肚子上又挨了一脚，面无血色，翁晨卿猛地站了起来，跑去揪住杨老板，“你别打他，他不行了。” 杨老板一听，反手便要去搂翁晨卿，“好，你不让我打，我就不打。” 整个包厢都被封闭起来，翁晨卿根本无处可逃，她往后躲，却只能躲开杨老板的怀抱，但是，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晚吗？ 翁晨卿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知道自己一时之间没有办法从这个地方逃出去，林导演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只是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想这么多干什么啊？有这么好的机会，我要是女人，我马上就跟着杨老板走了。你还得谢谢你永芳姐呢，多亏了她比你年长几岁，才错失这么好的机会，她要是和你一般大，才没你什么事呢！” 郑永芳扯了扯嘴角，笑得很难看，心底的不悦早就已经浮现在脸上，她懒洋洋地睨了翁晨卿一眼，说道，“说再多也没用，今天不论你愿不愿意跟着杨老板，到了最后，你都得跟他走。区别就在于，是自己堂堂正正地走进杨老板家的大门呢，还是被他的保镖们打晕了抱进去！” 郑永芳看起来心平气和，说的却是狠话，翁晨卿紧紧咬着牙关，许久之后，才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古时候有强抢民女，可现在早就已经不在那个年代了！你们难道真的无法无天了？” 杨老板没想到翁晨卿居然连这么点面子都不愿意给自己，一拍桌子，脸色猛地变了，他一抬手，打了个响指，“还愣着做什么？她说自己不愿意跟我走！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想个办法，把她给抬走！” 说罢，他直接站了起来，保镖们听令，松开拽着钟飞的手，几个人纷纷跑到翁晨卿身边，将她围在中间。 翁晨卿的心脏扑通直跳，她一转身就要逃，然而，她怎么可能敌得过这么多人？ 第六百十二章　夜长梦多 第六百十二章夜长梦多 翁晨卿根本就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她穿过人墙就要往外跑，她要求救，然而，几个保镖们一把就把她拽住，“你就别苟延残喘了，杨老板要的人，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手掌心？” 翁晨卿被紧紧抓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映入她眼帘的，是所有人或是戏弄或是冷漠的笑脸。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无比绝望。 “走吧，跟我回家，我会好好疼你。”杨老板一笑，便要去抱翁晨卿，怎想他还没搂住她，包厢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听见动静，杨老板一回头，咬牙切齿，“是谁？我不是一早就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打扰吗？” “抱歉，杨老板，请问还需不需要啤酒？” 进来的是服务员，年轻人毕恭毕敬的模样让杨老板消了气，他摆摆手，“不要，滚出去！” 服务员退了出去，包厢的门却还没有关，翁晨卿整张脸上都已经没了血色，杨老板终于松手，她便跑去看钟飞，钟飞的脸上挂了彩，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用手势示意翁晨卿出去。 “杨老板，你就别生气了。跟这些小年轻计较什么啊？” “打开门做生意也不容易，店老板让服务员过来，不过是想多卖几瓶酒而已。” “谁让你是大老板呢。” 耳边是一群醉汉的笑声，翁晨卿小心翼翼地看着钟飞，钟飞一咬牙，“快跑。” 赶紧跑，赶紧出去，这地方又不是杨老板说了算的，只要她能跑出去，就得救了。 翁晨卿顺着钟飞手指的方向往外看，一咬牙便要往外跑。 郑永芳与翁晨卿坐得最近，此时，她冷笑一声，轻声说道，“还以为多重情重义呢，人家大老远跑来救你，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想跑。” 郑永芳的心情是复杂的，一个下午的相处，她与钟飞虽算不上朋友，但总归也是交过心的。郑永芳人前风光，人后却很少有敞开心扉的时候，钟飞看起来很踏实，她便信了他。钟飞对她平和的态度让郑永芳感觉到自己也是一个平常人，她珍惜这样的感觉，却没想到，不过几个小时之后，一切就被推翻了。 郑永芳不愿意被人轻视，可钟飞看着她的眼神中却充满着鄙夷，不论她如何证明自己，都没有用处。既然如此，那她倒要看看，钟飞奋不顾身保护的那个人，究竟是怎样回报他的！ 郑永芳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却还是等着看这出好戏，她盯着翁晨卿的眼睛看，对方却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 翁晨卿为什么要愧疚？ 到了这个地步，她必须要做的，是抓紧时机把自己和钟飞给救出去。苦苦哀求是没有用的，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钟飞被关在这包厢里暂时不会出什么大事，只要她能找到逃跑的机会，就能立马去找人来救他，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翁晨卿这样一想，当机立断，她往外跑的时候不管不顾，可没想到，还没跑太远，已经有人一把抓住她的头发。 她的发丝被人紧紧抓住，钻心般的疼痛令翁晨卿的五官皱在一起，她猛一回头，看见的是杨老板怒目圆瞪的样子，“老子给你脸，你还不要了？给我老实点待着，我还能给你点面子，否则，我看你怎么在这个雅城混下去！” 不仅仅是在雅城，杨老板一出手，就能让翁晨卿没法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郑永芳看着这一幕，心里头在称快，她笑得妩媚，又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掏出一包烟。 翁晨卿被扯了头发，脸色也不好看，此时她看起来怪惹人怜惜的，只是，大家怜惜归怜惜，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伸出手，帮她一把。 “救命，救命，有没有人能来帮帮我。” 翁晨卿丝毫不计形象，她扯开嗓子大喊，可是，回应她的却只有沉默。这饭店这么大，先不说大厅里坐满了人，光是服务员就已经有十几二十个，可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这些人却对她的呼救声充耳不闻。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这包厢里的客人有头有脸，他们怕的，是权势。 “杨老板，既然你看上了这小丫头，就只管带走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善后，你自己玩得开心就行。” “就是，等这小丫头从了你，恐怕是难了。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把人带走，看她细胳膊细腿的，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让你的保镖直接把人扛走，等她成了你的人，看她还能跑到哪里去！” 包厢的大门敞开着，却连来往的人都没有，一时之间，翁晨卿的思绪似乎也停止运转了。杨老板似乎不愿意多耽搁了，未免夜长梦多，他决定直接带着翁晨卿离开。大家说得没错，等翁晨卿成了他的人，想要挣扎抵抗都已经无济于事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浪费时间？ 杨老板一个眼色，几个保镖又围了上来，他看了翁晨卿一眼，问道，“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翁晨卿冷笑一声，“我不可能跟着你走，别做梦了。” “带走！”杨老板一瞪眼，对几个保镖们说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直接把人带走！” 说罢，杨老板便走在了前头，他不用去理会身后的几个保镖会如何执行任务，总而言之，他们肯定能将翁晨卿带走。 三个保镖围上来的时候，翁晨卿的瞳孔骤然一缩，这些年，一个人，怪不容易了。每一关都很难过，可每一关，都被她闯过去了。她以为自己终于混出了头，可到了这一刻，她却突然意识到，原来眼前的路从来就没有真正平坦的时候。 也许，她再自立自强都没有用，因为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和这些人斗。 因为，不论在什么时候，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晨卿小姐，我劝你别抵抗，否则漂亮的小脸蛋要是花了，就得不偿失。” 第六百十三章 鱼死网破 第六百十三章 鱼死网破 淡淡的威胁，带着几分压迫感，翁晨卿的拳头不自觉握紧。她怕什么？这帮人就算不要脸，总还要命，她拿自己的命相搏，大不了就是一个鱼死网破而已。 军刀是她时刻带着的，此时，翁晨卿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缓缓移到外套口袋。 “杨老板是真的生气了，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否则漂亮的小脸蛋划花了，将来别说演主角，就是个小配角，都没人让你去演！” “晨卿，你别不识抬举了！短短两年的时间就爬到这个位置，你说自己冰清玉洁，我还真不信！你一个新人，杨允难道还真是看出你是块璞玉，给了你这么多机会？别再装模作样了！” “现在老老实实跟着杨老板走，我们大家都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否则，我看将来这个圈子里还有谁愿意用你！” 最后一句话是林导演说的，作为一个没有什么作品的导演，他日盼夜盼，只盼着和这些业界大佬们打好关系。翁晨卿虽然不是他带来的人，可是，这会儿翁晨卿的固执令杨老板大发雷霆，林导演只怕杨老板会迁怒于自己。 林导演越想越心慌，一站起来就要去推搡翁晨卿，怎料他的手刚推上她的肩膀，一道光亮闪了他的眼。 “她手上有刀！”郑永芳惊呼一声，林导演还没来得及反应，几个保镖就已经合力拦住她，并将她手上的刀给抢了下来。 “小丫头，你真是给脸不要脸！” “啪”一声响，有人甩了翁晨卿一个耳光，郑永芳拍手称快，“女同志呢，是该矜持一点，可是，你得拿捏好这个度。给你脸的时候你不接着，等我们大家都不耐烦了，你就更没好果子吃了！” 翁晨卿的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巴掌，在剧组里，导演烦躁的时候对演员呼来喝去是很正常的，可是，直接动手，却很少见。林导演一抬手，直接赏了翁晨卿一个耳光，这对她而言是莫大的侮辱。 可是，事到如今，她哪还在意所谓的尊严？两个保镖一人驾着她的左臂，一人驾着她的右臂，她几乎没法动弹，稍一挣扎，这些人就端出一副要立马将她打晕抬走的架势。 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和这些人硬碰硬，只要意识还清醒，就总能想到新的办法。 一群人虎视眈眈，翁晨卿不再反抗，在逃无可逃的时刻，突然之间，一道重响，打破了整个包厢之中的沉默。 走在最前头的杨老板就像是一座山，猛然往后倒，一时之间，也没人去接他，个个躲闪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去在意他的安危？ 杨老板轰然倒地，在座的人纷纷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外面好像有人！是有人踹了杨老板一脚！” 杨老板倒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体积却还是不小，他满地打滚的样子实在是滑稽，却没人敢笑话他。几个保镖终于松开箍住翁晨卿的手，跑去扶起杨老板的时候，门外终于走进几个人，他们几乎异口同声，“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门外的人轻笑一声，“是我。” 翁晨卿茫然地抬起头，忽然之间，她的眼眶湿润了。 站在外头的是程廷，看他的架势，很显然，将杨老板狠狠踹到地上的便是他。杨老板还在地上打滚，几个保镖便开始求表现，他们几个一起冲上前去，刚要将程廷压制住，却没想到这小伙子还有两下子，一个拳头便能解决一个对手，最后长腿一踢，三个保镖应声倒地。 杨老板被狠狠踹了一脚，疼得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愣是要扶着墙站起来。 “你是谁，你敢打我？” 程廷还真敢打他。 在每一个行业，总会有害群之马，杨长进这个体生意做得不错，生活水平提高了，便开始暖饱思淫欲。翁晨卿不是第一个被他盯上的女演员，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人如此无赖，几乎和一些地痞流氓没有什么分别，这样的人，程廷是真没法不出手教训。 “我怎么不敢打你？做得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总会有人来教训你，无法无天的人就是会得到制裁，或早或晚而已！” 程廷的语气很沉，整个人却充满着正气，与平时云淡风轻的样子相比，此时的他看起来格外笃定。 杨长进不是程廷的对手，倒在地下的几个保镖一时不敢再轻举妄动，而一桌子的大老板或是大导演这会儿不知道形势如何，纷纷保持沉默。 见包厢里悄无声息，在包厢外的俞锦绣和方牧便走了出来，程廷做事周全，他想着两个女同志跟着自己一起进来，若是在混乱中受了伤，找哪儿都说不了理。这会儿包厢里风平浪静，俞锦绣终于待不住了，急不可耐地冲了进来，“晨卿，你有没有受伤？” 翁晨卿一个劲摇头，眼帘却是低垂着，她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的朋友们，因为此时此刻，只要多一声宽慰的话语，她的泪水便会夺眶而出。 本以为她身边早就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了，本以为要想往前走，总得遍体鳞伤，可没想到，原来她不需要披荆斩棘，她还是可以和过去一样，有人关怀，有人照顾，有人保护。 “我没有受伤，就是这酒可能有点问题。” 翁晨卿小声地说着，俞锦绣一皱眉，将她的手臂搂紧，“杨长进，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是没脸没皮的呢？晨卿的年纪都能当你女儿了，不，你要是再努力一点，都能养一个这么大的孙女了。” 俞锦绣护着翁晨卿，跟上来的方牧也是一脸怜惜地看着她，“这么小，居然要受这样的委屈。这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糟老头了，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污秽事儿？” 方牧一出声，便有人认出了她的来路，议论声渐起。 “这不是牧方企业的方牧吗？” “方牧是谁？” “她的公司办得很不错，并不是小打小闹的。不过，她身边的一男一女又是谁？看起来很有派头，倒像是个人物。” 纷纷的议论声中，大家难免高看了翁晨卿一眼，难道这小姑娘真是个有背景的？ 第六百十四章　默默无闻 第六百十四章默默无闻 翁晨卿有没有背景，大家都不知道，但是，大家能看得出来，杨长进气得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杨长进没什么文化，年轻的时候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这些年做个体户，摸到了一些门路，眼看着赚的钱越来越多，他自以为的社会地位也高了，当然容不得任何人挑战自己的权威。 方牧是个人物，而俞锦绣由始至终都站在她的身边，直觉告诉杨长进，这两个女同志都不是好惹的。既然如此，那么谁是好惹的？ 杨长进的视线落在程廷的身上。 打量的目光在程廷的身上盘旋，这小子看起来一表人才，但却不知来路，大概率来说，他可能是方牧的保镖！ 可不是吗？现在的女同志可不比男同志弱，一个个事业做得特别出色，事业做得好了，她们便不差钱，既然如此，雇一两个好身手的保镖跟在自己身边，护自己周全，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这小子长相帅气，身材也很高大，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杨长进的心里也就有数了，“方小姐的眼光可真好，找了这么个俊俏的小伙子当保镖，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看来方小姐是打算内部消化这俊小子了。” 杨长进笑着，只是没想到话音未落，却挨了一嘴巴子。 俞锦绣一抬手，手背狠狠地往杨长进的嘴上一拍，杨长进被严严实实地掌了个嘴，整个人蹦了起来，刚要去扯俞锦绣的头发，手却被人握紧。程廷一把握住杨长进的手，几乎没有给他喘息的空间，程廷一反手，众人听见“咔”一声响，杨长进面无血色。 “我的人，你也敢动？”程廷的语气淡淡的，却是不容置喙，郑永芳一惊，被眼前这男人的气势所折服。 这人是什么来头？一开口，居然不给任何人反驳的余地！ 郑永芳知道俞锦绣的妆化得好，却不知道她的对象居然还有这样的魄力，林导演看着郑永芳的眼神，不由问道，“怎么，你认识这个男同志？他是什么来头？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居然一点都不怵！” 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的时间长了，林导演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自认为见识广，一眼就能看出每个人的来路和背景，可是，程廷却让他感到茫然。 这年轻人是谁？ 林导演这问题，郑永芳也答不出来，她只能沉默了片刻，而后淡声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无名小辈。就连方牧都要给他几分薄面的人，可以面不改色地得罪杨老板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子？” 杨长进的手被程廷一扭，似乎是脱了臼，一时之间，他使不上劲，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他张口就要说脏话，俞锦绣冷笑，“是不是还想挨一个嘴巴子？这么大年纪了，连为人处世的道理都不懂吗？你的嘴巴要是再继续不干不净，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俞锦绣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利剑，上头还结了冰，她冷冷地威胁着杨长进，他竟然还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杨长进的心在发慌，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要是认怂了，将来还怎么混下去？程廷揍得他七荤八素，俞锦绣还掌了他的嘴，正所谓好男不与女斗，杨长进就像是一只疯狗，咬着程廷不放。 “来人啊，马上给我去报警！把派出所的人叫来，我要验伤，这小子打了我，我要让他去蹲大牢！” 杨长进大声嚷着，却偏没有人理会他，几个保镖被程廷打了一顿，已经缓过劲儿来，但眼前这人动作利落，一抬手就能以一敌三，他们哪敢轻举妄动？ 几个保镖不理会杨长进，他一瞪眼，又开始发怒，“老子出了这么多钱请你们，到了关键时刻，你们就是这么保护我的？老子被打了，现在马上去给我报警，我认识派出所的所长，这小子必须蹲大牢！” 杨长进气急败坏，几个保镖面面相觑，见这些人实在靠不住，杨长进把视线一转，望向饭桌边上那群人。 只是，不看还好，一看，他便更加火冒三丈。 这些人平时和他称兄道弟，这会儿他遇到麻烦，一个个都像是来看好戏的，谁都不愿意出手相助！ 杨长进气得要命，俞锦绣忍不住发笑，方牧扶着翁晨卿，走到他的面前。 “你想去派出所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倒是想看看，是你和派出所所长的关系比较好，还是程廷的后台比较硬。” 方牧这人生意做得大，平日里为人也很正直，雅城不大，大家都是一个圈子出来的，多多少少对方牧的正直都有几分了解。此时方牧摆明了为程廷说话，看起来这两个人还是平起平坐的关系，哪像杨长进所说的那样！程廷根本就不是方牧的保镖，这年轻人来头不小！ 杨长进却不相信，冷哼一声，“我不可能白白挨打，今天我倒是要看看，这小子有什么本事，敢要我好看！” 杨长进是丢了脸面，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拿程廷没办法。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这些年累积的财富不少，结交的人脉也广，程廷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看样子绝对不超过二十五岁，这样的一个小子，他还斗不过了？ 一句话说得好，姜是老的辣，杨长进早就已经将自己当成一块辣姜，可没想到，他这老姜还没有发挥效力，就已经有人开始默默讨论起来。 “那个小伙子，是不是程廷？” “程廷是谁？” “就是程市长的儿子啊，程市长唯一的儿子，一表人才，非常有本事，只是平时低调得很，我也只是在一次企业协会的代表会议上见过他一面！” 程廷是谁？是程市长的儿子！杨长进的脑海中回荡着这样的话，却没想到，所谓程市长的儿子这个头衔，只是程廷身上最不足以外人道的一个标签罢了。 “杨长进，论财富，你不如程廷，论人脉，你也不及他，不知道你要拿什么和他斗？” 方牧的一句话，就像是一枚投入平静湖心的小石子，杨长进一愣，正对上程廷毫无波澜的眼底。 莫非他真不是这年轻人的对手？ 第六百十五章　虚惊一场 第六百十五章虚惊一场 杨长进冒了一脑门的汗，与程廷对视之时，他强撑着的镇定早就已经瓦解。 这右手也不知道被程廷动了什么手脚，疼得钻心，他龇着牙，咧着嘴，“送我去医院，我要去医院！” 谁会搭理他？大家都震惊于程廷的身份中，他还这么年轻，要背景有背景，要财富有财富，这样的人，谁敢惹？ 杨长进嚷着要去医院，可根本没有一个人迎上前来，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呼风唤雨，习惯了被人捧得高高的，何曾试过像现在这样被动？ 杨长进铁青着脸，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钟飞已经在包厢内的沙发上喘顺了气。单枪匹马地跑到这里来，是他冲动了，毕竟他一个人也就只有两个拳头，人家要是真和他硬碰硬，他哪是别人的对手？可是，冲动归冲动，直到现在，他还是不后悔来到这里。翁晨卿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手无缚鸡之力，人家一掌下去，也许她直接就晕过去了，看着杨长进的嘴脸就知道他骨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若是没人帮翁晨卿一把，她该怎么办？ 钟飞是个老古板，于是，他便更觉得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名节无比重要，此时看着翁晨卿毫发无伤，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钟飞被打成这样，还在为自己着想，翁晨卿怪感动的。想到只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给朋友们添了麻烦，翁晨卿特别为难地看着钟飞，“钟老师，真是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钟飞的到来虽然没有对这一包厢的人造成任何威胁，但到底是拖延了时间，正是因为钟飞没有放弃，他们才等到俞锦绣出现。 俞锦绣来了，带着程廷和方牧，这两个人一站出来，就没有人敢再对翁晨卿不依不饶。此时，形势终于扭转，翁晨卿紧皱的眉头终于可以舒展开了。 “我的朋友是你打的？” 俞锦绣淡淡的一句话，对于杨长进来说，却像是响彻寂静天空的一道惊雷。她平静的神色之中写着的是坚定，那仿佛兴师问罪一般的语气，令杨长进猛地一怔。 “晨卿脸上的巴掌印，也是你的杰作？” 又是一句问话，杨长进何曾被人这样质问过，以他的性格，这会儿必定会气愤不已，可是，他却只是愣愣地看着俞锦绣，“我——我没有。” 他没有？ 杨长进是被这年轻的小姑娘给唬住了？ 杨长进一摇头，只说自己没有打人，明知道他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翁晨卿和钟飞却还是懒得和他计较。 “锦绣姐，我累了。” 翁晨卿确实是累了。 她右边脸颊上的巴掌印还是很明显，眼底写满了疲倦，俞锦绣不忍，钟飞也说道，“折腾了一下午，还是先送晨卿回去休息吧。” 钟飞受的都是皮外伤，但这一脸的伤口看起来也够触目惊心的，翁晨卿摆明不愿意再和这些人多作纠缠，既然如此，俞锦绣也不勉强。 俞锦绣看了方牧一眼，她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程廷便说道，“方牧，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先送他们回去。” 翁晨卿得先回去，俞锦绣紧紧搀着她，“不用怕，没事了。” 钟飞的步履很慢，程廷便扶着他，一行人终于离开了包厢。 “这件事情还没完，杨长进，这个雅城不是由你说了算的，你必须为自己无法无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方牧的声音逐渐远去，翁晨卿的心中仿佛汇入一阵暖流。在剧组这些年，她受过委屈，也跌过跤，第一次受伤，她只会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地舔舐伤口，第二次受伤，她开始学着去面对，第三次受伤，她则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翁晨卿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是，此时，有这么多朋友站在她的身边，她突然意识到，原来所谓的坚强，远没有拥有底气时来得安心。 过去她必须强撑着往前走，那是因为身后没有依靠，可现在，她有依靠了。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翁晨卿仰起脸，嘴角的笑容竟有几分释然。 不过是一个刚成年的女孩而已，就只是因为经历的事情足够多，才会用最快的速度成熟起来，俞锦绣我看着她，有些心疼。 俞锦绣扶着翁晨卿的胳膊，两个人缓缓前行，程廷跟在身后，钟飞笑了笑，“好在你们及时赶到，否则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我送锦绣回家的时候，阿姨说你留下了地址，我们当时一听就觉得不对劲，给方牧打了电话，直接赶来了。钟飞，你放心，杨长进不可能只手遮天，这一次我们不会放过他。” 程廷办事牢靠妥帖，钟飞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笑着点点头，还要说什么，程廷低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送你去医院，把伤口给包扎好。” “不用了，我一个大老爷们，留点疤也不算什么的。你先送晨卿回去，我看她吓坏了。” 钟飞话音未落，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饭店门口跑进来两个人，在前头的面色极为难看，在后面跟着的则是悠悠哉哉，直到见到了他们几个，脸色才稍微变得凝重起来。 这不是俞承光和杜文楠吗？ 钟飞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随即抬起头，杜文楠已经像一只小兔子似的，蹦到了他的面前。 “钟老师，你们怎么样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承光，只是赶到这儿也不早了，我们生怕你和晨卿出了什么情况！”杜文楠一脸焦急，而后一回过脸，看见面无表情的翁晨卿，扯了扯嘴角，“你们没事就太好了，我还生怕来不及了呢。” 这叫没事吗？钟飞低头看了看一身伤的自己，一时失语。 见到翁晨卿安然无恙，俞承光的脚步终于放缓，他沉默着走了过来，视线却一直盯着翁晨卿看。 好在只不过是虚惊一场。 俞承光的神色舒展了些，终于，他走到翁晨卿的面前。 她看起来仍然漫不经心，仿佛对他的出现毫无所谓，俞承光也不在意，只是走近了，他的眸色却突然一沉，“谁打你了？” 第六百十六章　人无完人 第六百十六章人无完人 俞承光的眸色沉了下来，眼底情绪未名，俞锦绣看他一眼，随即看见杜文楠阴晴不定的神色。 杜文楠没想到俞承光会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关心翁晨卿。 俞承光的心不细，有时候杜文楠有个头疼脑热，未免俞承光担心，她便刻意不说，可没想到她不说，他就真的看不出来，从碰面到分别，杜文楠的脸色就是差到极点，他都不会感觉到什么异样。起初杜文楠也觉得自己这个对象不贴心，不细致，被忽视的时间久了，她也有些失望，可后来，她逐渐也习惯了。人无完人，俞承光有不足之处，既然她无法改变，那就只能去接受了。 杜文楠已经接受俞承光不够体贴这一事实，可现在，俞承光居然一眼就看到翁晨卿的脸颊上有隐隐的红印，这是不是证明，俞承光不够关心自己，只因为他的心思从来没有放在她的身上？ 杜文楠的脸色很难看，却也不能发飙，只是看着翁晨卿的脸颊，也不说话。 只消一眼，俞锦绣就知道杜文楠在生什么气。与在包厢时的样子相比，现在的翁晨卿看起来好多了，头发有些凌乱，但用手梳理一下也过得去，脸上有淡淡的巴掌印，但不走近了看，也看不分明。俞承光对翁晨卿的关心之情写进眼底，早就已经满意，作为旁观者都能看得明明白白，更何况是杜文楠？ 杜文楠的心里头堵着，可还是尽量表现出大方的一面，“晨卿，你的脸没事吧？要不我们陪你先去医院一趟，毕竟你是演员，还是得保护好这张脸。” 杜文楠说的话别别扭扭的，翁晨卿睨她一眼，随口道，“不用去医院，我想回家。” “可是——” “既然晨卿说不需要，那就不去了，我们先送她回家，再陪钟飞去医院。” 俞锦绣打断了杜文楠的话，钟飞连忙摆手，“我又不是小姑娘，去趟医院还要陪着啊？你们送晨卿回家吧，我的车都还在这里，我自己去医院就行。” 钟飞再三推辞，正说着，郑永芳走了过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郑永芳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愧疚之意，她看着翁晨卿，说道，“方牧是盯上杨老板了，这些年杨老板做的生意不光彩，真要深究下去，恐怕他得吃不了兜着走。” 杨长进刚才有多嚣张，这会儿在方牧面前就有多沮丧，只不过是找个女明星玩一玩而已，又不是头一回了，谁能想到居然会玩出祸来？杨长进现在是连哭都没处哭，郑永芳虽然没有受到任何牵累，可也没法明哲保身，此时她站在翁晨卿的面前，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是吗？”翁晨卿并不关心杨长进的下场，只淡淡地说，“做惯了缺德事的人，总会被收拾的，就算不是现在，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不可能笑到最后。” 翁晨卿的口气冷冰冰的，对于她的漠然，郑永芳不甚在意，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跟她计较这一行中的高低尊卑，恐怕太可笑了。郑永芳是前辈，但这所谓的前辈在重要关头推了她一把，差一点将她推到万丈深渊去，这笔账，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晨卿，你的运气挺好的。就算真的跌到谷底了，也有这么多朋友拉你一把，可我不一样。”郑永芳看着翁晨卿，说道，“本质上我们都是一样的，进了这个圈子，你别说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大家都想往上爬，这是不争的事实。临门一脚都有人帮你一把，是你的命比我好，所以，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郑永芳的声音很好听，却透着几分趾高气昂的霸道意味，由始至终，她的视线都没有从翁晨卿的脸上移开，“我敢保证，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也会做与我相同的选择。既然如此，那就请你记住了，你并不比我高贵，别总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郑永芳扬着下巴，一脸的骄傲，翁晨卿看着她，淡笑一声，“不，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场，绝对不会做与你相同的选择。” 翁晨卿轻描淡写，语气很平静，却也坚决，郑永芳一张嘴，刚要反驳，又被翁晨卿的话语打断，“你们在我的酒里动了手脚，我知道，但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我还好好的？” 这倒真是个问题。 杨老板命人在酒里下了一点药，药的剂量不多，但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这么样的分量足够让她神志不清。郑永芳不是不知道杨老板在背地里做了什么缺德事，她一直没说，不过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没想到，原来这一切，翁晨卿全都知道，知道得明明白白。 “你们怕下的药多了会出事，所以就只放了一点，本以为我不会喝酒，没想到只一杯酒而已，对我而言也不算什么。这如意算盘是打错了，现在恼羞成怒反倒来怪我，郑永芳，你真好意思。” 翁晨卿轻轻松松便戳破了郑永芳的真面目，她一时失语，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高声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既然会喝酒，那为什么还要装模作样，装得如此清纯，还不是想要吊高来卖！” “你又错了。”翁晨卿冷笑一声，“一个人出门在外，我怕会遇到像今天这样的状况，所以才练了这样的酒量。我的经纪人告诉我，学会喝酒也没什么坏处，至少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现在看来，我的确应该听她的。” 郑永芳听了翁晨卿这么一番话，心底不是没有感触，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只为了保护自己，在家里给自己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这不容易。 可是，心底是这么想的，一开口，却是另外一回事了，郑永芳瞪着翁晨卿，冷哼一声，“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你说的都对，我说的都是错的！” “那倒不尽然。”俞锦绣笑了一声，说道，“你说晨卿命好，有很多朋友愿意帮她一把，这倒是对的。郑小姐，很多时候，利益对我们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为人的本善。我们的合作不需要再继续下去了，你的钱，我和钟飞不愿意赚。” 说罢，一行人丢下郑永芳，转身离开，而钟飞回头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 何必呢？她这是何必？ 第六百十七章　初恋情人 第六百十七章初恋情人 从饭店出来，程廷去开车，俞锦绣便让俞承光带着杜文楠先回去，“他们没什么的，我们先送晨卿回招待所，再送钟飞去医院。时候不早了，文楠明天要上班的，你先送她回去。” 在他们面前，杜文楠就像个局外人，她根本不愿意留在这里，这会儿俞锦绣一开口，杜文楠如临大赦，“是啊，我们在这里也是多余的，倒不如早点回去，免得给锦绣姐和程廷哥添麻烦。” 杜文楠挽上俞承光的手，她以为俞承光不会发表任何意见，可没想到，他却很固执，“还早，我陪你们一起送。” 俞承光没有推开杜文楠，可是，她却下意识收回自己的手。从一开始到现在，翁晨卿连一句话都没对他们说，可他却还是坚持要陪伴着她，守护着她，图什么？ 程廷开着车过来，俞锦绣扶着翁晨卿上车，杜文楠看了看车厢，为难地说，“坐不下了。” 加上司机，一辆车子最多也就只能坐五个人，这会儿在场的已经有四个人，加上俞承光和杜文楠，根本就坐不下。杜文楠寻思着先离开，可正在这时，郑永芳又跑上前来了。 “钟飞，你等等！” 钟飞回头，看见的是迎着风向自己跑来的郑永芳，微风将她的发丝吹到了耳后，她跑步的样子并不淑女，与她平日里精明的形象相比，甚至略带几分笨拙，可不知怎的，钟飞却为她停下了脚步。 “司机等一下会来接我，我送你去医院吧。” 郑永芳很有诚意，俞锦绣则皱眉，“你又打什么主意？” “没事，我就坐郑小姐的车去医院吧。”钟飞冲着俞锦绣摇摇头，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郑小姐也不是洪水猛兽，反正你们的车也坐不下，我就坐郑小姐的车去医院，一样的。” 钟飞选择坐郑永芳的车去医院，一方面，是郑永芳的眼神触动了他，郑永芳并不是一个坏到极点的人，下午她愿意陪着他去找钟小雪的恩情，他还没有忘记，既然如此，他就不好对她太决绝。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一车的人各怀心事，钟飞实在不愿意和一群小朋友纠缠于情情爱爱之中。 杜文楠看起来清纯乖巧，可没想到，心眼居然也不少。距杜文楠去找俞承光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照他们的话说，她一与俞承光联系上，两个人便直接来到这里，可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两个小时之前，钟飞跑去俞锦绣家里，又来到饭店，在饭店和这群人周旋了不短的时间，而后，俞锦绣带着程廷和方牧过来，又是一番纠缠，这么长的时间，杜文楠都在干什么？她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现在是自由恋爱的年代，年轻人们不必再遵从长辈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法，但是，若自由恋爱就必须要挖空了心思去算计他人，那么，这对象还有什么好处的？ 钟飞离开时，深深地看了杜文楠一眼，这是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可惜杜文楠并没有注意到。杜文楠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俞承光的身上。 翁晨卿坐上车，就一直望着窗外，她没有多看俞承光一眼，而与此同时，杜文楠眼中满满的不悦也是昭然若揭，在这样的状况下，俞锦绣当然什么都明白了，“承光，这里有我们，你可以放心，先送文楠回去吧。你刚才应该是开车来的吧，车子停在这里，明天还要回来开，怪麻烦的。” 杜文楠一听，忙点头，“对——” “我没有开车。” 俞承光直接开口，否定了俞锦绣的话，而后走到副驾驶的位置，随意地拉开车门，“程廷哥，我没有骑摩托车来，你送我一程吧。” 事到如今，杜文楠还能怎么办？难道真要转身就走吗？她上了车，一言不发，坐在她与翁晨卿之间的俞锦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选择沉默。 俞承光抬起眼，车厢内的倒车镜里，翁晨卿的神色看起来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晚上发生的一幕幕，俞承光并不清楚，但光看钟飞脸上的伤也能猜出当时翁晨卿的处境很危险。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一个个都是冲着她来的，他们明明是看上了她的美色，可是，她却不为所动。 其实只要稍稍往后退一步，稍稍妥协片刻，翁晨卿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可是，她始终不愿意。 是不是他错了？是不是他误会她了？ 程廷把翁晨卿送回招待所，把车停好，俞锦绣硬是要陪她上去，翁晨卿推辞不了，程廷便也下了车，“承光，你们俩在车里等一下，我和锦绣先把晨卿送上去。” 夜深了，几个人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杜文楠扯了扯嘴角，一句话都说不出。 人都已经到了招待所楼下，还有必要非要把她送上去吗？又不是瓷娃娃，难道还不能磕着碰着了？ 杜文楠从小被母亲宠爱着长大，可自问也从来不会这么娇气，这会儿把自己与翁晨卿一对比，心里头是满满的怒意。 俞承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她心不在焉的神情，只当她是累了，说道，“累了吧？他们很快就会下来的，我们先送你回家休息。” 杜文楠皱眉，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你都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的吗？” 俞承光沉默了片刻。 “哦，是得谢谢你。如果程廷哥和我姐姐来不及赶到，那么，救下晨卿的就是我们了。” 直到现在，想到翁晨卿晚上经历的一切，俞承光始终心有余悸，如果他开车的速度再快一点，如果他不在路上耽搁任何一秒钟，那么，她受的委屈，是不是会少一点？ “谢谢我？”听着俞承光的话，杜文楠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猛地回过眼，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颤抖着声音问道，“你站在什么立场谢谢我？你觉得自己到底是我的对象，还是翁晨卿的初恋情人？” 第六百十八章　耽误 第六百十八章耽误 在俞承光面前，杜文楠习惯了退让。或许在开口之前，她就没有想过从他的口中得到什么答案，她想听到什么呢？若是他说在代表翁晨卿感谢她，她又该何去何从？ 也许，把自己躲起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杜文楠的转身离开对于俞承光而言实在有些突兀，相处几个月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发脾气。的确，她的性格太好了，好到连愤而转身时的背影都显得不够决绝。 “砰”一声，车门被打开，程廷和俞锦绣回来了。 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晨卿累了，沾上枕头就犯困，迷迷糊糊的时候还抓着我的手不放。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平时表现得再成熟，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俞锦绣陪翁晨卿回到招待所，坚持等到她睡着再离开，若不是因为程廷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她甚至愿意留下来陪翁晨卿一整晚。一些感情会在分别之后变得生疏，可另外一些感情，却会在经历种种的事端之后变得愈发深刻。翁晨卿面对强权时的脆弱与坚强令俞锦绣万分不忍，实在不愿意看见自己的朋友深陷如此囹圄，因此，她想伸出手来。 听见翁晨卿的名字，俞承光回过神来，他的语气很沉静，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关怀，“她怎么样？那帮人还会不会回来找她？” 俞承光没有看到包厢里那群人的嘴脸，可是，光是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好对付的。想到翁晨卿无助的模样，俞承光甚至想立马下车，在招待所楼下守一晚。 就算守她一夜又如何？他一个大男人，横竖都能对付一夜，只要翁晨卿不要再受到伤害就好。 正当俞承光打算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行动之时，程廷开口了，“方牧做事情很有分寸，那些人再十恶不赦，胆子也没那么大。你别担心，晨卿会安全的。” 从小到大，俞承光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俞锦绣这个姐姐，而自从他姐姐找了对象之后，他莫名对未来姐夫产生了某一程度上的敬意，再加上这些年来程廷做的确没有不靠谱的时候，因此，程廷一开口，俞承光的心便定了下来。 程廷系上安全带就要送俞承光和俞锦绣回家，感受到一阵异样的宁静之后，她突然回头，“文楠呢？” 俞承光解释了一番，俞锦绣皱了皱眉，“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不然呢？我又不知道应该怎样哄她。时候也不早了，她想回家就回家吧，早点休息也好。” 俞承光的语气云淡风轻的，可只要稍稍琢磨就知道，他并不是真的这么潇洒，说句实在的，他只是不够关心杜文楠罢了。 既然已经选择了杜文楠，那就应该对她上上心，俞锦绣虽说对这个姑娘没有好感，可这几个月的相处之下，要说什么大毛病，的确是没法从杜文楠身上挑出的。 “文楠应该知道你和晨卿以前的事情了，虽然也就是两个未成年的小孩子互相生了好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女孩子的心思弯弯绕绕的，她对晨卿没有一点芥蒂，那肯定是骗人的。” “芥蒂？”俞承光抬起眉，“我看不出来。她一直在我面前说晨卿的好话，刚才见到晨卿的第一时间，她也一再关心晨卿有没有受伤，比我还要热络。” 说到这里，俞承光笑着叹了一口气，“其实她有什么好介意的呢？我和晨卿以前是朋友，但那都是好多年之前的事情了。这次晨卿回来，我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过，事实已经证明我们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过去的感情再深，都无法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拉近。” “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文楠，那这些话，应该对她说。”俞锦绣笑了笑，“感情的事情很难说对与错，别再把情况搅和得更加糟糕了。” 就算过去的感情再深，在翁晨卿坚持的冷漠之下，他们也已经没法回到最初的模样了，更何况仔细想想，过去他们也只是勉强能称彼此为朋友罢了。时间隔得越久，他和翁晨卿之间的回忆就变得更加模糊，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与过去一刀两断。 …… 杜文楠从来不觉得回家的路竟会如此漫长，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街，她一步一步往前，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的余生将会与孤孤单单的影子相伴了。 也不能怪她太矫情，毕竟是第一次处对象，认定了一个人，那就是一生一世的事儿。与俞承光稍稍拌了几句嘴，她以为他们是肯定没法再继续处下去了，想到这里，悲从中来，忍不住就落了几滴泪。 杜文楠的眼泪落得恰到好处，俞承光追上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的是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到底是自己选择的对象，看着她伤心难过，俞承光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对于此时的俞承光来说，第一时间涌入脑海中的感触，是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翁晨卿的过去，杜文楠根本就犯不着像现在这样纠结痛苦，如俞锦绣所说，她放不下，那是因为对他太在意，俞承光又怎么能怪她？ 一看见俞承光追来，杜文楠哭得更大声了，满腹的委屈几乎没法再压抑，她呜呜咽咽地哭着，整个眼眶都红红的。 “你和那个翁晨卿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是真喜欢她，那就不要瞒着我，我也不是什么厚脸皮的女孩子，你一句话，直接去找她就成，我绝对不会耽误你们俩。” 俞承光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和晨卿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最多只是曾经做过朋友而已。我承认自己以前喜欢过她，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算不得数的。要是你介意，那我以后不见她就是了，行不行？或者你希望我做什么，尽管提要求，我会尽量满足你。” “真的？”杜文楠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着他，“那要不——我们结婚，行吗？”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卑微，俞承光的笑容僵了些，半晌说不出话来。 “行吗？承光。”杜文楠又重复了一次。 第六百十九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六百十九章一生一世一双人 临近年关，整座城市都像是被添上了喜庆的新衣，家家户户都忙活，准备着年货。 俞锦绣也在忙，与家里人不同的是，她忙活的是学校里的事情。前些天，钟飞被狠狠地揍了一顿，虽没有受太重的伤，但后来去医院一检查，他的小腿给扭着了，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日子他在家好好休养也是应该的。 钟飞待在医院休养，杨老板则被狠狠地治了一顿，可与新剧有联系的赞助商总不可能一一被撤换，因此，对于之前在包厢的那一幕，翁晨卿最多只能做到不计较罢了。不计较那些人冷眼旁观的漠然，不计较导演怂恿杨老板尽快拿下她时的谄媚，更不计较郑永芳看热闹不嫌事大时说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这么多十全十美，更多的只是恰到好处的隐忍罢了，翁晨卿的戏还是得演，反正大家都会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那么，她便只当一切如常了。 原定的新剧发布会延后几天召开，虽说电视剧还没开拍，但是，该做的宣传可是一点都不能含糊的，剧组的负责人员在天津楼租下了场地，稍微布置一番之后，演员们出现在后台。 先走上台的，是郑永芳。作为这一行年轻演员的前辈，她要求多多，但那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她必须要当一群演员里头最占尽风头的那一个。 果不其然，发布会一开始，她款款上台，吸引了一片惊诧的目光。 “看，郑永芳身上的这裙子实在是太华丽了！” “这比国外电影里参加舞会的公主们穿着的衣服都还要好看，上面的钻石都是真的吗？” “快点，多拍几张照片，到时候发新闻的时候配上图片，一定又能引起影迷们的热烈反响。” 郑永芳站在台上，嘴角带着笑意，她静静地听着这些人口中对自己的吹捧，一时之间，竟不舍得坐下。 做公众人物的好处就在这里，只要她还当红，那么，一举手一投足，便能成为众人的焦点。郑永芳极其享受成为焦点的感觉，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比任何人都害怕老去。 新剧开拍，虽然历经一些周折，可到了最后，她始终都是当之无愧的女一号，想到这里，郑永芳心满意足。 “永芳，坐下吧。”林导演扶着郑永芳的手坐下，她微微一笑，坐了下来，等待着一众演员陆续上台。 台下有些许议论的声音，那是记者们在讨论郑永芳的造型，掺杂其中的，还有一些看热闹的人。 而俞锦绣和杜文楠，就是这看热闹的人。 俞锦绣答应了要带杜文楠来见识见识这场面，那就肯定能做到，给翁晨卿化完妆之后不久，杜文楠也到了，俞锦绣去饭店门口把她接了进来，“我们不要大声喧哗就好，别的也没什么特别要求。” 杜文楠点点头，笑着说，“锦绣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惹麻烦。” 杜文楠看着俞锦绣，心里头总会发慌，虽然俞承光一再表示他姐姐特别好相处，可不知怎的，只要一与俞锦绣对视，她总觉得对方能洞悉自己的心事。她一肚子的心事，怎么能被俞锦绣给发现呢？杜文楠尽量回避俞锦绣，可另一方面，她还是希望能与俞锦绣好好相处，毕竟俞锦绣将来可是她的大姑子，和未来大姑子打好关系，日后可没坏处！ 杜文楠一肚子的心思，俞锦绣不清楚，她此时站在天津楼最大的厅里，望着这熙熙攘攘的人，心中有些感慨。 两年前，她回到二十岁那一年，过往的经历通通被推翻，她的心态归于平静，从此开始自己崭新的人生。现在，两年过去了，她不敢说自己再无任何遗憾，但至少在这一刻她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自己，重生之后的每一步，她都走得踏实。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幸运，拥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而现在的她，拥有了过去从不敢妄想的一切，心中是感恩的。 十几岁的年纪，俞锦绣心里头对爱情与婚姻有着满满的希冀，她幻想拥有一个家，与心上人过上平凡而又美好的小日子。现在，多少年过去了，她的心意还是没有改变。 一生一世一双人。 也许，她不该再拒绝程廷。 “出来了，出来了，那不是晨卿吗？” “晨卿出来了，快准备好！” 记者们一嚷，俞锦绣回过神来，杜文楠直直地盯着正缓步上台的翁晨卿，心底并不是毫无波澜。 因为郑永芳的坚持，翁晨卿必须与其他演员同时入场，没有任何区别待遇。可即便如此，低调地跟着一群俊男靓女一起入场的翁晨卿看起来还是格外显眼。 她没有刻意打扮，身上的衬衫看起来有几分设计感，但却并不隆重，俞锦绣知道翁晨卿无意与郑永芳争奇斗艳，便只给她化了个淡妆，然而，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翁晨卿的美，仍旧清丽脱俗。 在场的所有记者就像是约好的一般，在翁晨卿一出场的那一刻，便纷纷将照相机对准她，台下沸腾了，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翁晨卿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俞锦绣能将此时翁晨卿的形象与二十多年后那个影后的模样重叠起来。 那是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魅力，令人无法忽视，没有人愿意去亵渎这样的美，只想静静地看着她，感受她的与众不同。 翁晨卿一出场，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郑永芳气得想跺脚，瞪了林导演一眼。她希望林导演能帮自己找回主场，可没想到，对于这导演来说，谁是话题的中心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宣传的效果达到了他的预期。 不，甚至可以说，宣传的效果远超他的预期。 郑永芳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表面上还要装成大度温婉的模样，此时，正好记者的一句问话，让她打起了主意。 “晨卿小姐，你虽然还年轻，但是，在剧集中对感情戏的诠释却很有深度。不知道你在演感情戏的时候，心底是不是藏着一个人呢？换句话说，你是不是曾经拥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经历？” 第六百二十章　捕风捉影 第六百二十章捕风捉影 听见记者这问题，杜文楠立马把头抬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即便明知道翁晨卿与俞承光之间再无可能，可是，有关于翁晨卿的心意，她还是非常好奇。 翁晨卿对俞承光究竟是不是存着一些小心思呢？ 即便大家都认为现在的翁晨卿就像是一只白天鹅，不会轻易看上像俞承光这样平凡的男人，可不知怎的，杜文楠总觉得翁晨卿看着俞承光时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明明是一个倨傲的小公主，她本该高高在上，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看着俞承光的眼神中总是带着疏离与克制。 那是极其刻意的疏离感，杜文楠不是看不明白。 此时，记者向翁晨卿提起她的感情经历，杜文楠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她以为翁晨卿会诚实作答，可没想到，翁晨卿的答案云淡风轻。 “对角色的诠释与人生阅历有关，但并没有多大关系。就好比上一部电影里我演一个精神失常的少女，可实际上，我的脑袋瓜子灵得很，所以凡事都不应该这么片面，对不对？”翁晨卿歪了歪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嘴角带着的笑意很俏皮，一时之间，大家都被她逗笑了。 是啊，演戏是演戏，戏剧出自于生活，但远高于生活，翁晨卿能演好每一个角色的感情戏，难道就表示她曾经有很多感情经历吗？ “晨卿，说着说着，我们都差点被你绕进去了！那么，你究竟有没有处过对象呢？又或者这些年在圈子里，有没有同行对你表示过某种程度上的好感呢？” 以翁晨卿的外貌，身后跟着一连串的追求者并不稀奇，虽说不少追求者最后都会被她冰山一般的性格所劝退，可是，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仍旧对她趋之若鹜。 只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翁晨卿自然不可能对自己被追求的经历侃侃而谈。 “其实这是我们新剧的宣传发布会，而我也不是主要演员，所以，还是多问一些与电视剧有关的问题吧。” 翁晨卿勾了勾唇，平平淡淡地笑着，台下的记者们一脸失望，郑永芳恨得牙痒痒。 凭什么？凭什么这小姑娘的感情经历会引起这么多人的兴趣？她处对象也好，不处对象也好，与大家无关，大家只要专注于这部剧，专注剧中的女主角就好，凭什么对翁晨卿的一切念念不忘？ 郑永芳这人激不得，被翁晨卿一激，她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记者们盯着她的神色一瞧，立马见缝插针，把话筒递到郑永芳的面前，“同在一个剧组，不知道永芳姐对晨卿的个人生活是否了解呢？” 一个“姐”字就像是一枚针，扎在郑永芳的心头，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也不顾林导演是否想要打圆场，立马就把话筒给接过来了。 “我和晨卿并不熟悉，毕竟我们的剧集还没有正式开拍，现在不过是在前期进行准备工作而已。”郑永芳笑了笑，转过眼，视线淡淡地扫过翁晨卿的脸。 在这圈子里，长得漂亮的人不少，可更多的是一些木头美人。什么是木头美人？美则美矣，没有灵魂，只一副空皮囊够吸引人，一开口，全都毁了。 可是，翁晨卿却不一样。 在圈子里这些年，她喜静，闲来无事的时候便看书或是琢磨剧本，每一个经她诠释的角色通通都是有血有肉，即便是人设十分不讨喜的女三号都能被她演出动人的姿态来。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深得观众们喜爱，大导演们看上了她的演技，又知道她的观众缘较好，于是更喜欢用她，一来二去，她便更加走红，这就是良性循环。 此时看着翁晨卿的眼睛，郑永芳竟觉得自己能从这双清澈的眼中看出情绪，明明是清清冷冷的一个小姑娘，眼底却写满了故事，从专业的角度来看，她的前途的确无可限量。 而郑永芳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这姑娘比自己漂亮，比自己年轻，还比自己更有实力。 于是，她几乎没有多加思考，一握住话筒，便直接说道，“不过年轻人在这一行实在不好混，别的不说，遇到诱惑的时候就不懂得如何分辨了。一不小心就堕落了，这可怎么好呢？” “永芳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是说晨卿遇到的诱惑太大了吗？” “永芳姐的意思是晨卿已经堕落了吧！” 台下议论纷纷，捕捉到了敏感的新闻点，记者们热血沸腾的，就连杜文楠都屏住了呼吸。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翁晨卿不愿意和俞承光在一起，并不是因为她不喜欢他，而是因为——她配不上他。 因为她配不上俞承光，所以才会刻意疏远他，而这样的疏远让俞承光感到沮丧，最终两个人只能渐行渐远。 想到这里，杜文楠的眼睛都亮了，她盯着台上的郑永芳看，只希望她能够多说一些。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别捕风捉影，试图挑拨我们女演员之间的好关系！”郑永芳笑得花枝乱颤，纤细的手指轻轻滑过自己的发丝，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只是在说，如果我将来有个十六七岁的女儿，那是肯定不舍得让她进这一圈的。毕竟大人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小孩没有啊，一不小心就被天大的诱惑给迷了双眼，那真是得不偿失的。” 郑永芳字里行间的意思，摆明了是在嘲讽翁晨卿，记者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而林导演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便放松下来。 其实郑永芳制造些新闻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以翁晨卿的性格，肯定不会反击，既然如此，那就让这小丫头背上骂名，反正只要这电视剧的宣传到位，就行了。 于是，林导演没有阻拦郑永芳，而是任由她即兴发挥。 看着台上这一幕，杜文楠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她扯扯俞锦绣的衣角，“锦绣姐，晨卿这些年，好像的确不够清白啊！” 第六百二十一章　跳进黄河洗不清 第六百二十一章跳进黄河洗不清 杜文楠的语气里透露出几分小雀跃，俞锦绣心中反感，皱了眉，“他们说的一定是事实吗？” 杜文楠干笑了一声，“锦绣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晨卿自己都没有辩解，可能确有其事。” 俞锦绣素来袒护翁晨卿，杜文楠早就见怪不怪，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到了这一步，翁晨卿早就已经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既然如此，她倒不如乐观其成，哪还需要和俞锦绣计较什么？ 杜文楠的心里稳得很，只是，她身边的俞锦绣看起来似乎是坐不住了。 台上翁晨卿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郑永芳睨她一眼，一脸错愕，“晨卿，我有什么说什么，你这也太开不起玩笑了。” 林导演在边上打着哈哈，男主角看起来不善言辞，也没有想要开口帮翁晨卿说句话的意思，而一群还叫不上名的配角演员则是在看好戏，一个个都盯着翁晨卿的表情看，似乎想要看看这烂摊子该如何收场。 还能怎么收场？郑永芳在心底冷笑。 翁晨卿年轻，平时也不爱说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郑永芳下了面子，最多也就只是回家之后再抱怨，难道还真能在这儿就直接和她撕破脸了？她的确是太年轻了，不知道如何处理眼下的局面，郑永芳想的是，等这发布会结束了，无论如何，翁晨卿在这圈子里的口碑肯定得改写。不管在什么年代，对女同志来说，名节都是重要的，郑永芳暗示翁晨卿现在所得到的一切成就都是通过令人不齿的手段得来的，这样一来，甭管将来翁晨卿的发展如何，身上背着的骂名是挥不去了。 郑永芳三言两语的造谣，轻轻松松，可翁晨卿想要开口澄清，却得耗费不知多少工夫，这人的心思是毒透了。 “欺人太甚。”俞锦绣冷笑，“亏钟飞还总说郑永芳的心眼不坏，只是在这一行的时间久了，性子难以捉摸。” 杜文楠眨了眨眼，“那现在怎么办？要不你上台为她澄清？” 俞锦绣扫她一眼，“不需要，晨卿自己心里有数。” 翁晨卿早熟，过去在翁家的时候也不是不谙世事的性子，面对翁勇和他两个儿子，再加上无理的王芳，这么多人四面夹击，她要是真天真傻气，怎么可能到了最后还能从翁家全身而退？一直以来，翁晨卿都只是学着看开一些，她学着用圆滑的手段与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进入圈子之后的遭遇只是让她变得沉默，可实际上，她的心思始终通透。 俞锦绣相信翁晨卿能靠自己的能力解决问题，果不其然，此时，翁晨卿轻笑一声，淡淡地开口了。 “在这一行，我的确面临很多诱惑，只是，我面对的诱惑，和永芳姐的不太一样。”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哗然，难不成翁晨卿要开始爆出一些圈中秘闻了吗？ “那不知道永芳姐面临的是什么诱惑呢？” “晨卿，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你和永芳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晨卿面临的诱惑又是什么？” 大家伙儿正襟危坐，郑永芳倒吸一口凉气。她看了林导演一眼，林导演也是面色沉重，要知道这么些年，和郑永芳有关的那些不干不净的事迹可不少，若是没人提起，那是风平浪静，可若是翁晨卿真不留情面，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破了郑永芳的真面目，那郑永芳就完了。 郑永芳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她一看翁晨卿，正想用眼神示意，对方却根本就没拿正眼瞧她。 这事情要是闹大了，大不了闹个鱼死网破，翁晨卿年纪轻，气性大，她怎么就没料到这一点？ 郑永芳的心底挣扎得不得了，直接就拉着翁晨卿的手与她和解，“你们这些记者，真是太会生事端了！我和晨卿之间哪有什么恩怨？这些年，我见了太多年轻的女演员，有不少年轻人都将自己的美貌视为捷径，可是，晨卿却从来不会这样！这个圈子里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可只有晨卿只坚持自己所想，从来不会向诱惑低头，就好比前些天——” 郑永芳一急，就说了前些天在饭局上的事。她口才不错，在她极其有诚意的描述之下，翁晨卿不畏强权的形象就出来了。方牧咬紧了杨长进不放，他早就已经没有精力再闹出什么阵仗来，因此，郑永芳已经不担心得罪他了。她现在只害怕翁晨卿兔子急了还咬人，因此，她必须拉拢这小丫头。 “你们都听见了，像晨卿这样的女孩子，又怎么会选择堕落呢？刚才啊，都是你们听错了，也想多了！” 郑永芳能把黑的都说成白的，这会儿说的是事实，当然就更加绘声绘色。 台下记者恍然大悟，但不免有些失望，杜文楠撇了撇嘴，“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钟老师说她本性不坏的，这样的智商，就算想使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杜文楠愤愤不平的，说的却是大实话，俞锦绣一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翁晨卿看起来不动声色，却早就已经瞅准了郑永芳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一吓唬，郑永芳马上开始为她说话了，翁晨卿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自己身上的脏水给洗得干干净净，的确聪慧。毕竟，若是让翁晨卿自己开口辩解，大家肯定是半信半疑，可郑永芳站出来了，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俞锦绣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杜文楠顿觉无趣，转身就去找卫生间去了。记者们却还是牢牢锁定翁晨卿不放，“晨卿，你刚才不是说自己面临的诱惑和永芳姐面临的诱惑不一样吗？这具体是怎么个不一样呢？” 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翁晨卿的身上，郑永芳的眼底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她直直地盯着翁晨卿看，而此时此刻，翁晨卿却只是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拿起话筒。 第六百二十二章　虎视眈眈 第六百二十二章虎视眈眈 谁都想知道翁晨卿会说什么，这小姑娘并不笨嘴拙舌，可也算不上伶牙俐齿，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会如何将自己说的话给圆回来？ 记者们可不是好糊弄的，她摆摆手敷衍了事不是不可以，但会得罪这么一群拿着笔吃饭的同志们，翁晨卿又不傻，难道她希望将来只要自己的名字上了报纸或杂志，有关新闻都是负面的吗？ “晨卿，永芳姐说你们之间没有矛盾，可你的语气却带着含沙射影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些什么呢？” “‘诱惑’这个词是带着双面性的，不知道晨卿是怎么看待永芳姐所说的诱惑？” 记者们全都虎视眈眈的，俞锦绣不由捏了一把汗。翁晨卿并不是不会说话，只是，更多的时候，她不愿意说话。为自己辩解的时刻多了，就显得这人不真诚，翁晨卿平日里压根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俞锦绣只怕这份清高毁了她的前途。 林导演真不知道这发布会竟然会发展到这样的境地，郑永芳能说会道，任何局面都能被她扭转回来，可她再能说话也没用，记者们压根就不听她的。翁晨卿年纪轻，记者们认为她是尚未被雕琢过的璞玉，因此便从她的言辞之间找漏洞，这会儿场面僵住了，林导演真想大声喊停。 为什么要喊停？还不是因为他生怕翁晨卿会乱说话。 翁晨卿不是女一号，身上闹出些负面新闻也无妨，郑永芳是这部电视剧当之无愧的女主角，若是被老百姓们抵制，那他们剧组可是得赔本的！ 林导演焦头烂额，怎想翁晨卿却只是淡淡一笑，根本就不觉得这会儿自己遇到了麻烦事。这处境很艰难吗？她并不认为。 在大家眼巴巴的等待之下，翁晨卿终于缓缓开口了，她动听的声音就像是一曲乐章，舒缓而又直击心底，令人无法拒绝。 “永芳姐演技好，自然有很多有挑战性的角色找上她。她分身乏术，只好拒绝很多剧组的邀约，这是她面临的诱惑。而我的诱惑是，想要演的角色太多，可资历不高，很多时候只能眼巴巴望着这些机会，没办法得到。”说到这里，翁晨卿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耳垂，“所以，我要更加努力地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将这些诱惑化为自己的动力。” 瞧瞧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大家能怎么办？只好给她足够响亮的掌声了。 听见这如雷的掌声，郑永芳叹了一口气，谁说这姑娘好对付的？她还不是这姑娘的对手呢！ 外头传来的掌声震耳欲聋，杜文楠不愿意听，可她没法捂上自己的耳朵。翁晨卿本来就是个优秀的姑娘，否则，她不可能在短短两年时间得到这么多大导演的青睐和观众们的喜爱。不论在哪一行，想要冒出头都不容易，翁晨卿不仅仅闹出了头，还在这一行混得如鱼得水，这难道只靠运气吗？想到翁晨卿光鲜而又体面的人生，再回想自己在电影院里那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杜文楠只能无奈地撇撇嘴。 这不是人比人，气死人吗？ 天津楼是雅城较好的饭店，不仅仅是门面上装修得豪华气派，就连卫生间的格局设计都很注重客人的隐私。隔间的门被自己锁上了，一时半会儿的，杜文楠竟然打不开，正琢磨着，外边传来了水龙头打开之后的流水声，“哗哗”的流水声伴随着两个女同志交谈的声音，杜文楠听着，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放缓。 “这回是让晨卿过了关，虽然外界总说她年轻，但我觉得，她的心理年龄可比实际年龄要大多了。别的不说，就刚才那局面，晨卿居然能用三两下的工夫让所有人站在她这一边，多会做人啊！” “平时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可实际上，她才不是假清高的那种人呢。她的心思通透得很，想些什么，外人看不清，她自己倒是活得明明白白的。你看她多小啊，怎么就练就了这样的本事？难道就像刚才那些记者们所说，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说来说去，又是两个夸翁晨卿的主，杜文楠轻嗤一声，刚要打开门，外头人说的话却让她彻彻底底瞪圆了眼睛。 “谁说是天生的？你以为这些年，她过得多容易啊？一个女同志，想要得到更高的成就，那必定要牺牲些什么的。你说晨卿最值得牺牲的，是什么？”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她的美貌。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别遮着捂着了，快点告诉我，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我也不瞒你，听说晨卿刚到剧组的时候，就只是个打杂的，长得再漂亮，可没人愿意给她机会，那也是白瞎。可过没多久，她突然就得到了一个很不错的机会，在杨导演的新戏里出演女三号的角色，这角色被她一发挥，马上就得到了观众们的一致喜爱，晨卿就是通过这样的机会走到今天的。” 和很多演员相比，翁晨卿的确足够幸运，只在剧组里待了几个月，就得到了一个如此好的角色，可是，这其中的艰辛哪足以向外人道？ “你以为是她长得好看，所以才这么幸运的吗？其实——” 声音被压得很低，杜文楠忍不住踮起了脚根，竖起了耳朵。 “她是上了导演助理的床！”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杜文楠急急忙忙地推开门，想要问得真切一些，刚才的那两个女同志却不见了。 站在洗手台前的，是翁晨卿。 翁晨卿打开水龙头，把手洗得干干净净，而后抬了抬眼，与镜子里的杜文楠对视。 杜文楠像做了亏心事一般，猛地躲开自己的目光，半晌之后，又忍不住说道，“她们是瞎说八道。” 翁晨卿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嘲弄，仿佛早就看穿了杜文楠的心思。 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翁晨卿转身，与她擦肩而过，可没想到，杜文楠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我和承光要结婚了，年后就结婚，喜帖就在我包里，给你一份！” 第六百二十三章 邀请 第六百二十三章 邀请 杜文楠还真是准备好喜帖的。 大红色的喜帖一递，杜文楠没犹豫，笑着将自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承光说你们以前的关系挺好的，只是这些年不太联系，感情也生疏了。你和锦绣姐走得这么近，承光要结婚了，你总不好不到场吧？晨卿，希望你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杜文楠长相清秀朴素，穿着打扮也不够时髦，平日里，这样的姑娘走在人群中，或许根本就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可此时，她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双眸亮晶晶的，翁晨卿怔怔地看着她，竟出了神。。 俞承光要和杜文楠结婚了。 他要结婚了。 是的，翁晨卿选择与俞承光保持距离，就早就已经猜到他会有自己的生活。总有一天，他会娶妻生子，甚至多年后儿孙满堂，那或许是他将来的人生，而她无权参与。 可即便如此，这会儿手中握着他的喜帖，她还是觉得沉甸甸的。 “晨卿，你在想什么？”杜文楠冲着她笑了笑，眼中的精光愈发锐利，“我知道你过去是喜欢承光的，但是，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你们都是孩子，心里想些什么，都是不作数的。现在我和承光要结婚了，希望你能祝福我们，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还是早点收好吧。” 杜文楠这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了，翁晨卿将手中的喜帖攥紧，淡淡地笑了一声，“谢谢你的邀请，我会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平静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翁晨卿便直接转身，杜文楠准备了许久的台词突然派不上用场了。 她想结婚，俞承光便答应下来，她张罗着婚事，俞承光没有任何意见，全都听从她的安排，陈婉妹对这儿媳妇满意至极，只要是她想要的，陈婉妹全都愿意满足，大家都说她嫁了一户好人家，可不知道为什么，杜文楠的心总是发慌。 离开的时候，是程廷开着车来接她们的，俞锦绣坐在副驾驶座上，杜文楠坐在后排，她望着车窗外，不出声。 “发布会开得怎么样？郑永芳有没有为难晨卿？”程廷问。 俞锦绣笑了，“你以为晨卿真这么好欺负吗？过去在翁家，好几个人盯着她，她愣是平平安安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大家都说这圈子特别复杂，可我看她能适应得很好。” 大家都以为翁晨卿是个沉默寡言的女演员，可实际上，她只是习惯了沉默而已。真遇到了刁钻刻薄的问题，她总能妙语连珠，回应得天衣无缝。或许，她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的。 “那就好。”程廷笑道，“我总觉得她还是以前那个小丫头，其实她早就已经长大了。” 俞锦绣和程廷都是向着翁晨卿的，杜文楠一直都不明白，她究竟是哪来的魔力，居然能让这么多人惦记她，关心她，照顾她。 杜文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俞锦绣和程廷谈论翁晨卿，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车厢中的一个透明人，直到俞锦绣开口了。 “文楠，你刚才把喜帖给晨卿了？” 杜文楠一怔，随即支支吾吾地组织着语言，“是啊，我把喜帖给她了。这不是因为你和承光都和她特别熟吗？我怕你们忘记邀请她，所以擅自做主了。承光说安排酒席和宴请宾客的任务交给我，我——” “没事，不用这么紧张。”俞锦绣意味深长地看了杜文楠一眼，把头转了回去，“我本来也是想邀请晨卿的。” 而后，一路无言，程廷将俞锦绣送回家，杜文楠也跟着下了车，“我妈说了，让我和阿姨好好聊一聊，到时候接亲还有不少准备工作要做，我还是得上点心。” 杜文楠边走，边向俞锦绣解释。 俞锦绣笑着看她一眼，说道，“承光也真是太过分了，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你一个人。结婚的礼仪多繁琐啊，你一个小姑娘，哪能处理得这么周全？回头我去说说他。” “姐，你别说他！他怪忙的，我怕说了他，他怪我向你告状，不高兴了。”说到这里，杜文楠顿觉失言，红着脸，又解释道，“是锦绣姐——” “没事，就是一个称呼而已，等结婚了，你也和承光一样，喊我姐姐。” 俞锦绣笑着，语气和善，杜文楠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总认为俞锦绣对自己不太满意，那是在和翁晨卿的对比之下得出的结果。可实际上，俞锦绣和翁晨卿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两个人早就已经是朋友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又何必总是暗暗地计较俞锦绣是对自己更有好感，还是对翁晨卿的好感更深呢？ 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输了。可是，那又何妨？到了最后，得到俞承光的人，是她！ 俞锦绣和俞承光的感情这么好，为人明事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自己的弟弟成为姐姐和媳妇之间的夹心饼干，既然如此，她还怕什么？ 杜文楠相信只要自己嫁进俞家去，这一家子人都不是难相处的主。如同事们所说，她找到好人家了。 杜文楠挽着俞锦绣的臂弯走进家门，陈婉妹正在拖地，看见她们来了，笑着站了起来，“文楠也来了？那晚上就留下来吃饭吧！对了，你和锦绣怎么会在一起？” 杜文楠没忙着坐下，而是赶紧去接陈婉妹手中的拖把，“阿姨，我下午和锦绣姐一起去参加电视剧的发布会了。锦绣姐说带我去见见世面，我见到了好多演员，等明天上班了，我得去和我同事炫耀炫耀。” 杜文楠俏皮地笑着，陈婉妹直摇头，“真是个傻丫头，演员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对了，你都看见些谁了？” “我看见晨卿啦！” 杜文楠一开口，陈婉妹就不吭声了，顺便还用略怪责备的眼神看了俞锦绣一眼。 俞锦绣冤得很，杜文楠又自顾自说了下去，“我还把喜帖给晨卿了呢，她说到时候一定会来参加我和承光的婚礼，朋友就是朋友，她可真给面子。” 杜文楠话音未落，俞承光从门外走了进来，搭在臂弯中的外套还没来得及放下，他沉声问道，“她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第六百二十四章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俞承光没有生气，但他的眼神却让杜文楠感到灰心，这眼神太迫切了，仿佛他眼中的光芒只会因为翁晨卿的存在而绽放一般。 “你不喜欢吗？” 杜文楠的笑容之间带着讨好的意味，她知道俞承光不会责怪自己，果不其然，他只是微微一怔，随即说道，“你高兴就行。” 又是这句话。 这些日子，杜文楠操办着婚礼上的事宜，所有的细节都是她来拿捏决定的，她不是没有问过俞承光的要求，可是，他给的总是同样的答案。 你高兴就行。 只要一听见这个答案，杜文楠便感到无力，想要反驳，却只觉得无论自己说些什么，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得不到任何的反馈。 大家都说杜文楠的未来丈夫特别好，顺着她的意见，不管她要花多少钱，不管她需要自己的婚礼有多大的排场，不管她要宴请多少宾客，他都不会反对，可是，只有杜文楠自己心里清楚，她的心情有多忐忑。 明明是一个活泼外向的大男孩，可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是死气沉沉的模样，杜文楠总觉得他心不在焉，可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 “文楠，你看承光对你多好。”陈婉妹边洗碗，边对杜文楠说道，“承光是最小的孩子，当初一出生，长得比他的姐姐和哥哥都要机灵爱笑，所以，大家都特别疼他。承光小时候不爱念书，我和他爸爸也都不说他，只想着让他快乐长大就好。我这小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任性，他平时从来不让着任何人，只顾着自己顺心如意，才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呢。你看他现在待你多温柔，你喜欢做什么，他都不拦着，只有用这样的方式相处下去，小俩口的感情才能和和美美的。” 陈婉妹刷着碗，还不忘看杜文楠的反应，她以为自己这未来儿媳妇会因为这番话而欢欣雀跃，可没想到，杜文楠仍旧愣愣的。 家里统共就这么几个人，没几个碗，陈婉妹自己一个人把碗洗干净也不是难事，可杜文楠非要跟着她一起进厨房，这是为什么？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俞承光。 杜文楠不知道如何是好，便像只缩头乌龟一般躲到陈婉妹身后了，此时陈婉妹笑意盈盈，她却忍不住开口问道，“阿姨，那承光在晨卿面前是怎么样的？” 陈婉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脸，看着杜文楠。 杜文楠手中都是水，没地方擦，双手便紧紧握在一起，她看起来局促不安，就连眸光都显得怯生生的，陈婉妹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你在意的是什么呢！”陈婉妹大笑了几声，见杜文楠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甚至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似的，才无奈地说道，“文楠，你根本就不需要计较承光和晨卿的过去，其实他俩什么都没有，就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而已！承光和晨卿刚认识那会儿，整天欺负她，也亏晨卿心大，才能在我们家住这么长时间。说到底，承光对你可好多了。” 陈婉妹轻声安慰着杜文楠，眼中是满满的慈爱，杜文楠歪着脑袋，眉头仍旧紧锁着。 突然之间，门外传来了响声，陈婉妹把赶紧把碗碟擦干净，往外走了几步，“是薇薇和承国来了啊！也不早点说一声，我们都吃好了，你们吃了没有？我给你们下碗面吧！” 年纪大了，就爱子女们都陪伴着自己，这会儿家里特别热闹，陈婉妹满心欢喜，一会儿给儿子和儿媳妇倒茶，一边还忙着要去厨房给他们煮面吃。 陈婉妹正忙活着，方薇薇一脸不悦，狠狠地瞪了俞承国一眼，见状，俞承国拦住了陈婉妹，“妈，别忙了，我和薇薇刚才在我丈母娘家吃过了。孩子也留在他们家里了，我和薇薇过来坐坐。” “哦，坐坐，那欢迎啊！”陈婉妹终于坐了下来，笑着说，“你们想来坐，那随时都能来，我正愁家里冷清呢。” “妈，这还冷清啊？”俞锦绣笑着凑到陈婉妹的面前去，打趣道，“三个孩子，两个儿媳妇，这会儿全都在家里陪着你。这都还嫌冷清，那可说不过去。” 俞锦绣的话音未落，陈婉妹笑着剜她一眼，“那还差一个人呢！三个孩子都在，两个儿媳妇也在，就是差个未来女婿。” 俞锦绣和程廷确立关系都这么长时间了，却还是没传来好消息，陈婉妹愁得很。好不容易俞锦绣提起了这茬事，陈婉妹当然要乘胜追击了。这会儿俞锦绣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叫苦不迭，俞承光和杜文楠难得见俞锦绣吃瘪，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格外轻松愉悦。 俞锦绣苦着脸，冲着俞承国撒娇，“哥，你看看他们，都欺负人。” 俞承国也勉强地笑了笑，见边上的方薇薇还是沉着脸，不吭声，便觉得笑容都变得苦涩起来。 为人夫，平日里生活上的压力是没什么好提的，他撑得住，他最怕的，是被夹在家人和妻子之间，明知道这其中出了问题，却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俞承国一脸为难，与俞锦绣对视的时候，整个人都看着蔫蔫儿的。俞锦绣心细，一看俞承国的眼神，再将目光落在方薇薇的脸上，一切便明了了。 方薇薇的性格较直爽，心里想什么便直接说出来，此时她怒气冲冲地拉着俞承国来婆家，肯定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俞锦绣冲着俞承国微微一点头，便扯着方薇薇进了房，“嫂子，前几天我店里到了几件裙子，我觉得挺适合你的，特地给你留了下来。你跟我进屋看看，看大小怎么样。” 方薇薇不情不愿的，可还是跟着俞锦绣进屋了，杜文楠心里觉得这其中的矛盾与自己有关，便显得坐立难安。 俞锦绣扯着方薇薇便进了屋，俞承国如释重负，俞承光看了大哥一眼，走了过来，“哥，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告诉我，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第六百二十五章　家和万事兴 第六百二十五章家和万事兴 俞锦绣直接扯着方薇薇进屋，一开始，她还不乐意，撸着袖子就要往外走，“一些话，总不能藏着掖着，以后迟早是要变成一家人的，难道我就只能忍气吞声吗？” 俞锦绣知道方薇薇的性子直，脾气上来了，非得把自己的火全都撒出来不可。可是，为人处世哪能真如此随心所欲呢？ “薇薇，上次和妈吵架的事情，你都忘了吗？过过嘴瘾是容易，可等脾气发过了，这关系又要怎么修补呢？就当是为我哥着想，别和文楠对着干。” 俞锦绣这话还没说完，方薇薇便沉默了，一屁股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她叹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和她有关？” 俞锦绣噗嗤一声便笑了。 从进门起，方薇薇便虎视眈眈地盯着杜文楠看，也得亏杜文楠的心不细，否则这会儿大家都尴尬。 “有什么问题，你先对我说，我一定想办法给你解决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家和万事兴，方薇薇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怎能不懂得这个道理？ 俞锦绣循循善诱，方薇薇只好将自己肚子里的苦水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还不是因为承光这未来媳妇儿的虚荣心够强吗？”方薇薇愤愤地瞪了一眼紧闭的门，委屈地说，“我和你哥的房子是前两年刚装修好的，她就非要借我们的房子结婚，我们住得好好的，连孩子也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她一声令下，就让我们搬到老屋去，这算怎么回事？” “这也就罢了，像你说的，一家人，凡事都能商量。可问题是，她找我商量了吗？她就只跟妈说了一声，撒撒娇，全家人都得听她的，这还是没过门呢，等将来嫁进家里，这样的是非精，可不是得把咱们这大家庭搅和得一团乱？” 方薇薇说杜文楠是是非精，可不是张口既来的，这些日子的相处之下，杜文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大家都看明白了。这女同志心不坏，有些小聪明，算计了人家，还以为人家感觉不到，这样的一个人，方薇薇怎么可能对她产生好感？ 都说一家人还是得和和气气的，可杜文楠都要来跟她抢房子住了，她怎么可能和气？ 方薇薇的愤怒，俞锦绣都懂，这会儿她不能火上浇油，便只好拍着方薇薇的肩膀安慰，“你要是真不愿意，我哥肯定会为你着想，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也不值。不过话又说回来，文楠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一会儿让承光好好和她谈一谈，她能理解的。” 俞锦绣好不容易才将方薇薇的火气压了下来，眼看着方薇薇挽着俞承国回家了，背影看起来还不情不愿的，陈婉妹也纳闷，“薇薇今天是不高兴了？过来一晚上了，也没笑过，一直苦着张脸，该不会是和你哥闹矛盾了吧？” “不是，妈，你别瞎操心。”俞锦绣说，“工作上压力比较大而已。” 杜文楠闻言，“哦”了一声，“做女同志也不容易，白天要工作，晚上回家还得带孩子。嫂子的火气大了点，也是正常的。” 俞锦绣没吭声，与俞承光一对视，刚准备找个机会把他拉进屋里好好说说，早点把这问题解决了，可没想到，俞承光自己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妈，不早了，我先送文楠回去。” 俞承光拉着杜文楠就要走，陈婉妹更是一头雾水了，难道这些个孩子们有什么事儿瞒着她吗？ 杜文楠不傻，见俞承光神色凝重，立马乖顺地跟着他走了，临走之前，嘴巴还是一样甜，“阿姨，今天你做的菜特别好吃，不过下回别这么辛苦了，都是一家人了，随便做两个家常菜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 杜文楠话一说完，俞锦绣忍不住撇了撇嘴角。未来弟媳会来事，哄得陈婉妹喜笑颜开，这本来是件好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别扭得很！ 俞承光拿出车钥匙，给杜文楠递了头盔，她接了过来，戴好之后便用上搭着俞承光的肩膀上了车后座。现在两个人的关系早就已经不同于往日了，杜文楠不需要再羞涩地扯着他的衣角，过没多久，俞承光就会成为她的丈夫，她现在大可以紧紧搂着他的腰，依偎在他宽阔的背上，感受着专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二人世界。 杜文楠很陶醉，俞承光却心不在焉的，带着她回到家，杜文楠便要请他进屋来坐，“要不要再吃点什么？我妈妈最近总给我煮红糖水补身子，要不你也喝点。” 俞承光没有回应，许久之后才对她说道，“文楠，我有点话要对你说。” 一路上，俞承光一直都在考虑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对杜文楠说这事，好让一切有转圜的余地。其实杜文楠并不是不讲道理，两个人在一起也总得有人让步，过去俞承光什么都依了她，那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原则性的问题，但现在不一样。 如果她的任性使得俞承国和方薇薇两口子之间产生矛盾，那他可担待不起。 “是不是你哥哥和嫂子不愿意把房子借给我们？”杜文楠聪慧，看着俞承光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会儿她紧紧盯着他看，恨不能用手将他的眉心抚平，“既然他们不愿意，那我们就不住了。不过是一套房子而已，新也好，旧也好，只要和你在一起，我都能住踏实。承光，你别皱着眉头，我记得你以前特别开朗，就像个调皮的孩子似的，以后也这样，好吗？” 杜文楠的眼神很深情，俞承光略有些讶异。对于她突然的温柔，俞承光不太适应，这并不是因为平日里她总是对他横眉竖眼，实际上，还是他自己的问题。 直到现在，他们之间还是保持着所谓的安全距离。 杜文楠一心为他着想，俞承光不是不感动，看着她明亮的眸子，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谢谢你。” “我们之间说什么谢谢呢？” 杜文楠吐了吐舌头，可话音未落，房门突然开了，杜妈妈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面色不善，“文楠，你别总是这么好说话！我们家嫁姑娘，总想风光一些，你爸爸走得早，难道你希望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安心吗？” 第六百二十六章　原则 第六百二十六章原则 杜文楠的父亲走得早，母亲一个人将她拉扯长大，这些年的辛酸艰难，她都是往肚子里吞的。现在杜文楠要嫁人了，杜母虽然欣慰，但想到自己受的苦，她对男方家里的要求也在无意识之间升高。 俞家的经济条件本来就不错，再加上三个孩子都很争气，外边都说他们家挣的钱是要花不完了，既然如此，杜母对杜文楠的婚事便寄予厚望。 俞承光对杜文楠好，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愿意给，院子里的邻居们都羡慕杜母，说她培养的女儿招人喜欢，将来肯定要过上好日子了，对此，杜母嘴上说着无所谓，心里头却别提有多在意了。 这年头，大家的物质条件都差不多，但难免会有一些个先富起来的同志，俞承光作为其中之一，给杜文楠提供更好的生活是必须的。 杜母要求俞家把现如今最时兴的家电都备齐，俞家人同意了，杜母要求宴请的酒席能有多大排场就办多大排场，俞家人也同意了，杜母很满意，但想到女儿未来女婿的新房算不上多好，又打起了新主意。 杜文楠对物质上的要求并不高，在她看来，只要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可杜母却不乐意。杜母过去是吃过苦的，手头上没钱，想买什么都不行，房子不够大，住得便憋屈，一些问题能在结婚之前解决，那肯定是再好不过。 毕竟，现在是俞承光想要娶她的女儿！ 杜母把俞承光请到了屋子里，连茶都没给他倒，直接跟他讲起自己这些年有多不容易。杜母絮絮叨叨了很长时间，俞承光是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杜文楠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有什么好提的？” 好不容易才能嫁给俞承光，杜文楠生怕出一丝一毫的纰漏，若是一不小心，婚事吹了，那她该怎么办？杜文楠不让杜母继续说下去，她却不依，摇摇头，终于入了正题，“承光，上次我跟你妈妈一起去那套老房子看过了。说实在话，我不满意。那房子面积小，采光不好，就连我这么个老古板都知道，那装修是以前的风格了，一点都不时髦，这样的房子，你们自己能住得舒服不？” “阿姨，现在装修已经来不及了。” 杜文楠想结婚，俞承光没有反对，可说结就结，准备的时间就这么长，哪还来得及装修？每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上好日子，俞承光并不怪杜母，此时此刻，他只是摆事实讲道理，“我哥和我嫂子的房子是很新，但是，装修是他们夫妻俩自己跑的，每一枚螺丝钉都是他们自己的心血，我要结婚，就直接让他们一家三口搬出去住，阿姨，这事我办不出来。” “没让他们搬出去住，只是借用一下他们的房子而已！街坊四邻都说文楠命好，嫁的丈夫懂得为她着想，可到时候结婚，房子就这么一丁点大，丢的不是她的面子，是你们俞家的面子啊。”杜母看着俞承光，见他似乎不为所动，语气便更加强硬，“这是结婚，又不是去菜场买菜，哪能这么干脆呢？我没什么要求，就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过得好，能更加体面，承光，你们兄弟俩感情好，这么一点小忙，你哥都不愿意帮吗？” 杜母看起来好说话，原则上的立场却守得死死的，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原则而已。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她事事以杜文楠为先，生怕女儿受了委屈，现在杜文楠要结婚了，男方的经济条件这么好，她当然得为女儿多争取一些。 俞家人明事理，也好说话，她相信自己的要求是能够得到满足的。不过是一套房子而已，做哥哥的，让着弟弟一些又怎么了？哥哥的人生大事是已经落实下来了，可弟弟的婚事还没谈拢呢，要是仅仅因为俞承国的坚持而让弟弟的婚事告吹，当大哥的担待得起吗？ “阿姨，我要娶的是文楠，而不是这些街坊四邻。” 俞承光的意思很明白了，杜文楠真是急得快要哭出来，她张张嘴，刚要说话，杜母的眼睛一瞪，她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承光，那你也得考虑文楠的感受啊！文楠的爸爸前几年走了，留下我们母女俩，她受的苦可不少！这么多人都等着看她嫁给什么样的人，等着看她将来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我们无论如何，也得让那些人高看一眼啊！” 杜母说来说去，无非也就是自己的虚荣心在作祟而已，说是希望杜文楠过上好日子，可实际上，还不是希望外人觉得她女儿嫁得好吗？然而，究竟嫁得如何，哪是靠这些外在的条件来衡量的？ 杜母在坚持，俞承光也是如此，他没法忘记刚才俞承国向他提出自己的为难之处时脸上流露出的尴尬与不安。俞承国是大哥，是他们中的老大，一直以来，这个大哥一直让着弟弟妹妹，可谁说这是必须的？现在俞承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在更多的时候，他应该照顾着小家庭中每一个成员的感受，方薇薇不是难说话的人，这一次，她如此坚决，俞承光自然要尊重她。 “阿姨，这事真没办法。”俞承光想了想，决定把话说清楚，“我哥和我嫂子在那个房子里住得好好的，我不想去打搅他们。结婚是我和文楠两个人之间的事，只要她能接受，那不管住在哪里都没问题。至于您认为房子太小，或是装修风格您不满意，其实这些都好说。人这一辈子很长，我们不可能永远住在这套房子里，以后文楠若是喜欢，不论买哪儿都行，但这一次，我是决定不会麻烦我大哥的。” 俞承光一本正经，杜母愣住了，许久之后，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略微不满地说道，“好好好，你家里人最重要，不需要照顾文楠的感受了！想娶她的时候说得一套一套的，现在人都骗到手了，一点都不愿意为自己这媳妇做牺牲，文楠真是看错了你！” 第六百二十七章　胡思乱想 第六百二十七章胡思乱想 杜文楠是真的快哭了，她紧紧拉着杜母的手，示意母亲不要再说下去。 两个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还要计较这些条件上的得失，说得多了，伤的全都是他们自己俩的感情。杜文楠总觉得她和俞承光之间的关系特别不对劲，有时候亲密，有时候又很疏远，他们本来就已经在钢索上亦步亦趋地走着了，不能再经受任何一丝的波澜，更何况，此时杜母说的话，对他们的感情来说，是猛烈的风吹雨打。 杜文楠死死抓着母亲的手，杜母却只认为这女儿太懦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家里的顶梁柱走得早，这些年，母女俩相依为命，杜母早就已经练就了属于她自己的生存手段。无论在什么时刻，她都得为自己，为女儿的幸福生活而坚持。 “承光，我的要求特别简单，你让你哥哥把房子让出来。不过是一套房子而已，什么比弟弟的未来还要重要的？文楠是个好孩子，她过去没处过对象，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样跟男方家里谈条件，可我当妈妈的，得为她着想！” “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他有了自己的家庭，你为他瞎操心什么啊？你嫂子就是再生气，也不可能抛夫弃子，一走了之，可文楠就不一定了！” “文楠现在还没嫁给你呢，你就对她这么怠慢，你说我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你？” “不放心？”俞承光挑眉，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那怎么办呢？” 杜文楠的心一惊，恐慌地看着俞承光。他是真的生气了吗？他会不会一走了之？ 一直以来，俞承光总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他似乎很少对什么事情上心，这会儿他的眼神中带着危险的信号，这于杜文楠而言非常陌生，她的心跳不由加快。 “说到底，还不是你和文楠之间的婚事最要紧嘛！这房子我又不住，主要是你们自己两个人要住得舒服啊。承光，照我说，你也别怕难为情，等你哥哥先把房子给你们，住习惯之后，你们再考虑将来住房的问题。毕竟谁不想住新房子？” 杜母倒不是用盛气凌人的态度对俞承光说话，只是，她这一言一语之中的意味明明白白，俞承光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敢情现在这婚还没结，杜母就直接把他从那个大家庭抽离出来，致力于给小家庭做建设了。 杜母说的全都是歪理，俞承光没法信服，本以为这未来的丈母娘是个好说话的主，可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杜母居然以他们的婚事作为威胁，这让俞承光忍无可忍。 “妈，你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俞承光还没开口，杜文楠已经抢先一步，她抓住杜母的手臂，一改往日里温顺的脾气，“我和承光将来要住哪里，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反正我们已经说好了，不会再去打扰他哥哥的生活，你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杜文楠急得不得了，她可以感觉到自己说的话伤了母亲的心，可事到如今，她没有别的办法。俞承光没想到杜文楠会为了自己而与杜母对着干，一时之间，他只能无奈地拦住她，“你先别着急，阿姨不是这个意思。” 杜母从来没见杜文楠用如此强硬的态度对自己说过话，这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伸得太长了些，别人小俩口爱住哪儿就住哪儿，哪需要她干涉这么多？ 想到这里，杜母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 杜母进了屋，杜文楠的心跳才逐渐慢了下来，她送俞承光出门，小声地问，“承光，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要是真的生气了，你是不是就会取消和我的婚约？” 杜文楠看起来怪卑微的，俞承光于心不忍，他没有多想，只说道，“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好好对阿姨说道理，相信她能理解。文楠，我们现在都要结婚了，不会这么轻易就解除婚约的，不要胡思乱想。” 他语气柔和，杜文楠默默地听着，仰起脸，笑了起来，“承光，你是在哄我吗？” 俞承光笑了起来，“是啊，我们本来就是一对，我不哄你，哄谁？” 既然已经选择了她，就一定好好与她在一起，他们将来是要一起生活的，一辈子这么长，他能辜负她吗？ 父母的婚姻是一个错误，俞承光眼睁睁地看着陈婉妹曾经在这场错误的婚姻之中挣扎半生，因此，选择杜文楠成为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他是谨慎的。杜文楠乖巧懂事并且善良，她对他一心一意，对他的家人也很体贴，如果不出什么变故，杜文楠将会是成为他妻子的最好人选。这么好的姑娘，他该珍惜的。 这是俞承光第一次表示出自己的立场，无论如何，他会站在她这一边，他们是爱人，是家人，不管遇到什么，都会并肩作战。听着俞承光说的话，杜文楠忍不住开始鼻酸，她的眼眶红了红，情不自禁地投入他的怀抱。 “承光，你这么好，她怎么舍得伤害你？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眼前的诱惑有多大，我都不会动摇。我会一辈子陪着你，守护着你，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杜文楠咬咬牙，心跳又微微加快，她在等待俞承光的回应，果不其然，半晌之后，他略带疑惑地开口，“谁伤害我？” “是翁晨卿啊，”杜文楠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难道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和你联系了吗？”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再提起，也没有意义，但杜文楠的眼神中带着笃定，仿佛的确知道一些隐情，几乎是鬼使神差一般，他问，“为什么？” 即便早就知道俞承光会这么问，可此时看着他的表情，杜文楠还是有些心酸。于是，她决定将自己所有的心酸全都化作最恶毒的言语。 第六百二十八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六百二十八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当时导演的助理在剧组很能说得上话，翁晨卿想要得到在剧组演戏的机会，所以就和那个叫汪隆的助理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这在剧组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你只要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那天在天津楼的卫生间里，杜文楠还真听到有关于翁晨卿如何上位的只言片语。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女孩子，就算长得再漂亮，也不可能用这么快的速度爬到现在的位置，杜文楠与那天卫生间里的两个女同志有着同样的想法，她想，翁晨卿得到如今的成就，背后的故事肯定是见不得光的。 翁晨卿和汪隆之间的种种或许是有隐情的，杜文楠听到了些皮毛，虽一知半解，但在俞承光面前揭开这层纱窗纸，却已经足够。 “你别胡说八道。” 俞承光的脸沉了下来，他很严肃，杜文楠的底气却突然足了，“我没有胡说八道！承光，你可以去问，问问当初汪隆和翁晨卿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他带着她进剧组，两个人走得这么近，就在翁晨卿松口之后，汪隆便给她介绍资源，要说她不是答应了些什么，谁信呢？” 她看着他，眼神专注，“如果我只是空口说白话，那么，导演助理的名字也是我瞎编乱造的吗？你大可以去调查汪隆这个人究竟是谁，如果可以的话，你甚至可以去找他，可以把一切问清楚。承光，我没理由骗你。” 杜文楠义正言辞，俞承光突然迷糊了，“她不是这样的人。” “或许过去不是，但是，现在的翁晨卿早就已经变了，你难道不承认吗？承光，也许你不知道，其实阿姨总是在私底下和我说起她。阿姨说她的眼神都已经不再纯真了，她太世故，也太复杂，她为求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这样的人，你还要相信她吗？” 俞承光糊涂了。 他认识汪隆，那天，汪隆亲自来他家门口，带走了翁晨卿。那个人看起来很正派，可是，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当时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哪能看透一个成年人诡谲的心思？ “她怎么会——” “怎么不会？”杜文楠打断了他的话，坚持己见，“一个人在外面，太难了，承光，你有父母的呵护，还有哥哥和姐姐为你操持一切，你怎么会明白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的艰难呢？她走了一条捷径，这条捷径会让她牺牲一些宝贵的东西，但那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 翁晨卿在他心中的形象是纯真的，是洁白无瑕的。那天回到翁家，她宁愿拿出自己的小刀和三个男同志对抗，都不愿意让自己吃一点亏。在杨老板面前，她咬紧牙关，死活不愿意跟着他走，愣是等到了俞锦绣带着人来救她。在很多瞬间，俞承光总觉得翁晨卿还是过去的模样，可是现在，杜文楠却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汪隆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却不是最后一个。承光，翁晨卿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她选择离开，你不要难过。” “谁说我难过？”俞承光还在嘴硬，杜文楠却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最后一次在俞承光面前提起翁晨卿，只为了将他心底这个人的痕迹抹去。他们会结婚，而翁晨卿也终将离开这个城市，她与俞承光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既然如此，那么，她自私一次又何妨？杜文楠知道自己这样做实在是不厚道，可是，她想要捍卫自己的爱情。 在俞承光带着狐疑的眼神中，一切终于告一段落。杜文楠始终安心准备着自己的婚礼，更让她感到欣喜的是，俞振发居然主动提出，将他在城西的房子让给他们住。 “这房子住得舒服，也算宽敞，总之比郊北的房子要好很多。承光，以后和文楠结婚了，要经常带着她回家看看，这样一来，你妈妈才会放心。” 杜文楠简直是乐坏了，她在城西的房子里一圈一圈绕着，最后挽着俞承光的胳膊，笑弯了眼睛，“叔叔，那你住哪里呢？是不是要搬回家去住？” 俞振发也笑了，“你们等等，我洗把脸，换身衣服得回去一趟。” 俞承光带着俞振发回到过去住的地方，当初，他们一家五口住在一起，日子过得平凡而又温馨。俞振发从来没有珍惜过当时的美好，而现在，重新站在这小院里，他只觉得恍若隔世。 “那个时候承国还小，非要我给他买自行车，自行车多稀罕啊，我舍不得买，你们爷爷给他买了。承国骑着自行车，开心得不得了，你们姐弟俩也想骑他的车，跟在他屁股后面转。” “我哥太坏了，欺负我和姐姐年纪小，愣是不让我们骑他的车！”俞承光也笑了，说道，“后来你看我和姐姐实在是喜欢，就给我们一人买了一辆，邻居们都说你太宠着孩子们了，你把胸膛一挺，说，我就是宠他们，怎么了？” 听着父子俩说起往事，杜文楠一脸诧异，“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叔叔，您对孩子们可真好，听得我怪羡慕的。” 俞振发笑着摆摆手，“羡慕什么呀，以后你也是我的孩子，我一视同仁。” “叔叔，那您说话可得算话！” “当然了。” 杜文楠咧开嘴笑着，俞承光也觉得自己的心头暖洋洋的。 “振发来了啊？”房门突然开了，陈婉妹探出脑袋看了看，笑着说道，“都煮好你们的饭了，快进来吧。” 俞振发走进屋里，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厨房里香味四溢，家里却还是一尘不染，“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难得孩子的爸爸回来吃顿饭！”陈婉妹乐呵呵的，俞锦绣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便说道，“快洗个手，一会儿就吃饭了！你哥哥和嫂子也快要回来了，今天一家人都在，妈做了不少菜！” 俞锦绣笑着答应下来，走到俞承光的身边时，冲他使了个眼色。 俞承光会意，像只小兔子似的跑到姐姐身边去。 俞锦绣一拽他的袖子，小声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第六百二十九章 润物细无声 第六百二十九章 润物细无声 自从俞振发和陈婉妹把话说开之后，两个人就像朋友一样相处，只是，俞振发很少会回家里吃饭。几个孩子们猜测俞振发大概是怕触景伤情，所以尽量不踏进这家门，可现在，他不仅来了，陈婉妹还张罗了一桌子好菜，俞锦绣看不明白了，“今天是爸的生日吗？” 俞承光摇摇头，皱了皱眉之后，眼睛一亮，“姐，你说爸妈会不会复婚啊？” 俞锦绣刚要说话，杜文楠把脑袋钻了进来，“锦绣姐，承光，姜叔叔来了！” 俞锦绣和俞承光一对视，无奈地笑了笑，“怎么可能复婚？妈和姜叔叔好着呢。” 陈婉妹和姜烈的感情的确是越来越好了。 自从那回住了一次医院，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陈婉妹就想开了。既然俞振发不介意，三个孩子们也真心祝福她，那么，她也想试着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姜烈为人厚道，很爱为他人着想，陈婉妹与姜烈在本质上是同类人，因此，他们走到一起，并不是出于偶然。 俞振发突然来家里，孩子们正琢磨着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姜烈却来了，俞承光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姜叔叔来了，快坐下吧。” 姐弟俩走到客厅去，姜烈也不客气，直接在俞振发身边坐下了。他们俩不算朋友，但彼此见过几面，这会儿两个人坐在一起，倒不尴尬，只是到底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场面有些僵，俞锦绣也没找话题，杜文楠一向乖巧，这会儿已经进厨房帮忙去了，俞承光闲来无事，便坐在俞锦绣的身边，姐弟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最近在忙什么？听说物资局这段时间有不少会议要开。” 姜烈没话找话，俞振发粗糙的手扶着杯盏，“会议是多，不过我退二线了，很多时候也忙不到我头上。现在单位都是年轻人说了算了，孩子们一个比一个能干，我们看着也很欣慰。” “那倒是的，我们单位的年轻人们也一个比一个机灵，当初以为他们什么都不懂，可实际上，这些孩子们念的书比我们多，头脑聪明，做事圆滑，以后肯定比我们更有出息。” 俞振发和姜烈居然还真的聊上了，姐弟俩面面相觑。犹记得当初俞振发与姜烈第一次见面时，两个人连话都说不到一起去，俞振发看着姜烈的眼神，几乎要把他给烧死。可现在，他们的关系说不上好，但到底不再针锋相对了，原来，时间在每个人身上留下的痕迹，都是润物细无声的。 俞振发和姜烈聊着，陈婉妹把锅里的汤盛出来，杜文楠在边上帮忙擦灶台，俞锦绣和俞承光则拿了报纸在看。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惬意自在，殊不知，院子里，一场大战正在上演。 “承国，我们几个叔叔阿姨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怎么说话的？做人最要紧的，就是尊重长辈，你在单位里混得再好有什么用，自身的道德品质不高，说什么都是白搭！” 说话的老大爷嗓门特别大，明明是在倚老卖老，边上的邻居们却都站在他这一边，“就是，赵大爷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不乐意又怎么样？年轻人，别以为自己多读了几年书就可以和赵大爷讲道理了，我们在这院子里住几十年了，看着你妈妈做的都是什么好事情，你想跟我们讲道理，讲不通的！” 话音未落，俞承国捋起袖子就要往人堆里冲，他面红耳赤，却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我妈做什么好事情了？” 赵大爷一乐，嗤笑一声，“还能做什么好事啊？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不知羞，汉子都偷到家里来了！刚才我可是看着你爸也回家了，你爸前脚刚进门，她偷的汉子就马上来了，这里头恐怕是得打起来了！” “就是，得打起来了！” “我们这院子里住的每一户都是正经人家，可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婉妹要是再胡来，那我们肯定不给她好脸色看的！” 看热闹的人唯恐天下不乱，俞承国气得整个人都快冒烟了，方薇薇抱着孩子，急着拉住了丈夫的手，“可别真上去打人啊，你可是检察院里的同志，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吗？这儿的都是老大爷和老大娘们，你要是真把人打出个三长两短，可不好说。” 俞承国也不是不理智的人，妻子还抱着孩子站在边上呢，他能胡来吗？只是，想到这群邻居们造谣时的嘴脸，他仍然咽不下这口气，“我爸和我妈是离婚了，姜主任也的确和我妈是比较熟络的朋友，这又怎么了？你们都说看着我长大，过去还有不少人在我弟弟店里做事，补贴了不少家用。现在你们张开嘴就开始说瞎话，好意思吗？” 俞承国想要和他们讲道理，只可惜，这些人完全听不进他说的话。 “这一码事归一码事啊！你妈确实不厚道，把你爸赶出去住之后，还和别的男同志好上，现在是想鸠占鹊巢了吧？我看你爸肯定是受不了了，跑来和他们撕破脸皮了！也对，五十岁的女同志了，还这么不要脸，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俞承国紧紧咬着牙关，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这段时间姜烈的确经常来家里，他们几个孩子们都看得出母亲和姜叔叔的进展是突飞猛进的，将来两个人会走到哪一步，谁都说不准。 难道姜烈真准备收拾好行李搬到家里来住了？俞承国沉默不语。 纷纷扬扬的议论声刺耳而响亮，方薇薇用手捂住了小俞毅的双耳，生怕正在牙牙学语的孩子学了学不该学的话，回家说起来，伤了奶奶的心。 “你在这里和他们说清楚，我先带孩子进去吧，无论如何，千万不能打人！”方薇薇这样一说，抱紧孩子就要回头，殊不知她一回头，便发现家门是敞开着的。 家门敞开着，陈婉妹站在门口，一脸难堪，姜烈扶着她的手，神情严肃，而俞振发则借了个位置，从侧边走了出来。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谁准你们这样不讲道理的？” 第六百三十章　冠冕堂皇 第六百三十章冠冕堂皇 一看见陈婉妹和姜烈站在家门口，街坊四邻们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现在是陈婉妹背叛了俞振发，还另外找了个男同志，就算难为情，那也应该是他们自己俩的事情！大家都心安理得的，可没想到，下一秒，从屋里走出来的居然是俞振发。 俞振发是站出来为陈婉妹说话的，“婉妹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更没有伤害过这个家庭，你们有什么资格瞎说八道？” 这下子，大家都不乐意了。 “老俞，大家这么多年邻居，我们还不是在为你说话吗？这些年，你为家里做牛做马也不容易，眼看着三个孩子都长大了，一个个都要成家，她居然把你赶出去，这像话吗？” “说句公道话，你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一切，都让她和那男的给占了。你心里舒坦？” “这也太过分了！” 这院子里的邻居和老俩口都很熟悉，大家都在这儿住了几十年，看着俞振发和陈婉妹搬进来，看着他们的孩子出生，看着孩子们一天一天长大。可不知怎的，某一天，夫妻俩的感情突然不好了，甚至还惊动了他们家老爷子过来说情，而后，俞振发搬走了。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邻居们都不清楚，他们只知道，过了一段时间，一个陌生的男同志经常从这家里出出入入。 大家表面上是在为俞振发说话，实际上也不过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而已，俞锦绣气得几乎要冲出去，“装什么呢？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谁不知道他们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们爸妈的感情生活和他们有关系吗？还不是看我们家个个都过得风生水起，想挖掘些阴暗面，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俞锦绣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和这些人说理，愣是被俞承光拽住了。俞承光年纪轻，但他知道俞锦绣的性格特别冲动，大家同住在一个院子里，要是闹了争执，到时候出出入入都尴尬。倒不如拦着俞锦绣，让长辈去解决问题，毕竟他们考虑事情总是更加周全的。 “老李，老赵，你们关心我，这份好意，我心领了。”俞振发的声音异常洪亮，他挺着胸脯，严肃地说，“但是我和婉妹早就已经离婚了，我们之间的问题不需要和大家解释，我只说一句，从头到尾，婉妹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现在我搬出去了，换姜主任来照顾她，我也很放心。无论如何，婉妹都是我三个孩子的母亲，这几十年，她付出了太多，你们没有权利指责她。” 俞振发把话说得明明白白，让人几乎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陈婉妹压根没想到他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一时之间，竟也有些动容。这半辈子的时间，她辛辛苦苦操持着这个家，有过疲惫的时候，也有过受气的时候，尤其是在陈秀蓉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时，陈婉妹只能一味忍耐，想起来都感到心灰意冷。好在她的女儿争气，帮着她赶跑了第三者，还鼓励她积极寻找自己的人生，陈婉妹犹豫再三，最终决定重新开始，怎想与姜烈开始不久，就遭受了邻居这样的恶言。 若是在平时，以陈婉妹的性子，听见邻居们都自己的批判之后，她肯定会与姜烈划清界限，可没想到，此时此刻，俞振发居然愿意站出来为她说话。 陈婉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抚育孩子们长大，谁说她对家庭没有任何贡献？ “房子是我家里买的，但是我对不起婉妹，我欠她一句道歉！如果她愿意，这套房子，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想跟谁一起住，就跟谁一起住！” 俞振发终于说出来了。 是他对不起陈婉妹在先，可是，心中的不安一直掩埋着，他想道歉，却始终开不了口。这半辈子过去了，他习惯作为强者，从没有低头的时候，即便是明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伤害了这个家，伤害了陈婉妹，他却还是没有真心诚意地对她说一句对不起。在俞振发的世界里，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他做梦都想不到，不过是因为自己一时的错误，就害得这个家散了。 不，换句话说，家没有散，只是他不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是非观念，只差一步，连这些孩子们都不愿意再认他了！现在，俞振发是真心认识到错误，他不会再让人伤害这个家，伤害家中的每一个人。 俞振发的一番话，说得响亮，邻居们听了，也知道自己错得彻底。俞振发是和陈婉妹离婚了，既然如此，陈婉妹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错？就连俞振发自己都愿意将这套房子留给陈婉妹，作为旁观者的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呢？ 邻居们不吭声了，赵大爷心直口快，忍不住说道，“婉妹，是我们不了解内情。现在说清楚了就好，以后我们不会说三道四，你和姜主任就安心住下吧。” 话音未落，姜烈却站出来一步。 “别！”陈婉妹摇摇头，姜烈却没有理会，笑了笑，“迟早要告诉他们的。” 而后，姜烈平静地对大家说，“其实本来就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的，既然你们都聚在这里了，我和婉妹就直接说了。我和婉妹的关系很稳定，我们打算陪伴彼此度过余生，所以，往后婉妹可能不会再在这里住了。婉妹会跟着我回家住，将来就不会和你们做邻居了，在这里和大家道个别，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照顾。”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姜烈，就连俞承国都呆住了，站在屋里的俞锦绣和俞承光一时失神，看着彼此，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婉妹要搬出去了吗？那这个家，她不要了吗？ 俞锦绣的鼻子一酸，沉默地进了房间。 杜文楠拍了拍怔住的俞承光，温柔地说，“不要想这么多，阿姨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们应该为她感到高兴的。” 第六百三十一章 幸福 第六百三十一章幸福 回到屋里，俞承国的心情也很沉重。 陈婉妹选择与姜烈走到一起，俞承国虽然心中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妥协了。母亲操持半生，一直都在为他们几个孩子们着想，现在她想寻找自己的幸福，身为大儿子的他，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可是，默认是一回事，真看着母亲离开这个家，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家都没有说话，陈婉妹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又走到了厨房里去。方薇薇知道丈夫的心中在想什么，便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承国，不要这样。你是家中的老大，连你都不支持妈妈，你让她怎么想呢？” 俞承国苦笑一声，低下头。 俞承光的心里头也有说不出的滋味，虽然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将来会和杜文楠一起生活在一个小家庭中，或许不会经常回来，可是，想到往后一回家，母亲却不在这里，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姜烈似乎早就明白孩子们在想什么，走了过来，轻咳了一声，说道，“孩子们，其实我和你们妈妈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对你们说这件事情的。只是刚才是那样的情况，如果我不开口，别人真以为是你们父亲不愿意我和你们母亲在一起，硬把她赶出去，这样的话，让人家怎么想呢？” 陈婉妹听见外头的动静，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你怎么说了呢？我都告诉过你，要考虑孩子们的感受。那些邻居们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一点都不在意，我不能让孩子们心里难受啊！” 陈婉妹是个好脾气的人，这会儿却皱起眉。她并不是想数落任何人，只是，心底的为难早就已经溢出来了，她必须要面对。 “婉妹，这——” 姜烈也急了，正要解释，陈婉妹打断了他，“总之，我说过的，如果孩子们不愿意，我肯定不会跟你走。” 陈婉妹与姜烈合得来，而姜烈年纪大了，也想要找个伴。他迫切地希望陈婉妹能跟着自己回家，可是，陈婉妹是一个母亲，她有这么多的孩子，哪能说走就走呢？姜烈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陈婉妹，没想到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却得前功尽弃了。 姜烈还想劝说，俞振发却帮他开口了，“婉妹，姜主任也是为了你好。孩子们都长大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事业，很快也都能有自己的家庭，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需要再为他们操心了。这都大半辈子了，你总是为他们而活，也得为自己活一次。” 谁都没想到这番话是从俞振发口中说出来的。 方薇薇对俞振发的了解不深，可也知道自己这公公的思想特别封建保守，他宽于律己，严于律人，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可没想到，这会儿，他居然还站在姜烈的角度，好好劝说陈婉妹。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就连俞振发都知道的道理，几个孩子们又怎么能不明白呢？方薇薇和杜文楠不好说话，只是看着俞承国和俞承光，等待他们自己想清楚，想明白，而在这样的沉默之中，兄弟俩好像也想通了。 “妈，我尊重你的决定。其实我和薇薇现在过得很好，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帮我们看看孩子，真没时间，我丈母娘也能帮忙。我们都长大了，总不能一直绑着你，所以，只要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都支持。” 俞承国先表了态，俞承光也跟上，“妈，我也一样。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大哥这么会说话，反正大哥说的，都是我想说的。” 俞承光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几个年轻人便都笑了。其实刚才在院子里听见这个消息时，他们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这会儿回过神来，他们也想明白了。陈婉妹想要跟着姜烈回家住，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长辈自己觉得舒坦，他们做小辈的，也没话说。毕竟他们都是要结婚的，若是有了自己的家庭之后，陈婉妹只能孤苦伶仃地留在家里，他们就安心了吗？ 兄弟俩说不来太煽情的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全都是在为陈婉妹着想，这会儿他们笑着，陈婉妹的心里头也暖洋洋的。 “咦，锦绣呢？” 突然之间，一句问话打断了这难得轻快的气氛，大家左顾右盼，却始终不见俞锦绣的身影，杜文楠便说道，“锦绣姐回房间去了，我觉得，她好像不太高兴……” 其实，俞锦绣不乐意，也是自然的。俞承国已经结婚了，有自己的家庭，而俞承光的婚事也已经定下来，马上就要搬出去住了。三个孩子里，就只有俞锦绣还在家，她和程廷的婚事没有任何消息，若是陈婉妹搬走了，她一个人该怎么办？甭管孩子多大了，都需要妈妈的关怀，这会儿俞锦绣一个人躲在屋里，恐怕是生气了。 “也不能怪锦绣姐，她一时接受不了呢。一会儿阿姨好好和她说一说，她肯定能想明白的。”杜文楠挽着陈婉妹的手，安慰道。 这安慰的言语却并不起作用，陈婉妹叹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俞锦绣从屋里出来了。 陈婉妹一见到她，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锦绣，我——” 俞锦绣走了出来，走过陈婉妹身边，最终在姜烈面前站定。 杜文楠看着她，心里想着是，俞锦绣这一关，可真不好过。俞锦绣是个有主见的姑娘，一家人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会尊重她的意见，杜文楠一直都很担心她对自己不满，导致俞承光对这婚事打了退堂鼓。不管做什么，都得看着大姑子的脸色，着实是不好受，因此，这会儿杜文楠看着俞锦绣不痛快，心底居然还有些欣欣然。 她想，俞锦绣肯定会对陈婉妹的决定反对到底的，正心安理得得等待一场战争的爆发之时，俞锦绣却笑着开口了。 “姜叔叔，我们把妈妈交给你了，以后你可不能欺负她。还有，将来我会经常上你们家蹭饭吃的，不反对吧？” 俞锦绣笑着，嘴角扬起的弧度是那样温柔，陈婉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红着眼眶，拉着俞锦绣的手，“锦绣，你不反对吗？” 俞锦绣摇摇头，“妈，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 第六百三十二章　嫁给我 第六百三十二章嫁给我 陈婉妹搬到姜烈家去，心中虽有忐忑，但对新生活的期待却是满满的。即便是上了年纪，也可以拥有自己崭新的人生，过去这半辈子，她为别人而活，现在终于找到了可以与自己相依相伴的另一半，陈婉妹决定鼓足勇气。 俞锦绣并没有拦着自己的母亲，相反，她一直在鼓励陈婉妹。俞锦绣早就已经长大了，现在她有自己的爱情，有自己的事业，也有自己的朋友，可陈婉妹除了他们这几个孩子，几乎是一无所有，眼下陈婉妹终于有了新的生活，她为什么要阻挠？ 回想上一世，母亲早早离世，父亲虽算长寿，可却是郁郁而终，与那样的结局相比，此时父母只要能过上他们自己满意的日子，对于俞锦绣来说，就已经是恩赐了。 只是，虽然想得通透，送陈婉妹离开这个家的时候，俞锦绣的心中还是有些感慨。俞锦绣舍不得陈婉妹离开这个家，可母亲前脚刚走，父亲后脚就来了。 送俞振发来的，是程廷。 俞振发收拾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全都塞到了程廷的车上，一下车，俞振发直接就进屋了，程廷忙里忙外，却乐在其中。 明知道俞锦绣凡事都为别人着想，就算再不愿意母亲离开，真到了节骨眼上，还是会傻乎乎地点头，程廷又怎么忍心她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俞振发本来就是打算要回来住的，程廷过来帮忙，他欣慰不已，看着女儿整理床铺时，一个劲夸奖程廷，“这未来女婿是真的不错，搬出来的时候，住隔壁的邻居都很羡慕我！” 俞锦绣笑了，“他们羡慕你什么？” “羡慕我可以享福了啊，一把年纪了，苦了这么多年，谁不想好好享受享受！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生活水平也高了，我们都是赶上好时候了！” 俞振发一挺胸膛，雄赳赳气昂昂的，像是年轻了好几岁似的，一时之间，俞锦绣几乎没法将现在的俞振发与前些时日里颓唐沮丧的老父亲结合在一起。他们是同一个人吗？俞锦绣在心底笑着，她想，好在陈婉妹的决定并没有对俞振发造成太大的影响。 陈婉妹决定开始新的人生，俞振发真的毫无感觉吗？其实也不尽然。俞振发一直都是想复婚的，而陈婉妹决定踏入新一段婚姻，与之相伴一生的人却不是自己，这怎么能不沮丧呢？只是沮丧归沮丧，俞振发并不是没法接受现实。当初错的是他自己，现在要是在前妻面前哭诉命运有多不公，未免太矫情了些。 而对于现在的俞振发来说，子女们愿意原谅他，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俞锦绣将被单铺得整整齐齐，一回头，见父亲一个劲乐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爸，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女儿长大了，居然还能给我铺被子了。”俞振发说着，又笑了两声，看了站在门外的程廷一眼，“可不是得长大了吗？很快就要结婚，当别人的媳妇儿啦！” 说起程廷与俞锦绣的婚事，女儿并没有默认，再加上程廷对自己照顾得如此周到，俞振发打心眼里满意得不得了。这会儿俞锦绣和程廷之间的事似乎很快就要成了，俞振发笑得合不拢嘴。 父亲乐成这样，做女儿的也不想泼冷水，俞锦绣看了俞振发半晌，最后笑了起来。一个回头，程廷还在门边，他把俞振发的行李都搬进来，还不忘好好收拾一番，他耐心忙活的样子看起来很专注，阳光落进屋里，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的温柔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似乎是感受到俞锦绣的目光，程廷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两个年轻人远远地注视着对方，看起来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但是，却不发一言。仿佛只需要远远地看着彼此，就已经能看穿彼此的心意一般。 看着两个孩子这样对视着，俞振发笑着把女儿推到房外去，“刚才没午睡，这会儿困得不得了。你先出去，和程廷一块儿去吃顿饭，一会儿尽管出去约会，不用回来了！” “那你吃什么？” “你别管我吃什么，你爸我一个人住了这么长时间，什么吃的都会做！别操心了，好好玩去吧！” 说罢，门一关，俞锦绣哭笑不得。 程廷走了过来，耸耸肩，无奈地说，“连叔叔都看出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来给我制造机会。” 虽然总是说会抽出时间来陪伴程廷，可公司里的事情总是忙不完，有时候前脚刚一踏出办公室，后脚又被同事们给拽回去了，俞锦绣也很无力。 看着程廷委屈巴巴的样子，俞锦绣眯了眯眼睛，扬起下巴，“你还说我？前天晚上我都跑到你家里去了，想要好好陪你吃顿晚饭，结果阿姨说你没时间回来。好好的惊喜泡汤了，我陪你爸爸和阿姨好长时间，都没见到你。” 程廷笑了，揉揉俞锦绣的头发，“给你机会和未来的婆家人打好关系，不好吗？” 俞锦绣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笑了。自从于倩和叶世宏订婚之后，就更加不着家了，于美红总觉得家里冷清，总是在家里念叨着，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还真的把俞锦绣当作自己的未来儿媳妇了。这未来儿媳妇工作忙，没太多时间来探望他们，于美红和程济森虽说不会有怨言，但真到了俞锦绣上门的时候，他们都是乐不可支的。 用程廷的话来说，现在的俞锦绣可受欢迎了，程家人巴不得她天天上门做客，“最好不要上门做客，就直接成了我们家的人，怎么样？” 程廷冷不丁说到这个话题，俞锦绣一怔。自从那一回她明确地拒绝了程廷之后，他几乎没有再把结婚的问题提上日程，“你怎么——” “锦绣，”程廷垂下眼看她，眸色沉了下来，就像是一片海洋一般，令人琢磨不透，轻轻捋了捋她的发丝，他低声说，“我要辞职了，等公司的情况稳定，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第六百三十三章　据理力争 第六百三十三章据理力争 对于辞职的决定，程廷是深思熟虑过的。 从刚进单位开始，程廷就知道自己与父亲的志向不一样，程济森喜欢一步一步往上走，喜欢为老百姓谋福利，办实事，可程廷却对这样的工作性质没有任何兴趣。当初是为了帮向力体验他没法体验的人生，才做了这个不算周全的决定，可现在，程廷已经真正接受了向力离开的事实，也确定即使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他对于这短暂的一生始终是无悔的，既然如此，一切的确应该尘埃落定了。 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公司，是程廷一直以来的规划，尤其是在认识俞锦绣之后，被她的努力所感染，程廷便更加想做一件不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这会儿，眼看着景况变得愈发好了，俞锦绣也为他感到骄傲。 “只是，程叔叔会不会有点生气？” 俞锦绣试探地问着，程廷想了想，“辞职的事情有点生气，但是——”两个人并排走着，程廷突然沉默，俞锦绣便自然而然地抬头看他，怎料一抬头，就恰好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但如果多了个儿媳妇，可能会让他消消气。” 程廷的话音未落，就被俞锦绣踢了一脚，他结结实实被偷袭了一遭，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更大了。因为此时此刻，他看见俞锦绣眼底的笑意早就已经无法掩饰。 有那么一瞬间，俞锦绣认为，早一些结婚或是晚一些结婚都是不可控的，遇到一个对的人之后，时间会推着她往前走，两个人的感情终会到水到渠成的时刻，到了这样的时刻，他们就真的不愿意再分离了。 …… 于倩到家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俞锦绣也会来。自从她们把矛盾给解开之后，关系亲近了许多，虽说称不上是彼此的好朋友，但看见俞锦绣，于倩终于不再板着脸了。得知程廷马上就要辞职的消息，于倩的眼睛一亮，拽着他便说道，“哥，你真要开公司了？那以后我能不能去你公司上班？最好是把我喜欢的演员全都请到你的公司去，我成天跟那些大美女和大帅哥工作，正所谓秀色可餐，就算不拿工资都开心！”顿了顿，她又打趣道，“哥，我跟你开玩笑，你可别当真，工资是肯定得给我发的。” 于倩的笑容仍旧天真烂漫，于美红撇撇嘴，“供你念了这么久的书，还培养你上了大学，现在说要去你哥公司工作，小心气死你爸！” “妈！”于倩不乐意了，一跺脚，“去我哥公司工作怎么了？个体户干得好，肯定是有出息的，总比成天在工厂里打工，拿一点死工资来得好！” 这段时间，于倩也在考虑自己的就业问题。照于美红的话来说，于倩要毕业了，让程济森给她找点关系在好的单位安排个职位根本就不是个难事。可是，于倩一度有些迷茫，在单位里安排一个闲差事，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于倩还没有和叶世宏住在一起，但学校里的课程比较少的时候，她经常会去叶世宏家里帮他打扫卫生，有时候看着他早出晚归的状态，于倩还真有些羡慕。 “我就想和世宏一样，找一份有挑战性的工作，多赚点钱。” 于倩的眼睛很亮，那是充满着期盼的光芒，可不想，她话音一落，于美红直接摇头，“你赚这么多钱干什么？女同志啊，只需要找一份安稳踏实的工作，有空的时候好好在家里待着就行了。家里又不缺你的钱，你不用这么拼！” 于美红一脸想当然的神情，于倩的嘴巴动了动，目光与叶世宏对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是啊，娘家不缺她这么一点钱，但是，她始终是得结婚的。与未来婆家人相处的时间越长，于倩愈发觉得自己过去实在是太天真了，她以为结婚是自己和叶世宏之间的事情，他们相爱，而后便该结婚，两个人安安乐乐地生活在一起，过完一辈子。可没想到，自从她与叶世宏订婚之后，牛荷花和叶大成就总是在她耳边念叨着家中的经济问题。 只要叶大成和牛荷花到了城里，就会拽着于倩的胳膊聊很长时间。有时候说收成不好，这些年他们种的菜都不够自己出，更别说去城里卖了，有时候说叶世宏的弟弟妹妹将来都是要结婚的，这会儿家里一穷二白，怎么负担孩子们的未来？有时候又说叶世宏太辛苦了，于倩应该更加懂事一点，别总是给他添加压力。 于倩扪心自问，她从来没有给叶世宏任何压力，结婚的问题全都让于美红一手包办了，就连他们未来的住处都是程济森提供的，她家里都做到了这份上，叶家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过去于倩天真，那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生活上的重担，眼下叶家人指望她帮着叶世宏一起让一整家子人过上更好的日子，于倩竟也开始慌了。 所以，她必须要赚钱。 只有赚到更多的钱，才能让叶世宏的父母满意，让他的弟弟和妹妹摆脱贫困的处境。 只是，她远没有这样的能耐。 于倩没有这样的能耐，可俞锦绣有，她一个劲拽着俞锦绣，希望这嫂子能给自己传授些做生意的技巧，于美红恨铁不成钢，“在国家单位工作多好？你嫂子和你哥都能做个体户，那是因为他俩聪明，你这脑袋瓜子总转不动，还做生意呢，别被人家卖了才好！” 于美红一点面子都不给于倩留，气得她据理力争，“有几个人能像爸，当上这么大的官？在单位里工作，成天在底层混着，一辈子到头了都赚不到多少钱！世宏，你别在旁边站着，快帮我说说话呀！” 于倩把话题甩给叶世宏，于美红再不悦，也只能把火气给吞回肚子里去了。 “世宏，你得好好对于倩说说，让她快别这么任性了。我们家就这么个女儿，我和她爸爸都是希望她能过安稳日子，你说，谁希望自己的女儿受苦呢？” 于美红是在暗示叶世宏，一时之间，叶世宏沉默了下来。 第六百三十四章　承诺 第六百三十四章承诺 这丈母娘在给自己的未来女婿打预防针，俞锦绣和程廷在边上便不说话了。 一开始，于美红对叶世宏很满意，她觉得这年轻人有目标，有理想，将来一定能给自己的女儿带来更好的生活，可于倩和叶世宏才在一起多久，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她能不操心吗？ “我们家倩倩以前总说自己没什么理想，给心爱的人生一个孩子，下班了就回家带孩子织毛衣，我过去总骂她没出息，但现在看一看，孩子还是没出息比较好。世宏，你太有出息了，所以就过得特别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倩倩轻轻松松过生活的。”说到这里，于美红又笑了起来，“瞧我这话都说到哪儿去了？世宏怎么舍得让我们家倩倩受苦受累呢？” 什么话都让于美红说了，叶世宏便只能站在边上冲着她笑。俞锦绣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叶世宏，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笑容里带着满满的不情愿？叶世宏心气高，自尊心也强，于美红为自己的女儿着想本来是没错，可叶世宏考虑问题总是偏激，明明可以感觉得出他不乐意了，于倩却对此一无所知，在这样的情况下，俞锦绣能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 见于倩不再坚持己见，于美红就去厨房准备晚餐去了，家里的沙发脚磨破了，程廷便让叶世宏和自己一起往楼下搬。 “正好你来了，否则我哥一个人也搬不下去。楼下修理店的大叔这会儿应该还在，你帮帮忙吧。” 于倩支走了叶世宏，就把俞锦绣往自己房间拉，房间的门一关上，她迫不及待地问，“锦绣姐，我能不能去你们学校学点东西？” 于倩是铁了心要多赚些钱，既然于美红不同意，她就只能暗戳戳地行事。早听说俞锦绣的生意做得很成功，于倩便打起了这主意。 “你也想学化妆吗？” 于倩想了想，点点头，“我能像你一样去给新娘子化妆吗？最好能帮明星化妆，大家都说明星出手特别大方，锦绣姐，能多赚一点是一点，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于倩很坦诚，俞锦绣就不再藏着掖着，她说道，“化妆倒不难，但你真的感兴趣吗？我记得你大学学的是文学方面的专业，以前你不是想要去报社工作的吗？” 俞锦绣认真地对待于倩的问题，是因为在迷茫的时刻，若是有人能帮自己指一条路，总归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于倩任性归任性，却没什么心眼，若不是因为叶家人的施压，恐怕她的确想要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其实人各有志，你想要更有挑战性的生活，那就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于倩，试图多赚点钱，这当然无可厚非，但不论做什么，都得为自己而活。” “锦绣姐，你怎么——” 于倩哑口无言，俞锦绣笑了笑，“是叶世宏的家里人要求的吗？” 于倩低下头。 “于倩，你妈妈总把你当成小孩，但你早就已经长大了。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应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好好想明白，你不应该只为自己的丈夫而活，至于为丈夫的家人而活，那就更加荒谬了。” 与俞锦绣相识之后，于倩总是变着法儿在她身上挑刺，过去，俞锦绣就像是一只刺猬，只要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威胁或是侵犯，便立马竖起一身的刺与对方对抗。在俞锦绣的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于倩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决定离这人远远的。后来，于倩开始与俞锦绣保持距离，可没想到，俞锦绣居然还帮了她好几个忙，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却始终是淡淡的。 于倩没想到的是，此时的俞锦绣居然会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为自己考虑问题，一时之间，她百感交集。 叶世宏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于倩自己心里清楚，他对她的要求很高。他希望她不要任性，她便改，他希望她独立一些，她就学着成熟，现在他希望她能为家里付出，于倩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俞锦绣却跟她说，这样做是错的。 人应该为自己而活。 想到这里，于倩低下头，她沉默了，可这一刻，她却考虑了太多太多。 …… 程廷和叶世宏搬着沙发下楼，修理店的大叔热情得很，让他俩把沙发往边上一放，说道，“小程，你阿姨每次经过我这店里的时候总是要感慨好一会儿，说这沙发脚破了，必须要好好修一修，哪一天得等家里的孩子们都回来了才能把沙发搬下来！” 程廷淡淡一笑，“这段时间比较忙，我妹妹的力气也不够大，今天我妹夫来了，我们就一起搬下来了。” “好啊，你们这两个小伙子，都是孝顺孩子！” 直到跟在程廷的身边走了许久，叶世宏都还在想程廷刚才说的话。 妹夫…… 不知不觉之间，程家的每一个人，都逐渐接纳了他，程济森和程廷对他虽不热络，但到底不像过去那样冷淡了。叶世宏并不是个会来事的人，他知道未来老丈人和大舅子对自己的改观并不是出于他自己的功劳，实际上，是他们疼爱于倩。 就像于美红说的，于倩虽然不是程家的孩子，但程家这个大家庭，却早就已经接纳了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人希望于倩受到任何伤害的。 跟着程廷回家走去的路上，叶世宏犹豫了许久，最后喊了一声，“程廷！” 程廷回头的时候，神色无恙，叶世宏在心底准备好的话便冲口而出了，“阿姨说得没错，于倩嫁给我，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受罪的。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情，我——我保证！” 叶世宏话音未落，程廷却笑了一声，他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大舅子何曾给过他好脸色？ 叶世宏正愣着，程廷倒慢悠悠地开口了。 “于倩是要结婚，但并不是嫁出去了，就成为别人家的人，如果她受了欺负，我们自然会接她回来。” 第六百三十五章　惊魂未定 第六百三十五章惊魂未定 一番对话之下，叶世宏是自讨没趣。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叶家人总觉得把于倩娶进家门，就是自家的人了，可眼下看于美红和程廷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就算于倩嫁出去了，他们也不会不管她，不就是结个婚吗？真要是受了委屈，家的大门可是永远为她敞开的！ 于倩是于美红与前夫生的小孩，可是，程家却没人拿她当外人，这是娘家给她的底气，于是乎，叶世宏还真不敢欺负她。 叶世宏觉得没劲了，便不再吭声，两个人刚要上楼，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惊呼声，“抓人啊，抓人啊，有人抢小孩了！有人来抢小孩了，大家快来帮忙啊！” 远远传来的呼救声之中带着惊恐，程廷和叶世宏都没多想，直接往声音的源头处跑去。小巷弄的口子上站着好些个看热闹的人，往巷子的深处望去，一个中年妇女正提着裙子往前跑，她边跑边扯着嗓子呼救，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真是不容易啊，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抢孩子的呢？” “现在的治安可真不好，人家外婆好好地带着小孩子出来遛弯呢，孩子都能被抢走！那你说这样一来，谁还敢带着孩子出来玩啊！” “那抢孩子的姑娘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呢，刚开始还和孩子的外婆聊天，说是想抱一抱孩子，没想到一抱，人家直接抱着孩子给跑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怕不是哪儿来的人贩子吧，说不定前边还有接应她的团伙呢！” 几个正在遛弯的老大娘说起刚才那一幕仍旧心有余悸，对于任何人来说，孩子都是家里头的宝贝，还是要是被人抢走了，先不说能不能找回来，光是丢失这会儿的心情，那都是惊心动魄的。 此时程廷和叶世宏穿过人群，直接顺着中年妇女跑走的方向跑去，那人跑得累了，双手撑着膝盖，直喘气，可再累也不能休息，毕竟孩子还在人家手里。 她边跑边嚷，“你再这样，我要报警的！把孩子给我放下来，放下来！” 怎料她越喊，对方的步伐就越快，叶世宏的体力没程廷好，追上了中年妇女之后就没劲儿了，停下脚步问清楚情况，“阿姨，你别担心，我们一定能追上。” 对方一回头，眼眶都是红的，眼角还有几根皱纹，“我是帮闺女带孩子的，要是孩子不见了，怎么跟家里人交代？那姑娘也不知道要把我外孙子带到哪里去，真追不上的话，孩子要受罪的！同志，求你了，求你一定要帮我追上她！” 这妇女就差直接在叶世宏面前跪下了，见状，叶世宏连忙扶住了她的半个手臂，“你别担心，就在这里等着我们。我看见对方也是个女同志，我们两个人一起去追，她跑不了多远。” 男女力量本就悬殊，对方虽然奋力跑着，但她到底没长翅膀，总不可能直接从程廷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吧！程廷奋起直追，对方跑得更欢了，可三两下工夫，就被程廷一把拽住。 那姑娘没想到突然从半路杀出了个年轻男同志，手臂一被扯住，手一松，直接就把怀中的孩子往外抛。 一声尖叫，是中年妇人发出的，本以为好心的男同志终于抓住了抢孩子的姑娘，可没想到那姑娘的心眼特别坏，居然把这么小的孩子往外扔。 多小的孩子啊，平日里抱在怀中都怕磕着碰着，那姑娘居然全然不顾他的安危！中年妇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站在他边上的叶世宏也倒吸一口凉气。 那姑娘扔了孩子就要跑，程廷一愣，随即立马松手，往前飞扑，愣是在孩子离地之前接住了他。 孩子哪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刚开始被人抱着往前跑，还以为在和他做游戏，咧着小嘴巴笑着。可没想到，这跟他做游戏的大人把他往前一丢，整个人都要落地了，程廷飞扑而来之时的动静吓坏了孩子，他嘴角一撇，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大声哭着，程廷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双手抱着孩子，肩膀都不知道该提着还是收起来，中年妇人见状，小跑着上前，从他手中接走孩子。 “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呐！我就是一个老太婆，哪追得上这么个小姑娘！” 话音未落，程廷突然说道，“不能让她就这么跑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叶世宏闻言，赶紧就往前追去，这光天化日之下抢孩子的事情都能发生，那人贩子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今天保住了一个孩子，那是他们恰好遇上了，可若是让人贩子跑了，去了别的地方重施故技，那怎么办？到时候，那孩子和孩子的家人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叶世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步伐变得飞快，程廷留在原地，安抚惊魂未定的中年妇人，“阿姨，你家住哪里？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吧。” 对方一听，点头如捣蒜，“小伙子，那太感谢你了。你先把我送回去吧，我现在是真不敢一个人回去。” 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幕，中年妇人仍然心有余悸，或许只差一步，她就再也没法见到孩子了。此时靠在她怀中的孩子已经睡着了，可她仍旧不敢出这条巷子，要是刚才那人贩子又折返呢？ 于是，她跟着程廷往巷口走，边走边道谢，程廷笑了，“阿姨，不用这么客气。我的车就停在前边，你跟着我走就行。” 程廷带着人去开车，也没工夫上楼和俞锦绣交代一声前因后果，回家晚了，或许俞锦绣会担心，但事发突然，只要和她解释清楚，她是一定会了解的。 正这样想着，不远处却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俞锦绣居然直接下来找他了。 俞锦绣在楼下等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等到程廷，却见到他带着一位带着孩子的中年妇人，正琢磨着，对方却喊她了。 “锦绣，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不寒而栗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不寒而栗 “阿姨，我在我对象家里吃饭呢，你们——”俞锦绣笑着问，“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 “原来这就是你对象！”对方仿佛豁然开朗，笑容变得更加真诚，“我早就听林清说你的对象很优秀，今天一见，还真是这样。锦绣，你不知道我刚才真是吓坏了，还好这小伙子帮了我一把，这可是个大忙啊！” 程廷这才知道对方是林清的母亲，而她怀中的孩子，则是林清的儿子！ 早就说这雅城小，可没想到，雅城居然小成这样，下一趟楼的工夫，程廷居然能偶遇林清的母亲，还成了个见义勇为的英雄。林母本来还是含蓄的，这会儿见到俞锦绣，恨不能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向她复述一遍。抱在怀中的小外孙差点就要被别人抢走了，林母吓得魂都被抽走了，若不是因为程廷突然出现，救了孩子，恐怕她现在要哭得撕心裂肺！ 林母抓着俞锦绣的手就不舍得放了，俞锦绣也耐心，仔仔细细听着她说的话。 “那姑娘是真聪明，一开始和我聊了很久，一会儿说她哥也有个闺女，一会儿又说她这段时间刚结婚，也想生个像我小外孙这么可爱的小孩子。等我终于放松了警惕，她就问能不能把孩子给她抱一抱，我哪能想到她是人贩子，手一伸，孩子就给她抱去了。” “孩子虽小，也喜欢长得好看的阿姨，那姑娘一抱起孩子，孩子就瞅着她瞧，真是没想到，就这一眨眼的时间，她抱着孩子就跑走了。” “她很瘦的，但我年纪大了，跑几步就没气，要不是你对象的帮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林母就冒了一脑门子的汗，俞锦绣听着，也觉得刚才那一幕简直可以称得上惊心动魄。与应春离婚之后，林清就再也没有提起感情问题，她将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孩子和工作上，对于她而言，工作很重要，但忙于事业也不过是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这二者没有冲突。可是，若是孩子出事了，那恐怕—— 光是一想，俞锦绣便不寒而栗，“这样的人贩子，绝对是个老手了，必须要把她送到派出所去。” 在后世，人贩子真不少，一些孩子被人贩子拐走之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一家子人闹得鸡飞狗跳都算是轻的，更多人付出的，是生命无法承受的代价。 想到刚才险些将林清的孩子抱走的人贩子，俞锦绣还是心跳加速，她下意识去看程廷，“人抓住了吗？” “世宏去抓了，阿姨一个人带着孩子，我怕还有人贩子的同伙，先送她回去。”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而已，叶世宏总不至于追不上她，一般来说，将她带到派出所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俞锦绣这样一想，心情总算平静了一些。 …… 程廷送林母回家了，叶世宏则追上了那个姑娘的步伐，那姑娘身材纤细，看着她的背影，叶世宏觉得有些熟悉，可是，直到将那姑娘的步伐逼停的那一刻，叶世宏都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是她。 “放开我！” 带着一声尖叫，那姑娘猛地转身，她的眼睛瞪得老大，而后，下一秒，两个人的手都像是被烫着了一般，迅速收回去。 “怎么是你？” 从别人口中，叶世宏得知楚琴已经结婚了。听说她的丈夫是从别人手上抢过来的，那男人结过一次婚，离过一次婚，还有一个孩子，可是，楚琴这人做事一向不考虑太多，只要是自己想要的，想方设法也会争过来，因此，叶世宏对她的选择并不感到惊讶。 后来，得知楚琴在结婚出了大洋相，她的姑姑和姑父上台戳穿了她的真面目，叶世宏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有些唏嘘罢了，楚琴处心积虑，最后落得一场空，这能怨谁呢？在婚礼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楚琴不可能无动于衷，就算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男方的家人又会怎样看待她呢？ 叶世宏并不知道在婚礼之后，楚琴过得如何，实际上，早在决定与她分开的那一刻，他就对她没有任何留恋了。 只是，叶世宏做梦都没想到，楚琴居然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你不是结婚了吗？为什么要去当人贩子？你把人家的孩子抢来做什么？” 楚琴也没想到抓住自己的人是叶世宏，从他的眼神中，她捕捉到了太多情绪。有诧异，有不屑，更多的是同情。 她楚琴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同情！ 楚琴的心一怔，随即冷笑，“你说我把人家的孩子抢来做什么？叶世宏，我们以前好歹好过一场，难道你不知道我的缺陷是什么吗？我不能生啊，我生不了孩子了啊！我把人家的孩子抢过来，至少能圆我丈夫和我做爸爸妈妈的梦啊。” 楚琴的时而热情，时而冷漠，看起来甚至有些癫狂的意味，叶世宏仔细盯着她的脸，才注意到她的脸颊处有一大块丑陋的疤痕。那是伤口还没有复原的痕迹，凹凸不平，似乎是好不起来了。 不是不可惜的。 当初在制钉厂的时候，大家都说俞锦绣和楚琴是厂里的两朵花，一个娇俏，一个清秀，厂里的男同志们一看见她俩都走不动路。现在，俞锦绣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楚琴却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作为她过去最亲密的人，叶世宏也很感慨。 “抢到孩子有什么用？孩子是人家的，你就算把孩子抢回去了，你夫家能接受吗？楚琴，你想开一点，日子还能好好过，要是非要这么偏激，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下去吗？” 叶世宏劝她，并不是因为他还拿她当朋友，他只是觉得楚琴可怜。当初她多聪慧，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叶世宏一直以为她会过得很好，可没想到—— “我又不傻，”楚琴笑了，笑得前仰后合，而后，她漆黑的眼珠子往上一转，令人不寒而栗，“如果他们不接受，我把孩子抢回去干什么？那孩子是本来就是我丈夫的，抢回去有错吗？林清死守着孩子不放，我就不相信了，要是她死了，难道还能强占着孩子吗？” 第六百三十七章　孤注一掷 第六百三十七章孤注一掷 楚琴的声音很轻，还是与过去一样温柔，只是，说起林清时，她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阴冷，令人胆战心惊。叶世宏之前并不认识林清，但此时听着楚琴的语气，看着她的表情，结合她这番话的前因后果，他必然已经猜到，林清就是楚琴丈夫的前妻。 “你要她死？楚琴，这是犯法的。”到底是事不关己，叶世宏很平静，若是能说服她，自然好事一桩，可若是没办法劝服她，又与他何干呢？ 从很久之前开始，楚琴就已经看出叶世宏是一个冷血的人，但是，他对别人冷血不要紧，只要能对她付出百分之百的热诚和真心就行了。可是现在，对于叶世宏而言，她就是个陌生人，他不管她是死是活，只需要不要惹上麻烦。 楚琴只觉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 这两年，她一直都在努力，她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过上更好的生活，但人的命运似乎早就已经被设定好，不论她付出多少心机，到了最后都只是一场空。牺牲越多，代价也就越大，到了这一刻，她早就已经无力翻身。 现在，楚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没有勇气离婚，毕竟脸毁了，工作也丢了，娘家人见她不再有利用价值，早就已经不搭理她了，楚琴已经一无所有，若是再和应春离婚，她连口饭都没得吃。所以，她只好打起林清和孩子的主意。 应春恼她，恨她，不过是因为她没法给应家生一个孩子罢了，如果她把林清的孩子抢回来呢？ 楚琴的理智早就已经烟消云散，现在的她，愿意用任何下三滥的手段留住自己现有的一切。 “犯法就犯法，你管不着！”楚琴猛地抬起头，眼底是熊熊的火焰，就像是与仇人相见一般，她死死地盯着叶世宏，“你要是真的不念旧情，现在就把我送到派出所去，否则，就放我走！” 楚琴破罐子破摔，叶世宏便平静地看着她。 凭良心说，楚琴是他真心爱过的姑娘。过去，他倾尽所有只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只要他们的日子能越来越好，只可惜，楚琴心气高，她瞧不上他，背叛了他。后来，他出息了，楚琴却落魄了，楚琴一再央求，想要与他重修旧好，他却始终没有再给她一个机会。 时光荏苒，再去提过去的一切，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叶世宏淡淡地看着楚琴，最终摇摇头。 “你走吧。” 话音未落，楚琴转身就走，没有任何留恋。她奔跑着，身形轻盈，可心情却是沉重的，仿佛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令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再挽留。 叶世宏撇了撇嘴，并不是想挽留，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直到回到程家，叶世宏都还是没有回过神来。楚琴脸上的伤疤触目惊心，她就像是一个失足溺水的人，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只为了多喘一口气，只为了活下来。 叶世宏实在不想再赶尽杀绝了。 叶世宏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于倩来开门了。 “世宏，你跟我哥这是怎么了？两个人下楼修个沙发而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锦绣姐也下去找你们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于倩的声音带着活力，叶世宏深深地看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没什么，出了点小事。” 而后，他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了。 …… 俞锦绣和程廷一起，把林母送了回去。 孩子虽然还小，但一直抱在怀里也挺沉的，好不容易到了家，林母刚把孩子放在床上，就听见了屋里窸窸窣窣的响声。她的心一惊，整个人都僵住了，林清从屋里出来，看着她，笑着说，“妈，你这是干什么？” 林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咱们家遭贼了，林清，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林清对于吴芳芳很放心，所以就抽了时间，尽早回家。只是没想到，一回到家，没见到孩子。 “我猜肯定是你带着孩子出去玩了。”林清走过来，挽着母亲的手，“妈，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再坚持一会儿，等孩子再大一点，我找一家好一点的幼儿园，把他送去。” 林清自顾自说着，林母却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清才意识到她有些不对劲，“妈，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了“噼噼啪啪”的响声，有邻居吆喝了一声，“快来人啊，来人帮帮忙啊！” 自从上一回邻居们真诚地道歉之后，林清和家人也没把他们之前说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这会儿有人呼救，林母便出了门，“大概是你王阿姨家里出事了，我去看看，你照顾孩子。” 孩子睡得香甜，林清便在边上守着，片刻之后，外头又传来响声。 “多来点人帮忙啊！我们这几个老太婆使不上劲儿啊！” 林清一听，给孩子盖好了被子，连忙带上门出去了。原来是王阿姨家摆在外头的晾衣杆儿突然倒了，竿子很重，几个人合力都还抬不起来，林清用尽全力，后来又喊来隔壁间的小伙子，才帮王阿姨把竿子扶正。 “好在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帮忙，看我们，年纪大了，就是碍事。” 王阿姨笑嘻嘻地自嘲，林母回过神来，突然说，“林清，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孩子一个人在家里，这怎么行？” 林清只觉得母亲今天特别奇怪，整个人神神叨叨的，便安抚道，“没事的，就在隔壁，而且他还在睡呢，若是醒了，哭声就把我们喊回去了。妈，你这大外孙的大嗓门子多响亮，别担心了！” 想到下午那一幕，林母始终不放心，非要拽着林清回家不可，可没想到，站在家门口，母女俩的脸色都变了。 “林清，你出来的时候没关门吗？” “关了啊，我记得是关了的……” 林清稀里糊涂的，林母“啧”了一声，赶紧进屋，却不想回到房间，床上是空落落一片。 “孩子呢？孩子去哪里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手下留情 第六百三十八章手下留情 孩子还这么小，连走路都是跌跌撞撞的，就算睡醒了，他能去哪里？林清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始终不见孩子的身影，她急得冷汗直冒，站在边上的林母却已经哭了出来。 “妈，你能不能先别哭？”林清竭力耐下性子，“穆穆还这么小，一个人也走不到哪里去，这院子里都是我们自己人，也许是邻居的大爷大婶见他醒了，抱他去玩儿了。” 即便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林清还是选择如此考虑，只可惜，林母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下午就有人想要来抢穆穆了，我以为锦绣和她对象把我们送回家，就没事了。没想到——林清，这是处心积虑的！” 林母老泪纵横，林清一怔，随即抓着她的手臂，“锦绣？是锦绣送你回来的？” 饶是心中的恐慌已经到达最高点，林清还是捕捉到母亲话语中的关键，她拽着林母的手，等待着林母开口，而后，她终于知道了这个下午发生的一切。 这所有的前因后果听起来没有任何逻辑可言，林清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妥之处，林母的眼泪还是没有止住，看了一眼手表，林清当机立断，“妈，你先别担心。我现在去找锦绣一趟，看看她有没有办法能帮我找到人，至于你，你先在家里待着，也许那人会带着穆穆回来。” 交代一番之后，林清直接出门，往程廷家赶去。 林母虽然一直在哭，但该说明白的细节一字不落，孩子丢了，林清比谁都着急，但她实在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只一会儿工夫，她就赶到了程廷家。 程家很热闹，难得孩子们聚集在一块，程济森比谁都高兴，“我还觉得自己很年轻，没想到儿子和女儿都把对象给带回来了，过几年就要当爷爷和外公了，这下我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 叶世宏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与这未来岳父相处，便干笑着接了一句，“大家都说程市长还很年轻，至少要为我们雅城的老百姓多谋个十五二十年的福利。” 叶世宏这话一说，程济森虽没有表露出不悦的情绪，俞锦绣却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在家里，程济森从来就不会拿起架子对他们说话，对这个家的孩子们来说，他是长辈，却也是他们的家人，既然大家是一家人，程济森当然不会希望叶世宏用这样生疏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又不是上下级的关系，有必要溜须拍马吗？ 程济森是个正派的人，即便是在单位里，他不喜欢年轻人不干实事，光学会与领导说场面话，更不用说这会儿是在家里了。叶世宏看起来不爱说话，但在长辈面前却总是耍自己的小聪明，程济森感觉他并不真诚，这才一直对他喜欢不起来。而俞锦绣就不一样了，同是年轻人，过去这姑娘也是在国有单位工作过的，却没有沾染上半点令他感到不适的习气，始终不卑不亢，也就是因为如此，程济森才对俞锦绣更为满意。 对此，于美红也很无奈。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除了家庭条件差点，于美红找不出叶世宏的不足之处，可丈夫非要说叶世宏配不上于倩，她能怎么办？说到底，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庆幸叶世宏不是个女同志，否则要是和俞锦绣一起嫁进程家，两个人成了俩妯娌，有他吃亏的时候！ 叶世宏说的一番话只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罢了，谁都没有太在意，这顿饭，大家吃着聊着，气氛倒也算不错。下午发生的一切就像是被掩埋在心底的一个小小的炸弹，虽然大家表面上都没有再提起，心底却还是有些慌张忐忑。 那人贩子到底被抓到没有？叶世宏是说自己追不上人贩子的步伐，愣是让她跑了，但俞锦绣和程廷却总觉得一切没有这么简单。照程廷的话来说，那人贩子非常纤细瘦弱，叶世宏是卯足劲去追的，没道理追不上她。 莫非，叶世宏是手下留情了？ 俞锦绣正这样想着，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正是吃饭的时候，谁会来打扰？于美红站了起来，边走边说道，“这段时间楼上搬来一户人家，他们家有一对龙凤胎，两个孩子皮得很，好几回来敲门捉弄我！明天买菜的时候碰到他们妈妈，我一定要狠狠告一笔状不可！” 于美红话没说完，门一打开，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俞锦绣把脑袋往后偏了偏，看见了林清。 林清连气都没喘顺，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狼狈，门打开了，她压根没工夫和屋里的主人打招呼，只冲着俞锦绣和程廷喊道，“穆穆又丢了，我们怀疑是下午那个人贩子干的，锦绣，程廷，你们有办法找到那人吗？” 俞锦绣的心提了起来，赶紧跑到门外去，程济森和于美红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事件的严重性。 “怎么了？是孩子丢了？” “我们雅城还有人贩子？” 林清点头，“我和我妈去隔壁王阿姨家一趟，最多五分钟的时间，有人破门而入，带走了孩子。下午的人贩子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可如果她尾随着我妈回家，那就是有预谋的犯罪。锦绣，要不你先陪我去派出所报警。” 甭管在什么时候，林清总是冷静的，可此时听着她颤抖的声线，俞锦绣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很慌张。 母子连心，孩子丢了，林清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爸，妈，你们先吃，我和锦绣带林清去派出所。”程廷放下筷子，赶紧拿了车钥匙，俞锦绣也没有耽误时间，扶着林清的手臂就往楼下走。 “应该不会，那人贩子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非盯上你们家孩子了？林清，你先别想这么多，我们去派出所报案，然后把整件事情给捋清楚。” 俞锦绣劝说着，林清却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走到门边穿鞋的时候，俞锦绣突然觉得心跳陡然加速，她猛地回头，对上叶世宏的视线，“你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 第六百三十九章 察言观色 第六百三十九章 察言观色 叶世宏没有吭声。 楚琴是被他放走的，她转身的时候，神情坚定，其实叶世宏已经猜到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计划。 楚琴从来都是一个目标分明的人，她说了要和林清死磕到底，就绝对不会示弱，除非是真的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方，否则，她只会一条道子走到黑。 “世宏怎么会知道那人是谁呢？”于倩仿佛觉得俞锦绣说的话很可笑，“锦绣姐，世宏和我哥是一样的，只是在街上碰到了个坏蛋，见义勇为而已！抓不到人，他已经很内疚了，回家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你就别再提他的伤心事了。” 不管在什么时候，于倩总是为叶世宏说话的，而俞锦绣的视线还是没有从叶世宏的脸上移开。 上一世，他们到底是相处了几十年了，即便感情不好，但彼时不得不低头的俞锦绣早就已经学会察言观色，叶世宏稍一皱眉，她便知道他是不满还是心虚，因此，此时的俞锦绣总觉得他有问题。 “来不及了，我们先去报警。” 程廷的一句话，提醒了俞锦绣，她只能暂且制止自己的狐疑，孩子丢了，也不知道是被谁拐跑了，这么小的孩子，连话都说不清楚，要是受了苦，受了罪，谁忍心呢？ 一路上，林清一句话都没说，她望着窗外，眉头紧紧皱着，俞锦绣无数次想要安慰她，对上程廷的目光，他却只是摇摇头。 是啊，他们都了解林清，即便是最难的时候，她都不愿意掉一滴泪，跑来程家寻求他们的帮助，已经是她最大程度地呈现属于她自己的脆弱了，俞锦绣又怎么忍心再逼她？ 程廷开车的速度极快，到了派出所门口，他让她俩先进去，“记住一定要把前因后果说清楚，细节描述得越详细，他们就越能帮助穆穆。” “那你呢？”俞锦绣急急地问。 “我认识南溪分所的所长，只是开车去找他比较费时间，先把你们放在就近的派出所。锦绣，林清不说，心里头已经很慌了，你一定要镇定一点。” 林清半个身子已经转过去了，她不知道程廷下一步要去哪里，也不准备去刨根问底此时此刻，她信任的，只有派出所的同志们。 听见程廷的一番话，俞锦绣郑重其事地点头，“好，我会镇定。” 说罢，俞锦绣和林清踏进了派出所的大门，她们的身影还没有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程廷便已经踩紧油门，调头往反方向而去。 谁都不知道人贩子是谁，也不知道她会往哪里去，关于对方的容貌特征，只有一个字——“瘦”。 可这年头，油水本来就不足，整个雅城大街小巷能找出几个胖子来？ 找到那人贩子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可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都不会有任何人放弃。 “警察同志，你们有没有办法尽快找到我的儿子？” 林清的神色无比恳切，对方想了想，说道，“线索太少了，实际上直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还没有真正遇到所谓的人贩子。林同志，你说是不是你的家人把孩子带走了呢？比如说，孩子的父亲。” “这绝对不可能！”林清严肃地打断他，“我已经和他离婚了，我们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他根本就不会贸贸然来我家，带走我的孩子！” 刚与应春离婚的时候，他心不死，三番五次上门，说是只想见孩子一面，目的却是把孩子带走。应春的如意算盘打得好，美丽的娇妻终于迎娶进门，若是还能把孩子接回家，岂不是双喜临门吗？ 怀胎十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终于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应春和楚琴倒是算计着她，手一伸，就要把孩子带走，林清怎么能同意？ 林清当然不愿意，她死守着自己最后的底线，坚决不让这对夫妇得逞，而她的坚持终于见了成效，到了最后，应春和楚琴闹得不可开交，没再来找她的麻烦，林清松了一口气。 此时，警察同志说起应春，林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对方却只是一笑，“林同志，你说话不能太武断。你前夫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就算真的想见孩子，也是正常的。也许是因为你平时太偏激，你前夫和他的家人知道没法和你硬碰硬，所以就直接来把孩子抱走了。不如你去他们家里看看，也许孩子就真的在他家里呢！” 警察同志压根不了解他们家的状况，林清想要和他争辩，而俞锦绣却微微皱眉，“要不我们去应家看看？” 去应家看看？有这必要吗？林清琢磨着，俞锦绣则说道，“警察同志这边继续调查，我们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大家兵分两路，提高效率，也节约时间，不好吗？” 一番劝说，俞锦绣终于还是把林清带到了那个她再也不愿意踏足的地方。 站在应家的家门口，俞锦绣握着林清的手，语重心长，“林清，你不要急，也不要跟他们较劲。如果孩子真的在他们家，那就好好和人家说说，爷爷奶奶想要见孙子，这无可厚非，我们要讲道理。” 林清点头，直接上前敲门。 找寻孩子的每一分钟都是充满着紧迫感的，林清必须要争分夺秒，此时她没有时间再去寻思过去的种种，她只想马上见到应春，把情况问清楚。 门外敲门的响声听起来格外焦灼，应春靠在沙发上，一脸不耐，“谁来了？妈，快去开门啊！” “开门开门开门——你妈欠你的？” “不就是开个门吗？妈就在门边，可不是她离得近？” 应父不悦地瞪他一眼，应母生怕父子俩又要争吵，赶紧走到门边，“我来开门就是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 应母猛一把拉开房门，目光还落在身后，这父子俩现在是越来越不对盘了，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应春又要气坏了他爸。 应母观察了好半晌，好在这父子俩似乎也无意继续争执下去，应母舒了一口气，一回过脸，冲着门外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怎么是你们？” 第六百四十章 做低伏小 第六百四十章 做低伏小 应母做梦都想不到来的人居然是林清和俞锦绣。 当初谈离婚的时候，林清很硬气，她什么都不要，只希望应春和他的家人离她远远的。应父和应母虽然心里难受，可孩子们的事情，他们也管不了这么多，只好随林清去了。 现在，林清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得很好，应母不是不想去看看孩子，可也知道林清不愿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只能选择去适应这一地鸡毛的生活，可没想到，林清居然回来了。 林清回来了，应春才是最欣喜的那一个，应母退开身子迎她俩进来时，应春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下意识整理了自己的发型，而后问道，“林清，你——你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里，应春是受了大罪的。先是公司一蹶不振，他借了无数钱填补这漏洞，甚至搭上了父母的养老钱，可是却于事无补。应春心里难受，回到家还要面对楚琴，天知道那段时间他有多煎熬。 楚琴骗了他，他不仅作风不正，过去还流过产，明知道自己将终身不孕，她还是骗他离婚，这不是来害人的吗？ 想到这一切，应春心里便更加难受，可更令他感到难受的是，楚琴的神志也变得不太正常了。 家中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差，应春无数次都在心底问自己，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林清？妻子被他赶走了，孩子也没了，他没有事业，卖了房子也卖了车子，最后还欠了一屁股债，这是图什么？他是真心想要把林清接回家的，可是，与楚琴的关系还是这么不清不楚的，他哪来的脸面去找林清？ 应春一直在痛苦之中懊悔挣扎， 此时林清来了，他的眼睛都亮了。难道她也离不开他，她也想到了过去他们在一起时的美好吗？只要林清一句话，就算楚琴像个狗皮膏药，他也会把她甩掉了。应春只希望林清能原谅自己，他希望他们一家三口能重新生活在一起，然而，下一秒，俞锦绣打破了他的美梦。 “穆穆不见了，是你们抱走的吗？” 俞锦绣的语气冷冰冰的，应春还没回过神来，应母已经开口了，“穆穆不见了？穆穆去哪里了？”老人家的声音都在颤抖，她握住林清的手，急切地问道，“孩子去哪里了？不是你妈带着的吗？该不会是太贪玩，一个人跑出去了吧？那可怎么办！” 应母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应父也“腾”一声站了起来，“孩子丢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应春随即反应过来，“我们没见过孩子，更没有把他带回来。林清，如果我真要这么做，肯定会提前告诉你一声的。” 一家人都在否认，俞锦绣和林清对视一眼。 人是可以说谎的，但老人家的反应却没法作假，应春的父母看起来是真的很慌张，想来孩子的确不是他们带走的。 这样一想，俞锦绣便拉着林清的手要走，林清点点头，说了一句，“孩子不见了，我已经报警，警方会尽力的。” 林清的语气冷冰冰的，两位老人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干着急，而应春则已经走上前，“林清，要不我骑车载着你去找吧。” 对上林清冷漠疏离的眼神，应春解释道，“我的车已经卖了，但自行车还没卖。两只脚哪有车轮子走得快，我们一起去找儿子吧。” 应春的眼神游移不定，仿佛是鼓足了勇气与林清对话。印象中，过去追求她时，应春便总是这样做低伏小。 “不必了，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与你无关。既然你没把孩子带走，那就可以了，至于别的事情，你不需要多操心。” 丢下最后一句话，林清便直接出门，俞锦绣跟上她的步伐，突然，脚步一顿。 俞锦绣回头的时候，全家人都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她瞧，她淡淡地看着他们，视线缓缓从这屋子的每一个布局之上划过，“楚琴呢？” 是了，楚琴呢？ 应春尴尬地动了动嘴角，“她去医院了。” 去医院了？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俞锦绣挑眉，满是怀疑地看着他，“她去医院做什么？” 应春不吭声了，只是一脸为难地站在原地，仿佛是做错了事情一般。俞锦绣愈发狐疑，只想尽快弄清楚这一切的缘由，便逼问道，“她去医院做什么？是不是楚琴把孩子藏起来的？别以为抢自己的孩子不犯法，你们没有得到监护人的同意就这么干，就是绑架！” “我们真没有——” “那楚琴去哪里了？”俞锦绣还是没有放弃。 “楚琴身体不好，住院休养。”一道明亮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应晓纯听见了动静，适时赶来，“自从被毁容之后，她变得神志不清，很多时候都认不得我们是谁。有一次她看见路上的小孩子，马上上前拳打脚踢，大哥觉得这样不对劲，就把她送到我的医院去了。” 这些日子，更让应春感到痛苦的是，楚琴居然变得疯疯癫癫。过去应婶婶和应母总对林清在精神病院疗养过一段时间的事情耿耿于怀，可没想到，他与林清离婚之后，倒是真的招惹回一个疯子。 想到这里，应春只觉得心中苦涩，而俞锦绣和林清也终于理解他为什么不愿意将楚琴的去向告知。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应春根本就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妻子早就已经神志不清了。 “那么，如果楚琴带着孩子回来，请你一定要通知我们一声。”对于楚琴的状况，林清毫不在意，她所在意的，只有孩子的安危。 应晓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而应春则是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放心，她绝对不会去偷我们的孩子。如果她真的这么做，我宁愿自己去蹲大牢，都不会放过她！” 屋子里是一派沉重的气氛，而屋子外的树影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听见应春决绝的誓言，楚琴往后缩了缩身子，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 看来，这个家是不欢迎她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自作自受 第六百四十一章自作自受 站在院子里，楚琴的泪水早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低下头，瞪着自己怀中的孩子，眼神变得阴冷而诡异。 应春说的是真心话。 一边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一边则是他嗷嗷待哺的儿子，虽说自从孩子出生之后，应春就再也没有与他见过面，但是，到底是自己的骨血，他怎么可能对穆穆无动于衷呢？ 林清将穆穆教得很好，一见到人就会笑，应春曾经偷偷去见过孩子，即便是躲在公园的角落里，他还是能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孩子有多讨人喜欢。其实，林清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她只是不愿意与应春有多余的接触而已，她曾经表示，若是应春的父母愿意，她可以每周带着孩子出来让他们见一面。只是，应春的父母深知自己的儿子对不住林清，看见孩子总觉得于心有愧，慢慢地，便不再与林清联系了。 现在，林清突然出现，带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可即便孩子真的丢了，应家人还是说不出一句怪罪的话。他们能说什么？林清又不是有意的，事已至此，她比谁都要难过，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指责她。 应春是目送着林清离开的，当初他深爱这个女孩，他愿意付出一切，只为看见她欢快的笑颜，然而，他做错了太多的事情，他生生将林清嘴角的笑容给毁了。 想到这一切，应春的心中久久无法平静，而后，他进了房间，锁上房门，一晚上都没有再出来。 从应家出来，林清的脑袋一片空白，程廷联系了南溪分所的所长，可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到新的线索，事已至此，她只能回到家里等消息。 把林清送回家之后，俞锦绣叹了一口气，“你说怎么就这么巧？” 林清这些年已经够不容易了，坏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她再坚强，也承受不了这么多。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孩子丢了，天也就塌了，林清再能耐，也没法说服自己安下心。 “那人贩子难道是有预谋的吗？这么多孩子，她偏盯上了林清家，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俞锦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转过脸去看程廷，他的神色看起来也有些严肃。 从下午遇到那个人贩子开始，程廷就觉得整件事情非常奇怪，此时静下心来，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你记不记得阿姨说那个人贩子的外貌有什么特征？” 俞锦绣想了想。 对于那人贩子的描述，林母是带着主观意识的，说句真心话，在孩子被那姑娘抢走之前，林母对她很有好感，这是为什么？ “好像说长得白白净净，很斯文。” “还有呢？” “还有——”俞锦绣沉默许久，突然说，“还有，脸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看起来像是受伤不久，伤口还没有愈合……” 话音未落，二人对视，程廷的手紧紧握上方向盘，“这就对了，楚琴现在在哪里？” …… 应晓纯说楚琴住进了他们医院，正在接受治疗，然而，应晓纯负责的并不是楚琴的科室，又因为她们俩关系不好，应晓纯根本看她不顺眼，便更不会刻意绕到楚琴的病房去探望。应春和他的父母自顾不暇，也没有把楚琴的病情放在心上，对于应家人来说，只不过是出笔钱，把楚琴放在医院，买个安心罢了。 现在，楚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根本就没人知道，程廷和俞锦绣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便赶紧开车到了应家，把应晓纯带上，而后往楚琴所做的医院开去。 俞锦绣不想节外生枝，因此，应晓纯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这会儿坐在车后座，她很困惑，“锦绣，为什么要去医院？我记得你们不是早就已经和楚琴撕破脸了吗？” 楚琴是自作自受，根本就没有人心疼怜惜她，只是，俞锦绣本来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在这节骨眼上，她更有不少事情要忙，怎么就想起楚琴了呢？ 应晓纯百思不得其解，俞锦绣解释道，“其实弄丢孩子之前，林清的妈妈曾经在公园附近遇到一个人贩子。那人贩子抱着孩子就走，还好被程廷和另外一个朋友抓住了，林清的妈妈说，那个人贩子长得斯文秀气，只是脸颊上有一道疤痕，我想，也许那就是楚琴。” “可楚琴在医院住着呢！”应晓纯皱眉，“程廷，你没看见人贩子的脸吗？” “我把阿姨和孩子送回家，去追人贩子的是我的妹夫。” “那你妹夫呢？他没有看见楚琴的模样吗？又或者说，他不认识楚琴？” 应晓纯这话音未落，俞锦绣淡淡地笑了一声，“正是因为认识她，所以，他是最有可能包庇楚琴的人。” 叶世宏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以俞锦绣对他的了解，当时他若是没看见人贩子的庐山真面目，那根本就不可能在事后林清上门的时候表现出那样的神情。叶世宏有点慌，可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现在看来，真想早就已经分明了。 应晓纯始终不相信楚琴会从医院里跑出来，俞锦绣也没有多解释，三个人到了医院门口，她说道，“那你带我们去看一看吧，看见她了，也就安心了。” 说得再多，也没有用处，倒不如让他们眼见为实，应晓纯拿出工作证，带着俞锦绣和程廷穿越了重重大门，“你看，我们医院根本就不可能让精神病人从这里头逃出去。” 俞锦绣没有说话，应晓纯直接带着他们走到护士台，“你好，我是这里的应医生，我想去看一看一位叫楚琴的病人。” 小护士看了一眼她的工作证，而后立马翻开记录本，只是在记录本上找了许久，她始终没找到这个人名。 “楚琴？好像没有这病人呀！” 小护士正说着，从后边休息室走出来一位年长一些的护士，她探过头来，疑惑地说，“楚琴？她家里人早就已经把她接走了啊，都好些天了。” 第六百四十二章　稀巴烂 第六百四十二章稀巴烂 “这怎么可能？”应晓纯顿时一惊，猛地将记录本夺了过来，慌乱地翻阅，“将精神病患者接走，必须要经过家人的同意，我们完全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小护士不认识应晓纯，只是看了工作证之后知道她是这所医院的医生，想要来了解某一位病人的病情，仅此而已。年长一些的护士阅历深一些，看见应晓纯的反应，立马猜出她和病人之间的关系。 “你是她的家人吧？” 应晓纯点头，“她是我堂哥的妻子，是我发觉她精神状态不对，要求家人将她送到这里的。” “这就对了。”对方说，“其实我们科室的医生检查过，并没有发觉她有特别明显的精神问题。当时的表现，也许是她故意在你们面前伪装的。前几天她娘家人过来，帮她办了出院手续，应医生，作为婆家人，你们还是不好太刻薄人家小姑娘哟。” 这年长的护士心直口快，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她在心疼楚琴。 直到从医院出来，应晓纯都还是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被堵上了浊气，哪儿都舒展不开。俞锦绣说，“别小看了楚琴，她就是有让所有人都站在自己那一边的能力。” 回想上一世，楚琴人缘好，大家都喜欢她，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人生赢家，就连俞锦绣都被她所迷惑。这一世，其实楚琴并没有变，只要俞锦绣不当着众人戳穿她的真面目，她还是可以继续演下去。 “锦绣，那现在怎么办？”若是楚琴真的疯了，这事还没这么难办，可问题是，现在楚琴是在装疯卖傻。做这么多事情，她究竟是图什么？是想回家吗？可是，应春根本就不会接纳她。 想到自己的侄子可能正在楚琴的手上，应晓纯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林清已经够不容易了，这次还因为我哥的那些破事害得她被楚琴缠上，光是这样一想，我都觉得我们家怪对不起她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应晓纯唉声叹气，俞锦绣也一筹莫展，程廷则始终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谁都不知道楚琴带着孩子去了哪里，突然，程廷问，“你觉得楚琴会去哪里？” 俞锦绣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上一世，俞锦绣和楚琴是好朋友，可这一世，她们实在没有过多的交集，知道现在，俞锦绣才意识到，其实自己对她并不了解。 楚琴喜欢去哪里，喜欢和什么人在一起，生气或是悲愤的时候有什么可以纾解情绪的方式，她一概不知。 此时程廷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俞锦绣却答不出来，应晓纯心急如焚，“要不先送我回家，我们去问问我哥？” 其实，应春与楚琴虽然已经结婚，可对她了解的一切，也只不过是她在表面上呈现出来的罢了。然而到了这个地步，任何方法都得试一试，三个人兵分两路，试图让所有认识楚琴的人都汇聚到一起。 一时之间，应家的小院就被挤满了人，应婶婶看见这一幕，连连叹气，“这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怎么就把这样的姑娘给娶回家了呢？现在这么多人都来了，就是为了一起去找那疯子，真是作孽哦！” 应婶婶叹着气，可对上林清的眼神，她硬是把自己的话给咽回去了。 认识楚琴的人都被他们找来了，有制钉厂的同事，也有税务局的同事，就连楚琴的姑姑和姑父也来了，他们坐在小院子里，看起来面无表情。 自从楚琴的丑事被踢爆之后，楚秀红和娘家再也没有牵连了，娘家人不搭理她，她就算是回乡下了也是自讨无趣，于是，她只能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丈夫和孩子的身上。然而，孩子叛逆，丈夫也不成器，直到她发现丈夫和工厂里一个女工有染的那一刻，她才恍然意识到，楚琴和王林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琴出事了，楚秀红和王林石都来了，此时，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掺和到这件事中。 “在婚礼上，我就已经说过楚琴不是什么好姑娘。当时你不信，非要把她娶回家，现在出问题了，就把她娘家人叫回来了？我可不管这闲事的。” “就是，她亲爹亲妈都不管她，我们还能负责她的人生？楚琴是死也好，活也好，和大家都无关！” 楚秀红和王林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楚琴划清界限，大家却已经见怪不怪，最初得知楚琴的真面目之后，大家都是震惊的，可现在，他们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楚琴从一出生，拿的就不是一副好牌，可没事，她外在条件好，也够努力，本有能够一飞冲天的资本，只可惜，她太贪心了。她以为所有人都没有自己聪明，她可以操纵一切，只要是她想要的，就是不择手段也要抢来，只可惜，她还没有这么能耐。 想到运筹帷幄，她还不够格，一手的牌被她打了个稀巴烂，现在她连躲都没处躲。 楚琴没想到俞锦绣会把所有认识自己的人全都喊到了应家的院子里，一时之间，她更加愤怒。这一段时间，她已经够丢人了的，所有人都拿她当笑话看，她能怎么办？ “很抱歉，打扰了大家休息的时间。主要是这样的，楚琴强行带走我朋友的孩子，现在下落不明，我们已经报警，但还是想要尽可能地找到更多的线索，好尽快把孩子找回来。以你们对楚琴的了解，你们认为，她会去哪里？” 俞锦绣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当然是抱着希望的，林清也盯着大家看，“多一个人，就多一个机会，多一丝找到孩子的可能，拜托你们了。” 话音落下，大家议论纷纷。 “楚琴？她爱去哪里？我记得她以前什么都不舍得买，不管是衣服还是好吃的，全都是锦绣和詹妮接济的。” “她也不太喜欢回乡下的，回家一趟太麻烦了，得浪费不少时间，当时她倒是总在她姑姑家，只是，听说她姑姑也不欢迎她！” “还有——” 第六百四十三章 孤注一掷 第六百四十三章 孤注一掷 楚琴是不爱回忆往事的。 往事中的她太辉煌，当时，她从俞锦绣手中抢来叶世宏，而后通过自己的能力进入税务局，成为局里的正式员工。叶世宏对她死心塌地，她却还是不满足，愣是搭上了赵新民这条线，过上了相对富足的生活。后来，赵新民倒了，她没了孩子，并且被告知终身无法再受孕，可即便如此，楚琴还是没有认输。 她与叶世宏分开，而后去了西平，并且凭借自己从赵新民那里捞的最后一桶金开了一间服装店。应春的出现对于楚琴来说只是偶然，然而，他们的结合，却是必然。 对于当初的楚琴来说，应春已经是她最好的选择，只差一步，她就能心安理得得成为应太太，过上安稳的日子。 可是，她错了。 俞锦绣没有放过她，林清也没有放过她。 当初做的一切，全都是要还的，俞锦绣和林清将她与应春的生活搅得鸡飞狗跳，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全都被揭开，应春再也不可能搭理她了。 而这罪魁祸首，此时将她的亲戚朋友集结在一起，他们在声讨她，他们也在笑话她。 楚琴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过去她在单位里，总是试图要结交朋友，只可惜因为种种原因，她没能如愿。现在，这些曾经与她有过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人都出现了，他们都在为林清出谋划策。 “就算真把孩子带走，她又能去哪里？没有收入，也没有积蓄，难道真把孩子给卖了？” “当初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个姑娘，没想到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照我说，就应该去他们村里，把这件事情曝光，让她父母没法做人！” “对了，你们不是有车吗？现在就可以去了，开车去她村里，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回家了！” 大家议论纷纷，可很遗憾的是，没有任何人知道楚琴的去向。一丝线索也找不到，大家对楚琴的了解都只是浮于表面，这会儿即便真想帮忙，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是，人都已经来了，大家也没准备马上回家。 “要不这样，我们大家分头去找，看看能不能碰见楚琴？这雅城也不大，说不定就真的在路上遇到了。” “好，那就这么办。如果找到楚琴，千万不能刺激她，天大的事情都没有她手上的孩子重要。孩子都丢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许没吃也没喝，我们必须先救下孩子。” 孩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听到这里，林清的鼻子微微发酸。他们已经报案，也联系了所有认识楚琴的亲朋好友，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一切都只能交给时间。 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散去了，应母走到林清面前，“孩子重要，大人的身体同样重要。林清，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给你做碗面条，你多少垫垫肚子。你们先等着，一时半会儿肯定想不出办法，等填饱了肚子，脑子才能动起来。” 应母张罗着，林清刚要拒绝，应春叹了口气，说道，“林清，你就吃点吧。程廷，锦绣，你们都吃点，一会儿我们开着车出去找，就算是大海捞针都好，必须要找到她。” 应春小心翼翼地提出意见，程廷点头，“吃完之后，我们去楚琴父母家看看。” “这么晚了——” “晚就晚了，”程廷淡淡地说道，“楚琴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还怕我们打扰她的父母？” 程廷的话音刚落下，应晓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以前就不喜欢她，可却没想到她这个人的人品是有问题的！现在，她做的可不仅仅是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她是抢了人家的孩子啊！警方要能抓住她，是可以马上把她往大牢里头送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楚琴不可能逍遥法外。” 孩子们的声响时高时低，仿佛是刻意顾及应父的感受，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把这一番话听得清清楚楚，而后，他吩咐道，“应春，等找到她，就马上和她离婚！” 应家的院子里头有一处被荒废的角落，那里早就成了储物间，平时摆放一些杂物，轻易不会有人进来。楚琴带着穆穆躲在这里，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声音，只觉得自己仿佛与这些人并不处在同一个世界。 带着孩子回家，是因为她知道应春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她是没办法生育了，既然如此，她就把他和林清的孩子偷回来，这有错吗？楚琴孤注一掷，可没想到，原来应家人根本就瞧不上她。 既然应家人早就想把她赶走了，她为什么还要帮他们照顾孩子？ 寂静的院中，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林清的心一震，“是穆穆，穆穆在这里。” “怎么可能！”应晓纯说，“林清，你听错了。” “隔壁那间小院子里，最近也有一个孩子出生了，婴儿的哭泣声都是一样的，林清，你听错了。” “我没有听错！”林清再也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来，眼眶通红，“是穆穆的声音，我怎么可能听错？” 应母在厨房给孩子们煮面，林清也不客气，直接推门而入，屋子里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跟上来的俞锦绣劝说着，“林清，你冷静一点。穆穆怎么可能在这里？” 俞锦绣拉着林清的手，她却不为所动，仿佛眼前的一切都静止下来，她耳中充斥的，只有那早就已经消失的啼哭声。 屋子里没有人，应婶婶从外头冲了进来，“林清，你别吓我啊！孩子丢了是大事，你得想开点，否则，谁都拿你没辙！” 应婶婶的声音聒噪而响亮，林清对此充耳不闻，突然，她仿佛意识到什么，推开应婶婶的半边身子，“不在这里，在那里。” 说罢，林清直接往院子里走去，而后，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见一道人影伫立在院子里的枯井旁。 楚琴一只手提着穆穆的两只脚，木然地看着林清，忽而粲然一笑，“我摔死他。”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不可多得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不可多得 大家追随着林清的脚步冲到院子时，看见的是这样的一幅场景——月光下，楚琴穿着一件白得刺眼的裙子，这么寒冷的天，她的小腿都冻得乌紫，嘴角扬起的弧度却一直没有消散。她的笑容没有散去，反倒是愈发灿烂，在这样的情况下，俞锦绣不寒而栗，“程廷——” 俞锦绣的声音都在颤抖，程廷反握住她的手，“先冷静一点。” 母子之间是真的有心灵感应的，即便所有人都说林清听错了，可是，她偏觉得自己没错，她知道孩子就和自己身处同一个地方，便一定要去找，现在终于找到了，可孩子却在楚琴的手上。 楚琴会在这里出现，很大程度上是她想要与应春重修旧好，既然如此，她刚才也肯定听见了应家人说的那些话。 应家人的表态太决绝了，他们不会再接受楚琴，即便她真的带着孩子回来，孩子也不是她的，最大的可能是，应家人留下孩子，赶走楚琴。 很显然，楚琴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此，她决定报复应家人。 “你们不是说后悔娶我进门吗？我既不会生孩子，私生活也不检点，还留在你们家白吃白喝，真是作孽！可是，我把孩子带过来了啊，这是你们家的小孩，我费尽心思把他带回来，你们还不能接受？” “那好啊，那我就把他杀死，你应家就没有后了！应春，你这辈子都会在良心的挣扎之中度日，你永远不会有正常的家庭，你们俩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还有林清，你害得我好惨！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工作没了，店没了，家也没了，林清，你想害死我！”说着，楚琴死死抓着孩子的脚，而后，她冷笑道，“好啊，你想害死我，那我就害死你的孩子。反正我这辈子也无法翻身了，倒不如直接和这个孩子同归于尽，有个这么白净可爱的孩子陪着我一起死，我倒是赚了！” 林清倒吸一口凉气，往前跨了一大步，“你放下孩子！” 楚琴一听，歪了歪脑袋，笑容阴森森的。她把手松了松，孩子的身子骤然下坠，程廷一个箭步就要冲去救下孩子，楚琴一皱眉，死死拽住孩子的大腿，尖叫道，“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孩子去死？” “程廷，先不要刺激她！” 俞锦绣一把扯住程廷的胳膊，他的脚步顿住了，双手摊开，安抚般说道，“我不过去，你不要激动。“ 楚琴的眉心这才舒展开来，她抱着孩子大腿时是使了劲的，此时手一扬，孩子的半个脑袋就磕在井口，明明是一声重响，可孩子却愣是没有哭一声，这样子不像是在熟睡，倒像是昏迷一般。 林清此时早就已经呼吸急促，在楚琴面前，她是多说多错的，为了让楚琴消气，她必须一声不吭，否则，孩子就会很危险。可是，继续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楚琴的情绪已经失控了，谁都不知道孩子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若是他真的昏迷了，再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那该怎么办？ 林清不知所措，应春也在想办法。 自从与林清结婚以后，他从来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过任何问题，家中的一切烂摊子全都踢给她，他心安理得，殊不知林清早就已经遍体鳞伤。现在，他们好不容易离婚了，林清终于可以重新开始，却还是因为他和楚琴的关系而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他不会再和楚琴复合了，如应父所说，经过这么一出，若是再和这样的人继续下去，这个家是迟早要散了。这一回，应春必须当机立断，可是，他的绝情不应该表现在此时。 “楚琴，你把孩子放下，孩子是无辜的！”应春几乎是在哀求她，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谈一谈了，肚子饿了没有？我带你出去吃馄饨，吃我们过去处对象时最爱吃的馄饨。” 楚琴的眉头又皱起来，似乎认真地考虑了应春所说的这番话的真实性之后，她眨了眨眼睛，柔声说，“吃馄饨？我的肚子有点饿了，单位里的馄饨不好吃，还是老街那家摊子的馄饨最香了。可你媳妇儿不是在家里吗？她都怀孕了，你能偷偷摸摸地出来陪我吃馄饨？” 楚琴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再配上她苍白的面色，竟多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感。她刚一出声，大家都以为她是在装疯卖傻，可是，当她继续开口，将自己的心思娓娓道来之时，他们终于意识到，她的神志是真的不正常了。 “应春，我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小时候隔壁村的男孩，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我爸妈说过，作为一个女同志，最重要的是名节，你都还没离婚呢，我绝对不能和你一起出去吃馄饨的！再说了，你媳妇儿的孩子都快要出生了，孩子生出来要是没有爸爸妈妈，那多招人心疼啊。” 楚琴小声地说着，应春的脑门上不住地冒出冷汗。这些话，当初楚琴和他处对象时，真的全都说过，当时他觉得楚琴是这不可多得的好姑娘，现在才知道，一切不过是她处心积虑的骗局而已。 然而，更可怕的是，此时此刻，楚琴已经分不清什么是骗局，什么是现实了。 她太怀念过去运筹帷幄的感觉，她想要回到过去，于是，她真的回去了。 “楚琴，你——” 应春的声音都结巴了，可话还没说完，俞锦绣突然握住他的手臂，她摇摇头，应春抿起唇。 俞锦绣深邃的眼底透露出什么，他似乎读懂了。 “我媳妇儿那边没事儿，我不管她了，我要跟她离婚。” 应春的语气非常笃定，仿佛这的确是他心中所想，楚琴一跺脚，“那怎么行？你媳妇儿为你生儿育女，你就这么对她？应春，我对你太失望了！” 楚琴一激动，神色又变得异样，应春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林清酝酿在眼眶中的泪水正在打转。 “你骗我，你骗我！” 楚琴的声音陡然拔高，无比刺耳，一时之间，所有人手足无措，俞锦绣压抑着心中的慌乱，往前一步，“楚琴，他没骗你。” 第六百四十五章　绵长的睡意 第六百四十五章绵长的睡意 楚琴扬起下巴，用带着倔强的眼神盯着俞锦绣看。 “你又是谁？” 楚琴的声音清澈而又通透，俞锦绣看了应春一眼，说道，“我是应春的妹妹，我叫应晓纯，很高兴见到你。” 俞锦绣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可很显然，楚琴被她给糊弄过去了。真正的应晓纯躲在后头，倒吸一口凉气，“我早就说过她的精神出问题了，他们为什么不相信？我过去在这么大的医院工作过，楚琴的症状就是典型的精神分裂，我不可能误诊！” 应晓纯压低了声音，程廷侧过脸，摇了摇头，于是，她立马闭嘴，不再吭声。 楚琴的病情被耽搁了，本来是可以加以治疗的，但因为医院的不作为，再加上她自己的处心积虑，一个能够对社会安定造成威胁的精神病人逃了出来，这是天大的疏忽。之前，楚琴被应晓纯送进医院，便是因为她对邻居的孩子拳打脚踢，现在又是同样的状况，她面对的是一个更小的孩子，她对这孩子的亲生父母的恨意是深入骨髓的，若是有人一不小心再激怒了她，恐怕这事没这么简单。 他们必须要将穆穆从这个威胁人物的手中救出，并且，不能与她硬碰硬。 俞锦绣只能用非常手段。 她连哄带骗，终于让楚琴相信她便是应晓纯，可即便如此，楚琴还是没给她好脸色，“你就是应春的妹妹？ 我知道，你从来就不喜欢我，不过这也没什么，谁让你自己也是个可怜人呢？都和人家谈婚论嫁了，还是要收拾包袱滚蛋，最后事业爱情双失意，丢人丢大发啦！” 很多话都是掩埋在内心深处的秘密，过去楚琴从来不说这样的话，那是因为她知道应该如何在众人面前经营自己的形象。可现在，她的理智早就已经开始模糊，她一开口，说出的全都是让自己感到痛快的话，听着这一字一句，应春的家人不寒而栗。 这可是应春自己选择娶回家的第二任妻子啊，他说这姑娘独一无二，他说自己对这姑娘无比欣赏，可谁都没有想到，这姑娘美丽的外表之下，竟藏着一颗如此恶毒的心。 楚琴说的话，无疑是往应晓纯的伤口上撒盐，此时，应晓纯一脸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去。 而俞锦绣当然不能反驳楚琴的话，“是啊，是我傻，其实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很奇妙的，你上赶着去追，还不一定能追得上人家，可相反，要是停留在原地不动，也许好的感情自己就会上门了。楚琴，我特别羡慕你，我哥对你是一心一意的，你要是和我哥哥在一起，将来吃穿不愁，住大房子，还能开小汽车，多幸福啊！” 俞锦绣说着说着，愈发往前走去，楚琴起初还只是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可逐渐地，楚琴竟然真的从俞锦绣的眼中看出了她对自己的艳羡之意。 是啊，她有好工作，有心疼自己的对象，她的对象虽然已经结婚了，但他的经济条件可是非常优渥的，这多值得人羡慕！ 楚琴似乎有些心动了，她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透着向往的光芒，是时候了，俞锦绣从后轻轻拽了拽应春的衣服。 应春往前一步，说道，“楚琴，我不会再和林清在一起了，我跟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在一起吧，把林清的孩子给抢回来，以后我是孩子的爸爸，你就是孩子的妈妈！” “妈妈——” “是啊，你是孩子的妈妈！你如果愿意，那就再生一个弟弟或妹妹，要是不愿意，那咱们就不生了。生孩子多疼啊，楚琴，我可不舍得你受委屈。” 应母是个老实人，然而，在与应晓纯对视之后，她知道自己也必须表态了，“楚琴，你就接受应春吧。我们可以给你们准备一套大房子，就在这边上，将来你们不愿意做饭吃，就来我们这。你们要是想过二人世界，那我们也绝对不打扰。” 楚琴的心早就已经动摇了，此时听着应母的话，她的嘴角终于缓缓扬起。 “真的吗？” “是真的！”应春往前一大步，见楚琴没有躲闪的意思，他的心跳逐渐放缓，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他伸出手，“楚琴，把别人的孩子给我。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为什么要抱着人家的小孩？” 是啊，她都有自己的小孩子了，她都是当妈妈的人了，为什么还要死死拽着别人的孩子不放呢？楚琴低着头，看着怀中紧闭双眼的孩子，仿佛在思考什么。 “给我，琴琴。”应春伸出手，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下。 楚琴犹豫了一阵，抬起头，看着一双双死死盯着自己看的眼睛，许久之后，她把孩子在自己的怀中摆正。 林清稍稍松了一口气，应春还在乘胜追击，“琴琴，把孩子放到地上，我们走吧，吃馄饨去。” 应春的语气很轻快，楚琴也不自觉放松，她终于微微一笑，只是，正当她要把孩子放下之时，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院子外传来。 “锦绣，下午抱走孩子的人的确是楚琴。她现在已经疯了，我们已经没办法用理智去判断她的行为，所以，必须马上报警！” 叶世宏的确冷漠，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心，明知道楚琴将林清的孩子绑走，他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明知道俞锦绣正在应家，等待着一丝线索，他总要出一份力。 叶世宏的声音无比嘹亮，仿佛能将楚琴从绵长的睡意之中唤醒，几乎是一个瞬间，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之后，她猛地拽进孩子的脖子。 “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你是俞锦绣，你不是应晓纯，你们都要我死，那我们同归于尽！” 说罢，楚琴突然腾出一只手，从角落里捡起一盒火柴，手一划，一道火光乍然而起。 她一把将火柴往简陋的杂物间丢去，而后，她笑了一声，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猛地往火堆中扎去。 第六百四十六章 交代 第六百四十六章 交代 直到很多天之后，俞锦绣还会在梦中回忆起楚琴投身于火海之前那诡异的笑容。病来如山倒，一场大病，俞锦绣终于放了个长假，钟飞说公司的事情全都包在他的身上，她应该做的，便是好好调养好自己的身子。 可是，身子好调养，难调整的却是心。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这样的感觉，直到多日后想起，俞锦绣仍心有余悸。 俞锦绣高烧不退，陈婉妹便一遍又一遍为她擦拭身体，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有时候会在睡梦中呓语，说的全都是与楚琴有关的过去。 为了照顾女儿，陈婉妹特地从自己与姜烈的新家中搬了回来，俞振发给她整理出一个房间，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之下相处，相敬如宾。 夜深了，陈婉妹从俞锦绣的屋里出来，轻轻把门关上，一客厅的人都在等待。 “阿姨，锦绣姐怎么样了？” “妈，锦绣没事吧？” 陈婉妹摇摇头，无奈地说，“只是高烧不退而已，其实也没什么，锦绣实在是太久没休息了，这一病，肯定是元气大伤的。”她口干舌燥，便顺便给自己倒了杯水，此时坐下，无数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陈婉妹便问道，“应家那边怎么样了？” 俞承国恰好从外头进来，这会儿连气都还没喘顺，一坐下便说，“还能怎么样？这么一场大火，人烧没了，房子也烧没了，他们这会儿住在亲戚家临时给他们安置的屋里，整个人都还没回过神呢！不过，好在孩子被救回来了，这么小的孩子，光是手上擦破点皮，家里人都要心疼坏了，更别说遭遇火灾！” 谁都没有想到楚琴居然真的豁出去了，她随手捡了一盒火柴，往杂物堆里丢了一根火柴还不止，非要一根又一根点火。好在当时楚琴是真的疯了，在冲进火堆之前，她还不管不顾，一心想将这火放得越大越好，于是乎，才让程廷抓住了机会，把穆穆给救了出来。 程廷救出穆穆之后，并不打算看着楚琴被大火烧死，他是想要去帮忙的，只不过，当时火势愈发猛烈，屋檐上的柱子突然砸下，挡住了他的路，于是，楚琴就生生被困在里头。 谁都不知道楚琴在临死前是否感到懊悔，回想一生，也许她是遗憾的，毕竟一切本该以最美好的模样呈现在眼前，毕竟，她的人生本该刚刚开始。又或者，楚琴根本就没有机会感到后悔，当时她神志不清，早就已经不知道什么是黑，什么是白，就算灼热的火光吞噬了她，她也甘之如饴。 穆穆被送到医院，经检查，状况良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应家人自知再无面目面对林清，决定从此在她的世界中消失。 于是，楚琴的故事终于结束了。 …… 俞锦绣生了一场大病，烧得浑浑噩噩，在最昏沉的时候，她动了动嘴唇，“程廷——程廷——” 巨大的火舌面前，程廷勇往直前，他救下孩子，还想再把楚琴从烈火中扯出来。只可惜，他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根本就无法抵抗这熊熊大火。俞锦绣站在他的身后，她相信他，可也担心他，只要再往后一步，他就能全身而退了，然而，“砰”一声巨响，巨大的屋檐猛地砸下。 以人的血肉之躯，怎能抵挡这样的重量？ “不要！”俞锦绣的心一惊，猛地从噩梦中醒来，一身冷汗。 天已经蒙蒙亮，坐在她床边的，是翁晨卿。翁晨卿好不容易才睡着，这会儿被俞锦绣惊醒，整个人昏昏沉沉，“锦绣姐——” “程廷呢？”俞锦绣神情专注，看起来不像个病人，翁晨卿赶紧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 这些天，俞锦绣高烧不退，俞承国把她送到医院去看过，但医生说并无大碍，不需要住院。俞锦绣的身体状态本来是可以抵御这场病，然而亲眼看见楚琴闯进火海中的恐惧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被抹去的，俞锦绣一病不起，不过是因为她一时没缓过来而已。 家里人轮流照顾俞锦绣，可是，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俞振发到底不懂得怎么照顾人，而俞承国和方薇薇一连请假好几天，不好再耽搁工作，俞承光粗心大意，最多只能打打下手，可杜文楠一门心思惦记着自己年底的婚礼，哪会心甘情愿地待在俞锦绣身边呢？于是，那天翁晨卿登门的时候，陈婉妹松了一口气。 陈婉妹照顾女儿直到凌晨，见她实在撑不下去了，翁晨卿便自动请缨，陈婉妹也不跟她客气了，让她陪伴在俞锦绣的身边，这会儿，陈婉妹睡着了，俞锦绣则终于醒来。 “锦绣姐，你醒来就最好了。医生说你的病并不重，主要是心魔，其实楚琴有这么一天，也是她自找的，你不应该为她的选择折磨自己。”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然而，楚琴这祸害，却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了。对于她的离世，没有人幸灾乐祸，一想起当初那个姑娘，大家只是觉得唏嘘。 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罢了。 说到这里，翁晨卿还有些感慨，然而，俞锦绣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程廷呢？”俞锦绣握紧翁晨卿的手腕，又重复了一次。 楚琴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她只记得自己在病倒之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当时，程廷飞身向前，只为了将楚琴从火海中救出，然而，房梁直直落下，砸到他身上。 他有没有危险？ 俞锦绣心跳的速度极快，她看着翁晨卿的眼睛，只求一个答案。 而翁晨卿只是低下头。 “锦绣姐，程廷哥说，经过这么多事情，有很多话，他想亲口对你说。等你醒来之后，你一定要去找他，他说很多问题必须要给你一个交代。” “什么意思？”俞锦绣警惕地看着翁晨卿。 “我去把阿姨给你煮的粥端过来，你先吃一点。吃饱了，就跟我一起去医院见程廷哥吧。”翁晨卿说。 第六百四十七章　珍惜 第六百四十七章珍惜 “程廷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俞锦绣一反常态，她的慌乱是完全无法掩饰的，翁晨卿看着她，只默默地转过脸，“锦绣姐，还是先去医院吧，去了医院，你就明白了。” 程廷生死未卜，翁晨卿看起来又太沉默，到了这份上，俞锦绣怎么还吃得下？俞锦绣撑着床沿就坐了起来，可因为昏睡太多天的缘故，她体力不支，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我扶你。” 翁晨卿明白俞锦绣的心意，便直接挽着她的手，陪她去洗漱。 俞锦绣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外头虽然出太阳了，但天气到底冷，临出门前，翁晨卿硬是嘱咐她多添了一身外套。 从家里出来是偷偷摸摸的，要是被俞振发和陈婉妹得知她不顾自己的身体，恐怕又得念叨。 一路上，俞锦绣始终不死心，一个劲拉着翁晨卿的手，“晨卿，你把实话告诉我，行吗？不论你说什么，我都能接受。” “锦绣姐，你别急，但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翁晨卿看着她，欲言又止，等俞锦绣再开口，她便直接不说话了。 程廷的安危是重中之重，此时，俞锦绣的心一直悬着，她多想看见他，握着他的手，投入他的怀抱，确定他的温度是实打实的。然而，翁晨卿的暗示却是再明了不过，想到这些年与他相处时的一切美好，俞锦绣的泪水浮于眼眶。 翁晨卿不是没看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可话到嘴边，翁晨卿还是没有多加安慰，只说道，“当时大家自顾不暇，根本没法救出楚琴，后来火是灭了，但那栋宅子已经烧成了废墟，楚琴和房子一起烟消云散了。穆穆一切都好，医生检查过，听说林清姐当时哭得快晕了过去，想来是这段时日里发生的事情全压在她的心头，撑不下去了。锦绣姐，这件事情终于到此结束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不需要再介怀。” 俞锦绣和楚琴纠缠两世了。 上一世，她被楚琴算计了一辈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意识到原来把她害成那样的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这一世，俞锦绣学聪明了，她与楚琴保持距离，并在有必要的时候给对方沉重一击，最后，楚琴终于无法翻身。 这种种纠缠之中，俞锦绣不是不恨楚琴，只是，人已经没了，说再多也没有意义。此时，俞锦绣终于意识到有关于楚琴的过去总算告一段落，原来，她早就不介意了。 上一世的恩恩怨怨，归结到上一世也就罢了，不管是楚琴也好，是叶世宏也好，那都已经与她无关。而她应该要做的，不过是把这一生过好。 这一生，她拼了命赚钱，卯足劲去实现自己的成就，并在最大程度上保护家人，然而，心底总有一道声音在冥冥中提醒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做。 是程廷。 在这关头，俞锦绣才终于清醒，她终于发觉，原来她并不是不敢踏足婚姻。是她太自私了，只因为生怕会重蹈覆辙，她便一再拒绝程廷的真心，好不容易才与他确立关系，却始终不敢往前，为什么？并不是程廷不够好，是她，她的心灵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强大。 楚琴出事的那一晚，她亲眼看着程廷飞扑向火海，他很勇敢，也很强壮，可是，他只是一个人。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铜墙铁壁啊！ 这些天，俞锦绣睡睡醒醒，直到最脆弱的时候，脑海中关于他们这些年相处的片段才逐渐浮现。他无条件包容她的样子，他为了她奋不顾身的样子，甚至还有他因为她的任性而失落，却始终不愿意放弃她的样子。 此时再回忆这一切，俞锦绣只觉得自己的心像针扎一样疼。 俞锦绣不知道程廷的身体状态究竟如何，只是，照翁晨卿的话说，她这一病，也已经好些天了，在这些日子，程廷始终住在医院，那是不是证明他的状况不太好？ 翁晨卿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俞锦绣已经做好准备了，无论程廷变成什么模样，她都会无怨无悔地陪伴在他的身边。 或许只有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是人的劣根性，但俞锦绣决定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推开他。 到了医院门口，俞锦绣的心情是沉重的，翁晨卿看出她的神态不如平时那样洒脱，终于忍不住说道，“锦绣姐，其实没什么的。你只要抱着平常心去面对就好了，放松点。” 可此时此刻，翁晨卿说的话哪管用？ 俞锦绣笑了笑，低声说，“晨卿，不用安慰我。不管他现在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介意，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愚蠢了，为什么非要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拖到这一步呢？” 应该再早一些的。 她应该早一点接受他的求婚，早一点与他踏入婚姻的殿堂，这样一来，不论程廷是疾病还是健康，她都能心安理得得陪伴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我不明白——”翁晨卿眨了眨眼睛，懵懂地歪了歪脑袋，“拖到这一步怎么了？” “我了解他这个人，他希望自己能永远为我遮风挡雨。”说到这里，俞锦绣的语气异常坚定，“但是，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是一起勇往直前的。” 俞锦绣坚决的语气令翁晨卿的心一怔，看着她笃定的神情，听着她毫不犹豫的声音，翁晨卿勾起唇，淡淡地笑了笑。 世界这么大，在茫茫人海中，能遇见与自己如此契合的那个人，实属不易，程廷与俞锦绣都很幸运。 站在病房门口，俞锦绣的心跳却逐渐放缓，本来是紧张的，但是，在知道眼前的路该怎么走之后，所有的担忧或是忐忑便全都消散了。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而她为自己能坚定地许下这样的承诺而感到欣喜。原来，在她的心中，程廷早就已经成了独一无二的存在。 “进去吧。” 翁晨卿笑着，她看见俞锦绣伸出手，握住了病房门的手把，而后轻轻推门而入。 俞锦绣打开门，往里走去，她在寻找病床，寻找程廷的身影。可是，几乎完全没有想象到的场景吸引了她的目光。 雪白一片的病房，因为鲜花与气球的点缀，而显得温馨浪漫，眼前的一切都与她的想象截然不同，她傻傻地站在原地，直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捧着花束缓缓走出，她突然热泪盈眶。 “俞锦绣，你愿意嫁给我吗？” 第六百四十八章 结婚吧 第六百四十八章 结婚吧 程廷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站得笔挺，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神却始终专注笃定。他左手拿着一束花， 走到俞锦绣面前时，她傻傻地愣住了，没有伸手去接花，他便淡淡地笑了，用另一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丝绒小盒被他打开，摆在盒子正中心的戒指看起来非常素雅，与俞锦绣格外相衬。 俞锦绣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切。 其实，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此大的房梁往程廷身上砸去，即便他保住了一条命，受重伤却是在所难免的，想到他受到的苦，俞锦绣心痛难抑，恨不能为他承受这一切，然而—— 然而他没事，他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如过去一样健康，他的笑容之中始终透着包容的意味，仿佛不论她点头还是摇头，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很任性。”程廷轻启薄唇，低声说，“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无法无天了，我不喜欢。” 始终记得最初与俞锦绣相处时的状态。 当时她是单位里俞书记的女儿，程廷在工作上需要与制钉厂进行合作，俞书记便将她介绍给他。她活泼开朗，大大咧咧，可说话做事却从来不知道分寸，有时候明明安排好帮他处理工作上的事宜，真到了时间，却不见人影。制钉厂里的同志们说俞锦绣并不是个坏心眼的姑娘，就是被家里人宠坏了，不懂得为别人着想而已，对于这样的说话，程廷并不在意。 反正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又不是真的要和她做朋友，他何必在意她是怎样的人？ 可没想到，数月后， 他被自己说的话打脸了。 直到现在，程廷都想不明白，究竟是俞锦绣变了个人，还是过去他对她的认识太浅。只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程廷看见了俞锦绣不同的一面，于是他不管不顾地追求她，却发现，原来这个姑娘根本就不像平日里表现出来那样爽快。 她明明是对他有好感的，却始终没有勇气往前一步，她总是怯生生的，仿佛曾经受过天大的伤害一般。 也许与叶世宏的过去真的伤了她，程廷能理解，心里却有些不痛快。 只不过是晚了一步而已，只因为晚了一步认识她，就要被她拒于千里之外吗？ 于是，程廷没有放弃。 “后来，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每多接近一些，我就能发现更多你的长处。” 想起刚在一起的那会儿，他们的嘴角都不自觉扬起。当时俞锦绣意识到程廷成为了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而误以为他搭乘的航班失事成了他们在一起的催化剂，不管不顾地来到显市，她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投入他的怀抱。 现在想来，莫非每次只有等到快失去的时候，她才懂得珍惜吗？ “锦绣，你说不想结婚，我尊重你。其实两个人在一起，不是非要拥有那层关系，只要我们都好，就够了。直到那天，在火海中，房梁倒下，眼前一黑之前，我脑海中一直浮现的，是你的脸。” 生命是最可贵的，即便楚琴坏事做尽，可真到了紧要关头，程廷却与俞锦绣有着同样的想法，他想把楚琴就出来。几乎是下意识之下的选择，把穆穆交给林清之后，他毅然冲去火海，没有顾及自己的安危。死里逃生的感觉令人心有余悸，而他也终于知道，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想要什么。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程廷将花束交到俞锦绣的手中，而后低头去取盒中的戒指。伸手去取戒指的时候，他的心有些慌乱，不止一次提出想要和俞锦绣结婚，是因为他早就已经认定她是自己生命中的唯一，然而，俞锦绣根本不愿意接受婚姻，这也是他接受的现实。 程廷不确定俞锦绣究竟为什么不愿意踏足婚姻，至少在他们走到一起之前，她曾经想过与叶世宏结婚的，不是吗？程廷不计较过去，更不可能吃叶世宏的醋，可是，想到那种种，他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此时，他低头取戒指，俞锦绣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她却能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他的忐忑。 刚认识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与同龄人相比，他足够成熟，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大家都羡慕他的人生，可是，他偏要被她吃得死死的。 与程廷相处，俞锦绣并没有刻意去经营什么，她只知道他们足够合适，却没想过，他付出了太多。 现在的程廷，在想些什么？他是不是担心还是被她拒绝？ 一声脆响，戒指落地，打破了俞锦绣的思绪，视线下移，地上的戒指孤零零地待着。 程廷突然有些懊恼，在心底轻叹一口气，“其实就算你拒绝我，我也能接受。不管你点头还是摇头，以后我们的关系都不变。” 说着，程廷就要下蹲去捡戒指。 “等等。”俞锦绣拦住了他，他垂下眼看她。 她看着他，与往常一样，只是，眼底乍现的光芒却异常温柔。 程廷懵了，而后，他见她低下身子，捡起戒指。 “我一直都不想结婚，那是因为我害怕婚姻。其实婚姻能给我们带来什么么？我总认为，婚姻带来的，大概只有无尽的枷锁与责任。在一起和结婚是不一样的，在一起的时候，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的关系就能维持下去。可是，结婚之后呢？如果某一天，我们不喜欢彼此了，是不是还要去离婚？这样一来，受伤的就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这才兴师动众了。” 是了，还是要拒绝他，程廷这样一想，神色黯然。 “可是，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说到这里，俞锦绣话锋一转，勾起唇俏皮一笑，将戒指套进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我现在觉得，我们不可能不喜欢彼此，程廷，我不会让你受伤的，你也是一样。所以——” 程廷的眼睛一亮，仿佛受宠若惊，又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我们结婚吧。”话音落下，俞锦绣不再等待程廷的回应，而是直接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他的唇。 所以，结婚吧。 第六百四十九章　共度余生 第六百四十九章共度余生 这个吻，起初主动的是俞锦绣，可是，当她的唇轻轻覆上他的唇之后，便成了被动的那一个。程廷吻得她几乎要窒息，当他粗粝的手指抚上她的无名指时，俞锦绣的鼻子微微发酸。 其实，他一直都是强势的那一方，只是因为对她足够珍惜，所以将所有的选择权都交给了她。 而很多问题，她终于已经想清楚，又怎么舍得让程廷继续等下去呢？ 婚姻是束缚，也不是束缚，是责任，却也不是责任。他们选择与彼此在一起，是因为相爱，而爱可以解决一切的后续问题。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俞锦绣不愿意往前一步，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上一世那些经历而已。可是，现在的她，早就已经成长了。 现在的她足够成熟，也足够有能力，她想结婚，并不是因为她需要婚姻带给他们些什么。 只是单纯想要与他在一起罢了。 这个吻，足够缠绵，直到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阵掌声。 俞锦绣睁开了眼。 围绕在她与程廷身边的，是许多熟悉的面孔。 这其中有他们的家人，有他们的朋友，甚至还有他们的同事，天才刚亮，大家都已经在医院等待，若不是真心祝福他们，谁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俞承光是亲眼见证俞锦绣和程廷从开始走到现在的人，此时，程廷终于抱得美人归，他无比欣慰，忍不住大笑，“姐夫，我还以为你这次又要失败了。好在你够魄力，直接让我姐没有拒绝的余地！” 听听，这直接就喊人家姐夫了，俞锦绣哭笑不得，笑骂这弟弟是胳膊肘向外拐。 林清抱着穆穆来参加救命恩人的求婚仪式，见程廷的戒指已经将俞锦绣套牢，也笑了，“锦绣，那天程廷把穆穆救出来的时候，我就想，将来一定要让穆穆认程廷当干爹。现在好了，干妈也有了，我们家穆穆有这么多人抢着疼他，我开心都来不及。” 火热的吻被这么多人围观，俞锦绣害羞得不得了，这会儿林清还逗着穆穆，让孩子直接喊她当干妈，俞锦绣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大家见状，笑得更加欢快。 程廷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明明是一次郑重的求婚，他通知了身边人，想要让大家一起分享他们的喜悦，可是，他不敢确定俞锦绣的立场，于是，他让大家都躲了起来。若是求婚不成功，大家便会悄然离开，若是求婚成功了，大家一起出现，成为重要的见证人，他从来没有想要用人海战术胁迫她点头，他是了解她的。 “你们俩终于结婚了，爸妈肯定要松一口气。”俞承国说，“锦绣，你都不知道，妈整天来我们这儿催，让我多劝劝你，早点答应程廷。我又不好给你压力，只能默默地帮你安抚爸妈，你说我这个当大哥的，容易吗？” “锦绣，你大哥真没在瞎说，你也知道他这人多传统，为了你的婚事，他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方薇薇笑着附和。 “好了，这就好了，程廷哥和锦绣姐结婚了，以后我们的大家庭又多了一份子啦！”杜文楠说。 一切都是美好的，俞锦绣笑着，视线捕捉到站在林清边上的翁晨卿，用半是嗔怪的语气说道，“翁晨卿，你演得可真像。刚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害得我以为程廷真出什么事了！” 翁晨卿吐了吐舌头，“我们导演也总说我的表演很有天赋，浑然天成，也许将来要拿奖的。” “是的，你肯定能拿奖。”俞锦绣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眼底的笑意却始终没有消散。 大家都在笑，他们为俞锦绣的幸福而扬起嘴角，这是由衷的笑意。在这样的氛围中，俞锦绣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一大团棉花糖里，整个人都甜丝丝的。 气氛愈发轻松，站在角落的叶世宏，心中却不是滋味。 是于倩硬要拽着他来的。 得知哥哥要求婚，于倩肯定不能错过，她拉着叶世宏一起来给程廷打气，却没有别的意思。对于倩来说，叶世宏和俞锦绣的过去早就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儿了，现在他们各自都有新的生活，难道还要纠缠着曾经的感情不放吗？于倩没想这么多，她只希望自己能亲眼看见俞锦绣点头同意的那一刻，可是，叶世宏却不得不多想一些。 俞锦绣与程廷相处了这么多年，结婚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不管家里人如何催促，俞锦绣却始终不愿意接受他的求婚，叶世宏还有些纳闷。当初俞锦绣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对于结婚可不是一般的积极，怎么这会儿与程廷处对象了，倒是变了个人？ 有时候，叶世宏甚至有些窃喜，他想程廷是不是没法真正打动俞锦绣的心，两个人的婚事这才拖了这么长时间。然而，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错了。 俞锦绣的喜悦与羞涩是骗不了人的，她的郑重其事也是骗不了人的。 如果真的是因为不愿意与程廷共度余生，这才一再拖延婚事，那么，此时她眼底炙热的光又是从何而来？ 叶世宏忽然有些失落。 “你怎么了？”于倩突然抬起头，扯了扯他的衣角。 “没什么。”叶世宏摇头，面无表情地说，“单位还有点事情，我得先回去了。” “现在回公司？这么早吗？”于倩拦住他，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单位还有事情，他们昨天通知你的？” 叶世宏点头，“是的，我先走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转身离开，于倩拉着他衣袖的手僵在半空中，许久都没有放下。 这是多温馨美满的场景，过去，于倩也总在想，若是将来她有了自己心爱的人，他们的爱情是否也能像这样浪漫。然而，与叶世宏处对象之后，她发觉一切都是自己的奢望。 此时，俞锦绣笑着，她的笑容如此美好，于倩并不嫉妒她。 于倩只是有些羡慕而已。 难道她和叶世宏之间，就只能这样了吗？ 第六百五十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第六百五十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俞锦绣答应了程廷的求婚，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得知这个消息的陈婉妹乐得合不拢嘴，“结婚？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一直以来，我总觉得你是最不需要我操心的那一个，没想到连你弟弟都要娶媳妇了，你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现在可好了，你要和程廷结婚，我就放心了！” 俞锦绣哭笑不得，“妈，我和程廷在一起好一会儿了，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只是我们俩现在才想清楚结婚而已。” “行行行，反正愿意结婚就行！” 陈婉妹做了一桌子菜，有蒸的煮的炒的炖的，各式各样，令人忍不住直流口水，杜文楠忙里忙外，俨然像是这个家里半个女主人，看着这一幕，方薇薇冲俞锦绣使眼色。 “看她多贤惠，和她一比，我倒是成了好吃懒做的那一个似的。” 第一次见到杜文楠，方薇薇对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知道这人将来也许是要和自己做妯娌的，还是得和睦相处。然而，相处下来，方薇薇总是对这人没什么好感。具体是什么问题，方薇薇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这姑娘太虚了，看起来实实在在，但心底打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主意。而这样的猜测，终于在上回方薇薇和杜文楠闹矛盾时得到了验证。 方薇薇既然已经和俞承国结婚，他们俩自己的小家庭就是重中之重的，她无比捍卫自己的小家，却没想到，他们的小家早就已经被杜文楠给盯上了。当杜文楠要求俞承光提出借他俩的房子结婚时，方薇薇几乎怔住了，房子是说借就能借的吗？也不知道这姑娘是真不懂人情世故，还是在装傻！ 方薇薇也不是一个愿意被人家欺负的主，因此，她死活不同意杜文楠来借房子，俞家就没有不讲理的人，在她的一再坚持之下，杜文楠也只能放弃这个念头。经过了这样的事情，方薇薇一见到杜文楠，便总觉得有些膈应，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更不自在，可杜文楠倒好，像个没事人似的！ 方薇薇也想给杜文楠些好脸色看看，可她这人就是这样，非黑即白，实在是学不会八面玲珑，“我是不是也得站起来，去帮帮忙？” 说这话的时候，方薇薇正在嗑瓜子，见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俞锦绣忍不住一笑，“你都和我哥结婚这么长时间了，妈能不了解你的性子吗？不想做家务就不做呗，平时在家里这么辛苦，还不准来我们这儿偷偷懒放放松啦？” 陈婉妹倒是真不会介意小问题。 杜文楠愿意帮忙，那是她乖巧，方薇薇闲着没事干，也不是因为懒惰，一家人要是总斤斤计较，岂不是要被自己给累死？陈婉妹可不愿意庸人自扰，能为孩子们多付出一些，她还真的甘之如饴。 “话是这么说的，但我就是看不惯这个文楠啊。”方薇薇撇撇嘴，压低了声音，在俞锦绣的耳边说道，“在医院的时候，我见到晨卿了。过去总听你们说起她，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一见面，我终于知道承光怎么就对她念念不忘了。晨卿多好啊，斯文又大方，心里头也没什么鬼主意，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承光怎么就——” 话还没说完，杜文楠从厨房出来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说的话，方薇薇看着她从容的脸色，终于把没说完的话吞进肚子里去。 能有什么办法？人家翁晨卿再好，和俞承光不合适，那也是白搭。 俞承光和杜文楠马上就要结婚了，他们自己俩都没说什么，她做嫂子的，总不能皇帝不急太监急。 “对了，薇薇，你结婚的时候试婚纱的那家店应该还开着吧？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看看。” 俞锦绣故意岔开话题，方薇薇顺势接上话，杜文楠把四菜一汤在桌上摆好，心里却不是滋味。 其实方薇薇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方薇薇性子直，经常出口伤人，杜文楠对她也没好感。可是，碍于她是自己的未来嫂子，杜文楠只能忍，只没想到，这会儿，她已经退到无处可退了。 方薇薇说翁晨卿才是适合俞承光的人选，把她杜文楠放到哪里去了？ 杜文楠心底是怎么样都不痛快，表面上还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翁晨卿再适合俞承光又如何？以她的过去，以她现在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嫁入俞家的。 这些人惋惜归惋惜，总不可能勉强两个根本就不相爱的人走到一块儿去，说到底，她只不过是受些委屈罢了，翁晨卿对她的存在没有任何影响！ “锦绣，程廷还没来吗？” 饭菜做好了，客人还没到，陈婉妹等了老半天，忍不住说道，“天都要黑了，也不知道他饿了没有，你们这两个孩子都一样，事业心太重，总是忙着工作工作，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妈，人家都还没成为你的女婿呢，这就关心上了。难怪大家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俞锦绣往嘴巴里塞了口蒜香排骨，笑嘻嘻地打趣，陈婉妹拍了拍她的脑门子，“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大家闻言，都笑了起来，恰好此时程廷推开院子里的大门走进来，见到这其乐融融的一派气氛，他只觉得自己心似乎都变得柔软起来。 屋里，俞锦绣坐在餐桌边等待，见到程廷的时候，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天求婚之后，她还没有与程廷见过面，虽然两个人心意已定，可这会儿再见面，想到他们俩的关系很快就要与过去不同了，她的心竟然“砰砰”直跳。 女儿的心思，陈婉妹和俞振发可不明白，他们只知道自己的未来女婿来了，两个人笑弯了眼。 “程廷快坐下，阿姨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喝的鱼汤，这汤特别鲜，你多喝几碗。” “小程，你饿坏了吧？锦绣，还傻坐着干什么？去给程廷盛碗饭！” 父母这是把自己的未来女婿看成心尖尖上的宝了吗？俞锦绣被他们俩一使唤，哭笑不得，却还是乖乖听了他们的话。 饭碗往程廷面前一放，俞锦绣忍住笑意，没好气地说，“多吃点，免得饿坏了自己，我爸妈要心疼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相敬如宾 第六百五十一章相敬如宾 程廷来到家里，陈婉妹忙活着，笑得双眼眯成一道线。 这些年，陈婉妹觉得自己的生活是越过越如意了，唯一令她操心的，便是孩子们的婚事。 俞承国是老大，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都是按部就班的，从他与方薇薇处对象，到之后结婚生子，一切都很安稳踏实，陈婉妹满意得不得了。 俞承光年纪轻，本来没考虑过结婚的问题，但陈婉妹就是喜欢杜文楠，恨不能马上将这两个孩子凑作对，本来以为小儿子不愿意听自己的话，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他俩还真在一起了。俞承光没什么脾气，杜文楠也能张罗事，两个年轻人在一起才多长时间，都已经谈婚论嫁了，陈婉妹感到欣慰。 于是，她的心头大石，就全都拴在俞锦绣身上了。 照理说，他们家的二女儿肯定是不愁嫁的，俞锦绣的外表是一等一的，事业也经营得不错，为人处世更是让人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可就是这么一个能干的丫头，居然不愿意结婚。起初，陈婉妹还担心是程廷不想太早成家，可后来她一合计，不想成家的，似乎另有其人！ 这两年，俞锦绣成熟了不少，可是，孩子越成熟，性格就越是难以琢磨，与她一谈话，小姑娘满脑子的新观念，陈婉妹接受不了，一个头两个大。 陈婉妹是担心得不得了，有时候忍不住在杜文楠面前一念叨，得到的回复更令她直冒汗。 “阿姨，锦绣姐和别的女同志是不一样的，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能力，也许她一辈子都不打算结婚呢！其实一辈子都不结婚也挺好的，照锦绣姐的本事，照样能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一辈子不结婚？这怎么行！ 陈婉妹担忧了好一会儿，可没想到，上天对她还真好，不知怎的，这问题居然迎刃而解了。 也许是因为楚琴的离世给了俞锦绣某些启示，又或许是因为程廷的诚意终于打动了她，总之，俞锦绣点头了，所有人都为她感到开心。 “程廷哥，阿姨对你可真好，她说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特意为你做的呢！” 杜文楠一开口，陈婉妹又笑了，程廷也淡淡地笑了笑，多夹了几口菜，放到自己碗里，“阿姨做的菜特别香。” 俞承光也嘟嘟囔囔地说道，“就是啊，妈，你现在难得才回家一趟，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疼我。我上次说想吃红烧蹄髈，到现在都还没吃到呢。” 俞承光孩子气地抱怨，俞振发拿筷子往他的脑门上轻轻一敲，“现在是说回家都没吃什么好的了？亏你爸我还整天研究给你做什么好菜，你还是赶紧结婚去，别整天在家里杵着！文楠，这小子可难伺候，往后你别伺候他，甭管做了什么菜，爱吃不吃！” 俞振发话音未落，俞承光捂着脑袋喊疼，杜文楠在边上红了脸。他们的婚期很快就要到了，等结婚了，他们俩就可以住在一起，过自己的小日子。想到将来可以与俞承光生活在一起，杜文楠便觉得一切都美好了起来，“承光做餐饮的，嘴巴也挑，我妈让我多学做菜，将来好好照顾他。” 杜文楠的声音软绵绵的，就像是乘着风的羽毛，轻飘飘地飞进人的心窝里。俞承光看了她一眼，随即笑了笑。 瞅着这两个人的互动，方薇薇总觉得有些怪，只可惜，她看了俞锦绣一眼，人家不搭理她，看了俞承国一眼，人家还是不搭理她。 难道是她自己想多了？ 可热恋中的情侣，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啊！当初方薇薇和俞承国是爱得缠绵悱恻的，现在的俞锦绣和程廷也是如此，看着对方的眼神就像是要化开的蜜似的，怎么到了俞承光和杜文楠，就看起来特别不一样呢。 俞承光平时够小孩子气，在杜文楠面前却格外成熟，这样的一份成熟并不是男人对女人的担当感在作祟，相反，她觉得这是俞承光在客气。两个人都快要结婚了，居然还是对彼此不太熟悉，这合理吗？ 拜托，现在是一九八五年了，再转个眼，八六年都要到了，他们俩可是自由恋爱，怎么就如此相敬如宾？ 方薇薇在心底吐槽，可惜没人和她一块儿把这话题继续下去。大家不再盯着程廷和俞锦绣，而是说起了俞承光和杜文楠的婚事。 再过十多天，就是除夕了，到时候家家户户都忙，因此，现在就必须把正月后两个年轻人结婚的事宜给敲定下来。 “喜帖都已经派发出去了，酒店的菜色我去选过，其实大都是那些菜，我觉得都差不多。叔叔如果有自己的意见，可以再去看看，到时候再把酒席敲定下来也不迟。” 杜文楠办事有条有理，俞振发非常满意，笑着点头，“我没什么意见，你们年轻人自己喜欢就好。那新房那边呢？房子是不旧的，也清爽干净，就是没装修过，将来有时间我，还是得好好装修一番。” 俞振发把城西那套房子的钥匙交给俞承光和杜文楠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眼看着也有不少时日过去了，不知道他们俩将小家布置得如何？ “叔叔，房子挺好，装修不装修的，也没什么关系，我挺喜欢的。”想到他们的新房，杜文楠的嘴角便微微扬起，“我妈妈准备了大红色的被子，还没铺呢，但我觉得喜庆。到时候在电器上铺上漂亮的蕾丝罩，一切都跟新的一样。” 不管俞振发问些什么，杜文楠总能答上，小儿子吊儿郎当的，小儿媳做事却很周到细致，两个人走到一起，就是得互补。 俞振发直点头，正要问陈婉妹有没有什么要提醒两个年轻人的，一回头，却突然见陈婉妹的脸色不太好。 “婉妹，你该不会是心脏不舒服吧？”俞振发问。 “不是，”陈婉妹摇头，轻轻把手中的筷子放下来，对着杜文楠说，“文楠，有件事情，阿姨不知道该不该说。” 第六百五十二章　空穴不来风 第六百五十二章空穴不来风 陈婉妹欲言又止，杜文楠一时愣住了。 她想说什么？ 从认识俞承光，到与他开始处对象，两个人走到这一步，杜文楠一直认为自己是幸运的。而对她而言，最幸运的，是自己与陈婉妹之间的关系。 陈婉妹是一个特别好说话的人，再加上杜文楠本来就是陈婉妹看上的儿媳，因此，她们俩的相处特别默契。有时候，俞承光没时间陪她，杜文楠便自己跑到家里陪陈婉妹，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聊就是一下午，就像是真正的娘儿俩似的。 陈婉妹与杜文楠无话不谈，怎么到了这会儿，准备了满腔的话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杜文楠一紧张，搓了搓手，“阿姨，你想说什么？” “锦绣是家里的老二，姐姐都还没出嫁，弟弟就先结婚，这算什么事？文楠，我知道这样说对你不够公平，但是，反正迟早是要成为一家人的，不如你和承光的婚事先推迟，等锦绣和程廷的婚事先办好，你们再——” “这怎么行？”不等杜文楠反驳，俞锦绣第一个出声了，她皱起眉，对陈婉妹说道，“妈，我还没出嫁，弟弟就不能结婚，这是哪门子歪理？那照你这么说，如果家里头的姐姐永远嫁不出去，弟弟也不用成家了！文楠和承光的婚礼都准备到这个节骨眼了，再过十几天，婚礼如此举行，无论如何，我不能影响这喜事。” “锦绣，你别管。”陈婉妹一瞪眼，难得露出严肃的神色，“我小时候听人家说过，要是家里头的弟弟比姐姐先成家，姐姐将来的婚姻肯定不会幸福的。” “这是封建迷信。”俞承国哭笑不得。 “妈，你稍微讲讲道理。”见杜文楠一声不吭，俞承光也开口了。 “这怎么是封建迷信了？我只知道空穴不来风！”陈婉妹异常坚持，她沉下脸，说道，“你们这些孩子，总喜欢和我对抗，一些小事情，我就忍了，可这是和锦绣的未来有关的大事。如果只是因为承光先结婚，就害得锦绣和程廷的感情变得越来越差，那我们找谁说理去？不过是推迟婚礼而已，又不是取消婚约，这都不愿意吗？” 大家都没见陈婉妹发过这么大的火，程廷看着她的神色，也表态道，“阿姨，我和锦绣的感情好不好，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 俞锦绣点头，“如果只是因为这些封建迷信的思想就害承光和文楠推迟婚礼，我心里更加不舒坦。我是姐姐，我想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弟弟成了家，再嫁出去，这怎么就能被断定我将来的婚姻不会幸福？妈，我们是大人了，能出自己的主意，总而言之，我坚持让承光和文楠的婚礼如期举行！” 俞锦绣在帮俞承光和杜文楠说话，只因为一些荒谬的说法就莫名推迟婚礼，这太愚蠢了。俞振发也没想明白前妻这一回为何如此坚持，便说道，“婉妹，文楠和她的家里人都已经把婚礼的时间通知亲朋好友了，现在说延迟就延迟，未免太草率。锦绣和程廷这不是还没准备结婚吗？你女儿对任何事情都是精益求精的，就算做婚纱都得好长时间，总不可能仓促行事。照我说，就让文楠和承光把婚先结了，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准备锦绣和程廷的婚礼，你看如何？” “就是啊，妈。”方薇薇也说道，“宾客们都已经知道他们俩要结婚了，到时候挨家挨户去通知，说的还是你那些歪理，多不好听呀。” 大家都觉得陈婉妹的决定太过轻率，毕竟婚姻是人生大事，哪能像这样，说推迟就推迟，说取消就取消？杜文楠虽然好说话，也不能欺负人家啊！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表达的全都是对陈婉妹这意见的反对，陈婉妹皱起眉，想了想，最后把目光放在杜文楠的身上。 “文楠，你认为呢？” 杜文楠并不感到意外。 都到了这份上，陈婉妹肯定会把抉择的机会交给她的，毕竟，陈婉妹如此信任她。 杜文楠与陈婉妹对视，两个人的视线交汇之时，彼此眼底都是带着深意的。陈婉妹将最后的决定权交给杜文楠，那是因为她认为杜文楠肯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本来嘛，大家都要成为一家人了，反正将来杜文楠肯定是要嫁给俞承光的，既然如此，那么早一天或是晚一天，又有什么影响呢？ 若是推迟婚礼能确保俞锦绣和程廷未来不会因为这古怪的说法而受到影响，那么，何乐而不为？ 陈婉妹胸有成竹，她相信杜文楠是个贴心的姑娘，一直以来，杜文楠都非常听自己的话，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文楠，你别听我妈的，她这次是真的糊涂了。” “就是，你只管有什么说什么，你才是这婚礼的新娘！” 即便大家都在给杜文楠打气，怂恿她反抗陈婉妹，可陈婉妹却一点都不担心。 她并不是一个专制的人，这一次要求杜文楠延迟婚礼，不过是为自己的二女儿着想而已，她相信杜文楠会谅解的。 陈婉妹成竹在胸，她静静地看着杜文楠，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文楠，如果你也认为阿姨没说错——” “阿姨。”杜文楠打断了她的话，陈婉妹一愣，随即顿住了。 “你说。” “阿姨，我和他们一样，认为这是封建迷信，是不应该听信的。锦绣姐和程廷哥的感情这么好，将来肯定不会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而伤了感情，而我——我和承光的婚礼就定在正月初八的那一天，我不想有任何变动了。” “你——” 杜文楠看着陈婉妹的眼睛，认真地说，“阿姨，锦绣姐是你的女儿，你紧张她也是正常的。但是，如果让我妈妈知道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无端让我推迟了婚礼，她会怎么想？我想，她肯定会感到难过的。” 杜文楠终于硬气了一回，陈婉妹无话可说，她抿着唇不吭声了，方薇薇却难得露出了欣赏的眼神。 还真看不出来，这姑娘，倒是个有脾气的。 第六百五十三章　婚姻的学问 第六百五十三章婚姻的学问 杜文楠的坚持令婚礼如期举行，陈婉妹大失所望，但她到底不是个恶婆婆，难道还真因为些许不满而对子女们拉下脸来？ “那也行，就这样吧。”陈婉妹低下头，淡淡地说了一句，站起来便整理起餐桌，“是我太强人所难了，既然文楠不愿意，那也无妨。” 陈婉妹整理好餐桌，穿了外套，“你们姜叔叔还在家里等呢，妈就先回去了。” 陈婉妹刚跟着姜烈走的时候，孩子们都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从小到大，妈妈总是陪伴在身边，如今说走就走，大家都不习惯。可是，一段时间过去了，陈婉妹与姜烈磨合得很好，两个人领了证，开始了新的生活，眼看着母亲的气色好了，心态也年轻了，孩子们又怎么可能不祝福呢？ 母亲回家了，孩子们都习以为常，整个屋子里面色难看的就只有杜文楠。 杜文楠看得出来，陈婉妹生气了。 若是平日里，陈婉妹提出的任何要求，她都是会满足的，有时候陈婉妹说了许多话，即便杜文楠有不同的意见，可话一出口，却全都是附和陈婉妹的。原因很简单，她希望讨好这个未来婆婆。 大家都说杜文楠的福气好，可为了嫁进这个俞家，她却是付出了不少努力的。面对俞承光和她的家人，她自问已经足够周到细致，可今天，陈婉妹说的话，她却不敢苟同。 只因为弟弟比姐姐先结婚，姐姐的婚姻生活就会不幸福，这是什么歪理？好不容易才把婚期定在正月初八，杜文楠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只为了成为他真正的妻子，现在，她怎么可能只因为陈婉妹的一句话而妥协？ 杜文楠心不在焉，俞锦绣便说了一句，“文楠，你别放在心上。妈说话之前没考虑这么多，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总之我们都觉得她不讲道理，不会听她的，你也别在意。” 杜文楠笑了笑，“没事，我知道阿姨不是有心的，她不过是希望锦绣姐你过得好而已。” 说了一句场面话之后，杜文楠便起身告辞了，俞承光赶紧追上，“文楠，我送你回家。” 两个人走到院子外，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杜文楠的情绪似乎酝酿了许久，最终只淡淡地开口，“你进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没事的，我就想逛逛。” 俞承光看了一眼手表，时间的确还早，便说道，“那你一个人回家小心一点，明天下午我们还要一起去选窗帘的，到时候我去接你。” “下次吧，”杜文楠下意识摇头，“明天我要加班，过几天再去选窗帘。” “文楠，你生气了？” 能不生气吗？在这个家里，大家都很好，但是，人与人的相处，总会有矛盾。平时杜文楠不与方薇薇计较，不与俞锦绣计较，也不与陈婉妹计较，那是因为，她想要成为俞家人，她希望能融入这个大家庭。 可是，将来呢？将来她与这一家子人发生矛盾的时候，也只能自己一个人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想到这里，杜文楠只觉得无奈，选择与俞承光走到一起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俞承光并不是一个贴心的男人。他看不见她的失落，理解不了她内心深处的委屈，总是大大咧咧，从小不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她都明白的。 杜文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嘴角还是挂着笑容，“没生气啊，事情不都已经说清楚了吗？只要阿姨不要怪我就好。” 杜文楠善解人意，俞承光也不是不解风情，只是，面对杜文楠，他总觉得自己有所亏欠。 只一会儿工夫，俞承光就回家了，方薇薇探着脑袋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小院，“承光，是文楠和你吵架了吗？她一个人走啦？” “没吵架。”俞承光揉揉自己的后脑勺，“她就是想一个人逛逛。” 其实俞承光与杜文楠相处以来，从来没见过她发脾气。过去第一次见到杜文楠的时候，她是个有气性的小姑娘，可才几个月的时间，她变得无比温柔，俞承光自己都糊涂了。 “承光，你真想和文楠结婚吗？” 俞锦绣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俞承光这下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犹豫了片刻，他忍不住笑了，说道，“当然！房子准备好了，家电也准备好了，酒席都定好了，现在才问这个问题？姐，你发烧啦！” 俞承光抬起手，作势要去摸俞锦绣的脑门子，被她一躲，姐弟俩笑闹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方薇薇才说道，“承光，你要是真想和文楠好好相处，那就得用点心。两个人在一起，总得互相体谅，文楠刚才摆明生气了，你这都看不出来？” “那该怎么办？”俞承光傻乎乎地问。 方薇薇对杜文楠没好感，但大家都是女人，她也不想为难杜文楠。总归将来都是要成为一家人的，方薇薇便提醒俞承光两句，“那就从现在开始吧，对她好一点，上些心。” “对了，明天友谊商店好像要做活动，很多礼品都有折扣，我正好要和锦绣去逛逛，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说真的，与杜文楠走到这一步，是他从来都没想到的。但方薇薇说得对，既然已经决定娶她，那就应该付出更多，若是做一些事情能让杜文楠开心一些，何乐而不为呢？ 俞承光一口便答应下来，“好，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 …… 在俞家待了一晚上，终于到了该离开的时候，程廷开车，送俞承国和方薇薇回家。 一路上，俞承国与程廷聊了不少工作上的问题，方薇薇觉得无趣，便说道，“承国，你看文楠和承光两个人能好吗？” “什么叫能好吗？他们现在不就好着吗？”俞承国觉得妻子莫名其妙，“承光都要去给文楠买礼物道歉了，那就表示他对这媳妇儿是真的好。否则，以我这弟弟的性格，才不愿意这么干呢。” 方薇薇撇了撇嘴，“老古董。” 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杜文楠单方面的付出若是总不能得到回应，这段婚姻真能长久？ 一辈子太长了，尤其是在婚姻中，这学问大着呢！ 第六百五十四章　节外生枝 第六百五十四章节外生枝 方薇薇打开了话匣子，直到下了车，都还在和俞承国谈论俞承光的问题。 “其实文楠也怪可怜的，明明是自由恋爱，可两个人就是没法把话说到一块儿去。一辈子这么长，两个人在一起，将来会遇到不少问题，咱们俩过去处对象的时候你侬我侬的，结婚之后还不是总吵架吗？他们俩的感情基础这么薄弱，我真担心将来两个人要是遇到矛盾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方薇薇心不坏，只是性子急而已，这会儿说到杜文楠，倒不是咬牙切齿的，只觉得这姑娘也怪不容易的。既然杜文楠选择结婚，那就是对婚姻生活有所期待，可俞承光就像是个开不了窍的榆木脑袋似的，真能给杜文楠带来幸福吗？ “承国，你说承光对任何姑娘都是不开窍的吗？以前和翁晨卿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薇薇！”俞承国严肃地制止了她，“承光和文楠都要结婚了，就别再提起翁晨卿了。更何况，当初他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 只不过是年少时懵懂的感情而已，未曾开始，又何来结束？也许有的人就是这样，一辈子过去了，也不可能拥有轰轰烈烈的感情，可是，即便如此，这样的人，就不曾爱过任何人吗？杜文楠是个好姑娘，也是真的对待俞承光的，俞承国相信等到他们结婚之后，肯定会相依相伴，好好过日子的。 至于翁晨卿，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实在没必要再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 俞承国不愿意方薇薇总是把翁晨卿的名字挂在嘴边，是生怕弟弟和弟媳的婚礼节外生枝，方薇薇虽然有任性的时候，可到底已经为人妻，为人母，总也是识大体，知分寸的。 把俞承光约出来，本来就是想要把他和杜文楠好好撮合到一起的，方薇薇没忘记这个初衷，因此，第二天在友谊商店的时候，她格外尽心尽力。 “承光，文楠喜欢什么东西？是喜欢漂亮的衣服饰品呢，还是喜欢好吃的？” 俞承光沉默了一阵，拿起一盒进口巧克力看了一眼，“姐姐送过她几件衣服，但她好像不常穿。至于什么吃的——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热衷的。” “得！”方薇薇耸耸肩，与俞锦绣对视一眼，说道，“反正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俞承光对杜文楠丝毫不了解，而方薇薇既然已经接下这重任，那就肯定要把小叔子和未来媳妇儿的感情给修复好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方薇薇虽然对杜文楠没有好感，可这一刻，帮着俞承光给杜文楠挑选礼物的时候，她还是有一股莫名的自豪感的。 “锦绣，你说文楠喜欢什么？”方薇薇随意扯了一条丝巾，“小姑娘应该都喜欢这些小装饰品，这丝巾是老气了点，不过颜色素净，倒挺适合她的。” 俞锦绣随意瞥了一眼，没接话，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首饰区。友谊商店的店庆活动办得非常大，俞锦绣和方薇薇本来就是来闲逛的，这会儿把俞承光甩在了后头，她们自己倒是拿起各种饰品往自己身上比划。 友谊商店里的商品价格不低，并不是大部分人能承担得起的，俞锦绣和方薇薇也不常来逛，此时两个人望着琳琅满目的饰品，几乎无法移开眼睛。 首饰架上搁着一排的耳饰，俞锦绣试了好几个，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些饰品也是不落伍的。后世人总是爱将“复古”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可现在，俞锦绣真正身处二十多年前的时代，才终于意识到，时尚果真是一个轮回。 俞锦绣给自己挑了好几副耳饰，放在店里搭配的时候用，方薇薇“啧”了两声，直夸她有生意头脑。这年头，个体户给老百姓带来的刻板印象没有这么强了，不少在单位拿着中不溜秋的工资的年轻人也想着凑点钱，做做小本生意。然而，并不是每一个试图去做生意的人都能把生意做成的。 这些年，俞锦绣和钟飞一起，将他们的化妆学校办得越来越好，绝对不是侥幸。 俞锦绣在友谊商店看上的饰品，只要和店里的风格相符，便会买下来，放在“白玫瑰”，这些饰品的价格虽然昂贵，但是“白玫瑰”的消费群体本来就是高收入人群，在店里，她们一看见漂亮的单品，就走不动路了，于是俞锦绣一转身，就多赚了一笔钱，这不就是她的生意头脑吗？ 俞锦绣选好了耳环，方薇薇则盯着一双小皮鞋看得入神。这小皮鞋看起来非常精致，只是标签正贴在鞋底上呢，一双鞋子就要好几十块钱，方薇薇真舍不得买。 盯着小皮鞋看了许久，方薇薇终于依依不舍地把鞋子放下，一个转身，俞锦绣正好举着一条项链，“薇薇，你看这项链是不是很适合文楠？” 杜文楠平时很少打扮，穿的衣服也都是偏简单休闲的风格，这项链并不夸张，适合日常戴着，俞锦绣很满意，“文楠皮肤白皙，锁骨也漂亮，这项链肯定适合她。” 方薇薇接过项链一看，笑道，“很好看，我也喜欢。快点去告诉承光，让他把这项链给买了，到时候送给文楠，她一定会高兴的。” 方薇薇说着，便挽着俞锦绣的手，两个人边往回走，边穿过一层层货架去找俞承光。 只是，这友谊商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时半会儿，她们竟找不到俞承光。 “上哪儿去了？” 两个人正疑惑着，突然，看见友谊商店的大门口站着三个人。 一个是她们正在找的俞承光，而站在俞承光对面的，竟然是翁晨卿。 “那个男同志是谁？该不会是翁晨卿的对象吧？”方薇薇瞪圆了眼睛，她看了看俞承光的脸色，再看了看翁晨卿面无表情的模样，眼睛一亮，“我就说了，承光这么机灵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和文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没精打采的？你看，他在翁晨卿面前的时候，就不这样！” 第六百五十五章　无限可能 第六百五十五章无限可能 方薇薇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振奋得不得了，俞承光与翁晨卿相视而立，虽然不言不语，但两个人对视时，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花，谁又看不出来呢？ “薇薇，承光马上就要结婚了。” 俞锦绣开口，轻声提醒，视线却始终锁定着俞承光的方向。 “这个榆木脑袋，既然有这么多话想和人家说，那就说啊！要是等到结婚之后，那就真的没机会了。” 方薇薇的语气之中不无遗憾，那是因为她的确可以感受得出，俞承光与杜文楠不是一路人。这不是过去那个时代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个姑娘当媳妇，两个人就算并不情投意合，也得凑合着走下去。俞振发和陈婉妹都这么大年纪了，两个人都还因为不再有共同语言而拒绝复婚，这证明时代进步了，大家的思想也在进步，这么浅显的道理，俞承光怎么就不懂？ 俞承光不过二十岁，他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没法和翁晨卿走到一起，也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啊！ “文楠很着急，她想尽早结婚。”俞锦绣无奈地说，“其实承光也说过的，现在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完全可以过两年再结婚，到时候对彼此的了解更深了，结婚的时候也能更加坚定。” 自从婚姻法通过并开始实施之后，结婚的法定年龄有了限制，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把这限制放在心上。雅城人认的是婚礼，只要摆了酒席，那两个年轻人就是一家人了。领证的时间若是还没到，那就等过几年，一九八一年到现在，不少去领证的年轻人都是抱着孩子的，是领结婚证，也是补结婚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无伤大雅。 杜文楠不在意什么时候领到结婚证，她就只想快点成为俞家人，等她和俞承光摆了酒席，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知道她是俞承光的媳妇了，这样一来，她的心就安定下来了。 杜文楠的确很着急，俞承光看着不忍，自己在感情问题方面也没什么主见，因此答应与她结婚。 然而，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俞承光一直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直到刚才，看着翁晨卿和那个男同志从电影院里出来。 看见她的身影，他不管不顾，一直在后边紧紧跟随，他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可到底要说什么？实际上，从再重逢开始，他们就已经无法再沟通了。 俞承光跟着翁晨卿，走着走着，却跟丢了，于是，他只能回到友谊商店。可没想到，就这么一转身，他在友谊商店门口跟翁晨卿打了个照面。 与他相遇，翁晨卿似乎并不意外，她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俞承光满腔的言语都被自己给憋了回去。 可如此僵持，也不是个办法，翁晨卿大方，淡淡地说，“好久不见。” “不久了，前几天在医院，不是刚见过面么？” 俞承光的神色倔强而又固执，翁晨卿的回应轻描淡写，“对，我都忘了。” 她忘了，但是他记得。 每一次与翁晨卿碰面，他总是装作若无其事，却是心潮澎湃。可没想到，原来从头到尾，上心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他是装作不在意，而她是真的不在意。 “对了，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知道吧？”鬼使神差一般，俞承光提起这个问题，他死死地盯着翁晨卿的眼睛看，试图从中看出些许失落或是黯然。 可是并没有，她始终云淡风轻。 “知道啊，你女朋友给我发了喜帖。喜帖很别致，上面的字也很漂亮。先恭喜你了，新婚快乐，承光。” 听见她喊他的名字，俞承光一怔，顿有恍若隔世之感。几年之前，他们是朋友，她别别扭扭地喊他的全名，看起来像个闹脾气的小孩。现在，很多年过去了，她不是小孩了，他也不是。 “谢谢。”只片刻之后，俞承光的神情恢复如常，他看翁晨卿身边的男人一眼，下巴一抬，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是？你也不小了，虽然职业特殊，但我看那些演员该结婚的时候就结婚，该生孩子的时候就生孩子，一点都不耽误的。” 俞承光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许是她的否认，又或许是她仓皇失措的辩解。 “我不——” 那男人刚要开口，翁晨卿打断了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是袁浩，我的男朋友。你说得对，我也不小了，是该好好考虑一下结婚的问题。好了，不说这么多了，我们还要去逛逛，有机会再聊。” 翁晨卿的语气写满了疏离，可看着身边人的眼神却是温柔的，像是生怕俞承光不相信，她转身的时候，还自然而然地挽起袁浩的胳膊，而后两个人缓缓离开，消失在俞承光的视线范围之内。这一连串的熟练动作令俞承光皱眉，他站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笑。 他在想什么？难道还希望翁晨卿能多看自己一眼吗？既然已经选择杜文楠，那就不能再三心二意，这样的道理，他难道不懂吗？ 不能这样下去了，他不可以再纵容自己。 “这个傻小子，为什么一定要把关系闹得这么僵？好好跟人家说说话不就好了？做不成情侣，还能做朋友啊！” 方薇薇恨铁不成钢，刚要上前，俞锦绣拦住了她，“装作自己没看见吧，他已经够难受了。” 听了俞锦绣的话，方薇薇犹豫了片刻，幽幽叹了一口气。 翁晨卿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袁浩被她挽着，连大气都不敢出，好不容易，她松开了手，“抱歉。” “他就是你一直喜欢的人吗？”袁浩突然明白了什么，笑了笑，“可我演过这么多戏，他总不可能认识我。晨卿，你以为他看不穿你的谎话吗？” 闻言，翁晨卿耸肩，继续往前走，“他不看电视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袁浩摇头，“我是说，如果这变成事实，就不是谎话了。晨卿，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不如——我是说，你要不要考虑我？” 第六百五十六章　含沙射影 第六百五十六章含沙射影 又是一年除夕夜，回想刚重生时自己的忐忑与不知所措，此时的俞锦绣早就已经平静许多。过去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在梦中，她走了不该走的路，做了不该做的选择。现在梦醒了，人生重新开始，她没理由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一年又一年，每一年的除夕夜，都是团聚的日子。这一年，家里多了好多人，变得更加热闹。 “姜叔叔，谢谢你愿意陪我妈回家。”给姜烈倒了一杯茶，俞锦绣有感而发。 姜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过年前好几天，你妈就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我知道，她是觉得今年不能给你们这些孩子们准备年夜饭，心里不舒服。其实啊，我根本就不介意的。婉妹现在和我结婚了，成了我老姜家的人，但是，她始终是你们的母亲。” 从前过年的时候，姜烈无处可去，就只好去亲戚家里过。有时候，看着人家其乐融融的样子，他也不是不羡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孤孤单单的生活，可没想到，上了年纪之后，居然还遇到了一个人生伴侣。 年纪大了，便觉得很多事情都没什么好介意的，只要自己的伴儿在身边，在哪里过年不一样？陈婉妹的三个孩子对他都很客气，“姜叔叔”长，“姜叔叔”短，关心与照顾也从来不少，他们是真的拿他当家人来对待的。 人到晚年，居然还能拥有这么一段值得珍惜的感情，姜烈由衷地感到欣慰。 大年三十，陈婉妹带着姜烈一起回家过年，前夫和现任丈夫坐在一块儿吃饭，这对于院子里的左邻右里来说，可是新鲜事。 过去总是对陈婉妹不以为然的邻居们终于闭嘴了，陈婉妹能让俞振发这么个老顽固心甘情愿地欢迎她和姜烈来家里吃饭，这不就是因为她的为人处世让人挑不出毛病吗？离婚就离婚吧，陈婉妹又没有做过对不起俞振发的事情，为他生了三个孩子，两口子相处快三十年的时间，就算不是夫妻了，也是亲人。 所有的纷争圆满落幕，陈婉妹健康地活着，俞振发没有和陈秀蓉继续下去，将来便不可能被她的子女欺负，落得个万景凄凉的地步。一切都沿着好的方向发展着，俞锦绣只觉得心满意足。 “对了，程廷没来吗？”姜烈左右看了看，问道。 “没有，程廷在家里过年呢。” 姜烈“哦”了一声，杜文楠突然凑过来，“锦绣姐，你没去程廷家过年吗？你们俩都要结婚了，他家里人应该也很欢迎你吧。” 方薇薇一听这话，下意识睨了杜文楠一眼。对于杜文楠来说，结婚生子便是最大的事情，她迫切地融入到这个家里，而事实上，她的确做得很好。俞家人早就已经认可了杜文楠，平时家里有什么大事小事，也都会算上她我一份，一来二去，虽说还没办婚礼，可杜文楠已经像是俞承光真正的媳妇儿似的了。 “锦绣姐，你这人就是太清高了。其实始终要成为一家人的，你平时稍微放下点身段，又有什么关系呢？程廷哥的爸爸虽然是市长，可你们要是结婚了，他还是你的公公呀！跟自己的公公相处，没什么好害怕的吧！” 杜文楠倒不是不怀好意，只是语气之中的确带着几分沾沾自喜的意味，她看着俞锦绣，还想苦口婆心地再劝几句，方薇薇失笑，“谁说锦绣怕程廷的爸爸？他们平时相处得很好，程市长巴不得锦绣天天来家里吃饭，要不是锦绣工作太忙，程家都能成为她的食堂了。” 方薇薇为俞锦绣说话，杜文楠沉默了片刻。在这个家里，大家都是非常喜欢她的，陈婉妹认为她是最乖巧的好媳妇，俞振发也认可她的知书达理，俞承国总说她为人知分寸，而俞承光承认，她是最适合成为他妻子的人选。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和俞锦绣以及方薇薇交心。 俞锦绣和方薇薇平日里还算客气，可说到底，也只是客气而已。明明要成为一家人了，却总是对她说客气话，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无法接纳她。 杜文楠心里头怪委屈的，憋着口气，便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大过年的，人家都不邀请你回家呢？是不是因为程家人特别保守，认为只有结婚了，才算一家人，才能一起过年？” 杜文楠的语气不算咄咄逼人，可她心底就是不服气。在这个家里，所有人都很重视俞锦绣，仿佛只要她一开口，说的便都是金玉良言，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反驳她似的。可是，俞锦绣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且不说俞锦绣对她究竟是否和气，光是想到俞锦绣与翁晨卿之间的关系，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明知道翁晨卿和她是站在对立面的，明知道她这么在意翁晨卿的存在，俞锦绣却始终要和翁晨卿做好朋友，这难道不是故意的吗？谁知道俞锦绣存的是什么坏心思！ 杜文楠是一万个不痛快，这会儿说些含沙射影的话时，心底便有些窃喜。还真以为俞锦绣这么幸福？说到底，她从来就没被程家人接纳过！ “也对，程家人个个都当官，肯定喜欢在单位里上班的女同志吧。锦绣姐，你千错万错，就是不该把税务局的工作给辞了，男方家里总归是比较喜欢女同志有正式单位的。” 杜文楠连连叹气，像是在为俞锦绣说话，方薇薇又好气又好笑，刚要反驳，俞锦绣自己淡淡地开口了。 “程廷的爷爷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希望我能去大院陪他们一起过年，我都婉拒了。主要是因为，我想在家多陪陪爸爸妈妈。今年我还没结婚，没道理去他们家过年，往后就是结婚了，我也会和程廷商量，大年三十也开着车两头跑，毕竟，我想见见自己的爸妈。” 说到这里，俞锦绣话锋一转，对着杜文楠说道，“文楠，你父亲走得早，母亲一个人照顾你也不容易。这样留她一个人在家里，你都不会不放心吗？” 第六百五十七章　团聚 第六百五十七章团聚 俞锦绣话还没说完，杜文楠的脸就已经红了。 说要来俞家过年，是陈婉妹的意思。照陈婉妹的意思，一家人一起过年，也就是图个热闹，若是杜文楠不介意的话，到时候过来一起吃个年夜饭，也算是团聚。杜文楠想都没想，立马答应了陈婉妹的邀请，因为在她看来，这是俞家的接纳，她欣喜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拒绝？ 下午，杜文楠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刚要出门，杜母便拦住了她。杜母没说什么，只是特别不舍得杜文楠的样子，拉着她，一会儿帮她整理衣服，一会儿又说她的头发乱了。当时，杜文楠只有些不耐烦，她恨不得马上赶到俞家去，恨不得马上与俞承光见面了，哪顾及得了这么多？ 现在想来，或许杜母一个人在家的确有些凄凉。 杜文楠不说话了，方薇薇看了俞锦绣一眼，“程家人并不介意锦绣辞职的事情，实际上，程廷也就快要辞职了。在他们看来，工作就要选择自己喜欢的，文楠，所有人的思想都是在进步的，在发展的。” 故步自封的思想，在杜文楠看来，早就已经习惯成自然。可是，对于别人来说，改变却是一直在进行中的。 杜文楠看不惯俞锦绣，想要挫挫她的锐气，可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倒是被俞锦绣当成了靶子。可是，她能怎么办？说到底，也的确是她自己先去找俞锦绣麻烦的。 杜文楠不作声了，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电视，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坠子。 这条项链，是俞承光送给她的，他说是为自己的疏忽而向她道歉，可是，杜文楠又怎么可能怪他呢？ 或许她太傻，但是，爱一个人从来都没有错。她愿意为俞承光付出，愿意为他牺牲一切，因为，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密不可分的夫妻俩。 想到这里，杜文楠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正在此时，突然有人敲门了。 “这个时候，是谁来了？”陈婉妹从厨房里出来，冲着离门边最近的俞承光说道，“承光，你去开门。” 俞承光正和俞承国坐在一起聊天，听见敲门声，赶紧站了起来，外头敲门的声音很急，他的步伐不由加快，“来了！” 门一打开，他一怔。 站在门外的两个人，穿着公安制服，其中一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他皱了皱眉，“你是——” “方凯？”俞承国带着疑惑的声音由后头传来，走了两步，仿佛豁然开朗，笑道，“还真是你！这大过年的，你还值班？” “哥！原来这是你家！”方凯也笑了，“你是承光吧？那天的婚礼上，我们见过一面。” 方凯是方薇薇的堂弟，平时不多见面，大年三十都要工作，他本来还有些郁闷，这会儿见到方薇薇和俞承国，终于露出笑容。 见是方薇薇的亲戚来了，陈婉妹也赶紧出来招呼，“你就是方家那边的小儿子吧？来都来了，你和同事坐下来一起吃年夜饭吧，阿姨做了不少菜。” 陈婉妹很热情，话音未落，杜文楠都已经要去给方凯和他的同事倒茶了，倒是俞锦绣第一个回过神来，“妈，方凯是来办公的，你快别耽误人家。” 俞锦绣和方凯算是认识，之前见到俞锦绣和詹妮，方凯觉得这两个姑娘怪有趣的，后来得知方薇薇是俞锦绣的嫂子，便千方百计地磨着这堂姐给自己介绍。只可惜，当时俞锦绣和程廷之间的感情早就已经有了端倪，这才作罢。 这会儿经俞锦绣一提醒，方凯拍了拍脑门，“看我，真是犯糊涂了！不能坐下来吃饭了，今天我值班，而且，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看了身边的同事一眼，他终于收起笑意，认真地说，“请问，哪位是陈婉妹？” 这大年三十的，突然有派出所的人上门，找的还是陈婉妹，这可吓了她一跳，赶紧说道，“我没犯什么事啊，我可是平头老百姓，从来没犯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你们可得查清楚。” 陈婉妹吓坏了，赶紧解释，姜烈也捏了一把汗，俞承国见状，忙说道，“方凯，你快说清楚，别吓坏我妈了。你今天过来，到底是为什么事情来的？” “是这样的，我们在调查一单人口失踪案。有人失踪了，她对象坚持她是被人家绑架，可找不到任何证据。我们去她的家里问过，她母亲说，女儿已经和家里人断了联系，很长时间没回家了。” “这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呢？”俞承国问。 “她母亲后来又提供了线索，说是女儿前两年在陈婉妹家里住过，她说如果实在没有头绪，就让我们来这里问问。陈婉妹同志，请问，翁晨卿以前是不是在你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仿佛是被重重迷雾被掩在眼前，拨开这团雾，一切才终于有了方向。大年三十，派出所的人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认亲戚，不是为了蹭饭，更不是陈婉妹犯了什么事。 是翁晨卿丢了。 “是，她在我们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但那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后来，她出名了，就很少和我们家联系，哦，对了，我住院的时候，她来探望过我，但没说什么话。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关系早就已经生疏了，我对她的近况不太清楚。” 陈婉妹正儿八经地向方凯解释，边上的男同事则拿着纸笔做记录，本来就只是循例问问状况而已，既然陈婉妹说自己没见过翁晨卿，那么，他们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方凯礼貌地点头，对陈婉妹说道，“阿姨，你别着急，我们就是来问问而已。毕竟她母亲提过你们家，我们必须要问清楚情况的。” 方凯和他的同事转身离开，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突然，一道声音从后边传来。 “晨卿不见了？”俞承光的声音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他快走两步，“她怎么了？” “是的，她对象报案，说她失踪了。”本没有理由向俞承光交代这一切，但到底认识一场，方凯解释道，“不在招待所，也不在剧组，两天了。他说这很反常，所以才来报警，我们也才刚开始调查，没有任何头绪。” “你们现在是要去找她吗？”俞承光急急地上前，跟上他们，“多个人多份力量，我跟你们一起去。” 第六百五十八章　挥之不去 第六百五十八章挥之不去 翁晨卿丢了，俞承光的第一反应，便是去找他。多个人多份力，他有摩托车，开着摩托车去找翁晨卿，肯定能提高效率。就算警方不愿意，他也必须出门，因为，他担心翁晨卿的安危。 可很显然，警方的确不会接受俞承光加入他们的调查之中，“翁晨卿失踪，作为她的朋友，你们担心也是必然的。可是，我们警方办案有我们的规矩，现在一切线索都还不够清晰，你们贸贸然加入，只会让我们乱了方寸。再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天大的事情，也没有你们一家人能够团团圆圆来得要紧啊。” 方凯安慰了俞承光一番，到底没多逗留，只是，警方走了，他的念头还是没断，“我去找她。” 大年三十，翁晨卿无处可去，现在还失踪了，想到这里，俞承光便再也不可能坐下吃饭了。警方的一番话没头没尾，只说她不见了，但是，要是她真的被人绑架了呢？若是翁晨卿遭遇危险，她该如何保护自己？这一点，俞承光不敢想。 “俞承光！”俞承光转身就要走，杜文楠大喊着跑去，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放，“你疯了吗？她丢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派出所的同志们会去找她的，他们会调查的，再不济，她自己的对象也会去找，你算什么？翁晨卿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把她的事情揽上身？” 这是杜文楠第一次如此强烈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大过年的，吵吵闹闹，邻居们都把脑袋探出来看了，俞振发觉得丢脸，压低了声音，“小声点，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可是，时间紧急，俞承光哪还肯跟着他们一起回家？俞承光转身就要往外跑，杜文楠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她死活不肯撒手，“我不会让你走的！你现在去找她，能去哪里找？她这么大人了，就算想出门去玩玩，也是正常的，难道非要跟任何人交代吗？再说了，他们剧组的男女关系这么混乱，你怎么知道翁晨卿是不是又巴结上哪个大导演，想着人家给自己一个机会？她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这么重要的日子，丢下我，跑去找她，你觉得她真的值得？” 杜文楠几乎是歇斯底里，她没想到，原来翁晨卿在俞承光心中占据这么大的分量。这可是大年三十啊，她丢下母亲，跑来俞家过年，可俞承光呢？只因为翁晨卿的一个消息，他便可以直接离开这个家，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一时之间，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全都涌上心头。杜文楠愿意为俞承光付出，那是因为她爱他，可是，爱不应该是相互的吗？若是翁晨卿始终在他心底，若是翁晨卿的身影终究挥之不去，那么，作为俞承光的妻子，她该何去何从？ 杜文楠不懂得这么多的大道理，她只知道，在这一刻，若是俞承光直接走了，她是绝对承受不住的。杜文楠紧紧拽着俞承光不放，她一开口，便胡言乱语，俞承国与方薇薇相视，不知如何是好。 “那天在发布会上我都听见了，她是跟汪隆好过的，俞承光，别装聋作哑了好吗？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清白姑娘，不值得你为她付出！也许她现在正和哪个大导演在一起，所以她的对象才找不着她的，明天人家就回来了！所以，你能去哪里找她？” 杜文楠口不择言，她的话音未落，俞锦绣的脸色已经骤然变冷，“你说什么？”往前走了两步，俞锦绣一把扯过杜文楠的胳膊，用冰凉的语气说道，“杜文楠，你说什么？翁晨卿和汪隆在一起过，我怎么不知道？她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怎么不知道？翁晨卿是我的朋友，往后，不要再让我听见你诋毁她。” 最后一句话，俞锦绣一字一顿，说得决绝。一直以来，她都告诉自己，杜文楠是俞承光的对象，是他未来的妻子，她不应该，更不能够让俞承光成为她们之间的夹心饼干，左右为难。因此，即便对杜文楠没有好感，俞锦绣始终忍耐着她，从来不与她计较，不与她一般见识。 可没想到，杜文楠是越来越过分了。 翁晨卿与汪隆的过去，俞锦绣多少有些了解，她知道翁晨卿过去肯定是受过委屈的，可现在，杜文楠将翁晨卿过去受的委屈视作武器，这是俞锦绣绝对不能忍的。 杜文楠说的话太难听了，俞锦绣忍无可忍，便不再给她留任何情面。俞锦绣是真的生气了，几乎从未见她发过如此大火气的方薇薇和俞承国赶紧上前劝说。 “锦绣，你先冷静一点。文楠只是太着急了，所以才会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晨卿不是这样的人，我们都清楚。” “大过年的，别吵架，家和万事兴。走，先进去吃饭，等下饭菜都要凉了。” 方薇薇挽着俞锦绣就要往里走，杜文楠傻站在原地，像是回不过神似的。俞锦绣早就已经把她的手甩开了，这一刻，没有任何人在意她的感受，他们只关心俞锦绣，关心俞承光，关心翁晨卿…… “承光，你们都先进去。妈准备了一下午的年夜饭，你多少吃点。”陈婉妹一只手拉着俞承光，一只手放在杜文楠的身上，“不吵架了，也不生气了，我们先回家去吃饭。” 陈婉妹好言好语，杜文楠吸了吸鼻子，把自己的眼泪给擦干净了。刚才是一时失控而已，可是，只要俞承光想明白了，只要他不再执意出门去找翁晨卿，那么，她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的。 然而—— “你们去吃吧，找不到晨卿，我不放心。”俞承光还是坚持己见，他将胳膊从陈婉妹的手中抽开，而后看着杜文楠，淡淡地说，“还有，晨卿不是那样的人，我了解她。” 说罢，俞承光直接出门，翻身上车，随即，俞锦绣紧紧跟上他的步伐。 下一秒，俞锦绣已经坐在摩托车后座，“不要急，我叫上程廷，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找。” 第六百五十九章　无关紧要 第六百五十九章无关紧要 姐弟俩说走就走，压根没有留任何余地，俞振发直拍桌子，“这大年三十的，闹的是哪一出？” 这可是除夕夜，家家户户都要团圆的，陈婉妹准备了一整天，就是为了一大家子人能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可是现在，俞锦绣和俞承光说走就走，他们连拦都拦不住。 杜文楠知道翁晨卿在俞承光心中有多重要，却始终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他竟然能抛下自己，说走就走。一时之间，满满的羞愤袭上心头，她觉得丢人。 此时此刻，是不是全家人都知道她之于俞承光是无关紧要的？ 杜文楠的鼻子一红，眼泪又要落下了，方薇薇看出俞振发的心思，便扯了扯她的衣袖，“这大好日子，别哭哭啼啼的，长辈们心里不舒坦。” 长辈们心里头不舒坦，她心里就舒坦吗？杜文楠抿着唇，硬是忍住了泪水，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俞承国招呼着长辈们坐下，“大年夜的，锦绣和承光也不希望我们为了他们的事情不吃饭。爸，妈，姜叔叔，锦绣不是糊涂人，承光也已经长大了，他们在这个时候跑出去，那是因为的确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啊！” 俞锦绣和俞承光是去找翁晨卿的，这是重要的事情吗？陈婉妹仔细想了想，若是翁晨卿没事，那当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她真的被人绑走了，多个人多份力量，她的两个孩子跑去找她也没什么不对的。 把这当作是普通的一餐就好了，毕竟一家人以后还要坐在一起吃无数顿饭呢，为什么非得拘泥于年夜饭的形式？ 陈婉妹是想明白了，姜烈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俞振发也倒了杯酒，“孩子们的事情，孩子们自己处理！今天可是大过年的，咱们好好过个年！” 俞承国打开电视，春节联欢晚会的精彩节目成了这顿晚餐的背景乐，一家子人说说笑笑，气氛逐渐好了起来。 杜文楠不是不懂事，这会儿大家都把这事给翻篇了，她难道还要死死揪着不放吗？即便心中委屈，可到了最后，她还是把心底的所有情绪给忍了下来。 …… 俞锦绣坐着俞承光的车，两个人先去找程廷。程廷在大院陪着家人吃饭，俞承光想了想，问道，“姐，咱们现在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俞锦绣看了一眼手表，皱了皱眉，“要是在家里吃饭还好说，但程廷今天是在爷爷奶奶家里吃饭，老人家只想孩子们陪着自己，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是先不去打扰了。我们先到处找找，再过两个小时，他们应该就吃好了，到时候再把程廷叫出来。” 俞锦绣做出这样的决定，俞承光也很赞成，大年夜的，路上都没什么人，摩托车在寂静的马路上通行，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 王芳是翁晨卿唯一的亲人，翁晨卿被母亲伤了心，决定与那个家一刀两断。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翁晨卿在这里几乎是无依无靠的，那么今天，她能去哪里？ 在雅城住了这么长时间，一是因为新戏的取景就在雅城，二来则是因为她想回自己长大的地方待一段时间，当是休整。这段时间，她没回家，只住在招待所，俞锦绣和俞承光没有任何线索，只好去招待所问询情况。 招待所的前台小妹与俞锦绣打过几次照面，此时一见到她，便点头微笑。俞锦绣赶紧上前，“你好，请问你知道晨卿——” “她这两天都没有住在这里，不知道去哪里了，但没有办理退房手续，应该是要回来的。”说着，对方一笑，“不过我听说过，她的家乡就在雅城，我想，她肯定是回家过年啦！” 从招待所出来，俞锦绣一筹莫展，在后世，若是一个人不见了，可以有很多方式联系到对方。打电话也好，发微信也罢，再不济，还能报警，通过对方身份证的登记以及支付宝的支付记录都能查到一些关于行踪的端倪。可现在却不一样，人不见了，就是真的不见了，只要翁晨卿不露面，他们便绝对不会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到底是故意躲起来，还是出了事？ “我经常和晨卿见面，有时候去林清的店里逛逛，有时候还会一起去店里吃饭。晨卿不是个没交代的人，明知道无端消失会让我担心，她又怎么可能这样做呢？” 两个人走到摩托车旁边，却不知道该不该上车，难道真的开着车满城跑吗？这等于是大海捞针！ “那就是被人绑架。”俞承光突然笃定地开口，俞锦绣一怔，他又继续说道，“去找袁浩。” “袁浩是谁？” “她的男朋友。” 说罢，俞承光把头盔交给俞锦绣，而后上车。俞锦绣沉默了半晌，上了车，“那我们去派出所，找方凯要袁浩的联系方式。” 翁晨卿有对象了，大概就是上回他在友谊商店门口见到的那个男同志，俞承光没工夫考虑太多，发动了摩托车，直接往方凯工作的分局开去。 天寒地冻的日子，俞锦绣裹紧了外套，突然瞪圆了眼睛，“承光，你怎么没有穿外套？” 俞承光低下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毛衣，冷风可以直接从袖口灌进来，难怪这么冷。 当时家里人多，房门也关得紧紧的，因此，他把外套脱了，后来担心翁晨卿的安危，恨不得马上找到她，便更没想这么多。此时俞锦绣一提醒，他的身子不由打了个哆嗦，“没事。” 俞承光把车开得飞快，俞锦绣用手扶着弟弟的腰，她穿了厚实的棉服，仍冻得瑟瑟发抖，他穿得如此单薄，又怎么可能毫无感觉呢？ 说到底，不过是对翁晨卿的担忧早就已经超越了一切罢了。 俞承光长大了，背脊挺得笔直，肩膀也宽了不少，她的弟弟早就已经成了一个懂得承担的男人。 可是，他真的能肩负起一段婚姻的重量吗？ 第六百六十章　触景伤情 第六百六十章触景伤情 吃完饭，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还没有结束，俞振发和姜烈倒是聊得投契，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节目，时不时朗声大笑。俞承国和俞振发是同类人，十足十的老古董，这会儿父子俩闲聊起来，也能找到不少共同话题。 陈婉妹去厨房洗碗了，方薇薇起身就要去帮忙，她忙笑着拦住儿媳，“别，你和文楠都好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再说了，小毅一会儿得困了，你跑来厨房帮我的忙，小毅找不到妈妈，该哭鼻子了！” 陈婉妹话音未落，俞毅已经爬到方薇薇的身上喊“妈妈”，小家伙撒起娇的样子特别讨人喜欢，黏黏糊糊的，杜文楠羡慕不已。 “嫂子，我还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方薇薇笑着掐了掐小俞毅红扑扑的脸蛋，转过脸看着杜文楠。 杜文楠笑了一声，点点头，对着她说道，“你和承国哥把孩子照顾得好，还兼顾了工作，每次看着你们抱着孩子的模样，我总觉得，这就是家的感觉吧。我爸爸走得早，我和妈妈在家里，总觉得有些孤单，其实，我也特别希望一家三口能够生活在一起。” 团团圆圆的日子，杜文楠难免触景伤情。过去她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母女俩相依为命，总觉得有些落寞。这会儿，大家都在看电视呢，想到她家里没有电视，也不知道母亲在做什么，杜文楠的眼神不由黯然下来。 “这有什么呀，喜欢小孩，你们早点生一个就好了。”方薇薇拍拍孩子的小屁股，让他先自己去玩会儿玩具，边笑着对杜文楠说道，“以前我总觉得你和承光的年纪小，不过现在想来，其实也不小了。早几年，二十岁的年轻人早就已经当爸妈了。” “我也想早点生个小孩，到时候小毅就有弟弟了。” “弟弟妹妹都一样，你们生的小孩，肯定讨人喜欢。” “那可不一样！”杜文楠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叔叔和阿姨肯定喜欢孙子，当初好在你生的是个男孩，否则他们肯定还是希望你再生一个的。我希望一步到位，早点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全家人都会好好疼他。” 这话一说，像是生了个闺女就不招人待见似的。方薇薇很少和杜文楠聊天，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有时候也会冷场，尤其是她俩的三观本来就不一致，方薇薇只觉得和杜文楠谈话格外吃力，像是怎么都说不到一块儿去，便站起来，“小毅，别乱跑，慢慢走，小心撞到桌角！” 方薇薇一走开，杜文楠就更没事情可做了，陈婉妹还没洗好碗，现在就起身告辞好像不太礼貌，她想了想，就进了俞承光的房间。 俞承光本身就不是个细腻的性子，平时总是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不修边幅得很。过去陈婉妹住在这里，便总是帮他把屋子整理得一尘不染，可这些日子，陈婉妹搬走了，俞振发可没心思给儿子整理房间。 杜文楠走了两步，不小心踩着了地上的袜子，她笑着摇摇头，蹲下捡起，“真是个懒虫。”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杜文楠便帮俞承光整理起房间。桌子上摆着不少书，那都是俞锦绣介绍的，与店铺的经营与公司的宣传有关，好几本书的内页都有褶皱，看来他是用了功的。杜文楠给每本书翻开的页面都放了一张书签，又把书叠好，放在一起。边上的钢笔都要没墨了，她给钢笔加了墨，又盖上笔盖，摆在书边，整个过程，她的动作不缓不慢，仿佛在享受专属于她自己的独处时光。 是的，她的确在享受这样的时刻。 坐在俞承光的椅子上，打开他书桌上的台灯，杜文楠的手轻轻抚过他的书本和钢笔，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觉得他们的心无比贴近。 她想要更懂他。 两兄弟本来是一起住在这房间里的，俞承国结婚之后，就腾出了一半的空间，屋子比较大，俞承光的个人物品却不多，杜文楠整理了一番，便觉得整个屋子都空落落的。 只是，空归空，好歹整洁了不少，杜文楠对此很满意。 整理好了屋子，杜文楠正要往外走，视线却突然落在他的被单上。俞承光起床之后没有叠被子的习惯，整张床便看起来乱糟糟的，杜文楠赶紧上前去叠被子。 深蓝色的格子床单大概是刚换上的，闻着还有一股皂角的味道，杜文楠摊开被子抖了抖，突然，几张纸从枕头上落了下来。 “居然这么努力，睡觉前还要写文章？”杜文楠一挑眉，蹲下捡起地上的纸。 几张纸散落在地，杜文楠捡起，整个人却像是骤然被雷劈中，僵住了。 纸上的字体非常娟秀，一看就不是出自于俞承光的笔下，她的心微微一颤。 不能看的，这是俞承光的隐私，看了他的信，若是被他发现，这后果不堪设想。 杜文楠知道自己不该看这几封信上的内容，可是，理智虽然一直在规劝，情感却始终让她没法放下手中的信。 就看一段，只看一段而已。 杜文楠把心一横，盯着信纸。 “俞承光，我来到剧组了，汪隆说要给我很多机会，也许我很快就要成为演员了。到时候你如果想见我，就打开电视，我们就能见面了。” “好可惜，今天明明见到杨导演了，却没能跟他说话。我们剧组的女一号好漂亮，就是总拿鼻孔看人，我好想念锦绣姐。……原来在剧组工作，真的好累。” “最近几封信里，我是不是总是在抱怨？那今天就跟你说一个好消息吧！前几天，我们剧组的一个女配角突然发烧了，她说自己坚持不下去，没法演了。导演抬起头看了看，突然就用手指点了点我，他让我准备一下，过几天就能演戏了。这角色虽然没有台词，但我好期待！” 小女孩的喜怒哀愁不加掩饰，她高兴便是高兴，不高兴便是不高兴，难怪他们都说过去的翁晨卿是不一样的。 是的，的确不一样。 第六百六十一章　谎言 第六百六十一章谎言 几封信，都不算长，内容里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杜文楠觉得无趣。然而，就是这些无趣的小事，对俞承光的诱惑力却足够大，否则，他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出信纸，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信纸发黄变皱。 视线死死地盯着信纸，杜文楠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片刻之后，她握紧拳，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 从俞承光的屋里出来时，俞振发和姜烈还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俞毅闹觉了，俞承国和方薇薇便抱着他去院子里哄，两个人肩并着肩走着，方薇薇抱着孩子，俞承国的手轻轻搭着她的腰，小俩口之间的气氛看起来格外温馨默契。 这晚上，陈婉妹准备的菜多，用的碗盘也多，洗了好半天，终于洗干净了，她拿起一块抹布，就开始来来回回擦着餐桌。 餐桌一擦干净，洗了抹布就该休息了，陈婉妹关上水龙头，却发现杜文楠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来了。 陈婉妹看了杜文楠一眼，视线落在厨房外，笑着说，“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无聊了吧？好了，阿姨洗个手，马上出来陪你说话。” 陈婉妹说着便要把手搓干净，突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平日里杜文楠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这会儿她傻傻地站在自己的身边，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低垂着眼，看起来怪可怜的。 陈婉妹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杜文楠，她便把头抬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还挂着红血色，这是刚哭过？ 陈婉妹心里大叫不好，把手擦干，拉着杜文楠的手臂，“这傻孩子，怎么哭了呢？快别哭了，眼睛红通通的，一会儿回家，你妈妈该以为我们欺负你了。” 杜文楠的眼泪本来已经止住了，眼下见陈婉妹的反应，眼眶一红，泪水又忍不住往下落。这些年，她与母亲相依为命，家中的条件虽然不算太好，但母亲是从来不会让她受委屈的。来到俞家过年，是因为她马上就要成为俞家的人了，可这婚都还没结呢，俞承光就这样欺负她，这算个什么事儿？ 杜文楠越想越觉得鼻梁发酸，哭得一抽一抽的，陈婉妹这下可急坏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哭了，不哭了。是不是怪承光？承光这孩子今天也是过分了，晨卿去哪儿都有她对象操心呢，关他什么事？不过这也不完全是他的问题，以前的好朋友失踪了，他要是不管不顾，那才是无情无义呢，对不对？” 陈婉妹轻声哄着杜文楠，看起来就像是个温和慈爱的母亲，杜文楠咬着唇，小声啜泣，半晌之后才委屈巴巴地说道，“阿姨，翁晨卿不是他以前的好朋友。要真是好朋友，我不介意他关心她，可问题是，他喜欢她！” 陈婉妹一个头两个大，这孩子们之间的事儿，怎么落到她头上了呢？俞承光和翁晨卿之间的过去，她也不是很了解，傻儿子只和人家相处了一小段时间，就一副非翁晨卿不娶的样子，可不是莫名其妙吗？ 陈婉妹自己都不明白俞承光为什么对翁晨卿念念不忘，自然不知道如何安慰杜文楠，只能无奈地叹气，“文楠，这——” 其实，俞承光和杜文楠走到一起，陈婉妹是最欣慰的。杜文楠本来就是她看上的儿媳，不论哪个方面，都是深得她心的。可是，刚才看着俞承光紧张翁晨卿时的样子，她居然动摇了。 勉强俞承光与杜文楠在一起，究竟是对还是错？她自己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也清楚与对象没有共同语言是多糟糕的一件事情，既然如此，她应该推着俞承光重走她的那段路吗？ 陈婉妹糊涂了。 “阿姨，我对承光是真心的。”杜文楠吸了吸鼻子，打断了陈婉妹的思绪，“我不是个自私的姑娘，如果承光和翁晨卿是真的相配，那我愿意退出这段感情，可是，翁晨卿根本配不上他！” 最后几个字，杜文楠一字一顿，听着她掷地有声的言语，陈婉妹愣住了，“什么？” “翁晨卿配不上他。”杜文楠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我说在发布会听说翁晨卿曾经爬上汪隆的床，这不是空穴来风。我家有亲戚在北市的医院工作，他给我查过，翁晨卿真的和不少男同志都有关系，而且——” 这可不像是在开玩笑，陈婉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而且什么？” “而且，她还打过胎。以前为了得到电视剧的演出机会，她和不少男同志都有染，也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硬是跑去医院打掉了。这么年轻的姑娘，还没有怀孕呢，居然来做流产手术，这在当时北市的医院可是个大新闻，要不是因为那部剧的导演有背景有势力，这消息早就已经天南地北传开了！” 杜文楠把话说得跟真的一样，陈婉妹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杜文楠抬起眸，眼中情绪未名，心跳却逐渐变得平缓，静静地看着陈婉妹，她说，“我可以为翁晨卿让位，虽然她不配。但是，如果承光真的要坚持，那我不会勉强他的。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们必须对这段婚姻负责。” 话音落下，杜文楠垂下眼帘，看起来格外落寞。一个是清纯而又乖巧的未来儿媳妇，而另一个则是背景复杂的女明星，这该怎么选？ 答案显而易见。 杜文楠编造了一套谎言，而这谎言一环扣一环，并不是这么容易被解开的，但此时此刻，俞锦绣和俞承光当然是被蒙在鼓里的。 匆匆跑到派出所，联系上方凯之后，他们拿到了袁浩的联系地址，俞锦绣再一次坐上摩托车后座，对俞承光说道，“承光，我们是去找晨卿的，不是和她的对象吵架的。一会儿不管人家说了什么，你都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知道了吗？” “姐！” 俞承光不悦地皱眉，怎想俞锦绣格外坚定，“你必须要答应我，否则，你马上回家，我让程廷陪我去找他。” 第六百六十二章　余情未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余情未了 俞锦绣了解俞承光的脾气。 他对翁晨卿是余情未了的，当初决定接受杜文楠，是因为翁晨卿太决绝，而他死了心，可实际上，每当翁晨卿遭遇意外之时，他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俞承光比过去成熟了许多，但那也只是和过去相比，翁晨卿失踪本来就是大事，若是他看她的对象一个不顺眼，又闹出新的争端，那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晨卿是什么时候和袁浩在一起的，可是，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承光，看看你自己红着眼睛的样子，你是要去找人家打架吗？你凭什么呢？”俞锦绣心平气和道，“再过八天，你就要结婚了。八天而已，你就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了，你拿什么立场和袁浩争？” 俞锦绣一眼就看穿了俞承光的心思，他一怔，还没来得及辩解，俞锦绣直接说道，“没时间了，出发吧。” 方凯给了袁浩的地址。 袁浩并不是雅城本地人，平时住在剧组里，这段时间本来该回家过年的，但因为翁晨卿突然失踪，他放心不下，这才留在这里，等待消息。 袁浩在雅城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因此只能住在招待所，俞锦绣和俞承光直接到了目的地，敲敲门，袁浩很快就来开门了。 这是俞锦绣第一次见到袁浩，身为演员，他的外在条件肯定差不到哪儿去，更让俞锦绣留意的，是他的气质。他的气质周正，举手投足之间毫不随意，一板一眼的样子。与他一相比，俞承光倒显得孩子气了不少。 “是有晨卿的消息了吗？”袁浩盯着俞锦绣，急切地问。 “不是。”俞锦绣摇头，“我们也是刚得知这个消息，想来问问你，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袁浩的神色黯然了下来，转身便往屋里走，“你们又不是警方，就算真的调查了，能查出什么来？”他拿了杯水，喝了口，摆摆手，连头都没有回，“回去吧，还是等警方的通知比较好。” 袁浩知道俞锦绣是谁，翁晨卿的钱包里有一张照片，那是上回她与俞锦绣去“白玫瑰”的时候拍的，照片里，俞锦绣看起来非常显眼，就算是在翁晨卿面前都不逊色，袁浩怎么可能认不出她？翁晨卿不愿意向他提及俞承光，但他却很在意，辗转得知俞承光是俞锦绣的弟弟时，他还有些心慌，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俞承光会不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近翁晨卿？ 听说俞承光要结婚了，但袁浩实在没办法放松警惕，毕竟一向冷冰冰的翁晨卿是曾经有过心上人的，她的心上人就是俞承光！ 袁浩对俞承光没有任何好感，于是一转身，便是一副闭门送客的姿态，俞承光见状，火气上涌，刚要往前冲，俞锦绣便瞪了他一眼。 早就已经约法三章，无论如何都不能与袁浩产生冲突，俞锦绣不想多生事端，俞承光不会明知故犯，往后退了一步，他保持沉默，俞锦绣则说道，“警方有警方的办法，但他们到底对晨卿不够了解，也许一些线索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用处，对我而言就不一样了。袁先生，我对晨卿的担忧与关心不会比你少。” 袁浩对俞锦绣没有好感，那是因为他不想和俞承光的家人有任何瓜葛，那天翁晨卿面对俞承光时的眼神，他始终不能忘记，若说自己不在意，肯定是骗人的。可现在，听着俞锦绣说的话，他不得不考虑这的确是事实。 连翁晨卿都说俞锦绣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又有什么立场拒绝她的帮助？ 犹豫了片刻，袁浩终于开口，“我本来和晨卿约好要一起出去吃晚餐，看电影。但是到了时间，我来接她，招待所里却没人了。警方说她可能是临时想要出去散散心，但我认为她不是这样的，晨卿她——非常懂得为别人着想。” 袁浩对翁晨卿是真心的，一个这么好的姑娘，不论得到多少的爱与呵护都不出奇。俞承光靠着门框，耳朵却竖着，他在听袁浩说的话，即便并不情愿。 “那之前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比如说，有没有人约她，或者她想去什么地方？” “没有。”袁浩摇头，“她平时都在剧组，收工之后就回招待所待着，有时候看书，更多的时候都是在休息。她对去哪儿都不感兴趣，所以我确定——” 说到这里，袁浩突然不太肯定，他的语气弱了几分，俞承光猛地抬头，“你是不是想起什么？” “是的，那天她妈妈来剧组找她了。”想到这里，袁浩又摇头，笃定道，“不过她妈妈肯定不知道她的行踪，因为那天我特地去问过，阿姨说晨卿没有回家，让我去找陈婉妹。对了，你们知不知道陈婉妹是谁？” “陈婉妹是我们的母亲，晨卿以前在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 俞锦绣解答了袁浩的疑惑，他恍然大悟，原来翁晨卿与俞承光的交集，是从那时开始的。 “那就是了，线索到这里又断了。”袁浩自嘲一笑，淡淡地说，“说这么多，也没有任何用处，还是得听警方的。找了她这么多天，我也累了，想早点休息，你们请回吧。” 袁浩走到门口，像是要送客，俞承光转身就走。 “承光，你等等！”俞锦绣跑出了几米远，才终于拦住他，斜他一眼，“你到底在急什么？跑那么快。你知道一会儿要去哪里？” 俞承光抿唇，“能去哪里？警方那边没有消息，袁浩也没给出更多的线索，只能开着车到处转转，说不定运气好，能碰到她。” “碰运气？”俞锦绣的大白眼毫不留情，推了他一把，她说道，“赶紧去开车，我们去晨卿妈妈的家里。” 翁晨卿说是已经与王芳一刀两断，但到底是母女俩，交集能断，血缘关系却不能断。王芳来剧组找翁晨卿，她能置之不理吗？ 也许，线索就在这里。 第六百六十三章 一面之词 第六百六十三章 一面之词 俞锦绣不敢肯定翁晨卿的失踪与王芳有关，但到了这个时刻，她只能这样试试。 去翁家找线索，总比在大街上乱转来得好，大海捞针是最无可奈何之下的办法，俞承光也觉得俞锦绣说得对。 “但是袁浩去翁家找过了，她妈妈让他来找我们。如果当时晨卿真的在家里，也不至于闭门不见。” 俞承光话音未落，俞锦绣把话接上，“晨卿的妈妈说她不在家，但是，这也不过是一面之词而已。如果是正常的母亲，肯定是会为自己的孩子着想，但她妈妈不一样。” 试问如何用常理来判断一个恨不能将女儿许给自己的两个继子作妻子的母亲的所作所为？俞锦绣担心翁晨卿被翁勇和他的两个儿子软禁，而王芳则是帮凶。 这样的推断令俞承光不寒而栗，他倒吸一口凉气，把摩托车开得更快了。 路途遥远，时间不等人，俞承光看了一眼手表，突然说道，“姐，这离程家的大院不远，我先把你送过去。你去把程廷哥找来，开着车，我们在翁家门口会合。” 翁家每一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没这么好对付，与这帮无赖周旋，俞锦绣的伶牙俐齿可不管用，到时候不仅讨不到任何好处，还有可能会吃亏。若是把程廷叫上，就不一样了。俞承光把俞锦绣放在大院附近的巷口，之后便把车开得更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俞锦绣大喊了一声，“注意安全！” 俞承光哪听得见俞锦绣说些什么？这大年夜的，翁晨卿如果真的在翁家，是好事还是坏事？翁家每一个人都打着坏主意，他们都想占她的便宜，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她着想，在这样的情况下，翁晨卿会不会心凉，会不会害怕？ 想到她瘦弱的身形，想到她无助的神色，俞承光的心便揪在一起。 此时，他恨不得自己能飞，若是在下一秒就飞到翁晨卿的身边，那就最好不过了。 …… 俞承光正往翁家赶，而翁家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吃了一顿不那么丰盛的年夜饭，翁勇靠在凳子上剔牙，还不忘咒骂两声，“都怪晨卿那死丫头！大过年的，连一分钱都不给我们，我们一家四口人，难道要饿死？老子这些年，还从来没这么憋屈过，桌上连盘像样的肉都没有，全都是素菜！”把牙签咬断，翁勇“呸”了一声，“你这臭娘们，看看你生的是个什么没心肝的东西！” 翁勇骂起人连口气都不带喘的，王芳在边上边擦桌子，边小声地说，“你也别这么说，我们上次不是害晨卿生气了吗？她不是个没良心的孩子，咱们也不能太过分了。勇哥，晨卿一个人在屋里，连口饭都没得吃，我先给她盛点饭，行不行？” 见翁勇不出声，王芳如临大赦，她松了一口气，赶紧去盛饭。米饭不够香，也没多少菜能让翁晨卿就饭吃，但是，到底能填饱肚子。 王芳给翁晨卿盛了饭，赶紧往屋里走，想到女儿受的苦，她心里也舒坦不到哪里去。 “晨卿，吃饭了，今天是大年三十，起来吃饭了。” 王芳的声音由远至近，一阵强烈的灯光尤其刺眼，翁晨卿皱眉，刚想用手挡着自己的眼睛，突然想起，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住了。 一片漆黑的屋子里，翁晨卿的嘴巴被棉布塞着，王芳进屋之后片刻，用手拽了点灯的绳子。 屋子亮了，翁晨卿闭起眼，王芳赶紧在她面前蹲下，“饿了没有？妈给你端了饭菜，你先吃点。” 翁晨卿靠在墙角，脸上有血痕，那是翁勇和他两个儿子的杰作。那天，他们让王芳将她骗到家附近，而后将她打昏，带回家里。 等翁晨卿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她大声呼救，可下一秒，等来的却是他们父子三人的拳打脚踢。 翁大丁打她，是为了出气，那天被她狠狠扎了一刀，伤口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想到这丫头下手居然这么狠，翁大丁心里便不痛快。 翁小丁打她，是因为她“出言不逊”。小丫头片子，一开口就让她滚开，他怎么能忍？一巴掌下去，她的嘴巴就闭上了，翁小丁咧开嘴便开始笑。 至于翁勇打她，则是因为他自己的私心，当初本来想要从这便宜闺女身上讹一笔，可没想到她还挺精明，居然决定与他们划清界限，翁勇越想越不甘心，下手便更重了。 三个男人下的都是死手，翁晨卿哪撑得住？到了后来，她连呼救的力气都没了，奄奄一息地靠在地上，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晨卿，你已经回家两天了，该开口说说话了。你爸爸不是坏心眼的人，两个哥哥也是真心疼你的，只要你低个头，跟他们说说好话，他们就原谅你了。” 即便面前没有镜子，翁晨卿也知道自己受的伤有多重，可王芳还是选择自欺欺人，她还能说什么？ “把我的手松开。” 王芳立马摇头，“那可不行，他们会打我的！晨卿，你老实一点，等你自己愿意低头认错了，你爸爸肯定会把你放开的，总不可能一辈子关着你吧！” 王芳一本正经，翁晨卿只觉得可笑，心早就已经凉透了，可王芳每一次说的话却总是能刷新她对这母亲的认知。 “你把我松开，我要吃饭。” “我喂你吃。”王芳坚持道。 “我不习惯。”翁晨卿看着王芳，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你帮我把绳子松开，我不跑，等我把饭吃完，你就重新把绳子绑上。” 王芳犹豫了片刻。 闺女估计这会儿是恨死她了，若是她连这样的要求都无法答应，闺女要如何看待她呢？王芳这样一想，把心一横，伸手就要给翁晨卿松绑。 手上的绳子终于被解开了，王芳把翁晨卿脚踝上的最后一根绳子解开，刚要把饭碗端来，翁晨卿突然猛地站起来，一把将她推开，往外冲去。 “晨卿，你站住！”王芳大喊道。 第六百六十四章　拘禁 第六百六十四章拘禁 “砰”一声，饭碗碎了，刺耳的响声让翁勇一惊，他“腾”地站起，翁晨卿一个踉跄，脚一扭，她紧紧咬着牙关，便要继续往外冲。 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王芳说过，翁大丁和翁小丁和狐朋狗友们出去了，而翁勇喝多了酒，醉醺醺的，只要她找准机会跑出去，谁都拿她没办法。王芳帮着父子三人将她拘禁，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翁晨卿对她最后一丝的信任与感情都消散了，此时，翁晨卿只想逃跑。 等跑出去，她就要去报警，从今往后，与这一家子人恩断义绝。 只是，翁晨卿才跑到一半，一道强大的力量猛地将她往后拽，到底是被关了好些天，翁晨卿连饭都吃不饱，一站起来就昏昏沉沉，哪是翁勇的对手？ 翁勇一把就攥住翁晨卿的手腕，而后伸手用力一扯，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本是下意识之下的举动，可当她柔软的身体落进自己怀中时，翁勇的眼睛一亮。 嘴角一扯，翁勇笑了起来，露出一整排大黄牙，“老子以前真是蠢，三番两次放你走。现在好了，你既然已经来家里，往后就别走了。” 翁勇说着，便上下其手，翁晨卿一个劲闪躲，王芳也赶紧上前，“勇哥，你快松手。晨卿年纪小不懂事，你别生气，先把她放了。” “放？放什么放？”王芳的手还没碰着翁晨卿，就已经被翁勇一脚踹到老远，他一龇牙，恶狠狠地瞪着王芳，见她终是不敢和自己对着干，便笑着看向翁晨卿。 水灵灵的一个大姑娘，越长越娇俏，以前的邻居总说翁晨卿不像他们家的人，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翁晨卿死命挣扎，脸颊都变得红扑扑的，她的呼吸逐渐急促，翁勇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 过去他是想着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当媳妇，可翁晨卿不愿意，还用刀去扎翁大丁，害得翁大丁直到现在都还对她心含怨恨，既然如此，他们俩还能长久吗？至于翁小丁，这小子比他哥哥还要懦弱，真要和翁晨卿结婚，可不得被她踩到脚底下？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他了。 他养了翁晨卿这么多年，是时候要求这丫头给点回报了！ “丫头，老爸的恩情，你准备怎么报答？钱呢，我们不想要，反正就是吃碗饭，配几口菜，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打算大富大贵。我想要的——”翁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翁晨卿瞧，毫不避忌，他将她搂紧，正要低头去闻她发丝洗发皂的气味，脚下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剧痛。 翁晨卿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知道，此时此刻，这唯一的母亲根本就没有办法帮她逃离这里。 她只能自救。 “嘶——”翁勇咬牙切齿，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脚，“死丫头，你踩我！” 说着，翁勇不管不顾，猛地揪住翁晨卿的头发，半长的卷发被他紧紧拽在手心，他一用劲，翁晨卿发出一声惊叫。 这是钻心的疼痛。 可翁勇哪管她疼不疼？他奸笑一声，手一抬，打横抱起翁晨卿，他抱着她就要往屋里走，翁晨卿死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翁勇抱起翁晨卿就要进屋，王芳刚要上前，就正对上他阴狠的眼神。 “别来坏老子的好事，否则，老子打死你！” 话音落下，翁勇“砰”一声把门关上。 王芳站在屋外，六神无主。 这些年的相处，她对翁勇再了解不过，他的凶狠和暴戾并不是装出来的，说了会打死她，那就真的会打死她，一时冲动之下，或许她的命就真的没了，王芳真不敢轻举妄动。 她深吸一口气，坐在木头板凳上，她的双手紧紧拽着衣角，心却始终没法静下来。 她不敢进屋，可是，屋里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翁晨卿小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怯生生的，见到生人都不敢说话，王芳知道自己的女儿胆子小，贸贸然带着她去跟一屋子陌生人同住，或许太为难她。可是，当初她实在没有办法，既然有人愿意接纳她与孩子，她又怎么能拒绝？ 与父子三人的相处，不算融洽，翁晨卿不仅要看翁勇的脸色，还整日受那兄弟俩欺负，王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她能怎么做？王芳自身难保，只求人家给自己一口饭吃，给自己一个地方住啊！ 时间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过去，翁晨卿从那个胆怯的小丫头长成一个落落大方的姑娘，她很活泼，也很善良，王芳以为她已经适应在这个家中生存，却没想到，她会逃跑。 翁晨卿一走，就是好几年，王芳就当白生了这个女儿。然而现在，翁晨卿回来了。 翁晨卿一回家，就来找她，如果她勇敢一些，也许就能跟着女儿一起搬到大房子去住了。 可她并没有这么做。 这对吗？ 她似乎拖累了自己的女儿。 想到这里，王芳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听着屋子里传来的尖叫与求救声，她的拳头猛地攥紧。 她没有办法给女儿带来好的生活，甚至一再将女儿往深渊里拖，可现在，翁晨卿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她怎么能再一次拖累孩子呢？ “妈，救我——” “求求你，救我，求你。” “救救我——” 一声脆响，翁勇狠狠打了翁晨卿一个巴掌，而后凶狠地威胁，“别喊了！你妈不可能来救你！她要是敢进来坏老子好事，我打死她！” 说着，他又冷笑， 一个耳光落下，翁晨卿的脸颊红了一片，而后，她的嘴角有鲜血缓缓渗出。 翁勇早就已经将翁晨卿的手脚紧紧绑住，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向自己扑来。 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臭气扑面而来，翁晨卿的眼神变得空洞。 这是第一次，她感到绝望。 “好丫头，跟了老爸，老爸可不会亏待了你。”翁勇搓了搓手，仿佛享用美食一般吞了吞口水，“养了这么多年，终于，啧啧——晨卿，你可真香。” 说罢，翁勇一把便要撕开翁晨卿的上衣。 “砰”一声巨响，有人猛地推开了门。 王芳就像是发了狂的母狮子，拿着菜刀就向他冲去，“翁勇，你给我去死！” 第六百六十五章　运气 第六百六十五章运气 王芳一进屋，就往翁勇面前冲，她手上紧紧握着一把菜刀，但细看之下，握着菜刀的手还在抖。 王芳的心底是恐惧的。 当初选择跟着翁勇，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这十多年，她跟着翁勇，过够了苦日子，平日里为这父子三人做牛做马早就已经成了常态，更多的时候，她甚至要忍受翁勇的拳打脚踢。 人活在世上，也就这一辈子，王芳本来已经认命，可现在，眼看着女儿的日子已经越过越顺遂，王芳又怎么忍心让翁勇毁了她？ 王芳冲进来，对翁晨卿的怜惜早就已经超越了内心深处的恐惧，她一咬牙，恨恨地说道，“翁勇，这么多年，我在你们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什么都没了，就这么个女儿，你要是非和我女儿过不去，别怪我不客气！” 翁勇一怔，随即坐直身子，“臭娘们，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翁勇一下床，就要去找王芳的麻烦，而她一转身，就站到了自己女儿的面前。手上的菜刀还在挥舞，额头上的汗细细密密地渗出来，翁晨卿的眼睛早就已经睁开，眼底却写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王芳就像是一只老母鸡一般，死死地护着翁晨卿，她张牙舞爪的模样，不仅仅是翁勇没有见过，就连翁晨卿都没见过。 翁晨卿从小到大，从没有被王芳这样保护过，前些年认识了俞锦绣和她的家人，他们照顾她，关心她，给了她家一般的感觉，那样的感觉令人终身难忘。后来与俞家人疏远了，翁晨卿本以为只能靠自己，可没想到，在这一刻，王芳居然敢为她站出来。 所有的委屈早就已经烟消云散，翁晨卿死死咬着唇，泪水却悄然落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哭了。 演戏的时候，导演最看重她，他们总说她的演技好，演什么都活灵活现，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她的哭戏。翁晨卿不爱哭，也不知道怎么哭，演喜极而泣也好，悲从中来也罢，总是不得其法，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如何把戏演下去。 导演教她，若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哭，那就去回想自己从小到大的悲惨经历，真正难过的时候，眼泪自然而然就落下了。 可是，翁晨卿却怎么都做不到。 因为她早就已经忘记什么是难过的感觉了。 从小到大，她想方设法地适应在翁家的生活，后来，她进入娱乐圈，就连最艰难的时刻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挺过来。再到现在，她拥有了自己的事业，还有物质上的基础，可是，她却忘了什么是快乐，什么是忧伤。 一个人强撑的时间长了，就变得无所畏惧，翁晨卿并不害怕翁勇，她只是感到绝望。为什么坏事一件一件袭来，总不给她喘息的空间？ 可现在，她的泪水溢满眼眶，嘴角却带着淡淡的微笑，原来，还是有好事发生的。 “晨卿，不要怕，妈妈在。妈妈会保护你，你现在先逃跑，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再也不要。”王芳解开她手上的尼龙绳，绳子的结绑得很紧，王芳手忙脚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便将菜刀放下，直接上嘴去咬。 “妈！”翁晨卿的神色一变，刚要提醒母亲把菜刀握在手中，翁勇已经猛地扑上来，抢走了菜刀。 几乎是一瞬间的工夫，翁勇一手拿着菜刀，另一只手将王芳拽了过去，一把推到墙角跟。王芳不年轻了，被这样一摔，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深深的疼痛感令她倒吸一口凉气。 “妈，你怎么样？”翁晨卿急切地问。 翁勇冷笑一声，“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担心别人？娘俩一个德行，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还真不知道老子姓什么了。” 说罢，翁勇直接脱了自己的上衣，爬到床上。 王芳见情形不对，赶紧上前，怎料翁勇一回头，目露凶光，直接挥舞起菜刀，作势要往王芳身上砍。 王芳躲闪不及，小臂上被划出一道血痕，半晌之后，血流如注，翁晨卿惊声尖叫。 “放了她，放了我妈！” “那你得乖乖的。”翁勇笑了一声，伸出手就去抚摸翁晨卿的脸颊，年轻姑娘的脸颊细滑得很，翁勇的手一捧着翁晨卿的脸蛋，浑身的血气便直接上涌，这可是个大明星啊！ 翁勇早就已经被欲望冲昏了头脑，此时不管谁上门，他都不会理会。眼看着翁晨卿红润的唇都开始颤抖，翁勇伸出舌头，还挑了挑眉，“我的乖女儿，你可真诱人。” 说着，翁勇干涩的嘴唇就要往翁晨卿的唇上吻，她浑身不能动弹，便只能转过脸去，怎料这样的动作竟激怒了翁勇，他一抬手，毫不客气地给了翁晨卿一个巴掌。 “老实点，否则你们母女都不可能活着出门！” 翁勇是个粗人，他撕开翁晨卿身上的毛衣，又扯开衬衫的纽扣，眼看着女孩白皙的肌肤，他的眼睛都亮了。 翁晨卿整个人都在抖，耳边母亲的哭喊声一阵又一阵袭来，在她的耳边回荡。林清店里的衣服质量不错，翁勇扯开了几个纽扣，只觉得这样的效率够低的，便上手去解。 粗糙的手指抚过她的脖子和肩膀，逐渐下移，翁晨卿早就已经无力再尖叫，她的唇早就已经被自己咬出血印。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还会不会有人来救她？ 想到这里，翁晨卿不由觉得自己可笑，她哪有这样好的运气？ “翁勇，你放过晨卿，她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要是被你糟蹋了，她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王芳歇斯底里地吼着，翁晨卿却觉得自己的脑海中竟已经被一大片“嗡嗡”声给填满，她知道，翁勇是根本就不可能放过自己的。 翁晨卿咬着牙，别过脸，她知道自己已经别无他法，心中的恐惧逐渐消散，她的眼底只剩下深深的空洞。 也不知等了多久，预想中令人作呕的感觉却没有如期而至，突然之间，翁勇大叫一声，而后，他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翁晨卿愣愣地回过脸，家中已然多了一个男人。 她看见那个男人死死地掐着翁勇的脖子，将他提起。 “你——你怎么来了？”翁晨卿的心跳乱了节奏，她伸手就要去找外套，可双手始终无法动弹。 片刻之后，一件宽大的毛衣被盖在她的身上。 “小丫头，不怕。” 第六百六十六章　一片狼藉 第六百六十六章一片狼藉 记忆之中最熟悉的声音充斥在翁晨卿的耳边，那是她无比想念，却从来不敢放任自己去思念的人。 俞承光浅褐色的毛衣罩在她的身上，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袭来，令翁晨卿乱了分寸。 依稀记得，离开俞家的那一天，下着细雨。俞承光送她出门，依依不舍，翁晨卿笑着说，总有一天，他们会再见面的，等到了那时，他们就长大了。 当时的他们都期待着长大，可谁都没有想到，长大之后的他们，却对彼此无话可说。 其实并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的，只是太多的顾忌，使得他们再也没有办法走到一起罢了。并不是世间的一切都可以用因果关系来解释，翁晨卿明白，她和俞承光早就已经不可能了。 俞承光就像是杀红了眼一般，一把掐住翁勇的脖子，翁勇的脸色憋得通红，王芳却终于舒了一口气。 她再也不怕等他们散去之后，翁勇会如何对付自己，她认了命，翁晨卿却不该认命，她的女儿，该有更好的生活。现在俞承光来救翁晨卿了，她已经可以放下心，终于有人可以照顾女儿，而她的将来，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这辈子都这样过来了，她什么都不怕。 俞承光掐着翁勇的脖子，毫不心慈手软，他是痛恨这个男人的。 刚才终于到了翁家，他还没来得及把车停下，就听见了王芳的哭喊声，那样的声音令人胆战心惊，俞承光直接丢开摩托车，飞奔进翁家。 进了屋，俞承光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翁晨卿。 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着，纤弱的双肩止不住地颤抖，她把脸转到另一面，俞承光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可光是看她脖子上和身上的血痕就知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放了他吧，交给警方。” 翁晨卿突然开口了，她的语气淡淡的，声音仍旧在颤抖。回过脸，她冲着俞承光说，“帮我松绑吧。” 翁晨卿看着他，她的眸光清澈如昨，俞承光盯着她看了许久，似乎可以看清她眼底汪汪的泪水。 他只觉得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心脏掐住，令人无法呼吸。 “可是他这么对你。” 翁晨卿摇摇头，“承光，你不能出事的。” 俞承光可以因为自己的愤怒而狠揍翁勇一顿，他甚至可以因为一时冲动而要了翁勇的命，可是，当他出了气之后，该怎么办？警方会赶来，他们会追究俞承光的责任，到时翁勇是死也好，伤也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俞承光的人生会因为这一时冲动而失去很多可能。 翁晨卿憎恨翁勇，而是，她不能让俞承光为自己的悲剧负责。 毕竟，他马上就要结婚了。 翁晨卿看着俞承光，他手臂上的青筋令人触目惊心，翁勇早就已经没法呼吸，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双腿却还死命地蹬着。 “这种人烂命一条，别为他搭上了你自己。” 翁晨卿的声音太低了，她看着他，他们在对视之中，仿佛看见了数年前彼此的心意。 是啊，俞承光忍无可忍，他恨不得马上杀死翁勇，只有翁勇死了，翁晨卿才能将这样的经历遗忘。然而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他的情感。 俞承光松开手，翁勇扶着墙壁咳嗽，他咳得满脸通红，双腿还在打颤，俞承光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而是走到翁晨卿的身边。 他坐了下来。 翁晨卿身上的毛衣就这样罩着，宽大得很，她的身体还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被吓成这样。俞承光默默地看着她，随即身体靠近，用被子遮住了她的身体，伸手将毛衣套进她的脑袋。 被子放下，毛衣也穿在了她的身上，翁晨卿茫然地看着他。 而后，俞承光倾身，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她。 她的身体太纤细了，仿佛被风一吹就能倒似的，他紧紧抱着她不放，只希望将所有的力量传递给她。 千言万语全都按捺在心头，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需要说什么，因为，她会懂的。 俞承光的拥抱是突如其来的，翁晨卿猝不及防，只能傻傻地愣着。 过去他很瘦，陈婉妹和俞锦绣总说他光长个子不长肉，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健硕，这拥抱虽然轻飘飘的，却给了她莫名的力量。 她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肩上，半晌之后，开始无声啜泣。 俞承光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哭。 或许她实在是吓坏了，好不容易有人来救她，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又或许她压抑了太久，只想要一个抒发的途径，俞承光不明白，也不想问。 他愿意借她一个肩膀，多久都好，只要她能卸下心房，好好地待在他的怀抱中。 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这一刻，变得格外漫长。翁晨卿哭了好久，直到外头有声音打断了此刻的静谧。 俞锦绣进屋，看见这样的情景，明白了一切，翁勇是想逃跑的，可他哪有路可逃，警方过来，带走了他，并安抚了翁晨卿几句，“晨卿小姐，法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翁晨卿回过神，早就已经冷静一下，她从床上下来，对俞锦绣说，“锦绣姐，带我妈妈去医院吧，她受伤了。” 翁晨卿走到王芳的面前，轻轻抬起她的手，刚要说话，王芳已经别过脸，“晨卿，不要对我这么好，妈妈没脸见你。” 翁晨卿苦笑，“不要这么说。” 俞锦绣带着王芳去医院，俞承光和程廷陪伴翁晨卿去派出所，一切似乎归于平静，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这屋子里的一片狼藉提醒着大家，伤害不可能被磨灭。 车子缓缓行驶，长久的宁静之中，程廷低声说，“晨卿，我们现在去派出所，你把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警方，无论如何，翁勇逃不了。” 翁晨卿“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对坐在自己身边的俞承光说道，“你回家吧，今天是大年三十，文楠应该还在家等你。” 第六百六十七章　欲罢不能 第六百六十七章欲罢不能 一个拥抱而已，于翁晨卿来说，是心灵上的慰藉，可是，对于杜文楠来说，这又算什么？翁晨卿不是什么自私的人，眼看着杜文楠和俞承光的婚事马上就要办了，她又怎么能任性地破坏这段感情？ 她一再要求俞承光先回去，他却似乎对她所说的话充耳不闻，程廷坐在前边开车，恨不得把自己当成一个隐形人。 又不是没处过对象，程廷看得出，俞承光和翁晨卿之间的气氛是不对劲的，可他能说什么？就连俞锦绣都没法掺和我弟弟的感情生活，他就更不能够了。 俞承光又不是孩子，总能自己处理这问题。 一路上，气氛僵持不下，好不容易把车开到派出所门口，程廷回头，冲着车后座的两个人说道，“这门口没有停车的空地，你们先进去。” 俞承光和翁晨卿下车了，程廷没有犹豫，踩着油门把车开走了。 大年三十，对好多人来说都是重要的日子，翁晨卿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一天拥有如此经历。 夜越深，天色越冷，一阵寒风袭来，翁晨卿打了个哆嗦，突然看了俞承光一眼。 “你很冷吧。” 急着出门，俞承光本来就没穿外套，再加上在翁家的时候，他把自己的毛衣脱下给翁晨卿套上了，此时他穿着一件线衫，的确是太单薄了。可不知怎的，站在翁晨卿的身边，他竟不觉得冷，“我没事。” 翁晨卿的眉头皱了皱眉，步伐突然停住了。 俞承光好半晌才意识到她停下脚步，便转过头等她。借着路灯，她的面庞看起来格外清晰，当初那个秀气的小姑娘早就已经出落成明艳动人的大姑娘了。 “俞承光，你回去吧。我可以自己进去的，这是派出所门口，我非常安全。” 翁晨卿的语气清清淡淡的，俞承光闻言，只犹豫了片刻，便说道，“我陪你进去，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文楠在家等你。”翁晨卿摇头，坚持道。 或许是从第一次与她重遇开始，翁晨卿面对他的时候，便总是像现在这样决绝。她没有心，也没有感情，只是冷漠面对他，仿佛只要憋着一口气，就真能把他赶走似的。 可是，他却总是没能真正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无形中，仿佛有一只手，轻轻将他拽到她的身边。他们越想分离，就靠得越近，这感觉令人欲罢不能，俞承光实在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我不走。” 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她一再将他往外推，他则一个劲地摇头说不要。日复一日，他们都感到疲惫，可再疲惫都好，俞承光始终不舍得放弃。 他摇头的模样很坚定，甚至带着孩子气的执拗，翁晨卿终于把脸沉了下来，“俞承光，你回去。” 俞承光沉默了片刻。 两个人隔着些许距离，谁也没有仔细去看对方的神色，这一刻漫长而又令人感到不安，正当翁晨卿打算越过他，直接走到派出所时，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到底想怎么样？”俞承光握紧她纤细的手腕，语气显得无奈，“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我，没关系，我接受。但现在是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为什么还是不能让我陪在你身边？你放心，我没有想太多，更不会缠着你，我只是想在这特殊时刻保护你而已。” 印象中，他很少像现在这样向她低头。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翁晨卿轻轻地把他握着自己的手指一个又一个地掰开，“俞承光，清醒一点好吗？你马上就要结婚了，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番话？既然已经选择了杜文楠，就应该懂得分寸，我虽然不喜欢杜文楠，但她不欠你，没有理由为你的三心二意买单。还有，我也已经处对象了，就是上回在友谊商店门口的那个人，他叫袁浩，和我是同行，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 翁晨卿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从俞承光的身边离开的时候，她甚至不愿意回头多看他一眼。 她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俞承光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许久之后，才吐出了几个字。 “我够清醒了。” 他更清醒了，但翁晨卿的冷静却轻易打败了他，她太残忍了。 听见他略带自嘲的语气，她的背影微微一顿，半侧过脸。 寂静的小路上，俞承光的身影看起来尤为落寞，有那么一瞬间，翁晨卿的心也是不忍的。 他到底是还没结婚，他们之间，是否还有一丝机会？ 这片刻的犹豫很快就被脑海中的记忆打败，汪隆昏迷之前阴冷的眼神就像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令她在骤然间清醒。 她的经历太复杂，俞承光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更何况，他已经有杜文楠了。那个女孩虽然有心机，却是真真正正向着俞承光的，她对俞承光再无法忘情都好，也不能牺牲别人的幸福。 这样一想，翁晨卿的步伐变得轻松，而俞承光则一直站在派出所外，直到他看见袁浩赶来。 袁浩赶到派出所的时候，翁晨卿已经把晚上发生的一切交代得清清楚楚，方凯站起来，把翁晨卿送到外面去，笑着说，“真没想到你是锦绣的朋友，刚才她很担心你，还有她的弟弟，就像是疯了似的去找你。” 翁晨卿委婉地笑了笑，低下头，淡淡地说，“我们是儿时的朋友。” “哦。”方凯无所谓地摊手，而后说道，“我们已经把翁勇带回来，至于他的两个儿子，大概收到风声，已经躲起来了。不过不要紧，我们会尽快加派警力，找到他们。这次的证据是实打实的，他们的牢狱之灾是少不了了，晨卿小姐，你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家子人的骚扰了。” 这样的结果，翁晨卿很满意，她向方凯道谢，“方同志，你先进去吧，我朋友会送我回去的。” 方凯礼貌地顿住脚步，他望着翁晨卿和袁浩走在一起，而后渐行渐远，心中有些纳闷。 这人是她的对象吗？ 他们俩看起来，实在是没什么火花啊。 第六百六十八章　针针见血 第六百六十八章针针见血 “晨卿，你养父他——他有没有——”袁浩琢磨了许久，始终不知道应该如何问出口，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应该是一场噩梦，可是，他不可能完全无视翁勇对翁晨卿造成了多少伤害。 袁浩欲言又止，翁晨卿倒是自己开口了，“没有。俞承光找到了我，翁勇没有得逞。” “是这样啊！”袁浩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轻松地说，“那就好，晨卿，你也不是第一次吃他们家的亏了。往后他们要是再找你，你千万不要理，至于你那个妈妈，她本来就异于常人，你实在没有必要对她心存仁慈。不过现在好了，他们父子三人应该逃不了法律的制裁，以后这些人对你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了。” 袁浩说了一连串话，翁晨卿一声不吭，坐在出租车上，她闭着眼，仿佛不愿意再谈，袁浩满腔的热情通通化为乌有。 翁晨卿被翁家人关了好几天，再加上一晚上的折腾，早就已经身心俱疲，这一路上，她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袁浩不是不关心她，只是，见到她如此沉默的模样，难免有些不悦。 “晨卿，你到底在想什么？”在招待所门口，他拦住了她，沉着脸，说道，“我找了你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有了你的消息。得到消息的时候，我连脸都没时间洗，心急火燎地赶到派出所，可你呢？你就像是面对陌生人一般看着我，没有拥抱，没有哭诉，甚至连一丝想要依靠我的意思都没有。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男朋友？” 袁浩也不知道翁晨卿是为什么会答应和自己在一起的。 同在一个剧组工作，她是一个很有实力的演员，与她搭戏的时候，袁浩总是不由自主得被她吸引，他陪伴在她的身边，想方设法地成为她的朋友，只可惜，翁晨卿的性子太冰冷了。她冷冰冰的，连一个笑容都吝啬，袁浩也很沮丧，正当他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走进她心底的时候，她突然接受了他的告白。 袁浩开心坏了，他紧紧搂住了她，可没想到，她的反应，竟是意外而又充满惊恐的。 她排斥他的拥抱。 于是袁浩选择尊重她。 一起走过的日子不算长，可袁浩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也许她很快就会敞开心扉。 然而，现实令他不得不意识到一个道理，由始至终，他都在自作多情。 袁浩在抱怨，翁晨卿也不愿意解释，到了招待所门口，他似乎还想进屋坐一坐，翁晨卿摇摇头，将他避之门外，“我有点累了。” “晨卿，我父母说，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外也不容易。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和我一起回家吧，咱们坐火车回去，也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 “我不想去。”翁晨卿拒绝道，“我接下来还有些事情要办，来来回回很麻烦，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吧。” 王芳的手受伤了，虽然俞锦绣会帮她照顾母亲，但翁晨卿也不忍心完全不理会王芳的伤势。俞承光的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既然已经答应，那她必须要去参加，就当是给自己一个全然死心的机会也好，这是翁晨卿在为这段儿时的情感画下句号。 果真又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袁浩冷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究竟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翁晨卿，我不是找不到对象，在剧组里，多少女同志向我示好，我看她们一眼了吗？我对你一心一意，可你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我的心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处着吗？还不是因为你想要利用我忘记俞承光？醒醒吧，人家马上就要结婚了！” 袁浩说的话针针见血，翁晨卿却不为所动。 袁浩一拳砸在拳上，因为愤怒，也因为疼痛，他的手微微颤抖，翁晨卿看着他，心底是满满的漠然。 “是啊，我醒醒，你也醒醒。”翁晨卿笑了笑，说道，“我很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我们还是重新做朋友吧。” 翁晨卿提分手的方式很冷静，袁浩一下子就愣住了。 直到她关上了房门，他才意识到，从今往后，他们又变回了陌生人。 或许比陌生人要好一些，但也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罢了。 …… 俞承光到家的时候，杜文楠居然还没离开。 陈婉妹已经跟着姜烈回家了，俞振发睡得早，实在是撑不住了，也回房休息，杜文楠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了许久，直到电视台的节目都已经结束，才不声不响地睡去了。 她的睡相很好，看起来安安静静，斯文秀气得很。俞承光回到屋里，给她拿了一条毛毯。 杜文楠闭着眼，突然感觉到一阵暖意，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嘴角微微上翘，“承光，你回来啦。” 她的声音很温柔，笑容也很温柔，俞承光一怔，心中竟冒出了些许惭愧。 由始至终，杜文楠对他都没有二心，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他却总是对她不冷不热。 这样说来，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文楠，我——” 杜文楠将自己额边的发捋到了耳后，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以为我生气了？没有。晨卿是你的朋友，你担心她，这是正常的。只是，承光，我希望以后你需要去照顾她的时候，能带上我。我们很快就是夫妻了，为了不让我误会，你考虑问题的方式应该更周全一些，对不对？” 现在已经过了零点，是大年初一了，等到大年初八，他们就要结婚了。杜文楠没说错，他们才是要与彼此共度余生的那个人，他不应该再对翁晨卿心心念念了。 过去的就应该让它过去。 俞承光低下头，低声说道，“不会有下次了，文楠。我答应你，不会有以后了。只是儿时的朋友而已，普通朋友，不应该影响我们的感情。” 杜文楠听了他的话，眼睛一亮，“真的吗？” 而后，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她直接投入了他的怀抱，满脸幸福的笑容。 第六百六十九章　习以为常 第六百六十九章习以为常 婚礼的筹备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没有哪个女同志希望自己的婚礼过程是草率的，杜文楠也不例外。虽然她平日里看起来好说话，但是，结婚是一辈子才一次的事情，她只想风风光光地嫁入俞家。 婚纱已经准备好，敬酒礼服的选择则交给了林清。 大年初三，杜文楠走完亲戚，就赶紧往林清的店里赶，因为昨天俞锦绣说过，林清已经帮她找到了好几件适合在敬酒时穿上的礼服，只看杜文楠自己的喜好了。一得知这个消息，杜文楠便迫不及待，俞承光说可以陪她一起去试穿，她还直接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 还不是想让婚礼当天惊艳全场吗？别人觉得她美不美，倒不要紧，只要俞承光满眼都是她，杜文楠就满足了。 杜文楠匆匆往林清店里赶，而此时，俞锦绣也已经坐在林清的店里与她闲谈。 “你也真有本事，这大过年的，居然让你找到这么多敬酒服。照理说，人家店主都应该关门休息了啊！” 听着俞锦绣的话，林清一笑，“和他们合作这么长时间，人家总得给我些面子。” 过去人人都说林清不是块做生意的料，她太清高，懒得与别人做无谓的交际，但实际上，大多数人都不了解林清。 林清是个干脆的人，她只会走自己认准的路，就算路途坎坷，她也不会退缩，看现在，可不已经挺过来了吗？ 现在回想，与应春的那段婚姻，还是像一场梦。林清没想到，不过短短两年而已，她结了婚，也离了婚，身边还多了个胖娃娃。楚琴走后，应春不是没来找过林清，只是感情里就算不分对错，也得问值不值得，林清不愿意为了孩子而牺牲自己的幸福，因此，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俞锦绣一心站在好友这一边，说到应春来求和的事，她“哼”了一声，“还想复合，他想得倒美！” “我听说他现在过得也不容易，公司没了，车子也卖了，自己住的那套房子没了就算了，连他们一大家子人住的小院都被烧成那样。照理说，这小院是没法修复了，我那天听晓纯的意思，大概要带她妈妈出去住。” 应晓纯懂事又节俭，工作这些年，她倒是存了不少钱，母女俩都没有私心，把自己的钱全都拿出来，一合计，恰好够买一套房子。 “我现在是真相信善恶终有报了，应春做过这么多不要脸的事情，终于遭报应了。”俞锦绣愤愤不平。 “报应？”林清耸耸肩，“我倒是不相信这些，其实，应春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他要是真过得不好，我也挺遗憾的。既然已经离婚了，我就已经不恨他了，最好的结果是，两个人各自生活，不要有任何交集。” 林清的意思很明白，应春的父母年纪大了，他一个人照顾他俩，也不容易，既然两个人分开早就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她也必须把当初的怨恨放下。毕竟后悔或是感到遗憾都没有任何意义，她必须学着一个人过生活。 俞锦绣起初还不明白，林清便又笑着说，“你和叶世宏不也是这样吗？正是因为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了，所以不计较过去他对你的亏欠。如果真要斤斤计较，那也太浪费人生了吧！” 俞锦绣豁然开朗。 所谓的恨意，不过是因为始终无法释怀罢了，可如今，林清早就已经放下了一切，又何必惦记着应春过去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不放呢？ 俞锦绣笑了，“也是，好在应春已经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这就够了。不然我可不甘心，多好的一个姑娘，也不知道为他流了多少泪。” 林清沉默了片刻，释然地耸了耸肩。而这一刻，俞锦绣想起的，是那套小院子。 多年后，应家的小院价值数亿，应春拿到这笔钱，是真真正正地走上了人生巅峰。可现在，院子被烧成灰烬，就算想要修复，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样子，这怪谁呢？ 楚琴放了一把火，烧了自己，也烧了这个家，回到最初的模样，每个人做的事情都有自己的道理。 所有的因果，早就已经交代好了。 俞锦绣和林清说说笑笑，这些年发生的种种竟像是一阵风，飘飘荡荡，令人习以为常，却又不得不感慨。 “很多事情本来就是不由我们控制的，当初看承光疯了一样去找晨卿，我还以为这两个孩子以后肯定能修成正果。没想到，承光居然要结婚了，晨卿也有了自己的对象。”林清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锦绣，其实我真觉得承光和晨卿比较般配。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俩没缘分呢。” 林清对翁晨卿很有好感，甚至还带着几分怜惜，这会儿她一说起翁晨卿，语气中都透露出满满的遗憾，俞锦绣沉默了片刻。 其实她何尝不是这样认为的呢？ 眼看着两个人对彼此都是有意的，却始终没有办法向前一步，这情节若是放在后世的偶像剧里，那可一定会让观众们意难平。 “别说这些了，林清。承光马上就要和文楠结婚了，作为他的姐姐，我希望他能幸福。”俞锦绣顿了顿，笑着说，“我们应该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 一番话由远至近，轻轻飘荡在耳边，心急火燎地赶来的杜文楠就像是突然定住了一般，许久没有挪动自己的脚步。 也就是说，在任何人眼中，俞承光和翁晨卿都是比较般配的。 那么，他们把她放在什么位置？ 杜文楠咬着牙，纤细的手握成一个拳，她站在店门外，过了许久，才说服自己暂且把这难解的题摆在一边。 店里头林清与俞锦绣的话题早就已经换成了另一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文楠迈开腿，往店里走去，“林清姐，我是来试衣服的。”顿了顿，她装作诧异地看了俞锦绣一眼，“锦绣姐，你也在这儿啊？” 第六百七十章　膈应 第六百七十章膈应 林清的眼光好，给杜文楠找来的衣服一件比一件好看。这会儿生活水准虽然高了，但并不是每个人在办婚礼的时候都这么讲究，穿着婚纱上台本来就已经是一件特别洋气的事了，仪式结束之后再换上敬酒服，那就更加少见。 敬酒服最重要的就是喜庆，林清给杜文楠挑了几件大红色的裙子，可真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有些隆重。 “林清姐，这裙子会不会不太适合我？” 杜文楠的模样比较秀气斯文，难以驾驭太夸张的样式，一些本来还算时髦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反而被她的气质衬得朴素。林清也觉得为难，托着下巴，盯着杜文楠看了半晌，问道，“锦绣，你打算给她化什么样的妆？” 俞锦绣早就已经想好了，说道，“文楠不适合化太艳丽的妆，主要还是突显她的五官轮廓。到时候把她的头发盘高，露出修长的脖子，走的肯定是气质路线。” 杜文楠什么都不懂，但她相信俞锦绣的专业水平，对着镜子左右看了好几眼，她说，“等到时候化了妆，做了发型，看起来应该比现在要合适。” 杜文楠最终还是选定了一件完全不适合自己的裙子，挑高的腰线让她的腿显得很长，但是，她上身纤细，下半身却是截然相反的，即便穿上高跟鞋，也难以掩盖这样的缺点。一般来说，在这样重大的场合，大部分女孩子都会想着以衣着展露自己的优势，再藏藏拙，可是杜文楠却不这么想，林清忍不住劝说道，“文楠，其实你可以选择长裙。” 俞锦绣也说道，“长裙虽然没有短裙这么时髦，但却可以显出你温柔恬静的气质。” 俞锦绣是真心为杜文楠提意见，林清拿来了另外一款裙子，杜文楠皱了皱眉，嫌弃地说，“我不喜欢。”停顿了一下，杜文楠把林清拿来的裙子放在一边，“为什么一定要找适合我的裙子，而不是找我真正喜欢的呢？这裙子只要是我的，那就永远都是我的，我相信自己能把这裙子穿好的。” 这敬酒服就直接确定下来，杜文楠付了钱，也没多寒暄，直接就离开店，去忙别的事情了。看着她的背影，林清和俞锦绣半晌没回过神来。 “锦绣，你这未来弟媳可真是固执。” 杜文楠一步一步往外走，手中的服装袋也随着她的身体所摆动。人人都说她和俞承光不合适，若是非要走到一起，迟早要受伤，可是，她的人生本来就应该由自己做主。 就算真的受伤又怎么样？她非要勉强！ …… 杜文楠离开“白玫瑰”，就去了翁晨卿住的招待所。 翁晨卿不爱出门，大多数时间都在招待所待着，有时候则会医院探望王芳。王芳的小臂被翁勇砍了一刀，好在菜刀钝了，刀口不深，其实已经可以出院，但即便出了院，她也无处可去，因此，翁晨卿便让医生安排她留院检查一段时间。 这些年，王芳劳劳碌碌，翁晨卿请医生帮她做一个全方面的体检，她还不乐意，小声地抱怨，“晨卿，你真是太讲究了。做什么体检，也不嫌累！妈哪儿都好，吃什么都香，力气大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打几头老虎呢！” 翁晨卿忍不住笑了，“警方还没有抓到翁大丁和翁小丁，你现在回家，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碰到他们俩。妈，那两个流氓的素质有多低，你也不是不知道，到时候他们一发起火，你又得遭殃。倒不如好好在医院待着，休息一段时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翁晨卿不是小孩子了，过去发生的种种，并不是说忘就能忘。母女之间的隔阂肯定不可能立马消除，但是，王芳那天拎着菜刀来保护她的模样，总是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翁晨卿考虑问题比王芳要周全，此时她说起翁勇的两个儿子，王芳也是心有余悸。其实辛苦了这么多年，若是真能休息一段时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住院都是糟心的，可对于王芳来说，住在医院，却能让她安心下来。再也不用被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想到这里，王芳竟还有些不习惯了。 翁晨卿在医院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一路上，她还在琢磨着给王芳买一套房子，让母亲安顿下来。 对王芳的怨恨并不是已经全然消散，可是，到底母女一场，真需要这么计较吗？ 说到底，她还是太心软了。 大过年的，外头的店大多没开，翁晨卿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卖包子的店，买了两个素包子。回到招待所，竟有人坐在大堂里等着她，翁晨卿挑眉，“照理说，你应该很忙，怎么有这闲心来我这里了？” 杜文楠见状，微微一笑，走到翁晨卿的面前，“晨卿，今天可是大年初三呢，你只吃两个包子？听承光说，你连大过年的都没地方去，无依无靠，怪可怜的。恰好我和阿姨约好了在这附近逛街，她一会儿就到了，要不你和我一起下去，到小饭馆里吃点什么？” 杜文楠张口闭口就是下馆子，可过去，她真没这么大方。只是在情敌面前，总要表现得体面一些，她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道，“走吧，我也还饿呢，再说了，我真有些话要和你谈。” 杜文楠能与翁晨卿谈什么？说来说去，她们之间的交集就只有俞承光。 即便杜文楠什么都不说，翁晨卿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够膈应人家的，既然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她让杜文楠安下心，又有什么错呢？ 翁晨卿跟着杜文楠出了招待所，两个人并排走着，路上来往的行人总是将视线落在翁晨卿的身上。 是啊，任谁都知道，翁晨卿的外在条件太优越了，俞承光对她念念不忘，又有什么出奇的？ 想到这里，杜文楠把心一横，对翁晨卿说道，“晨卿，你知道平时提起你的时候，承光都是怎么说的吗？” 第六百七十一章　无怨无悔 第六百七十一章无怨无悔 杜文楠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仅仅是以她对杜文楠有限的认知，就已经清楚，这姑娘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前几回当着俞承光的面还能若有似无地给人下绊子，更别提此时，俞承光根本就不在场。 翁晨卿压根没把杜文楠放在心上，便没有接下她的话。 杜文楠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从杜文楠的角度望去，翁晨卿的肌肤如瓷器一般无暇，她的视线是落在远处的，清清冷冷的神色，的确诱人。 难道男人都吃这一套？ 想到俞承光面对翁晨卿时的失控模样，杜文楠的心骤然下坠。也许，她永远都敌不过翁晨卿在俞承光心中的位置，但那又如何？她必须要成为俞承光的妻子，也必须要让翁晨卿与俞承光再无可能。 谁都知道，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翁晨卿面对的是灯红酒绿，是纸醉金迷，她轻轻一招手，无数的资源与金钱迎面而来，可他们呢？ 他们太普通了。 俞承光店里的生意很不错，但也只是比平常的上班族多挣几个钱而已，他们过的是平实老百姓的日子，没钱的时候得加倍努力，有闲钱的时候也必须攒着，那是未雨绸缪用的。这样的人生，翁晨卿哪看得上？ “我知道你对承光挺用心的，承光以前也是这样。”杜文楠淡淡地开口，观察着翁晨卿的神情，心平气和地说道，“可不瞒你说，后来，承光知道了你和汪隆的事情，他对你的所有心思就都消散了。你的经历太复杂了，光是一个汪隆，他就已经无法接受，更别说别的男人。晨卿，承光只是个普通人，他有自己的占有欲，也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纯洁无瑕的姑娘，而我就是最适合成为他妻子的人选。” 起初说到汪隆只是杜文楠在试探翁晨卿，可话说到最后，她终于从翁晨卿的眼神中看出端倪。 她与汪隆的过去，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翁晨卿的眸色逐渐黯然，杜文楠压抑着心头的狂喜，继续说道，“你也许觉得我太不自信，都要结婚了，还跑来这里和你说这些没用的话。晨卿，说真的，我确实不自信。我太喜欢他了，喜欢到——如果他现在突然抛弃我，我绝对不知道应该怎样活下去。而你呢？你年轻貌美，有钱也有社会地位，你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啊。” 是权衡利弊也好，是哀求也罢，话都说到这份上，杜文楠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丢人的。只要能彻底将俞承光从翁晨卿手中抢过来，不论付出什么，她都无怨无悔。 杜文楠的语气中透着卑微，也透着决绝，翁晨卿睨了她一眼，冷声道，“这些话，没必要来对我说。” “有必要的。”杜文楠突然抬起双手，急切地握住了翁晨卿的手腕，“只要你保证再也不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我和承光就能好好过下去。感情有很多种，你是他刻骨铭心的经历，而我才是他细水长流的未来。” 翁晨卿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卷进有关于俞承光和杜文楠的感情世界中去。 她早就已经与俞承光说清楚了，他们一刀两断，谁也不要耽误谁，两条平行线是不会有交点的，她严格贯彻自己的原则，却没想到总有突如其来的意外左右她的决定。 此时，杜文楠都找上门了，她好说歹说，甚至把翁晨卿拉到了一间装修考究的小餐馆里，“晨卿，今天就当我请你吃饭，你千万别客气。等吃完这顿饭，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面子，将来别再出现在承光面前了。” 杜文楠硬是推着翁晨卿进了小餐馆，直到她向服务员要了自己已经预定好的位置，翁晨卿才终于坐了下来，“原来你是有备而来。” 杜文楠笑了笑，点了几个小菜，“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晨卿，就当你卖我一个人情。吃完这顿饭，我们的婚礼就是你和承光最后一次见面了。” 杜文楠也是个干脆人，话说到最后，她也不藏着掖着，说的全都是痛快话。比起她扭扭捏捏又顾左右而言他的姿态，翁晨卿宁愿她像现在这样敞亮，上了菜，翁晨卿点点头，“你放心吧，我很快就要离开雅城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他们这一行，一离开家，下回回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也许到时候，俞承光与杜文楠的感情已经足够稳定，又或者他们都为人父，为人母了。 服务员给她们倒了两杯茶，又上了翁晨卿点的冰牛奶。 杜文楠将茶杯举到自己的嘴边，翁晨卿喊住她，“小心烫。” 杜文楠笑了笑，目光突然落在了某一个定点，“晨卿，你过来看看。” 翁晨卿不明就里，但还是探过身，往前一凑。 而只在这一刹那工夫，杜文楠一反手，突然把茶杯里的茶泼到了自己的身上。 茶杯不小，里头滚烫的茶水瞬间泼满杜文楠的胸口，一股灼热感顺着胸口蔓延开来，连手腕都疼得火辣辣的。 翁晨卿吓了一跳，“小心！” 可现在才回过神，的确晚了些。 杜文楠疼得面色发白，翁晨卿站起身就要扶着她去卫生间，而杜文楠只像受了惊的小兽一般，连滚带爬地后退。 “晨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翁晨卿一怔。 有服务员大叫起来，“这可是滚烫的开水，是我们刚烧好的。你和这位女同志是什么仇什么怨，难道要毁人家的容么！” 一声斥责，再对上杜文楠惊惶的神色，翁晨卿好半晌没回过神，直到不远处敞开的包厢门里，有两道熟悉的身影冲来，她才恍然大悟。 “文楠，你怎么样？”俞承光猛地冲来，一把搂紧杜文楠的半个身子。 陈婉妹抬起手，指着翁晨卿，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文楠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就是再恨她，也不能这么做啊！你这姑娘，怎么就变得这么恶毒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　动摇 第六百七十二章动摇 大家都说她翁晨卿是做影后的料，但她想，还真不见得。 毕竟，像杜文楠这般在之前没有任何表演经验的人都唬住了她，也唬住了大家。 想到这里，翁晨卿始终一声不吭，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俞承光的眼，等着他表态。 然而，俞承光还没出声，杜文楠已经艰难地开口，为翁晨卿开脱，“承光，你不要生气。晨卿不是故意的，她不小心才——”说着，杜文楠的面容有些扭曲，她捂着自己被烫伤的右手，似是用尽浑身的力气，说道，“不关她的事情。” 可她伤成这样，此时还在为翁晨卿说话，谁会相信呢？之前大声斥责翁晨卿的服务员站了出来，“这位女同志，做人不能太实诚了，老实人是要被欺负的啊！我明明看见是她拿茶水泼了你，人家那是想要让你毁容的，你得罪她了吧！” 陈婉妹一听见服务员说的话，心头一颤，俞承光和杜文楠的婚事是俞家的大喜事，大家都翘首以盼，翁晨卿怎么可能忘记？好在那杯滚烫的热茶没有泼到杜文楠的脸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姑娘真的是当初住在他们家里那个单纯又可人的孩子吗？陈婉妹心有余悸，忍不住又说道，“翁晨卿，既然你已经在这里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陈婉妹这辈子就只认杜文楠是我的儿媳妇。不论你做了什么事情，就算承光真愿意接受你，我也不愿意！” “妈，你说到哪里去了？”俞承光淡淡地扫了翁晨卿一眼，让餐馆的值班经理送来一支烫伤膏。 俞承光每年都要请自家店里的主要工作人员来餐馆吃饭的，一顿年夜饭，是感谢店里工作人员的辛勤劳动，是总结一整年的经验教训，也是为了给下一年定个小目标，有了目标，小小的企业才能走得够远，俞承光是有信心将快餐店做得更大更强的。 这回定在宏汇道的餐馆，是管后厨事宜的赵大妈家里刚添了个大胖孙女，走不开，为了迁就她，俞承光直接就把这顿饭定在赵大妈家附近。那天听陈婉妹顺口说了一嘴，杜文楠就一直将这事放在心底，其实，若不是大年三十那天俞承光的失常令她感到不安，她压根不愿意费时来这么一出。如今眼看着翁晨卿在俞承光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她又怎么能放心呢？ 滚烫的热水浇到胸口，倒也算不上多烫，毕竟这会儿天气寒冷，杜文楠上身是穿得不少的。只是，手腕和手掌不可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这会儿她的肌肤被烫得通红，翁晨卿冷冷地看着她，“你对自己倒是下了狠手。” 俞承光扶着杜文楠坐下，打开烫伤膏，轻轻地将膏药抹在杜文楠的手腕上，他的手一触及她的肌肤，她便开始发抖，陈婉妹看在眼里，心中百感交集。 都说要把儿媳妇当成女儿一样疼爱，陈婉妹自问可以做到，此时看杜文楠疼成这样，她又怎么可能不责怪翁晨卿？ 可再多责问的话都已经说过了，她再气愤都好，发起脾气来，都像是一个拳头打到了棉花上。 翁晨卿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那是晨卿吧？就是那个女演员。” “把热茶泼到别人的身上，这也太恶毒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在演电视剧吗？她刚才做的这一切，要是去报警，派出所的同志是能把她抓起来的！” “看来是感情问题，看两个姑娘长得如花似玉的，却为了一个小伙子抢成这样，啧啧，不应该啊！” 一些客人交头接耳，陈婉妹听着都觉得丢人，可对于这些评价，翁晨卿却毫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俞承光的看法。 “俞承光，我没这么干过。” 翁晨卿只冲着俞承光一个人开口，却不像是在解释。 她只是告知他一个事实而已。 杜文楠一听，冒了冷汗，“晨卿，不是你，还能有谁？难道是我自己往自己身上泼热水的吗？图什么？我和承光马上就要结婚了，婚纱很漂亮，是我自己选的，我就是再傻，再意气用事，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婚礼开玩笑！” 杜文楠愤愤不平，她是委屈的，陈婉妹闻言，也拍了桌子，“翁晨卿，你还想闹什么？承光和文楠的婚事现在是板上钉钉了，你就是闹了个天翻地覆，他也不可能多看你一眼。” 陈婉妹铁青着脸，她是在为杜文楠鸣不平，也是在暗示俞承光，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不可能接受翁晨卿。 杜文楠以为她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将翁晨卿赶走，若是她没这本事，加上陈婉妹，总能让翁晨卿近不了俞承光的身。 可谁知道，翁晨卿像是铁了心，只想要得到俞承光的一个答复。 “俞承光，我没这么干过，你信不信？” 杜文楠的心揪成一团。 这是她与翁晨卿的斗争，走到这一步，此时，她终于得到了一个与翁晨卿公平竞争的机会。俞承光究竟是点头还是摇头，这对她而言，很重要。 “承光——”杜文楠红着眼睛，轻轻扯了扯俞承光的衣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而翁晨卿只是沉默地望着他俩，仿佛看透了一切，只等待最后的审判。 纤细的手腕被烫成这幅样子，任谁看在眼里都觉得不忍，俞承光拍了拍杜文楠的肩膀，“没事。” 说着，俞承光转过身，对翁晨卿说道，“我努力过，争取过，也求你给我们最后一个机会，可你始终没有动摇。现在我真的要和文楠结婚了，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平静的一番话，他没有表达自己的立场。翁晨卿究竟有没有干这样的事情？这不重要了。杜文楠一心为他付出，这样的恩情，他总不可能忘。 陈婉妹与杜文楠都在等待他表态，事到如今，他只能与翁晨卿划清界限。 “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翁晨卿突然开口了，她端起冰牛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之后，站了起来。 第六百七十三章　如获珍宝 第六百七十三章如获珍宝 “你！” 一声尖叫，杜文楠的眼睛瞪得老大，翁晨卿将喝剩下的牛奶通通泼到杜文楠的身上，一滴不剩。 “看清楚了，这杯才是我泼的。俞承光，活该你被人耍得团团转。”说罢，翁晨卿冷哼一声，将他们丢在身后，转身就走。 杜文楠被泼了一身的牛奶，狼狈不已，她冲上前就要去追翁晨卿，却被俞承光拦住了。 俞承光抓住她的手，低声地说，“不丢人么？” 还嫌不够丢人吗？ 杜文楠一时失语。 陈婉妹喊了一声，“翁晨卿。”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婉妹变得是非不分，为自己家人说话没有错，翁晨卿就是再天真，也知道陈婉妹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刻还站在自己这一边。 “阿姨，其实我一直都没有认真向您道谢。”翁晨卿回过头，认真地对陈婉妹说，“当初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们收留了我，这样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但是，这不代表您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数落我的不是。我和俞承光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不会，也不可能破坏您儿子和儿媳的感情。你们要处理的是家事，请不要托我下水。” 陈婉妹怔住了。 等到再回过神，翁晨卿已经离开了，杜文楠低着头，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只能忍耐。 …… 就像是一场闹剧，杜文楠自编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可到了最后，她没有讨着任何便宜。鸡飞狗跳一般的过程，落得个难堪的结局，在回家的路上，陈婉妹还在喋喋不休，她念叨着翁晨卿这姑娘怎么就变成这幅模样。 “她一个人不容易，但这绝对不是她堕落的借口。承光，好在你选择了文楠，如果你真要和晨卿在一起，我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陈婉妹很愤慨，俞承光却突然觉得没劲，回到家，他一声没吭，就连晚饭都没出来吃。 杜文楠摆好了碗筷，陈婉妹无奈地说，“要不你再进去和承光说说？下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文楠，感情都是需要经营的，你也别委屈，这件事过去了，翁晨卿就不会再出现了。” 直到这个时候，未来婆婆还是站在这一边，杜文楠是欣慰的。可是，相比之下，她更在意俞承光的感受。 俞承光是怎么想的？他看出一切端倪了吗？ 杜文楠忧心忡忡，俞锦绣说道，“我去和承光谈谈。” 陈婉妹如释重负，“是啊，承光最听锦绣的话。” 俞承光和杜文楠的新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酒宴的菜单也已经拟好，宾客们都在等待着正月初八的婚礼，每个人都是祝福他们的，可是，俞锦绣却愈发觉得，一切似乎变得不对劲了。 推开门进屋，俞承光正满屋子转，书桌和床铺本来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却翻了个底朝天，俞承光沉默下来，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直到他把自己的衣柜都打开了，俞锦绣突然拦住了他，“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俞锦绣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是些许碎纸片。 信纸已经发黄了，被撕得很碎，可拼凑在一起，还是能看出上边娟秀的字体。那是翁晨卿的字，俞锦绣认得。 从俞锦绣的手中接过碎纸，俞承光如获珍宝，他坐到书桌边，连台灯都来不及开，借着窗外隐隐的光亮就开始琢磨。 这是翁晨卿留给他最后的纪念了。 很多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的执念是愚蠢的，过去发生的种种仿佛一场梦，面对冷静而又疏离的翁晨卿时，他几乎没法确定所有的坚持究竟是对还是错。 也许翁晨卿对他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她只是曾经借住在俞家，离开之后，属于他们的回忆早就烟消云散了。 这会不会只是他自己莫名的臆想而已？ 每当俞承光这样想时，他就会找出那些信。‘ 那是翁晨卿刚到剧组时给他写的几封信，当时她都还没在剧组站稳脚跟，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去哪里，因此，这些信，几乎是没法得到回音的。可即便知道俞承光没法给她回信，她还是在写，每一个字，她都写得无比真诚，就像—— 就像他是她唯一的寄托。 有这些信为证，他怎么可能推翻他们的过去？ 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他们本可以冲破所有的坎坷，携手走下去。 “这些信，是在院子里的垃圾桶边上找到的。那天风大，把垃圾桶里的碎纸片吹到外面去了，我只捡到这么多，大概没办法拼回去了。” 俞锦绣说着，俞承光则只是低着头，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将碎纸片推到中间，又挪了挪位置，可不论怎样调整，都没法拼凑出原来的样子。 “这信应该是文楠丢掉的，承光，这不是文楠的错。你马上就要和她结婚了，却还在这里缅怀旧人，于情于理，这都不应该。” 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法将这份信还原，往日的种种也像这破碎的信纸一般，到了最后，变得毫无用处，俞承光颓然扶额。 “姐，我是不是太优柔寡断了？” “承光，”俞锦绣摇头，“你只是感到遗憾。” 说着，俞锦绣走到俞承光的面前，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就像小时候一样，“可如果你真觉得遗憾，是不是应该付出些行动？” “什么行动？我要结婚了。”俞承光苦笑。 俞锦绣伸出手，轻轻捻起一张小纸片，沉默许久，才说道，“其实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现在我觉得，一些话，如果不说，我会一直后悔。”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曾经遇到晨卿的经纪人，她说，晨卿总是随身带着一封信，那天她不经意看见那封信的落款是俞承光。” “我是给她寄过一封信。她怎么可能还留着？” 俞锦绣深吸一口气，对俞承光说道，“汪隆是为什么住院，晨卿拒你于千里之外的原因，你有兴趣知道吗？” 俞承光抬起头的时候，看起来很茫然，最初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也开始为情所困，俞锦绣不知道该庆幸，还是为他感到伤感。 可好在，一切都不算太晚。 第六百七十四章 赌气 第六百七十四章 赌气 俞承光是夺门而出的。 他不知道这些年翁晨卿到底经历了什么，总觉得她的态度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不过是因为他们所生活的环境不同，立场也有所改变，如杜文楠所说，翁晨卿见过世面，又怎么可能还瞧得上他呢？ 俞承光并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他不敏感，可因为翁晨卿，他生生逼着自己敏感起来。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便生怕自己打搅了人家，一来二去，他们更是渐行渐远了。 人或许总是会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以俞承光的想法是，光鲜亮丽的翁晨卿就算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那也是她的选择。可他没想到的是，她并没有变。 她并没有放弃他们过去的回忆，重逢之后的这些时日，她开始封闭自己，不过是因为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踏出一步而已。 如果汪隆真的—— 想到这里，俞承光心如刀绞，他是真的心疼翁晨卿。 俞承光从房间冲出来，一声招呼都没打，直接骑着摩托车走了。听着摩托车发动的声音，杜文楠急急赶出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俞振发恰好从外面回来，“婉妹，你不回去吗？” 陈婉妹说道，“老姜走亲戚去了，我和他亲戚都不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正巧孩子们都要过来，我就顺便带点菜，让他们吃顿好的。”她边说，边摆碗筷，“承光也是的，做好饭也不出来吃，说走就走了，连个交代都没有，一点分寸都没有！” 陈婉妹口中在抱怨自家儿子，实际上，也不过是想要说些话，让杜文楠心里头好受一些罢了。和店里同事们吃的这顿年夜饭，压根就没吃好，翁晨卿突然出现，俞承光一门心思都惦记在她的心上了，哪还吃得下呢？ 杜文楠对翁晨卿不依不饶，最后是丢人丢大发了，一路上，她一直都在解释自己是无辜的，可俞承光却像是听不进去她说的话。 现在再说什么，还重要吗？反正到了最后，她还是输了。 杜文楠只觉得难堪，怔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就往俞承光的房间里冲。 俞锦绣还坐在他的书桌边，台灯已经打开了，她借着灯光拼凑桌上的碎纸片，神色专注。 只一刹那，杜文楠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隆”一声便炸开了，那几封信，她早就泄愤一般撕碎丢掉，怎么还在俞锦绣的手上？ 杜文楠盯着俞锦绣手上的动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陈婉妹都觉得奇怪，跑来看屋子里是什么动静。 俞锦绣连头都没有抬，“偷看了别人的隐私，还随意撕碎，这样做对吗？”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根本不是在质问杜文楠，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可杜文楠却立马恼羞成怒，“弟弟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这个做姐姐的还在质问弟媳是不是毁了别的女人寄给他的信？锦绣姐，你平时看起来道貌岸然，可真到了大是大非的时刻，一点都不公道。” 杜文楠承认自己是赌气了，但是，心底的怒火与委屈全都压抑在一起，若是再不发泄出来，她是真的撑不住了。在饭店里，翁晨卿泼了她一脸的牛奶，她想要找翁晨卿算账，俞承光却问她够不够丢人，她顶着一脑袋黏腻腻的牛奶回到俞家，俞承光却始终不闻不问，到了最后，他甚至直接把她丢在家里，跑到外面去了。 杜文楠不知道俞承光去了哪里，她能做的，只能向俞锦绣兴师问罪。 陈婉妹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凡事能忍就忍，能让就让，她总是试图息事宁人，毕竟家和万事兴才是硬道理，因此，此时看着杜文楠突然来了火气，她立马扯着杜文楠的胳膊，“文楠，是不是饿了？先出来吃点。” 陈婉妹一扯住杜文楠的胳膊，她回过神来了，这些日子，她尽量不与俞锦绣发生争执，那是因为俞锦绣是俞承光的姐姐。姐弟俩的感情好成这样，外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一不小心，俞承光受了夹板气，最后选择站在俞锦绣那一边，那就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满腔的怒火令杜文楠失了态，反应过来之后，她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在别人家里，有什么不满意的，还不是得忍气吞声？ 杜文楠没再揪着俞锦绣不放，而是顺着陈婉妹给自己搭的台阶就准备下来，她一个转身，便要去厨房给自己盛饭，却没想到身后俞锦绣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 “是不是弟媳，还说不准。” 俞锦绣可不好对付，但一直以来，她却很少当面给杜文楠难堪，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希望一家人可以和和气气的。 杜文楠与俞锦绣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却没想到，此时此刻，俞锦绣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不是弟媳，还说不准。 这是什么意思？ 杜文楠浑身的气血都涌到了头顶，她顿住脚步，猛地回头，“锦绣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承光马上就要结婚了，你现在说这样的话，你认为承光能接受吗？” “我尊重你是承光的姐姐，我也愿意和你和平共处。但是，如果你连这一点点面子都不愿意给我，别怪我不客气了！” 杜文楠义愤填膺，俞锦绣嗤笑一声，俞振发赶紧来做和事佬，“一人少说一句。锦绣，文楠马上就要成为自家人了，你也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 俞锦绣从来不在嘴皮子上吃亏，可那是对待外人的时候，这会儿她直接不给杜文楠好脸色看，陈婉妹也觉得这样做不妥，“锦绣，要是承光回来，看见你们俩吵得不可开交，他心里能好受吗？别说了，否则妈也不站你这边了。” 陈婉妹把脸沉了下来，俞振发也在为自己说话，杜文楠咬着唇，不服输地说道，“锦绣姐，你说的话，我可以不计较，但希望你以后对我客气一点！” 听着杜文楠说的话，俞锦绣缓缓从俞承光的屋里走了出来，她走到杜文楠的跟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你知道承光去找谁了吗？” 第六百七十五章　做主 第六百七十五章做主 起先杜文楠没琢磨俞承光去了哪里，只当他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出门透透气。可这会儿听着俞锦绣说的话，又想起俞承光离开家时心急火燎的样子，再结合他书桌上翁晨卿的信，杜文楠的心头一怔。 “你的意思是，他去找翁晨卿了？” 俞锦绣的嘴角微微翘起，似是在默认杜文楠的答案，陈婉妹一听，立马急了，“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们都在数着日子呢，他三番两次去找晨卿，这是真的糊涂了啊！” 陈婉妹对翁晨卿没有好感，一是因为她害得自己的儿子总是如此失控，二来则是因为杜文楠说的那番话。杜文楠说，翁晨卿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又没有任何背景，可以在短时间内爬得这么高，肯定是走了捷径的。一个漂亮的姑娘，想要在事业上蒸蒸日上，能走什么样的捷径？陈婉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翁晨卿出卖了自己的肉体。 杜文楠是个实诚孩子，她说的话，陈婉妹深信不疑，现在俞承光非要与翁晨卿纠缠不清，对于陈婉妹来说，就是家门不幸。 可心底再急，表面上也得安抚自己未来儿媳的心，陈婉妹半揽着杜文楠的身子，好声好气地说，“文楠，承光那是不忍心你受了欺负，非要去和晨卿把话说清楚。承光这孩子的性子急，从小到大都这样，他心里头是藏不住事的，想到下午发生的那一切，他心疼你受了委屈，这才去找晨卿。”见杜文楠的脸色变得极差，陈婉妹又说道，“你先别生气，我们等承光先回家，回来之后，再让他把话说清楚。阿姨肯定站在你这边，一会儿让他给你赔不是，行吗？” “阿姨，你觉得是这样吗？”杜文楠紧绷着的唇角轻启，艰难地说，“你看他的意思，究竟是不忍心我受了欺负，还是心疼翁晨卿孤零零地回招待所？” “文楠，你听话，听阿姨说。承光这人太心软了，被翁晨卿蒙骗了都不知道，等他回来，阿姨肯定好好跟他说，到时候就是压着他，都要把他压到婚礼现场去。” 杜文楠只觉得眼前有一整团丝线被打乱了，搅和了起来，蒙蔽了她的双眼。她想要拨开丝线，看清楚眼前的路，可没想到，一伸手，她更是动弹不得。 她应该想到的，俞承光和翁晨卿的故事还没有完。她千方百计地破坏翁晨卿在陈婉妹和俞承光心底的形象，不过是希望翁晨卿的存在对他们的婚姻没有后患之忧。可没想到，不论她怎么做，俞承光的心都不曾动摇。 “压着他到婚礼现场——”杜文楠苦笑，“这也太为难他了。” “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文楠，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女孩，能娶到你，是承光的福气。他现在不懂事，咱们都不要和他计较，好吗？” 陈婉妹连哄带骗，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恳求，她生怕杜文楠把事情闹大了，这婚就结不成了。感情上的问题本来就够私人的，此时陈婉妹想方设法地补救俞承光和杜文楠之间的关系，俞锦绣看着都不忍。 可再不忍，她还是得为俞承光善后。 “文楠，我对你没有意见，但承光和晨卿之间有太多误会，我不怕跟你说，等他回来，肯定是会和你取消婚约的。” “锦绣，你闭嘴！”陈婉妹的声音陡然抬高，变得异常刺耳，她想要拦住自己的女儿，可是，杜文楠已经将俞锦绣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在说什么？”杜文楠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我说，承光不会和你结婚的。” 孩子们已经长大，本该自己解决感情问题，俞振发不愿意多过问，可眼看着婚期将至，还要闹出这么多纷争，俞振发忍无可忍。 “承光不和文楠结婚，那要和谁结婚？锦绣，我们都知道你有主见，也有脾气，但弟弟的婚事，不由你说了算！”俞振发一瞪眼睛，停顿片刻，又对着杜文楠，好言好语地说，“文楠，叔叔知道你不容易，安排婚事就已经够琐碎的了，这段时间，你操心了。好好回去休息，睡一觉，什么事都过去了。承光那边我会跟他谈一谈，我相信，他不是什么糊涂的孩子，总不可能放着一个这么好的媳妇不要，非得去外面搞三搞四！” 对于婚姻，俞振发自认为是很有发言权的。当初他就是没有珍惜自己的家，到了最后，追悔莫及。现在，俞承光或许是犯糊涂了，但作为父亲，俞振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孩子重走自己的老路。 翁晨卿的外表再光鲜亮丽，又如何？杜文楠才是真正过日子的好孩子啊！ 俞振发终于严肃起来，俞锦绣才突然意识到，俞承光想要确定自己的心意，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是的，他可以选择与翁晨卿走到一起，可是，家里人通通站在反对面，而杜文楠也表现出受了天大伤害的模样，陈婉妹一句话说得不假，俞承光的心太软了，他能抵挡住这么大的压力吗？ 俞锦绣担心俞承光，可很多问题，早就应该解决，他自己放任这段感情走到这一步，是他的错，往后就算杜文楠不愿意解除婚约，也是他的问题。 他已经不小了，该学会承担这一切。 而作为姐姐，她该做的，就是尽可能站在弟弟这一边，给他和翁晨卿最大程度上的支持。 “叔叔，我跟承光处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是奔着结婚去的。现在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知道我马上要嫁给他了，要是他突然取消和我的婚约，那我这脸面也不要了。我扪心自问，这么长时间了，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住他的事情，他和翁晨卿纠缠不清，我也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等待，如果他真要负了我，那我——” 杜文楠的眼眶开始发红，过了许久，她小声地说，“无论如何，您得为我做主。” 第六百七十六章　值得 第六百七十六章值得 在家中，俞振发和陈婉妹联合在一起，与杜文楠站在一边，成立了一个批斗小组，只等着俞承光回家，好好教训他一通，让他改邪归正。 当然，对这一切，俞承光是一概不知的。此时此刻，他把摩托车开得飞快，只为了能早一点见到翁晨卿。 天边下起了蒙蒙细雨，细细密密的雨点落在俞承光的脸上，浇得他更加清醒。 这些年，他被困在与翁晨卿的过去中，不少人都觉得不解，不过是一段短暂的经历，两个人一起玩过，一起笑过，他保护过她，而她也对他释放出最大的善意，仅此而已，需要如此念念不忘吗？ 俞承光也在想这个问题，翁晨卿根本就没有将那段回忆放在心里，他又为什么要念念不忘？ 可是，现在，他突然不这么困扰了。 或许有时候，心动只是一个瞬间而已，之后漫长的一生都在为这个瞬间买单，他不后悔，因为她值得。 …… 天色突变，起初是绵绵细雨，而后雷声响起，翁晨卿吓了一跳。 雅城的天总是这样，前一秒还是一派宁静，突然之间便下起大雨，令人措手不及。翁晨卿从小在这个地方长大，早就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天气，这会儿雷雨大作，她只是怔愣片刻，随即立马起身，关上了窗户。 小时候生活在雅城，她习惯了前一刻还在院子里玩耍，下一刻就要回家帮妈妈收衣服。这些年，她跟着剧组穿梭于许多不同的城市，对于这般突如其来的磅礴大雨都陌生了，回过神的时候，她笑了笑，还是一成不变的地方更加适合她。 杜文楠把她约出去，是有备而来，翁晨卿没有对她多加防备，可没想到，后来又冒出了这么多关键人物来。俞承光没有指责她，陈婉妹却和她闹僵了，经过这么一遭，翁晨卿确定，她没法再去参加俞承光和杜文楠的婚礼了。 其实本来就是没有必要的，眼睁睁地看着他娶了别的女人，不过是在折磨她自己而已。反正该发生的一切始终会发生，她又何必自讨苦吃？ 翁晨卿已经决定，等王芳的体检报告出了，确定无恙之后，她便会将母亲安顿好，而后离开这座城市。再也不回到故乡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王芳还在这里，可如果她愿意，翁晨卿也想带着她离开。 离开这座城市，从今往后，再也不回来。 翁晨卿靠在床头，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半边侧面显得格外落寞。她垂下眼帘，发丝也跟着垂落，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起初以为是有人敲错了房门，翁晨卿便不理会，转过半边身子，等待门外的人离去。 可没想到，门外的人却很有耐心，有规律的敲门声一直没有停歇，乱了她的心绪，她无奈起身。 翁晨卿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被一把抱住，这拥抱显得格外强势，翁晨卿的心一惊。 抱着她的人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上的雨珠滴在她的肩膀上，这怀抱熟悉而又陌生，翁晨卿的眉头轻轻皱起。 她推开那人，“俞承光，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谁都没有想到这场雨来势汹汹，俞承光被淋成落汤鸡，却还是没有折返。 今天，他是非要见到翁晨卿的。 翁晨卿推开他，他却又上前抱紧她，这拥抱无比缠绵，而后，落在唇角的吻令她瞪大了双眼。 俞承光很急，仿佛恨不得把这些年的时间全都补上，如同一个要不到糖的孩子，非要来讨一个公道，翁晨卿几乎喘不过气，思绪终于重新运转的时候，她可耻地意识到，她根本不舍得推开他。 可再不舍都好，她也不能纵容自己的任性伤害到无辜的旁人。 她对杜文楠没有好感，可人家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罢了。 翁晨卿不会容忍自己成为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然而，她还没开口，俞承光已经先一步表态了，“我会和她说清楚。” 杜文楠没有错，在这段感情中，她甚至是近乎卑微的存在。可是，他不能因为一时的不忍，而让三个人后悔一生。 “晨卿，我会和她说清楚，我不结婚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俞承光直接说出自己的心声，他不怕被拒绝，因为她知道，一而再再而三后退，封闭自己的内心，并不是她的本意。 这是个迟到的吻，但总归不算太晚，俞承光紧紧抱住翁晨卿，反手关上门。 坐在招待所的房间里，俞承光准备了一腔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翁晨卿看起来始终平静，她低着头，片刻之后，淡淡地说，“这对她不公平，一切都当没有发生过，我会尽早离开雅城，以后我们不必再联系了。” 话音未落，俞承光突然逼近，他脸上的雨珠还没有干，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可这总是糊里糊涂的大男孩在这一刻突然变得严肃。 两个人隔得很近，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都是急促的，翁晨卿的心头微微一颤，她往后躲去，俞承光却根本不给她任何犹豫的机会。 他靠近，大掌托住了她的后脑勺。这些年。除开演戏的时候，只要一有男人莫名逼近，翁晨卿便会感到恐惧，与袁浩在一起，是她想要勉强自己，可到了最后，她发觉这选择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汪隆突变的面孔早就已经烙印在她的心底，成了她永远的阴影，永远的噩梦。 可很神奇的是，俞承光的靠近，却并不让她感到惊恐。 她知道对自己而言，俞承光是特别的，但她还是只能后退。 “俞承光，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俞承光的语气很沉，一字一顿，生怕她听不清楚，“翁晨卿，我要和你在一起，谁都拦不住我。” 俞承光很少像这样坚定，即便是她刚回雅城时与他偶遇，他不依不饶地跟着她，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翁晨卿承认自己早就已经动心，并且动摇。 “我不会和杜文楠结婚，是我对不住她。婚礼不会如期举行，不要有任何顾虑了，你也舍不得我，难道不是吗？” 第六百七十七章　跨越 第六百七十七章跨越 俞承光把话说得明白，是因为他真正想清楚了，翁晨卿却始终没法点头，她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冷声道，“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吗？”俞承光深邃的眸死死地盯着她，而后，淡淡地说，“如果真的无关，你为什么要留着我给你写的信？” 说着，俞承光走到床头柜边，猛地拉开抽屉，一封被保存得完好的信静静地待在那里，翁晨卿的心跳漏了半拍。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别告诉我，你只是忘了把那封信丢掉。” 翁晨卿想拦着俞承光，可已经来不及了，那封信已经在他的手上，不管她再如何辩解，他都不会相信。 放下那封信，俞承光握住翁晨卿的手，“跟我回家。” 大雨滂沱，俞承光让翁晨卿在招待所的大厅里等着，自己则跑到边上的小卖部，买了把伞。 小卖部的老板是一个健谈的大叔，看着他，笑眯眯地说，“小伙子可以啊，对对象可真好。” 俞承光被雨淋了一身，这会儿店老板和他打趣，他竟笑出声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他说，“老板，再给我一件雨衣吧。” 俞承光带了一件雨衣回到招待所，二话没说就给翁晨卿套上，他揽着她的肩膀走入雨中，豆大的雨珠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不过是一小段路，俞承光的半边身子就已经湿漉漉的，翁晨卿想要把伞往他的位置推，他却只是摇头，“我不要紧。” 他说他不要紧。 一直以来，他总是这样，只要她好，不论他付出什么，都是无所谓的。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学会珍惜，她把他推得太远了，只差一步，他就回不来了。 把他推给杜文楠时，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是否会后悔，可此时，他来到她的身边，翁晨卿竟觉得如释重负。 雨太大了，每走一步都显得艰难，俞承光终于不再坚持，拉着翁晨卿的手，站在一处屋檐下躲雨。两个人并排站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对这一刻无比珍惜。 “汪隆住院多久了？” 突然，俞承光开口，翁晨卿的心跳漏了半拍，像是触了电一般，她猛地抽回手。可她越是躲闪，俞承光却越是坚定，他紧紧按住翁晨卿的肩膀不放，直到她愈发激烈挣扎，他才无奈地叹气，“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了。那个人很坏，把你骗到剧组，还想欺负你。可现在他都昏迷这么长时间了，过去的事情也该过去了，晨卿，放过自己吧。” “有人伤害了你，那不是你的错。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了，这对你不公平。” 也不知道反抗了多久，翁晨卿突然感到无力，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折磨自己，的确很累人。 “刚才，我姐告诉我汪隆的事情。我很后悔，也痛恨自己当年还小，没有能力赶到你身边保护你。可晨卿，现在我不小了，我们能够一起面对一切问题了。” 俞承光就像是一个讲故事的人，他娓娓道来，说的仿佛是别人的故事。可实际上，并不是如此。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是因为他知道翁晨卿在意的是什么，俞承光低声安抚着她，只想让她知道，他不介意。 被伤害并不是她的错，她不能惩罚自己，更不能因为这样的经历而将他推开。 骤雨停下，俞承光指了指不远处，“我的车在那边。” 俞承光的摩托车就停在前方，车子擦得很漂亮，但因为下了一场大雨，上面布满了雨滴。俞承光一伸胳膊，把座椅擦干净了，随即等待她上车。 俞承光没有催促，而翁晨卿则傻傻地望着这辆车子，入了神。 几年前，两个孩子坐在程廷的摩托车上，他们绕着后院的空地，一圈一圈兜着风，谁都不舍得下来。聊兴正浓时，意气风发的俞承光就承诺，他一定会努力，有朝一日，他也要拥有一辆这样的车。翁晨卿被他逗得直乐，笑他不知天高地厚，笑他吹牛不打草稿，可谁知，年少时的玩笑话竟成了真。 “我卯足劲赚钱，为的就是实现小时候的承诺。我沉不住气，早就想向你炫耀了，但你什么世面没见过？不过是一辆摩托车而已，你说你不愿意坐。”俞承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想起那不过是翁晨卿激他的话，他又笑了，“不过我现在不会被你骗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听。” 在路灯下，俞承光的笑容显得格外开怀。他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笑过了？只因为找到了她，找回了她，他久违的笑容终于回来了，再孩子气都好，人总要为自己而活。 俞承光笑着，与前些日子里心事重重的模样截然不同，翁晨卿看着他，紧绷的唇角也不由自主地软化。 她从来没有透露过汪隆的事情，就连面对俞锦绣，都是三缄其口，可没想到，俞锦绣知道了，俞承光也知道了。 那是她最不愿意提及的往事，她总不愿意忆起过去的一幕幕，然而，俞承光却说，那并不是她的问题。 她没有错，她只不过是受害者而已。 为什么要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她不能再逃了，也不想再逃了，俞承光都已经来到她的身边，他要带她回家了，既然如此，她再拒绝，可未免太可惜。 俞锦绣说过的，人生最重要的，就是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雨后的天气特别舒爽，即便微微吹来的风中带着冷意。 俞承光开着车，载着自己心爱的女孩，两个人的身体离得很远，她揪着他的衣摆，就像小时候一样。 俞承光也不着急，不知过了多久，翁晨卿突然自顾自开口了。 “先把杜文楠的事情处理好，否则我不会答应你的。” 她的声音闷闷的，俞承光先是一愣，而后，他的唇角扬起。 翁晨卿终于放下了自己的执念，这已经足够了。 至于杜文楠，那是他辜负了她，他不介意一遍又一遍地道歉，直到杜文楠原谅他为止。 总之，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不管多少难关，都能跨越的。 第六百七十八章　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六百七十八章站着说话不腰疼 摩托车在后院停下，翁晨卿的心跳变得愈发快了。 翁晨卿不是一个没有眼力见的人，陈婉妹对她有多反感，她心知肚明。本来就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离她远远的，可现在，俞承光不仅带着她回家了，还要直接与未婚妻解除婚约，这算个什么事？ 随意想一想，也知道，陈婉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她的。 陈婉妹的身体不好，若是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那该怎么办？翁晨卿越想越不对劲，“我——” “不怕。”俞承光却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地笑了笑，“把所有的问题都交给我。” 其实，一些问题早就应该解决的。他与杜文楠相处时平淡如水，过去还当她是自己的朋友，可真的在一起之后，他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两个人在一起之初，他对她充满着感激，然而，想要好好过一辈子，只单凭感激与恩情，又怎么够呢？这样的一段关系，是不健康的，就算翁晨卿没有出现，他也不该答应与杜文楠结婚。 俞承光承认，在这段感情中，他不够果断，可既然现在已经回过神来，他就不能再拖泥带水了。 …… 屋子里静得出奇，俞承国和方薇薇也来了，是俞振发要求俞锦绣把他俩喊来的。 好不容易把孩子送到丈母娘家，小俩口想过过二人世界，却没想到，刚一躺下休息，外头传来了心急火燎的敲门声。俞承国匆匆起身，把门一打开，俞锦绣的出现着实吓了他一跳。 俞承国和方薇薇还以为陈婉妹的身体有什么不妥，正着急着，俞锦绣却说，是俞承光和杜文楠之间出问题了。 照理说，这是俞承光和杜文楠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旁人不该插手，可俞振发却在家里大发雷霆，誓要好好教训小儿子一顿，这才让俞锦绣把大哥和嫂子给喊回家去。 都说多个人多份力量，俞振发想着的是俞承国办事牢靠，方薇薇也是个懂事的，肯定会站在他这一边。可没想到的是，方薇薇心中的天平早就往另一处摆了。 趁着俞振发去卫生间，方薇薇凑到俞锦绣耳边，小声地说，“承光怎么突然想开了？把发出去的喜帖收回来是有些兴师动众，但这总好过生了三五个孩子还要离婚来得强吧！” 俞锦绣深有同感，可还是伸出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 陈婉妹听见了她俩说的话，可心思却才不在这上面，俞承光和杜文楠就要结婚了，这是她盼了许久的喜事，这会儿才出岔子，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直以来，陈婉妹对杜文楠都是满意的。最开始，是陈婉妹看上了这姑娘，才将她和她的母亲请回家，好不容易，俞承光和杜文楠就要修成正果了，只因为翁晨卿这个突然出现的程咬金，就害得一段大好的姻缘被耽误，她能不着急上火吗？ “嫂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如果这个时候承国哥也遇到了一个姑娘，你会支持他和人家双宿双飞吗？还有锦绣姐，如果这个时候，程廷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呢？难道你真能转转身，潇洒离开？说别人的时候都是很轻松的，要不怎么说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杜文楠早就已经不愿意压抑自己的怒气，事到如今，她才是受害者，怎么能继续懦弱下去？ 想到这里，杜文楠的声音陡然抬高，她红着眼眶，继续说道，“我和承光出现了问题，应该想办法去解决，去修复，而不是直接选择解除婚约！锦绣姐，你是承光的姐姐，他最听你的话，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一边，好好和他说一说。否则——否则，就是你们家对不住我。” 杜文楠的心底有满满的委屈，方薇薇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刻，杜文楠的确是受害者，可是，事到如今，最该做的，不是问责啊！ “文楠，我也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方薇薇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她说道，“如果真是承国在外面有人了，我绝对会放手的。在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我首先是自己，之后才是他的妻子，孩子的母亲。如果我让自己过得憋屈，就背离自己的初衷了！” 方薇薇说的话全都是真心的，可杜文楠却不敢苟同，在某个程度上，方薇薇没办法和杜文楠说上话，也的确是因为这个原因。 俞锦绣和方薇薇的想法相同，可事已至此，她选择沉默。俞振发都气成这样了，陈婉妹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态，若是她再与杜文楠争执，岂不是火上浇油吗？与杜文楠说得再多，也是说不通的，还是得等俞承光先回来，一家人共同面对这个问题。 “是吗？嫂子你可真会说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是啊，变故没有落在你的身上，你当然可以这么轻松！”杜文楠冷笑一声。 “行了，行了，先别吵架。”俞承国皱眉，他看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钟，“承光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啪”一声响，门锁开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个“罪魁祸首”，杜文楠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再委屈都好，她始终不愿意放弃他。母亲曾经说过，婚姻一定是会出现问题的，可只要好好经营，总能把问题给解决。她本来就想好了，一定要好好挽回俞承光，再加上这会儿俞振发也会站在她这一边，俞承光总不可能忤逆父亲的意思！ “承光——”杜文楠“腾”一声就站起来，刚要往外走，耳边响起的脚步声却格外清晰。 来的是两个人。 站定之后，她看见了俞承光牵着翁晨卿的手，直接走进屋子。 俞承光浑身上下都被淋湿了，翁晨卿却被保护得很好，身上一滴雨水都没沾，她跟着俞承光进屋，眼神看起来毫不怯懦。 没什么好害怕的，既然决定跟着他回家，那就不应该再退缩了。 他勇敢了这么多次，她又怎么忍心再辜负他？ 翁晨卿深吸一口气，俞承光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忐忑，他握着她的手包裹得更紧了，翁晨卿抬起眼，微微点头。 “轰隆”一声，杜文楠的脑袋似乎炸开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亏心事 第六百七十九章亏心事 与俞承光相处这么长时间，他什么时候试过主动牵着她的手？ 一直以来，都是杜文楠在主动，她主动挽他，主动拉他的手，主动拥抱他，可每一次，他都尽量回避亲密的肢体举动。杜文楠也是个腼腆的人，以为俞承光只不过是害羞，就不再强求，心想着等到结婚之后，水到渠成，他总不可能再与她保持距离。 但没想到，原来俞承光并不是不懂得主动，至少面对翁晨卿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 在俞承光消失的几个消失里，杜文楠一直在思考应该如何挽回他。俞承光很心软，无数次都因为她的善解人意而向她妥协，既然如此，她就装得更加楚楚可怜，以她对俞承光的了解，他不可能拒绝的。 杜文楠的脑海中早就已经准备好自己该说的话，可是，所有的话都在见到俞承光和翁晨卿同时出现时消失了。 他们俩看起来太般配了，仿佛是一对璧人，若不是自己还在场，杜文楠甚至以为这是翁晨卿来见公婆了。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们还是走到一起了，看见这一幕，俞锦绣满心欣慰。眼前这阵仗，谁都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可是，只要翁晨卿愿意敞开心扉，只要俞承光愿意勇敢面对，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 年轻人因为相爱而走到一起，本是美事一桩，方薇薇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应该说什么，便只好在一道道目光中寻找俞锦绣的视线。 婚姻与恋爱不同，在恋爱中，互相吸引根本就不是难事。可进入婚姻，面对的坎儿就多了。眼看着他们连处对象的时候都没法心意相通，又何必强求婚姻呢？勉强没有幸福，杜文楠不懂得这个道理，方薇薇懂。 方薇薇在心底轻叹一声，只希望一家子人别太为难俞承光和翁晨卿。俞锦绣耸了耸肩，给她一个眼神，此时此刻，大概只有她俩才可以互相理解。 “妈，我们回来了。”俞承光开口的时候，语气平静，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他说，“爸呢？” 既然已经决定回家，那就是一心来面对问题的。翁晨卿选择信任他，他就绝对不能辜负她的信任。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试过直面困难的俞承光似乎突然长大了，他挺直了背脊，成为那个为翁晨卿遮风挡雨的男人。 俞承光看过翁晨卿的眼神中透着宠溺，甚至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是生怕吓着了翁晨卿，吓得她逃走。 他何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杜文楠愣在原地，眼底是满满的绝望，俞承光并不是不愧疚，但是，他总不能因为愧疚，而勉强自己。 “承光，你这是怎么回事？”陈婉妹像是突然之间回过神来，她指着俞承光，大声道，“谁准你把她带回来的？是谁准你把这种不正经的女人带回来的？” 陈婉妹对翁晨卿的成见太深了。 杜文楠之前给她打了不少预防针，此时，只要一见到翁晨卿，她便会想到这姑娘在剧组时混乱的男女关系。好好在那个灯红酒绿的世界待着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来招惹她的儿子，非要让这个家鸡犬不宁！ 陈婉妹无法接受翁晨卿，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俞承光现在马上与杜文楠解除婚约，她也不会接受翁晨卿。 所有的理智通通化为乌有，陈婉妹直接去角落拿起一把扫帚，“走，你给我出去！这个家不欢迎你，文楠才是我们家即将明媒正娶的儿媳！” 陈婉妹拿着扫着就要把翁晨卿赶走，俞锦绣一愣，赶紧上前拦着她，“妈，有话好好说。” “连你都胳膊肘向外拐？锦绣，你弟弟从小到大最听你的，你不能害了他！” 陈婉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歇斯底里，平日里最怕丢人的她眼下根本就不怕隔壁邻居听见屋子里的动静，被人白看了笑话。 陈婉妹心脏不好，俞锦绣不敢真激了她，只能好声好气，俞承国也上前，“承光，你做事太不知分寸了！” 正在此时，俞振发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他铁青着脸，俞承光却始终面不改色。 “妈，是谁害了我？”俞承光淡淡地问。 陈婉妹一咬牙，痛心疾首，“你说是谁？你马上就要结婚了，现在被这个小妖精勾引得不知南北，你说是谁害了你？” 气氛无比混乱，杜文楠始终没有出声，她傻傻地站在沙发边上，默默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她的眼泪才“啪嗒啪嗒”往下掉。 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但是，到目前为止，俞承光只觉得自己应该向杜文楠交代。 他看了翁晨卿一眼，眼神温和而又笃定，翁晨卿轻点头，他便松开手，走到杜文楠面前。 一个姑娘为了他哭得梨花带雨，俞承光却只想尽快把话说清楚，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文楠，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都是我。和你在一起，是我想逃避对晨卿的心意，我本来以为可以骗过自己，可现在看来，我太天真了。”俞承光艰难地开口，慢慢地，他敞开心扉，“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但是，很抱歉，我真的不能娶你了。”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见他说的话，杜文楠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堪重担。如同站在悬崖边上，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她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承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就为了这样的女人抛弃我吗？” 说着，杜文楠的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就为了一个为了前途而不择手段的女人，为了一个心甘情愿爬上男人床的女人，你负了我？” “闭嘴。”俞承光下意识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晨卿不是这样的人。” 杜文楠闻言，冷冷一笑，“谁说不是？你敢说，翁晨卿没跟别的男人有染吗？俞承光，我对你不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我以为只要真心待你，你就能看我一眼。我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伸出手，试图帮翁晨卿走出窘迫的境遇，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 第六百八十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六百八十章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俞承光反驳，“她不是这种人。” 翁晨卿怎么会是这样的人？重逢之后，她想方设法地拒他于千里之外，甚至不惜让他怀疑她的真实品性，为了让自己尽快忘记她，俞承光试着接受这一切，他决定将脑海中那个纯洁的女孩彻底从心底抹去，可到了最后，成效几乎是零。俞承光太了解她了，即便只是短暂的相处，他也知道，她一直都没有变过。 过去翁晨卿将他推开，他不理解原因，却始终信任她，如今他得之一切内情，又怎么忍心让杜文楠污蔑她？ “那天的饭局，姓杨的威逼利诱，她却始终不为所动。谁都知道姓杨的有多大的势力，如果晨卿真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不乖乖就范？”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解释这么多，懂得人自然懂，翁晨卿从来不会对任何人白费唇舌，可此时，见俞承光像个孩子一般袒护着自己，她的心头涌过一阵暖流。 其实她太幸运了，三年前，他保护她，三年后，他始终在身边。 俞承光固执地解释，然而他的反驳太无力，俞振发和陈婉妹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为什么要去参加饭局？那是什么样的饭局？”俞振发第一个开口，不悦道，“既然已经决定跟着这些大老板一起吃饭，那就是心怀叵测，就算最后她不愿意就范，也只是因为条件没有谈拢罢了！” 陈婉妹说不出有道理的话，便一个劲点头，“一个好姑娘会去参加这种所谓的饭局吗？” 翁晨卿的生活圈子和交际圈子太复杂，光是听着俞承光这一番话，陈婉妹就已经不寒而栗。一个有势力的大老板对她威逼利诱，那么，就一定是她的问题，陈婉妹一咬牙，“那大老板为什么不看上别人？还不是知道她的为人！” 长辈都对翁晨卿很反感，别的不说，光是她的外表，就已经是红颜祸水。为什么不能找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姑娘？与翁晨卿相比，杜文楠太朴素，也太乖巧，她的过去就像一张白纸，这才是普通家庭能驾驭的！ 俞振发连连摇头，眼中是满满的不赞同，尤其是在与翁晨卿对视之后，他看出这个姑娘的眼神没有流露出任何对自己的惧意，便更觉得她不简单。 陈婉妹还没有放弃，她只希望一家人联合起来，将翁晨卿赶走。请帖发出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取消不了，看杜文楠的意思，也不是真的想要和俞承光一刀两断，这样说来，还是有机会的。 俞振发一连好几个问题，在他看来，翁晨卿是哑口无言了。方薇薇好几次想要帮翁晨卿说话，可还没开口，已经被俞振发一个眼神挡了回来，而后，他冷声警告，“你们别出声。” 方薇薇把脑袋缩了回去，闭上嘴，选择沉默。 翁晨卿被俞承光带到这里，却没有人支持她，她看起来孤立无援，方薇薇爱莫能助。俞锦绣跟翁晨卿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方薇薇疑惑地看了俞锦绣一眼，却发觉，她只是冷冷地看着杜文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俞承光一个人挡不住这么多人的轰炸，他只能保护着翁晨卿，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苦命的鸳鸯。陈婉妹恨铁不成钢，只拉着杜文楠的手，“不管怎么样，我认定文楠是我的儿媳了。你不疼她，我疼，我拿她当女儿一样疼！” 到了最后，甚至连一直保持中立态度的俞承国都抿起唇，低声道，“承光，知人知面不知心，为了她辜负这么多人对你的期待，你觉得值得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听见这句形容，翁晨卿笑了一声。 她的嘴角微微一翘，美得惊艳，可这笑容却令俞振发和陈婉妹对她更加反感。 但反感又如何？翁晨卿才不会理会他们。 “叔叔，阿姨，我尊重你们。你们不喜欢我，我无话可说，但是，没有必要对我人生攻击。”翁晨卿轻启唇，稚嫩的脸上却透出淡淡的疏离神态，“从我踏入这一行开始，就从来没有依靠过任何人。我堂堂正正，希望你们能客观一些。” 翁晨卿心平气和，在这样的对比之下，歇斯底里的陈婉妹和哭哭啼啼的杜文楠反倒是输了一筹。 杜文楠怎么能让翁晨卿占了上风？她一咬唇，直接走上前，拉住俞承光的手，“承光，不要这样对我。你看她，她根本就不需要你，她一个人就能过得很好，但我不一样。我这是第一次处对象，我把自己的真心全都给你了，你知道我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如果你抛弃了我，我怎么继续生活下去？” 杜文楠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弱者，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俞承光，楚楚可怜。若是她表现出凶悍的一面，甚至对翁晨卿诸多刁难，俞承光或许会对她更加强硬一些，可现在，她哭成一个泪人，俞承光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并不是怜惜她，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拒绝别人而已。俞承光在这方面吃了太多亏，他把手缩了回去，“文楠，对不起。” 他只能说一句对不起，因为除了一句真诚的歉意，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他给不了她婚姻，更给不了她一丝一毫的爱意。 看着他愧疚的眼神，杜文楠失去了一切力气，她瘫软在地，双目无神地看着远处，“我一个人，什么都不会，我该怎么办？” 见了这一幕，俞振发也觉得不忍，自己的儿子如此混账，他总不能置之不理，“臭小子，看看你做的好事！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能被你这么糟蹋吗？这婚约是没办法取消了，否则，我和你妈的老脸都没处挂！” 俞振发厉声呵斥，杜文楠就更来劲了，她仰着脸，卑微地哀求着翁晨卿，“晨卿，你年轻又漂亮，以后还有很多选择。你把承光让给我，好不好？离了他，我活不了，没法活……” 第六百八十一章　先入为主 第六百八十一章先入为主 杜文楠一哭二闹三上吊，俞振发和陈婉妹就更对翁晨卿不满，不知不觉之间，翁晨卿被架上了道德高地。 翁晨卿可以直接和杜文楠对着干，可这无疑又让俞家人对她的印象差了几分，示弱的成为了赢家，至少是半个赢家。 杜文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人这样对待？俞承光不应该辜负她！ 在大多数人的心中，俞承光已是千错万错，可他到底是俞振发和陈婉妹的儿子，是俞承国的弟弟，他们的心底当然是护着他的。于是乎，翁晨卿就成了孤军奋战的那一个。 此时，翁晨卿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杜文楠默默地观察着她，紧皱的眉舒展开来。 杜文楠不是不痛快的。 俞承光的心向着翁晨卿，她没有任何办法，但是，人和人的相处，并不能仅凭着一个“爱”字就能横行无忌。俞承光将家人的分量看得很重，只要他的家人没办法接受翁晨卿，那么，他们这条路就会走得异常艰难。 想到这里，杜文楠的眼眶又红了，她近乎哀求地说，“承光，以前发生的事情，我可以当做不知道。你和她把话说清楚，只要你让她离开，我们的婚礼，如期举行。” 谁都没想到杜文楠居然如此执着，方薇薇在一边急坏了。过去她就觉得杜文楠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个姑娘有着洞悉人心的能力，一个不小心，很多人都能被她影响。 就好比说现在，就连一向都不愿意插手弟弟私生活的俞承国都是满脸的不悦。 若是照这样的情形下去，这样的局面该怎么收场？ “晨卿，把他还给我吧，求求你了。”与翁晨卿相比，杜文楠成了个弱女子，她恳求着，只想把这个男人给要回来。 翁晨卿扫了杜文楠一眼，她选择置身事外，“这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只要承光愿意和你完成婚礼，我没有异议。” 翁晨卿说的话滴水不漏，杜文楠知道她没办法讨着便宜，就对陈婉妹说道，“阿姨，你帮我劝劝承光。” 俞承光是孝顺，最初接受杜文楠的爱意，也不过是因为当时陈婉妹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他希望这喜事能让母亲的身体尽快好起来罢了。杜文楠自问对俞承光是了解的，除了他的心，她能拿捏住一切。 “承光！”陈婉妹一瞪眼，“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所有的压力都汇聚在俞承光的身上，大家都知道他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挫折，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肩负不起责任，只能按照着长辈的安排顺水推舟般走下去，就连方薇薇都在心底感慨，心道这回这对苦命鸳鸯还是成不了。 可没想到，俞承光始终坚持己见，“爸，妈，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是，所谓的关心，并不是为我安排一个你们认为适合我的对象。勉强是没有幸福的，这一点，从你们俩失败的婚姻中，就得以验证。” 俞承光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俞振发闻言，暴跳如雷，“这是你对父母说话的态度？我和你妈离婚，那是因为我没有珍惜她，没有珍惜这个家。正因为我知道这样做是错的，现在才给你安排一条正确的路！”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俞承光抬起眼，淡淡地说，“那如果和文楠结婚之后，我发现这条路走错了，是不是要推翻一切，重头来过？” 重头来过的代价太大了，谁敢轻易尝试？ 俞承光的一番话，令俞承国沉默了。与方薇薇相处，那是自由恋爱，在这段恋情中，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但是，俞承国从来没有想过放弃。现在，弟弟面临如此处境，俞承国不懂得应该如何处理，只是，看着俞承光坚定的眼神，俞承国突然觉得，或许他和父母的反应过激了些。 毕竟只要是自由恋爱，总有自由分开的权利，难道非要和杜文楠纠缠下去才是正确的做法吗？ 俞承光的坚持令俞振发和陈婉妹无话可说，心头聚积了一团火，上不去，也下不来，始终没法消散。沉默了片刻，俞振发对翁晨卿说道，“他们都认识你，都说你为人好，既然如此，你就不该来抢别人的对象。姑娘，一辈子太长了，谁都不能左右你的决定，但你至少该做到问心无愧。” “我够问心无愧了。” 翁晨卿毫不犹豫，俞振发被她的反应给噎住了，杜文楠赶紧顺杆而上，“你怎么就问心无愧了？翁晨卿，我和承光好好的，你一再介入我们，这就是你所谓的问心无愧吗？我是傻，也不懂得人情世故，我就只想说一句，你不能这样欺负一个老实人！” 杜文楠义愤填膺，可话音未落，俞锦绣突然淡淡地出声了。 “文楠，别妄自菲薄了，和你相处这么久，我觉得你精明得很。” “你问晨卿是否问心无愧，我不是她，不能代她回答。但是，我只想问一句，在这段感情中，难道你问心无愧？” 俞锦绣的话就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击破了杜文楠的伪善，她的心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锦绣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与俞承光相处时，杜文楠自问做得很好。她从来没有让俞承光操过心，只乖巧地做他身后的小女人，若是情况允许，她可以一直装下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是因为你和翁晨卿是朋友，本着先入为主的观念，你认为我不能给承光带来幸福，可是，婚姻是承光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似是用了很大的勇气和力量去平复自己的情绪，杜文楠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激动地说，“锦绣姐，你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你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可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想做承光背后的小女人，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我敢说，我堂堂正正，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是吗？”俞锦绣轻笑了一声，双手环抱于胸前，淡声道，“上次晨卿遇到危险，差点让郑永芳摆了一道，钟声知道之后赶着要去通知承光，当时你是怎么做的？” 第六百八十二章　哑巴亏 第六百八十二章哑巴亏 俞锦绣的语气轻描淡写，杜文楠的脸色却变得煞白，“我马上去找承光了，后来是我带他到饭店的，你忘了？” 俞振发和陈婉妹不明白女儿说的是什么，只面面相觑，决定把她们的对话继续听下去。 “我没忘。”俞锦绣冷笑，“但钟飞说，一件事，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我们学校和承光的店面离得很近，就算走路过去也不过十分钟，以承光对翁晨卿的紧张程度，他绝对不会拖延这么长时间才到场。可是，为什么你们整整耽误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两个小时的时间，该发生的，早该发生了。如果当时钟飞错信了你，直接把这件事情给撇在脑后，那么，晨卿该怎么办？杜文楠，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多精啊。” “所以，别再把自己说得多清纯无害了，你要真是堂堂正正，就不可能存着歪心眼，只要一有机会，就要对晨卿赶尽杀绝。” 俞锦绣心平气和，说的每一个字却都是掷地有声，杜文楠怎么都想不到她居然会秋后算账，脸色的变化显得格外精彩。这件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一些细节，杜文楠想不起来，便更加不敢擅自辩驳，她生怕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破绽，于是便说道，“具体的过程我忘记了，但我向钟老师解释过的，要是信不过我，你大可以去找他。” 杜文楠强装镇定，俞锦绣则只是笑了一声，“是啊，他跟我说过了。他说你找不到承光，去了好几家店，最后才再最远的分店找到他。来来回回，这才耽误了时间。” “怎么可能？那天我一直在吾方路的店里。”俞承光皱眉。 杜文楠的心一凉。 那天，从钟飞口中得知翁晨卿去参加了一个饭局，杜文楠的第一反应是欣喜。不管翁晨卿是主动还是被迫，只要她真的被其中某一个大佬带走，那么将来，在俞承光面前，她就是百口莫辩的。可是，钟飞却非要多管闲事，硬是要通知俞承光，去看看翁晨卿出了什么事，杜文楠怎么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杜文楠不想让俞承光与翁晨卿见面，更不想他英雄救美，于是，她硬是在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才到了吾方路的店里，还要装作急急匆匆赶来，连气都喘不顺的样子。钟飞不是个多话的人，更何况，最后，翁晨卿也没吃任何亏，杜文楠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可没想到，俞锦绣现在还要旧事重提。 “我去过吾方路的店里，没看见你。我心急，所以才——” “没有，我一直都在店里。而且那个时候恰好是月底，正要结算账务，你知道我根本没办法分心去别的分店。” 俞承光直接戳穿了杜文楠情急之下的谎言。 “而且，你不是说，最后是在滨江路的分店找到承光的吗？杜文楠，既然你问心无愧，又为什么要撒谎？”俞锦绣的嘴角带着笑意。 摆明了已经没法再扯谎，杜文楠的脸色变得难看，恼羞成怒，“为什么都要来质问我？我不想你被她抢走，所以拦着你，不让你去找她，这有错吗？承光，她在这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少年了？她有这么容易受委屈吗？平时你不在他的身边，她难道就不会保护自己？” “我会保护自己，但这不是你使坏的理由。” 翁晨卿抬起眸子，清澈的眸光中似乎能倒映出杜文楠丑恶的嘴脸，俞承光沉着脸，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那一天，郑永芳伙同导演给翁晨卿下了药，情况危急，翁晨卿差一点就成了杨老板的盘中餐。俞承光赶到的时候，她看起来面不改色，但看着她颤抖的手，他就知道，她吓坏了。翁晨卿一向都喜欢强装镇定，想到那一幕，他心有余悸。杜文楠不小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翁晨卿可能遭遇什么样的危险？说到底，她是太自私了。 他以为杜文楠是个好姑娘，可也许，只是他对她不够了解而已。 “你们都站在翁晨卿那一边，这样说，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了。”杜文楠冷着脸说道。 “够了，别总是一副我们欠了你的样子。杜文楠，你做过些什么事，难道还要我一一提醒吗？”俞锦绣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下午在那饭店里，你做了什么好事？” 俞锦绣满脸的厌烦，她是受够了和杜文楠掰扯。当初楚琴还在的时候，虽然满肚子坏水，可人家做事到底坦荡，坏就是坏，她从来不怕认。可杜文楠呢？一山还有一山高，做了这么多缺德事，到了最后，还要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俞锦绣是忍无可忍了。 “下午饭店的事情，我也在场。”陈婉妹插话，“文楠约翁晨卿出来，是想和她和平相处。可没想到，晨卿直接拿热茶泼了她，这是什么居心？还不是希望杜文楠受伤，婚礼延后！” 陈婉妹对翁晨卿的成见是根深蒂固的，想到下午发生的那一幕，她更觉得翁晨卿配不上自己的儿子。一个如此恶毒的女孩，怎么能进他们俞家的门？ “是，现在连阿姨都这么说了，你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吗？锦绣姐，我不怕告诉你，翁晨卿不仅往我身上泼热茶，后来还往我脑门上淋了一杯牛奶！当时我有多狼狈，承光和阿姨都看在眼里，都这样了，你还要帮翁晨卿说话吗？” 杜文楠看起来非常委屈，俞锦绣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是啊，当时还有一个服务员在场。她说自己亲眼看见这一幕，她为你作证的时候一身正气，像是在打抱不平，对吗？” “是的。”杜文楠说，“如果不是因为有她作证，我又要吃哑巴亏了。” 俞振发沉着脸，眼帘垂下，手中还端着一杯茶，谁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有多愤怒。 “所以，照这样的情形下去，承光和我妈都会对晨卿愈发反感，到了最后，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但是——” 第六百八十三章　于心不忍 第六百八十三章于心不忍 杜文楠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俞锦绣，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一点？是翁晨卿来招惹我的，你看我手上都被她泼来的热水烫红了，还起了水泡，都这样了，你还要为她说话？” “好，我公平一点，那我们就用事实说话。”俞锦绣一抬手，用手势阻止杜文楠继续说下去，“你认识陈欣吧？你说，要不我们把她叫过来，当面对质，看看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究竟是怎么样的。” “锦绣，你还嫌这场面不够丢人？你还嫌大家不知道我们家出了什么丑事？什么陈欣？你还要叫多少人来我们家？”俞振发拍了桌子。 方薇薇也赶紧说道，“锦绣，谁是陈欣？她和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方薇薇说着，视线缓缓从杜文楠的脸上划过，看着她面如死灰的脸色，方薇薇什么都明白了，“陈欣就是那个服务员？” 俞锦绣笑了，“是啊，你说多巧，她在我们学校上课呢。晚上我走之前，听她和钟飞说起下午赚了一笔钱，她得意得的不得了，说自己这段时间的财运很不错，意外之财来得及时。文楠，你猜她赚的是什么钱？” “姐，你到底在说什么？”这一切，俞承光通通被蒙在鼓里，可是，看着俞锦绣嘴角胸有成竹的笑容，他便知道，姐姐做的种种，全都是为了自己。 杜文楠死揪着翁晨卿不放，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翁晨卿知道，她不过是希望自己能离俞承光远远的。起初，翁晨卿不想与杜文楠计较，那是因为知道自己与俞承光不可能了，可刚才，俞承光满身狼狈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翁晨卿知道，她早就已经陷进去了。 不论是他的拥抱，还是他的吻，都令翁晨卿无法自拔，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坚持是没有道理的。 她凭什么只因为自己的怯懦而将他们相爱的机会剥夺？ “花整整半个月的工资，买通饭店里的服务员为你作证。只为了让我妈和承光对晨卿产生反感之情，就能下这么重的本，杜文楠，你还挺有魄力的。”俞锦绣的眼中透出几分嘲弄。 杜文楠使劲摇头，“我没有这么做过！你们别血口喷人！” 看了一眼手表，翁晨卿不耐烦了，“杜文楠，都到这一步了，难道你还不愿意承认吗？时候不早了，叔叔阿姨都得休息了，我们别纠缠了，行吗？” 翁晨卿话音未落，俞承光已经接上，他表态道，“其实，就算我姐不说，我也已经猜到，晨卿不可能去招惹你。她对我避之不及，恨不得尽快离我远远的，又怎么可能去对付你？文楠，你骗不了我，也没办法伤害晨卿，你所做的一切，只是让我对你更加失望而已。” 俞振发和陈婉妹到底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怎么听不懂孩子们在说什么？陈婉妹一时无法接受这现实，杜文楠不是很乖巧的吗？由始至终，她一直都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啊，可为什么他们都说杜文楠在背地里默默地使坏？ 看着俞锦绣和俞承光的神色，陈婉妹竟不知是否应该继续站在杜文楠这一边。也许，她年纪大了，糊涂了，被人蒙在鼓里，却有所不知。 “锦绣，你确定这么多事情都是文楠做的吗？”俞振发犹豫着问。 “爸，你难道还不了解锦绣吗？她不会胡说的。” 俞承国终于说了句公道话，方薇薇松了一口气。她这丈夫，虽然固执了些，古板了些，可真正到了大是大非的时刻，他还是很拎得清的嘛！ 方薇薇微微一笑，挽住俞承国的臂弯，看着妻子一脸释然的表情，俞承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的，都是她做的，千真万确。今天听见陈欣说的那番话时，钟飞也在场，我们闲着无聊，还真把她说的话全都听完了。不管是地址时间还是人物，都是对得上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后来，钟飞和我提及上回饭局的事情，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差点就要被杜文楠骗了。” “爸，妈。人都是有私心的，杜文楠喜欢承光，所以想要留住他，这无可厚非。但是，她不能伤害别人啊。其实，杜文楠在背地里做的缺德事还远不止这几件，但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懒得说了。刚才大哥提过，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她。” 俞承国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看了翁晨卿一眼，“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翁晨卿客气地笑了笑，“我不介意。” 杜文楠撇了撇嘴角，还想反驳，俞锦绣又说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承光和杜文楠马上就要结婚了，本来，我是不想随意干涉他们的感情生活的。但是，这姑娘心术不正，如果真的进了我们家的门，我怕以后会惹出更多祸端。承光，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晨卿，但是，喜欢并不一定能持续一生一世，婚姻却是永恒的，所以，你得想清楚。” 俞锦绣把最后抉择的机会交还给俞承光，而他却连想都没有想，斩钉截铁地握紧翁晨卿的手，“我想清楚了，无论如何，我都认定她了。” 事已至此，旁人再多说什么，还有意义吗？俞承光是成年人了，他想要选择自己的伴侣，这是无可厚非，陈婉妹就算再专制都好，也不可能拿刀抵着他，逼着他和杜文楠成婚。 更何况，她本不专制，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希望孩子能过得幸福罢了。 从头到尾，杜文楠都将自己当作一个受害者，可没想到，此时受害者竟然成了加害者，大家看着她的眼神变了个样，她不知所措。 “我——我——”杜文楠急了，赶紧去拉陈婉妹的手，“阿姨，我承认，我不该这么做。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承光留在我的身边而已。” 杜文楠尝到了失去的滋味，她看起来慌乱而又无措，陈婉妹于心不忍，可看了一眼坚定地陪伴在彼此身边的俞承光和翁晨卿，陈婉妹知道，她没有立场再分开这一对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快刀斩乱麻 第六百八十四章快刀斩乱麻 陈婉妹没有立场分开俞承光和翁晨卿，也不忍心这么做。 当初翁晨卿刚走的时候，俞承光失魂落魄，收到她的来信时，他又像是重新活过来似的。于是，陈婉妹对翁晨卿便更加反感，因为她知道，翁晨卿有让俞承光失控的能力。年轻人处对象是正常的，可是，所谓爱情，并不是生活中的全部，陈婉妹不想俞承光太意气用事，因此，她希望翁晨卿能彻底从儿子的生活中消失。 可是，感情哪是旁人能说得清的？以所有旁观者的立场，她和俞振发复婚才是最明智的决定，但是，她却还是选择了姜烈，若是当时孩子们对她的选择表示激烈的反对与抗议，那她该怎么办？难道就真的拒绝姜烈，转而与俞振发复婚吗？ 俞承光说得有道理，俞振发和陈婉妹过去的那一段婚姻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而他不能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陈婉妹像是放下了心头大石，她不再固执，因为坚持己见没有任何用处，反而还会让俞承光感到困扰，既然如此，那么，就适时退场吧。 陈婉妹松开了反握杜文楠的手，她的眼睛睁得老大，不可置信地说，“阿姨，你——” “文楠，我尊重承光的决定。” 杜文楠根本没法接受这个现实，她一个劲地后退，脚下绊到陈婉妹刚才拿出来的扫帚，一个踉跄，她摔在地上。 杜文楠抬起头，她看着俞承光，想要他扶自己起来，可没想到，俞承光只是撇过脸，像是没看到的样子。 怎么可能扶她？想到她害得翁晨卿差点出了事，他一肚子的火气都没处撒！ 方薇薇到底心软，看着眼前这姑娘满脸狼狈，便上前，扶起了她，“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大家都不想的。承光不是个玩弄感情的人，选择和你取消婚约，也是深思熟虑下的决定啊。你还年轻，以后说不定能遇到一个真心对你的男孩，到时候你就会庆幸，好在当初取消了婚约，否则这人生就太遗憾了。” 方薇薇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杜文楠还年轻，第一次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恨不能马上就嫁给他。可是，对方对她无意，她这么做，岂不是浪费了自己的一腔热情吗？ 俞承光坚持要取消婚约，那是快刀斩乱麻，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或许分开之后的某一天，杜文楠能真正释然。 “谁说要取消的？”杜文楠却并不这么想，她瞪了方薇薇一眼，又冲着众人冷笑，“我不会同意的。正月初八的婚礼，我会如期出席，到时候会有很多宾客和朋友祝福我们，俞承光，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什么机会？”俞承光又好气又好笑，“我不会去的。” “杜文楠，承光是对不起你，但你也别太得理不饶人了。如果正月初八你真要穿着婚纱到饭店，那就随你去，反正我们家会把一切通知都送到，到时候我们家的亲戚朋友是不会到场的，你尽管和你自己的宾客解释吧。别威胁我们，丢人也丢不到我们头上！” 俞锦绣没好气地丢下这么一番话，方薇薇在心底大喊痛快。 “杜文楠，好聚好散不好吗？”方薇薇问。 杜文楠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薄唇抿着，一声都不吭。 好聚好散？凭什么？ 她处心积虑，终于走到这一步，与俞承光在一起，她不贪他家的背景，也不图他的钱，她只希望和真心人相伴一生罢了，这有错吗？ 杜文楠钻了牛角尖，眼前是个死胡同，她在里头打转，心底是不服气的。她恨恨地瞪着翁晨卿，对方却对此视若无睹，杜文楠的血气上涌，一咬牙，却什么都没法说。 在一片僵持中，陈婉妹没了主意。她承认自己对杜文楠的了解是片面了些，过去以为这姑娘纯真善良，心眼儿实，可没想到，原来杜文楠在背地里做了不少缺德事，而这些缺德事，是她无法忍受的。 陈婉妹对翁晨卿再反感都好，人家到底是个孩子，有必要对她赶尽杀绝吗？ 陈婉妹看了俞振发一眼，示意他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好。 俞振发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小时候，孩子们总觉得父亲是家里头的大树，天塌下来，大树始终会帮他们挡着。可现在，大树也苍老了，俞承光看着俞振发，突然有些心虚。 要知道，他这个父亲是最好面子的。要是在当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俞振发说不定会直接绑着他去饭店，要求他和杜文楠举行婚礼。过去俞振发的火气大得很，脾气也很硬，但现在不一样了。自从与陈婉妹离婚之后，俞振发对他们这些孩子总感到愧疚，很多琐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因此，今天看见俞振发大发雷霆，俞承光不是不担心的。 他会坚持与翁晨卿在一起，可是，若是父亲始终不愿意妥协，那么，这条路将走得非常麻烦。 布满荆棘的路途，总有无限的可能，或许会夜长梦多呢？ 感受到了俞承光的焦虑，翁晨卿仰起脸，冲他笑了笑。嘴角翘起的时候，她雪白的牙齿露了出来，澄澈的眼也弯了弯，这个笑容与平日不同，竟带了几分几年前的意味。 几年前的翁晨卿，就是这样，虽然口头上总是得理不饶人，但是，每当他需要的时候，她总是会这样看着他。 信心满满的样子。 是啊，她都是信心满满的，他又为什么要退缩？ 俞承光挺起胸，严肃地对俞振发说，“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小孩子了，只要是我自己的决定，就一定不会退让，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说到这里，他把翁晨卿的手握紧，抬起来，扬了扬，“我就是要和她在一起，就是要和她结婚。” 俞承光像是在示威，俞锦绣和方薇薇相视一笑，俞承国却始终没办法太轻松。 为什么？他太了解他们的父亲了，俞振发专制又独裁，他一声令下，俞承光能心安理得得和翁晨卿在一起吗？ 气氛变得更加僵硬，空气都稀薄了，每一秒钟的流逝是无声的，却令人心情紧张。 俞承光不管不顾，直直盯着俞振发的眼，想要得到一个回答。 第六百八十五章　人心隔肚皮 第六百八十五章人心隔肚皮 “叔叔，你答应过的，一定会为我做主，我全听你的了。” 俞振发的视线缓缓扫过杜文楠的脸，而后看着俞承光和翁晨卿。 翁晨卿知道俞振发对自己并无好感，也是，谁都知道俞振发是一个老派保守的人，在这些人眼中，他们做演员的，不过是一个戏子而已。当初的戏子可是上不了台面的，这些年，大家见演员的收入颇丰，看着也还算体面，于是便愈发向往这一职业，可是，年轻人观念的改变却并能影响老一派人的想法。 俞振发和陈婉妹一样，他们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找一个踏踏实实的好姑娘，在单位里上班是再好不过，真不行的话，在家里带孩子做饭也并不丢人。秉持着这样的观念，俞振发又怎么可能接受翁晨卿？ 翁晨卿的眼神变得落寞，俞承光却大着胆子，直接搭住她的肩膀。她若是向平时那样不管不顾，对任何人的看法都不予理睬，他倒是什么都不担心，可现在，翁晨卿看起来像是要退缩了，俞承光便显得忧心忡忡。 看着俞承光与翁晨卿亲密的举动，陈婉妹只想叹气，人心隔肚皮，杜文楠做的那些事情，确实令她惊诧不已。可是，真要让这两个孩子分道扬镳，她又觉得这不是不可惜的。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唯独俞锦绣，她在笑。她的笑容漫不经心，却仿佛在坚信什么，俞承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丫头，是被气傻了？ 俞锦绣和俞承光从小到大都不守规矩，因此在这家里头，他们俩人的感情就最好。小时候，俞锦绣任性的时候，俞承光总会站出来，与她一同担着责骂，而俞承光做了什么错事，俞锦绣也总给他兜着。现在，两个人都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爱闯祸，可没想到，俞承光这回却惹了个大麻烦。 杜文楠死活不愿意解除婚约，坚持之下，还被抖出了不少过去做的缺德事。可是，杜文楠做的事情到底不是伤天害理的，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这会儿她找俞振发为自己撑腰，俞承国和方薇薇是真的没法松一口气。毕竟，以他们对俞振发的了解，俞振发的处事方式，怕是会硬逼着俞承光与杜文楠成婚的。为什么？俞振发好面子啊！ 俞承国认为形势并不乐观，可是，俞锦绣却看起来格外轻松。 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俞振发的改变是显而易见的。若是以俞振发过去的性子，肯定无法接受陈婉妹与姜烈走到一起，他嫌丢脸，嫌亲戚朋友和左邻右里们的闲言碎语会压垮本就已经破碎的家庭，他的顾虑实在是太多，却唯独没有将家人的感受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的俞振发已经不一样了。 今时不同往日，这一回，俞振发不会再像过去一样死板了。 杜文楠看着俞振发严肃的神情，便直接向他施压，“叔叔，我是个正经人家的好姑娘，都快结婚了，突然被人家退婚，对我来说，不单是情感上受不住，就连面子上也过不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大家以为俞振发会以沉默表示自己的反对时，他突然出声了。 “承国，你和薇薇帮忙送文楠先回去吧。”俞振发放下茶杯，说道，“文楠，这婚礼不办了，等明天，我和承光亲自上门，向你们家道歉！”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俞承光的眼神变得惊喜，“爸，你是认真的吗？你答应了？” 俞振发无奈一笑，“你自己都已经决定好了，现在才来问我答应不答应？你不小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想多干涉。”说到这里，俞振发停顿片刻，缓缓道，“不过，做错了事情，就该自己承担，到时候，你要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情况，恳求文楠和她母亲的原谅。” …… 离开俞家时，杜文楠是浑浑噩噩的。若不是因为她三番两次刻意找翁晨卿麻烦，她和俞承光的感情是否不会这么轻易破裂？如果她能再温柔一点，再善良一点，也许俞承光会对她更加怜惜啊。 想到这里，杜文楠抹了一把眼泪。 不是这样的。 俞承光带着翁晨卿回家，那就是铁了心的，而她，就只能成为一个可怜的牺牲品而已。 杜文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天很冷，还下着毛毛细雨，到家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湿了。为什么总有人保护翁晨卿，而她却只能靠自己？ 打开房门，杜母还没睡，一见到女儿回来，她一个激灵就从沙发上起来了。看着杜文楠，她的眉头一拧，“文楠，你怎么被淋湿了？他们俞家没有给你伞吗？”往窗外张望了片刻，她的脸色更差，“承光没送你回来？我都说了，你这丫头，就是太懂得为别人着想。你们俩相处的时间还不长，应该是感情最好的时候，外头还在下雨，承光居然不送你，他怎么忍心？” 杜母一脸不悦，唠叨个没完，杜文楠压根懒得听她说的话，门一关，就把自己锁进了屋里。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我还在跟你说话，你给我站住！” “我知道了，现在你要结婚了，翅膀长硬了，是不是？你现在都不用搭理我了是不是？找了个好婆家，腰杆都直了，承光是会赚钱，可那些钱，你得捏在自己手上啊！ “你以为你以后用不着我了？你婆婆身体不好，还得带她大儿子的孩子，以后哪有这闲工夫给你看孩子？到了最后，还不是得靠我！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你还得靠我呢！” 杜母的声音听来格外刺耳，杜文楠用被子蒙住头，可母亲的话却还是落入她的耳朵，一字不落。 湿衣服还没换下，杜文楠只觉得瑟瑟发抖，可是，她不愿意起身换衣服。就这样吧，冻死她也罢，反正，再也没有人心疼她了。 想到这里，杜文楠落了一滴无声的泪。 她想，这是她哭得最狠的一天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眼力见 第六百八十六章眼力见 第二天醒来，晴空万里，陈婉妹出门的时候，显得有些抱歉，“老姜，不好意思，最近家里出事了，不得不回去。等承光和文楠的事情理清楚了，我一定少出门，在家里给你做饭吃。” 姜烈闻言，好脾气地笑了笑，还摆着手说，“说什么傻话？你家里三个孩子，总不能对他们不闻不问。再说了，我把你娶回家，又不是为了能吃个饱饭，你尽管去忙，我今天也去单位一趟，找点事情做。” 姜烈懂得为她着想，陈婉妹的笑容便不自觉跃上唇角。一辈子太长了，和真正懂自己的人在一起，多重要啊。若是当初她没有下定决心离开俞振发，没有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遇见姜烈，或许这会儿她都还是贤惠的母亲，勤恳的妻子，怎么可能找回自己？ 老邻居们总说，四十多岁的年纪，半只脚都已经踏进棺材，还非要追求所谓的真爱，岂不是笑掉人的大牙？每到这个时候，陈婉妹总是但笑不语，因为她知道，这些人永远不会懂她。 可是，她怎么只会说别人，不会说自己呢？ 俞承光自己选择了翁晨卿，那就是孩子们之间的缘分，做母亲的，又怎么能干涉这么多？非要勉强俞承光和杜文楠结婚，太残忍了。 …… 陈婉妹已经把钥匙还给俞振发，站在家门口，她便轻声敲门，过了一会儿，睡眼惺忪的俞锦绣出来了。 阳光落在俞锦绣的脸颊，衬得她的肌肤更加通透，她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迷迷糊糊地说，“妈，你怎么来了？” 陈婉妹把买好的菜带进来，放进厨房，“还不是怕你爸的脾气太差，骂得承光有话都说不出吗？这孩子虽然任性，可心不坏，我担心振发太强人所难了。” 陈婉妹把菜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砧板上就要准备，这是她的习惯。她习惯一切准备就绪，等到一家人齐齐整整，再开始做饭。可没想到，俞锦绣洗了把脸过来，直接说道，“妈，你别准备了。我刚才看过了，爸和承光不在家，就我们俩，吃不了多少。” 陈婉妹一愣，擦了把手就从厨房里出来了，“不在家？那他们能去哪儿？这大过年的，又不上班，该不会是父子俩吵起来，在家里待不住了吧！” 陈婉妹爱着急，这会儿她急得团团转，俞锦绣突然笑了。 “你还笑！” “妈，你别想太多。昨天爸都说了，要带着承光亲自登门道歉，我估计这会儿他们已经在杜家了。” 已经在杜家了？陈婉妹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关系愈发近了，陈婉妹感觉到杜母没这么好打发，再加上昨天杜文楠离开时的架势，想到她们母女俩肯定不会轻易饶过俞承光，陈婉妹担心得不得了。 …… 俞承光和俞振发从车上下来，到邻近的小店买了些牛奶和水果，就直接往杜家走。俞承光走得很快，眼神中毫无迟疑，俞振发盯着他看了许久，忍不住问道，“紧张吗？” 俞承光回过脸，笑了笑，“说不紧张肯定是骗人的，是我亏欠了她，她妈妈生我的气也是理所应当。但是，总不能因为害怕，就把自己躲起来，这样的话，问题永远没法解决。” 俞振发大笑，“小时候闯了祸，总是躲在你姐姐后面，当时我很担心，生怕你小子长大了会成为一个没有担当的人。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爱与挫折会给人带来勇气，俞承光想要尽快给翁晨卿一个交代，因此，他必须处理自己留下的烂摊子。至于杜文楠，他虽然怪她对翁晨卿不近人情，可是，两个人到底好过一场，他也希望她能尽早走出来，重新寻找属于她的幸福。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杜母赶紧跑去开门，见到来人，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满面，“是承光和亲家公来啦！文楠这孩子也真是的，你们俩来了，也不提早说一句，看我还没买菜呢。” 杜母非常热情，父子俩一个对视，心中便没底了。 难道杜文楠没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告知她？ “对了，文楠呢？”俞振发问。 杜母迎着俞振发和俞承光进屋，给他们沏个茶，“还在睡觉呢，这孩子，前段时间总是加班，累坏了。” 说着，杜母就搬了张椅子，坐在他们面前。 “亲家公，其实你们不来找我，我也想过了，一定要把你们约出来谈一谈。你看，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可还是有不少问题都还没处理妥当，两个孩子到底年轻，不懂得人情世故，咱们做长辈的，还是得想得周全点啊！” “上回我和文楠说过了，也不知道她和你们提了没有。我们老家在文远，那儿的习俗比较多，尤其是结婚时的习俗。上回我去参加我外甥女的婚礼，他们在餐桌上都要放十个大红包的。红包一个一个，每个红包都要包三块钱，我知道，积少成多，这不是个小数目，但我们家是办喜事，总不能让人说了闲话吧？” “还有，婚礼当天，文楠的堂哥说要来帮忙的。这么近的亲戚，他大老远过来，还帮这么多忙，肯定得包个大红包。这红包的数就不小了，但到底该放多少，还是得看你们家的意思。亲家公，你也别怪我们家事多，主要是因为文楠她爸走得早，亲戚们看着我和文楠相依为命，指不定有多少看笑话的人呢。所以，孩子结婚，我还是希望风光一点，至少能堵住那些亲戚们的嘴，你说是吧？” 杜母笑嘻嘻的，语气中却带着试探之意，这些要求，本来都不是个事儿，若是婚礼如期举行，俞振发肯定能一口答应她的要求，可问题是，他们是来提出取消婚约的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想到一会儿要说出难听的话，俞承光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说来说去，只怪他处事不够果断，拖拖拉拉，非要让两个人的关系走到这一步。 俞承光叹了口气，杜母却不明白他是怎么了，“承光，你是很为难吗？”说着，她又笑了，“亲家公，咱们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了，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大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商量的。” 俞振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看了俞承光一眼，到底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俞承光也懵了，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刚要开口解释，突然传来了一阵开门的声音。 老房子的门破旧了，吱吱呀呀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显眼，杜文楠从屋子里出来，面色苍白。 “妈，你在说什么？人家是来跟你女儿提解约的，你有没有一点眼力见儿？” 第六百八十七章　僵局 第六百八十七章僵局 杜文楠换上了出门才穿的衣服，头发也疏离得整齐清爽，摆明是知道外头来了客人。她走了几步，便感体力不支，喘着气，依靠在门框上。 她的肤色很白，比平日里都要白，嘴唇也变成了青紫色的样子，此时她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戏谑，嘲讽意味十足，杜母就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都愣住了。 “解约？”杜母用尽全身力气，她在思索这一个词在她字典中的意思。 杜文楠和俞承光情投意合，两个孩子马上就要结婚了，她做梦都在盼着这大喜事，可现在，杜文楠说俞振发和俞承光是来要求解约的？ 杜母回过神来，猛地站起，使劲摇头，“不行，这怎么行？文楠，你昨天被雨淋傻了，糊涂了！承光对你这么好，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顿了顿，她恍然大悟，“你们一定是觉得我们家的要求太多了，是不是？亲家公，你先别生气，那些红包，你不愿意包，就别包了。文楠嫁得怎么样，我们自己心里头清楚，没必要为了无关人的无谓想法而伤了自己的和气。” “还有承光，舌头和牙齿都会打架，两个人在一起，哪有不吵架的呢？文楠脾气好，你要是生气了，可以冲她撒撒气，可气消了，就得和好啊。只是小俩口之间的小打小闹，说什么解约呢？” 杜母低声下气，恨不能将自己和杜文楠的心都剖出来，捧到这父子俩面前。她们的心是滚烫火热的，对这门婚事，她们绝不退让。 “阿姨，不是因为红包的事情。我和文楠处不到一块去，现在分手，总比将来离婚来得好。若是你们不知道应该如何向亲朋好友们交代，我可以提着礼，一个一个上门拜访。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不会多说闲话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放心？让我怎么放心？”杜母沉默许久，才出声，“处不到一块去就要分手，早干嘛去了？以前也没见你和她处不好，现在诸多借口，还不是看我们母女俩无依无靠，好欺负？承光，我不准你们解约，有什么不开心的，你们俩现在就谈好，反正不能解约的！我把话就放这儿了，你们父子俩，自己看着办。” 来之前，俞振发就已经感觉到这事不好办，按理说俞承光已经足够成熟，可以肩负起应尽的责任，也能为自己的错误买单，身为父亲，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应该放手的。可是，想到杜文楠临走之前咄咄逼人的模样，再想起她母亲平日里诸多要求的姿态，俞振发还是决定陪俞承光走这一遭。 杜母没这么容易对付，这些年，她与杜文楠相依为命，将女儿的衣食住行照顾得非常周全。别的不说，就连杜文楠现在在电影院的工作，都是杜母给她找来的。杜母为杜文楠安排好一切，不过是不希望女儿走弯路，受不必要的罪，眼看着女儿的婚期即将提上日程，现在两个孩子说散就要散了，她根本没法接受。 “我们文楠和你在一起，什么都不图，她单位的同事都在炫耀自己的对象给买了什么礼物，带着她们去哪里吃饭，文楠跟你提过一个字吗？她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姑娘，你不能这样欺负老实人啊！” 说到最后，杜母的声调高了起来，她几乎是声泪俱下地控诉俞承光的不是，俞振发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 果不其然，这事没这么容易解决。 在整个过程中，杜文楠只是站在原地，她冷眼旁观着，仿佛自己只是一个看好戏的路人。俞承光是悲也好，喜也好，被为难而无所适从也好，她都不在意，因为，她倒是想看看，俞承光会如何收拾这烂摊子。 杜文楠骨子里对俞承光的恨意几乎要满溢了，她希望这个男人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可某种程度上，即便明知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便明知道他离开的时候连头都不回，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她却还是黯然神伤。 “俞承光，我们家文楠是个好姑娘，她下定决心和你在一起，就是一心一意的。你现在说分手，那就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杜文楠被复杂的矛盾情绪纠缠着，她冷冷地看着俞承光，一言不发。正当她以为俞承光会因为杜母的话而惭愧地低下头时，他却没有如她的意。 俞承光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直直地盯着杜母的眼睛，等待她把话说完。 终于，屋子里归于寂静，他才缓缓开口。 “阿姨，我很抱歉。我的确遇到了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孩子，如果勉强与文楠在一起，不论是对文楠，还是对她，都不公平。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为了忘记她而和文楠走到一起，我向你们道歉，但是，这婚确实没法结了。” 俞承光开诚布公，俞振发在边上听得冷汗直冒。分手就分手，解约就解约，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一切初衷都说出来呢？现在可好，他说自己是为了忘记翁晨卿才和杜文楠在一起，这下把人家姑娘的面子往哪儿搁？ 杜文楠的脸色已经变得更加难看了，她紧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的泪落下，俞振发不由叹气，这儿子，也太实诚了！ 杜母听着俞承光说的话，直接傻住了，过了许久，她才恨恨道，“你说，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真心对待我们家文楠？敢情你就是拿她当个工具利用着？” “不是。”俞承光摇头，“我想过结婚，但很可惜，我们没法走到最后。” 俞承光坦坦荡荡，可这不就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杜文楠的眼泪早已在昨夜哭干，她沉默地看着俞承光，眼神变得空洞。 终于，俞振发无法再忍受这样的沉默，开口打破了这僵局。 “行了，我们来这一趟，不是为了吵架的。” 第六百八十八章　狮子大开口 第六百八十八章狮子大开口 俞振发毕竟当了这么多年领导，杜母的性子再强硬，再爱胡搅蛮缠，这会儿俞振发一开口，她还是有些心虚。 是啊，事到如今，吵得鸡犬不宁，也闹不出个说法来。俞承光说了，他心底有另外一个姑娘，他已经铁了心与杜文楠分开，杜母能怎么做？ 杜母安静下来，等待俞振发继续说下去。 “文楠妈，这事是我们不好，但非要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可以补偿你们受的伤害，不如你想想，我们家应该怎么做，你们才能消了这口气。” 补偿？能得到什么补偿？杜文楠只在边上冷笑。 她付出了自己的一腔心意，到了最后，什么都讨不回，她知道此时此刻，不论俞家付出什么，她都提不起劲儿来了。 没有人吭声，时光都变得漫长了起来，本应该成为一家人，这会儿却坐在一起谈条件，多讽刺的场面。 也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杜母显得焦灼不安，俞振发和俞承光却不动声色，只静静地等待她们开出条件。 大家都说俞家这么多孩子，唯独俞承国与俞振发的性子最相像，可此时，杜文楠却觉得俞承光与他的父亲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他们绷着脸时同样严肃，遇事也非常沉着，在等待着杜母开出条件的时刻，他们不慌不乱，像是奔着打赢这场仗的目的来的。 “我不需——” “好，你说要补偿我们的。”杜母突然开口，打断了杜文楠的话，还不着痕迹地睨了她一眼，“城西的那套房子旧了，本来说是给你们结婚，我还嫌太小。既然现在你非要解除婚约，那么，就把那套房子赔给我们。” 一套房子能卖多少钱？城西的房子不大，可地段好，用俞锦绣的话说，那是非常有升值空间的。 俞承光不懂什么是升值空间，他只知道，赚了钱，将来一定要换大房子的，他曾经想过将全盘心思放在他们即将拥有的小家庭里，可到了最后，一切都是枉然。 照目前的房价来看，一套小房子，最少也能卖个几万块钱，一分手，就要求拿走价值好几万的房子，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杜母开这个口，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而已，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趁着对方家里人还抱着愧疚之心，能多拿回一些赔偿也是好的，杜母只觉得自己一心为杜文楠考虑，可没想到，杜文楠却不同意。 “我不要他们的房子。”杜文楠皱眉，“由始至终，我就没盼着从他们家拿回什么物质上的补偿，我只是没法顺这口气。” “你傻不傻？人家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先拒绝了？”杜母一瞪眼，破口大骂，“你以为现在时代进步了，女人就有地位了？一个大姑娘，到了快结婚的时候，还被人家退婚，这说出来能听吗？文楠，我不知道你以后还能不能嫁出去，若是嫁不出去，我们母女俩就要相依为命一辈子，既然如此，我为我们母女俩找些保障，有什么错？” 为自己寻求保障，当然没错，可错的是，将杜文楠和俞承光过去的那一段感情视为一桩交易。若是杜文楠能顺利嫁给俞承光，那就是找到了长期的保障，若是两个人到了最后掰了，那就把人家的房子给要过来，这如意算盘还打得真响。 “文楠妈，处对象很正常，分手也很平常。他俩当初是自由恋爱，现在想要分开，也得两个人自己协商，你一开口就要我们赔一套房子，未免太不讲理了。”对于杜母的行为，俞振发不敢苟同，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说，“你说文楠将来嫁不出去，那更是不可能的。她性格好，外表也乖巧，还有稳定的工作，只要她愿意，大可以找一个不错的对象。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结婚，都还有离婚的，你用分手这事来威胁我们，说出去就好听吗？” 俞振发的脾气大，那是过去在家里的时候，可到了外头，他还是讲道理的。这会儿他对着杜文楠和她的母亲权衡利弊，杜母的心逐渐凉了，本以为能利用他们的愧疚心多捞来一些便宜，可没想到，他们倒精明。 只不过是分手而已，能要什么补偿？真要把彩礼钱拿回来，那也是不小的数目了，说到底，人家到底该怎么做，也得凭借着他们自己的良心，她们什么都做不了。 杜母很失望，却还是坚持着，可没想到，这会儿，杜文楠突然不乐意了。 “叔叔，我们怎么不讲理了？说要结婚，我就一直在准备，现在你们说不结婚了，给我一个通知，我就得灰溜溜地回家吗？我不管，反正无论如何，那套房子也是我的。”说到这里，杜文楠冷笑，“不然呢？你还想在带着翁晨卿住进那个家里吗？俞承光，你给我听清楚了，那屋子的窗帘是我选的，床是我选的，就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是我买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让你们俩享受现成的！” 说到这儿，杜文楠笑了笑，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当然，你们可以拒绝我的要求。但是，我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我会去闹，闹到你们的亲朋好友都知道你俞承光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能去你的店门口贴字报，淋油漆，我要让你的客人都知道，这几家店的老板有品德上的问题，以后千万不能再去你们的‘老陈快餐’吃饭。” 杜文楠说的话有条有理，想必是思索已久的，这是第一次，俞振发觉得眼前这看似乖巧的小姑娘面目可憎。 “你威胁我？”俞承光的眸光也沉了下来，他淡淡地问。 “是啊，我威胁你。”杜文楠的笑容变得更加疯狂，她继续说道，“对了，翁晨卿不是个名人吗？既然如此，我就去联系新闻社，我告诉他们，是翁晨卿插足我和我对象的感情，在结婚之前抢走了我的未婚夫。到时候，我得看看，舆论是站在你们这一边，还是站在我这边！” 杜文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铿锵有力，就连杜母都被她吓了一跳，到了最后，她仰起脸，胸有成竹地问，“把那套房子给我，你肯不肯？” 第六百八十九章　青出于蓝胜于蓝 第六百八十九章青出于蓝胜于蓝 杜文楠咄咄逼人，那是因为她对俞承光太了解了。 其实，翁晨卿在他心中早就已经待了很长的时间，但他始终选择去追寻自己的幸福，由此看来，俞承光在感情上并不是一个有决断力的人。俞承光容易心软，而杜文楠能够接近他，并与他走得越来越近，也不过是看穿了他性格上的弱点罢了。 其实杜母说得对，现在，俞承光对她满怀愧疚，她就要抓住这样的愧疚之情来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否则，她岂不是白白被他伤了？ “把房子给我，我不会去你的亲朋好友那里胡说八道，至于你店里的生意，我也不会搅和，还有翁晨卿——”顿了顿，杜文楠冷笑，“她继续做她的大明星，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对她的前途和发展，没有任何兴趣。” 俞振发没想到杜文楠居然会直接跟他们提条件。 实际上，一套房子而已，虽然不值得，但以他们家的条件，绝对是拿得出来的。若是亏损几万块钱，能换得长久的安宁，当是自己跌了个大跟头，那也不是不能接受，不得不承认，听了杜文楠说的话，俞振发动摇了。 “承光，是你对不住文楠在先，不如——”俞振发犹豫着开口，看见他的神色，杜母又惊又喜，不由对自家闺女另眼相看。 看样子，俞振发是打算松口了，都说姜是老的辣，但在杜母看起来，杜文楠这叫青出于蓝胜于蓝。 杜母难以压抑自己的狂喜之情，她的嘴角忍不住勾起，看起来格外市侩，俞振发皱了皱眉，虽说最初是他们俞家有错在先，但到了这会儿，他突然不想再和这母女俩纠缠下去了。 倒不如—— “不行，房子不能给她。”可没想到，俞承光拒绝了她的要求。 “你说什么？”杜文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是你对不起我在先，不过是一套房子而已，俞承光，你至于吗？” 感情走到末路，她展露出贪得无厌的模样，俞承光反感地撇过脸，“一套房子不算什么，但我也不会平白无故成了冤大头。杜文楠，别试图拿晨卿来威胁我，这只会让我觉得看错了人而已。你去闹吧，闹得亲朋好友用有色眼镜看我也好，闹得我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也好，闹得晨卿成为桃色新闻的主角也好，总之，只要我和她还在一起，就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所以，你好自为之，别让我瞧不起你。” 丢下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俞承光转身就走，没再给这母女俩与他谈判的机会。杜文楠愣住了，她抬起手想要去触摸他的背影，半晌之后，又无力地放下。 直到俞承光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杜文楠突然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迷迷糊糊之间，她只感觉到一阵剧痛。她重重地倒在地上，浑身无力，杜母吓坏了，赶紧跑上前蹲下，抱住女儿的半个身子。 “文楠，你发烧了，你怎么发烧了？有没有人？有没有人能送我的女儿去医院啊！” …… 翁晨卿在招待所住了几个月，跟前台的小姑娘都熟络了，这会儿说退房就退房，人家还怪舍不得的，“晨卿小姐，你真的要走了吗？我还以为你要在这儿再多住上一段时间的。” 翁晨卿笑了，“有一部新戏要开拍了，我经纪人喊我去试镜。如果试镜成功的话，我应该就不会回来了。” 在招待所住着，其实还算舒服，这里很静，又总有人来打扫卫生，翁晨卿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一连好几个月过去，她这是真的休假来的。可是，在招待所住下，总不能住一辈子，翁晨卿早就已经决定，从存折中拿出一笔钱，给自己和王芳添置一处房产。 房子是大是小，并不重要，翁晨卿不注重物质上的享受，也没什么虚荣心，想要买一套房子，也不过是希望给自己一个安乐窝而已。 只是，王芳是否愿意跟着她一起搬到新屋住，倒成了一个问题。 翁勇和他的两个儿子被带到派出所去，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用派出所同志们的话来说，翁勇是逃不过蹲大牢的命运了，至于他的两个儿子，他们运气好，在翁勇被抓的时候，他们都不在家，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或许最后他们能被释放。 不过，被释放有什么用？他那两个儿子虽然好手好脚，但自理能力近乎为零，将来两个人住在一起，说不定要被自己给饿死的。到时候要是经不住诱惑，干了什么小偷小摸的事，还不是得进大牢和他们的老子相会？ 王芳和翁家人肯定是闹翻了，她从那个“家”里搬出来，成了个无处可归的人。翁晨卿想要出手帮助，可她却只是婉拒了女儿的好意，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拉不下这脸！ 王芳找到了一份工作，在饭店的后厨洗碗，人家包吃包住，王芳就留下了，她把自己封闭起来，死活不见翁晨卿的面。翁晨卿很无奈，却也知道，母亲与她一样，性子执拗，一时之间还真难从这牛角尖里钻出来。 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翁晨卿只好先将母亲的事情耽搁下来，从前台小妹的手中接过押金，翁晨卿道了声谢，刚要提起行李箱，前台小妹突然笑容满面，“晨卿小姐，快看，你对象来啦！” 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翁晨卿看见了俞承光的身影，他站在外头，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意，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蜜蜂黏上了花蜜。 他不是要去杜文楠家道歉的吗？ 看他的神态，怕是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 翁晨卿与前台小妹道别，俯身就要提起行李，怎料他的动作更快，一个箭步就上前，帮她提起行李。 翁晨卿的手空下来了，俞承光也不让她闲着，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将她的手往他的臂弯里一塞。 见状，翁晨卿抿唇一笑，两个人并排离开了这招待所。 看着他们的背影，前台小妹无比羡慕，恰好有工作人员过来与她换班，“傻笑什么呢？不用干活啦？” 前台小妹感慨地说，“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我现在就一个感受，那就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第六百九十章　尘埃落定 第六百九十章尘埃落定 不知不觉，到了正月初八，这一天，风平浪静，陈婉妹边择菜，边感叹，“本来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呢，承光娶媳妇，我盼了这么久，盼的就是这一天啊。” 俞锦绣一笑，挽着陈婉妹的胳膊，“妈，你还挺遗憾的？” 倒也不是遗憾。 俞承光与杜文楠分开，对于两家人来说，都是伤筋动骨的。陈婉妹觉得对不住杜母，还特地上门和人家赔礼道歉，可没想到，她刚一进屋，那母女俩横眉竖眼，让她难堪得无所适从。陈婉妹不是怪杜文楠太绝，只是，想到这姑娘差点成了自己的媳妇，再对比杜文楠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她还挺难接受的。 “妈，其实文楠没错。你想，她心里头肯定是难受的，都这么难过了，你还想人家给你好脸色看？并不是每一段故事到了最后都能皆大欢喜的，我们更应该做的，就是让这一切尘埃落定。” “是啊，我以后不会再去打扰她们了。” 杜文楠并不干脆，那天俞承光离开之后，她还是没有放弃，愣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折腾到现在，她是真的死心了，既然如此，就更不能给别人任何希望了。 这件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俞锦绣松了一口气，陈婉妹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感情是没办法强求的。 只是，说起翁晨卿，她还是没法不戴有色眼镜看人，“听说她又去拍戏了？姑娘家家的，为什么非要抛头露面呢？照我说，还是在家里带孩子最好，要不就像薇薇那样，在单位里上班，工作时间稳定，收入也稳定，你说是不是？” 陈婉妹没再反对俞承光与翁晨卿走到一起，但到底还是没法接受她，这会儿说起翁晨卿的工作性质，陈婉妹恨铁不成钢，俞锦绣笑着说，“妈，照长辈们的看法，肯定是在单位里上班最好。那你这样想，我将来结婚了，是不是也得把学校给关了？” “那倒不是！”陈婉妹赶紧否认，“你这事业干得这么好，关了多可惜？你还是别去上班了，单位里的工作都不适合你，你这丫头，就喜欢一往直前，整天带头在外边拼。” 俞锦绣刚决定辞了税务局的工作时，陈婉妹心里是满满的不赞同，可这才过去几年的时间，她已经确信女儿的选择是合适的，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拖女儿后腿呢？ 可没想到，得到她的回应，俞锦绣笑得跟花儿一样，“妈，那你这就是双重标准了。我在外边闯就没问题，晨卿拍戏就不行吗？要知道，她的事业更成功，你出去问问，整个雅城有多少人不认识她？往大了说，全中国家里有电视的老百姓都喜欢她演的戏呢，这多有面子啊！”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俞锦绣笑盈盈的，陈婉妹就是想反驳她，都没好意思。再仔细想想，俞锦绣是自己的女儿，可翁晨卿也是她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谁家闺女谁不稀罕呢？ 退一步来说，若是俞锦绣将来嫁进程家，程家人不愿意接受她的工作性质，那该怎么办？陈婉妹觉得，她一定不会让女儿受委屈的。 想到这里，陈婉妹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子，呸呸呸，俞承光和翁晨卿才在一起没多久呢，谁说他俩要结婚的？ 陈婉妹心里藏不住事，看着她矛盾的样子，俞锦绣便掩着嘴偷笑。正在此时，俞承光回来了，“妈，你怎么来了？” “哦，你姜叔叔单位里加班，我听说振发最近单位里很忙，就过来给你们姐弟俩做晚饭吃。今天我买了条鱼，怪新鲜的，你想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俞承光闻言，走到厨房，把脑袋往里头一探，嗅了嗅扑鼻的香气，嬉皮笑脸地说，“都行，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油嘴滑舌的，洗手去！” 陈婉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却始终没有消散。当年俞承光还小，大家都说这孩子笑起来可真招人疼，看着他无忧无虑地长大，陈婉妹也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俞承光突然不笑了。他变得沉默，尤其是与杜文楠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婉妹看在眼里，却一直都在欺骗自己，她想，也许两个孩子结婚之后，感情会越来越好的。 现在想来，这是自欺欺人。 与杜文楠分开之后，俞承光与翁晨卿的关系终于确定下来，虽然翁晨卿还是很忙，两个人分隔两地，将来也很难协调见面的时候，可是，他的心是充实的。 他终于笑得开怀，而那个有本事逗他笑的人，竟然是她最不喜欢的姑娘。 既然如此，陈婉妹难道还要反对他俩在一起吗？ 她想，自己是只能认命了。 厨房里油烟大，陈婉妹把俞锦绣赶出去，关上了门，俞承光洗了手，靠在沙发上看报纸，俞锦绣笑眯眯地走了过去。 “晨卿给你打电话了？” 热恋中的情侣，时时刻刻都想黏在一起，只可惜，翁晨卿很忙，俞承光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两个人这一分别，也不知道得间隔多长的时间。 可即便如此，俞承光还是笑容满面，一副被浸泡在蜜里的神色，俞锦绣猜测，这一对小情侣肯定刚联系过。 “没打电话。”俞承光的回答让俞锦绣很意外，可下一秒，他又咧着嘴角补充，“她给我写信了。” “写信？”看着俞承光臭屁的样子，俞锦绣“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这都什么时代了，你们还写信？又不是没有电话，三言两语就能交代好的事情，非得用纸笔沟通呀？俞承光，看不出你这么有闲情逸致。” 俞锦绣一个劲揶揄俞承光，他倒也不恼，只是把腿搁在茶几上，双手往脑袋后一背，优哉游哉的样子，“这叫情调，你哪懂？” 俞锦绣大笑，“你以为就你热恋中啊？我和你程廷哥也可有情调了，就是不告诉你而已！” “谁稀罕知道！” 姐弟俩在客厅里打打闹闹，笑得像两个孩子，看着他俩的互动，陈婉妹笑得更加感慨。 为人父母，不过是希望孩子们能过得好，现在看来，她是真的可以放心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赶鸭子上架 第六百九十一章赶鸭子上架 俞锦绣本来就打算让学校的化妆师们和剧组合作，为的就是打响“锦绣化妆学校”的知名度。可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又恰好赶上过年，这些工作事项才耽误了。 终于到了八六年，一切仿佛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可实际上，大家的心态早就已经逐渐改变。 家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爱情也到了即将开花结果的那一天，俞锦绣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与程廷的婚期，定在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刻意去安排什么，因为，对于婚事，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只要能与真心相爱的人走到一起，已经是最大的幸运，至于婚礼的仪式是否风光，或是细节是否到位，那都不是俞锦绣和程廷考虑的。 程廷设立的公司有很强的发展潜力，翁晨卿对此很感兴趣，投了一笔钱，加入其中。一心不能二用，程廷辞职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俞锦绣和程廷都在各自努力，看着这两个人的状态，钟飞不得不感叹，“要不怎么说你们是天生一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一口一个实现人生的价值，果真得为自己而活。” 与这一对小情侣走得近了，钟飞便愈发庆幸，好在当初他没有勇气向俞锦绣表达爱意，否则这会儿两个人的相处方式肯定会变得尴尬。同在一个公司，互为合伙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这段革命般的情谊被挂上了“暗恋”的名头，想必要惹不少麻烦。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钟飞对俞锦绣的感情从最初的悸动转化成惺惺相惜的好感。在看着俞锦绣努力工作与生活的同时，他也在反思自己。 为自己而活，从来都不晚，只有追寻到自己活着的意义，才能让往后的几十年过得无憾。 “钟飞，晨卿帮我联系了他们剧组，她说可以为剧里的一些配角设计妆容。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毕竟一些大的剧组的服化道都是他们自己人提供的，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无论如何也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 俞锦绣拿出翁晨卿寄来的联系资料，她边拿笔记录，边跟钟飞交代一些注意事项，钟飞仔细听着，问道，“那你打算派谁去？” 这是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每个化妆师都想着从中分一杯羹，照钟飞的想法，婚期在即，俞锦绣肯定不舍得与程廷分开，这对小情侣平时看起来各忙各的，可一有时间就腻歪在一起，谁都分不开他俩。 “小吴肯定不行，她有孩子，每天下班就要回去照顾孩子，工作上的时间不太灵活。小章还没结婚，在时间上比较自由，天赋也是有的。月晓这段时间的进步比较大……” 这些年下来，学校内部发展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最初，他们只招收学员，收了学费，钟飞和俞锦绣就有责任将他们教好，打好基础，后续该如何安排就靠他们自己的悟性。刚开始，俞锦绣还以为他们只想提升自己的外在条件，可没想到，逐渐地，不少学员嗅到了这一行的商机，他们决定留下来，跟着俞锦绣和钟飞一起工作。 俞锦绣早就想过将学校发展得更大，发展成为大公司的规模，因此，她留下了部分有天分的化妆师，学校的性质开始转变，不单是教学，他们还提供化妆服务，大家都说，这些年她和钟飞赚的钱，早就已经数不清了。 现在，钟飞在伤脑筋，公司里的化妆师不算多，想要找几个特别优秀的，给他们提供机会，又怕显得厚此薄彼，俞锦绣看着他纠结的样子，不由笑了。 “你笑什么？” 俞锦绣说，“我们在开公司，又不是开善堂，有能力的人就应该得到更多的机会，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钟飞性格沉稳，但脸皮也比较薄，他早就说过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这些年，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也不过是因为俞锦绣很有做生意的头脑罢了。这会儿俞锦绣笑着提醒，他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他大笑道，“是，我想岔了。那几个孩子有的勤劳，有的心细，有的机灵，他们各自都有长处与不足之处，所以就必须在各个方面去提升自己。到了最后，谁是这份工作最适合的人选，那都得看他们自己付出了多少。” 停顿片刻，他又问，“那你打算让谁去？到时候我跟他们说一声，看看他们能不能安排出时间来。不过，这么好的机会，任谁都不舍得拒绝的。” 大家都说，与朋友合伙做生意，肯定会遇到不少麻烦事，金钱上的纷争是说不清楚的，一些习惯上的差异也会让合伙人之间逐渐产生隔阂。俞锦绣并不否认在合作上，的确会发生矛盾，但好在，她和钟飞能互相尊重。虽说他们过去不是朋友，合伙开这公司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但到了最后，她不得不承认，在工作上，他俩足够合拍。 这会儿钟飞仔细咨询俞锦绣的意见，并打算照她的意思去安排人手，可没想到，俞锦绣只是微微一笑。 “我不准备安排他们去。”放下笔和联系资料，俞锦绣的语气平淡有力，“我们自己去。” 好不容易才得到这机会，俞锦绣怎么舍得放弃？ 人生本来就应该是丰富多彩的，有机会的话，她想尝试每一种可能性。 进剧组参观一番，即便是为最不起眼的小演员化妆，那也是一次有趣的经历，俞锦绣下定了决心，“这是第一次，我们俩一起去。至少要让剧组的工作人员对我们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人脉打好了，将来再得到这样的机会，就不是难事！” 俞锦绣做了决定，她并不打算与钟飞商量，若是他不愿意去，那她就独自前往，又不是没试过一个人往前闯。 钟飞一怔，看着她眼底几乎无法被忽略的神采，突然用力地点头，“好，我们一起去。往后这样的资源，咱们都得拿下！” 第六百九十二章　登门拜访 第六百九十二章登门拜访 出发在即，俞锦绣第一个要告诉的人，就是程廷。 一直以来，程廷对于她的工作内容从来不抱异议，这会儿她一开口，两个人也是一拍即合。 “反正那边有不少好看的装饰店，我到时候去看看，给我们的新房子添置一些饰品。” 程廷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忘记我干哪行的了？喜欢什么，我可以直接让人送来，不用特地去找，太辛苦了。” 俞锦绣要进剧组工作，这不可能不累人。一部电视剧中，配角虽然担不了正，但是，剧集的成功却是在无数配角的配合之下所取得的。照翁晨卿的话说，到时候的工作任务肯定不会轻松，俞锦绣一个人干不了所有的工作，所以喊上钟飞一起。然而，谁都知道钟飞出了名讲究，在妆容的设计上，他专注于慢工出细活这一道理，这样想来，恐怕到时候俞锦绣得忙得焦头烂额。 对于即将到来的工作压力，俞锦绣倒不太紧张，工作繁忙有什么好着急的，整天待在办公室里坐吃山空才要担心呢。 俞锦绣对程廷很坦诚，那也是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干涉自己的工作，果不其然，他只是笑着点头，“照顾好自己，回来的时候通知我，我去接你。” “我还没走呢。”俞锦绣俏皮地睨他一眼，打开车门，往副驾驶一坐，“我们这不是要和你家里人吃饭吗？快点走吧，这么多人，迟到了不好。” 等着她系好安全带，程廷发动了车子，“于倩让我们帮忙，去把她对象的父母给接过来。” …… 于倩在屋子里逛着，怎么都闲不住，于美红瞪她一眼，把扫把往她手中一递，“于倩，你要是真的闲得发慌，那就给我帮帮忙。世宏的父母来吃饭，又不是多大的事，你着什么急啊！” 于倩接过扫把，却没法静下心，她的眉头紧紧拧着，担忧地问，“妈，你说他家里人会不会怪我？” “怪你？怪你什么？”于美红没好气地说，“你爸想要让你自己去找工作，那也就是希望你能长进一点，谁让你毕业考试的成绩太难看呢？你先自己出去上上班，体会一下有多辛苦，等过段时间，你爸爸的气消了，肯定会给你安排的。” 临近毕业，于倩却将自己的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叶世宏的身上，程济森提醒了好几回，让她千万注意学业，然而，期末成绩一出来，她的成绩还是很不好看。 学生即将毕业，若是考核成绩过得去，校方也不会太为难，可问题是，人家就算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得于倩的成绩稍微与及格线沾点边。照最后的成绩单，校方要想让于倩顺利毕业，那就得两只眼睛都闭上，于是，这事就闹大了。 于倩也不敢跟程济森说，回到家，茶不思饭不想，见她瘦了好几斤，于美红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下家里是炸开锅了，程济森二话不说，立马就去联系校方，给于倩把这事给解决了，只是，从那之后，程济森就铁了心，他说不会再帮于倩安排工作上的事宜，想要挣个好前程，那得靠她自己。 “妈，你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才消气？要是他一直不消气，我岂不是只能在这小破单位干到老吗？现在还只是实习期，说起来也不丢人，可要是到夏天毕业的时候，我还是没个像样的工作，我的朋友们该怎么笑话我！” 于倩一筹莫展，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的茄子，提不起劲儿来。于美红却一点都不心疼她，“谁让你自己不争气？再说了，难道非得靠家里人吗？你就自己去考试，考到个好工作，你爸的气自然就消了。好了好了，快待在一边去，我得把地拖干净！” 于美红一边拖地，一边留神看女儿的反应。此时于倩垂头丧气的，看起来怪可怜，可是，程家的一家之主已经一声令下，无论如何，这次都不能帮她收拾烂摊子了，程济森是为于倩好，既然如此，于美红也就只能听他的话。 于倩坐在沙发上，连平时最爱的零食都没兴致吃了，于美红整理好客厅和房间，就赶紧去厨房忙活。未来亲家马上就要登门拜访，于美红可一定得好好招待的，虽说叶世宏的父母不太懂得为人处世，经常会惹得于美红不快，可谁让他们是自家闺女未来的公婆呢？ 要想女儿将来的日子过得好，可不是得好好招待人家，让人家感受到被慎重对待啊！ 于美红在厨房里忙活着，于倩便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外头敲门。 于美红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上，赤着脚就跑去开门，一见到门外的人，她堆了一脸乖巧的笑容，“叔叔，阿姨，你们来了。” “是啊，只可惜世宏没车子，不能来车站接我们。好在你哥哥心好，愿意来捎我们一程，否则我们这大包小包的，都没地方放！”牛荷花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把带来的土特产摆在地上。 叶大成和牛荷花到底是这么一把岁数了，当然懂得去别人家做客不能空着手来，因此，他们从家里带了不少礼。有晒好的咸鱼，有新鲜的玉米和土豆，最后还放下一篮子鸡蛋。这么多东西，往地上一放，于美红好不容易才洗干净的地立马被沾满泥，从厨房出来时，她为难地笑着，“世宏的爸妈来啦，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啊？这一路上辛苦了吧？于倩，快点领他们去沙发上坐着。” 说着，她的目光便盯着地上的几个麻袋瞧，俞锦绣机灵，一看她这表情，立马会意，赶紧大包小包往手上提，“阿姨，我帮你把这些先放到厨房里去吧。” 见家里人都忙着，于倩便领着叶大成和牛荷花坐下，可没想到，他们屁股还没坐暖，就开始满屋子参观起来。 “倩倩，你们家可真大啊。这墙壁白成这样，会不会不好搞卫生？” “这是你爸妈的床吧？我一宿没睡，这会儿直犯困，我先躺一会！” 第六百九十三章　苦媳妇熬成婆 第六百九十三章苦媳妇熬成婆 于美红认为客人们肯定是不会随意进人家卧室，可她这人爱干净，还有点轻微的洁癖，一开始打扫卫生，屋里屋外就一定要洁净如新。叶大成和牛荷花是赶车来的，出门之前还照顾两个孩子把饭给吃了，这会儿一进屋，他们直犯困，一个劲地伸懒腰。 视线往床铺上一落，看着厚实的棉被，牛荷花的心便开始痒痒。 大家都是女人，于美红还是个二婚的，怎么就过得这么好呢？同人不同命，想到自己这辈子受的苦，牛荷花就忍不住叹气。 这么漂亮的床褥，牛荷花也想享受一下，于是，她跟于倩打了个招呼，直接一屁股往下一坐。 “您别——” 于倩的心一惊，就要拦着她。 卧室是最私人的空间，别说于美红有洁癖了，就是同学来了，要坐于倩的床，她都不愿意。这会儿牛荷花直接把身子往床上一倒，连鞋子都没脱，于倩拦不住，只能压低了声音，“阿姨，我妈妈不喜欢别人睡她的床，要不你先起来——” “这有什么的？不就是张床吗？还稀罕啦！”牛荷花半睁开眼睛，没好气地对于倩说道，“我累了一整天，这会儿还没吃饭，在床上休息一下怎么了？你们家这叫有待客之道吗？倩倩，你将来可是我们家的人，别胳膊肘向外拐啊！” 向着自己的妈妈说话，那就是胳膊肘向外拐了？于倩一头雾水，但想到于美红这会儿在厨房里忙活，完全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于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阿姨，我不是没有待客之道。只是我妈妈有点洁癖，她不喜欢别人睡她的床，别说是您了，就连我都不能睡她的床，真的。” 于倩是个任性的姑娘，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当然，那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的于倩改变了不少，为了叶世宏，她将自己娇纵的一面全都收起来了，只要他喜欢就好。 对于叶世宏的父母，于倩是敬重的，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表现，生怕未来公婆不喜欢自己。就好比说现在，错的明明是牛荷花，她却根本就不敢拉下脸，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怕牛荷花发飙！ 可没想到，纵使于倩已经好声好气，牛荷花还是没给她好脸色看。 “那你是嫌弃我脏了？不就是张床吗？睡一下怎么了？说什么有洁癖，其实就是觉得我一身粗布衣，不配睡你们家的床！” 牛荷花一瞪眼睛，十足泼妇的模样，叶大成在边上不说话，可看他沉着脸，谁都知道他不满意了。 于倩急得快哭出来了，只不过是好声好气的一番劝说而已，怎么就成了嫌弃他们的表现呢？ 于倩赶紧解释，却是百口莫辩，牛荷花絮絮叨叨的，嗓门极大，压根就没给于倩反驳的机会。 于倩既怕自己说话不知分寸，得罪了未来公婆，又担心牛荷花对自己的态度太差，令于美红听得心寒，在这样纠结的情绪之中，她嘴巴一撇，哭了出来。 于美红从厨房跑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自家闺女哭得惨兮兮的模样。从小到大，于倩就是个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实诚孩子，就算是她刚跟前夫离婚的时候，都没见过孩子哭得这么委屈，可这会儿—— 于倩站在牛荷花面前，低着头，眼圈红红的，又生怕自己哭哭啼啼的模样会惹人反感，于是，她便只是小声啜泣，于美红看在眼里，疼在心底。 见于美红进屋，牛荷花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心里有气，脸色就不太好看，叶大成感觉气氛够僵的，便干笑了一声，“荷花，你看看，你都把倩倩惹哭了。好孩子，快别哭了，一会儿你妈妈该心疼了。” 牛荷花听着，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心疼啥啊？我是来做客的，就是往床上稍微躺一躺，就赶我走，跟个泼妇似的。现在还没跟世宏结婚呢，就开始对我横眉竖眼的，也不知道将来结婚了，我这婆婆在他们家还有没有一点地位！” 牛荷花年轻的时候是被自家婆婆欺压惯了的，她婆婆对牛荷花诸多挑剔，两个人相处时从来就没有顺心的时候。直到几年前，她婆婆没了，牛荷花才开始翻身做主人，眼看着苦媳妇儿终于熬成婆，她可不是得好好摆摆谱？ “世宏妈，你可别生气。我们家倩倩从小被我宠到大，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哎呀，倩倩，你也是的，不过是一张床而已嘛，你阿姨要睡就睡，她都这么累了，难道让她干坐着呀？” 于美红假意数落于倩，为的也不过是让牛荷花下个台阶。于倩到底是不小了，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母亲是在为自己好？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抬起头，见于美红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由更加鼻酸。 牛荷花的气不顺，可看于倩哭成这样，于美红又跑来说好话了，叶大成便拍拍她的肩膀，“行了，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小孩子置气啊？” “不小了，都二十多了！”牛荷花说。 于倩看着她，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家里，她一直都没长大，别说她现在还没毕业，就算将来真正毕业了，在父母和哥哥的眼中，她还会是个孩子。这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不长进，而是因为，他们打心眼里疼她。 “世宏爸，世宏妈，你们就先别着急上火了。倩倩的哥哥和她嫂子下楼买水果了，马上就要回来，她爸爸也快下班了，你们先好好休息会儿，睡个好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来叫你们。”说着，于美红就拉着于倩的手往外走，“倩倩，我们别在这儿了，让你叔叔阿姨睡一觉。“ 于美红拉着于倩就走，牛荷花也终于消了气，她掀开被子，往被窝里一躺，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哎呀，这被子真舒服，盖在身上跟没东西盖着似的，特别滑。倩倩妈，这被子是哪儿买的啊？”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天经地义 第六百九十四章天经地义 “世宏妈，我这被子是亲戚从北京给我带的，盖着特别舒服。你要是不嫌弃，我把被子洗了，下回让倩倩给你送过去。”于美红笑着说。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了。”牛荷花顿时眉开眼笑，还不忘补充了一句，“我又没啥洁癖！” 于美红笑着答应下来，还顺便把门带上了，于倩傻傻地站在门外，竟不知道该做什么。于美红轻叹一口气，“委屈了？快把眼泪擦干，否则一会儿你哥哥和嫂子回来，还得问你发生了什么。” 从小到大，程廷都疼于倩，小时候于倩被程家的孩子们欺负，程廷可从来不会手软，好几回打得几个堂弟直求饶，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惹不起这妹妹，这才放弃了欺负她的念头。后来，于倩长大了，程廷也有了对象，但是，对这个妹妹，他始终是护着的，若是知道牛荷花这般针对她，指不定他当场就会沉下脸。 “妈，可那被子是你花了不少钱买的，当时买的时候，你心疼得不得了，咬咬牙才——” “没事。”于美红笑了笑，“不就是一床被子吗？妈不在意。” 于美红也知道于倩不想把这事情闹大，轻轻揉了揉于倩的脑袋，她柔声说，“快去看电视吧，别想这么多了。” 城里的屋子建得好，隔音也好，牛荷花和叶大成躺在床上，根本就听不见外头在说什么。在这被窝里翻来覆去，牛荷花的嘴角还是咧着，“这被子真舒服，我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从来没盖过这么好的被子呢！” “可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把人家的被褥拿过来，这像什么话？你要真喜欢，我们自己买，别让世宏没面子啊！”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这人就是小家子气，不过是一床被子而已，他们家这么有钱，还跟咱们计较？”牛荷花瞪了叶大成一眼，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再说了，于倩不是说她妈有洁癖吗？我都睡了她的床了，这被子，她还愿意盖？说不定等我一走，她就直接把这被子收起来了，这不是浪费吗？我这说到底，是杜绝浪费！” 牛荷花得意洋洋的，把脑袋搁在枕头上，好一会儿之后，发出一声感叹，“原来这城里的房子睡得这么舒服呀！早知道咱们当年就好好赚点钱，要是有钱了，咱们也能来城里住。” “这有啥难的？现在世宏不是出息了吗？等他赚钱了，在城里买了房，就把咱们接过来，以后咱们一家五口，那就是正宗的城里人啦！”叶大成终于笑了。 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希冀，叶大成和牛荷花还真的睡着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也逐渐灰了，他俩睡得很香，就连程济森回家了，都不知道。 叶世宏一下班，就直接赶了过来，得知自己的父母已经歇下了，他很讶异，但终归是没说什么。程济森不露声色，回到书房，把带回家的公事都办了，俞锦绣和程廷坐在沙发上，两个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心底却像是明镜儿似的。 “饿不饿？”程廷低声问道。 俞锦绣摇摇头，“不会，刚才在办公室里吃了个小面包，垫过肚子里。” 叶世宏的耳朵尖，听见他俩的谈话声，便说道，“要不我们先吃饭吧。我爸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于美红一听，赶紧摇头，“这怎么行？你爸妈可是我们家的客人，先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吧。一会儿再吃，我们都不着急。”说着，她又切了一盘水果出来，摆在茶几上，“你们这些孩子们要是饿了，先吃点水果。” 叶世宏点点头，给自己拿了块苹果，塞进嘴巴里，之后就不说话了，盯着电视上的节目看。 于倩平时最沉不住气，每每下课回家的时候，书包都还没放下，就开始嚷着肚子饿。这会儿却不吭声了，连桌上的水果都不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济森在书房里待够了，一出来，孩子们都还坐在沙发上，他走进厨房，“美红，家里有没有牛奶？” 于美红给他找了点奶粉泡上，晾凉的时候，她无奈地说道，“也不知道这算个什么事……” “别说了，一会儿倩倩听见，心里该难受了。” …… 天色沉了下来，月亮悄悄然出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牛荷花和叶大成终于出来了。 这一觉，不过两个多小时，可他俩已经睡懵了，谁得不知天南地北。一见程济森，叶大成才回过神来，“哟，这都几点了？看我们俩，真是不像话，居然睡到这个时候！” 程济森客气地笑了笑，“不碍事，快吃饭吧。” 饭菜都凉了，于美红又去热了一遍，于倩帮忙打下手，俞锦绣和程廷也没闲着，三两下工夫，把菜端了出来。 “城里生活可真方便！”牛荷花笑着说。 大家终于坐下，好好吃了一顿饭。于美红的手艺不错，叶大成赞不绝口，“世宏，你可真有福气，丈母娘这么会做菜，将来两个人不想下厨，就可以过来吃饭了，多省事。” 于美红笑了，程济森说道，“多个人多双筷子而已，孩子们要是愿意，天天来吃饭都行。” 牛荷花耸了耸肩膀，“丈母娘会做菜，这算哪门子福气啊？我看倩倩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肯定连碗都没洗过吧？倩倩，将来成为人家的媳妇了，也得学着干家务啊，否则世宏回家可多辛苦。” 于倩没想到牛荷花把话题牵到自己头上了，一怔，干笑了一声，叶大成赶紧说道，“女人烧菜做饭那是天经地义的，倩倩肯定会学着做的。否则，将来难道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世宏做吗？” 叶大成的语气太笃定，俞锦绣没忍住，说道，“女人烧菜做饭是天经地义，那男人呢？” “瞧小姑娘说的，男人当然是赚钱养家啊。” “哦，那女人要赚钱吗？”俞锦绣淡淡地问。 第六百九十五章　满心欢喜 第六百九十五章满心欢喜 叶大成想了想，“当然要了，现在哪个姑娘不工作啊？要是不上班，只在家里带孩子，那不就是农村妇女吗？怎么你们城里的姑娘还有这样的想法啊？” 俞锦绣闻言，但笑不语，牛荷花淡淡地扫了于倩一眼，“对了，倩倩的工作落实下来没有？是去哪个单位工作啊？” 于倩答道，“我现在在一家鞋厂做文员的工作。” “鞋厂？那是什么单位？不应该在什么局里上班吗？”牛荷花不由自主地拧起眉，“倩倩，你这工作不怎么好啊！” 牛荷花对这儿媳妇说不上有多满意。 一开始，得知于倩是市长的女儿，她满心欢喜，只想着自己的儿子也能跟着沾沾光。可没想到，事实证明，于倩根本就不是市长的亲女儿，一个继女而已，程济森难道真的为她尽心尽力？ 牛荷花对于倩很失望，在她看来，以叶世宏的条件，找一个能帮着他平步青云的对象根本就不成难事，为什么非要娶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丫头？ 当然，牛荷花并没有在叶世宏面前说这些难听的话，她的儿子太有主见，怎么可能听她的？ 叶大成总劝牛荷花，他说于倩虽然不是程济森的亲生孩子，但说到底，这么多年的感情了，程济森难道不给她安排个工作？这年头，像样的工作可不好找，于倩是大学生，又有正经单位的正经工作加持，往后在村里说起来，也是好听的。 可没想到，程济森居然没打算给她安排工作！ 牛荷花的脸色沉了下来，于美红便笑着说，“世宏妈，局里的工作没这么好找的。我看倩倩这样挺好，凭自己的双手去赚钱。” 有什么好的？牛荷花下意识就想反驳，可叶大成却在桌子底下拽了拽她的衣角。 叶大成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便不吭声了，只是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夹了好几口红烧肉。 于倩没想到未来婆婆居然当着她全家人的面拉下脸，一时之间，笑容都僵住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叶世宏一眼，可没想到，叶世宏连余光都没扫她，只是自顾自吃菜。 叶世宏平时话不多，但在她的父母面前，还是会尽量找些话题的，然而这一天，他几乎不怎么出声，只是默默地吃饭，于倩终于憋不住了，小声问，“世宏，你今天工作忙吗？” “怎么能不忙？世宏一个人在城里工作，吃不好，住的也不算是什么好地方。你看看他，都瘦了不少，脸颊都削下去了。”牛荷花用抱怨的语气说道，“只可惜我们家在城里没房子，要是有房子的话，我一定要让世宏住得好些。” 牛荷花放得挺开，时不时就要插几句话，这饭桌上，她聒噪的声音几乎没停过，程济森有些烦躁，却还是面不改色。 “还行，不算很忙，整天都这样，习惯了。” 叶世宏淡淡地回应于倩，“你呢？” 于倩摇摇头，“我那工作很清闲的。” 叶世宏“哦”了一声，没再接话，俞锦绣见气氛尴尬，便随意挑起个话题，问于美红该如何做这红烧肉。于美红最爱和人家交流自己下厨的心得，笑眯眯地传授起做红烧肉的步骤，餐桌上的气氛这才不这么僵了。 “你是要偷师了？”程廷笑着问。 俞锦绣乐呵呵的，“偷师也没用，我们俩都这么忙，真要结婚了，两个人就算真的要做在一起吃饭，那都要凑时间呢。” “锦绣，程廷，你们俩忙归忙，该在家里的时候，还是得在家里陪着对方的。你看，婚姻本来就是要经营的，你们平时见不着面，又怎么沟通呢？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沟通，程廷，看我和你爸爸，就是因为总沟通，感情才越来越好。” 于美红以过来人的经验给了意见，俞锦绣听着，笑得温柔，“阿姨，你放心，我们明白的。” “就是，这两个孩子，脑子比我们都灵活，这么浅的道理，他们不可能不懂。”程济森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又帮叶大成把酒满上，叶大成受宠若惊，“咕咚”一声就把一小杯白酒吞下喉，辣得双眼都睁不开了。 程廷与俞锦绣的婚事，几乎是板上钉钉了，他们俩感情好，可对于婚礼的排场没有任何要求，雅城办婚事时的风俗习惯，他们没操心，也没时间去操心，自然将一切都交给于美红操办。好几次送于倩回家的时候，叶世宏都看到于美红忙着操持他们婚礼上的事宜，有一回聊得尽兴，还让叶世宏帮忙选择喜帖的样式。 叶世宏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总觉得不太舒坦。照理说，他和俞锦绣虽然处过，但感情却不见得有多好，两个人分开时非常和平，因此，即便再见面，他们也该相忘于江湖才是。可不知道怎的，每每与俞锦绣重遇，见她现在过得这么好，他的心里总是酸溜溜的。 叶世宏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从他黯然的眼神中，于倩还是看出了些许端倪。她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即便他连余光都没有瞄她一眼。 于美红说，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沟通。人生路漫长，将来会遇到重重的阻碍或是磨难，若是不沟通，两个人各顾各的，那算什么夫妻？ 于倩认为母亲说得有道理，可是，她确实从来没有与叶世宏沟通过。 叶世宏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看起来太神秘了，而她总觉得只要乖乖听话，他们就能好好相处下去，可事实证明，并不是如此。 与叶世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是，在他面前，于倩却始终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这难道是正常的吗？ “对了，倩倩妈，倩倩爸，我刚才不是说到孩子没地方住的问题吗？你看，反正世宏将来也要和倩倩结婚的，既然如此，他们俩的婚房，那就早点装扮起来，让世宏先住进去呗。其实我早就已经跟孩子说过这个问题了，但世宏脸皮薄，不好意思跟你们说。现在我人都来了，也就帮儿子提这个要求，反正将来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难为情的呀！” 第六百九十六章　水深火热 第六百九十六章水深火热 “世宏妈，瞧你这话！我们家倩倩和世宏还没结婚呢，一起住进新房去，岂不是要笑掉人家大牙了？虽说两个孩子会结婚，但是，我可不想自己家的闺女被人家说任何闲话的啊！”于美红赶紧说道。 牛荷花笑了两声，“没说让他们俩一起住进新房去。我的意思是，先让世宏住进去，倩倩就在你们自己家住着呗。世宏在里头住一段时间，将来要结婚了，直接把新娘接进来，这说出去岂不是更好听？” 牛荷花的如意算盘打得响。 两个年轻人结婚，由女方出婚房，这在雅城本来就是稀罕事。现在，牛荷花不仅心安理得得接受这个事实，这会儿还想着让叶世宏先住进婚房去，这算什么？于美红知道这未来亲家可不是省油的灯，但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贪得无厌，眼看着叶大成的眼神中也流露出满满的赞同，于美红的膝盖都冰凉了。 女儿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家人？是怎样水深火热的环境？ 于美红沉默了，对于与无赖谈判这回事，她真没有经验。好在叶世宏倒不至于真像叶大成和牛荷花一样没脸没皮，他把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妈，你在说什么？那是于倩家的房子，是程叔叔的。我现在在单位宿舍里住得不错，没什么不方便的。再说了，就算真的要搬家，我也只会搬进自己的房子，住人家的房子，这算什么呢？” 叶世宏说得冠冕堂皇，俞锦绣压根懒得听他的话。以俞锦绣对叶世宏的了解，他确实有骨气，可是，他的骨气一点都不值钱。 一方面想要依靠于倩多得到些什么，比如物质上的条件，又比如工作上的晋升机会，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让人小瞧了，便守着自己可笑的自尊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捍卫自己的尊严。 这要是放到二十多年后的年代，叶世宏的所作所为，就叫作“软饭硬吃”！ 只可惜，俞锦绣就是再爱多管闲事，也不能随意掺和人家的感情问题。不说别的，就连程廷，他明明是真心疼爱妹妹的，但是，眼看着她与叶世宏走得越来越近，甚至谈到了婚事，他都没有表达任何意见，这是为什么？ 说到底，还是他拎得清。 人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机会，自由恋爱年代，于倩对叶世宏一见倾心，恨不得马上嫁给他，这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拦的。程廷和她的母亲都不会拦着她，但是，若是于倩真在叶家受了委屈，程济森和程廷肯定不会心慈手软。 家还在，依靠就在，不论如何，于倩都还是有个归处的。 “世宏，你这话一说，就是太拿你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当外人了！都说女婿就是半个儿子，倩倩的父母肯定是拿你当自家人看的。就像我们也总是将倩倩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疼，如果有条件，我们也想让倩倩过得好点。”牛荷花笑着，像是认为自己说的话很在理，话音落下，还忍不住掩着唇偷笑了一声。 叶大成知道牛荷花在想什么，实际上，在家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念叨了好几回，说是叶世宏若能早点住进新房就好了，这样一来，他们去城里的时候也能有个去处。起初叶大成还不同意她的观念，人家的房子始终是人家的，与他们叶家何干？可没想到，时间长了，叶大成居然还真接受了牛荷花的想法，是啊，若是叶世宏能住进他们的新房去就好了。这样一来，家里人来探望的时候，冬天不怕凉，夏天也不怕热，多舒坦呀！ 牛荷花似乎是料定了程济森和于美红是文化人，特别讲道理，因此，她直接一出声，压根没担心被拒绝。有些话，脸皮薄的人不敢说，可她敢！ 牛荷花话音落下，便直直地盯着于美红瞧，她看起来一点都不难为情，于美红的脸反倒是红了。 程济森留了一套房子，那是给于倩的，于美红心中自然是感恩不已。可是现在，于倩都还没住进那房子里，叶世宏倒先住进去了，这像话吗？ 于美红平时看起来挺彪悍，但这会儿她肯定是要照顾女儿感受的，先不说她出言婉拒时牛荷花会不会发脾气，就是真的把人家给拒绝了，将来于倩成了他们家儿媳，又会不会被刁难呢？ 做母亲的，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家闺女着想，于美红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了，于美红小心翼翼地扫了程济森一眼，可没想到，他也很为难。 “世宏，你看，你老丈人和丈母娘要答应了，你快谢谢他们！”叶大成突然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瞧他们家人对你多好啊，世宏，将来你要是出息了，可得好好回报他们！” 叶世宏愣住了，抬起头看了程济森和于美红一眼。 程济森表面上不露声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于美红的嘴角倒是扯了扯，笑容尴尬。他们都盯着于倩看，而程廷终于忍无可忍。 “谁答应了？”程廷的声音平淡而有力，吓了牛荷花一跳。 程廷话不多，很多时候，牛荷花总会忽略他的存在。可是，每每他一出声，牛荷花的心跳便会骤然加快。 这会儿，她的心“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出声，于美红已经冲着程廷轻轻摇头。 于美红的眉心微微拧着，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女儿的未来公婆难得来一趟，她不想这场面变得难堪。牛荷花就跟个人精似的，一看于美红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占了上风，便“哼”了一声，“谁答应了？还不是你爹和你阿姨吗？世宏和倩倩两个人情投意合，谁先住到新房子去又有什么关系？你爹和你阿姨都已经答应这事了，你该不会要阻挠吧？” 牛荷花把下巴一扬，胸脯一挺，看起来就像是个刁民，于美红担心程廷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赶紧扯着他的手，示意他忍耐片刻。 为人母者，用心良苦，程廷只好点头。 牛荷花咧开嘴，乐了。 可正当她以为自己取得了胜利时，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可我不答应。” 第六百九十七章　我不答应 第六百九十七章我不答应 于倩抬起眼，看着牛荷花，淡淡地开口，“可我不答应。” 牛荷花愣住了，“啥？” 于倩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说话的语气却极其坚定，牛荷花一怔，叶大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皱了眉，“倩倩，你说啥呢？你爸妈还没出声，你说啥呢！” “我爸妈听我的，我说——”于倩的视线落在牛荷花的身上，片刻之后，又扫了叶大成一眼，最后，她看着叶世宏，一字一顿道，“我不答应。” 而后，她继续说道，“这房子是我爸的，他愿意给我们住，那是他疼我。现在，我们连婚都没结，你就想直接住进这屋子里去了吗？说真的，给是情分，不给才是本分，我不知道你们家为什么要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应该无怨无悔地付出。” 大家都说于倩是个任性丫头，没办法，从小被人家宠到大的姑娘，怎么可能不任性呢？可任性归任性，她到底还是懂事的，在叶大成和牛荷花面前，她从来都是逆来顺受，乖巧得很，这会儿怎么就—— 叶大成和牛荷花面面相觑，俞锦绣吞了吞口水，瞄了程廷一眼。很显然，程廷也没料到于倩会突然来这一茬，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俞锦绣心领神会，随即便觉得自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浑身上下都舒坦了起来。于倩本来对叶家人言听计从，这会儿却仿佛突然变了个人，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叶家人太贪婪。早些觉醒，总好过拖拖拉拉直到婚后数年才看清这一群人的真面目！ 于倩终于爆发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全都是护着自家人的，叶大成顿时无比尴尬，“倩倩，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于倩平静地说。 叶世宏也呆住了，他左右看了一眼，赶紧压低了声音，“你这是想吵架吗？我爸妈难得来一回城里，他们自己都局促得不得了，你要是再不给他们好脸色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于倩冷冷地看着他，问道，“你还想打我？” 叶世宏的脸色沉了下来，看起来怪吓人的，牛荷花见自家儿子护着自己说话，底气顿时足了。 “倩倩，你这是啥态度？我们就只是跟你商量商量，你要是不愿意，那就不去你房子住了。世宏又不是没地方住了，他那儿位置方便，空气也好，他就是想搬，我都不同意呢！我知道，那房子也不属于你，那是你继父的，人家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得把房子给你，那还是另说呢！”牛荷花一生气，便脸红脖子粗，她喘着气儿，手指头指着于倩，继续说道，“我不管你们城里是啥样，反正在我们那儿，男人就是天，你别指望在我们家翻身做主人！” 牛荷花是个粗人，火气一上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气撒了再说。叶大成倒是比她要顾虑多些，他皱起眉，苦口婆心地说道，“倩倩，你阿姨那是为了你好。你说说，这是你们小俩口之间的事儿，何必在台面上吵呢？” 叶大成想要给于倩个台阶下，可给台阶归给台阶，他总不能让自家人丢了面子。叶大成也不想和于倩多计较，毕竟这是在别人家里。事已至此，他只希望于倩自己认个错，让牛荷花消消气，也让她的母亲以及继父知道，叶家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叶大成考虑的问题很简单，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家话音未落，程济森已经开口了，“叶同志，是不是小俩口还说不准。” 叶世宏脸色一变，“叔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程济森耸肩，看着于倩，温和一笑，“我没什么意思，我们家主张民主，倩倩说得对，作为她的父母，我们尊重她。因此，不论她做什么选择，我们都会欣然接受。” 这所谓的民主，文绉绉的，牛荷花可听不懂。她只知道，这事好像闹大了。 程济森可是个市长，即便他不是于倩的亲生父亲，对于倩总也是好的，否则，他会大大方方拿出一套房子给小俩口住？ 现在，程济森面色不善，牛荷花自然慌了，见叶大成给自己递了个眼神，她赶紧弥补道，“瞧瞧，两个人咋还因为我说的话生气了呢？我这话就是随便一说的，没这么多想法，大家要是不同意，那我不提就完事了呗！主要还是怪我，平时我们村里的女人是不能提意见的，所以刚才我就没给倩倩好脸色看。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倩倩，世宏，你俩就别吵架了！” 牛荷花笑得一团和气，叶世宏却还是绷着嘴角，就算母亲为于倩说话，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这边上坐着程廷和俞锦绣，他俩都瞧不起他，将他当作透明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于倩还不给他面子，他心底能舒服吗？ 叶世宏愤愤不平，自然懒得跟于倩说话了，于美红终于忍无可忍，“世宏妈妈，您这话我就不敢苟同了。什么叫村里的女人不能提意见，你就不给倩倩好脸色看了？我们倩倩也是家里的宝贝，要是将来嫁到你们家，受了委屈，我和她爸又不在身边，我们找谁说理去？你们村里的说法，我真是一点都不明白了，也不知道还有些什么我不知道的，说出来，我也长长见识。” 于美红不紧不慢地说着，说的一番话是有条不紊，牛荷花皱着眉，好不容易才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敢情于美红这是瞧不起他们叶家人的出身了？ 牛荷花心里当然不痛快，可是，却又不好说什么，于倩在边上冷眼旁观，叶大成的心一凉。 糟糕，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恐怕这婚事又得吹了！ 叶大成这样一想，赶紧说道，“没什么你们不知道的了，倩倩妈，你先别着急上火，我们肯定是疼倩倩的。”想了想，他又说，“刚才是荷花不会说话，其实她这人就是这样，性子直。可我们家的素质算是很高的，否则怎么会教育出世宏这么堂堂正正的好孩子呢？” 话音未落，俞锦绣噗嗤一笑，叶大成的脸都绿了，“你笑什么？” “要是素质真这么高，就不会非要把别人家卧室里的呢绒被子带回家啦！这一整套都要带回去，世宏，你爸妈真识货！”俞锦绣笑眯眯地说。 第六百九十八章　低头 第六百九十八章低头 俞锦绣看起来嬉皮笑脸的，一改往日里面对自己时淡漠的样子，可是，叶世宏却丝毫不觉得欣喜。 听着她的话，他怔住了，眼看着于倩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他便冷着脸问道，“爸，妈，你把叔叔阿姨的被子带回家？” “可不是吗？”俞锦绣笑了一声，又说道，“一来别人家里，就直接往人卧室跑了。鞋袜也不脱，直接往被窝里钻，要是可以的话，我看他们不介意住下的。” 俞锦绣不否认自己对叶世宏的父母毫无好感。上一世的恩怨早就已经种下了因和果，俞锦绣并不认为眼前这一对长辈值得被尊重，看见别人家的好东西就眼馋，人家的女儿还没过门就开始诸多挑剔，照这样下去，将来于倩要是真的和叶世宏结婚了，岂不是要被欺负得死死的？ 俞锦绣不知道于倩怎么想，或许这会儿人家还会嫌弃她多嘴，不过那又怎么样？她自己问心无愧便是了。 俞锦绣拿腔拿调，叶世宏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叶大成和牛荷花惯会看儿子的脸色行事，这会儿赶紧解释。 “世宏，你听爸给你解释。我们刚才真是累坏了，你弟弟和妹妹不懂事，非要我俩给他们做了饭才放我们走。爸妈折腾到三点多，这才从村里出来，还赶了车，到了车站，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倩倩的哥哥。你也知道，你妈中午必须要午睡的，她要是不睡觉，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啊！” 叶大成红着脸解释，还不忘用胳膊肘推推牛荷花，一接到叶大成的指令，牛荷花不悦地嘟囔了一句，“咋都推到我身上了？你刚才在里头睡了俩小时，还口口声声说城里的床就是睡得舒坦呢，这下倒好，都赖我了！世宏，你别听你爸瞎说，不过累人是真的，你在城里，回来看我们一趟不容易，我们大包小包来这找你，还不是为了让你省省力吗？” 牛荷花一个劲狡辩，叶世宏绷着脸，过了许久，才用阴沉的语气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别人的被子拿走？” 牛荷花很尴尬，可看了于美红一眼之后，还是略带不服气地说道，“于倩不是说她妈有洁癖吗？我就想，反正我睡过的被子，她也不要了。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帮她把被单被套带走，还能给他们腾腾地儿呢！” 牛荷花实在是理直气壮，而叶大成却只希望能息事宁人。见一切都解释明白了，他便用讨好的语气说道，“倩倩，你知道叔叔阿姨没这坏心眼。现在你爸妈心里也不痛快，你帮叔叔阿姨解释一下，成不？” 叶大成直勾勾地盯着于倩瞧，而于倩却始终低着头，没有回应他。程济森和于美红到底是文化人，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体面”二字，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未来亲家撕破脸，这事儿他们实在做不出来。 生怕女儿为难，于美红干笑了两声，“真是，这不都已经说清楚了吗？世宏妈喜欢我们家的被套，我也高兴，等明天我洗干净了，让程廷给你们送去。”于美红看程廷一眼，而他也没有反驳，她便继续说道，“世宏妈，世宏爸，你们也别太跟锦绣计较了。锦绣这丫头性子直，但心眼好，始终还是孩子嘛——” 于美红会做人，三言两语便想把这件事情平息下来，程廷和俞锦绣知道她用心良苦，便不再出声了，只由着牛荷花继续絮絮叨叨着。 牛荷花被俞锦绣笑话了一顿，心里怎么甘心？在村里，他们家虽然没有钱，可大儿子特别有本事，早早地跑到城里去立业了，眼看着就要成家，娶的还是城里的姑娘，路过的村民们谁不高看他们一眼？可以说，在村里的时候，牛荷花是从来没有被人怠慢过的，然而，没想到，到了城里，一切都不一样了。 现在光是连俞锦绣这样的小丫头都能如何怠慢她，更别提别人了！ 牛荷花的脑袋再糊涂，也知道俞锦绣可不是好教训的。这姑娘性子冲，指不定就把她数落得找不到南北，再说了，这姑娘与叶世宏又没有关系，她以什么立场斥责人家？因此，牛荷花只能将矛头对准于倩。 “倩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番话。结婚的时候出一套房子，那是你自己拍着胸脯打包票的，结婚之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那也是你承诺过的，当初你说自己结婚之后一定要当个好妻子，当个好母亲，给我照顾好儿子和孙子，现在你全都忘记了吗？说句实在话，我本来是不喜欢你的，你这孩子人好，但太咋呼了，实在不适合当个贤妻良母。但既然你对世宏好，又把未来吹得天花乱坠的，我和他爸就同意了。可现在你怎么就不甘心了？是不服气了？要是反悔了，那就早点说，别浪费我们时间！” 牛荷花说的是气话，她摆明要给于倩下马威，于美红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痛的却是心。闺女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不是不能站出来说话，可是，帮得了一次，帮得了第二次吗？牛荷花一看就是个小心眼的，这会儿于美红要是帮自己女儿反击，将来结婚了，也不知道她要想多少歪点子挑拨这小俩口的关系。 不值当。 她一咬牙，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世宏妈，孩子懂什么？要是得罪了你，我先帮她向你道个歉。” 牛荷花挑挑眉，冷哼一声，叶世宏就跟一棵大树一般杵在那儿，压根就不选边站。说句实在话，他刚才是真的生气了，于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他的面子，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给她母亲下个台阶？ 反正他最清楚于倩的性子，她这人的性格软糯糯的，一会儿就服输了。 叶世宏打好了如意算盘，憋着一口气，愣是不出声。而这一回，于倩是第一次将视线落在叶世宏以外的人身上。 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向别人赔笑脸，一时之间，心中酸涩。 要知道，即便是刚离婚受尽人白眼的时候，于美红都从来没有低过头。 第六百九十九章　纵容 第六百九十九章纵容 从小到大，于美红一直都是坚强的，与此同时，她又是于倩心中“智慧”的代名词。这半辈子过去了，于美红将日子过得很好，不仅仅是家中操办得井井有条，就连她自己的生活，都是充满着意义的。 这样的母亲，一直都是于倩敬佩的对象，可没想到，此时此刻，于美红居然在为她向牛荷花道歉。 牛荷花是什么人？她爱贪便宜，不讲道理，市侩得不像话，若她不是叶世宏的母亲，于倩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 “倒是不需要你向我道歉。”牛荷花扬着下巴，鼻孔都快要朝天了，她懒洋洋地说，“我以前还以为城里的孩子有教养，可没想到，城里的姑娘也不一定教育得好。反正如果在我们村里，肯定不会有孩子向长辈大呼小叫的。谁做错了事情，那就由谁来道歉，我这人很讲道理。” “荷花，你就别得理不饶人了！”叶大成为难地说。 “你懂啥？甭说话！”牛荷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说着，她又瞟了瞟俞锦绣和于倩。 当初叶世宏说要娶俞锦绣，牛荷花还挺高兴，心里想着这孩子的家世好，说不定就能让叶世宏飞黄腾达了。可现在看来，俞锦绣的脾气被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还要硬，真要把这丫头娶回家，岂不是要气得她这个婆婆七窍生烟？ 于倩就不一样了。 于倩性子软，对叶世宏又百依百顺，一看就是个软柿子。苦媳妇好不容易熬成了婆，也是想摆摆谱的，牛荷花这样一想，更加理不饶人。 她料准了于倩一定会冲着自己低头，心情畅快得很。可没想到，于倩只沉默了片刻，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干脆地对叶世宏说道，“世宏，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说结婚是两家人之间的事情了。我小时候的经历虽然比较复杂，但是，如我妈妈所说，我一直都是被人宠到大的。不论是我爸爸也好，是我妈妈也好，还是我哥哥也好，他们都把我捧在手心，生怕我受人欺负了，生怕我不高兴了。”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我知道婚姻意味着什么，我也不指望到了你们家之后，大家还是把我当掌上明珠。但至少——至少我想得到应有的尊重。” “于倩，你疯了？”叶世宏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于倩淡淡地笑了笑，她在认真审视眼前这个男人。 她对这男人一见钟情，几乎是没脸没皮地倒追他，大家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还真是如此，没几个月，她就成了他的对象。与叶世宏在一起时，于倩对他无比痴迷，她甚至为自己即将嫁给他而骄傲。 可没想到，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此时她的梦突然醒了。 晃了晃神，于倩淡淡地说道，“叶世宏，我没有疯。我只是突然意识到，如果真的嫁给你，恐怕我将来的日子是过不好了。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 五个字，如平静夜空之中的一道惊雷，令人半晌回不过神来。 叶大成和牛荷花就是做梦都没想到，于倩居然说分手就分手，婚期虽然还没定好，但是几乎所有的亲朋好友都知道她订婚了，现在说要分手，她还要不要脸面了？ 牛荷花一急，声音就变得尖利，“倩倩，你在说什么呢？你都已经订婚了，现在这不叫分手，叫解约！哪户正经人家要娶解了约的姑娘啊！” “不劳您费心。”于倩冷声道。 牛荷花一听她这话，又恼了，恨恨道，“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最好想清楚，否则将来要是真嫁不出去了，我们家的大门也不欢迎你！” 牛荷花气得五官都变了形，叶大成赶紧在边上打圆场，叶世宏明显没想到于倩居然如此决绝，他也愣住了，但一直以来，他都有些大男子主义，此时便更加低不下头。 而于倩，她终于决定像个大人一样，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负责。 她对叶世宏说道，“现在分手，还来得及。总好过结婚之后闹得两家人鸡飞狗跳来得好，对吧？我勉强够了，突然不想再为难自己了，说真的，还是分开吧。” 在叶世宏面前时，于倩总是像个小女孩。她爱撒娇，也有很多小脾气，但真遇上他不高兴的时候，她的脾气收得极快，久而久之，叶世宏便更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对于叶世宏来说，婚姻意味着什么？人到了一定的年龄，那就是要结婚的，家里乱糟糟的，若是没有一个女人来打理，像什么样子？本着这样的心思，叶世宏决定和于倩结婚，可没想到，连于倩都不愿意嫁给他了。 不，他不应该这么说的。 于倩很差吗？ 她家世不错，长相娇俏可人，是个城里姑娘，还是个大学生，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那都是他高攀了她。 叶世宏就像是被人当头一个棒喝，他懵了，好半晌才试图挽回这段感情，说话的语气却还是硬邦邦的，“于倩，你想清楚，你——真的想清楚了？你现在要解约，不用问问你父母的意见？”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程廷和俞锦绣显然是出乎意料的，他们连大气都没喘，生怕错过这场好戏。 年轻人知道怎样的选择是最适合于倩的，程济森和于美红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看着女儿的眼神，于美红可以感觉到，她这决定，仿佛是身不由己。 于倩是舍得的，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懂事一点。二十多岁的人了，至少要为自己规划人生了。 于是，她继续道说，“说真的，我自己过得怎么样，为了爱情，我都能承受。可是，我不能让我爸妈为我这所谓的爱情受委屈。我妈妈是个直爽的人，她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可今天，当着你爸妈的面，她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不论如何，总是在息事宁人。” 于美红的鼻子一酸。 “还有我爸，”她又说，“我爸的血糖低，饿不得。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见他等过任何人，可今天，他就端着一杯牛奶，硬是等到你父母睡醒，才坐下吃饭。叶世宏，你若是在意我的家人多一些，怎么会这样纵容你爸妈？” 第七百章　可有可无 第七百章可有可无 程济森和于美红是真心疼于倩，因此，即便叶大成和牛荷花让人忍无可忍，他们还是在忍耐。 与他们俩相比，叶世宏对待于倩，实在是太不上心了。 明知道于倩被牛荷花欺负到墙角跟了，叶世宏却还是在冷眼旁观，这怎么能忍？ 于倩一心为叶世宏付出，但这并不代表她已经失去理智，感情在某个层面是占上风的，但是，回过神来之后，她突然意识到，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这群姓叶的会举家搬到城里来，到时候，他们只会后悔莫及。 “于倩，你先别着急。”叶世宏意识到于倩是真的忍无可忍了，便开始安抚她的情绪，“我父母都是无心的，我可以先代替他们向叔叔阿姨道个歉。但是，‘分手’两个字，不能瞎提的。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现在说分手，难道不可惜？” 叶世宏的眸色很深，闪烁着专注的光芒，过去于倩就是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给吸引的，可现在，看着他，她只觉得非常陌生。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们不是没有吵过架。于倩性子直，脾气也急，有时候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就忍不住要撒气。可是，她真的发起脾气来，叶世宏却从来不去哄她。一来二去，于倩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才终于收敛了自己的娇纵与任性。 于倩一直以为叶世宏是不会哄人的，到了这一刻，她终于确信了这一点。 即便是在安抚她，叶世宏仍然挺直着背脊，他眼底没有任何的抱歉情绪，更别说是恳求她了。 他可学不会低声下气。 于倩这样一想，更加笃定，她笑了笑，说道，“不用多说了，没什么可谈的。对你来说，我可有可无，只不过是离开一个对我毫不在意的男人罢了，有什么可惜的？” 于倩一门心思惦记着叶世宏的时候，谁都劝不住她，八匹马都没法把她拉回来。现在，她终于选择回头了，也没有任何犹豫。 叶世宏被于倩这一反驳，嘴角都僵住了，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程廷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她说没什么可谈了，听不明白？” “吃饱了吗？吃饱了就带上你父母回去吧，否则一会儿回去没车了，还得麻烦程廷给他们送回去。”俞锦绣看着叶世宏，笑眯眯地说，“我们嫌麻烦。” 俞锦绣没给叶世宏面子，更没把叶大成和牛荷花放在眼里，程济森摇摇头，说道，“你们这几个孩子，来者是客，好好说嘛。” 程济森的语气中虽然带着责备，但与他相熟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只是在说场面话罢了。真严肃的时候，他的态度才不是这样的。 “叔叔，我们知道了。”俞锦绣笑了笑，乖巧地答应了一声。 俞锦绣柔声细语的，这下子，牛荷花和叶大成一个对视，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程济森可是雅城市的市长，他朋友多，同事多，下属更多，于倩和叶世宏订婚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这个时候取消婚礼，丢脸的是谁？ 牛荷花这样一想，心中有了底气，“倩倩，我知道你们城里的姑娘都任性，但是，你就算再任性，也不能不为自己的家里人着想。你爸爸妈妈辛辛苦苦将你拉扯长大，现在你都要结婚了，还要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你说他们要怎么收拾这烂摊子？” 牛荷花说完，就给叶大成递了个眼神，叶大成心领神会，接了话，对着程济森好言相劝，“程市长，我们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倩倩再任性，将来也是我们家儿媳，我们肯定会包容她的。刚才的那些话，我就当是气话了，不过你们也得好好和孩子谈一谈。毕竟两个孩子的感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真要分开了，那我们的老脸都没地方挂，是吧？”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在牛荷花发怒的时候，于倩当然能反抗，但是，开口闭口将“分手”两个字挂在嘴边，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倩倩，向你阿姨道个歉，这事就这么算了。”叶大成还在倚老卖老，“我们吃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说这么多，还不是在教你怎么做人吗？” 叶大成跟说书似的，牛荷花也在边上一唱一和，程济森失笑，于美红一个头两个大。 敢情这叶家人是认为他们没勇气答应于倩取消婚约？ 是啊，倘若这会儿是牛荷花的亲生闺女面临这样的处境，牛荷花二话不说，就是压着闺女的后脑勺，都得让孩子向婆家人赔礼道歉。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在她的观念里，女同志就是该以夫为天的，得罪了夫家，被人家一大家子人赶回来，那闺女是不用做人了。婚姻是女人一辈子的终生事业，相夫教子更是必须的，离了这，就算是黄花大闺蜜，那也得被乡里乡亲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说到底，还是封建思想害人不浅。 而程济森和于美红的思想早就已经跟着孩子们进步了。 “我的闺女，不需要你来教她怎么做人。”于美红皱了皱眉，对叶大成说道，“你们先自个儿学好怎么做人吧！” 程济森笑了笑，也站起身，一副送客的架势，“话说到这里了，倩倩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意思。世宏同志，带着你父母离开吧，不送。” 叶世宏紧紧咬着牙关，都快要咬碎了自己的后槽牙。叶大成和牛荷花懵了，又开始骂骂咧咧的，叶世宏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要丢尽了，他站起来，一手一个，扯着自己父母的胳膊。 门一开，他穿上鞋子，刚要往外走，于倩清脆的声音突然从后边响起。 “叶世宏！” 叶世宏铁青着脸，愣是不回头。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丢人的一天，于倩说要取消婚约给他带来的震惊倒是在其次，主要的问题是，他没法忘记这一桌子人鄙夷的眼神。 仿佛他们叶家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你等一等。”于倩的声音很好听，叶世宏的眼角抽了抽。 现在知道后悔了？现在想要挽回了？看他回去怎么收拾她！ 叶世宏在心里头这样想着，却没想到于倩只是补充了一句，“把你父母拿来的土特产带走，我们家不爱占人便宜。” 第七百零一章　无法无天 第七百零一章无法无天 于倩和叶世宏的婚约顺利取消。 很多时候，她不得不佩服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抉择实在是够当机立断的。现在还只是订婚，她想分手就分手，压根就不需要有这么多的顾虑。可是，若是结婚了，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从一段婚姻之中抽离出来必然是伤筋动骨的，要是真到了那一天，于倩还真不一定有勇气及时止损。 当然了，到底是与自己深爱的男人分手，说不伤心难过肯定是骗人的。于倩在家里哭了好几天，眼泪在脸颊上干了，皮肤也变得愈发干涩，终于，直到俞锦绣让程廷给她拿来一罐从友谊商店买来的进口面霜，她把眼泪止住了。 “你嫂子说了，这面霜很贵的，可别让眼泪给洗了。”程廷认真地说。 于倩握着面霜罐，左左右右反反复复看了好几圈，最后才用哭声说道，“哥，嫂子可真抠。我就要哭，面霜用完了，你还给我买！” 程廷想了想，点点头，“也行，但你得快一点。结婚之后，我的钱得放你嫂子那边。” 于倩把眉一挑，“嫂子说的？” 俞锦绣可真厉害，这还没结婚呢，直接将未来家中的经济命脉给攥手心里了。 “不是，我自己这么想的。”程廷说，“结婚之后，两个人的钱不就得放一起花么？” 于倩顿时没话说了。 得，这下她不得不承认，俞锦绣是真厉害。毕竟，一点手段都不使，甚至不用对自己未来的丈夫威逼利诱，直接就能凭着个人魅力让丈夫上交银行卡的，她也的确是独一份了！ 人跟人的差距是很大的，不论是原生家庭对一个人造成的影响也好，是结婚之后的后半生也好，每一个小的抉择都有可能影响往后的轨迹。于倩不傻，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真与叶世宏结婚，她将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叶世宏够大男子主义的，从来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往后她不仅要伺候公婆，要照顾孩子，还得将他的生活操持得妥妥当当。一个不留神，他对她不满意了，她还得“卑微到尘埃里”，这是图什么？ 她念了这么多年书，学了好多的大道理，可不是上赶着让人家糟践去的。 这样一想，于倩突然觉得与叶世宏分开也没这么难过了。 …… 这些个孩子们在感情问题上，既果断，又不够果断。分分合合的情况见得多了，陈婉妹也有些感慨。 她在“白玫瑰”挑了几件衣服，要结账的时候，还坐下和林清多聊了几句。 “林清，你说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看锦绣的样子挺机灵的，可也糊涂过。当时都跟世宏到饭店了，非要在最后关头把人家让给楚琴。多亏了她爸在我身边，兄弟俩也够硬气，否则我一个人，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别人的闲话。” “还有承光，他和文楠走到一块的时候，我别提多高兴了。那天他俩说要结婚了，我兴奋得不得了，可没想到，离正月初八就几天了，他突然拉着晨卿的手回来了！” “现在程廷的妹妹也一样。她不说对那叶世宏爱得死去活来吗？说分手就分手了，一点后果都不顾，这就是你们年轻人说的‘爱’呀？” 陈婉妹皱着眉，看起来万分不解。这要是在他们那年代，跟人家定下婚约，那就肯定要结婚的。现在倒好，短短几年间，身边的孩子们一次又一次悔婚，一个比一个任性，真是让人伤脑筋。 那可是婚姻大事啊，哪能乱来？ 陈婉妹百思不得其解，林清却只是笑了，“阿姨，这才好啊。即便是到了结婚那一天，如果不愿意，还是能选择分手，这不就是证明时代越来越进步，孩子们不会再受到传统观念的压迫了吗？” “叶世宏都已经在私底下跟楚琴好了，您说就算锦绣真的愿意容忍他，原谅他，您能咽得下这口气吗？婚前就已经胡作非为，真到了结婚之后，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而承光，大家都知道过去他性格好，特别孩子气。可是，和杜文楠在一起，却只是让他更加沉默，就算晨卿没有回来，您也应该劝他和文楠分开的，不是吗？因为他们到底不是一路人呀。” “至于于倩，那就更好理解了。她爱叶世宏，可爱情能当饭吃吗？如果她为了所谓的爱情，压抑自己原来的性格，变成另外一个人，那么，这爱情还有任何意义吗？” 其实，林清是羡慕他们的。 他们的脑袋瓜子都清楚着呢，在即将结婚的时候，他们看清楚了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也能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这多痛快啊。 人活一辈子，没这么多虚无缥缈的外在条件，人家说什么，那都是人家的事，自己活得痛快才是硬道理。 林清的语气平淡而又坚定，陈婉妹似懂非懂，吴玲玲从仓库里出来，给她拿了一件加小号的羽绒服。 “姐，是不是这样的？” 陈婉妹接过羽绒服一看，赶紧点头，“就是这个，我上回看锦绣有一件，穿着特别暖和。” 陈婉妹说着，就让林清帮她把账结了，林清把已经整理起来的连衣裙与这羽绒服一起放进袋子里，还给她打了个折。陈婉妹边掏钱，边把袋子接过来，吴玲玲在边上看着，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等到陈婉妹提着袋子走了，吴玲玲才忍不住问道，“林清，锦绣妈现在来买羽绒服做什么啊？咱们雅城的冬天不长，过了年，天气马上要暖和起来了。再说了，锦绣不是已经有一件羽绒服了吗？” 吴玲玲想不明白，林清只是一笑，“我们这儿要暖和了，可北市还在下雪呢！这加小号的羽绒服，我看也就只有女明星能穿得下啦！” 俞锦绣马上就要进北市的剧组了，陈婉妹嘴巴上总是唠叨，可到底是心软。翁晨卿这小胳膊小腿的，可别被冻坏了。于是，陈婉妹来买了一件厚实的羽绒服，到时候和那几件漂亮的连衣裙一起，让俞锦绣给翁晨卿带去。 林清一语惊醒梦中人，吴玲玲一拍大腿，又惊又喜，“看来锦绣妈是接受晨卿了？那承光和晨卿这俩孩子可终于是熬到头了！” 第七百零二章　接纳 第七百零二章接纳 俞锦绣和钟飞简装出发，到达北市的机场。 照着剧组给的地址，他们坐上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这剧组真是够怠慢人的，我还以为他们导演会派人来接。”钟飞忍不住抱怨。 俞锦绣笑了笑，“谁让我们还不够出名呢？等将来我们的名气足够大了，这些剧组的导演一股脑冲上来抢咱们，到时候，就不会受到怠慢了。” 剧组的导演愿意让俞锦绣和钟飞去给演员化妆，不过是看翁晨卿的面子。这么个机会都已经是人家从牙齿缝里抠出来的，还想将俞锦绣和钟飞照顾得妥妥帖帖？简直是做梦！ 俞锦绣也不愿意给人家添麻烦，在边上买了两根玉米，两个人垫了垫肚子，之后便问了边上的村民，找到剧组。 剧组的生活就像是一个小社会，在这小社会里，形形色色的人们都在各尽本事努力着。翁晨卿现在正当红，便自然成了这小社会食物链的顶端人物，因此，她介绍来的化妆师，自然受这些小演员们的尊敬。 “晨卿，这是你的朋友吗？没想到你还认识这么厉害的朋友呢！” 俞锦绣又是莞尔，“我都还没开工呢，你就说我厉害。这么一顶高帽给我戴上，我都不好意思了。” 对方吐了吐舌头，怪俏皮的，翁晨卿捏了捏自己的肩膀，说道，“锦绣姐，钟老师，导演已经为你们安排好房间了。正好我这会儿也收工了，先带你们去住处看看，跟我来吧。” 这剧组的经济实力还不错，给两个化妆师安排的房间还算整洁清爽，只是，分配给俞锦绣的房间实在是太大了，她实在不愿意一个人住里头，“晨卿，要不你陪我一起住吧？” 恰好一个小演员打水的时候路过住处的走廊，听见俞锦绣说的话，她赶紧摇头，“这位化妆师，你就一个人住着吧，挺好的。我们晨卿不喜欢和别人同住的，刚开始导演要安排她和女二号一起住，她都拒绝了呢！” 小演员热心，生怕翁晨卿不好意思开口拒绝俞锦绣，便为她代劳了。可没想到，她话音未落，翁晨卿已经笑着开口了，“黄莲，这是我的朋友。”说着，她看着俞锦绣，“那你要来我房间住，还是我去你房间住？” 俞锦绣歪了歪脑袋，笑容灿烂，“那当然是选大的房间啦！” 两个人的笑容都格外美好，直到她们转身进了屋，黄莲都还没回过神来。刚才，她是看见晨卿笑了吗？ 在剧组这么长时间，除了演戏时必要的时刻，她可从来没见过晨卿露出笑容呢！ 这化妆师是哪来的大人物，哄得晨卿开心成这样！ 当然，这都只是小演员隐藏在心底的小情绪而已，事实上，如果看见翁晨卿与俞锦绣躲在房间时笑得春光灿烂的模样，她会更加震惊。 原来，大明星晨卿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她会哭，会笑，也爱闹，平日里，她把自己的情绪全都埋藏起来，可是，真遇到值得的人，她便会敞开心扉。 即便她周身上下散发出的光芒再耀眼，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女孩罢了。 …… 俞锦绣打开行李箱，将生活用品拿出来，摆在房间里合适的角落。翁晨卿忙了一天，这会儿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看着剧本，还时不时打个哈欠。 进剧组一段时间了，若是在往日，这时间分分钟就过去了，一点痕迹都不留。可现在—— 翁晨卿的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一沓信纸上，嘴角不自觉扬起。 可现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 她希望这部戏可以快点杀青，一杀青，她就要回到雅城，与俞承光待在一起，两个人好好相处一段时间。 翁晨卿唇角的笑意太温暖，连俞锦绣都看得出了神。 片刻之后，俞锦绣带着揶揄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沉思，“这小美人坯子，难怪让我弟弟念念不忘。那一沓信封都是我弟弟寄来的吧？我这傻弟弟，以前上学的时候连作业都懒得写，现在给你写信倒是积极得不像话。我和我哥都说了，要是承光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指不定被你一刺激，他比现在要有出息多了。” 俞锦绣笑嘻嘻的，翁晨卿红了脸，“我觉得承光现在也不赖。” 俞承光在雅城开了几间小小的店铺，赚的钱实在是不少，再说了，他可是个有上进心的。那回他都和翁晨卿说了，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店面再扩充开来，到时候，他要买一辆漂亮的小轿车，让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这才在一起多久，就护着他了！”俞锦绣挑眉。 翁晨卿扶额，“锦绣姐，你别拿我打趣。” 翁晨卿边说边笑，声音软软糯糯的，就像是在撒娇似的。俞锦绣终于放过了她，转身去行李箱里拿了一个袋子出来。 “带了这么多衣服啊？”翁晨卿探了探脑袋。 俞锦绣一笑，将袋子里的衣服抽了出来，一件一件摆在床上。这些衣服的做工都很精细，平铺在床上时，翁晨卿突然意识到，这些是俞锦绣为自己准备的衣服。 “我在剧组里，穿不了几件衣服。”翁晨卿虽然这么说，心底却暖洋洋的，她的手抚上了羽绒服的领子，笑道，“这羽绒服可真实用，你都不知道，我在这儿冻坏了。好几回在被窝里躺了大半夜，手脚都还是冰凉的。” “是啊，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多大的苦头都要自己捱着。”俞锦绣帮翁晨卿拉开拉链，帮着她把羽绒服披上，语气轻柔，“晨卿，这衣服是我妈给你买的。她不让我说，但是，我觉得，知道她愿意对你好，你肯定会高兴的。” 俞锦绣轻声细语的，翁晨卿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她不是不欣喜，只是，惊讶的情绪冲击而来，她懵了。 “是阿姨给我买的？怎么会——” 翁晨卿低下头，犹豫地握住了羽绒服的拉链扣子，衣服很合身，既好看，又暖和。在这一行，光鲜亮丽的服饰是从来不缺的，可是，这么温暖的衣服，带来的却是与众不同的意义。 翁晨卿低着头，犹豫了许久，直到俞锦绣走到她面前，帮着她把拉链给扣好。 而后，俞锦绣温柔地说，“晨卿，我们一家人都喜欢你，都愿意接纳你。等这部戏杀青，跟承光回家，到时候，大家都会欢迎你的，好吗？” 第七百零三章　有眼不识泰山 第七百零三章有眼不识泰山 在剧组的工作非常枯燥，这么多的演员，除了主要角色，其他角色的妆容和服装搭配任务就全都落在了俞锦绣和钟飞的头上。 小角色的妆发其实不需要特别细致，毕竟有些人在一场戏中连句台词都不见得有，走个过场的时间，镜头都不一定能带得上。不过，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对任何工作都得精益求精，这是俞锦绣和钟飞的底线。 有时候一早上工作下来，连气都还没有喘顺，等待下一场戏开拍的演员们就要就位了。俞锦绣和钟飞面前排了一溜小演员，他们看起来或许普通，并不光鲜，但是，每一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灼灼的光芒。 只要来到这个剧组，那就不仅仅只是想要混口饭吃的，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一个发光的机会。 这样的力量，对于俞锦绣来说，也是非常可贵的，于是，她更加认真，更加努力，只为了给他们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当然，也有闲下来的时候。只要有空闲的时间，钟飞多半是回房间休息的，可俞锦绣不一样，她搬一张小板凳，坐在一架架摄影机后面，仔细看着这些演员们工作。 过去她只在电视上看过翁晨卿演戏，她承认，翁晨卿是一个很有天赋的演员，一个普普通通的角色，愣是被演得格外出彩，吸引去观众大部分的注意力。但是，到底是吃这碗饭的，翁晨卿的外在条件很突出，因此才将这条路走得如此顺当，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可现在，在剧组现场看着翁晨卿，俞锦绣突然意识到，想要在这一行发光发热，确实是不容易的。不仅仅依靠着出色的外在条件，也不是依靠过得去的演技，翁晨卿的成功，绝对是源于她百分百的实力。 在场这么多的工作人员，数十双眼睛死死盯着翁晨卿瞧，她的每一个动作，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被无条件放大。可即便如此，翁晨卿始终面不改色，她将剧本上所要求的每一个细节都诠释得很好，还加入了自己的想法，这样的一个演员，若是不成功，那才是见鬼了。 起初，俞锦绣坐在摄影机后头的角落，她看着翁晨卿演戏，看得啧啧称叹。后来，导演招了招手，把她喊到自己的面前去。 俞锦绣拎着小板凳，小跑着过去，“导演你好。” 导演姓薛，算是小有名气。他看着俞锦绣，和颜悦色道，“有时间都不休息，坐在这里看晨卿演戏啊？你们俩是朋友吧？” 俞锦绣点点头，“我们认识好多年了，她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 薛导演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目光还停留在翁晨卿的脸上，边对俞锦绣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注意你。你和你同事的化妆技术很好，一些本来平平无奇的女演员，做了造型，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副导演连声附和，“就是啊！薛导说你们只给配角化妆，主要角色的造型还是由原来的化妆师做。不过，我前几天听见女三和女四聊天的时候都说了，还是希望你们能给她们化一次妆呢。” 到底是自己的专业领域受到了认可，俞锦绣笑得真诚，连眼睛都在发光，“是吗？那下次如果时间凑得上，我也可以帮她们做造型。” 俞锦绣的笑容能感染人，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薛导演都勾了勾嘴角，他看了俞锦绣一眼，说道，“那天晨卿说要安排个朋友进剧组，我还以为是什么没本事的关系户，但她从来不求人，我才给了她个面子。可没想到，你们还真的有实力，晨卿这人情可没卖错。” 听着薛导演的口气，俞锦绣赶紧说道，“既然如此，那下回薛导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们吗？我们是专业的化妆师，就算直接给一部剧里的女主角和男主角设计造型，都不会出任何纰漏。对了，我们还有几间服装店，店里的衣服都很时髦，能直接穿着上电视的那种！” 俞锦绣滔滔不绝，恨不得做个PPT，好好向导演介绍一下自家公司的情况。当然，她不能这么做。人和人的相处靠缘分，也得依靠一定的技巧，一步一步来，总还是有机会的。 俞锦绣从口袋里掏了两张名片，给薛导演和副导演递上。名片上没有详细的介绍，只留下他们公司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副导演看着这名片，一个劲笑，“机会果然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啊！” 薛导演接下了名片，笑着听俞锦绣把话说完，思索了片刻，又盯着她看了半晌。 薛导演看起来还算是好说话，俞锦绣在来之前也打听过，他是一个正派的人，因此，她便笑着回望他，毫不怯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薛导演点点头，“是颗好苗子。” 俞锦绣不解，副导演突然惊喜地说，“薛导，您的意思是——” “俞同志，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往演艺圈发展？你的外在条件很不错，谈吐也非常大方，如果加入我们剧组，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不错的角色。一步一步往上走，总会有走红的机会，不论如何，都会比你现在来得轻松。” 俞锦绣辛苦吗？每天要化二十多个妆容，多的时候，甚至连人脸都分辨不清了，弯着身子累得腰酸背痛更是不在话下，怎么能不辛苦？可是，她想过放弃吗？ 俞锦绣摇头，“薛导演，这机会来之不易，非常感谢您。但是，我并不打算进入这一行。” 不论是什么年代，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们为了进这一行都是挤破头，削尖了脑袋也往外里头凑的。可现在，薛导演都已经开口了，俞锦绣还是选择拒绝，薛导演很惊讶，但还是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耸耸肩，他笑道，“无妨，不过你这一行的确太辛苦了，对于小姑娘来说，实在是遭罪。” 薛导演话音未落，一道嗓音由不远处响起，一个穿着旗袍的女演员扭动着腰肢，走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当小员工当然辛苦，可人家是老板娘呢！薛导，您这回可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第七百零四章　超常发挥 第七百零四章超常发挥 来人是顾肖肖，这部剧里的女二号。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同在一部戏里，顾肖肖的戏份却比翁晨卿弱不少，每每想到这里，她便意难平。凭什么呢？翁晨卿这么年轻，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就足够压她一头了，顾肖肖总是不服气。 可是，不服气归不服气，除了平日里给翁晨卿点脸色看看，顾肖肖也没什么可做的。但是这会儿，听见薛导演对俞锦绣说的话，她心里就不痛快了。 不过是一个化妆师而已，凭什么能演戏？是，她的外在条件是不错，但在这圈子里，哪个姑娘长得不怎么样？ 顾肖肖愤愤不平，即便听见俞锦绣婉拒了薛导演的好意。她走了过来，“冷哼”一声，“薛导，这老板娘平时赚的可都是大钱，真瞧不上在我们剧组里工作。您以为当演员有多好啊？”说着，她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节雪白的手臂，撒着娇说，“冬天穿夏装，夏天穿冬装，我一会儿中暑，一会儿又被冻到，看着自己都心疼。您说，有几个人能吃这苦呀？” 顾肖肖长得颇有风情，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几分淡淡的女人味，她这话音刚落，副导演笑了一声，“看来得给肖肖加戏了，多辛苦啊。” “那可不？”顾肖肖嗲声嗲气道。 “加什么戏？照你这么说，全剧组的演员都得加戏！”薛导演没好气地摆摆手，“下一场是重头戏，快去准备一下，一会儿别拖了晨卿后腿。” 顾肖肖被赶走了，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看起来怪委屈的。 在剧组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想要用美貌走捷径的人当然不少。薛导演出了名顾家，顾肖肖闹这一出，是自取其辱了。 等她一走，俞锦绣一时半会儿没说话，薛导演站起来，亲自指导演员们的表情和动作。望着他的背影，副导演感慨道，“其实，并不是每个导演都这么正派的。晨卿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丫头，有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戏好，以她这样的性格，早就被同剧的其他女演员给压在脚底下了。所以啊，还是像你这样的工作好，累是累了点，但圈子比较单纯，这大染缸啊，踏进来容易，想要一身轻松地出来，就难了。” 在这大染缸里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或许在平常的生活中，他们都是同样光鲜亮丽。可是，真进了这个圈子，每个人都是想要往上爬的。叫不上名的小角色向往着能在剧中分到一两句台词，有了台词的配角则想要成为主要角色，成了主要角色之后，又冲着女一号或是男一号的目标前进。 即便真的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主角，又有谁能保证自己能永远得到观众们喜爱？副导演说以翁晨卿的性格，不适合在这圈子里发展，可俞锦绣却恰恰不这么认为。 正是因为她的性格比较孤僻，也很少在意别人的感受，才能在这圈子里走得越来越远。正因为没有后顾之忧，对未来也没有详细的规划，只想要脚踏实地地演好每一场戏，翁晨卿才能真正享受这一份工作。 能将自己的天赋发展成工作，其实不赖。 …… 顾肖肖实在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剧组演员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并不轻松简单，这一点，在之后的几天，俞锦绣是看得明明白白。 在这部剧里，感情戏占了很大的空间，剧中，女一号和男一号对彼此情有独钟，可又敌不过富家千金女二号的百般阻挠，顾肖肖饰演的女二号对女一号苦苦纠缠，终于，女一号爆发了。 女一号的眼泪说来就来，看起来却不懦弱，女二号没理还不饶人，手一抬，一个清脆的耳光就落在女一号脸上，“不要脸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哪根葱，哪根蒜了！” 女一号懵了，半晌没回过神来，直到导演喊了“卡”。 “肖肖，你这打耳光的戏，剧本里没有啊。怎么无端端给自己加戏呢？”副导演赶紧跑上去，不悦地看着顾肖肖，边让剧组的工作人员赶紧去煮两个鸡蛋，给翁晨卿敷上。 翁晨卿的皮肤又薄又敏感，脸颊突然被人狠狠扇了一个巴掌，火辣辣疼着。顾肖肖一个劲向她道歉，“对不起啊，晨卿，我记串了。我上一部戏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打了女主角一个巴掌，这不，手的动作还没跟上大脑呢，直接就打下去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着狡黠的光芒，顾肖肖认定了翁晨卿根本就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翁晨卿难道还能报复她不成？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翁晨卿就是想生气，也不会好意思。 顾肖肖一脸抱歉，翁晨卿用鸡蛋捂着自己的脸，等她把满腔的歉意都道尽了，翁晨卿手一抬，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啪”一声响，顾肖肖的眼珠子都瞪大了，“晨卿，你凭什么打我？就连我爸妈都没打过我！”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翁晨卿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好巧，我上一部戏也正好演这样的桥段。那女二号正要向我解释呢，就被我打了个耳光，说真的，说再多抱歉的话都没用，还不如付诸于行动。否则，我很难相信你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我——我怎么会是故意的呢？”顾肖肖的嘴角抽了抽，“晨卿，你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都好，我们在一部戏里合作，相安无事是一天，非要闹得鸡飞狗跳，我也不怕你。顾肖肖，我知道你是郑永芳的表妹，不过，连你表姐都要给我个面子，你又为什么非要以卵击石？”翁晨卿是年纪小，可这并不代表她要忍让一切不合理待遇，淡淡地把话说完，她顿了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 “对了，导演，刚才那场戏演得好，顾肖肖也算是超常发挥了。那场戏就留着吧，千万别剪了。”说罢，翁晨卿一转身，往休息室走去。 第七百零五章　异于常人 第七百零五章异于常人 翁晨卿是个好相处的人，她与剧组里的每一位同事都处得很好，剧组里从来没有传出任何女一号耍大牌或是刁难工作人员的新闻。可是，说她是颗软柿子，却只会让剧组里的工作人员笑掉大牙。 “人家敬她一尺，她马上要还一丈，这叫软柿子啊？别看她年纪小，特别有原则，我和她合作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见她被任何人欺负过呢！” “这样也好，一个小女孩出门在外不容易，她的性格如果没这么强势，恐怕家里人要担心了。” 如果说是过去，听说翁晨卿会在几年后成为一个强势的女孩，俞锦绣一定不会相信。可是现在，看着她站在摄像机面前，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俞锦绣突然想起了二十多年之后的那场颁奖礼。 在那场颁奖礼上，翁晨卿再一次得到了影后的荣誉，她领了奖，又以颁奖礼评委的身份接受了记者们的采访。 在采访中，记者们问翁晨卿是如何在这几十年将自己的路走得如此顺当，从没有出过任何纰漏。 翁晨卿的答案很简单，运气。 她说自己是运气好，才能一路走来，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可是，俞锦绣却觉得，她的成功，是因为她的内心的强大异于常人。 前些日子，俞锦绣总感到焦虑，她迫切地想要将翁晨卿变回过去的样子，她希望过去那个神气活现的小姑娘回来。可是现在，她突然放下了这样的执念。 这些年，翁晨卿过得不容易，那些或许不愿意再被她提及的经历造就了她此时此刻的模样，可是，这真的是一件坏事吗？ 其实，她是可以戴着面具生活的，至少在外人面前，她能够保护好自己。 …… 翁晨卿没有给顾肖肖留丝毫情面，于是，从那之后，顾肖肖也不敢再招惹她了。小日子顺风顺水过着，十五天过去，俞锦绣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家里一切都好，俞承光一接到她的电话，就赶紧问翁晨卿现在过得如何。 俞锦绣只是一笑，“你要是真这么想她，自己坐飞机过来啊。” 俞承光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俞锦绣知道，他走不开。大家都以为俞承光是个小孩，只要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便不管不顾，可俞锦绣知道，与上一世，甚至是三五年前相比，俞承光的成长是显而易见的。 店里的事情可以交给员工来做，可是，俞承光非要亲力亲为，一年到头，他只选择在春节休息几天，其他时间，他一心投入到店铺的运营中去。俞承光研发了不少新菜，当然，他自己不会做，只将这任何交给了陈婉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雅城人只要不愿意在家里做菜了，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老陈快餐”。 一份盒饭的价格不高，可积少成多，不过几年间，俞承光成了塑料厂的大客户，这能说他做的只是一份小生意吗？不少人都在背地里偷偷讨论，他们说俞承光这是闷声发大财，实际上，他累积的财富，早就已经数不清了。 俞承光听了俞锦绣的话，挣到一笔钱，就开始投资房产。之前租用的几间店面都已经写上了俞承光的名字，用俞锦绣的话来说，就算他从现在开始就不工作，只把店面租进去，日后都能衣食无忧了。她甚至说，现在将店面租出去还只是能拿一笔小钱而已，等过个十年或者是二十年，他们家翁晨卿是要成为包租婆的。 当然，俞承光不可能关了店铺，在家里开启混吃等死模式。 只是，俞锦绣说的话，倒真是让他心动了。 将翁晨卿娶回家，成为家里的包租婆，这主意不错。只可惜，他不能这么干。 翁晨卿还太小了，远远不到法定结婚的年龄，若是先把酒席摆了，等孩子好几岁了再去补领结婚证，俞承光又担心委屈了她。这样一来，就只能把婚事放在以后了。 “其实也不需要这么早结婚，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时候结婚都一样。处对象也有处对象的好处嘛，我还能在家里多陪陪爸。” “俞承光，你疯了吧，谁让你结婚了？你们俩才在一起几天呢，就像想着结婚。你愿意，我还不放心把晨卿交给你呢！” 放下电话，俞承光的嘴角仍旧扬起，突然，眼角余光瞄到一抹身影，他回头一看。 杜文楠默默地站在不远处，冲着他，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该笑，只愣在原地。 到底是有些愧疚的，俞承光站了起来，从店里走出来。 杜文楠的样子看起来更加拘束了，她犹豫了片刻，俞承光已经跟她打招呼了，“这么巧，来这附近逛街吗？” 杜文楠手上提着大袋小袋，看不出里头装着什么，她点点头，小声说，“在边上闲逛，想着你会不会在店里，顺路就来看看。” 俞承光“哦”一声，“这边上确实有几家服装店，适合女同志去逛逛。” 话音落下，又是长久的沉默。 “承光，我能时不时来找你吃顿饭吗？我知道，晨卿去剧组拍戏了，你放心，她回来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出现。” 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吗？俞承光从来没有想过这么问题。翁晨卿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是，她的心细，不可能对杜文楠的存在毫不在意。 既然如此，他就更加没有必要和杜文楠单独联系了，毕竟，他又不缺朋友。 “没有这个必要了，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俞承光拒绝了她，语气之间并不委婉，杜文楠也不在意，只是扬起手上的几个袋子，“知道我刚才去买什么了吗？我买了几件漂亮的衣服，等回门的时候穿的，就是还没选好要穿哪件呢。对了，承光，我要结婚了，下个星期就结婚了。” 也不知道是在示威，还是想让自己的退场显得体面一些，直到转身的时候，杜文楠都还在笑。 望着她的背影，俞承光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她结婚与否，早就已经与他无关了。 只可惜，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彻底放下。 第七百零六章　尾声 第七百零六章尾声 在剧组的时间一闪而逝，眼看着这出戏的上半部马上就要杀青了。 最后几天的时间里，俞锦绣干活都特别有干劲，为的不是别的，其实，她也想家了。 她想家，更想念的是程廷。开春了，就连北市的天气都开始暖和起来，说好要在温暖的时候结婚，眼看着这一天，也快来了。 他们并没有定好确切的婚期，而是将所有的安排都交给于美红。于美红不是个爱操心的人，却也整天忙了个团团转，这样一来倒好，于倩也不再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了。 于倩和叶世宏提了分手，在这之后，他们之间就再无纠葛了。叶世宏不是死皮赖脸的人，他将自己的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本来就对于倩没什么感情，难道还要为了挽回她而低声下气吗？ 这一次分手，本来就不是盼着复合去的，于倩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一点。 吃了晚餐，于倩又往房间里走，程济森突然出声，喊住她，“倩倩，你等一下。” 程济森是想和于倩聊一聊。 父女俩相处了十多年，却从来没有好好坐下来聊过，于倩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可是，经过了那一天的事情，程济森觉得她长大了。 她长大了，知道为自己考虑，也知道为父母考虑。不得不承认，当他听见于倩说父亲一辈子没有等过人的时候，心底不是没有触动的。 人人都说，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他实在没有必要对于倩这么上心。养个十几年，姑娘成了别人家的人，这恩情就断了。可是，程济森知道不是这样的。 养了十几年，他早就已经将于倩当成自己的亲闺女，所谓血缘，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于倩坐了下来，乖巧老实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爸，今天我哥不在家，你是不是闲得慌，总想找个人来教训？” 程济森又好气又好笑，“我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照你这说法，你从小到大挨了不少训？” 还真不是。 从小到大，程济森对于倩都是宽容的。他很少明令要求她做什么，只说女孩子家家的，只要把书读好，其他随心所欲便好。于倩也的确如他所愿，随心所欲地长大，在叶世宏出现之前，她一直都过得很快乐，现在他们分开了，她的生活也不该发生什么变化。 “倩倩，爸爸前几天和妈妈说过，还是想要给你安排个工作。” 于倩眨了眨眼，笑着问，“爸，你不生我气啦？” 对于程济森来说，孩子调皮捣蛋一些，那都是可以包容的。可是，如果于倩自己的脑子拎不清了，那就是出大事了。在大学的最后阶段，于倩非但没有好好学习，还差点让自己延迟毕业，学校里没法给她安排工作了，还落下个不好听的名声，程济森的确气坏了。 可是，父女俩哪有什么隔夜仇？ 程济森敲了敲桌子，佯装发怒，嘴角却还带着笑意，“我还能一辈子生你气呢？罢了，我给你安排一个清闲的工作，如果你想要往上走，那就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至于之前承诺过的房子，爸爸也会给你，如果你觉得触景伤情，那可以换另外一套。” 于美红愣住了，“济森，房子还是算了吧。之前，我就没听说过女孩子结婚的嫁妆是讨房子的，那个时候姓叶的家里没房子，也就罢了，现在两个孩子都已经分手了，倩倩也不缺这么一套房啊。” 家里头房子不少，但是，那都是程济森的。于倩到底不是程济森的亲生闺女，拿他一套房子，于美红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再说了，程廷不是也要结婚了吗？房子本来就应该给他才对。” 于美红话音未落，程济森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一人一套房子，我不会亏待谁，也不会优待谁。于倩是女孩，结婚的时候或许不需要出婚房，但是，给她一套房子，那也是她自己的底气。将来若是在婆家受委屈了，收拾包袱就可以回自己家，多好？” 程济森知道于美红过去过得不容易。与前夫在一起的时候，她受了苦，甚至还被打骂，可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只能忍耐。不是不敢离开，而是无处可去。 她没有自己的住处，回娘家又会让家里人操心，于是，一忍就过了好几年。 程济森不忍心让于倩也走这样的路。 “你这做爸爸的，也不知道盼着闺女好！”于美红虽然在数落他，眼眶却已经湿润，再回过眼，看见于倩眼底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做过比这更正确的决定。 于倩往嘴巴里塞了一口苹果，慢慢吞吞嚼着，苹果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漫开，看着父母关切的眼神，她突然想笑。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留不下的，就没有必要再强求，她只需要知道，最亲的家人，会永远陪伴着她，就够了。 …… 剧组的拍摄已然到达尾声，终于，再最后一声“卡”响起之时，这前半段的戏结束了。 钟飞还不解，问道，“锦绣，这戏只拍一半的吗？拍一半，剩下来的什么时候才拍？” “先播出前半段，看观众反应，如果大家认为不错，那就继续拍下去，否则，就不浪费这钱了。在这个年代，这还算是比较新颖的拍摄方式，但是将来，大部分的电视剧都是这样，根据观众的反响来拍摄。” 俞锦绣总是这样，随便问什么，她都能懂，钟飞听得云里雾里，只摸了摸后脑勺，“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俞锦绣乐呵呵一笑，视线落在了不远处，指了指一个穿着衬衫配着短裙的时髦女人，她问道，“钟飞，你事先知道她会来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钟飞吓了一跳，像见了鬼一样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 话音未落，那女人已经走到他身边，“钟老师，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第七百零七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第七百零七章少女情怀总是诗 郑永芳走到哪里，人群便被吸引到哪里，即便在场的全都是见惯了演员的工作人员，可见到大明星郑永芳，大家还是很给面子。 “这不是永芳姐吗？她怎么突然来了？” “她家就在北市，我估计是因为她表妹在我们剧组，所以她来探班了。” “永芳姐，能不能给我签个名？我们导演就在那边，要不我领你过去吧！” 一道道声音涌来，将郑永芳围绕，而她则只是微笑而又礼貌地点头，目光却始终紧紧锁定着钟飞。 与钟飞不过是曾有一面之缘而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却留在了她的记忆里。 倒不是喜欢他，只是，钟飞仿佛一面镜子，将她内心深处最阴暗的一面照出，她想要躲避，却始终无奈，到了最后，她甚至意识到，她竟然并不反感这样的感觉。 钟飞太正经了，与他相比，她和她身边的人，倒像是不正经的。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郑永芳的心愈发空洞，她看着钟飞，迫切地想要和他说说话。 “钟老师，你好。你的伤势都已经好了吗？那个时候我急着离开雅城，赶不及去医院探望你。” 郑永芳看起来真心诚意，俞锦绣轻嗤一声，“劳你费心了。好在那天我和程廷及时赶到，否则，也不知道钟飞会被打成什么样。你不是什么无知少女，见过这么多世面，不可能感觉不到那天杨老板的手下这样对付钟飞 ，指不定是要出人命的。” 郑永芳表面上像是想和钟飞交朋友，可是，她的所作所为，俞锦绣却是看不上的。 郑永芳向钟飞示好，看起来大大方方，眼神中却透着几分忐忑。她略带不安地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 这不善言辞的化妆师，难道大有来头？ 年纪相仿的男女，外表也算相配，两个人交流时有流露出若有似无的火花，这很难让人不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他们瞧。 不过，钟飞坦坦荡荡。 “我的伤势已经好了，多谢郑同志关心。” 钟飞淡淡地答了一句，就又去忙活了，他一转身，郑永芳的眼神黯淡下来。俞锦绣看着她，冷声道，“如果只是为了找找新鲜感，那麻烦你不要耽误他的时间。” “如果我说不是吗？”郑永芳不甘示弱。 两个人的交锋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薛导演来了，很显然，郑永芳和他是老朋友了，两个人一碰面，便给了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拥抱看起来很坦然，让人没法产生遐思，薛导演笑得爽朗，拍着郑永芳的肩膀，“这是什么风，把我们的大明星给吹来了？永芳，晚上的杀青宴，你得和我多喝几杯！” “我听说肖肖就在你们剧组，她妈妈又总是拜托我妈妈多照顾着，所以来看看她。这孩子怎么样？没给您添麻烦吧？” 顾肖肖长得漂亮，可没有特色，演技也只是马马虎虎而已。其实，身为郑永芳的表妹，她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照顾。不过，在这一行就是这样，有后台有背景，路就能走得顺遂一些，谁都不例外。 “姐，你可算来了。”顾肖肖远远地看见了郑永芳的身影，一脸骄傲地跑了过来，看着她活泼的笑脸，薛导演无奈地笑了笑，“没添麻烦，不过还有成长的空间。” 薛导演这评价是够含蓄的。 恰好最后一场戏也拍完了，大大小小的演员们都聚在一起，薛导演吩咐下来，让工作人员通知每一个演员，晚上的杀青宴，谁都不能缺席。 到底是一个阶段的工作告一段落，大家都欣喜异常，翁晨卿和俞锦绣恨不得马上收拾行李回家，可是，这顿饭，不得不吃。 “锦绣姐，晚上不论他们说什么，你都别喝酒。女孩子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保护自己，只要你不喝酒，时刻保持清醒，谁都奈何不了你。” 大家都是体面人，与暴发户杨老板可不一样，在这个圈子里，想要走捷径的姑娘们多得是，因此，很少有人勉强翁晨卿。 一再拒绝之下，当然也有大导演甚至是赞助商会恼羞成怒，但是，对此，翁晨卿一概置之不理。机会掉了，是她的事情，大不了一年到头少演几部戏，减少产量之后，才能让每一个角色都精益求精，翁晨卿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在很多问题上，翁晨卿够通透，有时候，俞锦绣甚至觉得她不像是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孩子。 “我们明天早上买张机票，我先给承光打个电话，让他提早来机场接我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热恋中的情侣都是这样，我懂。” 俞锦绣眯着眼睛笑，翁晨卿赶紧拦住了她，把电话听筒放下，“别，别告诉他。”她的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透着光芒令人无法忽视，这俨然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模样，“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俞锦绣笑了笑，点头，说道，“好，那我们就自己回去。那傻小子，要是看见你，指不定开心地跳起来了。” 挫折使人成长。 可好在爱情会让她变回天真而又无忧无虑的模样。 俞承光寄来的信越来越多，翁晨卿一天拆一封，就像是攒着舍不得看完的小说一般，细细品读。每一封信的末尾，他总是在问，问她什么时候才回来。 她又何尝不想回来？ 现在，终于到了要回去的时刻，她是迫不及待的。 过去总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很快，不着痕迹，让人捕捉不到任何情绪与细节。可心在，她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他们不过分别一个多月而已，怎么像是分别了一个世纪一般呢？ 翁晨卿一直琢磨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直到俞锦绣告诉她，她不再为别人而活了。 与俞承光在一起之后，她终于不再为戏里的任何一个人物而活了，现在，她在人生中扮演的是自己的角色。 而俞承光亦然。 这或许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最佳的相处模式。 第七百零八章　司马昭之心 第七百零八章司马昭之心 晚上的杀青宴，安排在北市一家最大的酒店里。 薛导演很大方，要了个包厢，摆了好几桌酒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酒店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儿年轻人不少，一个个都是俊男靓女，走在一起，便是靓丽的风景线。翁晨卿和俞锦绣早就到了，钟飞陪在身边，一个劲看手表。 “小雪在家里要等不及了吧？”俞锦绣笑着问。 对于钟小雪，钟飞总觉得亏欠。这孩子懂事，回到家之后，几乎不给他添麻烦，可是，钟飞实在是太忙了，他忙到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孩子。前些日子是春节，好不容易有了假期，他带着钟小雪天南地北玩着，可是，还没补偿够，这一趟出差，又是一个多月的时间。 “我把她送到她妈妈那里了，不过，孩子跟我比较亲，她宁愿和我在一起。” “还是家庭比较重要，尤其是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以后我们可以减少你出差的频率，把上班时间也固定下来。”俞锦绣说。 “那怎么行？我这是上班，又不是来玩的，哪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呢？” 钟飞还在苦笑，翁晨卿已经接过话了，“要是别人，当然不行，但你是二老板啊。作为老板，当然有自由安排时间的权利了。” 三个人正聊着，薛导演过来招呼他们一起去主桌坐下，俞锦绣在这角落的位置上坐得挺好，翁晨卿便说道，“薛导，我跟他们比较聊得来，就坐这里行吗？” 翁晨卿仰着脸，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暖黄色灯光的映衬之下就显得更加漂亮，闪烁着楚楚动人的光芒。这又不是无理的要求，谁忍心拒绝？ 薛导演不愿意勉强人，便由着翁晨卿去了，这样一来，翁晨卿松了一口气，而女主角不在边上，身为唯一女二号的顾肖肖则更加活跃了。 顾肖肖喝多了，就开始人来疯，平日里她根本就看不上的工作人员，这会儿都被当成了她的兄弟姐妹。顾肖肖抓着人家的手就是感谢一通，郑永芳哭笑不得。 “我这妹妹的性格就是比较直爽，她是真心感激你们呢。” 顾肖肖可是这部剧的女二号，虽然现在还名不见经传，可是，薛导演的戏可是部部佳品，谁知道这出戏一上电视，顾肖肖会不会一炮而红？再说了，就算顾肖肖火不到哪里去，可她的背景关系还在啊，只要有郑永芳的一天，顾肖肖总能有戏演，因此，即便大家心里头对顾肖肖这些日子以来的态度颇有几分怨念，表面上却也都是和她嘻嘻哈哈的，给足她面子。 顾肖肖在这主桌上混得如鱼得水的，就开始打起了翁晨卿的主意，她远远地看了翁晨卿一眼，小声地问，“对了，你们知不知道晨卿的对象是什么人啊？” “她处对象了吗？” “我不知道啊！不过她这么漂亮，有这么多人追求，就算真的处对象，那也不稀奇嘛。我前段时间听说华城一个开饮料厂的老板追她呢，那老板特别有钱，家里有好几栋小洋楼，就是长得矮胖了点。” “不是，晨卿没答应她。我听说晨卿的对象就在雅城，还很年轻呢，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也不知道晨卿图他什么！”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顾肖肖听得津津有味，郑永芳突然想到了那一天在雅城的饭局。 翁晨卿遇到了危险，居然能发动这么多人来救她，大家看起来都是有头有脸的样子，体面得不得了，想到那一幕，郑永芳便觉得这些小道消息是不属实的。 “晨卿这么好的条件，可能会找一个各方面与她相配的对象。你们就别胡说八道了，一会儿被她听见了，她该不高兴了。” 郑永芳小声地提醒了一句，顾肖肖反而来劲了，她把筷子一放，端起酒杯就往翁晨卿身边走，“我去敬她一杯！” 顾肖肖将背脊挺得笔直，她走路的样子就像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与翁晨卿一起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她总是处于下风，这会儿，听见同事们说的话，她突然有自信了。 翁晨卿再漂亮，也不过是个吃青春饭的女演员而已，迟早是要没戏拍的。等到了那个时候，她对象又没什么钱，能给她提供什么样的生活？ 顾肖肖走到翁晨卿面前时，堆着一脸笑容，俞锦绣挑眉，在翁晨卿的耳边说道，“一肚子坏水。” “晨卿，我们终于杀青了，这么大的喜事，真是不容易。” 翁晨卿轻笑了一声，端起杯子，和顾肖肖碰了碰，“同乐。” 其实，这段时间，顾肖肖也不是一心与翁晨卿为敌的。虽然是竞争关系，可明知道翁晨卿现在正当红，顾肖肖也想与她处个朋友，可是，翁晨卿却对此不感兴趣。 翁晨卿不喜欢交朋友，顾肖肖好几回都在她那里碰了软钉子，最后，顾肖肖便恼羞成怒了。 顾肖肖总觉得翁晨卿的内心深处藏着不少优越感，可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翻身做主人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 “对了，晨卿，刚才我听他们说，你有一个对象？你对象是哪里人啊？” “是雅城的。”翁晨卿也不隐瞒，坦诚地说。 顾肖肖“哦”了一声，又装作不经意地说，“在雅城啊？那可是个小城市！不过我听说雅城的纺织业还不错，看你平时的衣服都这么漂亮，你对象是不是开服装厂的？能追到你，他肯定是个大老板，晨卿，我可很羡慕你！” 顾肖肖对翁晨卿的关心可不像是装出来了，恰好大家都对这话题感兴趣，注意力纷纷落在了翁晨卿的身上。 这会儿该脸红了吧？顾肖肖正这样想着，翁晨卿却云淡风轻地开口了，“他不是什么大老板，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顾肖肖闻言，夸张地张大嘴巴，“不会吧？那他是做什么的？” 顾肖肖的司马昭之心是人尽皆知，俞锦绣也懒得听她废话，直截了当道，“我弟弟做餐饮的，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这下顾肖肖是真满意了，她掩着嘴笑道，“哦，就是小饭馆里的厨子啊？我见过不少，他们个个膀大腰圆，没什么文化，也没见过世面，十足十的粗人。晨卿，原来你喜欢这种男人啊！” 第七百零九章　两情相悦 第七百零九章两情相悦 此时，顾肖肖已经心底脑补了翁晨卿对象的形象。 矮个子，大肚子，脸比饼还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油光，毫无气质可言。 小地方来的姑娘便是这样，人家随便一勾手，就把她勾走了，也不理会条件是否匹配，更没有想过这样的对象带出门，是否上得了台面！ 顾肖肖心底的优越感爆棚，她佯装惊讶的模样实在是太有趣了，连俞锦绣都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可不是吗？晨卿和我弟弟早就认识了，两个人两情相悦，感情都不知道多好！只是可惜了，我弟弟小地方出身，什么都不懂，配不上晨卿。” 原来俞锦绣是翁晨卿她对象的姐姐？难怪她俩的关系这么好！一切谜团似乎全都解开了，翁晨卿为什么总是这么孤僻，说到底，还不是自卑吗？想到这里，顾肖肖的眼睛都亮了，她笑着摆手，“化妆师，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了！长得丑又没钱，这就配不上晨卿啦？感情从来都不是用这些世俗上的条件来衡量的，你看晨卿不是跟他处得很好吗？” 顾肖肖仿佛在安慰翁晨卿，可一看她俩相处时的状态，再对比一下两个人说的话，便可以知道，整个过程中，顾肖肖都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兴奋得不得了。反观翁晨卿呢？她不言不语，看的却是一场戏。 顾肖肖得不到翁晨卿的回应，也不恼，这会儿她已经开始用居高临下的态度面对翁晨卿了。 看了一眼手表，她问，“晨卿，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老家？” “明天早上的飞机。”翁晨卿答道。 顾肖肖一拧眉，“明天早上的飞机？晨卿，你们这条件了，还坐飞机啊？” 翁晨卿忍不住笑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坐飞机？” 看着她莫名其妙的表情，顾肖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用说教的语气说道，“倒也不是不能坐飞机，就是得省点钱啊。坐飞机一趟得花这么多钱，那可是搭火车的几倍甚至几十倍呢！你又不赶时间，为什么要浪费这钱呢？要知道，你选择了那样的对象，就表示你选择了艰苦朴素的生活，趁着现在你还有本事赚钱，那就多存着点，否则将来你们娘几个难道要靠那厨子老公养吗？真是太天真了。” 俞锦绣认认真真听顾肖肖把话说完，忧心忡忡地冲着翁晨卿点点头，“晨卿，有道理。” 翁晨卿哭笑不得，用胳膊肘推了俞锦绣一把，示意她别添乱。怎料顾肖肖见状，更加来劲了，“晨卿，你别怪化妆师呀。我们从一个剧组出来，大家都是朋友，我不会笑话你的。” 翁晨卿耸耸肩，“是的，明白。” 从北市回雅城，若是搭火车的话，那可得花上一天一夜的时间。虽说节俭是美德，但是，平白无故浪费这么多的时间，翁晨卿不答应，俞锦绣和钟飞也不答应啊！ 翁晨卿想要赶紧见到俞承光，俞锦绣想要快点投入程廷的怀抱，而钟飞，他急切地想要接女儿回家，大家心中都有自己的牵挂。赚的钱要花在刀刃上，这一点，他们都想得开。 “肖肖同志，你的好意我们都心领了。不过机票已经买了，现在退票可得亏不少钱。我们一定谨记你的教诲，以后好好省钱，好好存钱。” 俞锦绣嬉皮笑脸的，顾肖肖气得够呛，她没好气地瞪她们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名牌手表，“也罢，懒得跟你们废话，现实会教你们做人的！” 顾肖肖扭着腰，又回到自己那桌去了，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清醒起来，翁晨卿做了个深呼吸，又夹了好几口菜。 俞锦绣语重心长道，“晨卿，你多吃点，否则回到雅城，就吃不到这些好东西了。” “谁说的？”翁晨卿挑眉，打趣道，“你忘了我对象是个厨子？” 话音未落，俞锦绣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后，两个人相视大笑，就连钟飞都没绷住。 钟飞长得阳刚，看起来总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但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却能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郑永芳手中端着酒杯，猩红色的红酒在酒杯中流动，她将唇对着杯口，一饮而尽。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过是好心规劝而已，还听不上我说的话了！照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后悔的。”顾肖肖冷笑一声，郑永芳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她一跺脚，“姐，你在想什么呢！” 郑永芳回过神，“你知道她会后悔？” 刚才发生了什么，郑永芳难道都没看见吗？都说三岁一个代沟，她和这表姐说话，简直是鸡同鸭讲，顾肖肖撇撇嘴，站起来说道，“我先回家了。” 饭局要结束了，薛导演喝了不少，副导演便扶着他回招待所。工作人员把账单结了，便三五成群地下楼，年轻的女演员们大多势利眼，在得知顾肖肖的实力之后，心中的天平都向她倾倒。 “肖肖，其实我觉得以你的条件，下回肯定能演女主角的。” “晨卿虽然长得漂亮，但她到底太年轻了，对很多角色的揣摩真不一定有你这么独到呢。” “说句真心话，我看晨卿的事业心也不重，指不定哪天就退出娱乐圈了！不过，她又没什么长处，退出这圈子之后，能去做什么呢？” “你刚才没听见她对象是做什么的吗？她对象可是厨子，说不定她以后能在厨房给她对象打打下手呢！再不济，就是在后厨帮忙洗碗都成呀！” 话还没说完，几个年轻的女孩已经大笑起来，郑永芳看着她们这兴奋劲，下意识回头看了翁晨卿一眼。 这会儿已经晚了，路边来往的行人也不多，大家站着的距离近，俞锦绣和翁晨卿不可能没听见她们说的话。 可是，她们始终不动声色。 不知道为什么，郑永芳的心总是惴惴不安。 “对了，肖肖，你怎么回家？”突然，有人问道。 顾肖肖抿着唇一笑，淡淡地说，“我对象来接我。” 第七百一十章　心不在焉 第七百一十章心不在焉 “肖肖，你有对象啊？” “肖肖长这么漂亮，家世又好，有对象也不奇怪呀！对了，肖肖，你对象是做什么的啊？” “你对象开什么车来接你啊？你对象可真有本事，都有自己的车呢！” 顾肖肖最喜欢被人吹捧，这会儿大家把她都捧到天上去了，她的心情畅快得不得了。转过脸，淡淡地扫了翁晨卿一眼，她装作不在意地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辆摩托车而已。没办法，他父母非要给他买，其实我觉得摩托车不怎么样，那可是皮包铁的玩意儿。还是买一辆小轿车比较好，安全。” 顾肖肖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跟唱歌似的，郑永芳听着都为她脸红。可是，大家却很受用。 “摩托车还不够特别啊？这年头，有几个男人能买得起摩托车啊！” “对啊，我对象可想买了，就是可惜，囊中羞涩。肖肖，你男朋友家的经济条件可真好。” “你看肖肖，说买小轿车都轻轻松松的，真羡慕！” 平日里叫不上名的女演员们将顾肖肖围绕在中间，一脸艳羡，顾肖肖也不客气，直接说道，“其实做人还是得现实一点，我对象家里有钱，可我也不藏着掖着，为什么？我喜欢他的钱，他喜欢我的脸蛋，我们都是各取所需，想要让自己将来过得更好，更舒心，这没错啊！” 冷风一吹，顾肖肖的酒也醒了一半，可是，她跋扈的性子是不可能被风吹走的。于是，她走到翁晨卿面前，“晨卿，我怕自己说得不够明白，你听不懂。还是找一个适合你的对象吧，像那种又矮又丑还胖的男人，真配不上你。”说着，远处传来一阵“轰隆”的声响，她懒洋洋地指了指那方向，说道，“看别人的对象这么有气派，你就不会脸红吗？” 一辆崭新的摩托车在顾肖肖的面前停下，她微微一笑，从上面下来一个油头粉面的小伙子。 小伙子一看见顾肖肖，就说道，“你们吃饭怎么选这么远的地方？我开着车过来，吹了一路的冷风，要冻坏了。” 这小伙子叫郑力，是顾肖肖的对象，郑永芳实在是看他不顺眼，可无奈，表妹就要跟他在一起，一大家子人都拿她没办法。 郑力没好气地扫了顾肖肖一眼，又吊儿郎当地跟郑永芳打了个招呼，边上站着的女演员们都在围观他，他一脸傲气，愣是没搭理她们。视线也不知道怎的，突然落在了翁晨卿的脸上，他眼睛一亮，抬起下巴冲着翁晨卿的方向点了点，“那就是晨卿吧？” 顾肖肖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我们回去吧，对了，我的安全头盔呢？” 郑力左右看了看，指着自己脑袋上的头盔，“出来急，就这么一个。” 顾肖肖站在原地，等待他把头上的头盔取下来，可过了许久，他始终没有这意思。顾肖肖实在没办法了，便抬起腿，准备上车，“快走吧。” 郑力虽然不贴心，可经济实力是实打实摆着的，无论怎么样，总比翁晨卿的对象来得好。事到如今，顾肖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顾肖肖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和郑永芳说了一声，便要离开，可没想到，她的屁股还没在摩托车后座坐稳，郑力突然瞪圆了眼睛，一下子就又从车上下来了。 不远处开来一辆越野车，他的眼睛都要看直了，冲着顾肖肖就说道，“肖肖，你看，那就是我一直都喜欢的车子。” 不就是一辆车吗？有必要大惊小怪吗？看着郑力欣喜的样子，顾肖肖的脸面都要挂不住了，说道，“喜欢就买，你们家又不是买不起！” 郑力一听，冷哼一声，睨了她一眼，“顾肖肖，知道那车要多少钱吗？我还真买不起！不仅仅是我买不起，就连你们全家都出钱，还是买不起这车！” 话虽这么说，郑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那车瞧，这车身的线条格外流畅，令人几乎没法移开自己的目光，郑力恨不得上前摸一摸这完美的车屁股，突然之间，车子的主人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想法，缓缓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车子一停下，郑力便走上前去，仔仔细细地盯着车身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个女演员们面面相觑，忍不住小声讨论。 “肖肖不是说他对象家里很有实力的吗？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就是啊，看见一辆车，就走不动路了，好像她对象也没这么厉害嘛！” 几个女演员们的议论声很轻，但还是被顾肖肖给听见了，郑力这所作所为仿佛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她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俞锦绣看了翁晨卿一眼，轻笑一声，“这戏不好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翁晨卿点点头，对于顾肖肖究竟是不是丢人丢大发了，她可没有任何兴趣。 郑力研究好车屁股，就走到车门边，他扒拉着车窗，想要把车内饰看清楚。 可没想到，车门突然开了。 一条长腿从里头迈了出来，而后，一个男人微微俯低身子，下了车。 “这太帅了吧！” “看起来很阳光，还有点孩子气，虽然很年轻，但举手投足之间居然还有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是来找谁的？他也是演员吗？” 有人终于按捺不住自己跃跃欲试的心了，小跑几步，走到他面前，“请问你是来找薛导演的吗？你一定是来试镜的吧？不过我们薛导演喝多了，现在先回去了，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我明天亲自带你去见他。” 女演员格外殷勤，可对方却只是礼貌地笑了笑，“谢谢，不过我不是来找薛导演的。” “那你找谁？” 话音未落，对方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向着人群中一道身影而去。 那道身影，仿佛总是闪耀着光芒，吸引着他，为他指明方向。 他向着翁晨卿走去，步伐坚定，身后的惊呼声连连响起。 “他是来找晨卿的？” “晨卿怎么认识这样的男人？” 而与此同时，钟飞也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锦绣，你弟弟从哪儿弄来这么漂亮的车？” 第七百十一章　赏心悦目 第七百十一章赏心悦目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俞锦绣肯定了钟飞对捕捉问题的敏锐度，而后平静地说，“我也不知道。” 钟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俞锦绣确实不知道俞承光在打什么主意。 他突然来到北市，突然开着一辆车，突然来到他们聚会的饭店门口，司马昭之心当然是路人皆知，不过，他到底是哪来的本事，可以将一切规划得妥妥当当？ 爱情能让人失去理智，爱情也能让人变得异常精明，这一刻，俞锦绣只能这样想。 俞承光走到翁晨卿面前，目光便再也没有落在任何人事物上，他的视线是牢牢锁定她的，而翁晨卿亦然。 “你怎么来了？” 俞承光曾经在给翁晨卿写信的时候将她的眸光比作天上的星星，可下了笔，他又觉得这样的形容实在是有些酸，拿钢笔把写好的字都给涂了。可现在，看着翁晨卿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神，俞承光只觉得，他的感受是没错的。 她的眼睛太明亮了，而更令他感到满足的是，这双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我姐说你们这两天就要回来了，我想来接你。”俞承光说着，向她走近，长臂一揽，将她搂入怀中。 他低沉而又清澈的嗓音回荡在耳边，翁晨卿的眼眶不自觉红了，她用力地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俞承光给了她一个惊喜，而她也可以确定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试过这么快乐过。 本来是迫切地想要回去，想要回到他的身边。可是现在，他们碰面了，每一个拥抱都显得短暂，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依依不舍的。 “那是晨卿的对象吗？那真的是她的对象？” “她对象长得这么帅气，比电影明星还要好看，哪里又矮又胖了？”有人看了站在一边呆若木鸡的顾肖肖一眼，小声道，“我看晨卿的对象可比肖肖的对象帅气多了，不仅帅气，还有气质，有气场！他们俩站在一起，简直是比拍电视剧都还要让人赏心悦目呢！” “就是啊，还有一辆这么好的车！不过，这车应该不是他的吧？他可是雅城人，开着车来咱们这儿，可得花好几天的时间！” 细细碎碎的议论声落入顾肖肖的耳中，郑力听着，也在琢磨一个问题，“开车从雅城来北市，这太牛了！” “瞧你这出息！”顾肖肖恨铁不成钢，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冲着郑永芳抱怨，“姐，晨卿不是说她对象是个厨子吗？这做厨子的，看起来还能这么体面？” 翁晨卿在这圈子里的地位比顾肖肖高，她心里不服气，本以为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压翁晨卿一头，可没想到，翁晨卿的对象居然有这么好的条件和实力。 相比之下，郑力就像是个小喽啰，一点都不入流。 顾肖肖气得快哭了，只能向郑永芳抱怨，可没想到，郑永芳只是斜了她一眼，“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她们俩逗你玩呢！肖肖，你给我听清楚了，不准再去找晨卿麻烦，否则，她们会要你好看！” 郑永芳是吃过亏的，过去她以为翁晨卿好欺负，可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翁晨卿居然狠狠摆了她一道。现在，郑永芳学聪明了，不该吃的亏，千万不要吃，从见到俞锦绣和翁晨卿的那一刻起，她尽量躲着她们，可是，她的表妹不学乖，有什么办法呢？ 郑永芳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小姑娘的人影已经不见了，顾肖肖心里藏不住事，直接就跑到翁晨卿的面前去了。 “晨卿，这是你对象？” 翁晨卿点头，介绍道，“他是俞承光。” 顾肖肖笑了笑，伸出手，“你好，我是顾肖肖。” 纤细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却始终没有人搭理，俞承光微微颔首，“你好。” 听说俞承光年纪轻，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可是，为什么眼前这小伙子周身上下都散发出气场，令人不敢逼近？ 顾肖肖丢了面子，却也不能发飙，便回头看了停在路边的越野车一眼，“对了，那辆车是你的吗？” “是的。” 顾肖肖仿佛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她抿唇一笑，阴阳怪气地说，“那车是你的？你年纪轻轻，还能买这么好的车啊！对了，你知道那辆车多少钱吗？”见俞承光不吭声，顾肖肖的双手合在一起，“我对象说了，那辆车很贵的！其实我也知道，那辆车肯定不是你的，雅城离这儿可有两千多公里，你要是开车过来，那得开多久啊！” 顾肖肖咄咄逼人，俞承光还真让她给问噎住了，翁晨卿倒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就算车子不是俞承光的又如何？他来到她的身边，已经是她最大的礼物。 翁晨卿看着他，眼底和嘴角都噙着笑意，顾肖肖忍不住翻白眼，“晨卿，我就知道这车子不是你对象的。既然如此，那你们早点说，别让人家误会了嘛！你看看你俩，真够虚荣的，为什么非要让同事们任何你们是有钱人呢？这没必要！” 顾肖肖仿佛在唱独角戏，因为俞承光和翁晨卿压根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他们耳边的背景乐，当然，这背景乐有些聒噪。 钟飞年纪大了，可没闲情逸致羡慕小年轻们难分难舍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这一刻，他也在考虑同样的问题。 俞承光的车是从哪里来的？ 正在此时，车子的副驾驶门被打开了，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同志从车上下来，跑到俞承光面前。 “俞先生，我都给你带路，把你带到目的地了，这单子能签了吧？” 俞锦绣很惊讶，“你是？” 对方直叹气，“我是卖车的销售员啊，好不容易遇到了个大客户，他非要先来接对象。好了，现在都很晚了，俞先生，你到底还要不要买车啊？” 对方累了一天，无精打采的，俞承光看起来太年轻了，这么个小伙子，说自己要卖车，销售员真不太相信。 这会儿，销售员心底没抱什么期望，俞承光突然手一挥，“把合同拿来吧，我现在就给你签。” 第七百十二章　井底之蛙 第七百十二章井底之蛙 “你真要买车？”销售员像是被打了鸡血，整个人都蹦起来了。 俞承光笑了，“当然，我不认得路，所以要你帮我指路。你总不会以为我是来蹭车的吧？” “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俞先生，我马上去拿合同，都备着了！”销售员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写着“舒心”二字，他欣喜地跑上车，把公文包里的合同拿出来。 俞承光也不为难人家，干干脆脆地签了个名字，还顺便从行李袋里拿出一叠钞票，“这是定金，至于余款，明天一次给你结了。” 销售员拿着定金，再也不敢怀疑俞承光了，他点头如捣蒜，还不忘对翁晨卿说道，“这位女同志，你对象对你可真好！一般男人来买车，恨不能马上把车开回家，他可不一样，他说你才是最重要的，非得等到见到你之后才把买车的事情落实下来。你遇到这么好的男同志，真是捡到宝了！” 听着销售员说的话，翁晨卿的嘴角又不自觉上扬。同在一个剧组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何曾见过翁晨卿笑得这么甜？印象中，翁晨卿对什么都不在意，冷冰冰的，说她像冰山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都不过分。可现在，她冲着俞承光笑，她的笑容就像是化开的棉花糖一般，甜丝丝的，却一点都不腻，令人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销售员把合同往公文袋里放好，郑重其事的样子，顾肖肖的笑容早就已经僵住了，她一直想要找个机会拆穿翁晨卿和俞承光的真面目，可是，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合同签了，定金也交了，人家把车都已经留下来了，她还能说什么？ 顾肖肖一直以为自己找了个好对象，郑力家里有钱，给他买一辆摩托车可是分分钟的事情。人无完人，郑力家的经济条件都这么好了，平时他不够体贴，对她来说也不算个事。她在翁晨卿面前是有优越感的，她认为翁晨卿太天真，甚至是太傻气，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怎么样的男同志相处，图什么？ 难道是要扶贫吗？ 顾肖肖的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可没想到，俞承光突然出现了。大家对他都不了解，但至少在表面上，他看起来很优秀。他的谈吐非常不错，看起来够体面的，对待翁晨卿的态度也很温柔，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瞧，几乎要长在她身上了，这样的爱情羡煞旁人。 这一刻，大家看着翁晨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顾肖肖知道自己错了。 “喂，销售员！”郑力突然高喊了一声。 对方回过头。 “这车子要多少钱啊？”郑力问。 “不贵，二十八万。”对方答道。 这一刻，顾肖肖只觉得天旋地转。 郑力的那辆摩托车，不过价值一万块钱，就已经被顾肖肖当成宝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找了个很不错的对象，可没想到，翁晨卿的对象一出手，直接买了辆二十八万的车。 二十八万，这对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天文数字，几个女演员几乎呆住了，她们纷纷伸出手指头，算了算自己若是要攒钱，那得花多少钱才能买这么一辆车。 最后，她们算明白了，就算不吃不喝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拿出二十八万！ 巨大的贫富差距就像是人与人之间的一道鸿沟，大家看着翁晨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晨卿，你对象是做什么的啊？这么能赚钱！” “年纪轻轻，居然能花这么多钱买一辆车，晨卿，你对象家的背景不俗吧？” “肖肖还让你多干几年，存点钱，留着将来用呢。我看你就算现在立马退出这个圈子，都能衣食无忧了！真羡慕你！” 翁晨卿并不是不习惯成为人群中的中心，只是，眼前这些人说风就是雨的，翁晨卿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她们。 她只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俞承光便说道，“晨卿很喜欢演戏，她会一直演下去的。” 这下子，大家更是百爪挠心了。 对象长得帅气就算了，还这么有钱，不仅有钱，还够贴心，时时刻刻站在翁晨卿的立场为她考虑问题，这不是人间极品吗？ 车子就停在边上了，翁晨卿平日里就很少与剧组里的演员们说话，这会儿更不知道应该如何与这些人相处。打了声招呼，她便跟着俞承光上了车，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郑永芳突然往前两步，拉住钟飞的衣摆，“钟老师，等一下有空吗？我想跟你聊一聊。” “抱歉，我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而且，我们不是很熟，我想没有必要聊什么。” 钟飞拒绝了郑永芳，直截了当，她的手僵住了，许久之后才放下。 他们的车子终于消失在夜幕中，顾肖肖不服气，对郑永芳说道，“姐，你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客气啊？还有，晨卿的对象真的是个厉害的人物吗？我看，说不定是他们从哪里借了辆车，又找了个群众演员，故意在我面前嘚瑟！” “我看他们几个都是一帮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就想大家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们！”见郑永芳不吭声，顾肖肖更生气了，使劲扯了扯她的衣袖，“你倒是说话呀！” 郑永芳深吸一口气，甩掉她的手，正色道，“记不记得上次我去雅城参加一个饭局？饭局上，杨老板对晨卿动手动脚，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在这圈子里听过他的消息了。” 顿了顿，她无奈地说道，“由始至终，晨卿都没把你放在心上，是你一直在挑战别人的底线，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如果人家真的想要跟你斗，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肖肖，别总是像个井底之蛙一样行吗？” 别像个井底之蛙一样行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闪过，顾肖肖的心一怔，而后愣住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难道，在别人的眼中，她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般可笑吗？ 望着郑永芳，又望着郑力，最终，顾肖肖只是苦笑，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第七百十三章　水到渠成 第七百十三章水到渠成 新车子的内饰很漂亮，俞锦绣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俞承光，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什么？”俞承光抬起头，与车内倒车镜里的俞锦绣对视。 “这辆车啊！二十八万！你居然存了这么多钱？” 钟飞也说道，“承光，你那几家店的生意这么好啊？才几年时间，就存了这么多钱！而且我听你姐姐说了，你还买了几家店面了，你这孩子，可以啊！” 新车看起来非常气派，若说不喜欢，肯定是假的。但是，听了俞锦绣和钟飞说的话，翁晨卿忧心忡忡，她说，“承光，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买车？以前那辆摩托车又不是不能开，为什么要盲目消费呢？” 翁晨卿在这圈子的时间久了，见过的有钱人也不少。赚的钱多了，想要给自己提供更好的物质享受当然没错，可是，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翁晨卿担心俞承光是为了一时的面子，做了不理智的决定。 “俞承光，你是不是去哪里借钱了？”想了想，她又说道，“我这几年一直在拍戏，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银行里存了一笔钱。我可以先把这笔钱给你，什么时候还都不要紧，不还也可以，你先去把钱还上，行吗？” 翁晨卿一脸担忧，俞锦绣都被她给逗笑了。 “姐，你笑什么？”俞承光也笑了。 俞锦绣从小与俞承光一起长大，怎么会不了解他呢？她这个弟弟，过去是不懂事，但经过这几年，他懂事了，也知道为自己打算了，绝对不可能借一笔巨款买一辆车子供自己享受。 不过，话虽如此，这会儿翁晨卿一心一意为俞承光着想，俞锦绣还是欣慰的。本来以为他们俩还年轻，不需要这么早考虑未来的事情，可是，两个人的感情若是一直这么好，发展下去，不论走到多远，那都是水到渠成的。 俞锦绣在笑，俞承光也在笑，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笑声，一切都变得温暖起来。 “明天回到雅城，我就把钱给你。”翁晨卿认真地说。 终于到了目的地，俞承光把车停下，看着一本正经的翁晨卿，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不用了。” “我真的有钱，你不用跟我客气！”翁晨卿急忙说，“而且我的片酬很高，有时候拍一部戏，都是人家好几个月的工资了，真的！” 像是生怕俞承光不相信，翁晨卿强调了好几遍，她的语气很急切，声音却像是一个个动人的音符，跳动在他的心尖。他的眼神变得愈发温柔，俞锦绣在后边假装咳嗽，“俞承光，我们还坐在后面呢！还不快点解释，为什么要买这辆车？”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买了这辆车？”俞承光转过身，把手中的车钥匙交给俞锦绣，“这车是你的。” “就算是我，也没这么多钱买车！”俞锦绣简直不知道应该拿他这个弟弟怎么办才好，“谁准你擅作主张给我买车的？车会贬值的，要是有这么多钱，我宁愿多买几套房子，留着将来收租。” 俞锦绣一个劲教训俞承光，倒是真的有几分当姐姐的样子，钟飞在边上直乐呵，翁晨卿又不忍心了，小声地对俞锦绣说，“锦绣姐，你先别骂他，听他把话说清楚嘛。” 翁晨卿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为俞承光求情，恍惚之间，俞锦绣仿佛看见了几年前的一幕幕。 当时俞承光和翁晨卿刚成为朋友，两个人好起来的时候，就像是连体婴一样，吵架的时候，则都跑去找陈婉妹说理。有一回，俞承光捉了只小虫，吓得翁晨卿哇哇直叫，她跑去跟陈婉妹告状，俞承光还在边上死鸭子嘴硬。 陈婉妹见翁晨卿怪可怜的，就狠狠数落了俞承光一顿，当时，翁晨卿就用现在这样的眼神看着陈婉妹。 她说，阿姨，你别骂他了。 时光荏苒，可该回来的，还是回来了。 翁晨卿为俞承光说话，柔声细语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只惹人怜惜的小兔子，谁又抵挡得住？ 就连钟飞都开口了，“锦绣，有话好好说，你就别怪他了。不就是一笔钱嘛，花都花了，大不了不要这定金，把车还给人家。” “姐，那你得去找程廷哥说。这么多的定金，说给人家就给人家了，程廷哥还不一定乐意呢！”俞承光终于找到机会出声了，他笑眯眯地凑到俞锦绣面前，说道，“这车是程廷哥给你买的，他说是新婚礼物，以后结婚了，你就开着这辆车去上班。” 俞锦绣懵了，她盯着自己手中的车钥匙，半晌说不出话。 “是真的！”唯恐俞锦绣不相信，俞承光又说道，“程廷哥本来就喜欢越野车，非要给你买一辆。照我说，你们家都已经有一辆越野车了，再买辆什么车不好啊？” 程廷看上了这辆车，可跑遍了整个雅城，也没有现车。恰好俞锦绣和翁晨卿在北市，俞承光整颗心都长在北市了，见他如此，程廷就给他布置了个任务。 “他说，让我来转一转。有现车的话，就直接买下来，要是没现车，那就算了。程廷哥的运气还真好，我过来一看，真有现车，还是他喜欢的颜色呢。”说着，俞承光一仰头，一脸嘚瑟，“晨卿，你看我姐夫是不是有浪漫？你放心，等我有钱了，也给你个浪漫的礼物！” 翁晨卿赶紧摆手，“不要，二十八万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我才不需要这样大的惊喜。”她边说边笑，默默地指了指正在发呆的俞锦绣，说道，“而且，我觉得你姐姐好像吓坏了！” “哪是吓坏了？她是乐坏了！”俞承光偷笑了一声，推了推俞锦绣的胳膊肘，“别不好意思了，跟自家老公客气什么呢？我姐夫有钱，随便糟蹋！” 俞锦绣真的吓坏了，可是，回过神来，她的脸颊却微微发红。 所以说，她是真的找到一个愿意给自己提供长期饭票的人了？虽说她从来没有想过依靠任何人，可是，往后退一步，他坚实的臂膀永远都在，这样的感觉，让她的心砰砰直跳。 这种滋味很新奇，却也足够美好，她的新身份，似乎马上就要到来了。 第七百十四章　众星捧月 第七百十四章众星捧月 顾肖肖还真没说错，把这辆车开回雅城，的确需要很长的时间。不过，程廷考虑问题非常周全，他联系了专业人员，将这辆车直接运回雅城去，虽说多花了一笔钱，但对大家来说，都省时省力了。 第二天一早，俞锦绣和翁晨卿收拾好行李出来，俞承光和钟飞已经在招待所门口等着了，四个人叫了辆出租车，一起去了机场。 航班没有延误，一切都很顺利，到雅城市机场的时间比原定时间还要早一些。程廷已经在机场等着了，一见到他，俞锦绣直接跑了过去。 他还没开口，她二话不说，纤细的手指一弯，用力地敲了敲他的脑门，“程廷，谁准你花这么多钱给我买车的？我又没说要车，想要的话，我自己会去买啊！” 俞锦绣还真不打算买车。 她每天就这么几个地方来回跑，两点一线，最多也就是三点一线而已。一辆自行车能带她去任何地方，既环保，还能督促她多运动，何乐而不为？开始自己赚钱之后，俞锦绣才意识到，每一分钱都是来之不易的，要花这么一大笔钱去买辆车，她还真不舍得。 俞锦绣絮絮叨叨的，就像个管家婆似的，看着她一本正经地为自己操心，程廷笑了。 “你还笑！”俞锦绣挥了挥拳。 程廷一把抓住她的拳头，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你们公司门口很快就要修路了，到时候那段路可以直接通往你家，买一辆车，能节省不少在路上的时间。” 再说了，雅城的冬天很冷，夏天又很炎热，还总是会下雨，俞锦绣骑着自行车上下班，总有不方便的时候，程廷才不舍得她受这苦。 赚钱是干什么用的？人活一辈子，肯定得为自己和家人创造更好的生活，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程廷并不认为自己给俞锦绣买辆车有多奢侈。 程廷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俞锦绣，听着他摆出的理由，俞锦绣只能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不论何时何地，他总是在为她考虑。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顾虑这么多呢？ 说句实在话，不论是她的化妆学校，还是程廷的公司，又或者是程廷在家具市场那几家店面的生意，所有与他们有关的事业通通在稳步发展中。钱是赚不完的，程廷要给她买车，那就买吧，只不过，婚后她肯定要把关着家里的财政大权。 因为她突然发现，原来程廷是会冲动消费的！ 程廷并不知道俞锦绣在想什么，不过就算他知道，也会顺着她的心意来。既然想要与她结婚，那他们将来就是一家人，不管赚多少钱都好，不管这笔钱放在谁那里都好，大家都是为自己的小家庭规划着，只要夫妻俩一条心，那他们的小家庭就会变得越来越好。 程廷和俞锦绣在前面走着，手挽手的样子看起来格外亲密，俞承光也没闲着，牵着翁晨卿的手，跟在后头。看着这四个人的恩爱模样，钟飞忍不住感慨，“看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我觉得我更加老了。” 俞承光笑着打趣，“钟老师，要不你也考虑再处一个对象？我看化妆学校有几个老师挺好的，好像很崇拜你！” “钟老师都说过了，他不想找同行。”翁晨卿皱皱鼻子，“对了，我昨天都看见了，郑永芳一直盯着你看，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对你说似的。钟老师，你要是对她有好感，可以试试看啊。” “可别！”钟飞连忙摆手，避之不及，“我跟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坐在一块，连话都说不到一块去。” 郑永芳是大明星，不少人喜欢她，她喜欢被人众星捧月的滋味。可是，钟飞却不一样，他喜欢低调，喜欢默默地低头干实事。 他们俩根本就走不到一起去。 话说到这里，钟飞突然想起那一天在自家门口与郑永芳谈心时的情景。 天色逐渐昏沉，人心却愈发敞亮，想到那一幕，钟飞觉得自己是糊涂了。 跟那样的人，有什么可聊的？ …… 程廷开车，把钟飞送回家，在他下车之前，程廷带来一个好消息，“钟老师，你前妻已经把小雪给送回来了。” 钟飞喜不自胜，提着行李箱就飞奔回家，望着他雀跃的背影，俞锦绣也很意外，“怎么会这么巧？他前妻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程廷但笑不语，翁晨卿便明白了，“是程廷哥打电话给钟老师的前妻，对不对？” 俞锦绣的嘴角又不自觉扬起，她转过脸，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感觉到一阵温暖。 低下头，程廷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空气中流动着甜蜜而又浪漫的气息，一刻都没有停歇，程廷把俞锦绣和俞承光送到家门口，翁晨卿摆摆手，“我还住原来的那间招待所，你们要是有时间，可以来找我。” 分别的目光依依不舍，正当翁晨卿和俞锦绣道别时，程廷却已经把车给停好了。 翁晨卿一愣，“程廷哥，你也要进去吗？” 许久没回来，雅城不是没变过。 平日里，不管去哪儿，翁晨卿总是要叫车的。她不认路，若是将她一个人放在路中央，肯定得迷路。 不过，翁晨卿不是个不懂事的女孩，既然程廷要跟俞锦绣一起回家，那她就只能下车了。雅城不大，摸索着，总能到她住的招待所。 翁晨卿下了车，请程廷帮她把行李箱拿出来，然而，程廷却只是一动不动。 翁晨卿歪了歪脑袋，“程廷哥，麻烦——” 可话音未落，翁晨卿的手已经被俞承光抓住了，“来都来了，还往哪里走？跟我回家吃饭，我要把你介绍给我家里人，正式介绍。”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晨卿，不要再躲了，跟我们回家吧。”俞锦绣笑着走上前，站在翁晨卿的身边，“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会保护你。更何况，我家里人不是洪水猛兽，他们很讲道理。只要是承光喜欢的女孩，他们一定会接受的，相信我。” 第七百十五章　光芒 第七百十五章光芒 翁晨卿还是犹豫不决。 她在情感上是敏感而又细腻的，陈婉妹和俞振发对她没有好感，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那一天，当着他们的面，她假装不在意，心底却是不安而又忐忑的。 翁晨卿和俞承光在处对象，可这不单单是他们俩的事，若是得不到他家里人的祝福，她心里总是会空落落的。 翁晨卿的心事很重，俞锦绣也拿她没办法，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在意的，翁晨卿坏就坏在太在意别人的感受。 这会让她很辛苦。 “我们先进去吧。” 俞锦绣拉着程廷先进了屋，转身前，还不忘给俞承光一个眼神，俞承光点了点头，“我们等一下就进来。” 天气转暖，院子里摆着几张藤椅，有老人躺在藤椅上晒太阳。见俞承光带着翁晨卿进来，老人家笑道，“小姑娘长得真水灵，要好好对她啊！” 老人笑得很慈祥，看得人心头一暖，俞承光拍了拍胸脯，“我一定会的。” 翁晨卿抬起头的时候，恰好看见他嘴角的弧度，他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她也不自觉扬起嘴角。 几年前，翁晨卿和俞承光经常在院子里玩。 当时大家都说他们年纪小，两小无猜的，但是，翁晨卿自己心里清楚，其实她已经不小了。早就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感情在相处之下逐渐培养，她能感受到自己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能体会到分离时的悲伤。 可是，那个时候，她不得不走。 “晨卿，其实我很后悔，早知道那个时候不放你走了。”俞承光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响彻她的耳畔，娓娓道来，“如果当年你继续念书，或是工作，我们一直住在一起，说不定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了。” 很多时候，俞承光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翁晨卿跟着汪隆去了剧组，他们就断了联系，再碰面时，她像是变了个人。俞承光想方设法地接近她，可是，她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俞承光年轻，心气高，总不可能死乞白赖地跟在人家身后，于是，他也放弃了。 现在想一想，若不是因为两个人之间若有似无的联系，他已经结婚了。 若是娶了杜文楠，道德感不会允许他再惦记着翁晨卿。 他们差点就要错过，想到这一点，俞承光心有余悸。 “可是，每当这么想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俞承光苦笑，继续说道，“晨卿，我看过你的电视剧，演什么像什么。电视剧热播的时候，哪儿都有你的杂志，去哪儿都能听见人家在讨论你，你的事业做得这么成功，我怎么能困住你？” “你看过我演的戏？”翁晨卿很意外，她的脸颊发红，“我自己都不怎么看。” “我看过，不管是什么角色，只要是你演的，我都看。”俞承光拉着翁晨卿，在院子后的石阶上坐下，“可有时候我也在想，分开几年也好。如果一直像过去那样，也许我们分不清对彼此的感觉，明明想要在一起，可还是会死鸭子嘴硬。” 翁晨卿笑了，“就像你小时候那样，特别讨厌。” 阳光落在他们的背上，后背暖得发烫，他们的肩膀挨在一起，小小的人影早就已经长大，俞承光的影子也长大了，依靠着她，仿佛可以保护她。 翁晨卿的发色很浅，在阳光下看起来柔软而又温暖，她的皮肤很白，即便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仍看不出一丝瑕疵。她坚强又脆弱，勇敢而又让人心疼，俞承光看着她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拥她入怀。 只是，这是在家门口，陈婉妹对翁晨卿的印象已经够差了，俞振发这人也太保守，至于俞承国，就连他都对俞承光与翁晨卿的感情不敢苟同，在这样的情况下，俞承光不能再冒险了。他是个男人，不管被人如何误解，都能独自承受，可翁晨卿不一样，她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因此，他要保护她。 俞承光的手轻轻抬起，触及她纤细的肩膀，又缓缓放下。 “但是想一想，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几年前的我们都是小孩，如果遇到了坎儿，说不定没有勇气跨过去。可现在不一样了，我长大了，就算我的父母反对我们在一起，就算你一直在退缩，我也会坚持下去。” 俞承光的眼神笃定而又深刻，翁晨卿想要从中看出一丝闪烁的犹豫，然而并没有。 是啊，重逢之后，她一直在躲闪，她拒绝了他，一次又一次，然而，他却没有放弃。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封闭的心终于敞开，到了这一刻，翁晨卿甚至开始庆幸。 好在他有足够的勇气，好在他最终还是选择回头，重新牵起她的手。 “晨卿，没什么好害怕的。就算他们不接受，我也不会和你分开。我们还有一辈子呢，大不了我把家里的户口本偷出来，咱们偷偷去结婚。等生了一窝孩子，追着他们喊爷爷奶奶，我看他们会不会同意！” “谁要给你生孩子了！”翁晨卿笑骂。 “那我不管。”俞承光掐了掐她的脸颊，没脸没皮地说。 俞承光的眼底是闪着神采的，这淡淡的光芒为她照着方向，令她不再迷茫。 翁晨卿再也不必慌不择路了。 翁晨卿“腾”一声站起来，俞承光一皱眉，他慌张地站起来，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里？” 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会有担惊受怕的时候，只因为她消失的时间太长了，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又能从他的身边溜走。 翁晨卿不忍心伤他，也不愿意再伤害自己了。 翁晨卿从他的身边走过，他猛地回头，紧紧拽住她的手，他摇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上一回，俞振发和陈婉妹说的话不好听，她若是真的退缩，他没法责怪。 俞承光紧紧盯着翁晨卿，他的手攥着她的手腕，始终不愿意松手。 片刻的对视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直到翁晨卿唇角的笑容绽放开时，他还不知道眼下是什么状况。 翁晨卿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俞承光的眼神变得黯然。 “我的胆子不小，这么多年，又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这就怕了吗？”翁晨卿抬了抬下巴，笑盈盈地睨了他一眼，“还不进去？” 说罢，她把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自顾自向屋子门口走去。 第七百十六章　披荆斩棘 第七百十六章披荆斩棘 在某一瞬间，俞承光甚至觉得过去的翁晨卿回来了。 过去的翁晨卿敢作敢当，就算眼前的荆棘挡住了她的路，她披荆斩棘也能闯过去。她从来不担心别人会怎样看待自己，即便摔倒了，也没什么丢人的，拍拍屁股上的灰，还是能昂首阔步向前走。 翁晨卿走到门口，俞承光却没有跟来，她疑惑地回头，看他一眼。 她挑了挑眉，把脑袋微微一歪，给了俞承光一个眼神，那眼神仿佛在问他一个问题。 你敢不敢？ 俞承光受宠若惊，小跑着上前时，他知道自己糟糕了。 这段感情，他猜自己已经深陷其中了。 …… 陈婉妹在厨房里做菜，心不在焉的样子，俞锦绣把脑袋往里头凑，姜烈把她扯了回来，“让你妈一个人待会儿。” “我妈还是挺难受的？” “能不难受吗？”姜烈叹气，“照你妈的话说，承光还是跟文楠结婚最好。那孩子虽然有点心计，对他却是真心的，两个人真走到一起，说不定还能好好过一辈子。可是，那个当大明星的就不一样了。大明星见了花花世界，也不知道心性定下来没有，要是只想和承光处处对象，压根没考虑过未来，那怎么办？” “你也知道自己这弟弟，遇到和那大明星有关的问题，整个人跟疯了一样。别的不说，光是大年三十那天，他非要去找她，我就觉得挺怪的。人家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家人，还有对象呢，他犯得着吗？” “现在两个人好的时候，那是你侬我侬的，谁都离不开谁。可是，承光年轻，那姑娘更年轻，将来他们俩要是分开了，那承光受得了吗？你爸妈不是食古不化，说到底，他们就是在为承光着想罢了。” 姜烈理解陈婉妹想的是什么。 俞承光找到了自己真心喜爱的人，这值得开心，可是，陈婉妹生怕他驾驭不了她。翁晨卿见过了大世面，又有自己的思想，就连陈婉妹都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俞承光又怎么能确保她对他一心一意？ 陈婉妹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受伤。 姜烈说到俞振发的心里去了，俞振发叹了一口气，也不出声，只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可报纸上的内容，他几乎已经看得滚瓜烂熟了，说到底，他不也不过是在用这份报纸掩饰自己心头的慌乱而已。 他们都是明主的父母，不可能明令禁止俞承光与翁晨卿断绝一切联系，可是，要说不担心，那肯定是骗人的。 最好的结果，是这两个孩子终于发现彼此不合适，可这可能吗？俞振发摇了摇头，把报纸放下。 俞锦绣冲着程廷耸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 俞锦绣知道父母在想些什么，可是，她不能为俞承光和翁晨卿打包票，证明他们的感情是无坚不摧的。谁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能做的，就只有将一切交给时间。 陈婉妹在忙碌，她刚把配菜都准备好，一抬眼，透过厨房的窗户，她看见了俞承光和翁晨卿。 俞承光想要抬手敲门，翁晨卿拦住了他，他便一脸笑意，仿佛是在笑话她实在太胆怯。翁晨卿不乐意了，一瞪眼，俞承光笑得更开心了，双眼眯成一道缝。 许久没有见儿子笑成这样了。 陈婉妹只觉得心头涌上种种情绪，她打开厨房的门，“锦绣，把门开了，你弟弟回来了。” 俞锦绣赶紧去开门，还不忘小声对程廷说道，“我妈怎么知道？她有千里眼吗？” 话音未落，敲门声还真响起了。 两长一短的敲门声很规律，俞锦绣打开门，站在屋外的翁晨卿笑容乖巧。一见来开门的是俞锦绣，她仿佛松了一口气，连表情都舒展开来。 俞锦绣笑了，“别怕，我不是在吗？” 在翁晨卿的心中，俞锦绣是朋友，也是她的姐姐。这姐姐一直都对她很照顾，当年若不是俞锦绣将她捡回家，恐怕她还待在翁家，备受折磨。 翁晨卿对俞锦绣无比信任，她用力地点点头，跟着俞锦绣进屋。 “爸，妈，姜叔叔，承光带着晨卿来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俞承光是要带着翁晨卿回家吃饭的。只是这会儿俞锦绣刻意提了一句，大家的反应便略显尴尬了，俞振发和姜烈都是不善言辞的中年人，两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巧的是，陈婉妹也木讷，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了，才有人憋了一句话。 “先坐吧，还没做好菜。” 这话是陈婉妹说的。 翁晨卿早就猜到俞承光的家里人不会搭理自己，她甚至做好了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准备，在这样的心理准备之下，陈婉妹勉勉强强招呼她坐下，翁晨卿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谢谢阿姨。”翁晨卿赶紧坐下，整张脸都是通红的。 到底是个孩子，看着她，俞振发的心也软了，说了一声，“让锦绣帮你把电视打开，看会电视吧。” 打开电视没多久，俞承国和方薇薇也到了，他们的孩子格外乖巧，一见人就喊，看见翁晨卿的时候，他眨了眨眼，“妈妈，这是阿姨还是姐姐？” 方薇薇笑了，“你说呢？” 小俞毅咬着牙，歪着脑袋，一脸懊恼的样子，“妈妈说了，年轻的应该喊阿姨，年纪大点的喊姐姐。我觉得她是姐姐，可是，你说她是我小叔的对象，那我是不是应该喊小婶？” 小俞毅能说会道，逗得俞锦绣哈哈大笑，俞振发觉得自己的孙子着实可爱，嘴角抽了抽，又实在笑不出来。俞毅说的话直接暴露了方薇薇平时在家里对孩子说些什么，俞承光很满意，握着翁晨卿，笑眯眯的样子。 方薇薇的脸都红了，扯着儿子的手，挤了挤眼睛，小俞毅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妈妈，我说错什么了吗？” 方薇薇一抬眼，恰好与翁晨卿对视。 翁晨卿笑了笑，眼底带着些许感激，方薇薇也豁然开朗。 这姑娘，心里头应该很着急吧？能帮她一把也好。 “没说错，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你的小叔嘛。”方薇薇摸了摸孩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第七百十七章　沉溺 第七百十七章沉溺 俞毅倒听话，听了妈妈的话，赶紧跑到俞承光面前，“小叔，这是我的小婶吗？” 俞承光笑了，大大方方地说，“现在还不是，但迟早有一天是的。” 俞毅听了，眨了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翁晨卿瞧。 小婶长得真漂亮，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头发很长，披在肩膀上。更重要的是，小婶笑起来的样子好温柔，比邻居叶阿姨家的小然然还要好看呢。 肥嘟嘟的小娃娃露出笑容，眼睛也弯成一道月牙，翁晨卿握了握他胖乎乎的小手，两个人就成为了朋友。 其实，如俞承光所说，俞家人并不难相处。方薇薇对她很友善，小俞毅对她很热情，俞振发和俞承国看起来不苟言笑，但也没有刁难她。 气氛虽然有些僵硬，但也不算糟糕，几个年轻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翁晨卿的心逐渐安下来。 其实，来之前她曾经想过，或许陈婉妹和俞振发会沉下来，他们会联合俞承国和他的妻子一起给她施加压力，逼迫她立马离开这个家。可是直到真正坐在俞家吃饭时，翁晨卿才意识到，俞家人根本就不打算这么做。 他们并不认为她是最适合俞承光的女孩，这是事实，但是，他们会尊重俞承光的选择。 过去住在俞家的时候，翁晨卿就很羡慕俞承光。他想玩就玩，想学习就学习，想要认真工作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人拦着他。对他来说，家是最温暖的港湾，他的家庭，可以支撑起他的任性。 或许正是因为他被这样温和的家人培养着长大，才造就了他此时的性格。 翁晨卿终于不再拘束了，吃饭的时候，方薇薇问起拍摄电视剧时的趣事，她还解释了一番。 “其实演员没有这么神秘，我们只是在做一份特别的工作而已。拿了剧本，就要把自己融入到角色中，一部戏演好了，就把自己抽离出来。我觉得这样的工作很有趣，但或许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 说到这里，翁晨卿顿了顿，俞承国便说道，“能在年轻的时候做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挺好的。有些人终其一生，做的工作只是为了糊口，从来没有找到人生的意义。” 俞承国是在为翁晨卿说话吗？俞锦绣很意外，她抬了抬眼皮，冲着俞承国一笑，“到底是文化人，说的话都特别有水平。哥，我支持你！” 方薇薇笑了笑，“其实锦绣也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还有程廷，还有承光……现在的年轻人过得真好，我们能随心所欲地生活，说到底，还是得感谢爸爸妈妈还有叔叔在我们身后做后盾！” 方薇薇不着痕迹地拍了个马屁，逗得俞振发和陈婉妹发笑，姜烈怪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功劳可不归我！” “谁说不归你的？”俞承光赶紧说道，“平时我妈来店里帮忙的时候，你总是来接她，有时候还带着俞毅一起来。我妈看见你俩，眉开眼笑的，一点都不累了，这不是你的功劳吗？” 俞承光的话音未落，俞振发也笑了，“就是啊，孩子们不会瞎说的。” 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气氛逐渐变得和谐，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俞承光在桌子底下握住了翁晨卿的手。 翁晨卿没回过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恰好沉溺在他眼底的笑意里。 这一幕，被陈婉妹看在眼里，她摇摇头，继续埋头扒饭了。 吃完饭，俞锦绣和方薇薇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翁晨卿不会来事儿，但也想帮帮忙，她慢吞吞地走到陈婉妹身边，细声细气地说道，“阿姨，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陈婉妹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翁晨卿有些怕她。 之前，陈婉妹站在杜文楠那一边，对着她说了不少难听的话。翁晨卿也不是个随便人拿捏的软柿子，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她反击了好几回。当时反击陈婉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与俞承光还会有后续发展，可现在—— 她不敢面对陈婉妹。 不过，陈婉妹倒是坦然。 “没事，不用帮忙，你就跟他们一起，坐着看电视吧。” 陈婉妹摆摆手，就想把翁晨卿打发走，虽说她不会严词反对俞承光和这个姑娘在一起，但心底总是有些火气的，真表现出对翁晨卿百般满意的样子，倒显得虚伪了。 陈婉妹和翁晨卿之间的隔阂，很难在三言两语之间被抹去，她只能尽量用温和的态度对翁晨卿说话，至于其他的，就不保证了。 陈婉妹对翁晨卿保持距离，她摆摆手，就让她回客厅去，可没想到，这小丫头就傻傻地站在餐桌边，一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样子。 想起几年前陈婉妹给自己煮面吃的场景，翁晨卿觉得恍若隔世，她抬起脸，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便盯着陈婉妹瞧。翁晨卿也不说话，只是杵在那儿，陈婉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真要帮忙？” 翁晨卿用力地点头。 “那你过来吧，我切点水果，你端出去。” 陈婉妹一松口，翁晨卿的眼睛都亮了，她的嘴角翘了起来，陈婉妹转过身，不自觉微笑。 陈婉妹切了一整盘水果，翁晨卿不催，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乖巧地站在她身边等待。好不容易把水果摆好了，她赶紧上前，双手接过盘子，而后还是不吭声，像只小兔子似的，从厨房里蹦出去了。 若不是太在意俞承光的感受，她又何必百般讨好自己呢？陈婉妹这样一想，心里头也好受了些。 说到底，她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儿子受伤罢了，但是，倘若翁晨卿对俞承光是真心的，那两个孩子好好走到一起，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毕竟，她希望自己的儿子总是笑得没心没肺。 翁晨卿端着水果盘走出来，俞承光连忙站起来，他凑到翁晨卿的耳边去，小声说，“你都不知道，我差点要去厨房找你了！没事吧？我妈没为难你吧？” 翁晨卿笑着摇摇头，斜了他一眼，“那是你妈妈，你不比我了解她吗？” 俞承光挑眉，随即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我想也不会，只要是我喜欢的，我妈都喜欢。” 第七百十八章　嫌贫爱富 第七百十八章嫌贫爱富 程廷的公司已经成立，他拿出自己这些年挣的钱，投资了几部戏。 电影刚开拍没多久，暂时激不起多大的水花，可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肯定是动力十足的。 这一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新兴产业，程廷不敢保证自己能否成功，俞锦绣也不能保证。 但是，她还是能给他许下承诺，“就算亏本了也无所谓，我这儿不是还有个公司吗？我保你吃喝不愁！” 程廷笑了，“要是欠了一屁股债呢？做生意的事情可说不准。” 生意场上，是赚是赔，还真说不准。就拿应春来说，过去花钱那叫一个不眨眼，痛快得很，可现在却一贫如洗，连吃顿饭的钱都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翻个身。 当然，那是应春的事，与他们无关。 “我给你还，我相信你，就算跌倒了，将来也能东山再起。”俞锦绣拍着胸口，豪气地说。 这就是俞锦绣的底气。 因为足够努力，她可以毫不费力地为身边的人撑起一片天，于是，对她的家人来说，风风雨雨都没什么可怕的。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陈婉妹不再像过去一样怯懦，俞振发选择改变自己，俞承国和方薇薇开始跟着俞锦绣的步伐开始做一些小投资，至于俞承光，他学会勇敢，也挑起了自己该挑起的责任。 一切发展都是按部就班的，俞锦绣无比珍惜，也相信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公司刚起步，程廷一门心思投入其中，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这年头，人才是稀缺资源，而一部电影的开拍需要的是方方面面的力量。 就好比眼下他手中拿着的剧本，这是程廷从北市最好的院校里一个文学系的学生手中买下的。那学生信不过他，也信不过自己，程廷磨破了嘴皮子，最终才说服了人家，这会儿他拿着剧本，百感交集。 “这剧本是很好，你认为谁能演？”俞锦绣接过剧本，看了许久，才合上，“从电影的第一幕到最后一场戏，时间的跨度太大了。女主角在时代的洪流之中沉浮，有她的无奈和遗憾，这样的感觉，很难演。” “是的，当时只觉得这剧本好，错过了太可惜，硬是请她的导师帮忙联系，拿下这剧本。现在仔细看一看，这角色的确难演。” 在这部戏中，女主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可即便如此，她始终没有一蹶不振，愣是通过自己的坚持杀出了一条血路。虽然直到剧本的结尾，女主仍没有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她传递的力量却不可能轻易被抹去。 “这角色需要足够的演技才能驾驭，新面孔不是不行，但不够知根知底，只怕糟蹋了这剧本。其实我觉得晨卿是最适合的人选，不过她太年轻了，最多也就只能演女主角十几岁到三十岁的阶段，再往后，就没法子了。” 在后世，演员们大多保养得好，即便上了年纪，换个发型，换个穿着，还真能扮嫩十几二十岁，演出青春的感觉并不难。可是，让年轻演员演出几十年后的感觉，却不容易。阅历是写在眼睛里的，翁晨卿再成熟，也只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小女孩，怎么可能将女主角年过四十之后的心境演得恰如其分？ “那你打算怎么办？”俞锦绣笑着说，“这么好的剧本，可得好好利用起来。要不去找晨卿？她在这圈子里好几年了，应该可以推荐合适的人选。” 俞锦绣话音刚落，程廷恰好微微一抬头，他的嘴角露出隐隐的笑意，俞锦绣不解，“你笑什么呀？” 正说话间，有人在办公室外敲门。 程廷的公司刚成立不久，连员工都还没几个，照理说很少会有人登门拜访。俞锦绣正疑惑，程廷已经站起来，把门打开。 片刻之后，翁晨卿进来了。 俞锦绣这才知道程廷在笑什么。 其实，从确定关系开始，他们就很少吵架。大家都说是因为他们工作忙，有这吵架的时间，还不如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还能多赚几个钱，可是，俞锦绣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 工作忙是一个方面的原因，可是，工作再忙，他们也总是想要腾出时间见到对方，这是为什么？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们是最懂彼此的那个人罢了。 程廷一个念头，主意还没动，俞锦绣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而她想到的，他也总能做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即便没有刻意交流什么，却还是能顺理成章得达成一致，这就是他们的默契。 “你这儿真难找。”翁晨卿走进办公室，看见俞锦绣，她也不意外，只是伸了个懒腰，“锦绣姐，为什么不约在你公司？你那里比较舒服，程廷哥这儿的装修乌漆嘛黑的，压抑！” 翁晨卿小声吐槽，程廷笑着睨她一眼，“怎么不让承光送你过来？” “他也忙啊，”翁晨卿说道，“连中饭都没时间陪我吃，还是我凑合着在他店里吃了盒快餐，两个人这才见了面。” “昨天三更半夜都还没睡，我进他房间看了看，他好像在研究和塑料厂合作餐盒的事情。如果真达成合作，那不管对他，还是对塑料厂而言，都是好事。”俞锦绣说。 和翁晨卿确立关系之后，俞承光对待自己的事业仿佛更认真了。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的缘故，过去的俞承光没有上进心，他总觉得赚的钱够吃够喝就行，人生最重要的还是随心。 可是，和翁晨卿在一起之后，他的想法开始改变。尤其是在见识了演艺圈里那些大明星们嫌贫爱富的嘴脸之后，他更想努力一些，好为翁晨卿提供更好的生活。 对此，翁晨卿也很无奈。其实她并不在意物质上的享受，也无心理会旁人说些什么，只要能与他待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可俞承光固执的时候，谁都拿他没办法，翁晨卿只能随他去了。 “别搭理他，你就是他的动力，他想要奋发向上，多好啊。”俞锦绣笑着说，“对了，你先来看看剧本，帮程廷把这事给解决了。” 说着，俞锦绣把电影剧本递到了翁晨卿面前。 第七百十九章　外行人 第七百十九章外行人 翁晨卿拿起剧本，好长时间都没放下，直到看完最后一行字，仍觉得意犹未尽。 这剧本确实不错，很显然，程廷对于剧本的选择以及对于电影作品的投资是具有敏锐性的。 “晨卿，你觉得圈子里有没有适合演这角色的女演员？” 翁晨卿把剧本放下。 “编剧对角色的描写很细腻，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我认为，想要在这圈子里找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演员不难，难的是，她的演技必须要过关。其实在这一行的时间长了，演员的表面难免会有一个既定的模式，我认为，如果真的想要这部电影异军突起，那就该冒险。” 翁晨卿言之有物，俞锦绣和程廷在兴奋之余，又有些忐忑。 “可你也是女演员，我认为你的表演中就没有既定的模式。”俞锦绣说。 翁晨卿笑了，“演了几部戏，你不觉得我的表演也开始油里油气了吗？我一直在想办法改变，所以才休息了一段时间，想着不接戏，把这状态改回来。” 其实，对于外行人来说，演员的表演究竟是否模式化，并没有这么重要。他们看剧情，也看演员的表现，但很少有人将拿出两部戏进行对比，而后对演员进行抨击。于是，在这样宽松的环境之下，一些演员就开始懈怠了。 翁晨卿不希望自己松懈下来，于是，她选择精益求精，可很显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体会到这悄然的改变。 “这是演员对自身的要求，我认为，有要求总比没要求来得好。”翁晨卿笑了笑，又说道，“程廷哥，你有没有兴趣办一个比赛？” “什么比赛？” “可以让对表演有兴趣的女孩子报名，通过层层筛选，选出最适合出演这个角色的演员。她可以不是科班出身，没有任何表演经验也不要紧，我们来选一块璞玉，至于后续，就让我们一起来打造。” “这不就是选秀比赛吗？”俞锦绣笑道，“有意思，我们可以试试。” 办一场比赛，这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完成的。从最初的筹备策划，到后期的每一个流程，若是不将细节抓好，到了最后，不仅仅是比赛的过程一团乱，甚至还不一定能选出一个称心的人选。 程廷没法像俞锦绣这般与翁晨卿一拍即合，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提出的意见不错。 在程廷看来，选择一个生面孔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观众们有新鲜感，演员的潜能也能达到最大程度上的发挥。可是，选择一个生面孔并不是没有风险，别的不说，若是对方没有做演员的灵气，那不是糟蹋了这好剧本吗？ 而很显然，翁晨卿想出的办法，解决了这个麻烦。 “其实，平时跟着剧组一起去各个城市宣传电视剧的时候，我发觉，不少年轻的女孩子还是对成为演员很感兴趣的。与参加分配下来的工作相比，在剧组演戏比较有新鲜感，赚的钱多，还能打扮得光鲜亮丽，非常吸引人。我们这里虽然没有办过选修比赛，但是可以参照香港的模式，你看他们选的香港小姐，一个个水灵灵的，咱们为什么不能效仿呢？” 她说的话有理有据，程廷的确心动了，只是，他要考虑到各个方面。 “我们没有经验，公司刚发展，也没有名气，就算她们有成为明星的梦，也不一定会选择我们的比赛成为自己进入圈子中的途径。观望是可以的，想要往前迈一步，太难了。”程廷思考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托住下颚，他思索了片刻，而后放下手。 他修长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敲了敲，抬起眸的时候，眼底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不过——” 翁晨卿不明就里，俞锦绣突然乐了。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翁晨卿只觉得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放下手，冲着他们俩说道，“你们俩别神秘兮兮的，有话快说。” “不过，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公司，那就不一样了。”程廷说，“我有运作公司的能力，你有足够的号召力，到时候只要在比赛宣传的海报上印上你的名字和照片，肯定会有不少年轻女孩趋之若鹜。” “我们甚至还可以做出宣传，比赛到了最后阶段，晨卿会亲自到场，成为选手们的指导老师，手把手指点她们。到时候晨卿就过来，你可以看看哪个演员是最有天赋的，或者哪个演员是最得你心的，我们多方面考量，总能选出一个最合适的选手成为我们新电影的主演。”俞锦绣说得眉飞色舞。 翁晨卿听得直发愣。 程廷又继续说道，“如果晨卿有档期，我希望她能演这部戏中一个重要的角色。这角色还需要编剧来好好润色一下，戏份虽少，但亮点足够，也是一个合适的噱头。” “如果晨卿也加入到这部电影中来，那就太好了。前期做宣传活动的时候，可以直接拿这作为卖点，或许还能吸引到喜欢晨卿的观众们，到时候大家一起关注我们的比赛，那就能办得更大，顺便还能把公司给宣传了呢！” 俞锦绣越说越起劲，只差拿纸笔把方案给记下来了，程廷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两个人一副敲定了工作方案的样子，翁晨卿在边上听得云里雾里。 “今天晚上就可以把整个过程捋一遍，方案尽快落实，剧本也可以开始改了。” “那就——” “慢着！”翁晨卿终于喊停，她眯起眼，冲着他俩说道，“你们夫妻俩一唱一和的，差点就把我卖了，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翁晨卿话音刚落，俞锦绣笑眯眯地凑上前，挽着她的胳膊，“你是我的弟媳妇，我哪舍得卖你？要是真把你卖了，承光也不干啊！” “是啊，”程廷淡淡一笑，“有钱一起赚嘛。” 翁晨卿扶额，哭笑不得。 看来她是送羊入虎口了？ 不过，这夫妻俩的生意，她倒是真的想掺一脚。 第七百二十章　有备而来 第七百二十章有备而来 比赛的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之中。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在这比赛上，俞锦绣和程廷将这一原则贯彻到极致。 参赛选手的妆容设计肯定是交给俞锦绣的，她与钟飞已经开始挑选助手，以备万无一失。 而服装的选择不会太出挑，主要是以简单舒适为止，来参赛的到底是一群素人，最好是在不加修饰的情况之下呈现她们有可塑性的一面。因此，林清和吴玲玲特意将店铺关门整整两天的时间，往费市最大的服装厂跑了一趟，只为了加紧时间，催促工厂赶工，做出一批比赛所专用的服装。 比赛定在雅城，到时候会有不少的选手赶到这里，评审甚至是媒体记者也不少，因此，程廷还要求俞承光准备大家的午餐和晚餐，饭菜可以做得清淡一些，卫生健康是最重要的。 翁晨卿和程廷的工作任务是最严肃的。 到底是一场大型的比赛，只靠程廷一个人掏腰包，指不定到了最后关头就会捉襟见肘。因此，程廷和翁晨卿决定去寻找合作的赞助商。 赞助商的寻找不算太难，方牧的加入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针，而后，翁晨卿联系了她的经纪人，经纪人放出消息，几乎没过几天，就有好消息传来。 钱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评审老师的选择。在评委的选择上，程廷与翁晨卿达成了一致的意见，趁着杨允导演回家探亲，两个人直接提着礼，敲响了他家的大门。 怎料门还没开，后头大导演的声音就传来了，“这不是晨卿吗？” 杨允对翁晨卿有着知遇之恩，当初若不是他的慧眼与同情，恐怕翁晨卿到现在还走不出当年的坎儿。一看见杨允，翁晨卿赶紧上前，“杨导演，我经纪人打听到，说你这两天在家里。所以我和我的朋友赶到这里，特地来拜访你。” “跟我客气什么？”杨允笑了，拍拍翁晨卿的肩膀，又看了停在不远处的越野车一眼，“你们从雅城过来，开车也得花好几个小时吧？是有什么事吗？”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翁晨卿虽然感激杨允，但这两年，她几乎没有刻意联系过他。一是因为翁晨卿的性子冷淡，很少与人走得亲近，二来则是因为，她怕打扰了杨导。 这两年，杨导的工作肯定是忙碌的。一些人脉和资源早就已经积累起来，杨允一步一个脚印，逐渐成了观众们心中有口碑的导演，他爱惜自己的羽毛，因此便更加兢兢业业。 “杨导演，我们来找你，的确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拜托你。” 杨允看了程廷一眼。 这小伙子比翁晨卿大几岁，看起来一表人才，就算说他是演员，那都不出奇。只是，杨允看得出，程廷不是演员。这年轻人看起来很沉稳，他的气质一点都不浮躁，一看便知道他是个肚子里有货的，这样的人，若是这个圈子里的，杨允不可能对他毫无印象。 杨允的一个眼神扫过，程廷便拿出自己的名片，手边还有一份规划书，杨允接过，看了一眼，“选角？这是什么？” 翁晨卿赶紧解释，“是这样的，程廷办了一个影视公司，这部电影是他今年重磅投资的作品。女主角的选择非常重要，与在现有的演员里找一些熟面孔相比较，我们认为还是选择对观众而言比较有新鲜感的角色比较好。” “我们想要办一场比赛，这场比赛会吸引到全国各地对表演有热诚的女孩子们来参加。她们各凭本事，通过比赛的流程，到了最后，最出色的那一位，就会成为我们的女主角。” “那如果到了最后一刻，始终没有选出一个让你们满意的演员，怎么办？我看你的意思，对女主角的把关肯定是严格的，但是，如果那个有天赋的出色演员始终没有出现，那怎么办？花了这么多钱，难道真要让这些钱打水漂吗？”杨允笑了一声，“那就真的是血本无归了。” 这个问题，程廷也考虑过。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也不会勉强。举办一个比赛，本来就是为了在全国范围内选择一个最合适的人选。我们并不会因为比赛声势浩大，或是关注的观众越来越多，就降低自己的标准，如果勉强自己，退而求其次，那就相当于本末倒置了。” 程廷的语气平淡而有力，由始至终，他一直看着杨允的眼睛说话，他摆事实讲道理，条条框框，就像是有备而来。 他确实是有备而来。 “而且我们计算过，在比赛的过程中，会有不少赞助商的加入，到时候比赛所带来的关注度能在一定的程度上为我们创造效益——”顿了顿，程廷的嘴角微微扬起，自信而又笃定，“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也不会血本无归。” 很显然，程廷已经将一切考虑得非常周全，杨允无话可说，便问翁晨卿，“那这件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谁说无关的？”翁晨卿笑了起来，冲着杨允说道，“杨导演，我们想要邀请你，成为我们比赛的主评委。” 杨允并不意外，翁晨卿便继续说道，“我们希望比赛的评委是有威望的，有说服力的，你拍的片子都很好，口碑也没有人能够质疑，因此，我们认为你是最合适的评委人选。杨导演，你能不能加入我们？” 翁晨卿把话说完，便眼巴巴地看着杨允，等待他的答复。杨允比翁晨卿大了十几岁，向来把她当个孩子，这会儿小孩子来请他帮忙，若是可以的话，他也想答应。 只可惜—— “晨卿，从过去到现在，我只对电影感兴趣。我喜欢做这一行，但这不表示我愿意和你们一起做那什么噱头十足的活动，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在家里多琢磨剧本，你说是不是？”说到这里，杨允眯了眯眼睛，神情变得严肃，他将视线落在程廷身上，说道，“程同志，恕我无能为力，你请回吧。” 第七百二十一章　忘年交 第七百二十一章忘年交 杨允拒绝了他俩的邀请，一点都没犹豫，翁晨卿与程廷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杨导演，不如你再考虑一下？我们的比赛是专业的，而且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主要是，我们是真心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比赛，希望你能给我们这个机会。” 程廷的语气很真诚，翁晨卿也说道，“杨导演，你对我有知遇之恩，一直以来，我都特别信任你。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个不靠谱的人，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翁晨卿与杨允认识好几年了，从来没有开口要求过什么。就连最开始演戏的时候，杨允只给了她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色，翁晨卿也从没有任何异议，乖巧得不得了。在杨允的印象中，翁晨卿是一个很让他省心的演员，现在，她开口请求他帮忙，杨允也有些为难。 “晨卿，你应该知道，我实在不适合——” 杨允的话还没说完，屋子里传来了响声，“啪”一声响，那是玻璃落地的声音。杨允赶紧往里跑，翁晨卿和程廷也跟上步伐。 房子破旧了，但打扫得很干净，杨允一进屋，直接往最里头的房间去跑去。一个老人躺在床上，见到杨允，皱起眉，“阿允，你这是去哪里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想要拿杯水都没力气，你要是不愿意照顾我，那就不要回来好了！” 说话的人是杨允的母亲。杨允的父亲走得早，母亲一个人将他拉扯长大，早些年吃了不少苦，年纪大了，儿子的生活条件好了，她的脾气却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杨允比较忙，并不经常回家，平时给母亲请了个看护。这顿时间，母亲的性格愈发暴躁，看护给他打了电话，他这才赶回来。 杨母一看见杨允，气不打一处来，躺在床上就开始发脾气，“知道了，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既然你懒得照顾我，那就不要回来了，把我丢给看护就行了！” 杨母絮絮叨叨的，杨允却早就已经习惯，他一个劲陪着笑脸，好声好气的，可就是没法把杨母哄好。 杨母靠在床头，使唤杨允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扫了，杨允还没开始动手，翁晨卿已经拿着扫把进来了。 “杨导演，我刚才看见扫把在外边，我帮你扫吧。” 地上的玻璃碎片散落在各个角落，翁晨卿仔仔细细扫了个干净，见有外人来了，杨母也收敛了，“阿允，你朋友来了？去给你朋友们倒杯茶！” 老人家在家里的时间长了，总是会感到孤单，翁晨卿扫了地，便坐下陪杨母聊天。杨母盯着她的脸蛋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回过神，“你就是阿允几年前那部电视剧里的小女孩吧？就是那个——” “小茹！” “小茹！” 一老一少异口同声，杨母拍拍大腿，“对，就是小茹！我那个时候看电视，最喜欢的就是你演的小茹了。只可惜小茹命苦，到了最后，也没跟那个小伙子结婚！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晨卿。”翁晨卿笑着说，“阿姨，我今天是特地来探望杨导演和您的，我和我的朋友还带了一些牛奶和红枣，一会儿给您拿过来！” “叫什么阿姨啊，我这么大年纪了，你都该喊我奶奶了！”杨母笑着摸摸翁晨卿的头发，一脸慈祥，“我们家阿允不争气，愣是不结婚。他要是早点结婚，我的孙女都有你这么大啦！” 杨母与翁晨卿一见如故，这倒让杨允感到意外，她俩在屋里聊天，程廷便和他一起在外坐着，两个人说着说着，又聊到了比赛的事情。 “程同志，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商人，还是个聪明的商人。不过，我最不屑的，就是商人那一套！赚钱嘛，大家都喜欢，可说句实在话，我已经赚够钱了。我所追求的，所向往的，和你是不一样的，你让我给你们当评委，我真的没什么兴趣。” 杨允这话说得明明白白，程廷沉默了片刻，释然一笑，“强扭的瓜不甜，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杨允不愿意参加比赛，成为比赛的评委，不过，他对程廷倒是很欣赏。程廷开了个影视公司，便算是半个圈内人了，两个人之间也不算没有共同语言，杨允与他聊着，笑道，“真看不出来，我和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居然没有代沟。” 程廷也笑了，“圈子里都说杨导演导的戏是有主意的，如果你和年轻人有代沟，那就导不出这么有主意的电影了。” 客厅里，杨允和程廷聊得畅快，屋子里，杨母一脸诧异，“这小子，他真这么说的？” 翁晨卿瘪了瘪嘴，无奈地说，“是啊，我们特别真诚了，但是杨导演实在对这活动不感兴趣。您也知道，杨导演就是这样，他要是不感兴趣，谁都拿他没办法。” 翁晨卿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鞋尖，看起来怪无辜的，杨母忍无可忍了，说道，“别人拿他没办法，我有办法！晨卿，你扶我出去，今天我还非帮你这忙了！” 杨母和翁晨卿这就处成了忘年交，她仗义得很，非要帮翁晨卿这个忙。翁晨卿扶着她，两个人从屋里出来，杨允立马就站起来了，“妈，你出来干什么？还是躺着吧！” “你还知道关心我？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是总惹我，臭小子，你少气我比什么都强！”杨母的拐杖在地上敲得“砰砰”响，程廷一脸诧异，他看了翁晨卿一眼，没想到小丫头的表情比他还要迷茫。 “妈，我又气你什么了？”杨允又好气又好笑，“晨卿，你跟我妈说什么了？” “没有啊。”翁晨卿眨巴着水灵灵的双眼，“阿姨问你最近在忙什么，我说想要请你帮忙参加个活动，你拒绝了。就是这么简单而已，没说别的了。” 翁晨卿一本正经，杨允不由扶额，杨奶奶把拐杖往他腿上一敲，中气十足，“晨卿是我最喜欢的女演员，这小姑娘很不错，我答应她了，这个忙，你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第七百二十二章　光明 第七百二十二章光明 杨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追星，她拍着胸脯打包票，就是拿刀架着杨允的脖子，也得把他架到比赛现场当评委，在这样的情况下，杨允能怎么办呢？ 自家老母亲，那就只能宠着啊。 什么是孝顺？要想“孝”，那就必须得“顺”，过去杨允还会坚持自己的立场，在任何时刻都与母亲抗争到底，可现在，他的年纪也上来了，看开了不少事。 既然杨老太太非要他帮翁晨卿这个忙，那他就不想再拒绝了，反正与程廷聊了一会儿，他发觉这个年轻人也的确靠谱，或许这个活动确实很吸引人呢？ “杨导演，姜是老的辣，阿姨都劝你听话了，你就听话吧！”翁晨卿笑嘻嘻地说，“其实参加这活动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只占用你一点点事情，说不定得到的收获是你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呢！我知道你对钱没兴趣，对权也没兴趣，但是，你对电影圈的发展总是感兴趣的吧？也许我们这次能给你选拔出一个未来的影后，对不对？” 翁晨卿眉飞色舞，杨允出了神，盯着她生动的笑脸看了许久，翁晨卿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小声地问，“导演，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没什么。”杨允笑了，一脸赞许的神色，他转过脸，对程廷说道，“我只是很好奇，晨卿身边的都是些什么朋友，让她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说真的，和过去的样子相比，现在的晨卿，看起来快乐多了。你们这些做朋友的，一定出了不少力。” 杨导演这是在夸她吗？其实，这段时间，翁晨卿只觉得日子过得特别快，有时候眼睛一睁开，带着笑意过了一天，不知不觉，夜晚就来临了。过去，她过得浑浑噩噩，却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现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然而变化是在悄然之中发生的，在她几乎没有意识到的时刻，她的人生轨迹正在朝更好的地方发展。 “也许是爱情的力量呢？”程廷看了翁晨卿一眼，嘴角带着笑，“杨导演，下回来雅城参加活动时候，我带你认识她的对象。” “哦？晨卿处对象了？”杨导演很惊讶。 这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聊着她的感情问题，翁晨卿却不觉得害羞，此时此刻，她只是默默地听着他们说的话，心底甜丝丝的。 不知道俞承光在做什么？晚上回去之后，他能不能抽出时间，陪她一起吃个饭？ 原来这就是想念的滋味。 …… 通过大家的努力，比赛的每一个环节几乎都落实下来了，回去的路上，程廷的心才是终于落回原位。 虽说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若说心底毫不忐忑，那是骗人的。这么大一笔资金的投入，程廷相信不会血本无归，可是，这到底是做生意，不可能没有风险。 直到把一切细节全部敲定，程廷才终于舒了一口气，他手握着方向盘，往雅城的方向开去，窗户开了一道缝，暖暖的微风轻轻吹拂耳边，程廷忽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一直以来，他从来没有缺过钱，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好，程廷吃喝不愁，长大后，他的眼光和财运也很不错，和向力捣鼓的实木业也给他累积了不少资金。再后来，他买下家具城的几间店面，用俞锦绣的话来说，从那之后，他就算不工作，也能过得顺心如意。 更何况，他在物资局的工作岗位是人人眼中的金饭碗，大家甚至说，如果他愿意的话，加把劲，或许能照着程济森的老路走。 可以说，在事业上，程廷的备选方案有很多，不论选择哪一条路，他都不会把自己饿死。不仅不会把自己饿死，以他的实力，他甚至可以轻轻松松给俞锦绣买一辆车，不用考虑存折上的数字。可是，他却认为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过去，在事业方面，程廷一直感到迷茫。而认识俞锦绣之后，这种迷茫感到达极致，他羡慕俞锦绣能从事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佩服她的勇敢与坚持。 于是，他终于想明白了。 在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每走一步都显得艰难，可是，道路越崎岖，到达成功彼岸的喜悦就越深刻。此时此刻，他准备就绪，心中的激动之情不言而喻。 太阳已经下山了，路上的车本来就不多，这会儿就更少。一路开回雅城，畅通无阻，程廷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俞锦绣分享自己的心情。 “程廷哥，你觉得我们这个比赛能成吗？”翁晨卿说，“我看杨导演对我们的活动还挺欣赏的，他说年轻人就是有创新意识，能从老百姓里选演员。” “我觉得能。”程廷一点都不客气，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了，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动，他笑了笑，“锦绣说这是全民造星的活动，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造个星出来。” 先造个星，而后他自己把这星给签下来，这就是公司的发展方向。 “你这样说，我倒挺期待的，希望这些小女孩们可别让我们失望了。” 程廷闻言，笑了一声，“自己都是个屁大点的孩子，还说别人是小孩呢。” 翁晨卿也笑了笑，没有再接话，把视线落在了窗外。 或许是汪隆那件事之后开始，翁晨卿变成了个大人，她知道不会再有人包容自己，给自己遮风挡雨，于是，她必须尽快成长起来，保护自己。成长的代价是巨大的，好多时候，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多少个夜里，她把头蒙在被子里，提醒自己，再坚持一下，光明马上就要到来了。 可现在，身边突然出现了一群朋友。 在她适应做大人的感觉之后，朋友们出现了，俞承光也出现了，他们站在她的身后，保护着她。 于是，她不再恐惧了。 路不平，车子晃晃悠悠的，也不知怎的，翁晨卿靠着窗边，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雅城，而俞承光为她打开了车门，“听话，先不睡了，会着凉的。” 第七百二十三章　落后就要挨打 第七百二十三章落后就要挨打 比赛的场地已经定下来了，流程的环节也逐渐敲定，宣传单发到了全国各地，也的确有不少年轻的女孩们寄来了自己的简历。 “这个挺好的，五官清秀，是非常适合上妆的长相。” “气质很好，可是电影的女主角性格清冷但不失气场，我认为她驾驭不了那角色。” “不管怎么样，第一层筛选先让她过了，毕竟我们没有看到本人，还不知道她的演技如何。如果真的是个演什么像什么的女孩，倒也可以弥补某些方面的不足。” 程廷撕开信封，看完一份简历，又重新放回去，俞锦绣拿着纸笔，负责在一边记录，来自各地的简历有上百封，这还是刚开始，一张张照片摆在眼前，俞锦绣觉得自己要脸盲了。 “这还是刚开始。” 程廷笑着看她，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俞锦绣长叹一声，“到时候安排面试，我要把晨卿和林清都喊上，可惜詹妮不在，否则以她的眼光，肯定能挑出有潜力的未来女演员！”想到这里，仿佛打定主意，俞锦绣认真地说，“对，反正我必须要多拉些人过来一起参谋，否则我会审美疲劳的！” “全都是关系户。”程廷笑着调侃。 俞锦绣把眼睛一瞪，“怎么是关系户了？晨卿有演技，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林清有这么多年做服装的经验，拉个女孩子到她面前，她随便看一眼就知道人家适合什么样的风格。至于詹妮，她从小就爱穿衣打扮，接触化妆品和时尚杂志的时间比我要早多了，她肯定能帮大忙！” “你是老板娘，你说了算。” 俞锦绣认真地为自己的朋友们辩护，见程廷低着头翻看她做的记录，嘴角还带着笑意，她便一拍桌子，“你知道就好！” 俞锦绣的嘴巴一撇，看起来怪孩子气的，程廷推开桌上的简历，盯着俞锦绣看。 一直以来，她仿佛都有特殊的魔力，他累了倦了，看见她的笑容，就不再疲惫。与那些死气沉沉的女同志们不同，俞锦绣是有活力的，她做的每一个决定，她走的每一步，全都是在深思熟虑之后郑重其事的选择，因此，显得格外笃定。 俞锦绣挑了挑眉，嘴角噙着笑，往前一凑，她问，“程先生，请问你在看什么？”说着，她还转了转眼珠子，煞有介事地自言自语，“就这么好看吗？” 她的笑容嘚瑟极了，可没想到，自己的话音未落，程廷的动静已经打断了她的思绪。他“腾”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转过身面对她的时候，双臂撑在她办公椅的把手上，当程廷俯身靠到她面前时，俞锦绣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滞了片刻。 清冽的气味从耳边拂过，之后落在唇角，程廷的大掌轻托着她的脸颊，俞锦绣不由自主地闭上眼。 “程太太，我在看你。”程廷淡淡地笑着，回答俞锦绣起先的问题，“好看。” 俞锦绣抿着唇，不自然地抬起手，遮掩住自己脸颊上的一片绯红。 …… 从程廷的公司出来，已经不早了，程廷想要送俞锦绣回家，可看了一眼时间，俞锦绣还是摇摇头，“我去自己那边看看，这两天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钟飞了，但他要照顾孩子，也很辛苦。” 俞锦绣分身乏术，只能将每一分钟掰开两半用，到了学校，她一头扎进办公室，整理钟飞这几天敲定的课程表。 自从新招的几位助理逐渐适应了工作上的节奏之后，俞锦绣和钟飞开始试着将一部分工作分配下去，只是，小助理年纪轻，经验也不足，不可能在每一个方面都面面俱到，因此，俞锦绣和钟飞会花一大部分的时间修正他们的工作。 补足工作上的不足之处其实是更繁琐的，俞锦绣一开始忙碌，这大工程就直接落在了钟飞的身上，虽然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但是，以俞锦绣自身来说，她还是希望能够出点力的。 俞锦绣窝在办公室里，一连好几个小时，累得困了，她就去茶水间，给自己冲杯茶。茶水凉了些，入喉的时候温温热热的，带着甘甜，俞锦绣又笑了。 其实，人都是有惰性的，如果可以安逸，俞锦绣也想躺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过一天又一天。然而，这样的生活，没有任何意义。 她可以选择休息一天，休息两天，甚至可以休息十天半个月，可是，短暂的休整之后，她必须要重新投入工作中去。毕竟落后就要挨打，他们坚持了这些年，公司的模样终于见了雏形，怎么能轻易松懈呢？ 伸了个懒腰，俞锦绣继续工作，办公桌上的文件叠得很高，直到遮住了她的脸。 看了眼时钟，已经十二点多了。俞锦绣终于可以下班，她紧紧抱着一摞文件夹，晃晃悠悠地走到钟飞的办公室去。 把文件夹摆好，俞锦绣转身出门，虽然疲倦，却还是精神百倍。 来的时候，俞锦绣没骑车，更没开车，这会儿要回去，倒成了个难题。好在公司的位置离家里不远，再坚持十几分钟，就能到家了。 俞锦绣走出院子，不忘把小院的门锁上，回头的时候，余光所捕捉到的一切却让她心头一动。 程廷的车还停在原来的地方，没有移动半分，他一直没有走。 这该等了多久？ 俞锦绣赶紧跑过去，凑到窗边，她看见程廷已经睡着了。他闭着眼，侧面轮廓分明，眉头微微拧着，这段时间，他确实累了。 驾驶位的椅背往后靠，可车厢里的空间始终不算大，程廷的腿没法伸直，双手则背在脑后，她想，他睡得并不踏实。 俞锦绣轻轻叩了叩车窗，程廷的身子微微一动，他睁开眼睛，睡眼惺忪，下意识坐直，打开了车窗。 “这么累了，为什么不回家睡呢？”俞锦绣柔声说。 程廷缓缓回过神来，因为刚睡醒的缘故，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他笑了笑，说道，“不累，我想送你回家。” 第七百二十四章　心不在此 第七百二十四章心不在此 回到家，俞锦绣洗漱一番，回到屋里，一觉就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清早醒来，俞承光已经在外边等着了，“姐，我先去店里了，今天这么大的日子，你可别迟到了。” “今天什么日子？”俞锦绣睡得迷迷糊糊，打开房门。 俞承光哭笑不得，“今天不是双方家里人见面吗？爸早上出门去上班的时候可穿了他最好的西装，咱哥结婚那天穿的那套！还有妈，她都念叨了好几天了，生怕在见面的时候失礼，毕竟程廷哥的爸爸是市长！” 混混沌沌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如拨开云雾一般，俞锦绣一拍脑门子，“你看我，把这么大的事情都给忘了。” 若是在过去，俞锦绣的一天，只能做一件要紧的事情。程廷的父母要约她家里人去饭店见面，那她就必须要花上很长的时间准备，整天盼着，直到那一天到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从早到晚，俞锦绣已经被她的工作排满，大家都说她将自己逼得太紧，可她却觉得充实。因为足够充实，所以她没有时间考虑太多私人感情上的问题，比如说晚上的见面是不是能如意等等。 一切与往常一样，俞锦绣先回到自己的公司，钟飞一见她来了，赶紧来了她的办公室，“锦绣，你怎么回事？那些工作交给我一个人就行了，你非要一个人包揽。昨天我走的时候都八点多了，你几点来的？该不会是通宵了吧？锦绣，别以为自己年轻，就能透支身体！” 钟飞和陈婉妹一样，整日将“身体”二字挂在嘴边，俞锦绣知道他们是在为自己好，可实际上，她没这么糊涂。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因此，俞锦绣从来没有放弃过锻炼，即便是最忙的时候，她也会早起四十分钟，就算去院子里慢跑一会儿，拉拉筋，整个人也能舒展一些。 钟飞教训了她一顿，就像是真正的亲人一般，俞锦绣便笑了，“我没有通宵，你吃得消，我还吃不消呢。十二点多就回去了，程廷送我回家的，一点钟入睡，晚是晚了点，但偶尔为之，不怕。” “公司里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你不是也要忙吗？再说了，程廷那边的工作，和我们这里也是挂钩的，你再辛苦，也是为我们公司赚钱啊。” 俞锦绣乐了，笑眯眯的，“但我赚的可是两份钱。好了，能者多劳嘛，你怎么就不能夸夸人呢？” 俞锦绣轻描淡写的，钟飞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只是，他仍旧不太赞同，摇摇头，俞锦绣连忙把一份资料推到他面前，岔开话题。 “对了，这份资料，你看一看。等参赛的选手来到雅城之后，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先仔细观察一下，看看她们各自适合什么样的妆容。虽然妆容是可以统一，但我认为，大家都来自不同的地方，跑这么远，也是为了追逐梦想，要是可以的话，让她们的状态看起来更好一些，不管是对她们个人，还是对这个比赛，都是有帮助的。” 比赛的宣传工作已经做到位的，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就已经有不少选手寄来了简历。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再过一段时间，应该能招满三十位海选选手，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的比赛就能真正开始了。 将选手的人数定到三十位，是因为他们到底没有这么雄厚的经济实力，虽说找到了一些赞助企业，但是，若说真的要把规模做到极大，他们心里也没底。 “你说得没错，每个人都有追逐梦想的权利，我们应该尽量做到公平。”钟飞说。 两个人达成了一致，便开始各忙各的，俞锦绣用最短的时间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便溜了出去。 新车已经到雅城了，她开了几天，手感不错。上一世，俞锦绣早就考了驾照，本来以为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帮上叶世宏的忙，可没想到，婚后，他几乎不愿意看她一眼，到了后期，甚至连家都不肯回了，于是，俞锦绣考到的驾照压根就没用，就这样发了半辈子霉。 车子启动的“轰隆”声将俞锦绣带回现实世界，她摇摇头，将脑海里的思绪甩到脑后。踩了油门，她往程廷的公司开去。 她已经许久没有回忆起上一世的种种。 上一世发生的一切，除了在必要的时候提醒她不要重蹈覆辙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意义。她习惯了新的生活模式，于是，过去的回忆几乎没法在情感上影响到她分毫。当初不懂事，现在，她早就已经变了个人。 开到程廷的公司把车停好，俞锦绣便直接往他办公室去了。程廷的公司刚开始发展，还没招多少员工，能留在这里的，全都是能帮得上忙的。他们话不多，一见到俞锦绣，只礼貌地打了招呼，说道，“他今天还没来呢，可能单位里比较忙。” “那我先去他办公室。” 程廷的办公室不大，整理得也很干净清爽，装修是请杨霖帮忙的，设计简约，俞锦绣很喜欢。 俞锦绣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程廷的椅子上，闲来无事，她便从桌上随手拿了本书。 是关于企业管理的书。 一直以来，俞锦绣便知道程廷是个天生的管理者，他做事情之前向来都是深思熟虑的，而在执行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犹豫的时候。每当俞锦绣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时，便会询问他的意见，而他总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俞锦绣信任他，也确定他值得一切的信任。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能忍受在单位里工作时一板一眼的模式呢？ 即便领导们多加挽留，可是，这个地方，始终是留不住他的。 俞锦绣知道，他很快就要离开物资局了。 毕竟他心不在此。 坐在这办公室里，俞锦绣突然在想一个问题。 等到程廷真正离开物资局之后，他就会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在公司里，到了那个时候，他的成就，将是她无法想象的。 而她能做的，也只有更加勤奋，完善自己，与他并驾齐驱。 第七百二十五章　恨铁不成钢 第七百二十五章恨铁不成钢 与俞家人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是程济森定的，下班的时间还没到，劳模程市长第一次提早回家，他坐在沙发上，喝了一杯又一杯浓茶，看起来紧张得不得了。 “你说我们几点出门比较合适？约的时间是六点三十，那就六点出门吧，算上路上的时间，刚刚好。” “不行，还是五点三十出门比较好，第一次见面，别一个不小心在路上耽误了时间，让人家久等就不好了。” “对了，倩倩呢？倩倩去哪里了？她该不会还没有下班吧？这丫头，平时见她上班也不勤快，怎么这会儿倒是不愿意请假早退了呢？” 程济森看起来很反常，他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盯着墙壁上的时钟瞧。 “倩倩她——” 于美红刚一出声，屋子里传来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爸，你着急什么呀？我早就已经回来了，下午压根没去上班！知道你在意我哥的婚事，我怎么能给你拖后腿呢？” “少嬉皮笑脸的！”程济森斜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时间，“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发？” 程济森看着于美红，她却只是笑眯眯的，今天她穿了一件红色的毛衣，气色看起来特别好。程廷要结婚了，这对她来说可是大喜事，再加上于倩和叶世宏终于和平分手，于美红觉得，这段时间，他们家是双喜临门了。 她慢悠悠的，也不着急，拿着鸡毛掸子，时不时掸掸家电上的灰，看着程济森难得露出焦灼的神态，于美红忍不住笑了，“急什么呀？这才四点钟呢！这么早过去干坐着？济森，我知道你心里紧张，不过没什么好紧张的，你可是市长呢，什么场面没见过啊？” 于美红一脸揶揄，连于倩都忍不住偷笑，程济森撇撇嘴角，“我不紧张。” 于美红又笑了，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你一点都不紧张。堂堂大市长，见过了这么多世面，怎么会因为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紧张呢？”说着，于美红放下鸡毛掸子，走到程济森的身边，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程廷的婚事。程廷这孩子特别固执，从小到大，就没听过你的话，你们父子俩表面上看来好像无话可说，但我知道，你是恨铁不成钢。” 于美红说中了自己的心里话，程济森叹了口气，“你说这小子，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开公司。照我说，他就在局里待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当局长了，你看看我，看看他爷爷，我们走的都是这条路，这条路没什么不好的，前方铺得平坦顺利，他却非不答应。其实啊，我也不想总是教训他，可他不听话啊，我有什么办法？” 程济森终于坐了下来，眉头微微拧着，见大人说正事，于倩便进屋去了，于美红就趁着这个机会，好言相劝，“济森，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这条路已经被你铺好，所以程廷不想继续走下去？他是大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主见。别的不说，如果是你，你愿意走你父亲为你铺好的路吗？” 于美红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程廷时的情景。 当时他不过十来岁，明明脸庞看起来是稚气的，眼神中却充满着戾气。光是见到他的第一眼，于美红就猜他不好处。大家都说后妈难当，于美红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于是，这么多年，她尽量不让自己的所作所为出任何纰漏，至少，她要让人家无话可说。 于美红一直以为与一个这样的孩子同住一个屋檐下肯定非常辛苦，可没想到，真正相处下来，她才意识到，程廷是一个好孩子。 他不乖巧，但懂得为他人着想，他从来不顺从长辈的想法，但是，却能看得出别人是关心他的。于美红与程廷一处就是十几年，逐渐地，她觉得程廷也是打心眼里尊重自己的。 “美红，这么多年，你为这个家付出了不少，尤其是对程廷，就连他爷爷奶奶都说你是没话说的。他妈妈走得早，要是她在天有灵，看见程廷现在的样子，也会感激你的。” 听到这里，于美红鼻子发酸，眼眶也有些红了。 说来也不怕人笑话，这么多年，于美红是真拿程廷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看了，即便程廷从来没有改过口。 看出妻子很是感慨，程济森搂住她的肩膀，“孩子不懂事，别跟他计较。往后他们的孩子出生了，你就是孩子的奶奶！” 于美红“噗嗤”一声笑了，耸耸肩，她不会在意这么多。 人活一辈子，若是总被所谓的条条框框定死，那就少了很多乐趣。想要过得潇洒自在，首先是，自己不能给自己心里添堵。人们都说性格决定命运，其实的确如此。 不知不觉到了五点三十分，程济森终于盼到了时间，他张罗着，催着于倩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三个人这才出了门。 “爸，你就别担心了，锦绣姐的家里人都是知识分子，没一个难相处的。今天晚上，我们纯粹就当吃一顿好的，别想这么多！”于倩是想起当初与叶世宏的父母相处时的那一幕幕了，对于结婚是一时冲动，如今这样的感觉终于散去了，于倩忽然有劫后余生之感。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她已经不小了，应该为自己考虑了。 “就是，只当平常吃顿饭而已。”于美红也笑着说，“程廷这孩子，虽然不太乖，但从小到大，他让我们操过心吗？结婚的问题，我们一个一个细节，慢慢敲定，两个孩子工作忙，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他们的婚事给办妥了。” 妻子也好，闺女也好，都是真正的贴心人，程济森站在她们中间，心中感慨。 这么些年，一路走来，有不容易的时候，可好在他的家人们一直陪伴着。 一会儿把婚事敲定，往后俞锦绣嫁进程家，再等到于倩也有了好归宿，他就真的没有任何遗憾了。 毕竟，孩子们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第七百二十六章　夜长梦多 第七百二十六章夜长梦多 程廷把车停好，转过头来对俞锦绣说，“真的不需要去接叔叔阿姨吗？” “不用了，我爸从单位里出来，我妈和承光一起过来，根本就不顺路。我们直接进去就好，我猜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俞锦绣对自己的父母很了解，尤其是陈婉妹，她的性格安分守己，格外有时间观念，这会儿虽然还没到约定的时候，可她一定已经到了。 果不其然，此时此刻，在饭店走廊靠里的那间包厢里，陈婉妹和俞振发已经安安稳稳地坐下了，等待程家人和孩子们的到来。 “承光又去哪里啦？让他赶紧回来，一会儿要是迟到了，那就不好意思了！” 陈婉妹笑着摇摇头，“他去找晨卿了。也罢，他在这里能说什么？由他去吧。” “那承国也不来吗？”俞振发又问。 陈婉妹皱了皱眉，“其实我也觉得奇怪，本来是让他们一家三口都来的，承国也答应了。可后来承国说，锦绣让他别来了。可能锦绣觉得有点害羞吧，不管他们了。” 俞振发笑了笑，“当着自己哥哥的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倒忘了过去相处时尴尬的情景。潜移默化之中，陈婉妹没有意识到闺女的思想早就已经在她的心底落下根，虽然一把年纪了，但她还是在成长，直到现在，她终于可以与俞振发平等对话。 离婚之后，他们反倒成了朋友，或许说出去，人家都不相信这一点。可是，陈婉妹的心底，却是踏踏实实的。 门外传来了些许响声，有服务员先把门打开，一道女声听起来柔软清脆，“就是这个包厢吗？不知道锦绣姐到了没有。” 俞振发与陈婉妹一对视，赶紧站了起来。 第一个走进包厢的是于倩。 许是没料到包厢里只有两位长辈，于倩一怔，而后立即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 “叔叔，阿姨，你们好。” 而后，程济森和于美红也走了进来。 他们热情地走到俞振发和陈婉妹面前，与他们握手寒暄，还不忘自我介绍。 “我是程廷的父亲，她是程廷的阿姨，这是于倩，她是程廷的妹妹。” 对于程廷家里的情况，俞振发和陈婉妹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大家都很客气，笑容满面的样子，终于打好了招呼，这才坐下。 到底是第一次见面，两家人之间的联系大概只有程廷和俞锦绣，只可惜，这两个人不靠谱，都这个点了，还没到。 好在程济森和俞振发都在政府部门工作，真说起来，还算是同行。两个人倒不至于没有话题，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气氛也不算差。 “锦绣妈妈，我听锦绣说，你现在都在小儿子的店里帮忙吗？”于美红也想了个话题。 陈婉妹赶紧点头，说道，“是啊，我在家里闲不住，劳碌命！不过我小儿子也乖巧，不太让我做事，平时连后厨都很少让我去。” “对了，他今天没来吗？” “跟对象出去逛街啦！”陈婉妹笑眯眯地说，“大儿子也恰好有事，没法来了，说是下回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跟你们一起吃个饭呢！” “一定有机会的。”程济森说。 一番交流，程济森和于美红对俞锦绣的父母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其实，只要看看俞锦绣的待人接物，就知道她父母的教养差不了。再加上，俞锦绣的哥哥和弟弟都是优秀的年轻人，对此，程济森和于美红早有耳闻，因此，他们早就已经猜到她的父母是不难相处的。不过，猜到是一回事，真要见面，又是另外一回事。而现在，终于见到了他们，程济森和于美红心底的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打消了。 在程济森和他的妻子打量俞锦绣的父母时，他们也在心底琢磨着程家是不是一户好人家。 程济森和雅城市的市长，在工作上，他尽职尽责，没人能挑出半分毛病，这一点，毫无疑问。可是，个人身份是一回事，工作上的成就是一回事，成了家人之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做父母的肯定希望女儿结婚之后也能顺顺当当的，因此，俞振发和陈婉妹对这夫妻俩格外留意。 不过好在，他们性格宽厚，看起来也不像是小家子气的人。 “锦绣爸爸，锦绣妈妈，我们都是特别喜欢锦绣的。你们这个闺女长得漂亮，待人接物也很得体，还这么有上进心，平时我们一直都在跟女儿说，多跟未来嫂子多学习。” 于美红这么一说，于倩也笑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妈，我都已经在学习了！” 于倩和俞锦绣走得越来越近，有时候两个人相处时，看起来竟像是朋友，这一点，倒是大大出乎于美红意料的。毕竟家和万事兴，俞锦绣和于倩的脾气都急，要是处不好，跟火山撞地球似的，家里免不了要发生些糟心事。 总之，到目前为止，大家都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想到两个孩子很快就要结婚了，程济森的心里头是美滋滋的。 “锦绣爸爸，锦绣妈妈，你看他们俩也老大不小了，感情又这么好，我认为这段时间结婚是最恰当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呢？” 程济森开了这口，于美红也接上话，“就是，就是！上回这俩孩子的意思是，开春就结婚，你看这春天都要到了，再不把事情办了，夏天都要到了！”说到这里，于美红笑容满面，她说道，“你看这两个孩子不急，我和他爸急呀！这么好的姑娘，我们程廷可得早点把她娶回家！” 今天出来见面，为的就是这个，程济森和于美红希望能和对方家长商量一下，早点把婚期给定下来。毕竟程廷的婚事可是他们俩的心头大事，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真心喜欢的姑娘，要是再拖拖拉拉的，磨蹭下去，会不会夜长梦多？ 程济森着急得不得了，恨不得俞振发和陈婉妹赶紧点头，他紧紧盯着俞振发的脸看，终于，见到对方露出了笑容。 第七百二十七章　真心 第七百二十七章真心 俞锦绣和程廷到包厢的时候，才六点十五分，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十五分钟。可没想到的是，他们的父母早就已经到了，聊得投契，甚至将婚期都定下来了。 “程廷，你们来得正好。我们和你叔叔阿姨商量过，认为三月二十八日不错。三月的雅城也不爱下雨，那个时候天气正好，不冷也不热，要不你们俩的婚期就定在那一天？” “是啊，锦绣。程市长说了，你们结婚的房子就在他们家边上，那地方位置好，还临着菜场呢，到时候你买菜都方便。” 陈婉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于美红打断了，她笑眯眯地说道，“锦绣妈，看你这话！到时候住得这么近，小俩口就不需要去买菜了，到了吃饭的点，两个孩子来我家把饭吃了，连碗都不用洗，拍拍屁股就可以回家了，多舒坦啊！” 于美红说的话，陈婉妹考虑过，但她没好意思说。其实，做妈妈的，肯定是为自己女儿着想的，俞锦绣工作已经够忙了，若是回家还要做家务，那肯定够呛。可是，她能回娘家或是去婆家吃饭，那就省力不少了。陈婉妹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主要是因为于美红到底不是程廷的亲生母亲，或许不愿意付出这么多，可没想到，于美红是无私的。 在于美红看来，两个孩子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她这么坦荡，陈婉妹倒有些难为情了。 “是是是，锦绣，看你未来婆婆多好！”最不会说话的陈婉妹有感而发。 两家长辈聊得其乐融融，嘴角洋溢着满足而又欣慰的笑容，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于倩也一个劲傻乐。她与程廷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两个人一起长大，早就已经比亲兄妹还要亲了，眼下哥哥与未来嫂子真心相爱，她自然是高兴的。 程济森和于美红也好，俞振发和陈婉妹也好，就连在边上吃瓜的于倩都一脸赞同，俞锦绣和程廷大眼瞪小眼，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程廷，锦绣，你们看这时间怎么样？” “我们知道你们工作忙，要是真没时间筹备婚礼，那你阿姨和锦绣的妈妈可以一起准备。” “工作再忙，也要结婚嘛，这可是人生大事，别的一切都能放到一边去。” 长辈们的话就没停过，俞锦绣在心底默默叹气，她小心翼翼地扫了程廷一眼，只见他的表情同样迷茫。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已经谈好了吗？ 俞锦绣用胳膊肘推了程廷一把，给了他一个眼神，“说呀！” 怎料这包厢太静了，大家的注意力又全都集中在他俩身上，俞锦绣这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开始盯着她一个人看。 “锦绣，你想说什么？” 俞锦绣欲哭无泪。 “爸，阿姨，”程廷终于开口，“其实我们还不打算这么早结婚。” 这话音未落，长辈们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于倩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哥，你上次求婚，锦绣姐不是已经同意了吗？这才多长时间啊，你们俩又不愿意结婚了？”对上程廷的眼神，于倩的声音越来越小，嘟嘟囔囔的，“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于倩是心疼于美红。 这段时间，于美红一直在准备他们的婚事，有时候想起一些可以用在婚礼上的喜庆元素，于美红恨不得立马记下来，好好跟家人分享。于美红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可这会儿程廷说自己不想结婚，可不是让人失望吗？ 于倩撇了撇嘴，怪不乐意的，于美红这才回过神来，“你先别闹，听你哥和锦绣是怎么说的。”她顿了顿，问道，“锦绣，你还不想结婚吗？” 俞锦绣叹了一口气。 其实决定将婚期延后，是他们俩共同的决定。可谁让她过去总是拒绝程廷，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觉得错的是她一个人了。 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程廷，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场面一度有些尴尬，俞锦绣终于开口解释，“阿姨，之前我们是打算过了春天就结婚的。可是，这段时间，我们比较忙，所以——” 俞锦绣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因为她一开口，陈婉妹和俞振发便用不悦的眼神盯着她瞧。这架势，仿佛她十恶不赦，伤了他们最宝贝的女婿似的。 “又是忙？锦绣，你平时工作忙，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这些我都不说了。现在这要结婚可不是小事，你一句工作忙，直接把婚礼取消了？”俞振发压着自己的脾气，沉声说道。 “没有取消，只是延后。”俞锦绣小声说。 陈婉妹“啧”了一声，“这有什么区别？你说延后就延后，那是延后多长时间呢？一句推迟婚礼，之后又没消息了，我看你是被工作上的事情蒙了心！” 俞振发和陈婉妹一方面是心痛这即将到来的婚礼告吹了，另一方面则是对未来亲家感到抱歉。 他们瞪着俞锦绣，只恨闺女长大了，翅膀硬了，没法狠狠地教训她！ 程廷怎么就这么得人心呢？ 俞锦绣愤愤不平，瞪了他一眼，“他们都不愿意听我的，你来说吧。” 程廷正有此意。 他牵起俞锦绣的手，对着俞振发和陈婉妹说，“叔叔，阿姨，这是我和锦绣商量之后的决定。其实，我们最近正在筹备一个比赛，这比赛的规模不大，但对我们公司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时间紧迫，我们的确不想分心办婚礼。” 顿了顿，他看着俞锦绣，“求婚这么多次，我对锦绣是真心的。可正是因为够真心，我才想给她更好的生活。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结婚，我们不想太草率，所以，就让我们把这段时间的工作忙完了，之后再坐下来，好好商量婚期，好吗？” 程廷不紧不慢，认真地向长辈们解释了他们的初衷，看着俞振发和陈婉妹的眼神，俞锦绣就知道了，她这爸妈，对程廷是真的满意。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俞振发说道，“程廷这孩子做事情之前是深思熟虑过的，既然你们俩都已经商量好了，那就照你们说的办吧。” 程济森也沉默了半晌，松了口，“事业重要，健康更重要，你们俩忙归忙，别累坏了身子！” 第七百二十八章　开花结果 第七百二十八章开花结果 程济森和于美红对俞锦绣是满意的，这姑娘的各方面条件都这么优秀，不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挑不出任何毛病，他们当然希望程廷能尽快和她开花结果。 可是，在这个时刻，程济森不得不承认，程廷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这个阶段，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刻，程廷和俞锦绣正携手去做一件对他们而言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们必须一鼓作气，才能完成自身的目标，既然如此，作为长辈，他们又怎能阻拦呢？ 长辈们终于松了口，他们的理解给了程廷与俞锦绣很大程度上的支持，他俩松了一口气。 其实起初程济森约俞锦绣的家人出来见面时，他们并没有想过说这一番话。毕竟，结婚的念头已经钉在他们心里头，俞锦绣早就已经没有任何犹豫了，成为真真正正的程太太，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照原定的计划，或许这个月底，他们就会完成婚礼。可是，在忙得焦头烂额之时，俞锦绣和程廷都能感觉到些许不安。 他们是同路人，他们想要办好这个比赛，比谁都想。程廷和俞锦绣知道，若是这比赛办成了，得到的收获是几乎没办法用金钱衡量的，可以说，新公司的地位甚至能在一瞬间被确立。也就是说，这是与他们的未来息息相关的项目，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能不一门心思投入其中呢？ 于是，提出延迟婚期，他们是异口同声的。 毕竟已经确定了彼此在心中的分量与地位，那么，早一些结婚，或是晚一些结婚，都是一样的。 “叔叔，阿姨，不瞒你们说，其实有时候，我连吃饭的时间都腾不出来。婚姻是责任，只有照顾好自己的同时，才能照顾好对方，在这个时候赶鸭子上架，我觉得对锦绣不公平。” 俞锦绣也点头，“我们结婚，不是为了给任何人一个交代。我们选择结婚，只是想要和彼此永远在一起而已，所以，这婚礼可以简单，但不能仓促。爸爸妈妈，叔叔阿姨，谢谢你们的理解。” 两个孩子是真心与长辈沟通，而长辈们也是通情达理的，这个问题终于被解决了，俞锦绣和程廷心里舒了一口气，看着他俩的神情，于倩不由有些羡慕。 其实，过去与叶世宏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总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自己的哥哥嫂子一样。 他们平等，对彼此足够尊重，不论做什么样的决定，他们都可以有商有量，就像于美红说的那样，一辈子太长了，要是不好好沟通，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于倩，你怎么了？”见于倩发愣，俞锦绣轻轻推了推她。 “没什么。”于倩笑了笑，“只是想到一些过去的事情了。” 俞锦绣知道她在想什么。 过去的于倩没心没肺，若不是因为叶世宏的出现，或许她直到现在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又怎么会在热闹温暖的时刻露出落寞的表情呢？ 感情上的问题，谁都说不清楚，分开这么长时间了，实在没必要计较个是非对错，俞锦绣轻轻搭了搭她的肩膀，也不过是想要安慰她罢了。 “不要紧，我们向前看。” 俞锦绣的声音很低，轻轻柔柔的，就像是一阵和煦的风，轻轻扫过她的耳畔。于倩点了点头，笑容灿烂，“对，我们应该向前看的。” “程廷，你这么忙，就应该在事业上做一些取舍。毕竟钱是赚不完的，如果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我怕你身体撑不住。”俞振发想了想，说道，“我听锦绣说，除了来单位上班，你晚上还要去公司，平时周日还要为了家具店的工作出差？” 俞振发与程廷并不熟悉，过去他在自己的手下办事时，俞振发只觉得这个孩子很有本事，是个做大事的料。可是现在，见程廷将所有的工作全都揽上身，俞振发不由有些担心。 毕竟这孩子将来是自己的女婿，这可就是一家人了，俞振发也心疼他。 “就是啊，程廷，还是得多休息。”陈婉妹说道，“赚钱不是最重要的，生活才重要嘛！锦绣对物质上没有太多要求，而且，她自己也能挣钱。你俩不需要这么拼，懂吗？” 陈婉妹苦口婆心，俞锦绣和程廷也没有多做解释。 将自己一头扎进工作中，只是为了钱吗？其实，俞锦绣并不这么认为。 她是从二十多年之后的雅城回来的，她了解后世会发生些什么，对未来经济的发展脉络也是再清楚不过。如果真的想要过上好日子，俞锦绣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努力。俞家有钱，也宠女儿，若是俞锦绣愿意，她甚至可以让父母拿出身边所有的钱，买下三五套房子。 多年后，房价高居不下，即便什么都不做，她都能过上舒舒坦坦的日子。 程廷也是一样。 可是，他们不愿意这么做。 他们想要的，是全心全意付出自己的一切，而后得到收获的那一刻。 “好了，不管你们了。两个孩子精明着呢，比我们这代人想得明白多了！我们也别担心，相信程廷和锦绣，他们俩一定会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程济森的话说到程廷的心窝里去了，他一怔，看着这个一直以来从来没有对自己表示过支持的父亲。 而后，他听见程济森郑重其事地说，“程廷，以前是我对你不够理解。现在我想明白了，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辞职也不要紧，毕竟身体重要。” 程济森话音落下，程廷的眸色微微一动，他的手在身侧收紧，又缓缓张开。 “谢谢爸。” 一直以来，程廷都是一个人走在自己选择的路上，家人的干扰虽然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可是现在，他却莫名有些感动。 “自家人，说什么谢谢啊！”程济森摆摆手，笑着对大家说道，“来都来了，我们自己吃好喝好，不管孩子们的事情了！” 第七百二十九章　电灯泡 第七百二十九章电灯泡 得到了家里人的谅解与支持，程廷的劲头更足了。比赛的各方面事项都已经准备好，他租了场地，由杨霖负责布置上的内容。 “这边的幕布颜色要深一点，面积要大。” “舞台不需要太高，比赛更重要的是评委们的体验，至于观众的视觉，倒是其次，毕竟我们拍下的只是一些以纪录为形式的内容，而且会在比赛结束之后再播放出来，影响不大。” “让评委看清楚台上参赛选手的每一个角度，因此灯光要亮，最好是……” 杨霖是专业的，对于场地上的布置，他有自己的心得体会，再与程廷的要求一结合，两个人搭配得天衣无缝。 眼看着场地的布置风格逐渐明朗起来，俞锦绣也很感慨，看着工人们忙碌的身影，她笑着说，“你看程廷的要求这么高，估计也就只有你能满足他。” 杨霖与程廷认识多年，怎么可能不清楚他对事事都有极高的要求呢？接下这个任务，对他来说，既是生意，也是为了挑战自己，在这一行的时间久了，杨霖也想要提升自己的能力，面对一个难交差的老板，就是个好机会。 “没办法，谁让我跟他这么多年朋友了，别人受不了他，我得受着呀。”杨霖笑了笑，说道，“不过，这两年，程廷的改变不少。当初念书的时候，我总觉得这小子冷冰冰的，以后难找到对象。可没想到，他不仅找到了，还找到了个这么优秀的姑娘。” 俞锦绣也笑了，“像他这样的，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子应该很多。” “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念书的时候，他那模样也不会差！当时给他写情书的女孩子一大堆，更别提那些在课间的时候冲着他眉来眼去的姑娘了。不过，人家喜欢他没用，他不解风情啊！锦绣，所以我说，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讲究缘分的。当年这么多小姑娘对他心心念念，他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现在倒好，追着你跑，你说这是不是你俩的缘分？” “他也没追着我跑。”看了远处正在监工的程廷一眼，俞锦绣笑着说，“我们一直都在一条路上走，我走快了，就等等他，他走快了，也会等我。” “就是啊，这就是并驾齐驱。”杨霖一拍大腿，“像程廷这样的人，你不能让他觉得处对象太容易。他就喜欢聪明又有能力的女孩儿，就跟你似的，他琢磨不定，就更上心了。” 杨霖与程廷相识这么多年，对他的确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可是，在俞锦绣看来，他说得也不全对。 在刚开始处对象的时候，他们俩是棋逢对手的，当时他对她琢磨不定，于是就激起了征服欲，可是，每往前一步，俞锦绣便往后一步，他始终征服不了她。在那时，程廷对俞锦绣上心，是因为他们的相处模式对他而言是刺激的，是从未尝试过的。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进攻，就像是捕捉猎物的猎人一般，不松手也不放弃，的确是出于杨霖所说的原因。 可是，这一切当他们真正确立了关系之后，开始逐渐改变。 在一起之后，他们对彼此是绝对认真的，慢慢地，他们了解了彼此，培养出两个人相处时最合适的模式，他们一直在成长，也就是说，两个人走到这一阶段，就再也不需要试探对方了。 真心才是第一位的。 当然，这是他们俩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向别人解释太多，俞锦绣便只是笑着，没有多说什么。 “是，这边上的细节再注意一些就可以了。”程廷对着工人们提醒了一声，便转身走了过来，见俞锦绣和杨霖笑眯眯的，便问道，“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程廷走到俞锦绣身边站定，自然而然的，杨霖的视线缓缓从他们身上移过，笑道，“没什么，就是告诉锦绣，我马上就要结婚了。芸芸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我最近不仅仅在忙你们比赛场地布置的事情，还在忙着自己新房的装修呢。” 杨霖的眼底洋溢着幸福的喜悦，俞锦绣和程廷一对视，万分诧异。 结婚了？ 不知怎的，俞锦绣的记忆还停留在文芸芸冲着自己示威的那一幕幕，当时文芸芸对程廷是一心一意，恨不得立马把俞锦绣从他的身边赶走，没想到，她这就要结婚了。 也对，他俩在一起，也已经好几个年头了。 有时候，她只觉得时间仿佛是在一瞬之间过去的，可实际上，这其中发生了多少事情，兜兜转转，无数的恩怨纠葛缠绕着，最终谢幕，最终被忘怀。 “你们要结婚了？恭喜！”俞锦绣发自内心地恭喜他，杨霖自然笑得合不拢嘴，程廷的拳头捶了捶他的肩，“行啊，都要娶媳妇了。” 程廷的话音未落，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师兄，快看看谁来了。” 杨霖冲着外头看了一眼，只见文芸芸站在门口，笑得温柔。 与文芸芸多年不见，一时之间，她几乎没认出对方来。 “不是你认不出，她胖了点。”程廷笑了笑，抬抬下巴，“看她的肚子，杨霖要当爸爸了。” 俞锦绣的视线落在文芸芸的肚子上，微微一怔。 她怀孕了。 “那更该去恭喜他们！”俞锦绣激动地说。 “还是不要去当电灯泡了。”程廷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他俩有说不完的话，让他们自己待会吧。” 文芸芸与杨霖站在门外，阳光落在他们的脸庞，她提起一个袋子，从里头拿了个盒子，“你总是不吃水果，我给你带点。” “你就为了这么点水果，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没必要，太辛苦了。” “不辛苦啊，今天我们的孩子还一直在肚子里踢我呢。我想孩子肯定是想爸爸了，跟我一样。” 杨霖笑嘻嘻的，眼底的光芒无比温暖，听程廷说过，杨霖对文芸芸的心意一直都藏在内心深处，几乎要发霉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能真正与她走到一起。 如今，他们终于认清了彼此在心中的分量，不再有任何遗憾了。 第七百三十章　求之不得 第七百三十章求之不得 比赛终于开始的那一天，程廷和俞锦绣紧张而又期待。 翁晨卿和俞承光也没迟到，两个人与工作人员进行着交接与准备工作，一分钟也没耽搁。 “晨卿，你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俞锦绣笑着说，“那些小姑娘们可都是冲着你来的，等一下就是个小型的影迷见面会，你还是得以更好的状态见见她们。” “是吗？”翁晨卿歪了歪脑袋，“要是冲着我来，那她们得失望了。程廷哥可是说过的，我不需要全程参与比赛，只要出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就好。” “打个招呼？”俞承光挑眉，“我还以为你要参与整个比赛，顺便给她们当当导师什么的。只是出场和大家打个招呼的话，那宣传的时候还挂着你的名字，程廷哥，小心见不到大明星的小姑娘们要失望的。”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程老板是奸商呢？我们做手下的，只能把委屈吞肚子里去了！” “无奸不商，咱们的确拿他没办法。”俞承光叹气。 翁晨卿与俞承光一唱一和，逗得俞锦绣直乐，程廷也不恼，笑眯眯地对俞承光说，“承光，你想让晨卿参与比赛的全程吗？” “整整十天，白天是让这些选手们自由练习，到了晚上，正式比赛开始。一关又一关，每一关的时间安排都很紧张，比赛机制公平，但是残忍，没有任何一个选手可以得到特殊优待。承光，要不让晨卿参与进来？” 俞锦绣一本正经，眼看着翁晨卿扯了扯嘴角，俞承光的脸色也变了，程廷便说道，“也可以，要不白天的培训也让晨卿帮帮忙吧，晚上的比赛也参与进来，正好我们缺人手。晨卿要是愿意帮忙，我们求之不得。” 程廷的嘴角微微扬起，眼底却是满满的真心实意，翁晨卿与俞承光面面相觑。 “不用了，这太辛苦了！”俞承光赶紧说道，“晨卿前段时间一直忙着拍戏，好不容易才能休息，就别让她这么忙了。” 程廷眯了眯眼睛，故作无奈，“可是，我到底是你未来姐夫，肯定不希望自己被当成奸商啊。” “不是奸商，真不是奸商。”俞承光举双手投降，“程廷哥，我们再也不瞎说了。” 翁晨卿点头如捣蒜，“再也不瞎说了！” 租用场地的办公室里，几个孩子们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站在外头的陈婉妹看了方薇薇一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薇薇笑着挽上陈婉妹的手，“妈，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你看他们相处得多好啊，真的就跟一家人似的。他们笑得这么开心，你说，你还担心什么呢？” “薇薇，你特意带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方薇薇吐了吐舌头，“我是想让你看看锦绣和程廷筹备的比赛有多了不起，只是没想到，承光和晨卿也来了。妈，其实你不知道，他们俩很乖巧，都特别在乎你的感受，如果你真的没办法接受他俩……” “怎么？”陈婉妹下意识说道，“他俩还会为我分手啊？你还是放一百个心吧！” “那倒不会。”方薇薇笑嘻嘻地说，“我想，他们这次肯定不会分手了。不过，如果你不喜欢晨卿，承光心里肯定比谁都难受。妈，你希望他难过吗？” 俞承光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全家都很疼爱他，到底是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陈婉妹怎么可能不希望孩子好呢？ 翁晨卿与俞承光的关系已经确定下来，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他们对彼此格外珍惜，这一次，他们不会轻易分开了。 既然如此，她还在坚持什么？ “妈，先不说这些了，我们进去看看，跟他们打个招呼。” 方薇薇挽着陈婉妹的手就要往里走，陈婉妹沉默了片刻，还是摇摇头。 “妈！”方薇薇失望地看着她。 陈婉妹笑了，“我就不进去了，孩子们这会儿聊得这么开心，我要是进去了，多扫兴？你进去和他们一起玩吧。”顿了顿，她说，“薇薇，妈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一时之间，我的确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给我一些时间吧，好吗？” 陈婉妹很坦诚，方薇薇一愣，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嘴角是带着笑意的，温暖而又慈祥，方薇薇松了一口气。 …… 比赛的安排是关乎于各个方面的，到了下午三点，真正参与比赛的选手们都到了，工作人员给她们做了简单的登记，请她们排成一列，走上舞台。 每踏出一步，心底都是充满着忐忑的，来到这里，大家都是渴望着一个机会，只是，这个机会是否能被把握住，那就是得靠她们自己的能力。 队伍分成两排，小姑娘们站得笔直，她们接过话筒，开始自我介绍。 “老师们好，我是张圆，从小到大，我都爱唱歌，爱跳舞，爱表演。通过这个机会，我希望让更多的人认识我，也让老师们看见我的努力。” “你们好，我是李优。自从家里有了电视之后，我就特别爱看电视，看着电视里的演员们，我总幻想和他们一起演戏。现在，站在老师们面前，我希望好好表现，往后也能像电视剧里的演员一样，得到大家的关注和喜爱。” “大家都有梦想，可我不太一样。老师们，我来到这里，其实是想要见一见自己最喜欢的演员。晨卿是我最喜欢的演员，我一直都以她为目标，现在有这个机会，我想和她面对面，进行近距离的接触！” 一道道清亮的声音，响彻整个舞台，俞锦绣和程廷坐在台下，拿笔记录，翁晨卿和她从影视学院请来的老师也听得入神。大家都仔仔细细地盯着台上的每一个选手，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了解大家的机会。 终于，一番自我介绍结束，主持人下台，把话筒递给程廷。 “你们好，我是程廷，我们公司是这场比赛的主办方。” 望着评委席开口的男人，舞台上的小姑娘们都惊呆了，这就是主办方？ 实在是年轻有为，让人没法移开视线。 一个大胆的小姑娘忍不住扯着嗓子问道，“程评委，你结婚了吗？我很喜欢你，如果你没结婚的话，我想请你吃饭！” 第七百三十一章　公报私仇 第七百三十一章公报私仇 来参加这比赛的小姑娘们，肯定都是对自己的外表很自信的，她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怀揣着一个明星梦，这会儿来到比赛现场，一个个都是欢欣雀跃。 只是，到底还年轻，不论对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就比如说现在，看见握着话筒的评委，大家的眼睛都看直了。 程廷穿了一身黑衣黑裤，上衣的样式很休闲，使得他看起来格外阳光。恰好今天没时间整理发型，他额前的碎发落了下来，冲淡了平日里冷淡而又疏离的气质。 于是，在一群小姑娘们看来，这评委简直令人心动得不得了。 程廷还在介绍比赛的流程，一个小姑娘突然过问他的私生活，他的眼中流露出些许讶异。 “评委，你今年多大啦？结婚了吗？”那小姑娘打量程廷的眼神毫不掩饰，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瞧，笑着说道，“我很喜欢看电视剧，但是，今天看见你，我觉得你比电视剧里的男明星还要帅气。程评委，如果你没有结婚，我能不能追你？” 小姑娘穿着一件碎花的黄裙子，裙子的剪裁非常得体，看起来还透着几分复古的气质。她的头发不长，披在耳边，她一直在笑，飘逸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一起摆动。这活泼的模样，抢走了台上大部分选手的风头，林清挑眉，笑了笑，“现在的小姑娘，胆子都这么大的吗？” 对方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岁不到的年纪，但比向来显小的翁晨卿要年长一些。她嘴角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收回去，显得有些嘚瑟，林清这话一说，她立马吐了吐舌头，“我喜欢他，我只是想追求自己想要追求的而已，有错吗？胆子大才好呀，我妈妈说过，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呢，我相信只要我大胆一些，他会考虑我的。” 她闪亮的眸子炯炯有神，整个人都是跃跃欲试的，俞锦绣看了程廷一眼，他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 他只是在自我介绍而已，做错了什么？ 台上站着不少小姑娘，可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落在了那活跃的女孩身上，程廷没遇过这样的情况，正在思索应该如何回应，俞锦绣却已经接过了话筒。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瑞瑶。”她说，“程评委，我叫瑞瑶。不管你究竟结婚没有，我都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能有机会和你相处！” 俞锦绣的目光迅速在签到本上掠过，“孙瑞瑶。”念出这个名字，她将签到本合上，“以前晨卿对我说，在这一行，胆子必须要大。一个演员，只有当她足够外向的时候，才能尽可能多得抓住所有在眼前的机会。当初晨卿就是吃了这个亏，否则，她现在拥有的远不止这些。” 俞锦绣的语气很平静，眼神中却透着审视，孙瑞瑶盯着她看了半晌，挑眉，“谢谢，我的确很外向。” “这性格用到了必要的时候，那就有用处，可如果不必要呢？孙同志，我们这是在比赛，每个选手所分配到的时间都是相同的，你特立独行，浪费的却是别人的时间，你认为这应该吗？”抬起眼的时候，俞锦绣轻描淡写地说，“程廷还没有结婚，但是，他已经有对象了，感情稳定，所以，你没有机会了。” 以程廷的条件，对他上赶着的小姑娘肯定是不少的，俞锦绣知道她们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但是，真有人当着她的面表示对程廷的好感，如此明目张胆，她就没法接受了。 俞锦绣对孙瑞瑶说这话的时候，虽不咄咄逼人，但语气中的反感是昭然若揭的，这会儿她周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场令小姑娘们屏住了呼吸，一时间，没人敢说话了。 程廷本来已经接过了话筒，想要开口，可此时见到俞锦绣发威，他不说话了，嘴角轻轻一勾，将话筒放下。 话筒被放下，发出一声闷响，孙瑞瑶的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程评委的对象吧？” “是的。”俞锦绣淡声道。 孙瑞瑶咬了咬唇，眼底是满满的不甘心。 “就算他有对象了，那又怎么样？他还没结婚，还有选择的机会，我只不过是对他很有好感而已，又没多说什么，你何必这么上纲上线的！” 小姑娘倒是委屈，俞锦绣笑了笑，“还没有结婚，你就能来竞争吗？行啊，你倒是试试，我看看你有没有本事让他得到这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俞锦绣是自信的，她眼底闪烁着的光芒夺目而又耀眼，翁晨卿也忍不住笑了，“看来她是踢到铁板了。” 程廷扫了翁晨卿一眼，而后将目光落在俞锦绣的脸上，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她并不爱发火，印象中，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她总是平静而又淡定。有那么一段时间，程廷甚至怀疑她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如果她真的足够深爱自己的话，对他怎么会如此不上心呢？ 当然，那只是在他们感情磨合期时遇到的小矛盾而已，后来两个人磨合成功，这些小矛盾自然而然地被解开。 然而，即便矛盾已经被解开，这会儿看见俞锦绣为了自己而发飙，他心底还是涌过一阵喜悦。 程廷的嘴角扬起，看起来心满意足，这会儿，他伸手托着腮，漫不经心地看着俞锦绣，眼底的光芒忽明忽暗。 看见这一幕，孙瑞瑶也明白了，他们的感情稳定，别人不会有任何机会，这是事实，并不是俞锦绣在说笑。 只是，话已出口，她一时下不了台，便说道，“这位评委，你可真厉害，至于这么得理不饶人的吗？我年轻又漂亮，有人喜欢我，很奇怪吗？谁敢说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除非你能直接把我从这个舞台上赶下去，否则，我就是有接近他的办法！” “你认为我没办法这么做吗？”俞锦绣似笑非笑，语气中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要不你试试，看看我有没有办法把你从这舞台上赶下去。” “那你就是在公报私仇！”孙瑞瑶毫不犹豫地出声，她愤愤不平地说道，“就算你答应，别人答应吗？” 第七百三十二章　手下留情 第七百三十二章手下留情 “你要是有这能耐，你也去办个比赛，到时候你爱怎么公报私仇，就怎么公报私仇，谁奈何得了你？”俞锦绣笑嘻嘻的，说的话却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你！”孙瑞瑶气坏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句实在话，孙瑞瑶的外在条件的确不错。 她个子高，手长腿长的，气质也算上乘，再加上说话的时候谈吐不错，整个人都透着灵动，好好培养一下，或许还真是块做明星的料。 不过，她的态度，却着实让俞锦绣从心底里涌出一股火气。 气氛有些尴尬，俞锦绣始终居高临下，孙瑞瑶不甘心，又拿她没办法，主持人只能笑着打圆场，“俞评委说得没错，这位选手，每个人分配到的表现时间都是相同的，你不应该这么标新立异。” 俞锦绣摊摊手，“年轻人嘛，喜欢特立独行，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也罢，我们别影响了比赛的进度就行。” 说完，俞锦绣便不再搭理孙瑞瑶，而是让主持人将初选的流程继续下去。 “比赛是比赛，个人问题是个人问题，希望大家不要将此混为一谈。至于我是不是已经结婚——”程廷看着俞锦绣，嘴角的笑容终于不再收敛，“这和任何一个选手都无关。” 程廷笑得嘚瑟，仿佛对于俞锦绣的表现非常满意，看着他俩的互动，在场的每个选手都知道，孙瑞瑶没戏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程廷几乎没打正眼看一看孙瑞瑶，就算是俞锦绣最咄咄逼人的时候，他都一脸认真地盯着她瞧，仿佛找到了一个天大的宝藏，宝贝得不得了。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对别人产生兴趣？ 对于大家来说，这就像是一首小小的插曲，可是，孙瑞瑶却委屈得不得了。 比赛继续下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两个小时过去了，评委们把面前的打分表收起来，相继离开，选手们松了一口气，陆续下台。 “瑞瑶，你刚才也太张狂了，当着那么多评委的面跟他搭讪，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你家！” “就是，我要是你，就算再喜欢他，都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嘛！我看你就是长得太漂亮，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拒绝过，所以才这么嚣张！” 与孙瑞瑶相熟的两个老乡忍不住唠叨了几句，孙瑞瑶闻言，只是冷哼一声，“怎么就不能明目张胆了？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我喜欢他，向他表白，有什么问题？谁知道他有对象啊！” “瑞瑶，我劝你还是想开一点吧！他不仅有对象，对象还长得不错，本事又大，我看你根本就没戏！” “是啊，刚才人家分分钟就让你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劝你，千万不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明眼人都看得出，程廷对孙瑞瑶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可没有任何兴趣。相反，他一心盯着俞锦绣瞧，那眼珠子，几乎要长她的脸上去了。 孙瑞瑶长得再好看，也不一定能和俞锦绣比，光是气场，她就比不了！ 大家都不看好自己，孙瑞瑶咬着唇，眼睛都红了。她咬咬牙，说道，“我本来只不过是对他有好感而已，可是现在，我必须要让他喜欢上我！那个女人叫俞锦绣是吧？我就不信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瑞瑶，你何必……”有人叹了一口气，“她看起来多有能耐啊，人家要是一个不愿意，可以直接让你收拾包袱滚蛋！我看刚才她都已经手下留情了，你就别再自找麻烦了！” “收拾包袱滚蛋？”孙瑞瑶冷笑，“我不仅不会收拾包袱滚蛋，相反，我还要留下来。我要留到最后，等到我拿到第一名，我看她还能不能像今天这样对我！” 孙瑞瑶恨恨地说着，她恼羞成怒，别人也没法多劝，工作人员在远处拍了拍手，“大家跟着我来，先回宿舍。” 宿舍是程廷让人安排的，就在场地后的一套平房内，租了十多个房间，每三个人一间。这宿舍看起来很干净，条件还算不错，孙瑞瑶简单洗漱之后，便躺在床上发呆。 想到晚上的那一幕，她的心跳变得很快。 长这么大，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俞锦绣几乎是将她的自尊心丢在地上，狠狠践踏了一番！ 俞锦绣是程廷的对象，那又如何？只要还没结婚，那么，谁都有机会将程廷抢走。孙瑞瑶冷哼一声，又在心底说道，就算他已经结婚了，又怎么样？不过是领一张离婚证而已，连国家都允许这样的操作呢！ …… 晚上发生的一幕，对于孙瑞瑶而已，是一件大事，可对于俞锦绣和程廷而言，却小得不值一提。 林清倒是觉得这个孙瑞瑶很有意思，直到一帮人坐在一起吃夜宵的时候，还忍不住提起她，“其实这姑娘没这么糟糕，我觉得她的条件不错。” “有什么不错的？”俞锦绣斜了她一眼。 翁晨卿“噗嗤”一笑，“林清姐，你快别说了。程廷哥家里的醋坛子都快要满出来了，你再说这话，我怕他回家要遭殃。” 林清闻言，立马夸张地捂住嘴巴，翁晨卿笑得快弯了腰，俞承光的眼睛都亮了，“你们那儿晚上都发生什么了？本来以为初选没什么意思，早知道有好戏看，我就不回店里了。” “有什么好戏？”俞锦绣没好气地瞪了俞承光一眼，“吃你的蹄髈去！” 说罢，她往俞承光的嘴巴里塞了半只蹄髈，堵住了他的嘴。 看着这一幕，程廷终于没忍住，放声大笑。 “还笑！你这个始作俑者，还好意思笑！” “不怪我啊，我多无辜。”程廷搂住俞锦绣的肩膀，又冲着大家说道，“不过，这场戏，我也觉得好看。” “程廷哥，这比赛真不该办，要是你招到的桃花，都得让锦绣姐受气，那我们锦绣姐多委屈。” “程廷，你也觉得这叫孙瑞瑶的不错吧？我刚才盯着她看，发觉她倒是有几分老牌影星周如玉的样子。” “那我倒没注意。”程廷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俞锦绣，“我家的醋坛子终于打翻了一次，我一直盯着她看，就没注意过别人。” 程廷的话音刚落下，大家被逗得直乐，俞锦绣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劲推他，却被他反手搂得更紧。 夜宵摊的老板和老板娘看着这一帮年轻人说说笑笑的样子，不由笑弯了眼睛。 “看这些年轻人，一个个都是俊男美女，还真是养眼。” “谁说不是呢？想想咱们年轻的时候，哎，年轻真好啊！” 第七百三十三章　苦尽甘来 第七百三十三章苦尽甘来 比赛正在进行，经过了几次淘汰之后，剩下的十五个女孩没一个是带着玩票心理的。不管是表演课还是舞蹈课，又或者是形体课，她们全都是拼足了劲，全力投入其中。 到底是第一次办这样的比赛，没有什么经验，程廷也在学习中进步。他给选手们请了老师，也一直在完善比赛的赛制，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对于选手们的表现，他在大致上还是满意的。 翁晨卿闲下来的时候，也会来看看她们。 一个个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女孩，有的比她年长，有的比她还小。不过，翁晨卿出道早，入行几年的时间，她在这个圈子里也拥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地位，因此，这些女孩们对她还是服气的。 “表演最忌讳的就是平铺直叙，你想要表达自己的悲伤，不能只是拉着脸，心理的状态是有层次的，想一想平时你们遇到难过的事情时是怎样的心理状态，或许会好一些。” “一般来说，当我拿到剧本时，我会首先将自己代入到角色中。角色会不会太扁平，就得看你们对剧本的理解有多深，大家都说做演员的，只要有一张好看的脸蛋就可以了，再简单不过。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漂亮的外表并不难拥有，就像你们这些人里面，大家的外表都是优异的，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因为好看的脸蛋拿到进入这一行的通行证。” “在表演上，你们可以运用一些技巧，但是，更重要的还是自身的体验感。如果连你们自己都不信服这个角色，别人又怎么能投入呢？” 翁晨卿很年轻，说话时虽然有条有理，可声音却软软糯糯的，带着几分稚气。可是，她说的话的确有道理，每一次都让大家受益匪浅，于是，对于她的到来，选手们都是格外欢迎的。 “晨卿姐姐，那你刚入行的时候就已经演得特别好了吗？”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怯生生地问。 翁晨卿笑了笑，刚要开口，边上的陈老师已经帮她回答了，“晨卿刚入行的时候，演的只是一个小角色。不过她很聪明，懂得给角色添加一些生活化的特质，让人物变得立体，因此，导演才对她另眼相看。” 是金子就是会发光的，翁晨卿的天赋和努力，配得上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在业内人士看来，翁晨卿的未来是值得期待的，只要她不放弃，一心挑选剧本，钻研演技，总有一天，她能囊获各大奖项。 对于这样的期望，翁晨卿自己倒是不太介意。对她而言，演戏是一件值得快乐的事情，沉浸到另一个角色中，她可以忘却一切，她不再是翁晨卿，过去的种种也不再重要，终于可以沉下心来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这可以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过去经纪人说她的想法很消极，翁晨卿不以为然，可现在，终于找回自己之后，她意识到，其实成为自己，也可以是平静的。她不用再去逃避过去给自己带来的伤痛，人生几十年，她不过十几岁，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现在的她不算忙碌，有时候一整天都很清闲，有空的时候去看看房子，俞承光会陪着她，他也忙的时候，她还能去俞锦绣的公司转转，林清的店里也是欢迎她的，时不时都要念叨，说翁晨卿怎么还不来。王芳在饭店的厨房工作，洗碗刷盘子的工作很辛苦，可她却乐在其中，那天翁晨卿去找她，王芳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钱，说是自己攒下来的工资，翁晨卿的眼眶都红了。 王芳说，她过去对女儿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也许翁晨卿可以原谅，可是，她无法原谅自己。往后的岁月里，她要更加努力，就算几块钱对翁晨卿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她还是要攒，因为，她要把欠翁晨卿的还回来。 其实，王芳已经把她生下来了，这条生命，比一切都要珍贵，实在不必再谈亏欠。可是，心底是这样想的，真的听见王芳说的话，翁晨卿还是泪流满面。 或许她真的要苦尽甘来了。 翁晨卿特意从电影学院请来的陈老师很负责，对于这些孩子们，她毫无保留，上课时间过得非常快，有时候一个眨眼，就到了傍晚。 程廷给选手们制定的课程表相当严格，每天大清早就要开始上课，到了傍晚快吃饭的时候才能休息。晚餐是由“老陈快餐”提供的，选手们第一次吃到这样形式的快餐，都觉得新奇，一个个都是赞不绝口。晚饭后，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而后到了七点三十分，淘汰赛正式开始。每一场比赛都要淘汰不少选手，到了后期，评委老师越来越多，就连大导演杨允都来了，大家欣喜不已。 “杨导演，我看过您的电视剧！那是晨卿的入行之作，她在里头的表演很好，但大家都说，如果不是因为您，她这角色的完成度不会这么高的。” “听说您将来不会再拍电视剧了，会将工作上的重心放在电影上。要是能演您导的电影，那就太好了！” 选手们跃跃欲试，孙瑞瑶也忍不住说道，“杨导演，我非常喜欢您。听说您接下来要执导电影，如果缺演员的话，希望你能看一看我！” 孙瑞瑶很大胆，边上的选手们听了她的话，不由皱眉。 这个孙瑞瑶，也太爱出风头了，大家都是一起参加比赛的，还只是选手而已，连娱乐圈的门槛都还没够上呢，她一副自信的样子，仿佛自己下一步就能演大导演的大制作了，哪来这么大的脸？ 一个个选手们心里都不痛快，反倒是杨允对她非常欣赏。 “哦？你能演什么？”杨允问。 孙瑞瑶的眼睛都亮了，她兴奋地说，“导演，我们陈老师说过，一个演员不应该挑角色，只要拿到剧本，演员就应该赋予角色新的意义。所以，我什么都能演。” 杨允耸耸肩，“好的，我记住你了。”说着，他对主持人说道，“流程可以继续走下去了。” 谁都想不到，杨允居然对孙瑞瑶这么客气，大家都很惊讶，可是，比赛还在继续，大家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听从主持人的安排。 第七百三十四章　永远不会嫌弃你 第七百三十四章永远不会嫌弃你 还有一个星期，比赛就要结束了，从办公室里出来，俞锦绣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程廷看着她，眉头微微拧了拧。 俞锦绣向来就很拼，不管做什么，她都要精益求精。过去只忙着自己的生意，就已经够忙碌的了，现在再加上比赛的工作，俞锦绣吃力得不得了。 程廷也想过让她不要插手这么多工作，好好在家里休息，可是，俞锦绣也是个工作狂，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就没有她退场的时候，有时候看着她拼成这样，程廷也是心疼的。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眼神，俞锦绣抬起头，笑着拿手抚了抚他的眉，“很累吗？” 她的笑容温柔而又带着力量，程廷无奈地笑了一声，“比赛进行到尾声了，几个选手的表现都很不错。” 俞锦绣“嗯”了一声，“好几个女孩子的表现都不错，这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我认为最合适的还是孙瑞瑶，不论是她自身的性格，还是她在演技上的天赋，和剧本的女一号都是很贴合的。” 程廷拿到的剧本很好，就连杨允都认为这若是真的被拍出来，就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作品。这是程廷踏入这一行的第一步，若是成了，优质的基础就能被奠定下来，往后继续走下去，这条路就会平坦很多。 正是因为对剧本有信心，他才办了这么个比赛，每一个环节，他必须精益求精。 只是，他没想到，俞锦绣居然能如此客观地评价孙瑞瑶的表现。 “很吃惊吗？”看着他的表情，俞锦绣挑眉，笑了笑，“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难道我还真和她计较？如果她真的能演好戏，那我们就签她，把戏演好了，她自己的热度也上来了，这本来就是双赢的生意。” 程廷闻言，也笑了，“我以为你会介意。” “做生意的，难道还要跟钱过不去吗？”俞锦绣一摆手，笑着说，“你如果是我的，那就是我的，谁都抢不走。如果我们之间的感情本来就不牢固，就算不是她，还会是别人。程廷，我看得开的。” 俞锦绣淡淡地说着，怎料话音未落，程廷突然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他紧紧抱住了她，手臂在她的身前收紧，这个拥抱的侵略性十足，俞锦绣不由讶异。 他的脸轻轻地贴紧她的脸颊，呼吸之间，清冽的气息扑到她的耳边，她笑了，“你这是怎么了？” 程廷摇摇头，毛茸茸的头发就在她的颈间摩挲。大家都说程廷看起来很冷淡，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参赛选手们想要和他谈一谈工作和比赛上的问题，都不敢轻易开口。可是，俞锦绣却总觉得，在她面前，他就像是一个大男孩。 他会有自己情绪，意气风发是常态，低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只有在她面前时，程廷才会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这让俞锦绣的心变得温暖。 “不许你这么看得开。” 程廷靠在她的颈间，声音很低，温热的气息令俞锦绣的心不自觉颤了颤，她侧过脸，小声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程廷摇摇头，“俞锦绣，我们不会分开的，谁也不会把我抢走，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这是他的宣言吗？太孩子气了。俞锦绣轻笑出声，眼底的温柔却早就已经无法再掩饰。 “不分开。”俞锦绣在他的怀抱中转身，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就像是哄小孩一般，她柔声安抚他，“不会分开，我们要结婚的。” 程廷抬了抬眉头，“俞锦绣，你这是在哄我吗？” 俞锦绣笑出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没关系，这里没别人。” 说罢，趁着他即将抓住自己的手时，她一个转身，从他身边溜开。 办公室外的走廊人来人往，翁晨卿恰好拿着一杯茶，从边上走过。看见俞锦绣笑眯眯的样子，她探了探脑袋，“锦绣姐，发生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俞锦绣一笑，扬了扬下巴，“每天都很开心啊。” 望着俞锦绣的背影，翁晨卿眼底的笑意也变得温暖。 是啊，只要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那么，每一天都很开心，每一天都会有好事发生的。 正如俞锦绣所说，谁都不会嫌钱多，能赚钱的买卖，就少不了有人来参与。翁晨卿闲着也是闲着，便总是去程廷公司帮忙，这些日子，找她的戏不少，但翁晨卿却想要好好沉淀下来，她推了不少戏约，一来是想好好休整一段时间，二来也是因为在这个时候，她实在不舍得离开俞承光。 好不容易才能走到一起，翁晨卿被冰封起来的心早就已经逐渐融化，现在的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要与他在一起，而他也是如此。 翁晨卿把对参赛选手日常上课内容的记录资料摆到程廷桌上，顺便做了个总结，程廷正要说话，余光瞄到了外边的身影。 “看看谁来了。”程廷的视线从办公室外边那人的身上扫过，带着笑意，“晚饭的点一到，就马上来找你，锦绣要是有她这弟弟这么黏人就好了。” 顺着程廷的目光望去，翁晨卿的眼睛微微弯起，像月牙一般可人，她回过头，冲着程廷一笑，“你对锦绣姐不满意，小心我去告状！” 说完，她便直接向外跑去。 翁晨卿一路往外跑去，一刻都没停留，公司里的同事见惯了她冷静淡漠的样子，这会儿看见她满脸的笑容，却也见怪不怪。 肯定是俞承光来了，除了他，还有谁能让翁晨卿笑得跟花儿一样？ “不跑了，小心摔倒。”俞承光远远地站着，也不动，只是等着她跑到自己的面前。 从程廷办公室的角度望去，俞承光就站在外头，可真的出来找他才知道，他把自己待在了一个小角落，太不起眼的角落。 “你以后就直接进来，程廷哥又不是外人，不会打扰他的。”在俞承光的面前站定，翁晨卿气喘吁吁的，“可以下班了吗？” 俞承光看了一眼手表，“还不能下班，但是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下巴冲着公司外的小院努了努，他问，“要不出去坐会儿？” 第七百三十五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七百三十五章无心插柳柳成荫 过去拍戏的时候，导演说翁晨卿哪儿都有天赋，就是拍感情戏的时候弱了点，不知道应该如何与男性角色沟通交流。 简而言之，就是翁晨卿与任何男性角色都擦不出火花。不过，这会儿到底没这么多爱情剧，电视剧中的爱情戏也都是为剧情服务的，因此，翁晨卿的弱项并没有被太多人发觉。 翁晨卿是一个对自己要求极高的演员，因此，她试过不少办法去克服自己的弱点。比如说在剧组里盯着其他演员的感情戏学习，又比如说托人找一些国外的电影，试图从他们的表演中得到一些灵感或是启发。可很可惜，成效甚微。 后来，一位与翁晨卿相熟的导演提醒她，他说要不试一试谈场恋爱，是甜蜜也好，是痛彻心扉也罢，也许经历过之后，一切就会变得容易起来。 一时半会儿的，她找什么人谈恋爱？翁晨卿没把导演的话放在心上。 后来，袁浩跟她表白，翁晨卿犹豫了片刻，答应了他。直到现在她都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草率地答应与他在一起，也许是为了让自己将来演戏的时候能更加如鱼得水？这太自私了，翁晨卿感到愧疚，而更让她觉得遗憾的是，直到与袁浩分手的那一刻，她都没有感觉到什么是所谓的心动。 也许，感情戏将会是她永远的短板，因为她不理解剧情里男女主角爱得死去活来时的感受。 然而，无心插柳柳成荫。 现在，她与俞承光在一起，她在意他的一切，也为两个人相处时的每一分每一秒而感到激动，她想，如果这个时候开一部新戏，她一定会有很大的进步。 “傻了？”见翁晨卿没反应，俞承光掐了掐她的脸颊。 翁晨卿身材纤细，哪儿都瘦，偏就是脸颊上长了点肉。俞承光抬起手掐了掐她的脸颊，翁晨卿便躲，嘴巴里还嘟嘟囔囔的，看起来就像个会说话的水蜜桃。 “去院子里坐坐，我给你带了饭。” 翁晨卿用力地点头，直接挽上他的臂弯，俞承光往后躲了躲。 过去俞承光不拘小节，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凭借双手挣钱，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可现在，每当与翁晨卿见面时，他看起来总是不修边幅，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她一相比，俞承光总怕自己丢她的脸。 因为在意她的感受，所以变得小心翼翼，俞承光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懂？ 没有戳穿他的心思，她只是看着他笑了笑，紧紧挨着他，说道，“盒饭都已经送到选手手里了吗？前几天小莲还跟我说，你们店里的饭菜真香，以后她离开雅城了，一定会想念的。” 俞承光笑了笑，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白皙的手，“那得跟我妈说，她一定很高兴。” 他忙了一天，还总是在和厨房里的油烟打交道，在她面前，他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可没想到，他越躲，翁晨卿越是挽紧他的臂弯，到了最后，她甚至将他搂得严严实实的。 “别闹，我身上很脏。”俞承光无奈地说。 公司里不少同事听见了外边的动静，将脑袋伸了过来，翁晨卿到底是个明星，名气还这么大，她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不惹人关注呢？ 俞承光低头看了看自己。 一件纯黑色的短袖衫，看起来算不上寒酸，只是衣服上沾了灰，看起来够明显的，与打扮得清爽可人的翁晨卿相比，他实在不够体面。 “我身上太脏了，明天换一件干净的衣服。”俞承光的双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儿放。 翁晨卿摇摇头，仰起脸，冲着他笑，“俞承光，我永远不会嫌弃你。” 其实，在她眼中，他什么模样都是好看的。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就算身上沾了一身的灰，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家要是说闲话，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怪不了俞承光。 翁晨卿将他搂得严实，也不担心这一幕早就已经落在同事们的眼里。隔着玻璃看着这一幕的同事们眼红得不得了。 “你说锦绣姐的弟弟怎么这么好命呢？那可是晨卿，大明星晨卿！她居然抱着他，一点都不会害羞，这女朋友，对别人冷淡，对自己热情活泼，简直是太完美了！” “谁说只有锦绣姐的弟弟好命啊？我看晨卿也很幸运。锦绣姐的弟弟长得又高又帅，还能挣这么多钱，更重要的是，他对晨卿特别好！你发现了吗？只要晨卿在公司里，他一定会来接她，两个人坐着小摩托车回家，别提有多浪漫了。” 议论声几乎没停过，翁晨卿听不见，不过，她一点都不在意。有人羡慕她，有人不理解她，如果她只因为那些人的议论而影响自己的抉择，那么，她对他的心也太不坚定了。 翁晨卿的唇抿着，嘴角却微微扬起，她眼底的光芒是闪烁而又跃跃欲试的，让人深陷其中。她说，她永远不会嫌弃他，可其实，过去的俞承光何曾像现在这样不自信呢？ 是太在意她了吧。 “快坐下，把饭吃了吧。”俞承光没好意思说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将手从翁晨卿的怀抱里抽出来，而后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在院子里的小桌子前坐下。 这份盒饭是俞承光刻意为翁晨卿准备的，加了料，所有的配菜全都是她喜欢吃的。配盒饭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刻意不让陈婉妹看见，这会儿把盒饭在翁晨卿面前打开，他笑得很满足，“趁热吃。” 爱一个人，就会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奉献出来，俞承光也是如此。 他给她拿了双筷子，翁晨卿自然地接过，看着饭盒，笑着说，“是红烧茄子，我最喜欢吃这道菜。” “看，我说专门挑了你喜欢吃的。”俞承光笑了起来，一脸骄傲，可话没说完，嘴巴里就被塞了一大口的茄子。 “好吃吗？”翁晨卿问。 俞承光的嘴巴被塞得满满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含含糊糊地说，“好吃……” 翁晨卿笑了笑，扒了一口饭，往嘴巴里送去。 两个人的嘴巴都是鼓鼓囊囊的，对视之下，翁晨卿和俞承光唇角的弧度更深了。 果然，热恋中的情侣待在一起，连空气中的味道都是甜蜜的。 第七百三十六章　天赋 第七百三十六章天赋 翁晨卿饭量不大，这盒饭吃了一半，剩了一半。俞承光二话没说，把她剩下来的饭都吃完了，他吃得大大方方，翁晨卿的脸和耳朵根子却红得不像话。 “你脸红什么？” 俞承光莫名其妙。 翁晨卿使劲摇头，“没什么！对了，等一下我要跟程廷哥一起去看看她们，你呢？” “我还要回店里，前段时间一家工厂想要把食堂外包出去，这是个好机会，我想回店里跟他们一起列个菜单，明天拿到那家工厂让厂长看一看。” 翁晨卿“哦”了一声，一脸的失落。 “怎么了？”俞承光笑道，“很快的，如果他同意把这项目落实下来，那店里就多了个大单子，往后可能还要租更大的场地，否则厨房会不够用的。” 俞承光说得眉飞色舞的，翁晨卿静静看着他，嘴角勾起。 俞锦绣说过，她并没有这么缺钱，一再坚持自己的小事业，也只不过是爱上了在得到成就时意气风发的感觉而已。翁晨卿理解俞锦绣的感受，因为每当一部新戏杀青时，她的喜悦也是发自内心的。 很显然，现在的俞承光也是如此。 “晨卿，你不开心吗？” 俞承光并不敏锐，但是，他能感觉都翁晨卿情绪上的变化，视线紧紧锁定她的眼睛，他紧张兮兮的，她反倒笑了。 “没有，只是希望你别这么忙，能给自己多一些休息的时间。”翁晨卿的手覆上俞承光的手背，“不过，只要你觉得辛苦是值得的，那就够了。” 他所付出的一切怎么会不值得呢？ 过去，他对什么都不介意，始终维持着无欲无求的状态，那是因为他认为没什么值得自己奋斗的。家里有房有车，吃喝也不愁，就算浑浑噩噩，他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糟糕。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和翁晨卿的关系刚刚确立，她这么出色，多少人虎视眈眈，他想要与她并驾齐驱，那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他要成为她身边不可替代的那一个。 …… 晚上的比赛即将开始，大家都说这比赛没什么规模，在决赛之前更不可能有多少人关注，就算真的造了星，那也就跟小作坊在私底下暗暗加工似的，激不起水花。然而，话虽如此，到底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选秀活动，参加比赛的选手们又怎么敢掉以轻心呢？ 就算这真的是一个小作坊，可小作坊后头总归藏着有实力的大老板，不管是程廷，还是偶尔会来坐一坐的方牧，又或者是杨允，他们看起来都是足够有信服力的。 所以，在这个比赛，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大家咬咬牙也得坚持下去。 吃完饭，程廷带着翁晨卿一起去了教室，晚餐过后，教室已经成了休息室，这会儿没有老师坐里头盯着，选手们的状态也就相对轻松。 “瑞瑶，你别死撑着，要是真的需要帮助，你就去对老板说吧。我看他平时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人还挺好的，也许他会先放你回去呢？” 孙瑞瑶与老乡赵丹坐在教室的角落里，饭盒里的饭只吃了一小半，到底是想要做女演员的人，对于身材的管理不能掉以轻心，这也是培训课上形体老师千叮咛万嘱咐的。 赵丹一脸担忧，孙瑞瑶无奈地叹气，“他怎么可能让我回去呢？当时报名的时候都已经说过了，全员都是封闭式训练的，只要是回家，那就相当于选择退出比赛了。赵丹，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只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能拿到第一名了，怎么能放弃？” 孙瑞瑶一本正经，她是真心认为自己有实力走到最后，翁晨卿看了程廷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 “可你妈妈生这么严重的病，要是不回去的话，你不担心吗？” 赵丹还在好言相劝，可话音未落，面前站了两道身影。孙瑞瑶和赵丹吓了一跳，两个人都急了，赶紧站起来。 “程评委，晨卿姐，你们怎么来了……” 赵丹嘟嘟囔囔的，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年纪轻轻，倒是成了别人的姐姐，翁晨卿暂时还没适应。只不过，大家和她相处的时间长了，想要和她亲近一些，一些年纪小些的姑娘就这样喊她了，翁晨卿虽然不习惯，却也觉得有趣。 她摆摆手，问道，“瑞瑶的妈妈怎么了？” 孙瑞瑶擦了擦眼泪，慌乱地摇头，“没事，我妈妈爬到树上摘果子，摔到地上，一不小心摔到腰了。她托人给我写了封信，信中说情况还好，让我不必牵挂。” “家里还有人照顾她吗？”程廷问。 孙瑞瑶一愣，她没想到程廷会主动与自己说话。 “我爸爸走得早，也没有兄弟姐妹，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不过，村里的邻居们应该会帮我照顾妈妈的，没事，程评委，不用担心。” 孙瑞瑶反倒是安慰起程廷来，赵丹急得跺脚，却无可奈何。有什么办法呢？孙瑞瑶将这比赛看得比什么都重，她反复念叨好几回，说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无论如何，也得把握好的。 赵丹很无奈，孙瑞瑶把头低下，没想到，短暂的沉默之后，程廷居然还是没有离开。 “你老家在哪里？”还没等孙瑞瑶回答，他又自顾自说道，“决赛在下周五，还有六天的时间。你现在就可以回家，只要赶在下周五之前回来，就还有机会。” 孙瑞瑶没回过神，“什么？” 赵丹感动得都快要哭了，“傻丫头，你还没听懂呢？程评委说了，你快点回家，只要尽快赶回来，就能继续比赛！” 孙瑞瑶终于听懂了，她看着程廷，眼眶都红了，可程廷的神色淡淡的，眼中始终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程廷哥欣赏你是一个有天赋的选手，所以给你这个机会。但如果你自己不争气，即便给多少次机会都没有用。先回家吧，好好照顾妈妈，早去早回。” “好，谢谢。”孙瑞瑶眨了眨眼，泪珠子就落下了，转身之前，她又深深地看了程廷一眼。 第七百三十七章　格局 第七百三十七章格局 看着她离开时的眼神，翁晨卿有一种预感，这姑娘接下来还会惹不少麻烦。 即便家里母亲的情况不太妙，孙瑞瑶的不少心思还是放在程廷的身上，天地良心，翁晨卿一直在边上盯着，可一点都不觉得程廷的做法有什么不妥的。 可没办法，人只要足够优秀，那就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吸引力，俞锦绣不是没有人追求，程廷也一样。 孙瑞瑶回了一趟老家，再出现的时候，神采奕奕。看见她这红光满面的样子，大家就知道，她的母亲已经没事了。 程廷倒是没关心她，通过工作人员得知她已经重新回到宿舍时，也只不过是点个头而已。可没想到，孙瑞瑶倒是直接赖上了他。 从老家回来，孙瑞瑶带了好几袋子的土特产，这些东西不值钱，却是心意满满，她把大袋小袋往程廷的办公室提，大大方方的，一点都不露怯。 “程评委，这是我妈妈让我带来的。她说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不容易，非常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孙瑞瑶站在程廷的办公室里，观察这办公室的布置。 办公室不大，但装扮得整洁清爽，细节之处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品味。春日里的阳光和煦而温暖，窗帘没有被拉上，窗户也敞开着，院子里的鲜花香气扑鼻。 孙瑞瑶紧紧盯着程廷看，不愿意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她对程廷，的确是一见钟情。 第一次见到程廷，就被他深深地吸引，她想要主动去争取，也是无可厚非。 只可惜，他有对象，他的对象是俞锦绣，孙瑞瑶想要当她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可是，俞锦绣却不把她放在眼里。 在俞锦绣的眼中，孙瑞瑶就像是一个根本就上不得台面的情敌，甚至——连情敌都称不上。 孙瑞瑶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气，她想要证明自己。 此时她站在程廷的面前，亮晶晶的眼盯着他看，也许是因为紧张，她吞了吞口水，“程评委，那天初选，我对你说的话全都是真的，但是锦绣姐似乎不太高兴。其实我想告诉你，你是一个特别优秀的评委，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以后可以成为你的员工，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孙瑞瑶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还是没有从程廷的脸上移开，她看见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那一袋袋土特产，而后微微点头。 “谢谢。” 孙瑞瑶乐坏了，他这是接受了？ “那我先出去了，你记得带回家，慢慢吃！” 孙瑞瑶一个转身，蹦蹦跳跳的，兴奋得不得了，走出办公室时，她还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他一眼。 程廷坐在办公桌前，一只手拿着文件，一只手握着笔，他的袖子是挽起来的，小臂的线条看起来浑然天成，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孙瑞瑶的心砰砰直跳。 见到孙瑞瑶从办公室里出来，赵丹赶紧迎上去，“怎么样？瑞瑶，他收了你的东西吗？” 孙瑞瑶扬起唇角一笑，抬起双手，两手空空。 赵丹一下子就跳起来了，“那太好了！我就知道，他肯定喜欢你！” 孙瑞瑶和赵丹一起走出程廷的公司时，恰好看见一辆豪华的越野车在小院里停下。车子停得很好，不偏不倚，孙瑞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车好漂亮，一定很贵吧！” 赵丹小声说着，话音未落，车门打开。俞锦绣从车里出来，她穿得简单，白色的上衣，深蓝色的牛仔裤，看起来英姿飒爽，赵丹默默地看了孙瑞瑶一眼，小声地说，“我上回就听说了，程评委给他对象买了一辆车，原来就是这辆车啊。” 孙瑞瑶“哼”了一声，转过身，“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这车好贵的，她也真收得下手！等我当了大明星，我赚钱，给自己买车！女人还是得靠自己！” 说罢，孙瑞瑶就拉着赵丹走了，连个招呼都没和俞锦绣打。 俞锦绣给车上了锁，转身往公司走去，有工作人员跑上来，说道，“锦绣姐，这个孙瑞瑶也太嚣张了，明明看见你，连个招呼都没打！你看她怎么好意思？” 工作人员愤愤不平，俞锦绣只是笑了笑，淡淡地说，“一个小孩子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顿了顿，她又问，“对了，程廷吃过了吗？我给他带了晚餐。” 工作人员立马就笑了，看了俞锦绣手中的便当盒，她说道，“不管吃了没有，你给老板带的晚餐，他一定会吃得精光的！” 公司的规模不大，请的员工不多，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人。俞锦绣刚要进程廷的办公室，就看见他拎着三个袋子走出来。 “这些东西你们拿去吃了吧，应该还不错。” 几个员工立马围上来。 “这玉米看起来很新鲜，要是咱们这儿有个锅就好了，马上就能蒸起来吃了！” “哇，这不是土豆饼吗？老板，全都给我们了？” 程廷笑了笑，“是啊，你们拿去吃了吧。”视线落在俞锦绣身上，她在边上偷笑，他眯了眯眼，“笑什么？” 俞锦绣走了过来，挑眉，“这是谁给的？知道我要来了，赶紧消灭罪证，是吧？” 同事们一看，立马明白了，这是刚才孙瑞瑶带来的？ 只要是女人，那就没有不小心眼的，尤其是孙瑞瑶看着程廷的眼神几乎要冒粉红泡泡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俞锦绣怎么可能不计较？ 老板恐怕是惹麻烦了！ 大家为老板捏了把汗，谁知道老板娘能不能放过他？ “是啊，想要消灭罪证来着。没想到运气不好，还是被你抓住了。”程廷叹了口气，又反手拉着她的手，笑得一脸无赖，“既然已经被抓住了，那我就招了，希望老板娘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 “我才懒得和你一般见识。”俞锦绣笑了一声，跟着他往办公室走去。 望着他俩的背影，同事们一脸惊讶。 “老板娘就真的这么算了？也不找孙瑞瑶算账？” “可不是吗？到底是做大事的人，咱们老板娘就是有格局！” 第七百三十八章 过犹不及 第七百三十八章 过犹不及 终于到了总决赛的时候，选手们这段时间的付出与努力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杨允对她们的评判非常严格，试演片段时的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到精准，一个不留神，就会被骂得头皮发麻。 在中场休息的时候，翁晨卿小声地对身边的俞锦绣说，“好在我出道早，要是在这比赛出道，我还真受不住导演的批评教育。” 翁晨卿放低了声音，杨允却听得明白，他笑了一声，说道，“严师出高徒，要是不严格一些，怎么教出好演员？” 并不是每一个演员都像翁晨卿这样有天赋，一路走来，她的实力和运气都占了重要因素，但是，没有人可以复制翁晨卿的老路。 这个比赛，是程廷一手打造的，他想要找的，是一个全新的演员。他希望这个演员像一张白纸，没有任何的瑕疵，而作为她的老板，程廷要在这张白纸上作画。 不管是电视剧也好，是电影也罢，只要在这比赛中得到了名次，那就能站在一个全新的起跑点上，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比赛到了尾声，高潮迭起，每一个选手都将自己的表演当作最后一个机会，她们拼尽全力地表现自己，生怕评委们没有完全看见自己的闪光点，这份专制与执着，使得气氛到达了顶点。 “你们还很年轻，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四岁而已。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我还在做什么？”在这比赛中，杨允是第一次用如此温和的语气回忆起自己的往昔，“当时我什么都不懂，没什么梦想不梦想的，只知道赚钱，拼了命去赚钱。后来，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我进了这一行，适应得不错，这也算是我的机遇了。选手们，你们很幸运，生在一个好时代，你们能够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并且可以腾出时间，付出金钱，去完成它。过来的车票不便宜吧？” 杨允打了个趣，大家起先都没听明白，直到俞锦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选手们才恍然大悟。 原来杨导演还会开玩笑！ 气氛立马轻松起来，舞台上，大家笑着笑着，眼眶却逐渐红了。杨导演参与到比赛中的时间不多，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严肃的，这会儿他居然还懂得跟大家开玩笑，这就表示着，比赛马上就要结束了。 这年头，大家的生活简单而又枯燥，人与人的交往也是相对单纯的，大老远地跑到雅城，参加了这比赛，几乎是她们长这么大最有意思的经历了。女孩们住在一起，整天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玩，当然也培养了不少感情，眼看着比赛马上要结束了，大家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几个选手甚至还哭了。 “哭什么哭啊？”孙瑞瑶撇了撇嘴，“又还没有输，为什么要哭呢？” “瑞瑶，你都没有感情的吗？我们今天就要分开了，你都不想哭吗？”赵丹小声啜泣。 “我不会哭。”孙瑞瑶淡淡地说道，“除非拿不到冠军，否则，我不会哭。” …… 一段时间的相处，俞锦绣对孙瑞瑶也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是的，这女孩的性格不讨喜，可正因为她足够张扬，才更加适合这个圈子。大家都说翁晨卿够红，她的一举一动都能成为圈子里每一个同行以及圈外观众们的焦点，可是，俞锦绣能感受到，这是不一样的。 翁晨卿吸引人，那是因为她有吸引人的资本，她的魅力是与生俱来的，即便从来没有想过制造任何的噱头，翁晨卿始终能在这个圈子里占一席之地。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的发展都能与翁晨卿相同。 程廷的公司想要签一个足够独特的女孩，她的性格若是软软糯糯，那就太没劲儿，程廷想要的，是一个有立场也有风格，能够在一瞬间抓住观众眼球的女孩。 很显然，孙瑞瑶符合任何一个要求。 冠军的人选早就已经在大家的心底产生了，如无意外，孙瑞瑶的星途算是从这里开始了。 “好，大家先休息一下，等我们的评委们稍微商量十分钟，我们比赛的第一名就会正式诞生。” 主持人话音落下，选手们却始终没法松一口气，她们小心翼翼地下台，有人聚在一起聊天，有人则一个劲来回踱步，看起来都不轻松。 只有孙瑞瑶，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润着嗓子。 “瑞瑶，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孙瑞瑶笑了笑，“担心什么？冠军一定会是我的。从小到大，身边人都说我是搞艺术的料，当初家里条件不好，没给我这样的机会。现在我自己找到机会了，一定能把握好的。” 孙瑞瑶远远地望着程廷，他穿着深蓝色的衬衫，袖子挽上去，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干练。她听不见他说什么，但是这一刻，孙瑞瑶发誓，不管是比赛的冠军，还是公司的合约，又或者是程廷，她都要拿下！ …… 孙瑞瑶的各方面条件的确是选手中最拔尖的，但是，对于她乖张的性格，还是有人不太能接受。 第一个发表反对意见的是翁晨卿，“她有自信，这一点非常好。但是，人要是自信到一定的程度，那就成了自傲，过犹不及的道理，大家应该都懂。” 翁晨卿认为孙瑞瑶太骄傲，甚至过于嚣张了，反感的种子早就已经种下，她没法客观地判断这个姑娘将来能走多远的路。只是，以她自身的经验来看，这一行并不像外界说的那样，勾勾手就能挣到一大笔钱，想要走得稳，走得踏实，那就必须一步一个脚印。 “我也认为把冠军给她不妥。” 林清一开口，俞锦绣颇有些诧异，她笑着说，“林清，我记得你一直对她赞不绝口。说她外在条件好，气质也好，不管你给大家准备什么衣服，她一穿上，必定是最出挑的一个。” “这些的确是我考虑的，但是，我赞同晨卿的想法。”林清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不了解娱乐圈中的生存法则，只是，不论在哪一行，这样性格的人，都是迟早要翻船的。再说了，锦绣，她一见着你就恨不得翻白眼，这样的人，你还想帮她？” 第七百三十九章 循规蹈矩 第七百三十九章 循规蹈矩 孙瑞瑶胆子大，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一般来说，这么大的姑娘了，应该知羞，程廷有对象，感情又这么稳定，即便她对他再情有独钟，也不应该表现出来。可是，她却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她对程廷一见钟情，一段时间下来，几乎与这比赛有关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事。人家到底没有表示什么，程廷自然不好多说，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俞锦绣没把她放在心上，她惦记着自己的对象，俞锦绣便只当自己眼光好，可即便如此，孙瑞瑶还是给他们造成了困扰。 那回她给程廷提的大袋小袋，里头藏了一封信，程廷不知道，把东西分给同事们，而后，那封信就被曝光了。 那是孙瑞瑶的母亲给程廷写的信，老人家没念过几年书，信的内容估计也是找小孩代笔的，看起来稚嫩得很。可是，字迹稚嫩，里头的感情却是真挚的。孙瑞瑶的母亲表示，她知道程廷是孙瑞瑶喜欢的男同志，闺女这么大人了，从没有对哪个男同志这么上心，这一路走来，闺女不容易，希望程廷能好好对待她。 这一封信，让程廷云里雾里，可明知道这是孙母的心意，孙瑞瑶也不知情，他总不好把人家喊到办公室，当头数落一番。 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没想到，在这会儿又被方牧提起。 “程廷，不是我说你，平时看着挺精明，这会儿怎么就傻乎乎的？她说那封信是她妈写的，那就是她妈写的？就不能是人家小姑娘不知道怎样和你告白，所以伪造了一封信，信上说那是她妈的意思，我看她是自己按捺不住了！”方牧总是冷静，此时却激动地表达自己的立场，狠狠地数落了程廷一顿之后，她又将视线转到俞锦绣身上。 “还有你，锦绣。”方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继续说道，“你怎么就这么大度呢？人家每次看见你的时候，那眼皮子都恨不得翻到后脑勺去了，她尊重过你吗？她把你当情敌，惦记你的对象，你倒好，直接要让人家当冠军！你这么瞎大方，就算帮了她，她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了！” 方牧是看着程廷和俞锦绣一路走来的，他们俩不管在哪个方面都这么般配，谁都没法拆散他们，这是既定的事实。因此，方牧对孙瑞瑶感到反感，并不是因为担心这个人的存在对程廷和俞锦绣的感情造成什么影响，她纯粹是不喜欢这个人而已。 做人应该有底线，孙瑞瑶明知道程廷是有对象的，却还是想方设法接近他，这段时间她的小动作不多，那是因为比赛确实比较忙，可比赛结束之后呢？以孙瑞瑶的性格，恐怕一分钟都不会耽搁。 方牧觉得孙瑞瑶就像是只苍蝇，烦人得很，她气愤得不得了，俞锦绣和程廷却还是在笑。 “笑！你们俩还笑！”方牧没好气地瞪他们一眼。 杨允耸耸肩，“十分钟之后，比赛就要继续了，你们快点商量。不过，锦绣，你的朋友们是不会害你们的，还是谨慎为好。” 所有人都站在俞锦绣的角度考虑问题，这一刻，她嘴角的笑容还挺骄傲的。重生是她的运气，这么多人荒废了一生，却只有她一个人得到重生的机会，俞锦绣不是不感激。只是，有时候她也在想，此时她得到的一切，是不是全靠运气？正因为知道了后世是什么样的，后世的市场需要什么，就仿佛得到了一张通行证，一路上，她畅通无阻，只要足够努力，只要稍稍动一动脑筋，她就能得到比旁人多十倍甚至是百倍的机会。 可是，她还是希望自己能拥有一些“运气”之外的东西。 比如说程廷，比如说朋友。 林清也好，翁晨卿也好，林清也好，与她们的友情，全都是这一世的俞锦绣去建立的。在友情层面上，她可没有任何金手指，拥有这一切，全凭她的个人魅力和真心诚意。 俞锦绣是心满意足的。 她笑出声，“谁要帮她？只是这生意摆明能挣钱，我总不能把这挣钱的买卖拒之门外。” 这下大家都不明白了，方牧看着程廷，“谁说这就一定是赚钱的买卖了？这么多的女孩子，有才有貌的不少，虽然孙瑞瑶的条件最突出，但是，也没这么出挑吧？反正在我的立场，她绝对配不上冠军的名号！” 方牧坚持己见，程廷笑了笑。 “我承认，孙瑞瑶的性格不太招人喜欢，但是，那是因为我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可是，你们有没有发现，现在的观众们追星，他们的目标都是就是两个字——个性。” 不可否认，孙瑞瑶是一个有个性的女孩。她不会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只要是她下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就是伤得她遍体鳞伤，她都不会轻易放弃。这个社会上，这样的姑娘多吗？ 大家都是循规蹈矩的，就自然对一些不同的声音产生兴趣，程廷想要签下这个姑娘，因为他想成就的，并不单单只是一个演员。 “知道什么是偶像吗？”俞锦绣笑了笑，“我们希望她能成为一个偶像。是啊，她是不讨人喜欢，我也对她很反感，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场比赛持续到现在，她是我们最想找的人。” 俞锦绣侃侃而谈，从容而有力，程廷的眼睛都快要长在她的身上了，翁晨卿和林清突然意识到，她们实在不需要多担心什么。 从始至终，孙瑞瑶都不是俞锦绣的对手，就算这会儿俞锦绣和程廷想要将她推到冠军的位置上，那也是他们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们现在不需要与她商量什么，将来也是如此。 “你确定？”方牧还是在怀疑，“不过你们俩，一个是老板，一个是老板娘，只要是你们做好的决定，谁还能反驳！” “谁说的？要是你们撤了投资，我们就要喝西北风啦！”俞锦绣又笑了，她拍了拍方牧的手，开了个玩笑，而后又说道，“黑红也是红，我相信，孙瑞瑶是一个有实力的选手。只要我们给她机会，我相信她给我们带来的，一定会是双倍的收益。” 第七百四十章 互相成就 第七百四十章 互相成就 黑红也是红，既然孙瑞瑶有实力不假，那么，他们就能将这一点好好挖掘出来，到时候公司给她带来名气，她给公司带来收益， 这就是所谓的双赢。 这是什么意思？ 大伙儿听不懂俞锦绣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其中大概藏着些门道，俞锦绣虽然不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却也从来不说废话，既然她已经拍着胸脯保证自己非要把孙瑞瑶留下来，别人也不愿意多做反驳。 说到底，孙瑞瑶的确是个有实力的年轻人，她的潜力是看得出的，如果真的将她签下来，那么，不是公司单方面捧她，而是双方互相成就。 程廷和俞锦绣早就已经在私底下商量好，方牧只好松口，“既然你们都认为她是最合适的人选，那我尊重你们的意见。” 方牧在这个比赛中的投入不小，不论是人脉资源也好，是物质上的提供也好，她都算是这比赛的一大赞助。这会儿她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俞锦绣立马笑了，“我就说方牧是个讲道理的。” 方牧气笑了，睨她一眼，“你先别跟我说好话，这姑娘来势汹汹的，小心将来她想办法破坏你和程廷之间的感情！到时候人家要是在你们俩之间插一脚，我看你是不是像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 程廷一听，大呼冤枉，俞锦绣乐呵呵地说道，“我不是还有你吗？方牧，你这个朋友，是我从程廷那儿抢回来的，将来我们俩要是真闹矛盾了，你可得站我这边。” 林清的嘴角勾起，“程廷，听见了没？我们家锦绣现在已经开始笼络人心了，你要是做了对不住她的事情，小心她收拾你！” 程廷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扶额，“我不会。” 他淡淡地开口，语气平静，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俞锦绣却能感受到，说出这三个字时，他有多么真心诚意。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彷徨过的。 孙瑞瑶年轻漂亮，性子虽然乖张，但确实有人就是吃她这一套。别的不说，就连俞承光上一回来的时候看见她，都说这丫头看起来很特别，要是进了娱乐圈，指不定能让多少人神魂颠倒。 特别？什么是特别？ 俞锦绣也曾好好观察过她的模样。 大眼睛，高挺的鼻梁，嘴巴长得最好，一排整齐的牙齿更是挑不出一丝错处。她的外表能将众人的视线第一时间聚焦，只是，如果光仗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恃靓行凶，那就没意思了。方牧与翁晨卿对她的存在而感到不安，就连林清都劝俞锦绣留个心眼，这其中，必然有她们的顾虑。 孙瑞瑶的好看，是生动的。她的一颦一笑之中带着极强的攻击性，能让人在一瞬间失守，这是杨允对她的评价。很显然，杨允对她的印象很不错。对于一个大导演来说，一个姑娘的性格如何，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在意的是她的镜头感，是她驾驭角色的能力，是她的潜力究竟能被挖掘到什么样的地步。 很显然，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孙瑞瑶的个人质素，都在上乘。 这样的一个姑娘，能来参加比赛，难道不能说是他们的运气吗？以俞锦绣的眼光来看，她必然会火，她会大红大紫，她的发展将是旁人根本就无法阻拦的，既然如此，俞锦绣和程廷又怎么舍得将她拱手让人？ “不瞒你们说，如果这姑娘没在比赛中拿到名次，那我就打算签她了。不过，既然现在你们决定把冠军给她，我就不夺人所好。” 杨允笑眯眯的，众人诧异，俞锦绣却早就已经猜到他的想法。 那一天，孙瑞瑶向他毛遂自荐，他非但没有感到不悦，相反还好好打量起她来，俞锦绣便知道，杨大导演对这个女孩格外欣赏。 而这样的理由，让俞锦绣更有信心。 程廷开了这么一个公司，那就是要向高难度进发的，他想要做的，不是一桩小生意，而俞锦绣能做的，便是支持他。 如果只是因为孙瑞瑶对程廷有意，就直接将这个女孩拒于千里之外，那太小家子气了。 …… 比赛结束，孙瑞瑶满脸笑容，她浑身上下都仿佛透着光环，到底都还年轻，又没怎么出过社会，大家心底都藏不住事，这会儿看着孙瑞瑶意气风发的样子，难怪有人说了几句酸话。 “不就是一个冠军吗？谁稀罕！又不是拿了第一名，就正式进入娱乐圈了，大老板虽然是说往后要给机会，可往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可算给她盼到了，从比赛第一天开始，就信誓旦旦要拿第一名。呵，还真拿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什么后门！” “第一名就第一名呗，我倒是要看看她将来能走多远。不知道的人，都说她有天赋有能耐，知道的人，哪个不清楚她的性子？像这种眼高于顶的人，迟早有一天是会摔大跤的，我们拭目以待！” 好些个选手恨恨地看着孙瑞瑶，满心不甘。俞锦绣不是程廷的对象吗？孙瑞瑶在她面前颐指气使的，难道一点都没得罪老板娘？ 看来这老板娘也没什么地位！ 比赛虽然已经结束，之前一些给人以深刻印象的选手们暂时还没离开，她们有的满腹委屈，有的眼中流露出满满的失望，还有的心不在焉，仿佛根本没有接受这个现实。 冠军只有一个，可是，优秀的选手们，却不少。俞锦绣和钟飞对视一眼，“我去和亚菲谈一谈，看看她对我们的计划有没有兴趣。” 钟飞皱了皱眉，“可我看她的样子，好像不太服气。” 俞锦绣莞尔，“不服气，那就最好不过了。进入这个圈子的途径不止一个，想要走红，也不单单是要拍程廷投资的戏。如果真的不服气，那就拿出点本事让我们看看，否则，再愤愤不平都不顶用。” 说罢，俞锦绣直接走到选手们的休息区，对着坐在角落的一个女孩说道，“亚菲，我想和你谈一谈。” 第七百四十一章 百口莫辩 第七百四十一章 百口莫辩 身为冠军，孙瑞瑶早就已经乐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她就像一只花蝴蝶，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坐在休息区的，全都是一些暂时没能接受现实的选手们，她们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蹲在角落，一个个都打不起精神来。 为什么？其实这很好理解。 现在不比后世，一个选秀比赛结束了，后面还有无数个选秀节目正在筹备中。 在这个年代，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少到错过了这一次，或许就再也没有办法碰触到这样的时刻。这些选手全都是俞锦绣和程廷亲自选出来的，她们容貌姣好，气质也不差，或许只是在孙瑞瑶的比较上让她们显得黯然失色，但是，在同一时刻，在同一个圈子里，难道就不能输送好几股新鲜血液吗？ 孙瑞瑶的条件好，但是，她的性格太张扬，并不一定得到大多数人的喜欢。既然如此，想要多给其他优秀的女孩们一些机会，有错吗？ “说句坦白的，公司才刚起步，我们的预算也没有这么多。我们肯定是要把孙瑞瑶签下来的，可与此同时，我认为并不只有她一个人适合在这个圈子里发展。亚菲的性格比较容易害羞，在这段时间的比赛里并没有很快将自己融入进来。我对你很欣赏，如果有兴趣，你可以先来我的公司，我和钟飞经常会去出差，一些剧组里头的机会不少——”顿了顿，她说道，“当然，我只是给你一个意见而已，具体怎么样，还得看你自己。” 俞锦绣说这番话之前是想好了的，一番白直白明了，谁都不可能听不明白，岳亚菲默默地把话听完，才小声地问了一句，“是你的公司？” “是的，我的公司。” 这下刚才还对岳亚菲有几分羡慕的选手们立马觉得没劲儿了。 “你的公司应该只是个化妆学校而已吧？你说亚菲各方面都很不错，也许能在这个圈子里发展，可是，跟着你能有什么前途呢？” “亚菲是从个小地方来的，她家里穷，爸爸妈妈身体也不好。来这一趟，主要也是想要给自己一个机会，要是一个不小心进入这个圈子了，能多赚点钱是一点。锦绣姐，我们知道你是真心欣赏亚菲，不过，如果你没有能力的话，还是不要给她找麻烦了。毕竟对于我们这样家庭的女孩子来说，早点出去工作才是硬道理，谁让我们还得补贴家里呢？” 说话的是平日里与岳亚菲相处得不错的选手们，她俩平日里对俞锦绣很客气，可是这会儿，她们的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俞锦绣很厉害吗？虽然是程廷的对象，可看起来好像没有丝毫地位，孙瑞瑶在她面前没大没小的，她居然毫不在意，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有能力给岳亚菲带来好的资源？ 反正比赛已经结束了，大家也不需要看俞锦绣的脸色行事，心里头有什么不痛快的，只管表现出来就是了，将来还能不能再见到她都不一定呢。 “亚菲，我知道你喜欢表演，我可以给你提供机会，但是，究竟能不能成，还是得看你自己。别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你想要留下来，那就来找我。”想了想，她又说，“如果你还是决定回去，我把车票给你报销了。” “车票？”岳亚菲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锦绣姐，不用了！我来之前跟老乡借了钱，你们这儿包吃包住，我这段时间根本就没花钱。车票还是买得起的，大不了将来赚钱了，再还上，就好了。” 平日里，俞锦绣算是好相处的，但是，她从来没有跟选手们打成一片，大家便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会儿她开口要帮岳亚菲报销车票，大家的眼睛都瞪圆了，岳亚菲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山区，离这儿远得很，这一趟回去，可得费不少钱！ 俞锦绣不就是个化妆师吗？哪来这么多钱？难道是程廷给的？ 也对，她那辆车不也是程廷买的吗？ 大家心底正暗暗琢磨着，孙瑞瑶突然从不远处走来了，走到人群中心时，她扬着下巴，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我刚才丢了一个耳环，你们看见了吗？” 大家闻言，立马蹲下身帮她找。 孙瑞瑶爱打扮自己，平时每天都要换一个配饰，从来都不带重样的。这会儿她站着直挺挺的，一只手摸着自己空落落的耳垂，满脸不高兴，“奇怪了，刚才还戴着呢，怎么就不见了？我那耳环可是我们城里一家进口商店买的，很珍贵的，这要是丢了，另外一只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孙瑞瑶嘟着嘴，看起来怪不高兴的，一些平日里与她交好的选手们便纷纷安慰她。 “瑞瑶，你确定自己真的把耳环带出来了吗？” “是不是还在宿舍？或者你刚才去卫生间的时候不小心落下了？你那耳环这么漂亮，照理说，就算真的掉地上了，也是一眼就能看见的呀！” “真的不见了，我出来的时候明明戴着的！”孙瑞瑶不耐烦了，没好气地丢了一句话，突然，眉头一拧，视线落在岳亚菲的脸上，“岳亚菲，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耳环？” 岳亚菲一脸茫然，她低头看了一眼，摇摇头，“没有啊。” 可怎想话音刚落，孙瑞瑶冷笑起来，“没有？我看这耳环八成就是你拿的！岳亚菲，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你就夸我的耳环特别漂亮，还问我能不能帮你去买一副呢。现在耳环丢了，你怎么解释？” 孙瑞瑶冷冷地盯着岳亚菲瞧，眼底是满满的鄙夷，岳亚菲还没来得及解释，落井下石的人马上就来了。 “对啊，我早上也听见了！亚菲，你是不是觉得马上就要回老家了，就算偷点东西，别人也发现不了？” “我看你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居然还想请瑞瑶给你买耳环？别狡辩了，你就是惦记着人家的漂亮玩意儿！”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孙瑞瑶将脏水往岳亚菲身上泼，身边还有不少起哄的人，岳亚菲一下子便愣住了，她百口莫辩，只落下一行泪，“我没有……我真没有……” 第七百四十二章　前途无量 第七百四十二章前途无量 孙瑞瑶摊开手，非要岳亚菲把耳环交出来，“岳亚菲，每一个女孩子都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是，穷不是你偷东西的借口。虽然我家里有很多耳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但是，你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如果你不把我的耳环交出来，我马上去报警，你也别想着回老家了，就在雅城蹲大牢吧！” 孙瑞瑶颐指气使，她认定是岳亚菲偷了自己的耳环，边上看热闹的选手们也没人为岳亚菲说一句话，只是冷笑着看这一场好戏。 不过是一起参加了一个比赛而已，又没什么交情，往后也不见得能见到面了，就算把岳亚菲往死里欺负，那又怎么样？ 岳亚菲根本就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她红着眼睛，泪水夺眶而出，她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是的，她们咄咄逼人，她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没法解释。 她盯着孙瑞瑶的眼睛看，只一个劲地摇头，她说自己真的没有偷东西，可是，谁相信呢？ 又或者说，就算大家真的相信她，也没有人愿意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毕竟孙瑞瑶现在气势汹汹，没人敢得罪她。 不过是拿了个比赛的冠军而已，连脚步都还没站稳，就开始欺负人了吗？俞锦绣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打破了此时的僵持，“孙瑞瑶，你说要偷了你的东西，你有什么证据？” 岳亚菲回过神来，立马确定俞锦绣是唯一一个愿意帮自己说话的人，她赶紧跑到俞锦绣的身边，“锦绣姐，我没有，真没有。从小到大，我爸爸妈妈就说过，不能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她的耳环再漂亮，我再喜欢，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岳亚菲咬着唇，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勇敢一些，而俞锦绣的眼神，给了她一定程度上的安慰。 俞锦绣点点头，“没事，说清楚就好。” 孙瑞瑶本来就对俞锦绣有敌意，之前的恩怨早就已经埋在心底了，她怀恨在心，却始终拿俞锦绣没办法。这会儿她是比赛的冠军，她意气风发，恨不得打横来走，“你要帮她说话吗？好，既然如此，那你耳环的钱赔我！” “我凭什么？”俞锦绣嗤笑。 “你不是相信她吗？既然你站在她这一边，既然你非要帮她出这个头，那就把耳环的钱赔给我！否则，你就不要装模作样了！” 孙瑞瑶看着俞锦绣，她眼中的怒火几乎已经无法再掩饰，之前的委屈早就已经压抑在心底，等了这么长时间，她终于等到了扬眉吐气的一天，是时候让俞锦绣知道自己不是这么好惹的。 人群中总归是有理智的人。 “瑞瑶，你不要太过分了。锦绣姐到底是比赛的评委之一，再说了，她可是程廷哥的对象呢，你要是得罪了她，将来可没好果子吃！” “对啊，你不给她面子，也得给程廷哥面子！程廷哥将来可是你的老板，你要是得罪了老板娘，她说不定就让你收拾包袱回家了！” “瑞瑶，你还没入行呢，以后有大把的前途。不过是一个耳环而已，丢了就丢了呗，将来你能赚这么多钱，还怕买不着一对耳环呀？” 选手们你一言，我一语，有些是真的站在孙瑞瑶的角度考虑问题，有些则纯粹是在看戏。孙瑞瑶今天是光彩了，就连大导演杨允都对她赞不绝口，在大家看来，她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何必因为一时之气而耽误了自己？ 与岳亚菲交好的两个选手与她的性格差不多，懦弱得很，此时见了这么大的阵仗，只敢小声讨论。 “亚菲多无辜啊，好在锦绣姐站在她这一边。你说要是锦绣姐能帮她说说话，或者是给孙瑞瑶一点颜色看看就好了！孙瑞瑶不过是拿了个冠军，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亚菲真可怜。” “霜霜，你别傻了！锦绣姐真没这么大的本事！当初孙瑞瑶在她面前说了这么多难听的话，她要是真的有本事，有地位，那就应该直接把孙瑞瑶赶走。可是她根本就没有这么做！照我说，今天亚菲就只能吃个哑巴亏了。没办法，谁让孙瑞瑶有实力的，这个社会上，总是有实力的人说了算的！” 这俩人说话的时候，孙瑞瑶几乎是竖着耳朵的，她性格跋扈，一场比赛下来，更是膨胀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区区一个俞锦绣，她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她要是真能让我收拾包袱回家，那早就已经这么做了！我喜欢程廷哥，她明明知道，可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为什么呀？”孙瑞瑶笑了起来，眼底透出几分狡黠，“还不是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她说话的份吗？” 孙瑞瑶双手抱着胸，扬着下巴，几乎是在用鼻孔看俞锦绣，她看着俞锦绣的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底的嘲弄逐渐敛了几分。 俞锦绣淡淡地看着她，不动声色，周身上下透出的气场却令人无法忽视。孙瑞瑶的眉头缓缓拧了起来，她想要将俞锦绣的所思所想琢磨清楚，可是，眼前的人明明就站在她跟前，却像是离得很远。 俞锦绣的距离感，令孙瑞瑶的心底“咯噔”一声。 是她弄错了吗？难道俞锦绣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孙瑞瑶吞了吞口水，正在此时，有人惊呼一声，“咦，这不是瑞瑶的耳环吗？瑞瑶，你的耳环在这里呢，快来看看！” 孙瑞瑶分神看了一眼那人手中拿着的耳环，岳亚菲松了一口气，牙关却还紧紧咬着。 “是你冤枉亚菲了。” “亚菲不是这种人，她手脚没这么不干净。” 孙瑞瑶把耳环接过来，直接给自己戴上，摆摆手，“那就当我错怪你了，这么小一件事情，哭什么？算了，大家都散了吧！” 说完，孙瑞瑶转身就要走，怎料她刚一挪动脚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冰冷地声音。 “你说走就走？” 孙瑞瑶的心一慌，挺了挺胸脯，“怎么了？” 第七百四十三章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第七百四十三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孙瑞瑶转过身，视线对上面无表情的俞锦绣，她莫名感到心慌，之前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俞锦绣看起来真的不是个厉害角色，否则，她不会纵容孙瑞瑶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对程廷的好感。孙瑞瑶到底年轻，长得又漂亮，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若是程廷真的动心了怎么办？ 看这孙瑞瑶，都要爬到俞锦绣的头上去了，不少人无奈地摇摇头，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孙瑞瑶转过来，看着俞锦绣，皱了皱眉，“现在很晚了，程廷哥说了，让我明天早上去公司一趟，估计是要谈合约的问题。你确定要拦着我？” 累了一整天，谁都想早点回去休息，孙瑞瑶本来就不把俞锦绣放在眼里，这会儿见俞锦绣看起来根本拿自己没办法，便不耐烦地说道，“我想回去休息了，有问题吗？” 俞锦绣默默地看着孙瑞瑶。 岳亚菲慌了，小声地说，“锦绣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想为我说话。但是，我不是她的对手，你也别为了我和她起争执了，不值。” 岳亚菲小心翼翼的，语气中还透着几分卑微。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么瞧不起过，可是，孙瑞瑶是她得罪不起的。俞锦绣是个好人，岳亚菲便更不想她为了自己惹上麻烦，岳亚菲小心翼翼地拉着俞锦绣的手，眼泪又要往下落了，俞锦绣无奈地说，“你就这么没用吗？” 岳亚菲愣了愣。 俞锦绣又说，“出门在外，如果连自己都不能保护自己，谁还在意你的感受？亚菲，你没有错，为什么要认了这委屈？” 俞锦绣的话就像是一阵暖流，在岳亚菲的心底冲刷，缓慢却留下了痕迹。 她怔住了，抬起头，却正对上孙瑞瑶的眼神。 孙瑞瑶觉得更加烦躁了，“还想怎么样？大家都说我前途无量，将来我进了这个圈子，说不定就红了，也许我会比晨卿都还要红。俞锦绣，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咬着我不放吗？” 孙瑞瑶的眼睛亮，此时盯着俞锦绣瞧，灼热的眸光仿佛马上就要燃烧起来。她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俞锦绣，冷声道，“你确定吗？” 岳亚菲的脑门上都在冒冷汗，她是不是连累了俞锦绣？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格外僵持，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这好戏演到这一幕，变得不太好看了，孙瑞瑶太张扬，而俞锦绣看起来又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这实在是太憋屈了！ 俞锦绣的脾气怎么就这么好？她都不会生气的吗？正当大家为俞锦绣捏一把汗的时候，她却突然笑了。 孙瑞瑶不知道她究竟想怎么样，这个笑容，令人不得不警惕。 片刻之后，她看见俞锦绣淡淡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孙瑞瑶，是谁说你前途无量？” 俞锦绣云淡风轻，语气轻柔，却带着一股劲儿，孙瑞瑶心中狐疑。 “明天程廷让你去他公司签约？”俞锦绣问。 “是的。” “那你不用来了。”俞锦绣淡声道，“你的比赛名次取消了，第二名顶上。” 孙瑞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怎么可能？这么多人看着我得了第一名，这是评委们一致商量的结果，俞锦绣，你说了不算！” 孙瑞瑶的声音变得尖利，她直直地指着俞锦绣的鼻梁，那架势，光是对质都不够，她想要冲上前给俞锦绣点颜色看看。 然而，下一秒，一道清亮的声音将她从这不理智的情绪中唤回。 “谁说她说了不算？” 翁晨卿走了过来，仿佛是看笑话一般，她对孙瑞瑶说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连影后都懂得要谦虚一点，你不过是参加了一个小比赛，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评委们都还没有离开，本来是在收拾资料，可没想到，休息室里居然发生了如此精彩的一幕。一个选手，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更没有任何专业上的能力，得了这名次，她不仅不懂得感恩，相反，还一副谁与争锋的样子，谁看得下去？ 翁晨卿说了重话，孙瑞瑶迟疑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开口，程廷也来了。 一看见程廷，孙瑞瑶便像是见到了靠山，她往前一步，说道，“程廷哥，我不是有心的。你让我明天一早去公司签约，我怕晚上睡晚了，明天会迟到，可锦绣姐一直拉着我不放，我不知道她究竟想怎么样……”她撇了撇嘴，小声地说，“我能先回去吗？” “回去吧。”程廷说。 听着程廷的话，孙瑞瑶的嘴角流露出些许淡淡的笑意。那笑容是甜蜜的，受人鄙夷，被人指责之时，程廷给了她面子，他就像是一个救美的英雄，让她下了个台阶。 谁说程廷对她没有好感？也许程廷早就已经喜欢上她，只不过是碍于俞锦绣死缠烂打，实在不好意思对她表露自己的心声！ 孙瑞瑶都有些飘飘然了，她羞涩地一笑，“程廷哥，那我先回去了，明天——” “明天你不用来了。”程廷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孙瑞瑶没听明白，可笑意已经僵在唇角，她歪了歪脑袋，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为什么？改时间了吗？程廷哥，你放心，我起得来的，不会迟到。” 程廷有些不耐，淡淡地说道，“我说，不用到公司签约了。你就当自己没来过，第二名顶上这名次。” 孙瑞瑶这下是真的听明白了，在场的选手们皆是一脸哗然，第二名的岳亚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是真的，泪水已经干了，她傻傻地看着俞锦绣，“锦绣姐，我是冠军？” 俞锦绣温柔地笑了笑。 岳亚菲咬着唇，她想哭，却不敢哭，她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便会失控。 而后，她听见程廷对孙瑞瑶说道，“选择你当比赛的第一名，是我和锦绣协商之下的决定。锦绣认为你的性格很适合在娱乐圈发展，所以力排众议，坚持让你留下来。” “但是，事实证明，你辜负了她的欣赏。”方牧走了过来，似笑非笑，“不过，在签约之前就让你滚蛋也好，毕竟这圈子可不是这么好混的，真不小心得罪了人，你可能会被撕得体无完肤。你自己是死是活倒不要紧，怕就只怕到时候连累了我们的公司，那就麻烦了。” 第七百四十四章　慌不择路 第七百四十四章慌不择路 孙瑞瑶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脸茫然地听着方牧说的话，而后不可置信地问，“是俞锦绣坚持让我留下来？怎么可能？” “是啊。”俞锦绣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本来以为像你这么特立独行的性子，应该会在这个圈子里独树一帜，到时候要是得了观众们的喜爱，那对于公司来说也是好事。” “可没想到，你这锋芒毕露的性格闹到最后，居然还带着几分哗众取宠的意味。”翁晨卿笑了笑，说道，“孙瑞瑶，我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比我更出名，但是，我想说——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人能永远红下去，新人会替代旧人，照你这样的心态，实在不适合踏入这一行。所以，还是尽快回去吧，忘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不过是拿了个冠军，就能把同场比赛的选手踩在脚底下了吗？岳亚菲是好欺负，但是，这不是孙瑞瑶咄咄逼人的理由，她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了，这样的作为，归根结底，不是蠢，就是坏。 是愚蠢也好，是恶毒也罢，这样的人，配不上一个机会。 “其实，演技好的演员不少，但是，德不配位的人也很多。我们开这么个公司，并不只是为了赚钱，把你这样的演员送到圈子里，实在是太败坏风气。”说到这里，俞锦绣觉得怪没劲的，她摆摆手，说道，“多说无益，你回去吧。” “回去……我回哪儿去……”孙瑞瑶木然地看着俞锦绣，半晌之后，她突然回过神来，“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杨导演刚才都还夸我，他说我是个好苗子，一定能在这一行发光发热。我要去找他，我得去找他……” 话音未落，孙瑞瑶已经跑了出去，她这慌不择路的样子实在是狼狈，望着她的背影，众人一阵唏嘘。 等她走了，方牧突然笑了笑，俞锦绣挑眉，“笑话我呢？” “可不是在笑话你吗？”方牧摊摊手，“俞锦绣，我说她不行，你还不相信，现在是不是白折腾了一遭？” 俞锦绣佯装失落，把头靠在方牧的肩膀上，“是是是，以后要听方大老板的话。” 几个评委站在边上，说说笑笑的，平日里看起来高高在上的这些人，下了台之后，倒也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孙瑞瑶本来是比赛的冠军，可只因为得罪了俞锦绣，她的名次就直接被取消了，这么说来，俞锦绣真的有本事让她收拾包袱滚蛋？ 一时之间，大家心中都有些感慨，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林清出声，想了想，又对岳亚菲说道，“亚菲，锦绣说得没错，出门在外，你自己得保护自己。懦弱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刚才如果她没找到耳环，如果锦绣没出面，你是不是真的要去派出所去？” 岳亚菲刚才的确是慌了。 如果孙瑞瑶真的报了警，她或许真的要被抓走，到时候家里人得知她在雅城出的事情，岂不是要在全村人面前丢尽脸面？光是这样一想，岳亚菲都心有余悸。 评委们不走，选手们一个都不好意思离开，大家的脑容量有限，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比电视剧和小说都要精彩。孙瑞瑶说走就走，晚上都不见得好意思回来，想到她刚才吃瘪的样子，倒是莫名挺解气的。 “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我们也先走吧。”程廷拉着俞锦绣的手，临走之前，又说了一声，“亚菲，你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 岳亚菲好半晌才答应了一声，直到这一刻，她都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等到这一行人都走了，选手们才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不是说锦绣姐没有地位的吗？为什么他们好像都挺听她话的？而且，看起来并不是给她面子，他们几个真的是朋友。” “是啊，程廷哥也特别尊重锦绣姐，他看着孙瑞瑶的时候很不耐烦，可是，面对锦绣姐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 只要是俞锦绣在的时候，程廷的眼睛就像是要长在她身上似的，孙瑞瑶可以对此装聋作哑，可是，围观群众却不能睁眼说瞎话。这会儿，大家好像意识到俞锦绣并不真的像孙瑞瑶所说的那样没用，相反，她似乎还挺有能耐的。 大家议论纷纷，语气中还都带着几丝感慨，此时，有人默默地举起手，“其实我知道些内情。” “什么内情？你快说呀。” “你知道些什么？” 那小姑娘得了大家的鼓励，弱弱地说道，“我的远方亲戚和林清姐她们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听说，锦绣姐特别厉害，她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化妆师，他们公司特别大，就连那些出名的剧组都和他们公司有合作。还有林清姐她们开的那家服装店，分店都开到外地去了，仔细算起来，一年到头赚的钱还不一定比程廷哥要少呢。” “真的假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 那小姑娘想了想，又说道，“还有，前几天孙瑞瑶气势汹汹的，非说锦绣姐靠程廷哥，开着他送的车，二十几万的车说收就收，一点都不难为情。可其实，二十几万而已，对于锦绣姐来说，可是个小数目……” “二十几万都是小数目？” “我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众人惊呼。 小姑娘点点头，“是啊，所以程廷哥和锦绣姐两个人是势均力敌，他们根本就不担心任何人来破坏他们的感情。至于孙瑞瑶，我估计他们甚至都懒得笑话她呢，一个小炮灰而已，谁感兴趣呀！” 这下大家点头如捣蒜。 孙瑞瑶的眼睛长到头顶上，这会儿终于摔跟头了，说是去找杨大导演，可是，杨大导演和她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她？ “我听说杨大导演和程廷哥他们都是朋友，他是给朋友的面子才来当评委的，现在程廷哥都不愿意和孙瑞瑶签约了，杨导演为什么要帮忙？他又不是开善堂的！” 这样一想，大家心里就舒坦了。 果不其然，像孙瑞瑶这样的人，迟早都是要作大死的。 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只不过，她风光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不过十几分钟而已，就要从高处狠狠地摔下来，想想都疼。 第七百四十五章　饮水思源 第七百四十五章饮水思源 孙瑞瑶哭也哭过，闹也闹过，她死死抓着杨允的手，求他给自己一个机会，“杨导演，我是真心喜欢表演的，从小到大，大家都说我就是走这条路的料，现在我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机会，只因为俞锦绣不喜欢我，就要把我赶走，我不甘心啊！” 孙瑞瑶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俞锦绣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只不过是一声令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为自己说话，俞锦绣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难道她真的能只手遮天吗？ 孙瑞瑶现在是真的后悔了，要是早知道俞锦绣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她肯定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只可惜，现在不论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杨允拂开她的手，语气不耐，“你的外在条件的确比别人优异，但也不是万里挑一的。这位同志，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对于杨允而言，孙瑞瑶只是一个比赛选手而已，萍水相逢，他甚至记不清她的名字。她这会儿跑来求他给自己一个机会，杨允只觉得可笑。凭什么？他忙着呢！ 孙瑞瑶爬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重，此时，她只觉得茫然，只不过是任性了一回而已，至于吗？ 机会的获得并不是轻而易举的，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她拿到了比赛的第一名，只差一步，她便可以拿下程廷公司的合约，从今往后，就算没法大红大紫，在这圈子里激起些许水花总是不难的。 只可惜，她不懂得饮水思源。俞锦绣有能耐把她捧上去，就有资格把她拽下来，现在还没红，就一副谁与争锋的样子，日后她要是真有了一定的地位，多少人要被她踩到脚底下？ “导演，你不是很欣赏我的吗？你说我很懂得诠释角色的啊！给我一个机会，就算是演剧里的小丫鬟都好，我可以不收钱的……” “程廷哥真的不愿意帮帮我吗？他不是很喜欢我的吗？否则初选那天我告白的时候，他应该直接把我赶出去啊……” “如果他不喜欢我，他为什么要让我回家照顾妈妈呢？这比赛是全封闭式的，别人要是离开了，就没机会了，我分明是跟别的选手不一样的啊……” “还有，那天我给他送家乡的土特产，他全都收下了。那特产里还有一封信，他看了信，也没有怪我，不就是喜欢我吗？” 孙瑞瑶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杨允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蹲在石阶上，她像是被抽空了魂一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落下了不甘心的泪水。 而后，她听见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 钟飞收拾好化妆室的工具，走到她的面前，“做人要有自知之明。锦绣早就对你说过，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你听了吗？” 孙瑞瑶抬起头，眼中是一片空洞。 “可是他——” 钟飞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你的确各方面突出，程廷觉得取消你的资格太可惜了，所以多给你一个机会。至于你送的土特产，他都分给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了。” “那封信……”孙瑞瑶的心中咯噔一声。 “那封信，程廷根本就没看见，被办公室的同事们拿走了。” 孙瑞瑶闻言，嚎啕大哭。 这不是她自找的吗？ 钟飞皱了皱眉，“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样呢？” …… 比赛终于结束，一段时间的忙碌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大家终于可以可就各位。林清回到服装店，吴玲玲将一切打理得很好，俞锦绣和钟飞即将进入新的剧组，那是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给全剧的演员进行形象设计，若是完成得好，将来这一方面的资源就不愁了。翁晨卿闲着也是闲着，在程廷的一再邀请之下，她算是正式加入了公司，虽说她还年轻，不担心没有戏拍，可是，给自己留一个后路总归是好的。 “合约结束之后，有没有兴趣签给我？” 程廷漫不经心的一个问题，让翁晨卿陷入了思考。 她的公司很不错，经纪人也从来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情，但是，若是有机会的话，她也想自立门户。 而很显然，眼下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公司虽然刚起步，但日后的发展肯定不容小觑，晨卿，你可以考虑一下。” 翁晨卿笑了，“哪有这么王婆卖瓜的？程廷，你也太自信了。” 程廷但笑不语。 他太自信了，但他有资本自信。一个小小的比赛，吸引到的关注度却是无穷的，继续发展下去，公司的未来的确是可以期待。 翁晨卿的决定是显而易见的，即便她暂时没有点头，可是，将自己的合约签到程廷的公司，已然成了最合适的决定。 合约还有三个月到期，翁晨卿想了想，说道，“那我想把我的助理和经纪人带过来。” 程廷笑了，“没问题。” 两个人一拍即合，正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把办公室的门打开，站在外边的，是岳亚菲。 平时穿着林清准备的统一服装，确实看不出岳亚菲的经济条件，此时她换上自己的衣服，看起来非常朴素，一见到程廷，她几乎想要把自己往角落里躲，战战兢兢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说，“程廷哥，昨天你让我来公司一趟。” 岳亚菲是鼓足勇气来到这里的。 参加这次比赛，是追逐自己的梦想，其实到总决赛之前，她就已经感觉到了，这次比赛的冠军肯定是孙瑞瑶。孙瑞瑶的光芒太耀眼，照得她更加平凡无奇，可谁都没想到，在比赛结束之后，最后的关头，她居然得到了留下来的机会。 岳亚菲站在门外，局促不安，程廷让她进来，“坐。” 翁晨卿站了起来，“我去给你倒杯茶。” “不用了。”岳亚菲又急急忙忙地站起来，“我——我不渴。” 翁晨卿微微一笑，刚要说什么，程廷拦住了她，并拿出一份合约，“你别忙了，给亚菲好好解释一下合约的内容。” 一份合约摆在自己的眼前，岳亚菲的脑袋“轰隆”一声炸开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问道，“程廷哥，你们真的要签我吗？” 第七百四十六章　拨开云雾 第七百四十六章拨开云雾 岳亚菲的心里头是忐忑不安的。 昨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只差一点点，她就得坐上回家的火车，从此踏实工作，再也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种种。可没想到，她的运气很好，只因为孙瑞瑶对她冷嘲热讽，俞锦绣看不下去，直接将孙瑞瑶的名次取消，冠军的头衔落到了岳亚菲的手上，她轻轻一伸手，就接到了这个机会。 心情起起伏伏，直到现在，岳亚菲还是不敢接受这个现实。来公司之前，同宿舍的选手们纷纷表达了对她的羡慕之前，她们说，岳亚菲的运气可真好，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她算是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真的要拨开云雾了吗？岳亚菲做了个深呼吸，她坐在程廷的办公室里，望着自己手中的合同，百感交集。 “我怕自己不行。”岳亚菲低下头，声音就像是蚊子咬似的，翁晨卿费了好大劲才听清她在说什么，“我和孙瑞瑶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她外向开朗，从来不怕别人的目光。可是我，我的胆子太小了，说真的，我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成为演员的。” 岳亚菲低着头，从翁晨卿的角度望去，看不清她的眼睛，可即便如此，她的轮廓是清晰的。 秀气的脸庞，骨相很好，皮肤白白净净的，这还是没有加以修饰的，若是好好包装一下，确实是个好苗子。 自从进了这个圈子之后，翁晨卿开始学着从导演的角度观察每一个人，她看得出，岳亚菲是上镜的。 至于镜头感这回事，是得好好培养的。 孙瑞瑶的外在条件与性格的确适合在这个圈子里发光发热，她的存在是闪耀夺目的，甚至可以说，她的风头很难被任何人抢走。翁晨卿并不会因为孙瑞瑶昨天的所作所为就将她的优点推翻，只是，现在再说这些，有意义吗？ 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完美的，受人喜欢的明星也不仅仅只有一种类型，或许现在的岳亚菲太平凡，可是，谁能说她没有走红的可能？ 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岳亚菲年轻漂亮，虽然没有表演基础，但在表演时不会太露怯，这还是在她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的情况之下呈现出的状态，翁晨卿相信，只要好好培养，她并不一定比孙瑞瑶差。 “现在再说孙瑞瑶有多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已经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亚菲，我观察过你，你虽然胆子小，可真到了舞台上，却很少有怯场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喜欢表演？” 岳亚菲的脸又红了，她点点头，柔声说，“小时候我就喜欢跟小伙伴们玩过家家的游戏，当时我总是想扮演不同的角色。大家都说我的表演欲很旺盛，可是，那也只是在面对熟人的时候。” 翁晨卿笑了，“那得好好改改，毕竟将来进了剧组，面对的可不是你的熟人。” 翁晨卿还记得自己第一天演戏的场景。 当时汪隆刚被送到医院，翁晨卿六神无主，在协助调查的时候，看见她无助的样子，杨允便留了个心眼，将她暂定自己下一部戏其中一个女配角的人选。 得到通知的时候，翁晨卿只觉得上天终于眷顾了自己一回，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调整自己的状态，投入到对于剧本的学习之中。 可是，再有天分都好，她到底还是个新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姑娘，很容易被人忽视怠慢，翁晨卿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才逐渐融入到剧组中去的。 可好在她对于表演的天赋是无法被掩盖的，一天一天过去，翁晨卿在这戏中愈发如鱼得水，到了最后，就连导演都对她赞不绝口。 那都是几年前的回忆了，可现在想起来，翁晨卿还是百感交集。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拒绝了这个机会，你舍得吗？亚菲，我们说句实在话，来参加这个比赛，不就是想要得到一个名次的吗？可别告诉我，你只是想要来体验生活。” 翁晨卿的笑容很有亲和力，岳亚菲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她笑了一声，尴尬地说，“当然不是，我们家这种条件，我哪有资格去体验生活呀。” “那就是了。”翁晨卿一摊手，又继续说道，“既然你家的经济条件不好，那就更应该想办法去改善自己的生活啊。亚菲，你有顾虑，这很正常，可是，你总得为自己拼一把。眼前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你继续犹豫下去，机会可是不等人的。” 翁晨卿一直在劝说，岳亚菲却只是低着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看见这一幕，翁晨卿只能在心底暗骂程廷好几回。 这么难的差事，直接丢给她了，他倒是跑得比什么都快！ …… 程廷到了茶水间，给自己找了些吃的，之后便直接出了院子，正要打开车门，有同事路过，笑着说，“老板，你又要回单位吗？” “是啊。”程廷坐上车，发动了车子，往物资局开去。 辞职是早就已经决定好的，可单位里的领导不放人，非让他把年初的汇报材料写好了再离开。这工作过去总是由他负责的，这会儿直接走人，程廷觉得不地道，就只好把任务给揽上身了。 所幸新公司离单位不算远，开车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程廷把车停好，打开车门，恰好看见傅守业。 傅守业过去是个堂堂正正的坦荡人，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行事风格变得暗戳戳的，程廷早就已经与他保持距离，两个人许久没有交集了。 看见程廷，傅守业的眸光一黯，而后别过脸去，手臂里夹着一个公文袋，往外走去。 “小傅，出去啊？”保安老大爷喊了一声，傅守业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急匆匆就走了。 保安老大爷摇摇头，见程廷走来，便说道，“这小傅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跟变了个人似的。他最近忙着呢，每天这个点都要往外跑，你们领导也不管管啊？” 程廷笑了笑，问道，“他每天都出去吗？” “就是啊！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程廷回过头，看了傅守业一眼，然而，傅守业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顾虑 第七百四十七章顾虑 “亚菲，你究竟还在顾虑什么？”翁晨卿终于没耐心了，忍不住问道。 岳亚菲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指尖都被自己的指甲掐得发白了，见翁晨卿的耐心告罄，她慌得快要哭了。 她在顾虑什么？ 岳亚菲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从小到大，她就是个没主见的姑娘，家里人让她往东，她从来不敢往西，一路走来，她从来没有自己的主意，在她看来，只要照着家人给自己安排的路往前走，那就是没错的。 可现在，她来到这里，身边没有任何一个能为自己做主的人，她左右张望，仓皇失措，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我不知道……我想问问我爸妈和哥哥，但是，我们家没有电话，写信回去也不知道多久才到。我想回家一趟，问问他们的意思，但是……是不是来不及了？你们能等吗？” “不如这样，我回去一趟，就三天，三天之后我就回来。对不起，我不想耽误你们的时间，只是……” “你有钱回去吗？”翁晨卿问。 翁晨卿的问题提醒了岳亚菲，她怔了怔，失落地低下头，“我都快忘了，来回车票太贵了。” 岳亚菲犹豫不决，翁晨卿撇了撇嘴角，她第无数次在心底暗骂程廷不厚道，而后，做了个深呼吸，说道，“亚菲，来参加比赛，也是你家里人的主意吗？” 这下岳亚菲终于有底气了，她用力地摇头，“那倒不是。我在城里念书的表姐拿到你们的宣传传单，带来给我看的。听说雅城有这么个比赛，我犹豫了好几天，但表姐说年轻就该出去见见世面，所以我就来了。” 得，是表姐的主意。 翁晨卿无奈了，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亚菲，机会已经在你面前了，你如果不伸手抓住的话，迟早是要后悔的，别人给你再多的保证，也没用，你自己的立场是最关键的。说真的，来参加比赛之前，你难道没想过自己会拿到名次吗？难道你真的认为这个比赛只是重在参与吗？合约就放在这里了，合同的细则我也给你解释过，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问外边的同事。”看了一眼手表，她又说，“我还有点事情，先回去了。” 整整两个小时，翁晨卿好说歹说，岳亚菲还是没有下决心，这性子多半是天生的，再加上后天环境的造就，一时半会儿，她是改不了的。 翁晨卿一走，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岳亚菲一个人了，她默默地坐在原地，望着合同，终于拿起了笔。 是啊，机会的确已经在她眼前了。旁人或许不了解，但岳亚菲自己心里清楚，多少个夜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觉。她向往这个舞台，向往舞台上耀眼的灯光，她比谁都希望出人头地，成为与过去截然不同的自己。 是孙瑞瑶也好，是许倩也好，是赵丹也好，是这比赛中的任何一个选手都好，她岳亚菲，根本就不比她们差啊！ 纤细雪白的手握着笔，岳亚菲低着头，看着桌上的合同，最后，她咬了咬牙。 漂亮娟秀的字体跃然于纸上，“岳亚菲”三个字，将会在这个圈子里，留下痕迹。 …… 翁晨卿离开公司时是下午三点三十分，回到招待所休息了一会，却怎么都睡不着，换了身衣服，她从房间里出来了。 前台小妹一见到她，立马笑了起来，“晨卿小姐，又要出门啊？房间要不要帮你整理一下？” “不需要，房间里很干净，我出门的时候直接带走垃圾了。”翁晨卿扬了扬手中的垃圾袋，笑着说。 她不化妆的时候，看起来格外清爽，岁数比平时还要小，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前台小妹看得入神，“晨卿小姐，你又去找你对象呀？” “是啊。” “他可真幸运，有一个这么好的女朋友。” “我也很幸运。” …… 翁晨卿坐车去了吾方路，不一会儿工夫，她便见到了正在店里忙碌的俞承光。 俞承光一见到她，又惊又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短短几年之间，“老陈快餐”已经开了四家分店，第五家分店也在筹备中，俞承光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到处转。翁晨卿没有大哥大，出门之前也没给俞承光的店里打个电话，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遇见他，只不过是碰碰运气而已。 不过事实证明，她运气不错。 “我猜的。”翁晨卿笑了笑，走进店里，挽起了自己的袖子，站到俞承光身边去。 “你猜的？”俞承光勾了勾她的鼻子，“说实话。” 翁晨卿冲他眨了眨眼，“心有灵犀啊。” 俞承光忍不住又笑了，翁晨卿扬了扬下巴，嘴角也微微扬起，两个人的眼眸深处都是彼此的影子，像是被烙印上似的。 这会儿正是饭点，比较忙碌，给工厂和学校送的餐都是有人负责的，俞承光不需要操心。只是，来店里堂食的客人也不少，这一方面的工作，向来都是俞承光自己上场的。 “老板，来一份鸡腿饭，配菜记得给我多放一点！” “有没有排骨饭？排骨要精肉，我喜欢吃肥肉啊！” “来两份梅菜扣肉饭，稍微快一点，我家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呢，孩子要饿坏了！” 俞承光一忙起来，就顾不上翁晨卿了，连她什么时候不见了都不知道。他一个劲忙着配餐，还不忘微笑服务，动作有条有理，一点都不慌乱。 只是，忙起来总有出错的时候，这会儿错的不是俞承光，是其中一个顾客。 那顾客一手拿着盒饭，一手拎着一碗汤，一个不留神，汤打翻了，洒了一地，他立马就蹦起来，骂骂咧咧的，“谁撞我啊？上辈子没吃过饭？好好排队不就完了吗？为什么非要推推挤挤的，现在我的汤洒了，算谁的？” 这人话音未落，立马有人接话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不就是一碗汤吗？用得着骂人吗？” 两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争执起来，几乎要大打出手，俞承光也急了，赶紧出来安抚，可是，那俩人就像是被点着的炮仗似的，压根不理会他。 “你牛什么呢？把老子当孙子一样骂，小心我揍你！” “谁怕谁？来啊！谁怕谁？” 第七百四十八章　明星效应 第七百四十八章明星效应 这俩人几乎要打起来了，还在排队的顾客们不由往边上躲了躲。 “老板，你先把饭给我打了啊！” “就是，我们都等好久了。” “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啊，先把我的饭给我啊！” 那两个人吵着吵着，浑身的气血都要上涌，脸和脖子红得跟什么似的，等待着的顾客们也不客气，一个个都在催促。俞承光忙了这头，又顾不上那头，后厨帮忙打扫卫生的阿姨们也不顶用，一时之间，他几乎没了分寸。 “你们都先等等，先别慌……” 俞承光一开口，声音立马被顾客们的声音给压下来了，他焦头烂额，恨不得自己有两张嘴，两双手。 正在此时，一道柔和的声音突然从边上冒出来了。 “先别着急，两位大哥。”一双手伸了过来，雪白雪白的，手上还提着两个袋子，“我们这小店不大，大家一起挤在门口，磕磕碰碰也是难免的。大家都是急着要回去吃饭，都没什么错，一人让一步吧。” 小姑娘的声音特别好听，又软又甜，两个男同志立马不吵了，转过脸看着她。 看着他俩，翁晨卿笑了笑，“这是我们店里给两位准备的，一瓶饮料，还有一碗汤。天气大，火气也大，喝碗我们厨师熬的老火汤，下火气。” 背着光，翁晨卿笑盈盈的，看起来格外可人，两位男同志可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姑娘，一时之间全愣住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翁晨卿又提醒道，“快拿着呀，免费的！不过如果好喝的话，将来可得常来！” 翁晨卿笑眯眯的，把两个袋子往对方手中一塞，就回到俞承光身边去了。俞承光压根没想到她还能帮自己摆平这纷争，望着她眼底的笑意，他的心神一个恍惚。 那个冰冷的翁晨卿好像消失了，她变得调皮可爱，就像是他刚认识她时那样。 俞承光不知道她的改变是刻意的，还是在无形之中发生的，他只知道，不论她变成什么模样，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本来要打架的两个男同志收了翁晨卿送的饮料和汤，这架也没法打了，两个人走的时候还怪不好意思的，对着前来拖地的阿姨说了句对不起。 一个转身，他俩居然还是一道的。 “刚才那小姑娘可真漂亮，也不知道结婚了没有。要是没结婚，我都想去追她了！” “还追人家呢！你知不知道她是谁？我家里有电视，我见过她，她是晨卿，大明星呢！” “原来是明星啊，难怪那么好看！不过，大明星又怎么样？大明星也得结婚啊！” “那也轮不着你，没看见她对着旁边那小伙子笑的时候，那叫一个含情脉脉！” 两个人说到这里，一个对视，叹了口气，背过身，分道扬镳了。 …… 吾方路这家老店的地段好，晚餐的高峰期特别忙碌，来来往往的客人们不少。来“老陈快餐”吃饭的时间长了，一些顾客就成了俞承光的朋友，没事的时候跟他说说玩笑话。这会儿看见他身边站了个姑娘，便一个劲给他使眼色。 俞承光还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翁晨卿在边上打下手，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虽说顾客们的调侃让他们怪不好意思的，可是，接受大家的祝福时，他们坦坦荡荡。 可不是坦坦荡荡吗？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他们俩能正大光明地站在大家面前，接受大家的祝福，这一刻，他们比谁都还要满足。 俞承光配菜，翁晨卿就在边上收钱，她不紧不慢，排队的人便也不催，毕竟是这么个大美人为自己服务，光是看着她，都是视觉上的享受啊！翁晨卿的嘴巴本来就甜，过去是发生了汪隆那事情，让她变了个人，现在她要什么有什么，冰封的心早就已经开始慢慢融化了。这会儿她冲着人就笑，语气也很和善，望着她这模样，大家心里的喜欢可是藏不住的。 吾方路认识俞承光的人不少，那是因为他是这家店的老板，对于翁晨卿，大多数人是陌生的，倒不是她不够出名，只是大家没往这方面想。 起初大家只觉得他的对象长得特别水灵，可是，雅城这么大，总有人能认出翁晨卿的。可是，等待的时间长了，好些个顾客眼中的光芒就变得更加灼热了。 “你是晨卿吗？是不是那个大明星晨卿？” “哎呀，还真是！我看过你的电视剧，古装片，在里面演个小丫头，特别漂亮。我媳妇还天天在家里念叨呢，说要是生个这么好看的姑娘就好了！” “承光，你媳妇还真是明星啊？不得了，不得了！” 翁晨卿在边上红了脸，俞承光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她还不是我媳妇呢！” “现在不是，迟早都是的！你看小姑娘多喜欢你啊，这么大名气的明星，非要站这里帮你卖盒饭，她对你可真好。” “就是，承光，你可得好好疼你媳妇。早点把她娶回家，否则这么漂亮的媳妇，得跑了！” 大家都在打趣，笑声中透着满满的善意，俞承光一个劲笑，看着翁晨卿，用力地揽了揽她的肩膀，“不会的。” 顾客们说说笑笑，一个个来了，又一个个走了，俞承光忙好了这一阵，把收银台里的钱一数，乐了，“我姐常说什么明星效应，我看你这就是明星效应。才在这里站两个多小时，营业额都是平时的三倍了。” “才三倍？”翁晨卿挑挑眉。 “三倍还少？”俞承光笑了，拉起她的手，“饿了吧？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个点，翁晨卿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叫了。可是，现在他俩走了，谁来顾着店？ 翁晨卿左右看了一圈，愣是没看见能接手的人，摇摇头，“还是不要了，你就去厨房给我打一份饭吧。我们俩要是走了，店里没人，岂不是要少做很多生意吗？我们去吃饭也得花钱，一进一出，可不是个小数目。” 话音未落，俞承光笑着掐了掐她的脸颊，“看你还挺有生意头脑的。翁晨卿，我又不傻，我妈马上就来了，她要跟我换班的！” 翁晨卿愣住了，半天没合上嘴巴，“你妈妈要来？那我——” 第七百四十九章　盼到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盼到了 这是俞承光开的店，怕陈婉妹无聊，俞承光经常会让她来帮帮忙，分配给他妈妈的，肯定都是一些简单的琐事，主要是让她打发打发时间。 翁晨卿知道陈婉妹经常会来店里，可刚才的确是惦记着俞承光，这才没想这么多，这会儿听他说陈婉妹立马就要来了，她慌了神。 虽说这段时间与俞承光的发展很快，但是，他们心中都知道，陈婉妹对这段感情的反对，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定时炸弹。 俞承光是个孝顺孩子，他在乎陈婉妹的感受，可是，对于翁晨卿，他肯定是没法放弃的，这矛盾迟早要解决，但不是现在。 说句实在话，翁晨卿是怕陈婉妹的。虽说过去她们的相处很和谐，但那都是好多年之前的事情了。杜文楠出现之后，陈婉妹心中的天平早就往她那一方倾斜了，后来翁晨卿突然回到雅城，直接使得俞承光与杜文楠分开，这对于陈婉妹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俞锦绣总说陈婉妹心软，迟早会发现翁晨卿是最适合俞承光的女孩，到时候，总会接受他俩的感情。可话虽这么说，翁晨卿还是不敢与陈婉妹接触。 这会儿陈婉妹马上就要出现了，如无意外，她俩立马就要打个照面，翁晨卿急了，眉心不自觉蹙起。 “怎么了？”俞承光笑了笑，问道。 “要不我先回去吧？” 翁晨卿站起来就想走，俞承光拉着她的手，跟她打趣，“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刚才那两个男人凶神恶煞的，你都不怕他们发飙，我妈妈又不是老虎，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俞承光开了个玩笑，翁晨卿却还是心不在焉的，看着她的神色，俞承光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要紧的。” “你妈妈身体不好，气不得，要是看见我，她说不定会不高兴的。刚才陪你忙活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有点累了，我想先回去。” 翁晨卿坚持己见，俞承光也拿她没办法，站了起来，他说，“那我没法送你回去。” “不要紧。” 翁晨卿勉为其难地笑了笑，正要起身，突然就看见远远走来的陈婉妹。 看见陈婉妹，她的脚步顿住了，一时之间，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她看着俞承光，咬了咬下唇。 每当她紧张的时候，总会做这样的习惯性动作。 俞承光握紧她的手。 “妈，晨卿刚才是来帮忙的。正好你来了，就帮我顾一下店吧，我陪她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俞承光的语气轻描淡写的，他是想要装作轻松一些，安抚翁晨卿的情绪。这会儿他扯了扯嘴角，对着她笑了笑，眼神温柔，翁晨卿更慌了。 她低着头，想了想，又抬起头，小声喊了一声，“阿姨。” 陈婉妹走过来的时候，若无其事，仿佛对翁晨卿为什么会在这里毫不惊讶。 陈婉妹冲着翁晨卿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而后又对俞承光说道，“你去吧。” 俞承光便没有再多说，拉着翁晨卿的手，往外走去。 翁晨卿心里本来就忐忑，这会儿俞承光非要拉着他在陈婉妹面前秀恩爱，更是不乐意，她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手，以为自己做得不留痕迹，可没想到，他更加使劲了。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带着些许孩子气的执拗，他越走越快，仿佛想要带着她，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翁晨卿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突然之间，身后传来了陈婉妹的声音。 “慢点儿……”陈婉妹出了声，两个孩子立马停下脚步，她看着他们的背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无奈地笑了笑，“吃了饭再带晨卿去哪儿玩会吧，看个电影也好，不用急着回来。” 话音落下，俞承光和翁晨卿迟迟没有反应，陈婉妹带着笑意，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 片刻之后，俞承光回头，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谢谢妈！” 说罢，他拉着翁晨卿的手，小跑起来，两个人就像是撒了欢似的，陈婉妹哭笑不得。 而后，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在店里收拾卫生的刘姨看见这一幕，笑着对陈婉妹说道，“陈姐，你接受他俩了？其实晨卿真的是个好孩子，特别懂礼貌。而且，我看她的样子，还挺懂得过日子的，刚才你都没看见，她站在这儿陪承光一起做事，这么长时间，根本没喊累。这小胳膊小腿的，我都怕她撑不住。” “我看见了。” “后来承光说要带她去吃饭，她还怕耽误承光做生意。我听说当明星的，特别能赚钱，可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了不起，这孩子，真是脚踏实地。”刘姨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顿住了，“啥？你说你看见了？” 陈婉妹点点头，笑了笑，“是啊，我都看见了。” 其实陈婉妹早就到了。 本来是怕儿子太受累，陈婉妹早早就到了店，想要帮他分担一下工作。可没想到，远远地，她就看见了翁晨卿站在俞承光身边。 当时正好是店里最乱的时候，翁晨卿不慌也不乱，只是温和地解决了这一纷争，而后，她便乖巧地站在俞承光的身边，默默地帮他的忙。 有了她的陪伴，俞承光的干劲似乎更足了，整整两个小时，他一直在笑，时不时看身边的翁晨卿一眼，眼里都是光芒。 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不管是俞承光看着翁晨卿的眼神，还是翁晨卿看着俞承光的眼神，都让陈婉妹感到安心。 “做妈妈的，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晨卿长得漂亮，性格也好，还是个大明星呢，说出去多光彩啊！陈姐，我看你是对她有成见！要是我儿子能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姑娘，我开心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反对？要不这样吧，你要是真不喜欢晨卿，那给我儿子说说？也许她觉得我儿子不错呢！” “说什么说呀？晨卿只喜欢我儿子，才看不上你儿子呢！”陈婉妹没好气地睨了刘姨一眼，眼底却还含着笑，“再说了，谁说我反对了？” “这就对了嘛！”刘姨大笑起来，“你要是同意了，他俩都高兴，记得早点告诉他们！这俩好孩子，终于是盼到这一天！” 第七百五十章　相信 第七百五十章相信 岳亚菲还在考虑签约的问题，在征得程廷的同意之后，她还真回了家一趟。 岳亚菲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地方，坐火车得花不少时间，车票价也不便宜，有同事忍不住说道，“老板，她要回家，你还帮她买车票啊？我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扭捏的人，其实，她要是不想留下来，那就让她回去好啦！” 这些天岳亚菲有多纠结，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程廷的公司虽然不大，但是与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的个人实力极强，只要跟着他，将来就算吃不上肉，也能喝汤，若是正常人，早在看见合约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签上自己的大名了，而岳亚菲——她不正常。 合约上早就已经签下了她的名字，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这些天，她不单时不时跑来几趟询问自己的后续发展，还经常要拉着翁晨卿和程廷问东问西，只希望他们给自己指一条明路。 程廷自然是不太搭理她的。 他工作忙，分给自己的时间本来就已经不够用，岳亚菲若是真的需要他的帮助，他肯定义不容辞，可是，她为难又纠结，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程廷难道还要把她的问题揽上身吗？ 于是，他只说了一句话，“如果不是为了拿冠军的头衔，那你为什么要来参加比赛？” 程廷只给岳亚菲留下这句话，他语气虽然平静，却很疏离，岳亚菲就是再没眼力见，也能感受得到他不愿意自己再纠缠在这件事情上，于是，她就只好缠上翁晨卿了。 与程廷相比，翁晨卿要好说话许多。 翁晨卿年纪轻，本来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主，之前对旁人释放出来的冷漠也不过是她对自己的保护色而已。这些天，她与俞承光越走越近，相处得愈发契合，因此，自然神清气爽。翁晨卿的心情很不错，岳亚菲看得出来，于是，她三番两次跑到翁晨卿的办公室，只希望翁晨卿能为自己拿个主意。 拿主意倒是不难，因为谁都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究竟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岳亚菲家在一个贫穷的山区，那儿比较落后，而她自己家的经济条件也很差，她的原意是想要进城，在那里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先将生活维持在平均水平。当然了，若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生活条件，并不是不可能，可是，说句真心话，这生活档次能上升到哪里去？ 岳亚菲并不是一个有魄力的女孩，她最擅长的，便是温顺地听从他人的意思，这样的人，最多不过是在城里找一份普通的工作，工资不高，竞争不大，上升空间则约等于没有。 工作稳定了，之后便是结婚生子，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不糟糕，但总归无趣。 如果回到老家，岳亚菲的人生便像是被钉在一个画框里，再也没有其他余地了。可是现在，她眼前却有一个崭新的机会。 只需要伸手抓住眼前的机会，人生就会有无限的可能，翁晨卿认为无论是谁都能权衡利弊，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可是，岳亚菲却偏做不到。 她总是愁眉不展，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麻烦，这满满的负能量总是展现在眼前，翁晨卿都无奈了。 于是，翁晨卿让岳亚菲先回家一趟。 …… 不知不觉，好些天过去了，翁晨卿估摸着岳亚菲是要回来了，于是算好时间，把自己躲到招待所里去。 翁晨卿实在是怕了岳亚菲，对于这经纪合约的问题，她只想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或许应该再给岳亚菲两天时间，翁晨卿这样一想，就没再去公司。 可谁都没想到，岳亚菲没去找翁晨卿。 她去了俞锦绣的公司。 岳亚菲过来的时候，俞锦绣正好在忙，看着她的身影，俞锦绣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稍等片刻。 “岳小姐，你先坐一坐，我给你拿点点心，倒杯茶。” 岳亚菲诚惶诚恐，连连摆手，可公司请的前台小妹是经过培训的，有一定的职业素养，她始终保持着笑容，给岳亚菲拿了一些零食，又倒了一杯茶。 “小心烫。” 前台的工作人员离开之后，岳亚菲就一个人坐在休息室，等待着俞锦绣。 休息室里有一扇窗户，窗帘没拉上，从她的角落望去，正好能看见俞锦绣的侧面。俞锦绣手中拿着一本记录本，不知道是在开会，还是在布置工作内容，她侃侃而谈，一点都没有犹豫，那淡定而又有气势的模样，将岳亚菲的所有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岳亚菲盯着俞锦绣，她歪了歪脑袋，小心翼翼地学俞锦绣，抬起手臂。这是在指点江山吗？岳亚菲学着俞锦绣的表情和动作，学着学着，竟笑了。 这就是她向往的模样吧。 知道岳亚菲在休息室等待，俞锦绣就没耽搁太长时间，将工作内容布置下来之后，她便快步走到休息室去。 高跟鞋的鞋跟踩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听起来并不咄咄逼人，倒是给岳亚菲的心增加了几分紧迫感。 门一打开，岳亚菲赶紧站了起来，“锦绣姐……” 俞锦绣微微一笑，请她坐下，望着她这从容不迫的神态，岳亚菲不由在心底责备自己，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俞锦绣是一个这么有本事的人呢？ 俞锦绣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可她们这些选手们之前却有眼不识泰山，现在想来，真正有本事的人才不会像孙瑞瑶那样张扬呢！ 俞锦绣不知道岳亚菲在想什么，只觉得她好像满心感慨，这些天，翁晨卿没少吐槽岳亚菲，这会儿看着她，俞锦绣不由想笑。 这个翁晨卿，也不知道这会儿把自己躲到哪里去了！ “锦绣姐，我想跟程廷哥签约了，好吗？” 岳亚菲一出声，俞锦绣倒是愣了愣，她想了想，笑着说，“合同不是已经签下来了吗？而且，我们虽然关系亲近，但到底是分别管理着两个不同的公司。如果是对合同上有任何异议，你应该直接去找他才对。” 俞锦绣话音未落，岳亚菲却一个劲摇头，她的表情认真而又笃定，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她说道，“锦绣姐，我只相信你。” 第七百五十一章　随波逐流 第七百五十一章随波逐流 在岳亚菲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是俞锦绣挡在了她的面前，如果不是因为俞锦绣的出现，她肯定是被孙瑞瑶往死里欺负了。她老家的那些亲戚朋友们总爱对她冷嘲热讽，不分青红皂白的，若是她被派出所同志带走的消息传回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岳亚菲越想越害怕。 可好在，她运气好，遇到了好人。 其实，在孙瑞瑶作死之前，俞锦绣就已经想要将她留下来了，虽说俞锦绣没法和她签约，工资大概给不了多少，但是，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 可以说，岳亚菲这回是遇到贵人了。 这样的恩情，她忘不了。 岳亚菲在俞锦绣面前低下头，她是试图遮掩自己微红的眼眶，她如此动容，俞锦绣也有些感慨。 岳亚菲的确挺不容易的。 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但是，有些人没有足够的能力握住自己的命运，于是，被推推搡搡，随波逐流。在参加这个比赛之前的岳亚菲，肯定就是如此。 “那我陪你一起回公司签约。”俞锦绣拍了拍岳亚菲的肩膀，以示安慰，又说道，“你放心，程廷不是一个黑心的老板。他的新戏之后就要开拍了，抓住这个机会，对你有好处。” 岳亚菲点点头。 程廷办这场比赛，是想要选出一个女主演，据说这角色的人设特别好，只要演了，在这圈子里的根基就打好了。 当然，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剧本不怎么样，难道她就不演了吗？ 千载难逢的机会，改变命运也好，追逐梦想也罢，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她都不能轻易放弃。 “锦绣姐，其实这回来找你，还是想要请你帮一个忙。” “你说。”俞锦绣语气和善。 岳亚菲想了想，小声道，“我哥哥马上就要结婚了，但是家里的钱不够。女方说要彩礼，不多，六千块钱，我父母说，如果非要去演戏，那就把这笔钱给他们拿出来。” 岳亚菲看着俞锦绣，她的眸光很淡，却带着些许希冀。或许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为了自己的意愿而活，纵使完成这意愿得付出不少代价。 “能不能借我六千块钱？我会还的。虽然不知道电影的片酬有多少，但是，总会还得出的，对吧？” 岳亚菲小声地说着。 俞锦绣笑了笑，“如果你拿不出这笔钱呢？你还只是一个小比赛的选手而已，虽然拿了冠军，可来钱也不是这么快的。” 岳亚菲苦笑，“如果拿不出这笔钱，我就要嫁给同村一个男人。把他给的彩礼钱交给我哥，我哥就能娶媳妇了。很悲哀对不对？锦绣姐，你永远都不可能了解我的处境。” 岳亚菲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伤感，俞锦绣低下头想了想，起身把她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俞锦绣的办公室很整洁，桌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文件夹全都叠放起来，归类得很好，岳亚菲参观了一圈，入了神。 俞锦绣所拥有的一切，是她所向往的，即便她永远都不可能到达这个高度。 “给你。”俞锦绣用钥匙打开一个柜子，拿出一个信封，推到她面前。 岳亚菲下意识接过来。 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叠钱。 当着俞锦绣的面，岳亚菲没有数这里头有多少钱，但她看得出来，肯定不会比六千少。 “上次我们做活动，收了一笔现金，还没来得及存到银行去。这里是一万块钱，先给你吧，把六千块钱寄回家，剩下的留在自己身边花。” 岳亚菲忙不迭摇头，她说，“六千块钱就够了，锦绣姐，不需要给我这么多。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呢，多余的钱放在我身边，我看着都有点心慌。” 岳亚菲很坦诚，她想要把钱还给俞锦绣，俞锦绣却没有伸手去接。 “这是借你的，将来得还。”俞锦绣温柔地笑了笑，说道，“你以后可是要当演员的，总得花点钱，买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亚菲，你的处境，我的确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活得容易的。我无权评价你家里人，但是，你自己应该知道，人应该会自己而活。把六千块钱寄回去就好了，以后别再傻乎乎的，你不欠谁。” 岳亚菲怔住了。 她可以听得出来，俞锦绣是真的在为自己考虑。 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她在意身边每一个人的感受，也愿意听从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安排。她活了二十年了，从来都没有自己的想法，可到了最后，她得到什么？ 父母将她养大，却从来没有尊重过她。 她不欠任何人的。 俞锦绣的话就说到这里了，究竟能不能听进去，那是她自己的事。如果能想明白，那自然是一点就通，可如果想不明白呢？俞锦绣也不想平白无故地膈应人家。 俞锦绣还很忙，肯定没法像翁晨卿一样与岳亚菲磨这么长时间，看了看手表，她说，“如果合同没问题，你可以去程廷的公司，和他们的工作人员商量后续发展，我就先不陪着你了。” 不管做什么事情，她总是如此利落吗？望着俞锦绣的背影，岳亚菲握着手中的信封，迟迟没有出声。 …… 来到程廷的公司，已经是下午了，翁晨卿还是没忍住，来了一趟。 “晨卿，你不是要躲着她的吗？怎么又来啦？”有同事笑着说道，“前几天看你一遍又一遍地说那些重复了一百次的话，我都为你捏把汗。你说怎么有这么不干脆的人呢？我觉得她就算真的当了明星，也走不了多远的路，实在是太扭捏了。” 岳亚菲没想到居然有人在背地里议论自己，脚步立马就顿住了，她往后躲了躲，藏在阴影里。 “别这么说，她只是没想清楚而已。”翁晨卿笑了笑，又说道，“她来了吗？” “今天还没来呢，我估计她就是找了个机会报销车票的！也许她永远不会来了！” 翁晨卿耸耸肩，“如果真的不来，那也没办法，她自己的选择嘛。” 说罢，翁晨卿转身往公司里走去，岳亚菲用了很长的时间将她们说的话消化完全，而后，她的眸光沉了下来。 原来，大家都是瞧不起她的。 第七百五十二章　娶了媳妇忘了娘 第七百五十二章娶了媳妇忘了娘 翁晨卿与陈婉妹之间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大概是终于决定接受她了，陈婉妹居然让俞承光带着翁晨卿回家吃饭。 得到母亲口头上的许可，俞承光的眼睛都在发光，他笑得春光灿烂，陈婉妹笑骂一句，“不过是让她来家里吃顿饭而已，就开心成这样啦？你姜叔叔说很久没见到你们了，让你顺便把她带上而已！我看你这孩子，将来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 娶了媳妇忘了娘？ 俞承光一脸欣喜，拉着陈婉妹的手，“妈，我能娶她吗？” 在翁晨卿重新出现之前，陈婉妹许久没有看见俞承光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与翁晨卿在一起之后，他总是在笑，他一天比一天快乐，仿佛每过一分钟都是上天的恩赐。回想这孩子与杜文楠在一起时苦大仇深的模样，陈婉妹只觉得庆幸。 虽然她仍旧觉得杜文楠是一个适合当儿媳妇的人选，可是，俞承光不喜欢这姑娘，那有什么办法呢？结婚之后，两个人过得不开心，不管对于谁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现在多好，孩子找到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他的人生有了动力，那就是为了他们美好的生活而奋斗。既然如此，她这个做妈妈的，就该退场了。 “妈，你快说啊，我真的能娶她吗？”俞承光笑着问。 “能不能娶她，你怎么来问我？你应该去问她啊。人家长得漂亮，还能赚这么多钱，能不能看得上你都不一定呢。” 陈婉妹很嘴硬，别过脸，却在偷笑。 得到这个答复，俞承光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现在，他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 “好，我现在就去问她！”俞承光一拍大腿，立马站了起来。 “上哪儿去啊？” 俞承光都已经跑到大老远了，一个回头，大喊了一声，“不早啦，我去接她过来吃饭！” 而后，他便上了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把视线收回来之后，陈婉妹想了想，自顾自点点头，暗道，也对，小姑娘家家的，又没车，的确该去接她！ …… 这已经不是翁晨卿第一次来俞承光的家里吃饭了。 刚坐下来的时候，翁晨卿也有点忐忑不安，毕竟过去她与俞承光的家人闹得不太开心，要是他们能喜欢她，那就怪了。 可没想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待在这个家里，居然能感受他的家人大多是欢迎自己的，翁晨卿有些意外。 首当其冲的是俞毅。 小俞毅学会说话之后，表达欲望便极其强烈，小家伙一见到翁晨卿，就嚷嚷着她是自己的小婶婶，大家都说没想到这孩子年纪小，竟然还懂得审美，一眼就看出这家里最漂亮的是谁。翁晨卿一方面要否认自己这“小婶婶”的身份，一方面还有谦虚一番，一时之间，手忙脚乱的，看着她这为难的样子，大家居然都笑了起来。 俞振发是第一个说话的，“好了，小姑娘脸皮薄，你们别欺负人。” 方薇薇抿着嘴笑，“我们哪有欺负她呀？爸，我们在夸她呢！晨卿长得好看，全中国人民都知道，否则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喜欢看她的戏了。上回她去承光的店里帮忙，直到现在，还有人对她念念不忘呢。他们都说承光好福气，找了个这么好的对象，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秀色可餐，对，秀色可餐！” 方薇薇很热情，姜烈也笑了，说道，“那我觉得晨卿的戏也很好看。她的演技好，演什么像什么，所以才有这么多年轻人喜欢她。” 翁晨卿很意外，“姜叔叔，你也看过我的戏吗？” 姜烈还没回答呢，方薇薇立马就接话了，“哪里仅仅是姜叔叔看过你的戏啊？承国也看过你的戏！” 翁晨卿更惊讶了，看了俞承国一眼。俞承国被方薇薇拆穿，怪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随便看看而已，正好那天打开电视，就看见了。” 方薇薇见他怪难为情的，就没再盯着他不放了，只是偷偷笑着，还给了翁晨卿一个眼神。 俞承国看过翁晨卿的戏，这可真不是巧合。 俞承光对翁晨卿情有独钟，一副非她不可的样子，俞承国知道这弟弟是不可能放弃她了，便想着，是不是应该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将来要成为自己弟媳妇的女孩呢？想要了解别人是不容易，可是，翁晨卿这么出名，想要了解她一番，可一点都不难。 于是，俞承国找了她的电视剧，在家里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起初方薇薇还以为他是打算找翁晨卿毛病的，毕竟一开始，他的确是对这两个人走到一起持反对态度。可没想到，看着看着，方薇薇发现，俞承国居然已经将翁晨卿当作自己人了。 别的不说，那一集翁晨卿饰演的小丫鬟被剧里的王爷掌掴，他居然气得跳脚，气自己没看清楚这个巴掌是真打还是假打。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打得下手？” 方薇薇故意打趣，“那你弟弟将来要是跟她吵架了，你站谁那边？” “那肯定是晨卿这一边啊，她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的，总不能让承光欺负了她！”说到这里，俞承国顿了顿，没好气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别影响我看电视！” 想到这一幕，方薇薇嘴角的笑意再也绷不住了，她低着头，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俞承国无奈，只好笑了，“我这不是听说晨卿演的剧好看吗？随便看看而已！” “好好好，随便看看的。”俞承光大笑，一只手揽着翁晨卿的肩膀，一边对俞承国说道，“哥，真没想到，你这么古板的一个人，还对电视剧感兴趣呢！” “都说了，是随便看看的！”俞承国瞪他一眼。 俞振发也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承光，别笑话你大哥了！他就是随便看看而已，正好拿起遥控，看见了晨卿的电视剧，仅此而已。” 话音未落，大家都笑了，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接受她，至少在这一刻，她终于安下心。未来的路很长，但是，只要他还陪在她的身边，那么任何一个坎儿都会像这一次一样，被他们踏平，被他们克服。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融洽温馨，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中，翁晨卿也露出了笑容。 这个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她想，她终于不再彷徨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　知足常乐 第七百五十三章知足常乐 程廷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开饭，虽然他看起来还是意气风发，可吃饭的时候就跟饿坏了似的，陈婉妹心疼，忍不住说道，“小程，你这样太辛苦了。不是说准备辞职了吗？那就快点辞啊，一会儿单位，一会儿公司，这怎么吃得消？就是铁打的身体也要搞坏了！” 程廷又扒了口饭，说道，“阿姨，我已经递了辞职信了。但是新年度的材料还没写好，领导让我写好了再走。” 陈婉妹皱了皱眉，“那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啊，吃不好，又睡不够！” 陈婉妹话音刚落，程廷还没出声呢，俞振发便说道，“该他做的事情，那就得做好。程廷有能力，那就得能者多劳，这段时间过去了，他就能功成身退了。” 虽然俞振发没有明说，但是俞锦绣能感觉到，他对程廷是真心欣赏的。 这段时间，程廷的确分身乏术，他累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每天的午餐和晚餐时间都是边吃饭边写材料，几乎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俞锦绣看在眼里，当然是心疼，但是，明知道这是他所追求的生活，她难道还要去阻拦吗？ 就像俞振发说的，能者多劳，他现在所付出的一切，总有一天，会得到十倍甚至是百倍的回报，俞锦绣从不怀疑。 一顿饭吃好了，陈婉妹收拾好碗筷，就要和姜烈回家，俞振发很客气，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口，望着他们这一派和谐的相处模式，翁晨卿不是不惊讶的。 “姜叔叔居然和我爸成了朋友，这要是在别人看来，肯定是不可思议的，但我们都已经习惯了。所以，晨卿，我们家人特别通情达理，总有一天，他们一定能完全接受你的，相信我。” 俞承光附在翁晨卿的耳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既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这段时间，俞承光承受了很重的心理压力。 他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担心忧虑挂在嘴边，但是翁晨卿知道，他也很着急。 他希望能通过一己之力让俞家所有人都支持他的选择与决定，他希望翁晨卿不再为这些琐事烦忧，他一直在付出，却不计回报，即便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是翁晨卿什么都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两个人的脸凑得很近，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翁晨卿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声是多么有力，她笑了笑，用力地点头。 “我没有怀疑过。”没有任何迟疑，她笑着说，“我相信你。” …… 反正是顺路，走的时候，程廷便把俞承国和方薇薇送回家，车子刚要发动，翁晨卿跑了出来，“对了，程廷哥，亚菲去找过你吗？” “她来找过我，合约的问题已经敲定了，明天或者后天，她会过来，到时候把剧本带走，好好读几天。” “这部电影——确定让她当女一号吗？”翁晨卿并不是认为其他人更适合这个角色，只是，谁都知道这电影对于程廷来说有多重要，女主角的人设很难驾驭，从青年到中年，这跨度实在是太宽，她担心岳亚菲没法胜任。 “她没问题的。”程廷的手在方向盘上轻轻叩了叩，说道，“我回想过亚菲在比赛中的表现，虽然不是最出挑的，但是表演并没有太大的硬伤。其实后来我也想过，与其找一个特立独行的女主演，倒不如找她，她虽然中规中矩，但是，把剧本所要求的诠释好，应该没什么问题。” 方薇薇坐在车后座，怀里还抱着个娃娃，俞承国坐在副驾驶位上，三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程廷和翁晨卿瞧，看起来对他们的话题很感兴趣。 “对了，杂货店老板娘的角色，要不给你了？”程廷问。 翁晨卿回忆了一番，“那角色我很喜欢。” 程廷给了翁晨卿一个角色，新电影一开拍，她就立马有工作做了，两个人商量这问题就跟去菜场买菜似的，方薇薇看在眼里，心底是满满的羡慕。 “妈妈，什么是角色？” 方薇薇摸摸孩子的脑袋，“就是电视上的人啊。” “可是妈妈不是说电视上的人都是假的吗？”俞毅求知欲旺盛。 方薇薇扯扯嘴皮子，“电视上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都是真的，但是他们饰演的角色是假的。” “为什么呢……” 方薇薇望天，叹了一口气。 车子在俞承国家门口停下，他下车，打开后车门，接过方薇薇怀里的孩子。夫妻俩道了谢，一个人抱着孩子，一个人从口袋里掏钥匙，程廷一直没有离开，而是开着车灯，等待他们进屋。 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真是其乐融融，也许某一天，他和俞锦绣也能组建这样的一个家庭。 不，不是也许，这是必然的。 程廷全身上下都是酸痛的，脑袋有些发胀，眼皮子也在打架，回到家，估计一沾上枕头就能睡着了。 俞承国在门边摆摆手，示意程廷回去，他点点头，关上车窗，调头往相反的方向开去。 俞毅已经在车上睡着了，一家三口进了屋，方薇薇把孩子放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趁着俞承国还没进卫生间洗漱，方薇薇拦着他，问道，“承国，你说我当年要是成了演员，现在会不会像晨卿一样，是个特别有人气的女主角呢？” 俞承国笑了，“你什么时候还有这梦想了？” 方薇薇叹了叹气，“也不是有这梦想，只是觉得生活怪没劲的，每天都在做一样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为什么要等到一个头呢？”俞承国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走到方薇薇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只要跟你们娘俩在一起，不管每一天有多雷同，我都觉得心满意足。只要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那就是有劲！” 方薇薇很少听俞承国说这样的话。 她一愣，随即露出笑容，“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了？” 俞承国乐呵呵地说，“这不是我媳妇在羡慕人家吗？别羡慕人家，咱们自己也过得很好！” 方薇薇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是啊，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对她而言已经是最珍贵的了。 何必羡慕人家呢？做人得知足常乐啊！ 第七百五十四章 日复一日 第七百五十四章 日复一日 该离开的都离开了，该歇下的也歇下了，俞振发伸了个懒腰，也进屋去了。俞承光走到院子里，牵起翁晨卿的手，“走，我送你回去。” 春夜里的凉风很舒爽，俞承光没有开车，两个人并排走在月色里，周遭的一切都是宁静的。 其实，程廷的住处与翁晨卿所住的招待所不过隔了一条街的距离，捎上她也算是顺路。不过，翁晨卿拒绝了他的好意。 因为她想要和俞承光待在一起。 路途再漫长，两个人走到一起，总是能抵达目的地的，翁晨卿与俞承光手牵着手，突然，他问道，“总是住在招待所也不是个办法，要不要买套房子？”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吾方路不错，地理位置好，来来往往的都是工厂里的工人和学校里的孩子，比较单纯。离我的店近，将来我照顾你也比较方便。” “我哪需要照顾？” 翁晨卿失笑，俞承光还是自顾自地说，“可是我姐说滨江路的位置更好，她说将来会往东面发展，不出意外的话，滨江路的房价会变得越来越高。也不知道她是哪儿来的小道消息，不过照我的经验看来，我姐的小道消息都很准的！” “反正这两个地段都还不错，要是想看房子的话，我找一个朋友帮忙。到时候让他带你去看看，喜欢的话，直接就可以买下了。装修的问题你不用操心，我可以帮你跑，程廷哥一个朋友不就是搞装修的嘛，到时候请他帮个忙，也不会让我们吃亏的！” 俞承光热情极了，翁晨卿抿嘴一笑，“可是我——” “怎么了？你是不是没钱？”俞承光着急地说，“我在银行里存了些钱，可以先给你用着。” 俞承光的语气很快，也不知道在瞎着急什么，从翁晨卿的角度看去，他的眼神显得格外专注，他在害怕吗？ “可我本来是没打算在雅城定居的。” 翁晨卿的一句话，将滔滔不绝的俞承光打断。 是啊，她本来是没打算在雅城定居的。 影视公司大多是在北市的，平日里翁晨卿演戏也都跑到那里去，之前她早就已经在北市住下，小窝收拾得干干净净，已经成了她的家。 上回来雅城，是她有一些家事要处理，而这一次，是为了俞承光来的，他千方百计想要将她留下，确实是因为知道她未来的工作重心不会在这个城市。是不是买了房子，就有了根，从此以后，她就会常回来？ 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俞承光也开始考虑他们的未来。大家都说他和翁晨卿般配，郎才女貌，其实他自己也不担心翁晨卿会跑掉，毕竟两个人的感情基础早就已经在了，他对她有信心。 可是，俞承光对她有信心，对自己却没信心。 他不知道翁晨卿会在雅城待多长时间，一部剧拍完了，还有无数部排在档期上，而他能坐的，只是停留在原地，等待着她回来。 一个小男孩会如何珍惜自己的玩具？将这玩具紧紧抱在怀中，一刻都不松开。 可是，翁晨卿不是他的玩具。 俞承光知道自己不能束缚她。 他只能想尽办法，让她留下来。 可是，翁晨卿应该飞得更高的。 俞承光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是，你没打算在雅城发展的，我给忘了。”摆摆手，他装作无所谓地说，“也对，雅城的发展没北市好，更何况你们将来的工作大多在那边，在这儿买房子也是空着。” 俞承光的语气很失落，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两个人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却还是提不起兴致来。 路过电影院，翁晨卿看了一眼贴在影院外的海报，正要说什么，突然从里头走出了一群人。 电影刚散场，大家都在讨论剧情。 “我觉得二翠应该和他在一起的，那男的对她多好啊！” “对她好就应该以身相许吗？这又不是古时候！二翠心里一直藏着她的初恋情人，那男的对她再好，也没有办法让她满意的。” “文楠，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他们要是继续好下去，说不定哪天二翠就真的爱上他了呢？做人不要太决绝，毕竟连电影的导演都没把这最后的结局拍出来，不是吗？” 的确，这导演留下的是一个开放性结局，这是一个悬念，留给观众们思考的空间。女主角究竟有没有跟男主角在一起，这就谁都没有办法确定的，只能说是见仁见智了。 反正在杜文楠看来，一个人的心是最纯粹的，心中曾经留下过的痕迹，并不会随着时间消失，相反，当另外一个错的人出现时，她更会想念过去的美好。 只可惜，过去的那个他，早就已经开始了新生活。 于是她就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拒绝眼前的机会，将自己沉浸在过往中，日复一日。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身边这男同志是她的同事给介绍的相亲对象，两个人出来见了两面，没什么感觉，但也碍于母亲的压力，她决定暂时和他处着。可没想到，这男同志实在是太着急了，从电影院出来，就恨不得马上拉她的手。 “文楠，我知道你过去发生过什么，那个男人本来要娶你，可在最后关头变卦了，让你一个人面对亲戚朋友们的流言蜚语。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会介意过去发生的一切，我是真心喜欢你。” 李达牵着杜文楠的手，郑重其事地表达自己的立场，杜文楠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 “奇怪，我做错什么了？我难道还怕你介意吗？”杜文楠冷笑一声，刚要拒绝他，突然一抬眼，余光里瞄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挺拔的身躯，少年气十足的脸庞，有时候像男孩，有时候又像个男人。 他看着她，神色并不意外，杜文楠的心狂跳不已，而后，她看见了站在他身边的翁晨卿。 依旧美丽，依旧大方，依旧令人无法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 杜文楠的眸光沉了下来，李达感到莫名，小声问道，“你认识？” 杜文楠回过神，立马挽起李达的胳膊，她做了个深呼吸，冲着向自己走来的俞承光和翁晨卿笑了笑，“来看电影啊？” 俞承光礼貌地点点头，看了一眼李达，杜文楠立马介绍，“这是我对象，他叫李达。” 李达欣喜若狂。 第七百五十五章 与你何干 第七百五十五章 与你何干 翁晨卿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杜文楠。 距离上一回见面，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当时杜文楠还是俞承光的对象，这会儿再相见，他们已经是陌生人了。 只是，明明是熟悉的陌生人，在路上偶遇，若是不打招呼也说不过去，俞承光坦坦荡荡，一路上走来的时候，还为杜文楠感到开心。 她是处对象了！ 俞承光并不觉得自己对杜文楠有多亏欠，毕竟感情的问题是从来不由人勉强的，他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第一时间与杜文楠说清楚，让她的一腔真情白费。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杜文楠有了新的对象，对方看起来还不错，与她还算般配，俞承光也算是放心了。 “这是你的对象？”俞承光的笑容很真诚，他说道，“什么时候结婚？” 李达没吭声，他还沉浸在杜文楠抬起手与他进行亲密接触的兴奋之中。 只是，他俩才刚在一块儿呢，现在就说结婚，未免太早了吧。李达这样一想，就默默地看了杜文楠一眼，而杜文楠只顾着保持微笑，没有搭理他。 “我还没呢，你们呢？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杜文楠笑了笑，又看着翁晨卿，说道，“你们果然在一起了，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晨卿，我是发自内心地恭喜你们，什么时候要结婚了，给我发张喜帖，我一定会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一切仿佛回到最初的模样，当时她拿着一张喜帖，想要在翁晨卿面前示威，翁晨卿接下了，眼神中透露出的情绪直到现在都让她没法忘怀。那个时候的杜文楠是彻头彻尾的赢家，她拿着请帖时，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只可惜，不属于她的，无论如何都留不住。 杜文楠始终在笑，眼底的酸涩却显而易见。俞承光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她的身上，因此感受不到她此时此刻有多失望，可是，翁晨卿看得出她眼中的无助与落寞。 “谢谢，结婚的话一定通知你。”翁晨卿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从俞承光的手心中抽出来。 她与俞承光在一起，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可是，明知道杜文楠会为此而黯然神伤，翁晨卿实在是不忍心的。 “啊，这是晨卿吧？”李达也不知道考虑了多久，终于开口，语气中透露出欣喜，“你就是那个大明星晨卿吧？我经常看你的电视剧，每次在电视上看见你，我就特别高兴。晨卿，你本人比电视上还要好看，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李达很热情，他的双眼睁得圆溜溜的，整个人都兴奋都忘乎所以，若不是因为俞承光站在边上，他真想冲上前握着翁晨卿的手，与她来个亲密的互动。 李达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找了许久，没找到纸，无奈之下，他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只笔递给翁晨卿。 “纸呢？”杜文楠冷淡地问。 “没有，我忘记带纸了。”李达叹气，又突然精神了，将自己的手臂举到翁晨卿的面前，“你往我胳膊上签字吧，这衣服是白色的，你要是签上名字，我就再也不洗了。” 翁晨卿名气不小，但素来低调，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见过喜欢自己的影迷，只是，大家追星很理智，几乎没有给她造成过任何程度上的困扰。此时李达抬起胳膊就让她签名，翁晨卿也见怪不怪，看着杜文楠尴尬而又难堪的表情，她决定速战速决。 翁晨卿接过笔，在李达的白衬衫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还了笔之后，她说道，“承光要先送我回去了，再见。” 俞承光跟着翁晨卿，两个人刚要转身，杜文楠的声音又突然从后头响起，“晨卿，你现在住哪里？” 杜文楠是看着他俩的背影说话的。 俞承光高大，翁晨卿则娇小，两个人站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相配。杜文楠说话的时候，俞承光侧过脸，他的轮廓很好看，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尤其温柔。 这么好的一个人，再也不属于她了。 “文楠，你怎么认识大明星晨卿啊？你可真厉害！下次能不能把她约出来，我想带我的兄弟们去看看她。这可是大明星啊，要是我那几个兄弟知道能和她一起吃饭，肯定要乐坏了！” 李达的声音抬得很高，杜文楠只觉得丢脸，她的嘴角微微一抽动，深吸一口气，目光始终盯着俞承光和翁晨卿。 刚才，杜文楠几乎没有与俞承光说话，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翁晨卿的身上，对此，俞承光倒不介意，他只当杜文楠想要在李达面前避嫌。眼下她的问题虽然莫名，但俞承光也没多想，回过头，他直接说道，“她住在招待所里，就是前边右拐那条街上的招待所。” 杜文楠“哦”了一声。 话题应该在这里结束的，雅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下回遇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或许很多年之后，她脑海中有关于俞承光的记忆将会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她甘心吗？ 杜文楠是不甘心的。 于是，几乎是鬼使神差一般，杜文楠往前一步，走到他们跟前，她的语气很冲，甚至带着几分质问的意思，“怎么还住在招待所啊？晨卿，你只是暂时回来的吗？哦，对了，你的工作重心在外地，这段时间也只是回来休假的吧。”顿了顿，杜文楠抬了抬眼皮，眼神犀利，“那承光怎么办？他就只能一直在这里等你吗？你高兴的时候回来一趟，懒得搭理他的时候，可以好几个月把他丢在这里。翁晨卿，你拿他当什么啊？” 翁晨卿没想到杜文楠会说到这个问题，她很茫然，摇摇头，说道，“不是的。” “那是什么？”杜文楠往前一步，更加咄咄逼人，“你不就是对他爱答不理的吗？俞承光把你当作最重要的存在，你呢？翁晨卿，你要是真的爱他，为什么不为他留下来？” 得，这话题回到原点了。 翁晨卿无奈，她苦笑，“我工作很忙，没有办法在一个城市完全定居……” “借口，全都是借口！” “够了。”俞承光皱眉，沉声打断了杜文楠的话，“这是我们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第七百五十六章 聚少离多 第七百五十六章 聚少离多 俞承光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 冷漠疏离，甚至还带着几丝嫌弃厌恶，他的确讨厌她伸手干涉他们的感情问题，她杜文楠凭什么这么做？ 他相信翁晨卿，不论她做什么样的决定，都是为他们好。 感情是最经不起猜忌的，俞承光根本不愿意猜忌她。 俞承光挡在翁晨卿的面前，他没给杜文楠好脸色看，李达小跑着上前，疑惑地问，“怎么了？文楠，人家愿意留在哪里发展，关你什么事啊？晨卿可是大明星呢，这么多人喜欢她，她总不能不拍戏了吧！晨卿，你可得对我们这些广大的剧迷负责啊！” 李达并不是个二愣子，说这么多话，也不过是想要让场面变得不那么僵而已。杜文楠与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不清楚，此时此刻，他只想要给杜文楠搭一个台阶。 只可惜，杜文楠不愿意顺着这台阶下来。 “工作很忙吗？这只是你的借口！由始至终，你从来没有考虑与承光的未来，你跑这么远的地方，是不是相信他一定会在原地等你，一定不会离开？翁晨卿，你可真自私，从头到尾，你考虑的都是自己的感受！” 杜文楠为什么这么激动？或许她是在为俞承光打抱不平，可更重要的是，她不愿意看着这两个人这么好。 翁晨卿是俞承光心底的秘密，当初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总是惦记着翁晨卿，现在好不容易两个人终于相爱了，他更是无怨无悔，一心为翁晨卿付出了。可是，两个人在一起，真的就这么简单吗？是存在在心底的柔情蜜意也好，是一见钟情之下的怦然心动也罢，这感觉都是瞬间的，两个人真正好下去，伴随着的是现实中的种种条件。 翁晨卿享受着俞承光的好，却从来没有想过付出，长此以往，俞承光能接受吗？ 杜文楠没这么大方，她自己不好，便不想俞承光和翁晨卿过得好，此时她步步紧逼，只想要逼出翁晨卿的真心话，“回来一趟还只住招待所，翁晨卿，你是随时想要走的吧？” 俞承光也想说服自己不要搭理杜文楠，可是，她说的话，却让他心生感慨。 翁晨卿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她始终是要离开的。雅城之于她，只是一个栖息的港湾，从来不是全部。可是，他俞承光之于她，又是什么？ 俞承光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只要翁晨卿过得好，他愿意牺牲一切，付出一切，可是，若说心中没有任何无奈与失落，那是骗人的。 “杜文楠，晨卿走不走是她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了。”俞承光握住翁晨卿的手腕，转身就走。 身后的人没有再追上来，也没有再发出声音，杜文楠站在原地，她轻笑一声，像是在自嘲。 俞承光拉着翁晨卿的手，没有回头，他走路的速度不快，似乎在迁就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翁晨卿会难过，他低声说，“你别在意她说的。” 他总是在考虑她的感受。 翁晨卿抬起头，恰好撞进他深邃的眸光中，他的眼神温柔而又有力，她的心微微一颤。 而后，她的脚步定住了。 “文楠，她怎么回头了？”李达急了，扯了扯杜文楠的衣袖，“走吧，别跟人家吵。” 杜文楠一瞪眼，甩开他的手，而后抬了抬下巴，冷眼望着来人。 翁晨卿走了几步，直接站到她的跟前。 “杜文楠，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这么说我？”翁晨卿看着杜文楠，语气执拗，“我是住在招待所，但那是因为我还不知道应该在哪里买房子。买房子又不是买菜，随便看看就能掏钱的吗？” 杜文楠皱眉，“你打算在雅城买房子？”顿了顿，她冷笑一声，“就算买房子也很正常啊，你们大明星，有的是钱，真要买一套房子，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总之，你根本就没有为承光付出，你将他的好视为理所当然，翁晨卿，照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失去他的！” 杜文楠咬着牙，恶狠狠的，她以为以翁晨卿的性格，不会再与自己争辩下去。可没想到，她又开口了。 “我买不买房子，与你无关，我为他付出了什么，他自己知道就好。”翁晨卿笑了笑，云淡风轻，“不过既然你这么关心，我就跟你说一声，程廷哥开了个公司，我已经加入了这公司，成为最大的股东。程廷哥和锦绣姐的感情这么好，你认为他舍得离开雅城，去异地发展吗？” 杜文楠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李达立马抢答了，“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晨卿，你将来是不是不拍戏了？是不是要向幕后发展了？你要是真的不拍戏了，对于我们这些剧迷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损失啊！” 李达的语气很伤感，翁晨卿笑着解释，“不是不拍戏，只是要减少产量而已。承光在雅城，我要是经常去拍戏，那两个人就聚少离多了，我不愿意。” 俞承光站在一边，他看着翁晨卿为自己站出来，听着她说的一番话，眼中的黯然一闪而逝，最终被欣喜所替代。 他从来没有开口让翁晨卿留下，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对于翁晨卿而言，他与她的演艺事业究竟孰轻孰重。 他可以发誓，只要翁晨卿自己做好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都会支持她。可没想到，在他早就已经下定决心退到她身后的时候，她突然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翁晨卿说得很明白，她想要为了他，留下来。 月色下，俞承光的眸光比月光还要闪亮，他看着翁晨卿，迟迟没有说话，而她抿了抿唇角，眼底噙了笑意。 在他为她着想的同时，她也从来没有放弃为他们的未来做规划。 这两个人相视之时，眼底的光芒闪耀而夺目，杜文楠看着他俩，最终落寞退开。 李达站在她身边，陪着她走了一路，直到将她送到家门口，他才开口说道，“刚才那个就是你以前的对象吧？他和晨卿很合适，你想开点吧。至于我和你之间，我也想开了，咱们就这么算了吧，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说完，李达转身离开，杜文楠从地上捡了个石头，冲着他的背影砸去，“滚！” 石头落在李达的脚边，他垂下眼，看了一眼，没有回头。 第七百五十七章 来者不善 第七百五十七章 来者不善 岳亚菲这一消失，好几天过去了。公司里的同事们都很好奇，她一个人在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呢？ “你说她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这小姑娘长得漂亮，就是太老实了，说不定就被人家骗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要是找不着人，怎么跟她家里人交代啊？” “交代什么呀，她家里人又不管她的！我之前听说过，她在家里排行老二，平时没什么人在意她的感受，所以她的性格越来越懦弱，可怜得不得了。本来以为她来参加这比赛拿了第一名，之后的路会好走一点，可我看现在这状况，她大概不会进这圈子了。” “你们先别危言耸听了！老板不是说她已经把合约签了吗？她好像去找了锦绣姐，合约的问题已经落实下来了，只是这两天还有些事情要忙，所以没来公司。不过我就奇怪了，她能忙什么啊？” 几个同事坐在一起瞎聊，正讨论着，有人问道，“晨卿，你知道吗？” 翁晨卿摇摇头，“不知道。” 其实她也挺纳闷的。 岳亚菲的合同，一直都是她跟进的，虽然她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太扭捏了，一点都不干脆，可是，该说的问题，翁晨卿都说了，该解释的条目，翁晨卿也解释了，照理说岳亚菲这合同的后续问题应该直接来找自己跟进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岳亚菲直接去找了俞锦绣。 俞锦绣做事，大家都放心，三言两语，她就搞定了岳亚菲。岳亚菲终于决定踏入娱乐圈了，只要她抓紧了这个机会，往后只要不出大岔子，她的生活就会比现在好很多。翁晨卿也为岳亚菲感到高兴，只是，她究竟去哪里了？ 同事们还在议论，只是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说着说着，大家便开始聊起岳亚菲能在这个圈子里走多远。 “其实就算她真的进了这一行，也不一定能走下去。你也看见了，这圈子里的可都是人精啊，岳亚菲看起来傻乎乎的，不会说话，也不懂为人处世，甚至没见过任何世面。这样的演员一进圈子，就像是一只小蚂蚁，分分钟就被人家捏死了！” “就是，晨卿现在在这圈子里的地位高，那是因为她本来就有天赋。再说了，别看晨卿平时都不怎么说话，可在发布会上一开口，那也是有台风有气场，能够压住场子的。岳亚菲看起来就像是个邻家小妹妹似的，她能压住什么场啊？” “还有她平时穿的那些衣服，土里土气的，就像是我奶奶给我织的似的。不是说娱乐圈都是引领新潮流的吗？她可没法引领潮流！”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恰好被倒了水出来的翁晨卿听见了。 翁晨卿小声提醒道，“别瞎说，亚菲是很有可塑力的。” “晨卿，我们到底是在这一行摸爬滚打的，一个演员有没有可塑力，难道我们看不出来吗？她就是不行，我们又不是在瞎说！” 翁晨卿气笑了，瞪了对方一眼，“公司都才刚成立，你们几个毕业也没多久，还摸爬滚打呢。摸爬滚打几年了？” 同事们与翁晨卿越相处，越觉得她这人和电视上不一样，可第一次见面时冷漠的模样也不一样。平时午休的时候，几个同事们在一起闲聊，总是喜欢拉着翁晨卿一起，虽说她并不爱说话，但加入他们的阵营时，时常妙语连珠，逗得大家直乐。 “反正我们几个都是有慧眼的。” “亚菲不加入公司也好，这么好的剧本，还不如直接给你拍了呢。” 程廷找来的剧本很好，但平心而论，翁晨卿根本不适合这角色。或许演技可以弥补些许不足，但是，如果真的要勉强去演，只会让她感到吃力。 不过同事们看得起她，她也就没扫大家的兴，客气地笑了笑，便要回办公室去。怎想她一个转身，就看见了一道清丽的身影。 公司的休息处是连着小院的，小院的门外，走来一个女同志，看起来无比显眼。 一身藕色的连身裙，掐着腰，虽说算不上最时髦，但剪裁极好，衬得她的气质清新出尘。本来及腰的一头乌发剪短不少，理发师的手法倒是大胆，直接给她设计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发型，微风吹来时，岳亚菲的发丝随风飘动，看起来自然却又气质十足。 过去，岳亚菲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她质朴的气质，可现在换了一身衣服，又改了个发型，再加上脸上化了些淡妆，站在大家面前时，她几乎是脱胎换骨的。 同事们起初还没认出她来，盯着这突然出现的女同志看了许久，正琢磨着这公司的风水真好，进来的女同志都是极其美貌的，只是，这人是来做什么呢？ 难道是来应聘当明星的？ 那绝对够格。 大家这样想着，翁晨卿却突然出声了。 “亚菲？你今天真好看。”翁晨卿惊喜地说。 岳亚菲微微一笑，走了进来，同事们这才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 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让她改头换面？ “晨卿，我已经把合约给签好了，锦绣姐让我来公司一趟，和你们讨论一下剧本的问题。家里的事情我都已经交代好了，接下来是不是可以直接进剧组拍戏？” 岳亚菲的声音也像是变了样，不颤了，也响亮了，翁晨卿为她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感到开心，“剧本在我的办公室，我带你去看看。原则上说，把剧本啃明白，就可以进剧组。不过，程廷哥应该还没把后续的准备找工作做好，所以，还得再等等……” 翁晨卿带着岳亚菲，两个人并排，边说边走，几个同事们终于回过神来，有人弱弱地说了一句，“她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还有，怎么胆子这么大，直接喊‘晨卿’了？” “不然喊什么？晨卿本来就还小，总不能让岳亚菲喊她‘晨卿姐’吧！” “不不不，我看她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这一回啊，是来者不善！” 身后的人低声议论着，直到翁晨卿和岳亚菲的身影逐渐消失，一切声响逐渐停歇下来，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摇了摇头。 也许这岳亚菲，是真的来者不善！ 第七百五十八章　量变引起质变 第七百五十八章量变引起质变 岳亚菲坐在翁晨卿的办公室里，她低头翻着剧本，面色沉静。 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岳亚菲就像是变了个人，过去那个怯懦的小姑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的她。 谁都不知道岳亚菲在想什么，翁晨卿也不知道。不过，翁晨卿对这背后的故事并没有兴趣。 踏入这个圈子，那就是进入了一个小社会，在这个小社会里，自己必须要变得格外强大，否则，被人吃干抹净了都是还在给人家数钱。 或许岳亚菲已经想通了，她选择改变自己的外表，从而让内心更有底气，作为她的同事，翁晨卿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 “亚菲，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这部电影你是女一号，我也是其中的一个角色，到时候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 翁晨卿淡淡地说着，岳亚菲合上剧本，看了她一眼，“谢谢。” 岳亚菲不再缠着她问东问西，翁晨卿反倒有些不习惯了。盯着她秀丽的脸庞看了许久，翁晨卿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 这是一部小成本电影，程廷的投入不大，毕竟是第一次触碰这一领域，他并不是冲着挣大钱去的，先踏踏实实走着，每一步都走稳了，等基础先打好，往后的路就不难走了。 程廷和岳亚菲谈了谈，她大致明白了老板的意思，对于程廷而言，在这部重要的电影中采用新人，是挑战，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外头报得上名的演员，哪个不漫天要价？程廷不是没有预算，只是，他想要将预算用在更有用的环节。 “可晨卿不是很出名吗？她应该也挺贵的。”岳亚菲犹豫着说。 程廷笑了笑，“她是自己人。” 岳亚菲沉默了片刻，乖乖地点了点头。 翁晨卿是自己人，程廷的语气很笃定，岳亚菲想了许久，最后才明白自己心底的感慨代表着什么。 她也想要成为“自己人”。 …… 电影开拍在即，该找的赞助都找了，方牧始终是程廷最坚实的后盾，这朋友铁得很，不管让她帮什么忙，她都一口答应，俞锦绣打趣，说他们是抱上大腿了。 对此，方牧只是淡淡一笑，“你们以为我不赚钱啊？这么多年，程廷干什么成什么，我跟着他一块儿，就是要分一杯羹的。谁都知道搞电影的有多赚钱，现在程廷踏足这一个领域，我可一定得跟紧了。毕竟没人会嫌弃钱多嘛，对吧？” 没有人会嫌弃钱多的，对于生意人而言，存折上“蹭蹭”上涨的数字就是他们的动力，程廷如此，俞锦绣也是如此。 然而，在金钱之外，还是有人在坚守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 杨允提了个箱子来到程廷的公司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在这一行，杨允小有名气，别人若是认不出他来不出奇，可程廷公司的同事们都是半只脚踏进这圈子的，要是认不出他来，那就太没道理的。 看见杨允出现，大家都一脸诧异，一个个躲在程廷的办公室外头，想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然而，程廷办公室的隔音很好，透过窗帘缝，大家只看见老板和杨大导演平静地对谈，时不时还点点头，像是很满意彼此说的话似的。 最后，杨允站起身，与程廷握了握手。 程廷送他出来，门一打开，好些个小年轻没站稳，差点往办公室里摔，杨允意外之余，还是客气地笑了笑。 而后程廷说，“杨大导演会执导我们的新电影，以后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与他联系。” …… 杨允留下了一张名片，走的时候，大家议论纷纷。 “杨大导演居然要跟我们老板合作？你说我们老板究竟是什么来路啊，既认识晨卿，又认识杨大导演，我看他根本就是真人不露相！” “当初应聘来这个公司上班的时候，我爸妈还让我去找公家单位。他们怎么说来着——哦，对了，他们说私企靠不住，一不小心老板拍拍屁股就走了也是常有的事！现在看来，我们这私企不仅靠得住，还有可能带着我们飞黄腾达呢！” “就是，连我们老板都要从公家单位辞职了，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做生意才是硬道理！咱们跟着个有本事的老板，总有一天，也会有出息的！” 杨允的出现对于大家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这代表着程廷是个有本事的老板，老板有魄力，对于底下的员工来说就是好事，跟对了人，往后的路就不愁了。 岳亚菲也是这么想的。 电影还没开机，她也不想在宿舍里闲着，便把剧本带到公司，泡一壶茶，坐在休息室里慢慢品着。岳亚菲是个踏实的姑娘，平时不太会说话，偶尔与同事们闲聊时也是以礼相待，慢慢地，大家对她的成见也打消了。 “其实她的性格也挺好的，出身差也不是她的问题，从现在开始好好打扮，改善自身条件，谁说将来她就不能在这个圈子里占一席之地呢？” “比赛的时候，她的表演能力就很不错，现在老板还专门给她请了电影学院的老师，手把手教着，也许这部电影拍好之后，她就真的火了。” 大家对岳亚菲的未来都是充满信心的，毕竟这电影的剧本好，合作的导演还是一流的，杨允愿意参与这小成本电影，那就表示他是一心要把戏拍好的，这就是搞艺术的人！ 泡的一壶茶就快要喝完了，岳亚菲看了一次又一次的剧本，里头的每一句台词都被她记在脑海里，刻在心间。一些改变似乎是在悄然之间发生的，所有人都等待着量变引起质变的那一天。 …… 终于，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程廷敲了敲休息室的门。 “亚菲，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以进剧组了。”程廷说。 岳亚菲猛地抬起头，满眼的欣喜，“真的吗？” 程廷笑了笑，点点头，“有没有信心？” 岳亚菲咬着唇，沉默了许久，这才坚定地说，“老板，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七百五十九章　聚少离多 第七百五十九章聚少离多 电影顺利开拍，在公司的俞锦绣也舒了一口气。 钟飞笑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接下来程廷应该挺忙的，不过你放心，晨卿也在剧组，能帮你盯着他。” 俞锦绣耸了耸肩，“就算晨卿没盯着，我也放心。” 钟飞讶异，“剧组里这么多女演员，程廷现在又成了投资电影最大的老板，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有对象，可也难保有些拎不清的姑娘对他投怀送抱。锦绣，你就真的这么大方？” “不是大方，是信任。”俞锦绣的语气很平静。 一开始得知程廷要干这一行，俞锦绣也不是没有担心过的。 在后世，这个圈子特别复杂，光是刷微博的时候看见小明星为了上位不择手段或是老板们一看见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而爆出的丑闻，就已经让俞锦绣怀疑人生了。人的一生将要面临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生活圈子广了之后，更是如此。可是，难道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就要限制着他吗？ 如果真的这样想，那两个人结婚之后就什么都别做了，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束缚着彼此，这不是最安全的吗？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人之所以有别于动物，那就是因为他们有独立思考的能力，眼前的诱惑再大，只要他们有足够约束自己的本事，那一切都不是事。 再说了，程廷有魅力，能够吸引到小姑娘，她俞锦绣就没这条件吗？这些年，对俞锦绣表露过兴趣的男同志不少，直接追求她的也不少，她动心了吗？ 程廷从来不会过问这些问题，并不是因为他不在意，而是他也相信俞锦绣能将问题处理好。 他们走到今天，感情上已经密不可分，而三观上，也达到了最大限度上的一致。用林清的话来说，像他们俩这样的状态，不管是谁都没法将他们分开了。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底气，他们才会因为工作上的问题将婚期一再延后。要是俞锦绣一心想着如何守住自己的对象，生怕他被别人抢走，那她就没有精力做更多的事情了。 剧组的邀约是之前的合作导演给的资源，俞锦绣珍惜这个机会，并且相信，只要将这机会把握好了，他们“锦绣工作室”的名号就会就此打响。 等忙过这段时间吧，把近阶段的工作目标通通完成之后，他们的确要考虑个人问题了。 说起与程廷的感情，俞锦绣的唇角是带着笑的，只有对他百分百放心，才能安心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在这样的过程中，他们都在成长，成为更好的人。 看着这样的俞锦绣，钟飞当然是为她开心的。 平心而论，当初他对她的好感有多深，这会儿他就有多祝福她。因为明确地知道自己若是跟她在一起，绝对不会像程廷与她这么契合，因此，钟飞才终于放下了自己心底对俞锦绣异样的情感。做合作伙伴也好，做同事也好，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是情侣。 “准备好去剧组了吗？”钟飞看了一眼桌上的台历。。 俞锦绣笑了笑，“准备好了，明天一早就能走。” 这又是一个新的工作任务，对于自己争取来的每一份工作，俞锦绣都是期待的，她用百分之百的热情与对待自己将来面对的一切困难或是阻碍，而后等待着收获成功的喜悦。 她相信自己不会被工作辜负。 …… 俞锦绣走的这一天，程廷还是赶来送她。 “今天电影不是也要开机了吗？你要去剧组，又要去单位，还得赶来接我，哪有这么多时间？” “把二十四小时掰成两半，每一分钟都省着用，就有时间了。”程廷笑着调侃，见俞锦绣抿着嘴，不为所动，他才揉揉她的头发，“单位的工作到最后的阶段了，领导知道我心不在此，表示只要工作做完了，就可以不回单位。先送你们去火车站，等一下回片场，时间刚刚好。” 片场就在雅城市的郊区，这也是为了方便程廷，只是，这会儿要送俞锦绣离开，他又不舍得了。早知道就把拍摄地定在俞锦绣开工的剧组，这样一来，平时收工之后，他们还能碰碰面！ 程廷倒不经常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但每每这个时候，他说的话便总是能敲开她的心扉，猝不及防。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他占据，不仅仅是笑容，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甜蜜起来。 是啊，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即便同在一个城市，却也是聚少离多。他们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梦想，于是，分给彼此的时间，就变得少之又少。 可那又如何？ 在有限的时间里，他们心无旁骛地陪伴彼此，已经足够了。 车子缓缓行驶着，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又要分开了，程廷腾出一只手，覆在俞锦绣的手上。对视时，他们的眼底都带着笑意，即便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已经代表了所有。 钟飞坐在车后座，看着这俩人腻歪的表现，恨不得马上打个地洞钻了。倒不是觉得难为情，只是这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找到待在一起的机会，他留在这儿当电灯泡，怪不上道的。 终于到了火车站，钟飞提起双肩包，“时间还早，你们先聊着，我去对一下车票！” 说罢，他打开车门就跑了，俞锦绣哭笑不得，“有这么急吗？” 话音未落，一道温热的气息扑来，俞锦绣下意识闭眼，双手勾着程廷的脖子。 这个吻，缠绵悱恻，像是诉说着不舍，俞锦绣闭着眼，嘴角微微扬起。 “电影杀青，我们就结婚。” 程廷低沉的声音由耳畔响起，俞锦绣想都没有想，直接点头。 终于还是分别了，俞锦绣下车，走了许久，在进站之前，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看起来懒散随意，目光却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一如往常一样。 俞锦绣笑了，抬起胳膊，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 程廷扯了扯嘴角，却始终没有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转身。 新一阶段的忙碌，又要开始了。 第七百六十章　如鱼得水 第七百六十章如鱼得水 翁晨卿这是第一次拍电影，对于她来说，也是新的挑战。 送她去片场的时候，俞承光没有多嘱咐什么，只是让她记得吃饭，千万不要饿着肚子。 翁晨卿笑了，“上镜会显胖的，要是胖了，那就没有导演找我演戏了。” 俞承光一眯眼，“那就最好，不拍了，到时候我养你。” “你养得起我吗？” “你很难养吗？”俞承光一脸意外，“认识你这么久了，也没看你有什么高额的消费，最多就是吃几粒米而已。翁晨卿，你别吓唬我啊，我可是观察过你的消费水平才敢说这话的！” 翁晨卿被他逗得直乐，而后一本正经地说，“好，如果没导演找我演戏了，一定给你这个机会。” 俞承光笑了笑，不再说话，专心开车。翁晨卿双手扶着他的腰，缓缓地往前靠去，她的脸颊靠在他的背上，耳边有风声，她的心却出奇宁静。 俞承光当然不是养不起翁晨卿。 几家店铺同时在营业，俞承光一边赚钱，一边投资，这几年买的店面光是收租就已经能吃喝不愁了。大家都说他是在闷声发大财，他平时从来不会炫耀这一点，但其实，在很多人眼里，他也已经算是年少有为了。 只是，即便他能承担起翁晨卿的一切日常开销，即便翁晨卿的工作太忙，导致他俩总是没有时间见面，俞承光还是没有想过让她放弃自己的事业。 因为他知道，翁晨卿是真心喜欢演戏。虽然她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她研究剧本的时候，双眼是会发光的，很多人为了生活而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理想与爱好，这很无奈，却是不得已的选择，因此，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得好好珍惜的。 终于到了片场，翁晨卿从摩托车后座下来，摘下头盔，她笑着说，“回去吧，不要担心，每次到片场，我都跟回家似的，很快就能适应。” 俞承光也笑了，“知道，如鱼得水嘛。” 明知道要分别一段时间，此时的相伴就显得格外珍贵，明明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他们却都不舍得离开，两个人站在车边，说说笑笑，任由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这是晨卿吧？” 突然，一道声音从耳后响起，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跑了过来，“你好，晨卿，我是尤善。” “你好。”翁晨卿笑了，说道，“你是电影的男主角。” 尤善也是个新人，用程廷的话来说，这部电影男主角的戏份不太吃重，选一个新人演员，图的也是便宜好用。翁晨卿虽然总是吐槽程廷这老板太抠，可真的见到尤善，还是觉得他的眼光不俗。 在任何一部作品中采用新人，那都是需要一定魄力的，新人没有经验，不管做什么都要调教，到了最后，影片出来的效果究竟如何，谁都不能预判。但是，此时看着尤善的样子，翁晨卿不得不承认，至少在外表上，他与角色的形象是相符的。 尤善很阳光，也健谈，拉着翁晨卿就说个没完，对于他来说，过去的翁晨卿是电视上的人物，她的一悲一喜全是在电视屏幕上被看见的，有着十足的距离感。可眼下，真见到了这个人，他觉得一切都鲜活了起来，尤其是看着她如沐春风的笑容，尤善更觉得，这个女演员实在是太出众的。 “晨卿，我特别喜欢你！以前在学校上表演课的时候，老师总拿你当范例，她说演员本身的性格和角色是不一样的，就拿你来说，你平时不爱说话，但扮演角色的时候，总是能将角色演活了，这就是你的本事。不过我觉得，你本人也很棒，就跟你呈现出来的角色一样美好。” 尤善一直在夸翁晨卿，要是俞锦绣在场，她就会说这是粉丝给偶像夸的彩虹屁，俞承光当然没听过这么新潮的词，他只是觉得，这家伙太热情，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俞承光眯了眯眼，翁晨卿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这人和程廷不一样，程廷喜怒不形于色，只在俞锦绣面前才会流露出心底深处最真正的想法，可俞承光，他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这会儿见他抬了抬眼，尤善却还是在侃侃而谈，“晨卿，这是你的司机吗？我看那些大明星都是有自己的私家车的，你没车啊？你这么大牌的演员，咱们老板都不给你配辆车吗？” 尤善一本正经的，俞承光的嘴角抽了抽。 他看起来像她的司机吗？ “不是。”翁晨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尤善看着她的笑脸，又出了神。 这么好看的小仙女，真的要和他对戏吗？尤善还在脑海中回想剧本中他与翁晨卿是否有对手戏，琢磨了半天，翁晨卿突然开口了，“他不是司机，是我的对象。” “啊……”尤善很惊讶，发出一声感叹，这感叹声中还不无失落。 “怎么？很遗憾？”俞承光挑了挑眉。 尤善立马摇头。 他只是在想，当大明星的，不是不能谈恋爱的吗？ 要是知道翁晨卿居然有对象了，那多少少男的梦要破碎啊！ 得知俞承光是翁晨卿的对象，尤善立马就老实了，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说道，“晨卿，我得进去了。” 翁晨卿笑了笑，“等等，时间差不多了，我跟你一起进去。” 尤善的眼睛又亮了。 他的偶像好温柔，说话的声音软绵绵的，听得醉人。 尤善盯着翁晨卿看，想到接下来要与她在剧组共同度过一段时间，心底无比欣喜。 可没想到下一秒，翁晨卿便做了一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翁晨卿走到俞承光的面前，踮起脚尖，而后扑进他的怀里。 纤细的身躯，大大的能量，俞承光措手不及，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翁晨卿连头都不回，直接抬起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背上。 俞承光再没有犹豫，抱紧了她。 一个拥抱，热情如火，与她平日里的形象截然不同，尤善愣了神，而俞承光却再没有多看他一眼。 尤善识相地转过身，默默地站在原地，用脚画圈圈。 “这段时间比较忙，不能每天见面了。不过程廷哥回家的时候，我要是有时间，肯定会蹭他的车回来。” 俞承光笑了笑，在她的耳边说，“来回很辛苦，我可以来找你。” “反正是程廷哥开车，我不辛苦！”翁晨卿仰起脸，顿了顿，笑盈盈地说，“只要能见到你，我就不会觉得辛苦。” 第七百六十一章　挑大梁 第七百六十一章挑大梁 俞承光回去了，尤善跟翁晨卿一起往里走。 刚才，看着翁晨卿眼中只有俞承光的模样，尤善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也被熄灭了。若不是亲眼看见，尤善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平日里在发布会和杂志采访上总是冷冷淡淡的翁晨卿居然还会有这一面，刚才那一幕，和电视剧里男女主角谈恋爱时的美好画面有区别吗？ 不过，偶像嘛，本来就是应该远观的。尤善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身子一俯，把翁晨卿手中的行李袋接了过来。 翁晨卿正要拒绝，他义正言辞，“别看我年纪轻，我可是绅士。” 翁晨卿笑了，不再推辞，跟着他往度假区走。 这部小成本电影要拍摄的场景不多，既然只能在雅城拍摄，杨允就做了功课，找了个新建成的度假区，准备在这里将这部电影中大部分重头戏拍完。 拍摄场地在度假区，这对演员们来说可是好事情，这里环境好，好山好水，既连住宿问题都被解决了。度假区刚开发好，来来往往的游客不多，新建的酒店里大多数房间都空置着，程廷大大方方地包下一整层楼的房间，提供给演员和工作人员们。 戏份重的演员要在空下来的时候看剧本背台词，便一人一个房间，戏份轻的则和工作人员们挤一挤，一块儿住。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坚持一下，要是这部戏的口碑好了，将来的条件就会越来越好，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个道理。 按照原定的时间，一进组，大家把行李放下，杨允直接召集大家，开了个短暂的小会。 “这是我执导的第一步电影，说实话，我对这电影有着很深的期待。在场的主演大多是新人，尤其是女主角和男主角，你们没有任何在表演上的经验，在正式开拍的时候出一些错误，也是在所难免。小错误当然是可以犯的，但是在这里，我想告诉大家，我对你们的期待是怎么样的。” 杨允接下这部戏，大家都是惊讶的，不管是投资方也好，是合作的工作人员也好，还是演员也好，他们基本上都没有太多与电影有关的经验，他们每走一步都是凭着心底的热诚，或许如大家所说，在这段时间的拍摄之中，杨允会很辛苦。 但是，既然他来了，那就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过程再艰难，只要结局是好的，那就够了。 “我们不去设想这部电影播出之后是否得到足够的关注，因为我相信，只要戏好，那就一定会被人看见。是金子一定会发光的，这句话送给我，也送给在场的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 杨允很激动，程廷也是如此，对这部电影，他倾注了自己的心血，未来究竟如何，谁都不知道，但只要在这过程中已经付出了自己的全部，那就问心无愧。 “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就开始第一场戏的拍摄。亚菲，尤善，你们都是新人，我可以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去休整，第一场戏，先拍晨卿在杂货铺的那一场。” 翁晨卿点了点头，“没问题。” 第一场戏开拍，大家都是雀跃的，翁晨卿的状态很好，按照剧本上的剧情过了一遍，杨允挑不出任何毛病。 岳亚菲很紧张，搬了张小椅子坐在导演身边看，之前她对翁晨卿的一切印象都是流于表面的，她知道这演员很优秀，但最多也只是看过几部电视剧，没有特殊的感觉。但此时，她看着翁晨卿与对戏的演员对台词，台词很长，一个字都没有出错，每一句话从她口中而出，都像是闪耀着光芒，翁晨卿的确将一个普普通通的杂货店老板娘诠释得极好。 怎么样的演员才是出色的？翁晨卿平日里是什么样，大家都清楚，可是，过往与她再打成一片都好，真到了剧组里，她所扮演的角色所流露出来的每一个细节，都没有一丝一毫属于翁晨卿的影子，大家这才意识到，翁晨卿是天生的演员。 “晨卿，这场戏的情绪是到了，但和你对戏的演员还不够入戏，调整一下，我们再拍一条。” 翁晨卿点了点头，与她对戏的演员满脸抱歉，一个劲地说道，“晨卿，对不起，我还没有进入状况。你本来都可以休息了，都是我……” 翁晨卿笑了笑，“这有什么？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多试几次，总会找到感觉的。” 岳亚菲坐在导演身边，看着翁晨卿的每一个动作神态，听着她说的每一句台词，杨允说，“这就是专业，知道吗？” 岳亚菲沉默了片刻，“导演，我一定会努力，总有一天，我会做得比她更好。” 岳亚菲的改变，大家都看在眼里，就连导演也不例外。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那个小姑娘唯唯诺诺，生怕得罪了每一个人，在舞台上倒还看不出来，到了私底下，她就像是在走钢索似的，战战兢兢得很。现在，她像是变了个人，杨允相信，她或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又或者是真的已经想明白了，总而言之，对于这部电影来说，一个自信的女主演，总是能更让人信服一些。 一整天的时间，翁晨卿几乎就没歇过，等她终于收工，尤善给她端了一杯水，“晨卿，喝点水吧！” 翁晨卿是真的渴坏了，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就把一整杯水给喝干净了。尤善看着她，感慨地说，“晨卿，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出色的演员了！” 翁晨卿笑了，“你见过几个演员？” 尤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晚上回到房间，岳亚菲就没有再出来过，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想着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导演和同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刮目相看。可没想到，这一整天，她连话都没说几句，出风头的机会都是翁晨卿的，她什么都没有。 她不是女主角吗？ 岳亚菲合上剧本，心里头闷闷的。 其实她倒不是有多想出风头，只是翁晨卿之前与同事们闲聊时说的那些话就像是一枚枚针，扎在她的心头。 房间的隔音不好，隔壁有工作人员还在讨论翁晨卿。 “你说晨卿这么厉害，为什么老板不让她当主演？亚菲看起来傻傻的，跟个闷葫芦一样，我就怕她一个人坏了一锅粥……”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不过我也奇怪，老板和晨卿这么熟，她应该也不会收多高的片酬，为什么不让她来演呢？亚菲看起来，真不像是能挑大梁的！” 第七百六十二章　公道自在人心 第七百六十二章公道自在人心 明明是细碎的声响，可不知道怎的，岳亚菲什么事情都没法干了。她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隔壁房间那两个工作人们说的话，而后，她只觉得眼前迷蒙一片。 “她本来就不行啊！当初在比赛的时候比不上孙瑞瑶，人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欺负成这样，她连个屁都不敢放。” “我看她和孙瑞瑶比都够呛，更别说在晨卿的光环之下演女一号了。晨卿可是天生的演员，天生的明星，我估计到时候电影一放，人家根本就不愿意看她，光顾着找女配去了。” “导演不是说了吗？是金子，不管在哪里都是会发光的。我看这句话就是为了安慰晨卿，让她别难过呢。毕竟晨卿一演戏，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别说这个剧组里了，整个娱乐圈能有几个人比晨卿有能力的？” 耳中充斥了这样的言语，一字一句，无比刺耳。翁晨卿在这圈子里好些年了，摸爬滚打，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再加上她本来就是极其有天赋的演员，再过几年，她的地位只会比现在更高。 程廷让翁晨卿给岳亚菲做配，是希望翁晨卿能带带新人，实际上，翁晨卿根本不会，也没想过和岳亚菲竞争。 就算被拿来对比又怎么样？是好评还是不好的言论，公道自在人心。 可是，翁晨卿想得开，并不代表岳亚菲也想得开。 得到这个机会，的确是她的运气，她现在无比珍惜这个机会，却总是被人家拿来与翁晨卿比较，她的玻璃心是真的承受不住。 岳亚菲是新人，但她并不认为自己不是这块料。虽然暂时比不上翁晨卿的名气，可谁说她的未来就只能躲在翁晨卿的身后了？现在她的第一场戏都还没拍呢，也许她一出场，翁晨卿都挡不住！ 岳亚菲一直在心底鼓励自己，重新翻开剧本，她一行又一行看着，还跑到卫生间的镜子面前背出台词，那阵势，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那些人不是瞧不起她吗？这一回，她要让那些瞧不起她的人看一看，岳亚菲也是有实力的！ …… 一觉睡醒，岳亚菲能量满满，来到片场，导演和工作人员们都已经在了。 她是第一个到场的演员。 “亚菲，睡得不错啊？先去化妆吧。” 化妆师是俞锦绣公司的人，虽说这一回她和钟飞不能亲自到场，但好些个化妆师如今的水平并不比他们差，化一些中规中矩的妆容，对他们而言并不是难事。 岳亚菲的脸蛋是最适合上妆的，素颜的时候清清爽爽，没什么瑕疵，化上妆，轮廓分明，整个人都生动了不少，看着镜子里的她，化妆师也很满意，“亚菲，你可真好看。” 岳亚菲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好看有什么用？要有实力才行。” 化妆师觉得岳亚菲这话怪怪的，但也没深究，给她整理了一下发型，便去为下一场戏的演员化妆了。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就过来吧！” 导演带来的助理拍了拍手掌，岳亚菲来到这剧组的第一场戏就要开拍了。 这场戏没什么难度，是杨允精挑细选过的，放在今天，是为了让岳亚菲尽快实现在剧组中的节奏。 “这场戏，你得和你的青梅竹马一起在胡同里玩，一会儿斗蟋蟀，一会儿骑自行车，两个人笑着闹着，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你必须看起来自在一点，笑嘻嘻的，感情要外放，不能太含蓄。” 这是女主角年轻时的一场戏。 在这场戏里，她与尤善所饰演的男主角两小无猜，情投意合，只可惜，在多年之后，再见面，他们已然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现在两个人看起来有多亲密，多年之后再见面的陌生就有多令人唏嘘，这物是人非之感，要是演出来了，定能赚观众一波热泪。 岳亚菲和尤善在准备，见他愁眉不展，她问道，“怎么了？有点紧张吗？” 这是两个演员第一次说话，尤善有些意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说道，“能不紧张吗？这可是第一次演戏！我就不求别的了，只要看起来自然就行了，别说句话都磕磕绊绊的，那得挨骂的。对了，你呢？你紧张吗？” 岳亚菲但笑不语。 她不紧张，她无比期待这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把剧本放下，她握紧了拳，给自己打气。 不就是表现出自由自在的样子吗？玩闹的时候无忧无虑，像是恨不得时间在此刻静止一般，这样的剧情很容易理解，她能做到。 一声“开拍”，大家各就各位，演员们立马进入了状态。 这会儿天气好，春光灿烂的，镜头捕捉到的每一个景象都是美好的，岳亚菲和尤善在镜头里出现，两个人边跑边打趣，念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台词，看起来进展顺利。 只是，杨允的眉头始终皱着，迟迟没有舒展开来。 翁晨卿作为公司的合伙人之一，自然也是电影的投资人，这会儿没她的戏，可她也没休息，只静静地站在导演身边，看着岳亚菲和尤善。 “晨卿，你怎么看？”杨允终于开口，问道。 翁晨卿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们，而后摇摇头。 不行，这表现简直是糟糕透了，“剧本里让他们跑就跑，让他们笑就笑，看起来好像已经做到了所有的要求，可是，实际上，这太流于表面了。开心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根本就不可能被忽视，就算盖上摄影机镜头，也会从他们的眼底冒出来。” “对，就是这个意思。”翁晨卿的话说到了杨允的心窝子里，他站了起来，冲着他们大喊了一声，“别拍了，别拍了，演的是什么垃圾东西？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演戏？都给我过来！” 岳亚菲和尤善本来还在奔跑，听见导演的一声令下，两个人都怔住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唇角的笑容全都僵住了。 他俩停了下来，傻傻地怔在那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倒是翁晨卿过来，把他们往杨允身边带，还不忘嘱咐道，“导演正生气，千万别跟他顶撞。” 第七百六十三章　事半功倍 第七百六十三章事半功倍 杨允坐在板凳上，面色铁青，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光是看着他的表情，岳亚菲和尤善就不敢说话了，更别提要上前听他的教训。 “导演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们演得太差了？”尤善小心翼翼地问了翁晨卿一句。 岳亚菲抿着唇，“剧本里不就是这么写的吗？我照剧本演的，导演要是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我也没办法。” 岳亚菲过去是个怯懦的丫头，但性子却很倔，这会儿唯唯诺诺的性子是改了，却改不了骨子里的倔劲儿。此时杨允对他们不满意，她第一个考虑的，并不是自己的问题。 是，大家都看得出来，杨允喜欢翁晨卿，恨不得她一个人就能把整个剧组的每一场戏都演遍了。可是，翁晨卿再有本事，那也就只能饰演一个角色而已，再说了，她岳亚菲是程廷亲自挑选的女一号，难道真这么差吗？ 岳亚菲打心眼里不服气，尤善却不一样。得到这个角色，只是偶然，那天他在学校里上课，突然来了个影视公司的工作人员，问他要不要演一部电影中的男一号。起初，尤善还没回过神来，他的同学们倒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只说哪有这么不靠谱的公司，上门随便挑了个男演员就走，就跟去菜市场买菜似的。 这是在菜市场买菜吗？尤善并不这么认为。 那天工作人员身边的一男一女看起来格外体面气派，后来有人对他说，他们是这公司的老板和老板娘。在他反复思虑的时候，老板娘对他说，不要犹豫，只要跟着心走就好了。 老板娘说自己是星探，一眼就觉得尤善是可造之材，希望他能考虑尝试这个机会。 尤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说话的大人物。 于是，他就跟着程廷和俞锦绣回公司了。 尤善打心眼里信任这公司的老板和老板娘，也是打心眼里认为这个机会来之不易，这会儿又面对自己如此崇拜的大明星，于是看起来格外乖巧。 “亚菲，不是这样的，我们就是演得不好，怎么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呢？还是听听导演怎么说吧！” 总归是有一个明白人，翁晨卿想。 杨允的确很生气，虽然提前想到这两个新人的表现会不尽如人意，可没想到，他俩演戏之前甚至没动脑子，两个人一上场，就跟公园里遛弯的大爷和大娘似的。一时之间，杨允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调教他俩，照这样下去，电影的拍摄进度岂不是要被拖下来了？ 杨允一生气，脑子就转不过弯，只是指着他俩的鼻子破口大骂。导演助理一个劲在边上安慰，还给翁晨卿使眼色。 翁晨卿只好说道，“你们自己有什么想法？” 岳亚菲再不服气，面对杨允的时候总不敢造次，她低着头，小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演。” 尤善也说道，“导演，我们都是按剧本上走的。刚才演成什么样，我们也没看见，要不你给我们看看，我们自己学习改善？” “演成这样，还看个屁！”杨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手一抬，对翁晨卿说道，“你去吧，把刚才那一段演出来给他俩看看。” “我去？” 翁晨卿哭笑不得。 她不就是个特邀演员吗？戏份不多，在各种串场的时候走个过场而已，可现在看来，估计她的工作内容可比想象中要重很多。 如此想来，程廷倒是真的找对合作伙伴了，把人往片场一丢，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简直是事半功倍。 翁晨卿很配合，听了导演的话就捋捋袖子准备干活了，尤善一脸诧异，小声地对岳亚菲说，“她记得台词吗？也不过一过台词，直接就去啦？” 杨允扫他一眼，“这一点，还用你操心吗？别看晨卿年纪小，不管做什么都是靠谱的，人能在短时间内到达一定的位置，那就是有真材实料。” 尤善吞吞口水，深以为然，站在一边的岳亚菲却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翁晨卿的身影。 这场戏的台词不多，翁晨卿随便拉来一个闲来无事的工作人员与自己搭戏，工作人员就和个人形板没区别，只是，翁晨卿的戏好，在她的带动之下，这两个人之间居然还默契十足。 “这就是你们俩的问题。”杨允的气终于消了点，对着岳亚菲和尤善说道，“你们俩在电影里演的是情侣，但是，你们自己都不相信这一点。自己都不相信这一点，让观众怎么相信？你看晨卿，她年纪小，可不管拿到什么剧本，她都能立马融入到这个角色中。” 不管是什么年龄阶段的人物，不管是什么样的经历，只要翁晨卿去演，就一定能演活。 就好比说现在，她在春光明媚的小道奔跑，微风吹拂时，鲜黄色的裙摆飞扬，衬着她更加迷人。 尤善几乎要看傻了。 人与人是没法比的，在镜头之下，岳亚菲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表情不够好看，那矜持做作的样子被镜头一放大，根本就没法看。可翁晨卿就不一样了，她的笑是笑，她的哭是哭，三百六十度，她在每一个角度之下都是自然的，所以大家都说，她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尤善心服口服，“我明白了，在戏里，我们就要把自己和角色融为一体。现在我不是尤善，我是丁泳，你也不是岳亚菲，你是宛如。” 岳亚菲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视线却还停留在翁晨卿的身上。 她还是在跑，这是个敬业的演员，即便这场戏只是演给他们看一看，让他们学习一番，可是，导演没喊结束，她就绝对不会停下。 岳亚菲默默地看着翁晨卿，她的一颦一笑都显得格外夺目，一时之间，岳亚菲有些感慨。 也许，她的确小看了翁晨卿。 其实，人家拿她和翁晨卿比，倒的确是抬举她了，实际上，她根本就比不上翁晨卿。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亦或是演技，她都是不如翁晨卿的。 第七百六十四章　力不从心 第七百六十四章力不从心 导演终于喊了停，揉了揉太阳穴，他不无懊恼地说，“你们都先休息一下吧，好好想想应该怎么演，别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说罢，杨允站起来，端着自己的水杯就走开了，岳亚菲往后一站，给他让了路。 尤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别这么沮丧嘛，我们都是新人，一时半会儿没法入戏也是正常的。晨卿都说了，她刚开始演戏的时候，也总是不知道该干什么，比我们还要傻呢！” 岳亚菲轻嗤一声，“她说你就信？” 重新拿起剧本，岳亚菲往后退了一步，压根没有想要与尤善继续交流下去的意思。感受到她这生人勿进的气息，尤善也觉得没劲。 正要让开，翁晨卿却突然走来了。 “亚菲，你过来一下。” 岳亚菲抬起眼，看见翁晨卿站在自己的面前。 愣了一下，岳亚菲赶紧站起来，跟上翁晨卿的脚步。 自从与俞承光在一起之后，翁晨卿确实变了许多，之前的淡漠疏离被她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力量，翁晨卿不再逃避任何问题，她开始积极地面对一切，很显然，成果颇丰。 岳亚菲没见过翁晨卿过去的样子，从她与公司同事们相处时的细节看来，岳亚菲只觉得她这人还算不错，虽然有时候也会假模假样的，但至少不会用下巴看人。 可没想到，这会儿的翁晨卿，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知不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 翁晨卿一开口，语气冰冷，倒不是趾高气昂，只是让岳亚菲莫名心虚。 她沉默了片刻，“导演都说过了。”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没什么想法，我只是一个演员，导演怎么说的，我就怎么做。没有想法，也不敢有自己的想法。”岳亚菲的言语间带着赌气的性质。 翁晨卿皱眉。 “刚才导演已经手把手教过我们了，我知道怎么演戏，就是一时片刻还没法上手而已。你放心，我们会去学习，会适应你们的节奏，给点时间就好。”岳亚菲说了一连串话，而后平静地问，“我现在能走了吗？” 岳亚菲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翁晨卿。 在大家眼里，翁晨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岳亚菲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蜕变的丑小鸭。丑小鸭没有办法华丽地转身，就只能傻乎乎地留在原地，她一个劲踮脚，却始终够不上翁晨卿的高度，大家都在看她的笑话，到了最后，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了。 她真的适合在这个圈子里发展吗？ 岳亚菲是力不从心的。 大家都把翁晨卿当作良师，当作益友，就连与她演对手戏的男演员都将翁晨卿视为最值得学习的对象，在这样的对比之下，岳亚菲觉得自己显得更没用了。 心底的情绪早就已经流露出来，没法掩饰，岳亚菲把话说完，转身就要走。 可没想到，脚步还没抬起来，翁晨卿就已经冷声喊住她，“给我站住。” 岳亚菲顿住了，半晌没动。 “岳亚菲，你这是什么态度？”翁晨卿沉声，说道，“你是演员，而且是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演员，如果你想要把戏演好，就不能故步自封。我们都在给你意见，你倒好，说导演是鸡蛋里挑骨头，岳亚菲，你倒是挑点我的骨头看看？” “你是程廷哥选出来的，我们都相信他的眼光，也相信只要你努力，进步肯定不小。但是，你努力了吗？我看得出来，你对我没有好感，我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让你对我产生敌意，不过无妨，我也没打算和你交朋友，我们只是同事而已。” 翁晨卿压低了声音，她的眸光沉静，岳亚菲望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的，翁晨卿说的话，很客观。 “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不听我的意见，但是，你自己得有真材实料。岳亚菲，你要真有本事，就给我把戏演好，把我的光芒压下去，否则，你就只是耍耍嘴皮子而已，没有任何人能信服你。” 岳亚菲不愿意和翁晨卿比较，可事实是，到目前为止，她甚至没有资格与翁晨卿比较。 岳亚菲的沉默显得不堪一击，她咬着牙，许久之后，才从口中蹦出几个字，“你没资格教训我。” “谁说我没资格？”翁晨卿哼笑一声，淡淡道，“公司我有份投资，你要是演得不好，亏的也是我的钱。岳亚菲，想要和我作对不要紧，我不在意。但你至少要把自己的戏演好，否则，我随时都有能换了你。毕竟我是投资方，我来这里也不是指望做赔本买卖的，谁会和钱过不去？” 岳亚菲哑口无言。 翁晨卿的话就说到这里了，能不能听进去，就看岳亚菲自己。这部电影对于程廷来说很重要，对于杨允来说也很重要，岳亚菲看起来并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但如果她真没有办法胜任这部电影里女一号的角色，那换了她，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岳亚菲终于有了危机意识。 翁晨卿把话说完就走了，望着她的背影，岳亚菲咬牙切齿，却始终拿她没办法。 没办法，不管在什么位置，都是由强者说了算的。若是不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往后就只能如此，即便被人踩在脚底下，也只能认了。 到了晚上，程廷来了一趟。 车子停在片场外，他让人把翁晨卿喊了过来，“进度怎么样？” “不怎么样。”翁晨卿说，“直到现在，一场戏都没拍完。导演有情绪，演员也没适应，还是得一步一步来。” “能行吗？” 翁晨卿耸耸肩，“能不行吗？老板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我，我只能硬着头皮干啊。” 程廷笑了，转过脸，对车后座的人说，“怎么办，小晨卿好像有意见了。” 俞承光的脑袋钻了出来，翁晨卿立马就笑了，往前一凑，“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不适应吗？这才两天，就嚷着要来看你，我只能把他带来了。” 程廷一副无奈的样子，话音未落，车门已经打开了，俞承光从后座下来。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是不是累坏了？走，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吃饭”翁晨卿很意外，“去哪里吃？” 俞承光走到车窗边，笑眯眯地对着程廷摊开手，“姐夫，你去视察工作吧，车钥匙给我。” 第七百六十五章　可造之材 第七百六十五章可造之材 程廷只能乖乖下了车。 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喊他一句姐夫呢！ 不过，这声姐夫，对于程廷来说，可是很受用。 车子被俞承光开走了，他说这边上的风景好，也不知从哪儿打听来一家小吃店的位置，非要带翁晨卿去搓一顿。 这两个人走的时候一脸的笑意，就连程廷都被他们感染。 也不知道俞锦绣在剧组过得怎么样？ 心中被思念所占据，但他很快就把情绪调整回来。走进片场，大家基本上已经收工了，只留下几个工作人员在布置明天要拍的戏所需的场景。 导演已经回房间休息，程廷随意拉了个工作人员，向他了解这两天的工作进度。 “基本上拍的都是晨卿的戏，男女主角可能还没有适应剧组的节奏，拍出来的效果，导演很不满意。不过晨卿已经找他们谈过了，她说毕竟是新人，总得多给他们一些时间的。” “晨卿还说了什么？” “她哪会说什么呀！”工作人员回道，“别看晨卿年纪小，个子也好，不过什么问题，她都是往自己身上扛的。下午导演大发雷霆，她让他别发火，后来分别把岳亚菲和尤善都拉过去谈话了，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翁晨卿这人的性格早就已经养成了，不管对什么人，不管对什么事，总是报喜不报忧。刚才汇报的工作情况，她肯定是隐瞒了一大半的，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要凭一己之力把事情给揽上身。 程廷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若是知道岳亚菲在剧组里的态度不端正，恐怕也不会嘴下留情。数落她几句都是轻的，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他真能把演员给换了。 程廷和翁晨卿对于这桩生意的侧重点到底是不同的。 程廷在意这部电影是否成功，那是因为他知道这电影对他而言就是一块敲门砖，往后的发展究竟如何，就看这部戏的影响力了。当然，并不是说电影拍得不好，他的路就直接被堵死了，只是，谁都希望往后的路能平坦一些，程廷也是不例外的。 程廷在意是否能让自己的公司站稳脚跟，而翁晨卿的顾虑，则与杨允差不多。 对于这一行，岳亚菲是个新人，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融入到角色里，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如果她真的不行，翁晨卿也不会纵容，只是，从岳亚菲的表现来看，翁晨卿认为她还算是个可造之材。 所以，她想给岳亚菲一个机会。 …… 下午与翁晨卿谈完了之后，岳亚菲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她靠在床头，手上拿着剧本，却什么都看不进去。不可否认，翁晨卿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她都还没站稳，就想着与翁晨卿斗了，凭什么？ 岳亚菲无地自容。 她知道，现在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改善自己的弱势，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人看低了。 可不知怎的，道理全都懂，真拿起剧本，她的脑袋却像是炸了似的。岳亚菲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锁，外边传来了敲门声。 “亚菲……亚菲……” 岳亚菲提了提精神，冲着外头喊道，“你进来吧，门没锁。” 工作人员打开门走进来，“亚菲，你不饿吗？我们准备去度假村的食堂吃饭，你要不要一起？” “去吃点吧，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不吃饭怎么行呢……” 耳边的声音从清晰到模糊，岳亚菲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暖的手心覆在她的额头上，工作人员惊呼一声，“亚菲，你发烧了啊！” 而后，岳亚菲就没有意识了。 …… 或许是压力太大，岳亚菲居然病倒了，她并不是一个爱表达自己的人，这段时间的情绪总是憋在心底，找不到抒发的途径，这会儿倒是一起来跟她算账了。 她躺在床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浑身冰凉凉的，整个人瑟瑟发抖。 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围了不少人。 “亚菲，你快醒醒，没事吧？” “你先起来吃点药吧，都发烧三十九度了！小心要烧傻了！” 工作人员们很热情，围绕在她的身边，之后，突然一阵骚动，他们让了个位置，一张英俊的脸庞出现在她的眼前。 程廷垂下眼，看着她，“你没事吧？” 岳亚菲的意识还不算清醒，不管是眼睛还是耳朵，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她摇摇头，想要撑着床坐起来，程廷赶紧说道，“你先躺着休息。” 岳亚菲轻轻地“嗯”了一声。 “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程廷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的，有力的，仿佛能让所有六神无主的人静下来，乖乖听他的话。 “这附近没有医院，最近的都要开两个小时的车呢。不过是发烧而已，吃颗退烧药就行了，老板，不如我去买点药吧？” “对啊，现在去医院，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一来一去要耽搁不少时间。明天早上我们的戏天一亮就要开拍的，今天已经拖下不少进度了，要是再耽误下去，恐怕杨导真的要生气了。” 大家七嘴八舌，都担心耽误了工作上的进度，岳亚菲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她这一进组，什么事都还没干，先病倒了，现在不仅要麻烦工作人员去给她买药，明天早晨的戏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岳亚菲这样想着，便连连摇头，她不想去医院。 “吃颗药就……” “胡闹。”程廷淡淡地打断了大家的话，“人都病成这样了，还担心拍摄进度？不管什么工作，都没有身体重要，你们现在送她去医院。” 还有人想要说什么，程廷轻描淡写，“导演那边，我来解释。” 说完，几个工作人员便不再坚持，走了过来，将岳亚菲扶起。 “程廷哥，我……”走到程廷的面前时，岳亚菲吃力地开口。 “没事，好好养病。等身体养好了，再回来把戏拍好。” 岳亚菲的鼻子一酸，跟着工作人员们，离开了片场。 第七百六十六章　患得患失 第七百六十六章患得患失 病来如山倒，岳亚菲这一病，就养了好几天。 几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杨允在片场都要气坏了，时不时都要抱怨几句。 “这身体怎么弱成这样？我年轻的时候吃的苦更多，还从来不会像这样，说倒下就倒下。再说了，她吃什么苦了？这才刚进组呢！” “别跟我提什么精神压力大，在哪一行没压力啊？想要赚钱，想要把自己的工作干好，那就得有压力，压力就是前进的动力。这姑娘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我看她真不适合在这圈子里发展。” “要不别等她养好病了，马上去专业学校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女演员，直接顶上，还节省时间呢！” 杨允这暴脾气，忍了好几天，把翁晨卿的戏份都快拍完了，又手把手调教了尤善几番，眼看着进度还是慢得跟蜗牛似的，她实在是忍无可忍。 尤善知道导演这段时间火气大，有事没事都躲着他走，于是，没地方可去的翁晨卿就成了炮轰的对象。 “晨卿，你说这戏就由你来演多好？你有演技，我拍得轻松，观众也喜欢你，群众基础已经在了，反正怎么样都靠谱！你说说你，懒成什么样了，年纪轻轻就要退幕后……” 杨允絮絮叨叨的，翁晨卿哭笑不得，喊停了他，“行行行，导演，你这话去跟我老板说，别跟我说！程廷哥都已经定下岳亚菲了，那就是她，人家只是生了个病，就直接把她给换了，传出去多难听啊？再给她几天时间，指不定她就想明白了呢。” 翁晨卿笑盈盈的，杨允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到时候要是还演不好，你自己看着办！” “行呗，我来负责。” 杨允看着她，有些感慨，叹了叹气。 翁晨卿疑惑地问，“怎么了？” “以前你刚给我当女配的时候，看起来沉默寡言的，我还在想，这小丫头长得这么漂亮，怎么看起来总是这么不开心呢？不过你的情绪从来没有影响过演戏的进度，我才什么都没说。” “原来导演早就对我有意见了。”翁晨卿笑着说。 杨允大笑，“倒也不是有意见！晨卿，你这丫头，这段时间的变化太大了。和以前相比，你还是一直像这样开心下去吧，别人说当演员的，还是别谈恋爱，但我觉得，你这对象还真是处对了。” 杨允是看着翁晨卿出道的，他看着这姑娘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这一步，有汗水，有艰辛，可更多的是成功的收获。现在的翁晨卿硕果累累，照理说，实在没有必要这么早处对象，毕竟她的演艺事业也才刚刚起步，为什么不继续抓住每一个机遇，奋勇直前呢？ 杨允对翁晨卿是有信心的，他相信以翁晨卿的实力，一定会走得更远，就算拿到影后，他都不例外。 可没想到，在这一刻，翁晨卿居然选择处对象，并且为了她的对象而将自己的工作时间缩短，工作范围缩小，她是想要退居幕后了。 虽说不是要退出演艺圈，只是对剧本更加有要求，可是，想到翁晨卿往后的作品会大幅度减少，杨允还是遗憾的。 翁晨卿年纪小，像杨母说的，杨允要是早点结婚，现在都能生个翁晨卿这样的女儿了。虽然杨允从来没有说过，可在他心底的最深处，也的确是将翁晨卿当作亲人来看待的。 于是，他一直在审视俞承光。 年轻人嘛，都认为爱情至上，这是翁晨卿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为了他付出自己的一切，甚至是放弃所有都不出奇。只是，对方配吗？ 杨允观察了俞承光许久，到了最后，他发觉，俞承光的确配得上翁晨卿。 这些日子，翁晨卿虽说不上有多忙，但毕竟他们的剧组在郊区，想要回市里一趟不容易。杨允本来以为这两个年轻人要分别一段时间了，可没想到，俞承光居然缠上了程廷，有事没事都要往剧组跑。 俞承光跑到剧组来，却不是只为了与翁晨卿风花雪月，折腾好几个小时来这么一趟，其实，他是担心翁晨卿。 翁晨卿太瘦了，平时从来不好好吃饭，有时候忙，喝两口水就对付了一顿，大家说她跟仙女似的，真的成了仙。俞承光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时不时赶来，给她送一壶汤也好，带着她出去吃一顿好的也好，反正就是无微不至。 看着这一幕幕，杨允终于放心了。 俞承光对翁晨卿是真心的。 眼下他满心感慨，一副要嫁女儿的样子，翁晨卿乐得直笑，“杨导，你太夸张了。谁不处对象啊？现在可是自由恋爱的年代。” “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看自己笑得有多开心！晨卿，我是真的放心了！” 翁晨卿的笑容变得更深了。 是的，她也觉得自己与俞承光的感情是渐入佳境了。 过去羡慕俞锦绣，总觉得她能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并且与对方相互理解，这实在是太幸运了。然而现在，她也拥有了这样的感情，这感情格外美好，有时候与俞承光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回到酒店的房间，她甚至不敢入睡。 睡着之后，梦就醒了，那该怎么办？或许是因为翁晨卿过去的生活不太美满，因此，现在的她格外害怕失去。 可是，俞承光一直都是在安慰她的。 他们的感情好，经济上也能独立，家里人过去对他们在一起不看好，可时间长了，也逐渐接受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她还在怕什么呢？ 是啊，她还在怕什么呢？坐在梳妆台前，翁晨卿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就是因为一直在失去，所以才变得忧心忡忡，生怕自己不配得到眼前的幸福，也生怕自己的手抓不住这一切。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不自信呢？ 上天欠了她太多，现在，一次性将欠她的都还回来，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想到这里，翁晨卿做了个深呼吸。 她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　征服欲 第七百六十七章征服欲 岳亚菲住院好几天，醒了好几回，却还是觉得提不起精神来。护士给她量体温的时候，将她的身体状况解释了一番，“你这段时间是很辛苦吧？先是发烧，又不小心感染了肺炎，打了针，也吃了药，挺损身体的。不过没关系，我看你的状态越来越好了，应该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岳亚菲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我住院几天了？” “快一个星期了。你的同事们经常来探望你，只是你一直在睡，他们就没打扰。不过，你老板可真够意思，还特地给你请了个陪护的阿姨呢，这阿姨照顾了你好几天，否则你的精神真养不回来。” 岳亚菲转过脸，看见坐在自己床边的阿姨，她冲着人笑了笑，那阿姨不好意思了，赶紧起身给她削苹果去了。 “我老板？”岳亚菲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突然问道，“对了，我这住院花了多少钱啊？” “那我倒不清楚，我是个护士，不管收费这块儿。不过，看你同事们的意思，你老板特别大方，所以这笔钱，你就别瞎操心了，他不会让你还的！”说到这里，这护士又问道，“对了，你是做什么的？” 岳亚菲还记得那天程廷最后说的话。 这么多人在场，她难受得死去活来，却没有一个人敢送她去医院，他们怕的是导演会责怪，电影的进步会被拖开来。可是，程廷一声令下，直接把这些问题都给搁置了。 “人都病成这样了，还担心拍摄进度？不管什么工作，都没有身体重要，你们现在送她去医院。” “导演那边，我来解释。” “没事，好好养病。等身体养好了，再回来把戏拍好。”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既霸气，又有魄力，此时，想到那一幕，岳亚菲只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 从小到大，几乎是没有人关心她的。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要照顾弟弟，她瘦了不要紧，弟弟要是掉了几两肉，父母肯定把责任算到她头上。 后来长大了，她就开始念书，书当然念得不多，因为家里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早点毕业，出去找工作，再找到一户好人家，把彩礼钱拿来，她就完成任务了。 现在，岳亚菲真的工作了，与她一起在剧组的，全都是她的同事们。这些同事们没有一个是真心待她的，他们人人都等着看她笑话，人人都盼着她出丑，她的身体状况，谁会在意呢？ 或许只有程廷和俞锦绣会在意吧。 她的运气说好不好，说差也不差，认识这老板和老板娘，算是她人生最大的机遇。住院的钱，程廷不会和她计较，可是，出院之后呢？她要是再不把戏演好，那就说不过去了。 “演员，我是演员。”岳亚菲回答了护士的问题，斩钉截铁。 这护士明显很意外，看了岳亚菲好几眼。 这真的是个演员吗？长得是不错，但和那些光彩亮丽的女演员一点都不像。女演员不应该是郑永芳那样吗？扬着下巴，拿鼻孔看人，虽然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相处，但人家气派啊！ 这护士没多问什么，岳亚菲也不解释，她看得出，对方对她的演艺事业没有任何兴趣，也对，她这还没成功呢。说得再多也没用，倒不如脚踏实地，多干实事，等到她真正有了成绩之后，谁还会瞧不起人呢？ 体温已经降下来了，终于恢复正常，护士出门的时候帮岳亚菲把门带上了。陪护阿姨给她削了苹果，递上，“吃点吧。” 岳亚菲接过一块，“阿姨，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剧本？” 陪护阿姨想了想，满病房找，最后在岳亚菲放衣服的抽屉里找到了她的剧本。 剧本还在，她就放心了。 岳亚菲打开剧本，深吸一口气，这一回，她一定要为自己争口气。 …… 忙了一天，俞锦绣回到房间休息。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繁忙的工作非但没有让她感到疲倦，反而更加神清气爽。在剧组的时间过得紧张有序，也让俞锦绣重新认识了这份工作，起初面对女演员的挑剔时，她还会不知所措，静下来的时候又会有满满的不甘心，可是，认真解决那些演员的要求之后，她又会有豁然开朗之感。 俞锦绣居然这么能吃苦，这一点，倒是出乎钟飞的意料。 本来说好让俞锦绣去干剧组的活，钟飞则是待在雅城处理公司里的事情，可是，到底是非常时期，前期的规划要是做好了，对于日后的发展来说是事半功倍的，于是思来想去，钟飞把女儿送回她妈妈那边去了。 有时候，钟飞也会感到迷茫，其实干了这么多年，他已经赚到不少钱了。生活日益好了，孩子的教育却迫在眉睫，他也不是不想好好陪伴孩子，只是，人爬得越高，想要的便越多，现在他的追求与俞锦绣到了一个层面。 他想要将他们的公司发展好，成为这个行业的领头者。 房间里很安静，钟飞处理好一些琐碎的事情之后，便打算休息，可正在此时，有人在外面敲门。 “是谁？” “开门吧。”是郑永芳的声音。 这圈子不小，演员也多得很，然而，这部戏的主演还是郑永芳，这一点，钟飞很意外。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事情之后，钟飞便总是与郑永芳保持距离，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这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平时的合作是难以避免的，他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便不会再与郑永芳有更多的交集。可没想到，此时，郑永芳居然来找他了。 “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钟飞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门外的声音便消失了。 她应该是回去了吧。 被人捧了这么多年，郑永芳的耐心也变得越来越差，她习惯了一呼百应，习惯了将自己视为重心，因此，钟飞的无视便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外头的声音消失了，钟飞却怎么都睡不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掀开被子，跑出去，打开门。 站在外面的郑永芳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开门，看着他，她尴尬地笑了笑，“能不能和你聊聊？” 钟飞皱眉。 郑永芳又着急地说，“没什么，就是有些心事，没人愿意和我聊。钟飞，我想你应该是唯一愿意和我说实话的人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　众星捧月 第七百六十八章众星捧月 钟飞还在犹豫，沉默之时，他低下头，看见郑永芳手中拎着一个袋子。 “你喝酒了？”他终于看出郑永芳的异样。 郑永芳苦笑，不再等待，直接走进房间里。 房里一点都不脏乱，看起来很整洁，郑永芳看着白色的床单，钟飞赶紧拿来一张凳子，“坐这里。” 郑永芳便直接坐下来了。 钟飞也不知道他与郑永芳是不是朋友，两个人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他总觉得她与俞锦绣所说的不一样。俞锦绣说郑永芳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这女演员习惯被众星捧月，因此对钟飞的冷淡很不满，她想方设法找机会，只希望钟飞也能像那些追求者一样对她上赶着，可是，钟飞却始终不如她的心意。于是，郑永芳才总是不愿意放弃。 可不知道为什么，钟飞总觉得郑永芳不是这样的人。 或许是因为那天她陪着自己找女儿时眼底的担忧与真诚看起来一点都不虚伪，钟飞对她的印象并不差。 但是，所有的好感也只到这里为止了。 “那天的事情，我想向你道歉。钟飞，我和晨卿是竞争对手，我不甘心她总是抢我风头，所以想给她点颜色看看。只是没想到会把你拖下水，对不起，你的伤好了吧？” 那天钟飞被打得够呛，但到底是好几个月过去了，皮外伤早就已经养好。 “她一个小女孩，你跟她竞争什么？”钟飞说。 郑永芳苦笑，“在这一行，没有永远的赢家，也没有永远的输家。晨卿刚出道的时候，我早就已经在演女一号了，当时业内人都说这小姑娘是个可造之材，我却一点都不在意，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而已，难道还能和我争吗？可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 “十几岁的丫头会长大，我也会变老，当她的演技越来越好时，不少原定要找我的制作方就开始考虑她了。是啊，让一个将近二十岁的丫头去演三十岁的角色，违和感并不强，但是，让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去扮嫩，那就太勉强了。” 郑永芳化着妆，只是，口红的颜色变得浅了，脸上的粉底也掉了不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些淡淡的纹路，的确是有了岁月的痕迹。 其实，人总是会老的，只是，郑永芳不服老。 “你以为当女演员这么容易啊？光鲜亮丽的时刻当然有，但是，能维持多长时间呢？钟飞，你可以说我虚荣，但是被人捧得高了，我开始找不着北，我看着地底下，生怕自己被狠狠地摔下来。” 钟飞不理解，“难道这个圈子里就只有年轻人吗？晨卿这年纪的演员出来了，对你而言是威胁，可将来呢？总会有比晨卿还要年轻的漂亮女孩出来，到时候你怎么办？一直在回头，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光彩之下吗？” 回头看，过去的人生是五彩斑斓的，郑永芳永远不会忘记当初的自己有多风光。可是风光之后，她沉寂不下来，于是，就只能面对让自己无力的现状，愈发沮丧。 “那我怎么办？我才三十多岁，难道让我去演晨卿的妈？”郑永芳激动地看着钟飞，“现在找我的戏越来越少了，很多片约都是以前确定下来的。我只能趁现在，拼命演戏，将自己未来的额度全都放在这两年用了，钟飞，你们都是有手艺的，你们要化妆，可以化一辈子。可是我呢？我只会演戏，只会演戏！” 郑永芳打开啤酒，灌了一大口，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并不是担心那些人不理解自己，她只是害怕被笑话而已。 当初能够在这一个圈子呼风唤雨的大明星遇到了瓶颈，她开始怕老，怕自己再也没有戏可以演，怕自己早早退休，这些话要是说出去，像话吗？ 郑永芳低着头，她想哭，可是，泪水却无法模糊她的双眼。原来，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哭了。 一个人走了这么长的路，有迷茫的时候，可大多时间里，她咬咬牙，也就捱过去了。此时，她坐在钟飞的面前，她将自己所遇到的一切危机与瓶颈都说了出来，很坦诚，可说完之后，心底却是更深的空虚。 “你知道我以前是怎么过的吗？”钟飞突然开口了，“在进入这一行之前，我干什么都不成，赚到的钱全去买菜好不够用，女儿被我养得面黄肌瘦，前妻和她的家里人个个都瞧不起我。他们都说我没用，跟着我，一辈子受罪。一个大男人，搞什么化妆品？跟个老娘们似的！后来我前妻和我离婚了，带走了孩子，有时候我也很沮丧，我想，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呢？我总在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下辈子肯定得好好过。” “哪有这么多下辈子？把这辈子过好就怪不容易了。”郑永芳淡淡地笑。 “是啊，把这辈子过好就不容易了。”钟飞也笑了，坦然地说，“不过我运气好，后来，我遇到了锦绣，我们俩的目标一致，把这爱好当事业来干，干着干着，居然还真的赚到钱了。” “你们的事业发展得不错。” “是还不错，我都没想到，在将近四十岁的年纪，我得到了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一切。我一直说自己幸运，其实说真的，我们都很幸运。你才三十多岁，干了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么多人认识你，虽然到了现在，你的事业遇到了点阻碍，可是，跟那些一辈子碌碌无为的人相比，你过得够好的了。人不能太贪心，你说是不是？” 钟飞也开了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郑永芳低下头。 她是很贪心。 过去过得好，她就希望将来能过得更好，曾经高高在上，她就生怕自己会从高处跌下来，泯然众人。 可是，人生哪能这么一帆风顺？ 如钟飞所说，她已经够幸运的了。 桌上摆的玻璃瓶越来越多，多到郑永芳的眼前都有了重影，她低下头，双手捧着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钟飞，今天我就不走了，能不能让我留下来？” 第七百六十九章　临别感言 第七百六十九章临别感言 岳亚菲养好了身体，回到剧组。几场戏下来，她有了很大的进步，连杨允都很讶异，“这丫头这几天是被送去上课了吧？才几天，居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尤善自愧不如，“不都是新人吗？她怎么比我强多了！” 翁晨卿笑着，“程廷哥的眼光不错，亚菲没有让我们失望。” 杨允的鼓励，给了岳亚菲更强的信心，她看了翁晨卿一眼，眼底的光芒几乎无法被忽视。 翁晨卿说得对，她是岳亚菲的假想敌，被人当作敌人的感觉的确不好受，但是，如果岳亚菲能将此化为动力，那就足够了。 在剧组的时光一点都不枯燥乏味，每天要拍好几场戏，虽然有些累，但每场戏都是不同的，有时候演员们状态好，一条就过，一整天下来，想起一整天的收获，实在是成就感十足。 或许是之前对这些个演员不抱希望的缘故，这会儿见他们一个个都是进步神速，杨允的兴头立马就足了，对着镜头下每一个细节，他严格要求，演员们很配合，效率便更加高了。 岳亚菲和尤善虽然是新人，但真的演起戏，他俩并没有拖后腿，到了后期，甚至还经常有出色的表现，程廷看在眼里，心中欣慰得不得了。 “不出意外，这电影的成品应该很不错。”翁晨卿笑着说，“照这样的进度下去，到月底，这戏就该杀青了。” 月底，俞锦绣也该回来了。 翁晨卿在这戏里的戏份实在不多，几场重头戏的发挥却实在是可圈可点，用导演的话说，照这样的水平，翁晨卿将来可以进军电影界。 翁晨卿很兴奋。 倒不是真的对自己的电影事业有多高的追求，实际上，她并不是一个事业心很重的人，钱赚得多也好，少也好，够用就行，现在的她，只希望给自己多留一些时间。 电视剧的拍摄比较繁琐，进度肯定要拉开，就算一年只拍一部，保守估计，也得进组好几个月的时间。可电影就不一样了，如果遇到了好剧本，一年拍一部，甚至是两年拍一部，剩下的时候，她就可以安心留在雅城，帮着程廷一起处理公司的业务。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 电影拍到最后一场戏的时候，俞锦绣回来了。 几个月不见，她瘦了，却还是神采奕奕。下了火车，她一时间就往片场赶。钟飞说她总是不知道“疲惫”两个字怎么写，俞锦绣却笑了，她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分别的几个月，心底的思念日益剧增。她想要回来一趟，却实在走不开，有时候跟程廷接起电话，甚至能聊一整个小时。 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不管聊些什么，两个人总是不知疲倦，就连静下来的时候，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她都能觉得自己的心出奇平静。 感情已经这么深，她早就已经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工作是做不完的，钱也赚不完，现在的她，决定好好考虑他们之间的问题。 很显然，程廷也是这么想的。 个人问题要解决，可到底要等到电影杀青之后。 俞锦绣坐车来到拍摄场地，心跳的速度突然变得极快，经过上一世，她本来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可没想到，与程廷的相遇，让一切都变得很不一样。与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浮现，从第一次拒绝他，到在显市的时候紧紧牵起他的手，再到后来，她以为他在救楚琴的时候遇到了意外，种种回忆将她的心充斥。 原来遇到了对的人之后，所有的挣扎，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他是不一样的。 …… 最后一场戏，岳亚菲饰演的女一号和尤善饰演的男一号在经历了分离之后，终于重遇了彼此。彼时，她看透了一切，一颗心却还是因为他的出现而跳动，她终于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在友人的婚礼上，她看见尤善，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走上前去，她剖开自己的心扉，却没想到，下一秒，尤善为难地回头。 男主角的妻子就在后头，她很大度，大大方方地微笑，与岳亚菲握手。 岳亚菲难堪不已，低下头，看见跟在他妻子身边的小孩。 小孩很可爱，虎头虎脑的，一看见她，小孩乖巧地问了好，岳亚菲拼命点头。 “好，好……” 而后，她一个回头，泣不成声。 “卡！” 这镜头，杨允很满意。 之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掌声。 “终于杀青了！” “亚菲，你演得真好，刚才你真是把女主角给演活了！看着他妻子时，你的眼睛里都是眼泪，可愣是不让这眼泪流下来，这演法也太绝了吧！” 鲜花与掌声，终将属于她。 岳亚菲莞尔，眼中还有泪光在闪动。 电影终于杀青了，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欢呼雀跃，他们激动地击掌，拥抱，就连程廷也参与其中。 翁晨卿一直在笑，她想，过去不明白俞锦绣和程廷在坚持什么，每每看见他们忙得焦头烂额时还总在想，为什么不多分出一些时间给家人和朋友以及自己的爱人呢？可此时此刻，她收获了成就感，这满满的喜悦，是不论拿什么都不能被替换的。 岳亚菲的眼眶一直是红的，没有一个人能平静下来，她也不例外。她走到程廷的面前，微微一笑，对着他说，“程廷，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给了这么一个机会，我根本就不可能接触到这一切。不管将来我能走多远，总而言之，你都是我最感谢的人。” 程廷也笑了，“合约都签了，你至少得给我们公司拍五年，怎么像临别感言似的。” “当然不是临别感言，以后就是你赶我走，我都不舍得走呢。”岳亚菲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似乎犹豫了一会，她突然踮起脚尖。 一个拥抱，猝不及防，程廷回过神，把她推开。 岳亚菲懵了，脸颊更红了。 突然，后头传来一道声音。 “亚菲，恭喜你啊。”俞锦绣走过来，若无其事地说。 第七百七十章　非分之想 第七百七十章非分之想 岳亚菲哪能想到俞锦绣会突然出现？这段时间，俞锦绣跟着剧组，听说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几乎没有出现在片场。 一连几个月，没有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俞锦绣，她也下意识把这个人忘记了。 没想到，在这一刻，俞锦绣突然来了。 岳亚菲太尴尬了，手足无措，只解释道，“锦绣姐，你不要误会。刚才我是太高兴了，好不容易才杀青，你看大家都是这么庆祝的。” 俞锦绣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为什么要误会？我相信他。” 岳亚菲准备了一肚子要解释的说辞，全都在这一刻被俞锦绣说的话给瓦解，她愣了愣，脸颊还是通红。 “你回去吧。”程廷看了岳亚菲一眼，顺势牵起俞锦绣的手，转身离开。 望着他们的背影，岳亚菲狠狠地跺了跺脚。 是她太失态了。 …… 程廷虽然很少在剧组过夜，但还是开了一个酒店的备用房间，两个人一起往酒店走，一路上，俞锦绣一声不吭，程廷忍不住说道，“你生气了？” 不生气才奇怪。 她没这么大方，眼看着自己的对象被别的女人投怀送抱还能毫不在意。岳亚菲心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俞锦绣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辛苦折腾了这么大半天，不过是想要在第一时间见到程廷，可没想到，看到的一幕，让自己心里头膈应了半天。 只是，程廷也的确是无辜的。岳亚菲刚一扑上前，他就立马后退了，回过神之后，还面无表情地将她推开，程廷又不能预先判定她会对自己做什么，这样的处理方式，已经足够了。 这些道理，俞锦绣全都懂，于是，她便把火气憋在心里头，迟迟不发出来。程廷无奈，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我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许像她说的那样，只是想庆祝一下而已。要是你不高兴，那我就马上去跟她说清楚，让她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都不能对我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 俞锦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不高兴，你倒是偷着乐。” “当然没有。”程廷一肚子委屈，“我最开心的，是你回来了。” 程廷义正辞严的，一脸无辜。 俞锦绣仰起头，摸了摸他的下巴，“好了，我开玩笑的。” 程廷还是疑惑，可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她眼底始终一片澄澈，他这才放下心。 其实，在程廷决定做这一行之前，俞锦绣就已经想到，将来他们之间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程廷本来就对女孩子有足够的吸引力，若是事业上了一个新的巅峰，面对更多的诱惑也是在所难免的。在这个圈子里，多少女孩子为了上位而不择手段，即便不是为了前途而牺牲自己，光是程廷的个人条件，也足够让她们趋之若鹜了。可是，既然程廷选择了这一行，她们就必须面对这一切。 他很聪明，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如果光是因为岳亚菲单方面的主动而将罪名加到他的头上，那就太不公平了。 …… 电影杀青，这一天就是人最齐的时候，演员和工作人员们都还在，往后想要有这么齐聚一堂的时刻也难。杨允提议，趁着大家还没散的时候，直接办一场杀青宴，程廷立马去酒店大堂定了个包厢。 俞承光在店里接到了通知，把陈婉妹喊来帮忙之后，就开着他的小摩托往酒店赶。 这度假酒店办得很不错，看起来就豪华，酒店的服务设施有多完善，平日里大家住在这里也都体验过了。于是，想到晚上要在这里吃一顿好的，大家都很期待。 岳亚菲坐在酒店的房间里，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收拾起来。 犹记得几个月之前，她还是个一无所有的丑小鸭，俞锦绣给了她一万块钱，让她寄六千回家，剩下的四千就用来打扮自己。 俞锦绣说，一万块钱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岳亚菲以后肯定能赚回来的，让她不要妄自菲薄。岳亚菲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俞锦绣立马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安慰她，让她别把这事情放在心上，这笔钱，宽裕的时候再还就行。 岳亚菲没想到俞锦绣出手居然如此大方，拿着这笔钱，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那是岳亚菲第一次揣着这么多钱去买东西。 进了百货商店，她低着头，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犹豫了很久，才买下第一幅属于自己的耳环。 以后，她就有自己的耳环了，再也不用羡慕别人了。 现在回想这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如今她是演员了，用杨允的话来说，不管她未来的发展如何，反正是饿不死了。 岳亚菲也相信这一点。 完成一场蜕变是伤筋动骨的，那段时日很难，但她还是撑过来了。 走到这一步，她应该感谢谁？ …… 俞承光好不容易赶到了片场，大家都已经散了，他也不笨，直接往酒店走。本来是想着直接去翁晨卿屋里的，可没想到，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他看见了程廷。 他姐不是回来了吗？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程廷怎么没和他姐在一块儿？ 俞承光赶紧走上前。 程廷一看见他，就跟见到了救星似的，一改平日里的沉静，直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你觉得你姐会不会很在意？” 俞承光一听，一副程廷已经大难临头的样子，他一个劲叹气，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姐坐火车回来要花多长时间？折腾这么久，她都不急着回家，还不是想要来见你吗？结果你让她见到什么了？你居然和别的女同志拥抱？别说是我姐了，我都生气！” “不是拥抱，我是受害者！”程廷急急地反驳。 “程廷哥，这回我也不帮你了。”俞承光摇摇头，站了起来，“我去找晨卿了，你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吧！” 程廷更懊恼了。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俞锦绣心里头舒坦一点？ 第七百七十一章　解释 第七百七十一章解释 在俞锦绣之前，程廷没处过对象。 应该如何与女孩子相处，他没经验，也没概念，与俞锦绣在一起之后，一切都像是顺理成章的，他从来没有为如何与她交往伤过脑筋，她太省心了。 一直以来，他们几乎没有吵过架。程廷对她好，全都是出于本能，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陪伴彼此的时候，大多是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谁都不愿意为了无谓的争吵浪费难得的陪伴时间，因此，直到现在，程廷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哄她。 想到这里，程廷懊恼地扶额。 …… 俞锦绣睡了两个多小时，就跟后世充满了电的手机似的，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补了一觉醒来，翁晨卿来了，这么长时间不见，翁晨卿也有不少话想要对她说。 最关键的，是陈婉妹态度上的转变。 俞锦绣不在的时候，翁晨卿经常跟着俞承光去陈婉妹家吃饭，有时候姜烈去加班了，有时候他也在家。陈婉妹的厨艺好，即便只有三四个人吃饭，也能准备好一桌的好菜，翁晨卿起初还不好意思多吃，可没想到，陈婉妹居然怪她太瘦。 在翁晨卿的认知里，陈婉妹这大概是在关心她。若是真对她毫无好感，那就算她瘦成皮包骨，陈婉妹也不会在意的，不是吗？ 翁晨卿乐坏了，拉着俞承光想要和他分析一番，可俞承光这个愣头青，只会说只要是他喜欢的，陈婉妹都能接受。 这会儿俞锦绣终于回家了，作为陈婉妹的女儿，她应该是最有立场判断母亲的好恶的，翁晨卿一直在追问，既期待又紧张。 俞锦绣笑了，“我妈这人实诚，如果不喜欢一个人，你让她装出一副笑面虎的样子，她可没这本事。晨卿，其实我妈过去就很喜欢你，否则就不会一直让你住我们家了，对吗？后来你们之间是有一些误会，但是，误会总会被解除的，我妈肯定已经想明白了。” 其实俞锦绣从来不认为翁晨卿与陈婉妹之间的问题难以解决。 陈婉妹是个讲道理的人，只是有时候跟不上年轻人的思想，就好比过去俞锦绣说自己要出去创业，她一听见，也是第一个反对的。不过，思想跟不上年轻人，这不要紧，只要她懂得敞开心，接受新鲜事物，那就够了。过去她对翁晨卿的职业不满，总觉得这太抛头露面，被人说了闲话都不知道，再说了，女人赚的钱多了，心气也高，要是将来回过头看不上俞承光，那怎么办？可是，慢慢地，她意识到，如果俞锦绣要是有成就了，会瞧不起程廷吗？这样一来，她就想明白了。 当然了，很多误会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开的，之前杜文楠在陈婉妹耳边说的那些话似真似假，陈婉妹心里头忐忑也是必然的。但只要将这一切交给时间，所有的问题总会迎刃而解。 翁晨卿很兴奋，“其实，不仅仅是我，承光也很高兴。你也知道，他平时对我总是报喜不报忧，阿姨对我不满意，他心里的压力比谁都大。现在好了，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就连你们大哥都对我很客气，我和承光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这两个人守得云开见月明，俞锦绣也很放心，翁晨卿就像是被人打开开关似的，一个劲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俞锦绣静静地听着，唇角的笑容愈发深了。 俞锦绣是她的弟弟，从小到大，他们都特别好，调皮捣蛋的时候总在一起，被大人揍的时候也在一起。现在，她的弟弟终于找到了幸福，她能不心满意足吗？ 两个人正聊着，敲门声又响了，翁晨卿笑着说，“肯定是程廷哥来了，那我先去准备一下，一会儿直接在酒店的餐厅见。” 程廷和俞锦绣终于见面了，照理说应该浓情蜜意，分都分不开，翁晨卿识相，不当这电灯泡，只是没想到，她一打开门，站在外头的是岳亚菲。 翁晨卿与岳亚菲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平日里除了在对戏的时候偶尔说说话，出了片场，两个人就算打了照面都不打招呼。这会儿在房间门口碰见岳亚菲，她很意外，可也没说什么，给对方让了个位置，便直接走了。 岳亚菲的心揪了起来。 翁晨卿对俞锦绣说了些什么？翁晨卿本来就与她不对付，这会儿逮着机会，可不是要将她置于死地吗？ 岳亚菲的脑门上冒了汗。 “你怎么来了？”俞锦绣抬起头，瞄了一眼，淡淡地说，“这是程廷的房间，你是来找他的吗？” “不是的，当然不是！”岳亚菲赶紧把门关上，迈着小碎步走来，语气中带着急切，“锦绣姐，我知道你来了肯定要补觉，跟他们打听了一下，他们说你在程廷哥房间休息，所以才来找你的。我在房间等了很久，估计你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歇好了，才敢来打扰。锦绣姐，能不能听我解释？” “如果是为了杀青时的那个拥抱解释，那没什么必要。”俞锦绣似乎不以为意，对着镜子把衬衫的衣领调整了一番，才继续说道，“我也在剧组待过，那个情况下，大家都很兴奋，就算激动地彼此拥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向我解释什么，我相信程廷。” 俞锦绣相信程廷，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不相信她了。不管别人如何投怀送抱，只要程廷不接受，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是这样吗？岳亚菲满脸难堪，迟疑了许久，俞锦绣又说道，“听说你这段时间的表现很不错，晨卿对你很欣赏，认为你的未来还有很多可以提升的余地。亚菲，第一次演戏就有这样的进步，很棒。” 俞锦绣轻描淡写，她打算将岳亚菲的注意力转移到刚杀青的电影上，可是，岳亚菲的心头却始终悬着一根弦。 无论如何，她也要对俞锦绣说清楚。 “锦绣姐，是不是晨卿对你说了什么？”岳亚菲试探地问，“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真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第七百七十二章　莫欺少年穷 第七百七十二章莫欺少年穷 “什么是对不起我的事情？比如说趁我不在的时候拉着程廷不放？从他的讶异程度来看，我相信这是第一次。” 俞锦绣淡淡的几句话，直接把岳亚菲堵得哑口无言。 岳亚菲认为自己有理由怀疑翁晨卿。 翁晨卿对她很不满意，又这么向着俞锦绣，今天下午发生的那一幕，就算翁晨卿没看见，俞锦绣肯定也说了，这样一来，两个人坐到一起，不聊些有关于她的是是非非才怪。 只要是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纷争，翁晨卿好不容易瞅准了时机，肯定会好好挑拨一番的。 岳亚菲承认，自己的确是理亏。 程廷是一个很优秀的男同志，她被他吸引，不由自主，那是从他坚持将生病的她送到医院那一天开始的。后来，她便一直盼着能见到他，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程廷不经常来片场，她便一直等，等到他终于出现的时候，她欣喜不已，岳亚菲这才意识到，她对程廷的感情是不正常的。 她怎么能这样呢？俞锦绣不仅在孙瑞瑶欺负她的时候出现，挡在她面前，给了她力量，还在她最迷茫的时候为她指明了未来的路，更别提那一万块钱了。 俞锦绣对她是有恩的，这恩情，并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岳亚菲知道自己不敢表达自己的心意，也不能这么做，于是，她便一直保持安静，她从来不会给程廷添任何麻烦，她只想做他身边那个默默付出的人。 然而，虽然从来没有想过从俞锦绣的身边抢走他，在杀青的那一刹那，她还是冲动了。那个拥抱是情不自禁的，岳亚菲踮起脚尖，她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拥抱，就算只有一分钟，甚至是十秒钟，她都满足。可是，程廷却推开了她。 程廷推开她的时候，眼底没有特殊的情绪，他面无表情，她便有些慌了，而后，她回过头，俞锦绣出现了。 俞锦绣不是个泼妇，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了台，可岳亚菲心里清楚，她做错了。 俞锦绣完全没有办法容忍她这样的行为。 岳亚菲想要跟俞锦绣解释清楚，然而，她却没法这么做。因为，俞锦绣压根懒得听。 于是，她便将话题扯到了翁晨卿的身上，“锦绣姐，我知道晨卿对我很反感，我们之前的恩怨就不说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对我公平一点。晨卿跟你的关系好，但我对你的敬重也是发自内心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忘记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俞锦绣挑眉，“你和晨卿怎么了？” 这倒是有意思。 以俞锦绣对翁晨卿的了解，她几乎不会刻意跟任何人发生纷争。翁晨卿这人太懒了，懒得交际，懒得应酬，只想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随心所欲。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故意去找谁的麻烦呢？ 也不能怪俞锦绣偏私，总之，在岳亚菲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她心底的天平已经向翁晨卿那一边倾斜了。 岳亚菲抿了抿唇，“她讨厌我，还和那些同事们一起嘲笑我。锦绣姐，我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让她看一看，我并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晨卿是演员，我也是演员，不演到最后，谁都不知道我们未来的发展究竟如何。一句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我不能再被她欺压下去了。” 这是俞锦绣第一次见到岳亚菲露出这样的神色。 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于是，她竭尽可能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将一身的刺展露出来。 “莫欺少年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晨卿还比你小两岁。”俞锦绣淡声说。 俞锦绣轻描淡写，岳亚菲的心立马就凉了，她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子，“我真是傻，怎么来这里对你说这些呢？你和晨卿这么好，当然不会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考虑问题了。也罢，锦绣姐，我对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听晨卿胡说八道，我从来就没有觊觎过程廷哥。我知道他是你的，我不会和你争的，你放心吧。” 岳亚菲自以为潇洒，实际上却气坏了。丢下这一番话，她本来想一走了之，连晚上的杀青宴都不再参加，可没想到，俞锦绣居然一改之前漠然的态度，拦住了她。 “晨卿刚才在我的房间，一直在说她和我弟弟之前的事情。她没提到你，更没有必要提到你。你对晨卿不满，那是你自己的情绪问题，应该自己处理好，而不是跑到面前告状。”顿了顿，她往前一步，又说道，“还有，程廷是我的，这不是你会不会和我争的问题，问题是，就算你争了，他会搭理你吗？” 岳亚菲哑然。 “亚菲，我不知道你对程廷究竟是什么心思，喜欢也好，崇拜也罢，小女孩见到了个优秀的男士，心底冒出了小情愫也是无可厚非。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愫。岳亚菲，大家都说你这部戏演得好，前途无可限量，但是，演技修炼得再好，做人基本的底线总是不能忘的。我不跟你说大道理，那些条条框框，就算说了，你也不一定愿意听。我就是希望你知道，你的未来一片光明，可别因为自己的愚蠢和任性，将未来了断在自己手上。” 俞锦绣承认自己的言语里带着几分威吓的意味。 过去同情岳亚菲，是因为她无依无靠，俞锦绣愿意伸出手扶她一把，那是因为这并不费劲。然而，现在岳亚菲的脚跟刚一站稳，就开始找事了，俞锦绣怎么能忍？ 岳亚菲喜欢程廷，这不要紧，优秀的人，不管到了哪里，都是招人惦记的。可是，惦记归惦记，岳亚菲应该把自己的行为约束好。 俞锦绣说完这一番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刚睡醒，人都还昏昏沉沉的，非要让我说这么多话，还让不让人省心了？” 岳亚菲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钻进去。 俞锦绣说的话，一直都是有道理的，与她小家子气的辩解一对比，高下立见。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俞锦绣的对手。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去争抢啊，想到这里，岳亚菲满腹委屈。 “锦绣姐，你放心，我不会影响程廷哥的事业，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总之，我以后会安守本分，不会再给你们添乱了。”岳亚菲老老实实地说。 俞锦绣轻笑一声，神色淡淡的，“我很放心。” 第七百七十三章　主场作战 第七百七十三章主场作战 晚上的杀青宴，岳亚菲还是去了。 她到底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电影的进度这么顺利，最后大家聚到一起吃个饭也是开心的事情，她没有理由拍拍屁股转身就走人。 更何况，俞锦绣说得没错，这部戏演完了，她的一双脚就已经踩在娱乐圈了，要是想要将来好好干，现在就不该任性，在这个社会上，没人为她的任性买单。尤其是在她的脚跟还没站稳的时候，要是太以自我为中心，到了最后，她的下场只会和孙瑞瑶一样。 这些道理，岳亚菲全都懂，于是，她回房间洗了个澡，把剧组的衣服换了下来。 晚上出现在餐厅包厢里时，大家的视线全都聚集在岳亚菲的身上。 她很瘦，皮肤也白，在剧组辛苦一段时间，看起来就更纤细的，穿着一身奶白色的连衣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很美，也多了些许明星气场。 “这件衣服从来没有见亚菲穿过，真好看。” “以前没发现她的肩膀这么平，腿也好看，她骨架子大，这得瘦成什么样才能像现在这样纤细啊！” 同事们议论纷纷，说的当然是好话，岳亚菲还是不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红着脸进了包厢，找了个位置坐下。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杨允对她很有好感，做演员的，既要有天赋，又要有悟性，还得足够努力，这姑娘年纪轻轻，可不管哪个特性都占了一点点，真是可造之材。杨导演就是喜欢少说话多做事的年轻人，这会儿看见她乖乖地坐在包厢的角落里，便把她喊过来了。 “亚菲，你是女主角啊，怎么跑那边坐了？来我这里。” 岳亚菲在他边上坐了下来。 杨导演说道，“电影拍好了，接下来还有些后续的工作要跟进。程廷肯定会想办法，打关系，尽早在影院将这部电影排期上映。亚菲，不出意外的话，你很快就要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 岳亚菲有点难为情，耳根子都红透了，“导演，谢谢你。要不是因为你，我到现在还不会演戏呢。” “谢我干什么？”杨导演爽朗地大笑，“你该谢谢你自己。当时你前几场戏演不好，后来又进了医院，我这人性子急，恨不得马上让人去电影学院找个学生，把你换下来。本来嘛，电影学院的学生虽然也没经验，但人家到底是受过正统训练的，肯定比你强。” 岳亚菲也不反驳，只老老实实地说，“我知道，是导演给了我机会。” “哪是我给的机会啊？”杨导演一摆手，“说来说去，你还是得感谢晨卿和程廷。程廷说办了这比赛，最后把你选出来，不想到了最后留下一场空。晨卿也说，以她的表演经验，可以看得出来，你并不是一个没有悟性的女演员。我们僵持了好一会儿，我被她气坏了，可最后，你用实际行动让我知道，晨卿是有眼光的。” 岳亚菲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一脸狐疑，确认了好几回，“导演，你说晨卿要留下我的？” “可不是吗？我还向她施压了好几回呢！” 岳亚菲一时失语。 在剧组的这几个月，她也有无力的时候，第一次演戏，她一直都在勉强自己，有时候觉得疲倦，她便用激励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努力一些，直到哪一天，将晨卿踩在脚底下。她凭着对晨卿的恨意走到今天这一步，可突然，杨导演对她说，晨卿根本就没打算跟她斗。 不管是地位，是资源，还是观众们的喜爱，晨卿要什么有什么，又何必跟一个新人斗呢？ 想到翁晨卿的笑脸，再想起俞锦绣云淡风轻的姿态，岳亚菲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一些人能够越爬越高，越走越远，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倒是她自己，若是一直这样小家子气，往后肯定得跌跟头。 翁晨卿和俞承光来的时候，自然是成双成对的，两个人正在热恋期，不管在哪儿都记挂着彼此，就拿这会儿来说，要是翁晨卿不在，俞承光难道会为了酒店餐厅的一顿晚餐开好几个小时的车赶过来？ 他俩手牵手走进包厢坐下，不少之前没有仔细观察过俞承光的同事们不由细细盯着他看。 大概是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俞承光有些不自在，正想躲开，想了想，还是挺直了背脊。 他的头发很短，清清爽爽的，五官不算特别出众，但胜在气质很不错，不开口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平和，一开口说话，又亲和力十足。他的个子很高，虽然瘦，但看起来却很有力量，翁晨卿坐在他边上，安全感十足。他的谈吐也很不错，这会儿杨大导演与他交谈，他也能不疾不徐，有条不紊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一点都不怯懦。 综上所述，俞承光和翁晨卿——很般配。 俞承光不知道自己已经通过了旁观者的考核，当然，人家如何想的，他与翁晨卿也不在意。虽然从来没有好好探讨过这个问题，但是，他们早就已经确定，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彼此的心意。 “对了，你姐呢？怎么还没来？”杨导演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俞承光和翁晨卿。 “应该和程廷哥在一起吧，就是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个点了，再不来，他们得迟到了。”翁晨卿说。 她的话音未落，俞承光却摇摇头，“她没和程廷哥在一起，两个人闹别扭呢。我姐懒得搭理程廷哥，他大概想办法哄我姐去了。” 俞承光笑嘻嘻的，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翁晨卿哭笑不得，突然之间，包厢的门被打开了。 俞锦绣走了进来。 果然是一个人来的。 俞锦绣一进包厢，就直接来到翁晨卿和俞承光身边，他俩的眼神很玩味，她也不问，把椅子挪出来，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姐，程廷哥呢？” “我哪知道？”俞锦绣莫名地看了俞承光一眼，说道，“不早了，大家都饿坏了吧，小吴，你去让服务员上菜。” 这架势，像是主场作战。 可不是主场吗？老板不在，老板娘说了算。老板娘让往东就往东，老板娘让往西就往西，谁敢有异议！ 小吴赶紧答应了一声，“好，我这就去喊服务员！” 第七百七十四章　来者不拒 第七百七十四章来者不拒 程廷没出现，大家也觉得奇怪，然而想要问问老板娘这里头的缘由，却打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们老板这么重视这部电影，刚才导演提议聚餐的时候，他还是挺热情的，怎么这会儿不来啦？” “老板娘都来了，老板却没来，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我知道了，老板和老板娘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同事们偷偷地议论，他们把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俞锦绣听了去，而此时此刻，俞锦绣自己也很郁闷。 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为的是见程廷一面，怎料面刚见着，就看见一个小姑娘向他投怀送抱，她心里头能舒坦吗？岳亚菲虽然不算是娱乐圈里顶漂亮的演员，但到底能踏进这门槛，外在条件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再加上她个子高，却纤细，拥抱程廷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往他身上贴，俞锦绣越想越不痛快。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岳亚菲已经解释了，她也已经给了人家一个下马威，这事情虽然怪膈应人的，但要是继续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程廷将来是要做大事的，如果她总是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跟他计较，岂不是很浪费彼此的精力？ 说来说去，俞锦绣觉得是自己太懂事了。 程廷还没来，难道还要跟个大姑娘似的，让人家去三催四请？俞锦绣满肚子气，人家来跟她敬酒，她也不客气，化悲愤为酒量，一杯接着一杯往自己喉咙里灌。 “锦绣姐，你少喝一点。”翁晨卿在边上劝。 “我开心啊。”俞锦绣的脸颊红红的。 “工作终于结束了，我知道你肯定很开心。不过再开心，也不能喝这么多酒啊！我记得你的酒量不好，要是喝多了，我俩怎么把你弄回去啊！” 俞承光也着急，“就是，姐，我把摩托车开来的，总不能一次驮着你们俩一起回去吧！” “谁要你驮着！”俞锦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小脸蛋一仰，杯中的酒又被她一饮而尽。 俞锦绣素来冷静，从不会让自己在旁人面前失态，可这会儿，她的眼睛开始红了，说话时也开始孩子气，虽不至于失态，可翁晨卿估计，这离她醉酒也不会远了。 “程廷哥究竟去哪里了？这个时候不见了，把锦绣姐一个人留在这里，她当然得胡思乱想。”翁晨卿不由恼了。 “我哪知道啊。”俞承光也很无奈，“要不我去找找？” 俞锦绣打了个酒嗝，明明已经喝不下了，却还是来者不拒，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够热闹的，气氛很好，就连导演都喝了不少。 翁晨卿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行，你去找找吧。” 俞承光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料刚一出包厢门，突然看见了一个人。 这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装，明明没有刻意打扮，看起来却体体面面的，此时他手上还拿着一束花，花束很大，香味四溢，却一点都不俗气。 这不是程廷，还能是谁？ 俞承光忍不住捶了程廷一拳，“程廷哥，你跑哪儿去了？我姐好像真的生气了，喝了不少酒，现在谁都拦不住她，你去看看！” 程廷赶紧往包厢里走。 俞锦绣很显眼，他一眼就能看见，一走过去，翁晨卿赶紧把位置让开了，“你们是吵架了？吵架很正常，有事说事就好了，你消失了好几个小时，是在跟她玩冷战吗？” 翁晨卿一脸不悦，程廷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花束，“我只是去找花了，承光说女孩子生气了，得给她买花。这边上哪有花，我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翁晨卿哭笑不得。 俞锦绣喝得迷迷糊糊的，整个人昏昏沉沉，意识里好像听见程廷在说话，手一举，醉醺醺地说，“程廷，你给我坐下！喝！”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脑袋左右摇晃，看起来不像个醉鬼，倒是可爱得紧。程廷忍不住笑了，宠溺地看着她，“好了，我们不喝了。” 程廷俯下身，凑到她面前，低声安抚，可没想到，她一个反手，就把他的衣襟给拽住了。 “你跑哪儿去了？”俞锦绣的嘴巴里就像是含着一块糖，含含糊糊的，她不满地说，“知不知道我坐了多久的火车才回来的？火车到站离你们这儿还有几十公里，我折腾了这么长时间……” “好了，我的错，我的错。”程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哄着，又说道，“我是去买花给你道歉了。” 俞锦绣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还真是一束花，很漂亮，没有女孩子能拒绝这样的心意。 只是，她刚才到底喝了多少酒？怎么困成这样？ 俞锦绣打了个哈欠，靠在程廷的怀里睡着了。 …… 程廷抱着俞锦绣回房，临走之前还没忘记自己千辛万苦买来的那束花，“把你姐的花带回家，放花瓶里养着，她回家要看的。” 俞承光一个劲点头，又问道，“姐夫，那我姐什么时候回家？” 看俞承光的表情，再看看在场的每一个工作人员八卦的神色，程廷就知道，他们都想歪了。 “让她睡一会，等清醒了，我就带她回家。”说着，程廷把自己口袋里的车钥匙拿出来，“你先带晨卿回去，摩托车留给我。” 说完，程廷便抱着俞锦绣走了，脸红气不喘的。望着他的背影，不免有人感慨，“我们老板的体力可真好，抱着老板娘，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你看他的背，挺得多直啊，你看他的步伐，迈得多稳啊，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这么一个男人！” “你就没戏了，别瞎想！” 大家都在打趣，导演也很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了不起，程廷是这样，承光也是这样，年纪轻轻的，就把自己的个人问题给解决了。关键是他们俩找的对象都特别优秀，你说他们是哪儿找的呢？” “还不是因为他们自身条件也足够好呗！锦绣姐和晨卿可不好追的！” “我妈说了，别以为门当户对不重要，甭管是家庭背景还是个人条件，只有足够优秀的人，才有资格选择自己的另一半！” 这话不无道理。 在一片热闹的哄笑声中，岳亚菲低下头，迟迟没有加入话题。 第七百七十五章　天长地久 第七百七十五章天长地久 俞锦绣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在睡梦中，她可以感觉到程廷陪伴在自己的身边，他一直都在照顾着她，没有任何怨言，俞锦绣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终于，她的意识清醒起来。 她的酒量不好，但好在酒品好，喝多了，躺下来就能睡着。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脑袋有些胀痛，俞锦绣揉了揉太阳穴，从床上起来。 程廷靠在窗边的沙发上，长腿交叠，一只手搭着靠背，看起来懒洋洋的。窗户敞着，微风拂来，俞锦绣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光从他的姿势判断，也能猜到，他睡着了。 其实，这段时间，她很辛苦，他又何尝不是呢？ 开一家公司，并不是突发奇想，但也绝对没有太过深思熟虑。程廷总说，如果非要在一开始就将一条路上会遇到的荆棘全都给铲平了，那就没劲了。因此，他想要做这一行，就只是一个念头而已，至于后头会发生些什么，他没有预判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是别人，俞锦绣会觉得这人不够靠谱，可程廷不一样。 他有能力面对一切坎儿。 不知不觉，已经九点多了，程廷照顾了俞锦绣几个小时，见她终于睡熟了，便稍稍合了合眼。 本来只是想要小憩一会，可没想到困意来袭，他一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连俞锦绣都醒了。 程廷睁开眼，正好见她手上拿着一条毛毯，毛毯搭在她的手臂上，她想要给他盖上，却小心吵醒了他。 “你只管睡吧。”俞锦绣给他把毯子盖上，说道。 程廷伸了个懒腰，笑着摇摇头，握住她的手，顺势往自己身边扯，“不睡了，陪我聊聊。” 俞锦绣坐在他的身边。 不知怎的，她觉得这会儿的气氛有些尴尬。 相处这些年，他们几乎是没有吵过架的。有时候遇到些小矛盾，两个人一人让一步，小矛盾也就过去了。 可是这回，这矛盾好像没这么容易过去。 “锦绣，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程廷低声问。 俞锦绣沉默了片刻，失笑，“怎么变成是我生气了？我又没说什么，你倒好，一消失就是好几个小时。” 俞锦绣不吭声的时候，程廷只当她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可此时她笑了起来，所有的挣扎与纠结仿佛全都被抚平。 “我没有消失，承光说女孩子都喜欢花，我去买花哄你了。” 程廷一脸无辜，俞锦绣左右张望了一圈，摊开手，“花呢？” 俞锦绣话音一落，嘴唇就抿紧了，她眯了眯眼睛，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可不是吗？消失就消失，道个歉就完事了，现在居然要撒谎！ 程廷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真买了花，整个包厢里的同事们都看见了。” “那花呢？”俞锦绣眨了眨眼，又问了一次。 程廷扶额，“被你弟弟拿走了，他开着我的车回去，你回家就能看见。” 程廷简直是百口莫辩，俞锦绣倒是笑得更开心了，耸耸肩，轻快地说，“好吧，先不跟你计较，到时候家里要是没花，你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落下，俞锦绣便用挑衅的眼神盯着程廷瞧，程廷与她对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僵局终于被打破了，两个人好不容易可以敞开心扉，这会儿腻在一起，真像俞承光说的那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九点多了，今天要不要在这里睡一觉，明天再回去？”程廷顿了顿，又解释道，“杨导的房间还没退，我去隔壁睡。” 程廷不解释倒好，一解释，两个人反倒不自在了。俞锦绣的脸颊红了红，耳根子也开始发热，程廷像是说错了话，轻咳了一声。 “不在这里睡了，我想回家。”俞锦绣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耳垂，说道，“这么久没回去，我还真有点想家了。” …… 办好退房手续出来，俞锦绣跟着程廷一起往外走，两个人到了俞承光的摩托车旁，她一愣，“我们骑这个回去？” “不愿意吗？天气好，很舒服，就当兜兜风。” 俞锦绣赶紧点头，“愿意！” 的确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坐过摩托车了。 自从程廷买了车之后，她出出入入都有车接车送，后来，程廷还给她买了一辆车，这下倒好，她的自行车都直接淘汰了。 这会儿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俞锦绣给自己戴上头盔，竟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你第一次上我的车，大方得不得了，就像是把我当个司机。倒是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当时我就觉得，你好像很不一样。” 微风将他的声音带到俞锦绣的耳边。 “所以你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俞锦绣笑盈盈道。 程廷也低笑了一声。 “其实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个坦坦荡荡的女孩子，跟你在一起，我从来不用担心什么，我们完全是平等共处的。” 俞锦绣意识到他想好好谈一谈有关于岳亚菲的问题。 “下午我是不高兴了，虽然知道你对她不感兴趣，但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对你示好，我要是能若无其事，那就怪了。”俞锦绣小声地说着，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抱怨的意味。 也正是这份抱怨，让他觉得，她终于敞开了心扉。 “你要是若无其事，我就该难过了。”程廷笑了一声，“锦绣，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我，之前她没提过，我也确实没注意过。但是，经过这次之后，我会注意的。” “注意什么？”俞锦绣明知故问。 “注意以后跟每一个女同志保持距离，绝对不给她们任何遐想的空间。还有，得保护好自己，一发现别人对我有不轨意图，感觉往后躲，就连手都不能让人碰着。” 俞锦绣被他逗得大笑，“臭美吧！” 俞锦绣抱着程廷的腰，靠在他的背上，他开得很慢，足够安全，两个人都补了一觉，这会儿精神得不得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俞锦绣甚至觉得，这或许就是天长地久吧。 天长地久…… 这四个字，的确能让人的心在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第七百七十六章　责任 第七百七十六章责任 程廷骑着摩托车，载着俞锦绣，两个人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是半夜了。 俞锦绣给程廷捏了捏肩膀，笑着说，“回家好好休息，明天见。” 程廷把车开回家楼下停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清晨，他先把摩托车骑到俞承光的店里，又把自己的车开回来，到单位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领导刚开了个会议，这会儿不算忙碌，程廷敲敲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局长，您之前让我写的材料已经写好了。我一会儿整理一下，拿给你，明天开始，我就要正式离职了。” 其实，早在好几年前，程廷就已经想要辞职了。只是当时程济森太在意他的这份工作，明知道他不想干了，却还是一点都不愿意松口，再加上那个时候他也的确不知道辞职之后自己应该去做什么，这才耽搁了好几年。 现在，他终于下定决心了，眼前的一切仿佛突然明朗起来。有同事问他，并不是每个人出去创业都能成功，如果他失败了，会不会后悔？毕竟他在物资局的发展很顺利，照这样的发展下去，将来当个小领导肯定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对于这个问题，程廷但笑不语。 不管做什么事情，预设了太全面的计划，那就是给自己留了失败的机会。程廷没有想得这么长远，眼下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可未来究竟如何，谁知道呢？ 他现在只想做一些小事情，一些让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遗憾的小事。 局长翻了翻材料，又合上，他盯着程廷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想要从他的面色中看出什么端倪。 “小程，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程廷淡定自若，与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我在外面做了一些小生意，最近投资了一部电影，等上映的时候，请局里的同事们去看。” “好，真了不起。”局长说，“你先回去吧。” 程廷点点头，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恰好一个抬头，他看见俞振发急匆匆走了过来。 程廷刚想打个招呼，怎想俞振发抿着嘴，一声不吭，视线与他交错的时候，甚至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程廷心中狐疑，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头，看着俞振发进了办公室。 …… 一些问题似乎正在发酵，可程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下午，谜底终于揭开了。 “小程，你跟我来一趟。” 程廷跟着主任进了办公室。 “小程，我知道你是个生意人，无时无刻都将赚钱排在第一位。但是，你做生意，得讲良心。” 程廷听得一头雾水，“主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主任也变得严肃起来，“小程，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单位的很多资料在处理的时候都是应该保密的，上回给俞书记的那份材料，你是不是外泄了？公家单位采购价比外界要低，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你现在把这份档案泄露了，老百姓怎么看待我们？” 程廷的脸色沉下来，“您说资料泄露了？” 主任一拍桌子，“你少在我面前装蒜！我知道，你和俞书记的女儿正在处对象，两个人感情好，很快就要结婚了。现在反正你要辞职了，俞书记也马上要退休了，趁这个节骨眼上把档案资料泄露，对你们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程廷听明白了。 物资局的内部材料被泄露，引起了老百姓众怒，主任思来想去，便将注意力放到了程廷的身上。 程廷马上就要离职，完全不可能将自己在这单位的前途放在心上。以他和俞振发的关系，为了给未来女婿铺路而将单位里的私密文件抖出来，这很合理。 主任气得发抖，嘴角都在抽搐，程廷沉声，“主任，这是我大学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我在单位这么多年，不管是对领导还是对同事，都是有感情的。现在我要辞职了，却还是要搞出这样的烂摊子，您说，我图什么？” 主任咬着牙关，“你图什么？我怎么知道你图什么！也许你是想要引导某些舆论呢？认为公家单位的内部太黑暗，所以就非要出去自立门户，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你自己的公司造势？” 这主任一直都是很器重程廷的，这些年，程廷在他的手下做事，从来就没有出过纰漏，主任惜才，总说这孩子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程廷要离职，算是辜负了主任这些年的培养和期待，有时候看着主任无奈的神色，他也觉得抱歉。 只是没想到，到了要离职的前一天，还要闹出这么大的岔子。 “那俞书记那边怎么办？”程廷换了个话题。 主任皱眉，“你说能怎么办？文件是在他手上被泄露了，他说自己无辜，谁信？现在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为了女儿的幸福而牺牲自己的名声，这不是晚节不保吗？” 主任说俞振发是为了俞锦绣的幸福而牺牲了自己的名声，这是笃定俞振发和程廷两个人就是同谋。程廷沉默着听他把话说完，淡声说道，“主任，辞职是我自己的选择，俞书记的确是我对象的父亲，但是，他也不糊涂，不会牺牲自己而给我的未来铺路。您现在把在这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是对我和俞书记的侮辱。” 程廷冷着脸，神色如常，语气中带着坚定的意味，主任微微一怔，“现在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程廷，凡事都要讲证据！”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在我个人看来，当然不希望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孩子会犯这样的错误……” 程廷看着他，面无表情，“主任，您要证据，我会给您的。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自己被污蔑，被侮辱。” 说罢，程廷直接转身出了办公室。 望着他的背影，主任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也希望程廷是无辜的，可这不——一切像是完全冲着这孩子来的，这责任，该如何推脱呢？ 第七百七十七章　晚节不保 第七百七十七章晚节不保 “什么？文件泄露？” 俞锦绣听俞振发说完在办公室发生的一切，惊讶道，“你不是已经退二线了吗？单位的机密资料怎么还会过你的手？” “就是啊，爸，上次你还跟姜叔叔说这段时间在单位里的唯一工作就是喝茶看报，怎么这会儿要处理重要文件了？还有——程廷哥都要辞职了，怎么可能会帮你一起处理这些工作？该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你俩吧。” “这也是我觉得最奇怪的一点。”俞振发喝了一口茶，定定神，又继续说道，“程廷要离职了，我也马上要退休了，我们俩没在单位得罪过任何人，怎么就——”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会对你们有什么影响吗？”俞锦绣问。 俞振发想了想，一声叹息，“影响不小。” 物资局的私密资料被泄露，传得满城沸沸扬扬的，物资局的领导把这问题看得很大，可是，再严肃处理都好，传出去的资料是不可能被收回了。 程廷在局里没什么职位，表现再好，大家也只说他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发生了这档子事，大家在背地里念叨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可是，这对俞振发和程济森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你都要退休了，还被人这样数落，心里头怎么可能舒坦呢？明明不是你的错，却要背上黑锅，整件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谁都不清楚。这可怎么办？”俞锦绣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七上八下的，怪不舒坦，沉默了一会，她又问，“不过，这和程叔叔有什么关系？” “姐，你傻啊，程廷哥的父亲可是市长啊！市长是什么？每一时每一刻都在为老百姓谋福利，可要是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一点事情，就得被人骂得焦头烂额，这可真是吃力不讨好。当然，你可以说市长的权利高，但是，他背负的责任也大啊。这些年，程市长兢兢业业，几乎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多少人等着看他出错啊！这一次，程廷哥出了这样的事情，人家不可能视而不见啊。” 俞承光三言两语，将整件事情的本质都给说明白了。 俞振发默默地喝了一口茶，满眼无奈。 俞承国一咬牙，“那也不能随他们说，爸没做过这样的事情，程廷也没有，明明是有心人栽赃，难道我们就只能把这黑锅给背了？” 俞锦绣的眸色沉下来，“是啊，不能平白无故背这黑锅。” 程廷要离职了，本来这与任何人都无关，他只要把自己的所有后续工作都完成，再与同事们交接好，那就万事大吉。然而，也不知道这其中出了什么事，程廷突然变成了众矢之的，连带着让俞振发也晚节不保，这可怎么办才好？ 晚节不保…… 这四个字的分量，太重了，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 俞振发和他的儿女们正在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这件事情的发生是猝不及防的，谁都没有提前预料到。他们不愿意背这黑锅，可是，一时之间，谁都想不出个办法。 而与此同时，程家人也是如此。 “程廷，你确定吗？那份资料，你真的没有看过？”于美红急得团团转，“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摊上这种事了？你平时是不是在单位得罪了什么人？哎呀，也不知道锦绣的爸爸这会儿怎么样，肯定也很恼火。” “阿姨，我没得罪什么人。”程廷说。 “你说怎么摊上这种事？”程济森一拍桌子，脸色不太好看，“单位里这么多的人，大家不找别人麻烦，非要找你的麻烦吗？你怎么不说自己平时的为人处世有问题？” 一向斯文有礼的程济森此时暴跳如雷，他把自己的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一直以来，他都致力于为老百姓办实事，之前程廷说自己要辞职，他无法苟同，可到了最后还是选择尊重儿子。但是，他的尊重换来了什么？单位里的资料被泄露，这是多大的疏忽，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总而言之，程廷都是闯大祸了。 “济森，你怎么回事，怎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呢？程廷为人处世没问题，而且，就算他真的得罪了人，就活该被人整吗？现在事态还不明朗，你先别着急上火，我们大家都静下来，把整件事情好好解决，行吗？” 程廷也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于美红反倒比程济森更加信任自己。于美红说的话很贴心，可是，程济森却始终听不进去，他一看见这儿子就来气，瞪着眼睛就要把人给赶出去，“怎么解决？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解决？难道要把整个雅城老百姓的耳朵全都给堵上？还是把他们的嘴巴全都给捂上？还有，锦绣她爸这么大年纪了，出了这种事情，现在大家都说他是在徇私，你让他的脸面怎么挂得住？程廷，你看看自己干的这些糊涂事！” 程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什么糊涂事了。 他办离职手续，那是因为一分钟都不想在单位里多待，可即便如此，领导们要求他把该办的工作办好，他也同意了。这段时间，他几乎睡不好觉，一有时间就去单位加班，只为了在第一时间把工作完成，对此，他没有任何怨言。现在一切终于告一段落了，程廷想要正式离职，他问心无愧，却没想到，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波将他卷了进去。 程济森说他有错，可是，他错在哪儿了？ 程廷没有为自己辩解，“您放心，我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无论如何，不会让您丢脸。” 说罢，程廷冲出家门。 下了楼，他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 手扶上方向盘，车子却迟迟没有发动，他该去找俞锦绣吗？ 俞锦绣是个孝顺的孩子，她与俞振发的感情很不错，尤其是这段时间，俞振发搬回家里住之后，她与父亲的感情就更亲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是贸然上门，俞锦绣会不会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连程济森都要怪他连累了俞振发，谁敢保证俞锦绣不这么想呢？程廷仰头靠在头枕上，闭上眼，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第七百七十八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七百七十八章是可忍孰不可忍 俞振发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的影响居然会这么大。 回到单位，一些年轻的同志们总是用异样的眼神看他，在背地里，还说一些风凉话。 “说是书记，其实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为单位考虑过。这么大年纪了，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材料泄露，现在外头一团糟，一说起我们物资局，就要骂人，别说领导们了，我都没法忍。” “其实我听说过，他的作风本来就不正。以前他办公室里有个临时工，那临时工好像跟他有染，后来临时工被辞退了，他也跟媳妇离婚了。都老夫老妻了啊，一把年纪，你们说为什么离婚？还不是因为男女关系的问题吗？” 下班时，几个同事们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关于俞振发的是非。 “所以说，一些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个俞书记，我平时见他特别正经，没想到私底下的为人居然是这样的！” “不仅仅是私生活混乱，还把单位的私密文件泄露出去，这不管是哪一点，都让人发指啊！还好我不是他的女儿，我要是他的女儿，肯定得被他给气坏了！” “就是，多丢人啊……” 议论声纷纷，仿佛是尖锐的针头，往人心底里扎。“咔嗒”一声，车门开了，又被紧紧关上，俞锦绣猛地转过脸，红着眼，瞪着程廷，“为什么不让我下车？那是我爸爸，他们说我爸爸的闲话，难道我不能下车和他们理论吗？” 这些边走边议论的年轻人们，有的刚从学校里毕业，有的则是由别的单位调过来的，他们在单位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有与俞振发相处过，只是凭借着一些风声，就开始说这些难听的是是非非，仿佛只是为了过一个嘴瘾似的。 是的，俞振发过去和陈秀蓉的关系，是不清不楚。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家人的离开已经是他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了。现在，好些年过去了，难道他就必须永远被钉在耻辱架上吗？ 他的子女原谅了他，他的前妻也与他冰释前嫌，就连他的家人们都不会把过去的那些伤害挂在心头，旁人又有什么资格惦记着？ 至于文件被泄露的事情，那就更可笑了。 文件是在俞振发的手头，但是，谁能保证这文件由始至终只过了他的眼？单位里这么多人，若是人家有心将这变成把柄，根本没那么困难。 现在究竟孰是孰非还没有弄清楚，这些人就直接把这么大的帽子扣到俞振发的头上了，他承受不起！ 俞锦绣坐在车里，车窗开着，她亲耳听见那些人说着自己父亲的不是，话语间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她无法接受。 是可忍孰不可忍，俞锦绣打开车门就要往下冲，她要拦住这些人，和他们说个明白。可是，车门刚一打开，门把手就被程廷给扯了回来。 “我要下车。”俞锦绣重复了一次。 程廷无奈地看着她，“现在下车没有意义。你下去和他们理论，能得到什么呢？要是相信你父亲，他们早就已经相信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表示材料之前是没有经过其他人的手的，你跑下去和他们争辩个半天，也只是白费精力而已。” 不得不承认，程廷是在权衡利弊，俞锦绣冲动行事，并不会让任何人信服，相反，这些人反倒会觉得俞书记的闺女狗急跳墙了，一定是心里有鬼。 “你这是事不关己。”俞锦绣撇过脸，淡声道。 程廷的眸光立马沉了下来，深邃的眼中情绪不明，“我事不关己？锦绣，我也是受害者。” 是的，程廷心里也不好受。 他已经离职了，但之前发生的种种，并不能被完全磨灭。程廷虽然不在意别人说些什么，但是，谁愿意自己被污蔑呢？长这么大，他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啊！心里头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觉得堵得慌，现在，就连俞锦绣都不站在他这一边了，程廷也觉得没劲。 “我承认，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害俞叔叔遇到这样的麻烦。”程廷沉默了片刻，语气释然，“是我的不对，你先别着急，等找到背后的始作俑者，就真相大白了。” 俞锦绣点了点头。 她怎么能怪他？一直以来，程廷都将俞家的事情放在自己的心里，这会儿俞振发被人污蔑，他也不乐意。但是，他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冷静下来，好好将这整件事情的脉络给整理清楚。 “对不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俞锦绣小声地说。 程廷看着她的侧脸。 她昨天大概是哭过了，眼睛有点肿，看起来有些憔悴。大家都说俞锦绣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程廷知道，她的家人，是她的软肋。 出了这样的事情，俞锦绣心里不好受，她心疼俞振发一把年纪还成为众矢之的，火气没处撒，就把脾气发到了程廷的身上。 这会儿，气虽然没消，但是，看着程廷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心里头酸酸的。 只是，再多的话，在这个时候说，总是有些不合时宜。 两个人相对无言，彼此都觉得抱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俞振发出来了。 俞锦绣按了按车喇叭，俞振发便上了车，“程廷也在啊？” 俞振发笑着说。 程廷点了点头，“叔叔。” 俞振发笑了笑，摆摆手，当作打招呼了。车子在道路上缓缓行驶，路上人多，但车不多，俞锦绣开着车，倒是畅通无阻。 车厢里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终于，俞振发觉得这场面不太对劲。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又看了一眼程廷，问道，“你俩吵架啦？” 程廷刚要摇头，俞锦绣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是吵架了，你别担心，小问题。” 俞振发“啧”了一声，“怎么就不担心了？锦绣，你这傻丫头，你说那背地里的人要对付程廷，为什么要带上我一起开刀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和你，你和程廷，这层关系嘛！你现在要是和程廷吵架，岂不是着了人家的道？你说这值不值！” 一番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俞锦绣一怔，前边是红灯，差点忘了踩刹车。 “小心。” 俞锦绣突然看着程廷，茅塞顿开，“那人是冲着你来的。” 第七百七十九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第七百七十九章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那人是冲着你来的，你要是过得好，他就不痛快。你要是过得不好，他就舒坦了。程廷，你想一想，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程廷想了想。 “没有。在单位里，大家的交往都很和谐，没有关系特别好的，也没有和谁发生过矛盾，大家是同事，都挺好的。” 俞锦绣知道在程廷这儿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程廷这人敞亮，不管做什么都是大大方方的，不曾算计过他人，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会被人算计。 “你再仔细想一想。”俞振发也回过神来，他问道，“这是机密文件，一般人根本就碰不到，只有我们自己单位里的同事才有可能将资料泄露出去。程廷，你说，谁会想要对付你？” 程廷沉默了，视线仿佛在某一个定点停下来，定格住，许久之后，他的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 那道高大却瘦削的身影，那又宽又厚的黑框眼镜，那小心翼翼的惊恐神情。 仿佛不论在什么时候，傅守业都是手足无措的。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不容易，他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不能错的，一步错了，满盘皆输。 “难道是他？”程廷皱了皱眉。 俞锦绣的目光与他对视，“是傅守业。” …… 本来已经说好，在程廷离职之前给他办一个欢送宴的。这科室里大多是年轻人，以前刚毕业的时候被分到一起，相处下来，也都培养出了革命感情，这会儿程廷要离开，大家有些不舍是必然的。 “没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嘛！我都已经把程廷喊来了，咱们今天就好好聚一聚，更何况，我们都在一个城市，以后有时间的话，大家还能常出来呢！” 办公室里变得出奇安静，有人叹了一口气，“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僵，也不知道程廷还愿不愿意来跟我们聚餐呢！上次领导怪他，我们几个一句话都没说，程廷要是生我们的气了，怎么办？还有，我听说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他的对象，不和他好了！” 笔尖在纸上划过一道痕迹，刺眼而夺目，傅守业的心悬在了半空中。 “怎么会？”傅守业故作镇定，“他们的感情很好。” 一个男同志叹了一口气，“那谁知道呢？平时谈的都是风花雪月，感情当然好了，可真的遇到了现实问题，再好的感情也维持不了多久。俞书记是程廷他对象的爸爸，这次也不知道是谁被谁连累，总之，俞书记和程廷心里都不好受啊！俞书记的女儿肯定是怪程廷，两个人闹了口角，就没法再处下去了。” 傅守业“哦”了一声，“那太可惜了。” 是挺可惜的，本来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只差一步，他就事业爱情双丰收了，可惜，到了最后关头，这事没能成。 不过，这怪谁呢？程廷已经够幸运了。 他的家世这么好，就算在单位里的表现很平庸，就算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单位里好好发展，领导们还是喜欢给他机会。一些人从一出生，就是赢在起跑线上的，程廷高高在上，他就活该做蝼蚁吗？ …… 晚上的聚会，程廷还是来了。 “程廷，你来了就好，我们还担心你不愿意和我们聚了。” “之前领导怪你，我们没有一个人为你说话，那是我们不知道该说什么。程廷，其实我们就只是单位里最普通的小员工而已，真不像你那样，有足够的底气和领导抗衡的。” 好几天过去了，之前的事情被单位领导平息下来，至于始作俑者是谁，早就已经不了了之了。程廷已经离职，自然不知道别人在背后议论什么，至于俞振发——他到底是单位里的元老级人物了，临近退休，谁会真的为难他呢？ 这件事仿佛过去了，大家又跟平时一样工作生活，程廷参与到这个聚会中，仿佛没有什么变化，又仿佛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哪儿变了呢？ “程廷，你真的和你对象分手了吗？” “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她，说分手就分手，她也太狠心了。” 程廷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有缘分的时候就在一起，没缘分的时候也没法强求。” 程廷不爱提自己的私生活，过去在单位里也是如此。这会儿说起自己与俞锦绣分手的时候，也只是点到为止，在场的女同事们忍不住欢欣雀跃，程廷现在是单身吗？ 程廷一直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他的酒量不错，喝得再多也没醉，就连动作都不迟缓。 只是，从他的眼神中，傅守业可以看出他有些不同。 他慢慢挪到了程廷的身边。 “来，我陪你喝。”傅守业说。 程廷抬起头，扫了他一眼，也不犹豫，举起酒杯，与他干了一杯。 “程廷，你这次心里挺难受的吧？”傅守业问。 程廷笑了笑，“能好受吗？” 是啊，能好受吗？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责怪他，就连俞锦绣也不例外。过去如此亲密的对象，只因为他的过失便与他翻了脸，这对于程廷来说，肯定是够打击的。 傅守业想到这里，心底竟愈发舒坦了，面上却不显，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别在意这么多。事情都会过去的，还有，不过是个对象，以后再找就行了呗！” 程廷点头，心情看起来很平和，只是，他没有接着傅守业的话说下去。 而是另外起了个话题，“对了，我走了之后，之前的材料就交给你收尾了吧？” 傅守业无奈道，“可不是吗？那些材料中间有一些问题，领导没法找你，就只能找我修改。这段时间我几乎什么事儿都没干，专门为你忙活了。” “对了，企业制度的改革问题解决好了吗？” “那可是个大工程，和编制有关系，一时半会儿搞不定。”顿了顿，傅守业打了个酒嗝，疑惑地说，“但你的材料里好像没有这一方面的相关事项。” “哦。”程廷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道，“我给记串了。” 第七百八十章　自取其辱 第七百八十章自取其辱 那天晚上，傅守业喝得酩酊大醉，好几个男同志扶着他回去。 “真看不出，他瘦瘦弱弱的，居然还挺有力气。喝成这样，到处发酒疯，我都要扶不住了。” “那可不？听说他一直都在锻炼的。其实你别看他好像傻傻的，什么都不懂，实际上，他一直都在为自己考虑呢。觉得自己的能力不强，就一个劲锻炼自己，觉得自己太瘦，就吃得特别多，想要看起来强壮一点。对了，上回我在永记茶楼还看见他了呢，跟一个中年男同志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谈些什么，看起来特别严肃。” “在茶楼碰见他怎么啦？他私底下还不能有点自己的生活呀？” “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那茶楼里的男同志看起来特别眼熟，倒像是前段时间刚落马的那个局长……” 一时之间，大家议论纷纷，平日里不起眼的傅守业在这会儿倒是成了众人谈论的焦点。程廷不动声色，眼底却是一片清澈，全然没有醉酒的端倪。 …… 虽说离职时闹出的问题让人揪心，但是，到底是已经辞职，可以一心留在公司里处理一些平日里没有时间处理的问题，程廷终于缓了缓神。 电影已经拍好，后续工作也在逐步完善，翁晨卿整日忙得团团转，虽然连休息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却还是忙并快乐着。 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击的声音清脆而悦耳，翁晨卿年纪小，却要管理公司里这么多的员工，气势不够，就只能高跟鞋来凑了。翁晨卿踩着她的高跟鞋，走到程廷的办公室门口，敲敲门，也不等他出声，直接推开门进去了。 门一打开，里头的动静却不小，岳亚菲“腾”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她回头一看，见是翁晨卿，还小心翼翼地抹了一把自己眼角的泪。 翁晨卿不动声色地走进去，站到程廷的面前。 “老板，审批应该是没问题的，毕竟有杨导演的面子，那边核查的工作人员也不会太为难我们。” “后期主要也就那些问题，之前都和你说过的，大家分工合作，基本上问题都已经不存在了。” “之后我们还要进行各个城市的宣传活动，之前我拍的那几部电视剧都是这样，至少现在广大观众们面前露个面，让人家知道有我们这部戏。这后续的宣传应该需要不少费用，不过应该是有价值的。” 翁晨卿一口气把话说完，岳亚菲低着头，好像在听，又好像压根就没把她说的话听进去。 程廷接过文件，打开看了几眼，之后便用钢笔在最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翁晨卿很靠谱，只要经过她把关的工作，就从来没有出岔子的时候。 程廷对她一向都是信任的。 “好了，就是跟你汇报这些问题，没事了，我要出去了。”翁晨卿清了清嗓子，正要转身，视线突然落在岳亚菲的身上。 岳亚菲个子高，身子又纤细，她坐在椅子上，双手往膝盖上一摆，看起来格外老实。 只是，翁晨卿看她越来越不顺眼。 不知怎的，翁晨卿总觉得她和自己之前见过的一个人有些相像。 一样温柔，一样可人，一样自卑，自卑之余，却又带着几分不甘示弱的架势。 是不是与过去的楚琴有点像？ 自从翁晨卿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完全没法直视岳亚菲了，有时候看见她带着笑意的模样，便总觉得心底发毛。外表与气质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她们的心是不是一样黑？ 岳亚菲低着头，还在酝酿要对程廷说的话，耳边明明想起翁晨卿的声音，却迟迟不见她离开，这才迟疑着抬起头。 然而，当她抬起头，对上翁晨卿的眼睛时，心突然颤了颤。 “亚菲，你不走吗？”翁晨卿好看的眉一拧，“程廷哥很忙的，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直接来找我就行了。没必要特地跑到他办公室里，这不是耽误人吗？” 翁晨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几分嫌弃的意味，岳亚菲愣了愣，看了程廷一眼。 程廷垂着眼，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那笑意是戏谑的，仿佛洞悉了一切。 想到自己刚才对程廷说的话，再想到他几乎没有多考虑的拒绝说辞，岳亚菲便更觉得难堪。 程廷对她不闻不问，翁晨卿的语气也不友善，岳亚菲的脸上是青一阵红一阵。 “关你什么事？”岳亚菲仰起头，对着翁晨卿说道，“你只是他公司里的合伙人而已，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吗？难道他以前和俞锦绣在一起，就不能跟别的女孩子说话了吗？晨卿，我听说了，他和俞锦绣分手了。” 岳亚菲仰着脸，神色倔强，她拿程廷没办法，就只能给翁晨卿个下马威。可没想到，她这话音未落，翁晨卿不怒反笑。 “你笑什么？”岳亚菲瞪着眼。 翁晨卿看着她，目光冷然，“分手又怎么样？谁能保证他们分手之后不会重新走到一起？岳亚菲，想要和锦绣姐抢人，你不够格吧。” 翁晨卿双手环抱于胸前，语气散漫，岳亚菲的脸色逐渐僵了。 她看岳亚菲一眼，程廷似乎觉得翁晨卿说的话挺有趣，捧场地笑了笑，很给面子。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只手搭在办公椅的把手上，一只手落在桌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笔，他漫不经心，岳亚菲却突然觉得自己在自取其辱。 岳亚菲转身走的时候，步伐很急，她恼羞成怒，翁晨卿乐得够呛。 “笑够了？”好不容易等她止住了笑意，程廷问。 翁晨卿摊摊手，“你和我锦绣姐这假装分手的把戏，什么时候才结束？” 程廷抬起眼，眸光很沉，他说道，“她现在大概已经去物资局了。” “你原来的单位？”翁晨卿挑了挑眉，“她去做什么？” 程廷扯了扯嘴角，“俞叔叔总不能平白无故被人冤枉。” 说罢，他看了一眼手表。 只要是她决意要做的事情，没人能拦得住，而她如此坚决，除了把清白还给俞振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她不希望程廷被任何人诟病。 第七百八十一章　笨鸟先飞 第七百八十一章笨鸟先飞 单位里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几天前的那一幕幕对于当事人来说是经历，对于旁人来说，却只是一个谈资而已。 或许大家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情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俞振发这么大年纪了，程廷本身又足够优秀，他们并不是承受不起这样的责问。可是，凭什么呢？就算他们的承受能力足够大，也不能忍受这不合理的斥责。 俞锦绣到了物资局，跟保安大爷打了声招呼。 “锦绣，你来啦！这个点，是来接你爸下班的吗？” 俞锦绣笑了，“是啊，再过一个小时就要下班了，我来等他的。” 老大爷啧啧感慨，“以前是你爸接你放学，现在是你来接他下班，俞书记有福气喽！” …… 俞锦绣上了楼，没有直接往俞振发的办公室走，而是选择进了程廷原来的部门。这部门里人不少，认识俞锦绣的更不少，一看见她，苏湘婷先摆起脸色，“你怎么来了？我们这大家都在上班呢，你跑过来干什么？” 俞锦绣乐了，“局里也没限制单位外的人进来，你倒是第一个不乐意了？要是不同意，快点去写个申请，往后杜绝一切无关人员进入，看看领导批不批。” 俞锦绣三言两语，直接气得苏湘婷无话可说，她站在一边，小脸蛋憋得通红，却愣是没法吭声。 是啊，既然俞锦绣已经进来了，那就是经过允许的，她苏湘婷是哪根葱，居然在这儿指手画脚？ 苏湘婷讪讪的，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也不知道在能耐什么，程廷都跟你分手了！” 俞锦绣觉得更有趣了，“我和他分手了，我就没有个人价值了？你这话一说，像是我必须得依附着他生存似的。” 个人价值是什么？苏湘婷可不明白。只是，对于她的话，俞锦绣完全不为所动，这一点，她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苏湘婷正说着，远远地，俞锦绣看见走来的傅守业。 傅守业与俞锦绣没什么私交，但总归见过几面，彼此都很客气。俞锦绣一看见傅守业，便走了过去，他很意外，愣了愣，“你怎么——” 俞锦绣笑了笑，“没什么，来等我爸爸下班的。这办公室里，我也就认识你，反正时间还早，陪我聊聊吧。” 傅守业赶紧把俞锦绣往自己的位置上请。 俞锦绣坐了下来。 傅守业犹豫了好半晌，她倒是先出声了，“你这段时间和他联系过吗？” 傅守业没回过神，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哦，你说程廷吧？上次我们聚会，他也来了。那天他喝了不少酒，搭着我说了很多话。俞同志，你们已经分手了吧？其实他对你挺上心的，你俩分手了，他心里难受。” 俞锦绣盯着他的眼睛看。 他戴着眼镜，镜片很厚，模糊了眼底的情绪，俞锦绣的注视让他感到心慌，他下意识撇开脸，俞锦绣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那有什么办法呢？他做了这样的事情，我爸爸还被他给牵连了。你说我爸多大年纪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绊了一跤——”摇摇头，她又说道，“说来说去，都怪他！” 傅守业的眼底好像闪过一抹得意。 他绷直了嘴角，轻轻咳嗽了一声，感慨地说道，“就是啊，程廷怎么能这样呢？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说得久了，口干舌燥，傅守业本来就与俞锦绣没什么共同话题，这会儿这大美人坐在他面前，他都有些难为情了，赶紧站起来，“我去给你倒杯茶。” 俞锦绣应了一声，看着他匆匆走开。 望着她嘴角淡淡的笑容，苏湘婷又冷哼一声，“什么玩意儿，只知道勾引男人！” 白淑雯说了一句公道话，“湘婷，你这样说真是不好听。看程廷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就不可能看上傅守业。” “怎么就不可能啊？以前是不可能，但现在傅守业马上就要辞职了，听说是去一个特别有实力的企业当小领导。到时候，以他的地位，说不定一个月能赚好多钱呢，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傅守业要离职了，这一点，俞锦绣也收到了风声。之前她对傅守业的怀疑只是隐隐约约的，可现在，她确定傅守业的事业上有了一个新的飞跃，若说不是踩着他人上位，那可真没法解释了。 傅守业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走到这一步，他靠的就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不是有一个词叫作笨鸟先飞吗？可是，笨鸟要是不作弊，最多只是与别的鸟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而已。可现在，傅守业不是与其他同事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他已经超越了他们。 傅守业倒了一杯茶，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兴奋的。过去就有前辈对他说过，作为一个男同志，最重要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只要有本事了，什么女人不会围绕着自己团团转？ 就比如说现在，连俞锦绣都对他示好了！傅守业越想越兴奋，虽说他对俞锦绣并没有男女之情，但是，被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同志惦记着，心里头能不舒坦吗？ 傅守业压抑着自己心底的激动之情，往俞锦绣面前走，突然，他看见她拉开了自己办公桌上的抽屉。 俞锦绣倒很自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样的事情，她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被锁住了，拽也拽不出来，俞锦绣也不指望自己能找到钥匙，只是随意翻了翻。 “你在做什么？”傅守业逼近，语气冷得跟冰似的。 俞锦绣抬起眼，淡淡地一扫，“你和袁启东认识啊？” 傅守业这才看见她手上夹着一张名片，他一惊，跑上前去，面色狰狞，“你把东西给我放下！” 俞锦绣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只是抬起眼瞧他，嘴角还噙着几分笑意，“这回材料泄露的事情，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袁启东吧？我听说，这会儿老百姓们都在背地里讨论，说袁启东做生意可真有良心，给政府单位的供价和外界是一样的。” 傅守业想要堵住俞锦绣的嘴，若是可以的话，能掐住她的喉咙更好了，他飞扑上前，想要动手，怎料被人从身后死命一拽。 “你还想打人？” 傅守业回过头，看见的是物资局的局长。 第七百八十二章　损人不利己 第七百八十二章损人不利己 “局长，我——” “档案泄露的事情，是你的主意吧？” 傅守业愣住了，同科室的同事们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领导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面面相觑，半晌没回过神。 “派出所的同志们已经把袁启东带走了，他承认自己和刚落马的薛局长关系密切，还有——”眼底闪过一抹光，局长冷声道，“还有物资局材料泄密的问题，他也认了。”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领导，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再说了，当时的材料都在俞书记手上，和俞书记来往最密切的是程廷，他辞职了，这件事情也清清楚楚，不是吗？”傅守业着急地摇头，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不能因为俞书记的女儿不甘心，就硬是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吧！” 俞锦绣一拍桌子，“程廷辞职是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你别混淆视线，他又不是引咎辞职！” 傅守业动了动嘴皮子，他的确说不过俞锦绣。 “还有，我不是不甘心，只是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背了个黑锅，我父亲是上了年纪，但他这一辈子工作都是勤勤恳恳，也足够清廉，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问题？你说那材料从头到尾都是在我父亲办公室里的，但是，如果保安室的大爷没记错，前些天晚上你偷偷潜入我父亲的办公室，这是不争的事实吧？” 俞锦绣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一口气把话说完，语气笃定，连个磕磕绊绊都没有，傅守业一时说不上话来，额头上直冒汗。 “你这是哪儿跟哪儿？我那天在俞书记办公室，是因为天黑，我一时走错了。后来进了办公室，打开灯，我立马发现这个问题了，所以一分钟都没耽搁，直接出来了。保安室的大爷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还以为我是小贼，后来看清楚我的模样，他都已经道歉了！在场的当事人都知道跟我道歉，你这道听途说的又有什么资格胡说八道？” 错的是傅守业，可他却一点都不认怂，声音抬得老高。 “谁胡说八道？”俞振发走进来，声如洪钟，“你在这单位的时间不短了，我的办公室在哪里，你能不知道？别说天黑了，你就是闭着眼睛，都不可能走错！” 俞锦绣笑了笑，“傅同志，谁大声谁就有理吗？” 傅守业一时失语，俞锦绣又说道，“那天程廷喝多了，你也喝多了，你和他聊起企业制度的改革问题，还记得吗？” 喝多之后说了些什么，傅守业哪还记得？他竭力在脑袋里回想，心却已经凉了半截。 “企业制度的改革问题？”局长的声音沉下来，“我什么时候把这问题交给你处理了？老向，是你把工作分配下去的？” 向主任一拍脑门子，“局长，我真没这么干！这可是个大工程，你说要交给最信得过的人，从头到尾，我就只把这资料给程廷看过一眼。哦，还有俞书记办公室那份资料里头涵盖了这一点，但是，傅守业怎么会……” 傅守业脸色煞白。 大家会意。 “也就是说，是傅守业跑到俞书记的办公室找到这份资料的？资料里这么多内容，他不记，非把最敏感的问题记得清清楚楚。要说他是无心，怎么说得过去？” “资料被泄露之后，不管是俞书记也好，是程廷也好，他们全都懵了，这难道是他俩演技好？再说了，外界都知道他俩的关系，他们犯得着拿自己的名声和前途开玩笑吗？” “就是，俞书记和程廷都是聪明人，他们不可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而且，这可是损人不利己的活，以他们的人品，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 能在这好单位里工作的人，大多都是正正经经念过大学的，这会儿他们听着俞锦绣说的话，又与俞振发义愤填膺的样子一结合，再琢磨一下局长和主任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便已经将整件事情的脉络给梳理完毕了。 “俞书记和程廷这么做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可是，傅守业却不一样了。他在单位里工作很长时间了，却始终出不了头，照这样的形势下去，领导真不一定能重用他。既然如此，还不如去别的地方工作呢，虽然袁启东那儿不是什么政府部门的单位，但是，人家给的薪水高啊！” “难怪我前段时间听傅守业说起以后想要在这边上买一套房子，看来是做了缺德事，发大财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话可都是往傅守业的心窝子里戳的。傅守业的脸色白得吓人，他站在边上，过了许久，一屁股往椅子上坐下了。 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就连手上端着的茶杯对他而言都不轻，“砰”一声，茶杯落了地，热水变温了，溅了人一腿。 苏湘婷还是挺正义的，这会儿见傅守业做了这样的事情，忍不住说道，“傅守业，你也太缺德了。俞书记哪儿对不住你了？程廷又哪儿对不住你了？你自己想要换工作就换，安安静静地离开就行了，为什么非要算计别人？哦，是必须要找个人背黑锅是吧？你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响！” 苏湘婷声音尖，说话的时候得理不饶人，傅守业被她逼问得一脸菜色，“我……” “我什么我？”苏湘婷冷笑，“你这样的人，就像是一只臭虫，永远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可能和程廷斗！你没有资格！” 是的，就好比现在，程廷甚至不用出面，光一个俞锦绣，就能治得他死死的。 他一再想要站出来，试图与程廷平起平坐，他希望与程廷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然而，人家根本不屑。 傅守业咬了咬牙，他想要为自己反驳，想要为自己辩解。然而，局长摆摆手，“警察同志已经在外面了，他们怀疑你和袁启东私底下干的那些非法交易有关系。我没让他们进来，这对单位的影响不好。你自己出去吧，年轻人，路还很长，自己好自为之。” 第七百八十三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第七百八十三章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自己出去吧，年轻人，路还很长，自己好自为之。” 这是单位领导最后留给傅守业的一句话。 临走前，傅守业回过头，他看着自己的办公桌，不知怎的，视线又落在了过去程廷的那张办公桌上。身正不怕影子斜，当初程廷这样说的时候，他还在心底暗笑，然而没想到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真理果真被验证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他堂堂正正，总有一天，跟在身上的那些流言蜚语会消失的。 “主任，傅守业之后会怎么样？” 向主任摊摊手，“我也不清楚，袁启东在背地里干了不少缺德勾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进去。不过无论如何，他这回没法继续在我们单位工作了。反正辞职信也已经递了，之后的交接工作也已经做完，之前泄露档文件的事情虽然对我们单位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可到底也已经平息下来了。说来说去，还是让俞书记和程廷受委屈了！” 俞振发的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没事，现在真相大白了就行。我这一把年纪了，什么都见过，难道还为了这些小事情在家里哭鼻子啊？” 大家听了俞振发的话，不由笑了，气氛一时之间变得特别很和谐。俞振发很好说话，嘴角一直带着笑意，看着他这神情，大家心底都有些感慨。 谁说年纪大了的人就必须要一成不变？至少他们俞书记一直在改变。他变得通情达理，特别好说话，甚至还总是学着向年轻人靠拢，继续这样下去，等到他退休的时候，说不定就和他们没有代沟了！ 这事与俞振发无关，那就更是和程廷搭不上干系了。 这会儿真相大白，同科室的同事们也不诧异，毕竟程廷的人品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心底所有的狐疑都消散了，此时此刻，大家豁然开朗，心底是满满的释然。 “俞锦绣，你跟我过来。”苏湘婷走到俞锦绣的面前，不情不愿地说。 “锦绣——” “没事，爸，你等等我。”俞锦绣笑了笑，“我很快就回来。” 这科室的走廊尽头处是一扇门，门一打开，苏湘婷就带着俞锦绣去了阳台。天气不错，微风吹来，透着暖意，很舒爽。 俞锦绣和苏湘婷并排站着，望着远处。 其实她和苏湘婷的渊源还挺深。这些年，苏湘婷时不时就会冒出来，虽然不会给她的生活掀起任何波澜，可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倒是能给她带来一些启示的。 就比如说此时此刻。 “俞锦绣，你对程廷是真心的吗？” “我知道，这个问题，不应该由我来问。但是，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程廷遇到了这样的麻烦，你不愿意在他身边陪伴着，这难道是爱吗？在我看来，爱是无条件的付出和忍让，他的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的，如果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你都把他抛在身后，那么，我真觉得你不值得他爱。” “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相互的。你爱他，他也爱你，他虽然是个大男人，但也有脆弱的时候，不是吗？那天在聚会上，我都看见了，他喝了很多酒，心里很难过。在他最难受的时候，你都不陪伴在他的身边，这份爱，会不会太廉价？” 苏湘婷是心平气和的。 或许每个女孩的心中都会有一个柔软的位置，这个位置放着一些想要触及却不能够再触及的伤痛，她与程廷是不可能的，但即便如此，她希望程廷过得更好，这没错。 暖风轻轻吹到苏湘婷的脸上，将她额边的发丝吹起，她低下头，将耳边的发丝塞到耳朵后面。 这是她的情敌吗？俞锦绣笑了笑，其实这情敌的个人素质，还真不错。 “苏湘婷。”俞锦绣没有回头，视线落在很远的地方，她的语气很平淡，却充满着力量，“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永远风光的，我爱上程廷，并不是因为任何外界加在他头上光环，我爱的是这个人。” “那你还和他分手？”苏湘婷气鼓鼓的。 俞锦绣笑了。 苏湘婷突然微微一怔。 “你们没有分手？” 谁都没有撬开他的嘴巴，企业制度的改革问题是傅守业自己说出口的，他自己原形毕露，程廷和俞锦绣这才顺藤摸瓜，查到了有关于袁启东的问题。 如果不是假装分手，又怎么会让傅守业露出狐狸尾巴来？ 苏湘婷这才回过神来，“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商量好的？”心底流淌过一阵情绪，是酸涩的，却又不得不服气，她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早就该猜到的。” …… 远远望去，傅守业跟着派出所的警察同志走了。 他的背影看起来很落寞。 傅守业的原意，是想要给自己铺一条路。他出身不好，虽然念的书多，但资质平平，也没什么能力，在这单位里一路干下去，也混不到什么好职位。既然如此，那他就只能另辟蹊径，走一条险路。 这条路很险，也缺德，但是，只要成了，他的生活质量就能上一个新的台阶。 傅守业总是记得苏湘婷拒绝他时说的那番话。 “你长得不好，家里穷，还有这么多弟弟妹妹要照顾。论经济条件，你在城里没有房子，我家里人不会允许我跟你在一起，论个人，你没有任何吸引力，对我而言，没有魅力可言，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呢？傅守业，不瞒你说，我的确喜欢程廷，至于你，癞蛤蟆就不要想吃天鹅肉了。” 他也记得向主任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小傅同志，我知道你想更上一层楼，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不甘平凡，想要在事业上有一个新的突破。当然了，人有上进心是没错的，有志气的孩子，未来才能走得更远。但是，我们也得从实际角度出发对不？小程和你是不一样的，不单单是背景，他的为人处世，他在工作上的魄力，那都是不容小觑，说真的，你拿什么和他竞争呢？科长这个位置——不单单是我，就连咱们单位最大的领导都曾经表示过，这个职位，非他莫属。” 第七百八十四章　作茧自缚 第七百八十四章作茧自缚 现在再去回想这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说到底，不过是他自作自受而已。 本来想让程廷身败名裂，然而，这事情对程廷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程廷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的评价，这一次，也是如此。说是跟对象分手，是假的，以此来引蛇出洞，倒是真的。 谁都没有少一块肉，他只将自己搭进去了，想到这里，傅守业笑了一声。 他是在笑话自己，这就是所谓的作茧自缚吧。 …… 到了下班的时间，俞锦绣挽着俞振发的手一起下楼。 “这回我倒是没事，程廷受委屈了。这孩子什么都不愿意说，心里难受也都憋着，你到时候好好陪陪他。” 程廷心里难受的时候，的确不爱说话。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是，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怎么哭过。就连母亲生病离世的时候，他都是咬紧了牙关，愣是没让眼泪流下来。 男子汉是不能哭的，有问题，就得想办法去解决。 车子停在物资局门口，窗户关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程廷坐在驾驶位。有人在车门外轻轻敲了敲，他转过眸，眼底闪过一抹情绪，倒不是意外，打开窗，他还没出声，便看见傅守业边上穿着制服的警务人员沉着脸说道，“就给你两分钟，别耽搁了。” 傅守业只保持沉默。 程廷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到了这一步，什么前途都没了，值得吗？” 傅守业本来还是心平气和的，这会儿却像是突然被踩着了尾巴，整个人都炸开了，他一瞪眼，咬牙切齿地说，“有什么不值得的？程廷，我和你不一样。你从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你从来不担心失去什么，更不用操心自己走错一步会不会有人给你擦屁股。可是，我不一样。我的未来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我要是不为自己着想，谁会为我想？” 走到这一步，傅守业不是不后悔，但后悔有用吗？他出身不好，也没什么能力，却是心比天高。程廷拥有的一切，他都想要拥有，而程廷没有的，他也想要得到。 但是，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一步错，步步错，走到如今，他只能苦笑。 傅守业是不甘心的，但是，事已至此，他更不想认输。 “你运气好，有一个能帮忙的爸爸，有一个愿意体谅你的对象，就连你对象的家庭都不会拖你后腿，甚至还能在必要的时候拉你一把。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你比呢？程廷，到了这一步，我谁都不怨了，我只怪自己命不好，我的出身就是这样，就算费尽心思去争，去斗，也不可能与你比肩的。” 直到这一刻，傅守业还是在自怨自艾。 程廷能说什么？ “你才二十八岁。”程廷抬起眼，淡淡地说，“往后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如果总是怨自己的命有多苦，你的未来也就这样了。” 看了一眼手表，程廷说道，“两分钟到了，你走吧。” “我还没说完。” “我懒得听了。”程廷漫不经心地说，“去吧。” 傅守业的脸色逐渐发白。 …… 傅守业跟着警察同志离开的时候，恰好与俞锦绣擦肩而过。俞锦绣扫他一眼，没有出声，而是直接走到了程廷的身边。 傅守业冷笑。 他知道的，他早就该知道的。 俞锦绣和程廷好好的，他俩根本就没有分手。 …… 傅守业总说，他是幸运的。可是，任何人的幸运都不会是侥幸，他也不例外。 旁观者看见的，总是他们愿意看见的，傅守业羡慕程廷有一个能有地位的父亲，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些天，程济森在家里暴跳如雷，整日责怪程廷惹的这一堆麻烦事。 用程济森的话说，程廷就是千不该万不该，可是，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其实从小到大，他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的。 程济森对他很严厉，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没有考虑他的感受，用父亲的话来说，身为男人，就应该承担更多，谁都不能例外。 “回去吧。” 俞锦绣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笑了笑。 傅守业看待问题太偏颇，但有一点，却没有错。那就是拥有她，是他的幸运。 程廷的嘴角微微扬起，眼里全都是俞锦绣，只是，相处这么多年，俞锦绣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有心事？ “你去坐副驾驶，我来开车。”俞锦绣挽着他的臂弯，说道。 “俞叔叔呢？” 俞锦绣笑了笑，“我爸说他自己回去，让我陪陪你。” 正是下班的时间点，大家都收拾好东西下班了。程廷的车很拉风，停在单位外特别显眼。有人认出了他的车，便开始讨论起来，“听说下午真相大白了？程廷根本就没有做那些事情，全都是傅守业栽赃嫁祸的！” “真的假的？傅守业图什么呀！不过我早就看出来了，程廷这么坦荡的人，怎么可能做那些缺德事？” 程廷几乎什么都不缺，根本就不会为了达成某方面的目的而不择手段。再说了，以他的能力，真要做什么也是坦坦荡荡的，何必去算计任何人呢？ 是真心信任程廷的为人也好，是马后炮也罢，总之，这件事情终于是告一段落了。程廷和俞振发清清白白，而始作俑者，也终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不过，程廷和他对象还在一起，我就放心了！他俩整天在一起，感情早就已经稳定了，这么多年过去，必定是心里有彼此才能把两个人的关系维持得这么好啊！之前俞书记那事，虽然大家都说他和俞书记的闺女肯定要吵架，但我觉得不可能。” “就是，他们说俞书记的闺女和程廷要吵架，但其实，人家根本就不屑这一套！人家俞书记的闺女在给程廷想办法呢！像今天，程廷根本就没出面，俞书记的闺女一手把这事情摆平了，要是换作别人，做事情能这么滴水不漏吗？照我说，他们俩这辈子肯定不会分开了，要是分开了，去哪儿找一个和彼此这么契合的人？” 外头沸沸扬扬的，有些人在讨论傅守业，有些人在讨论俞振发，有些人则在讨论程廷与俞锦绣。 很显然，关于她自己这一部分，对于俞锦绣来说，实在很受用。 “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吗？”俞锦绣问。 程廷觉得疲倦，眼睛一直闭着，听见俞锦绣的话，他这才睁开眼睛。 眼底浮现一抹笑意，他点点头，温和地说，“我们去结婚吧。” 第七百八十五章　好事多磨 第七百八十五章好事多磨 俞锦绣已经发动了车子，听见程廷的话，她笑嘻嘻的，“这不是早就已经说好了吗？等电影拍好，就结婚。” 电影已经拍好了，后期工作还没有处理完毕，上映的时间也是遥遥无期。但是，这些问题都不在俞锦绣和程廷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们想要结婚，这念头已经越来越强烈了，之前把这事儿延后，是因为他们的确分手乏术，可现在，一切正正好。 时机正正好，身边的人也是正正好的。 俞锦绣也曾幻想过自己的婚礼会是什么样。 在后世，她见过很多明星办的盛大婚礼，鲜花与掌声必不可少，他们光鲜亮丽，相互挽着手走上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场面很浩大，到场的宾客也不少。 可是，对于俞锦绣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她想要的婚礼是简单的，温馨的。 鲜花和掌声可以没有，唯一必不可少的，是宾客们的祝福。 她和程廷的朋友不算多，但是留在身边的，却足够知心。他们的家人也不多，没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但是，每一个人都是真心为他们好的。 有令人舒适的场地，有美味佳肴，有真心祝福他们这份美好爱情的宾客，大家齐聚一堂，而他们是主角。 这就是俞锦绣想要的婚礼。 “不是说婚礼。”程廷笑了一声，阳光恰好落在他的侧脸，看起来温柔而又充满着暖意，“把户口本找出来，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只一句话，胜过万语千言。 俞锦绣愣住了，她的眼眶微微湿润，仿佛是没听明白他说的话，又似乎已经将他的意图琢磨得清清楚楚。 “吓到了？”程廷看了她一眼，“想要考虑一下？” “不用。”俞锦绣摇头，坚决地说，“不需要考虑了，我们明天早上去民政局。” …… 早晨八点三十分，民政局的同志们刚开始上班，大门一打开，一对时髦又登对的情侣已经手牵手走了进来。 他们穿着白色的衬衫，看起来清清爽爽，女孩子化了淡妆，男孩子则把自己收拾得格外利落。 拿户口本领了单子之后，他们把表格填好交上去，“同志，带照片了吗？” “什么照片？”俞锦绣问。 “结婚证上不得有照片吗？你们快去拍一张照片，加点钱让人家洗个快照，说不定下午还能赶上！” 人家话音还未落，程廷已经拽着俞锦绣的手往外跑了，身后的工作人员忍不住笑了，“慢点儿，媳妇儿还能跑了呀！” 程廷和俞锦绣花了好长时间都找不到照相馆，好在民政局有电话，他们跟人借用了电话，打给林清一打听，终于打听到一家照相馆的地址。 “就在我家那边的后巷，别看照相馆不大，里头的师傅技术可特别好。你们现在快赶过去，应该来得及。” 早晨九点十分，程廷的车稳稳当当停在了南洋照相馆门口。 俞锦绣站在镜子面前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丝儿，又顺便帮程廷理了理衣襟。 “女同志把头往男同志身边靠一点，对，别太歪。脑袋得正一些，肩膀得平。” “还有那男同志，怎么都不笑呢？嘴角往上扬，别这么面无表情的！哎呀，小伙子，你是不是很紧张？” “别紧张了，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得高兴才对！快笑一个，看，这一笑就够帅气了，真是般配啊！” 这年头，技术毕竟有限，洗照片能加个急，可是，人家也忙，总不可能只为他俩服务。 “哎呀，年轻人，真没时间了。今天我们的单子都满了，你们俩的照片实在洗不出来。要是真着急，我晚上给你们加个班？” “晚上洗出来有什么用？民政局都下班了。”程廷说。 店里的老板摊了摊手，“那就没法子了，要不你们明天早上来吧。明天早上过来，这照片就洗好了，你们俩也真是的，结婚需要什么手续都不知道啊？领证也不是一去民政局就能领来的，你们俩得做好准备！” 店老板年纪挺大，这会儿居然开始倚老卖老。见程廷有些不耐烦，俞锦绣赶紧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行了，老板，我们知道了。这单据我留着，明天早上来取！” 坐回到车上，程廷还挺失落的。 想要结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可是，总是会有太多问题阻挠着，他们耽误了太多时间，以至于，现在的他，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浪费。 昨天下班的时候就想带着她去领证，可是，那个时候民政局也下班了。程廷一宿没睡，等到第二天天一亮，就往俞锦绣家门口赶，他不想浪费时间，虽然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莽撞了，像个刚开始处对象的二愣子。好不容易，俞锦绣从屋里出来了，程廷为她打开车门，两个人想要赶在民政局开门的时候做第一对领证的情侣，他要将她变成真正的程太太，可现在，又得耽搁一天了。 “这不就是好事多磨吗？”俞锦绣笑着，眼神温柔。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想了，程廷手握着方向盘，打了个圈，车子往后倒。 “那现在送你去公司？” 俞锦绣想了想，“要不我们去看看喜糖？” 喜糖的确是该选了。 “再去看看喜帖？之前阿姨给我们选了不少喜帖，但我觉得那些喜帖看起来太传统了，我不太喜欢。不过，另外买一些喜帖，阿姨会不会不高兴？” 程廷笑了，“不会，阿姨开心都来不及。” 俞锦绣点点头，“也是。饭店的菜色也得去定一下，哦，对了，我们再去选个日子吧。反正今天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办好了，接下来也省力！” 程廷一想，有道理，踩了油门继续往前开，“走吧！” “那我们现在先去哪里？定喜糖和喜帖？看饭店？还是把日子先选了？” “都不是。”程廷不动声色，“先去买套房子，程太太要进门了，总得选一套你喜欢的房子。” 俞锦绣一捂嘴，笑容就忍不住从眼底冒了出来。 买房子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居然能这么随便？ 不过，她倒是爱极了这随心所欲的感觉。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道路上行驶，车厢里的两个人欢欣雀跃。 程廷的嘴角向上扬起。 俞锦绣的脸颊有些红，心跳逐渐加速。 从今往后，他们就要永远在一起了，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根深蒂固 第七百八十六章根深蒂固 程家的厨房里，于美红里里外外忙活着。早晨程廷出门之前说过，今天要早点回家吃饭的，于倩自从上班之后，整个人也脱胎换骨，一心投入到工作中，有时候回家就只是扒拉几口饭就进屋去了。再加上恰好这段时间程济森比较忙，而这一段时间的忙碌将在今天下午的会议结束之后告一段落，于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于美红做了不少好菜，也不觉得疲倦，自从与程济森结婚之后，她几乎没上过忙，每天要做的就是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将他们喂得白白胖胖的。当然了，人不是铁做的，有时候也会累，一天三餐照顾着，就算身体吃得消，精神上也吃不消。一日又一日过得枯燥，于美红也会有情绪不好的时候，可每到这样的时刻，程济森都会想尽办法为她调节。有时候去陪她回娘家看看，有时候是带着他们一家子人下馆子，总之，他总有办法让她的心情平和下来。 都说嫁人是第二次投胎，运气不好，投错了胎，也没辙，还有人在于美红执意要与前夫离婚的时候冷嘲热讽，劝她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她连孩子都生了，还不安于现状？于美红从来没有解释过。 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她自己过得好就行，一家四口过得好就行，何必解释？ 听见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动静时，于美红刚把清炒的青菜盛出来，听见脚步声，她就知道程济森回来了。于美红从厨房里出来，“时间刚刚好，我看两个孩子应该也快到家了，洗洗手，咱们准备开饭。” 程济森总觉得，不管什么时候，家总是他最温暖的港湾。忙活了好些天几乎不着家也好，一闲下来就躺在沙发上跟个大爷似的什么都不干也好，又或者是被烦心事扰得头昏脑涨，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说都好，不论什么时刻，于美红都不会和他计较。程济森知道，于美红在家里，也不是这么轻松，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感恩。 老夫老妻在一起相处，所谓的激情早就已经退却了，可程济森却觉得，现在留下的感情，反倒是更加根深蒂固。 于美红忙得一头汗，一见到他，还是笑脸相迎，程济森的心底暖呼呼的。 “我帮你。”程济森捋了捋袖子，跟着于美红进了厨房。 炒菜都已经做好了，剩下的是一些冷盘，于美红习惯把这工作放到最后完成，留给自己一些放空的时间。程济森笑了，“还准备冷盘，家里出什么喜庆事啦？” “你这会议不是刚结束吗？看你这段时间压力确实大，会议结束了，当然得好好庆祝一下了。再说了，于倩的新工作这么好，她自己很喜欢，每天投入到工作中，也不知道疲倦，还不是因为你对女儿足够了解，才能给她安排个这么好的工作吗？” 程济森给于倩安排工作，那是根据她自己的喜好来的。以于倩的性子，只要是她喜欢干的事情，那不管多累人，都是不会有怨言的，程济森就是根据女儿这性格给她找的工作，这下大家心里头都舒坦，皆大欢喜。 于倩死心眼，本来以为与叶世宏分开之后她会一蹶不振，可没想到，这几个月来，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干劲十足的。其实也对，不过是分手而已，人家离个婚，也有人能马上振作起来，她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说来说去，于倩的性格，还是随了于美红的。所谓性格决定命运，谁说不是呢？ “程廷的电影也杀青了，那天我和他聊了聊，听说一切都很顺利，我也为他开心。”于美红又说。 提起程廷，程济森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连声叹气，“就只有这小子最让我操心！你说离职就离职，谁也没说必须要在一个单位里干到退休。就是这离职不能体面点吗？好端端闹了些幺蛾子，他倒是不在意，没心没肺的！” “你这儿子，你还不清楚吗？他这人就是爱把所有的事情藏在心里，你以为他真不在意啊？济森，不是我说你，你也稍微为他想想。” “为他想什么？他长大了，有主见，翅膀硬得不得了，早就不听我的话了！” 每每聊起程廷，程济森就变得格外专制，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改变的，于美红只好把一肚子的话给咽回去了，不管怎的，先把这顿饭给吃了。 晚餐准备好了，摆在桌子上，看起来很丰盛，于倩到家的时候，屋里还冒着热气。热腾腾的香气让于倩的心情大好，她忍不住就拿了块糖醋排骨往嘴巴里塞。 “都多大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赶紧洗手去！”于美红笑骂。 于倩把手洗干净，往桌子前一坐，刚要动筷，突然问道，“我哥呢？还没回来吗？” 时钟上的指针悄悄移动，这会儿已经六点了，于美红也纳闷，“就是啊，怎么还没回来呢？早晨出门的时候还说回家吃饭呢，难道又加班了？” 程济森没好气地说，“不管他了，我们先吃饭。” 于倩默默地看了于美红一眼。 于美红也拿程济森没办法，正想再拖延一会儿时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说曹操曹操就到。 于倩赶紧跑去开门，门一打开，她一脸惊喜，“哥，你带着锦绣姐回来啦！” 程济森本来还老大不高兴的，一听见于倩说的话，脸色没这么差了，回头一看，更开心了，“锦绣，你们手上提着的都是什么？” 其实俞锦绣手上没提什么，一个小袋子而已，程廷手上倒是拿着大袋小袋的。只是，程济森最近看程廷不顺眼，连句话都懒得跟他说，要不是程廷把俞锦绣带回家了，恐怕他连个好脸色都不愿意给。 “叔叔，阿姨，刚才我和程廷去看了看喜糖，还没定下来，人家店里人让我们先提一些回来尝尝。还有这——这是喜帖，阿姨……” 俞锦绣犹犹豫豫的，程廷帮她解释了，“阿姨，锦绣自己去选了些喜帖，又怕你不高兴。我就直接拿来了，想说让你选选，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第七百八十七章　勉为其难 第七百八十七章勉为其难 两个孩子都有主见，却还是尊重她的意见，知道于美红之前选了不少喜帖，那是花了心思的，这会儿要改喜帖的样式，还怕她不高兴。于美红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可被人记挂着的感觉真是不错，她乐得合不拢嘴，“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年轻人和我们这些长辈的眼光肯定是不一样的嘛，别瞎操心，你们愿意结婚，对于我们家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于美红乐成这样，于倩一拍脑袋瓜子，突然回过神来，“哥，锦绣姐，你们准备结婚啦？” 程济森笑眯眯的，“该叫嫂子了！” 家人会为他们的决定感到开心，这一点，他们从来没怀疑过，只是，他们完全没想到家里人会兴奋成这样。 于倩欢欣雀跃的，嚷嚷着要当俞锦绣的伴娘，于美红忘了给他俩盛饭，巴不得马上去张罗这即将到来的婚事，生怕一不小心，他们又反悔了，忙着闯事业去了。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程济森这会儿也没法淡定，一会儿说要尝尝他俩带回来的喜糖，一会儿拿出钢笔想要试着写封喜帖，最后更夸张，直接拿出小本子开始拟定宾客名单了。 俞锦绣和程廷哭笑不得。 “叔叔阿姨，先吃饭吧，我们都饿了！”俞锦绣说。 于美红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乐呵呵地说，“瞧我，把这事都给忘了！先吃饭，先吃饭！” 吃这顿饭，大家的气氛特别好，就跟到饭店里喝喜酒似的。程济森对这马上要过门的儿媳妇满意得不得了，让于美红给自己拿了瓶酒，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起来。 “锦绣，你第一次来家里吃饭，你叔叔就特别喜欢你。他当了一辈子领导，染了臭脾气，平时几乎不夸人，可那天你一走，他几乎夸了你一宿！我这耳朵都听得快生了老茧了。” 人与人之间或许是有缘分的，第一次见到俞锦绣时，程济森对她还不太了解，但光看着这姑娘的处事，就觉得她是个好孩子。起初于美红还以为程济森是操心子女的婚事，恨不得程廷赶紧处个对象，这才会对俞锦绣赞不绝口。可后来，于倩带着叶世宏回家，程济森的反应却大不相同。 对于叶世宏，程济森没有好感，他说自己会识人，于美红还不以为然，可现在想来，还真是不得不服气。 说起俞锦绣第一次来家里时的场景，于倩忍不住就笑，“那个时候我哥的眼睛跟长在你身上似的，爸妈也特别喜欢你，和你一比，我就跟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似的，所以我总是和你对着干！不过现在看来，对着干也没用，我哥就是喜欢你，我能怎么样啊？” 俞锦绣听完，一本正经，“所以你是勉为其难地接受我了？” 于倩的嘴角扬起，眼睛也弯了起来，“我那是被你的个人魅力征服了！” 话音未落，一家人又笑个不停。 盘中的菜越来越少，都快见底了，于美红站起来就去厨房又准备了几个小菜。这段时间，程济森的工作压力大，程廷惹的麻烦事也怪糟心的，于是，他做什么都不得劲。现在好了，家里多了一桩喜事，程济森的脸色终于好看了点。 两个孩子终于修成正果，结婚之后还能生个大胖孩子给他们抱着，他俩要当爷爷奶奶了，于美红一想，还觉得怪不现实的。 于美红喜笑颜开，就连拿着菜刀在砧板上剁肉都乐呵呵的，外头还总是传来于倩和俞锦绣开玩笑时说的话，程廷话不多，只偶尔出声，但是，他的声音里都是带着笑意的。于美红照顾程廷十几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孩子心里头在想什么呢？ 其实，程廷也挺不容易的。 想到这里，于美红往后退了一步，看了外头一眼。 也不知道他们说到这里，俞锦绣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还不忘看了看程廷。程廷扬起嘴角，眼底是满满的温柔，两个人这一对视，眼底便只有彼此了。 于美红笑了笑，继续做菜去了。 程济森的酒量一般，平时也只是小酌几杯而已，这会儿喝得多了些，脸都红了。他打了个酒嗝，说道，“锦绣，刚才你阿姨说我对你很满意，这是真的。叔叔轻易不夸人，但是，你真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 俞锦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要出声，他又继续说了，“从小到大，我就觉得程廷这孩子不让我省心。他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他还算听话，偶尔调皮一阵子，也无伤大雅。可是，他妈一走，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觉得他妈妈没了，我的工作又忙，没法管他。就算我真的要管，他也有爷爷奶奶宠着呢。所以这孩子就越来越不懂事，想去哪里念书就去哪里念书，读大学的城市离家那么远，他就是铁了心不回家呢！” 俞锦绣看了程廷一眼，他的眼神黯了下来，却始终没有反驳。 程济森还在说，“其实，我对孩子没什么大的指望，别太叛逆，就跟平常家孩子一样就行了。找一份工作，找一个对象，结婚生孩子，仅此而已。可这孩子，就非得走些和别人不一样的路！以前在显市，说自己要做生意，我不资助，他就把他妈妈留下的钱还有爷爷奶奶给的钱全砸进去了。后来回来了，在物资局上班，我以为他收心了，可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居然又投了个家具城的项目。现在好了，直接辞职，还去办了个什么公司？我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程济森倒也不是在责备程廷，只是有些失望罢了，他平时几乎没有对程廷说过这么多的话，这会儿一开口，就跟开了闸似的，停不下来了。 俞锦绣静静地听着他说的话，生怕程廷心里头难过，时不时看他一眼。大概是不愿意让俞锦绣担心自己，他看了她一眼，在餐桌底下握紧了她的手。 全世界的人都不理解他，这不要紧，只要她永远站在他这一边，就够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　遭人话柄 第七百八十八章遭人话柄 程济森还在说着，俞锦绣突然开口，这勇气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叔叔，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知道。” 她打断了程济森。 在单位的时候，没人敢反驳程济森的意思，回到家里，除了程廷，大家都是听他的话的。这会儿俞锦绣直接反驳他，程济森觉得怪新鲜的，笑了笑，说道，“你说说看。” 于倩在边上听着，眼珠子一个劲转，还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拽拽俞锦绣的衣角，然而，她想要说些什么，旁人哪拦得住呢？ “叔叔。”俞锦绣想了想，说道，“程廷去显市念书，是因为那个学校是他一直以来最向往的，而他念的专业，也是他自己的爱好。他几乎没有回家，并不是因为想要离家越来越好，是因为当时他刚开始创业，课业也忙，所以才耽误了。有时候他也想家，但合作伙伴还在撑着呢，他总不能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吧？后来向力走了，他的时间就更紧了，因为，他必须连向力的份儿一起努力。” 程廷看着俞锦绣，目光变得柔和。 “他在显市的生意很成功，赚了些钱，就回来投了家具城的项目。进入物资局，是因为向力，也是因为你，他本来也想好好干下去的，但是，办公室里的纷争，一成不变的工作内容，实在不适合他。离开单位，开一个公司，他也不是没有挣扎过，但现在他干得很好，大家都说他这一行是有前途的，不是吗？” “什么前途啊？是钱途！”程济森说道，“我就喜欢他脚踏实地的，在单位工作不好吗？我这一辈子也都这样过来了。赚多少钱根本没这么重要，他非要做个生意人，我也没办法。” “不是的。”俞锦绣坚定地摇头，“不是钱的问题。叔叔，我和程廷都不在意物质上的享受，他只是想要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人的梦想是无价的，不是吗？” 程济森没法理解俞锦绣的意思，可是，从她的眼神中，他看出满满的诚意。俞锦绣是真的想要为程廷说话，她站在程廷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不过是因为，她知道程廷在意程济森的想法。 程济森沉默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而整个过程中，程廷一直默默地看着俞锦绣。他漆黑的眸中写满了情绪，旁人读不明，俞锦绣却知道他在想什么。 俞锦绣冲着他笑了笑，眼底的深意不言而喻。 家里的菜不多了，于美红随意炒了两个蔬菜，还端出一盘花生米，“你们在聊什么呢？热火朝天的。” “没呢，妈，瞎聊而已。”于倩说。 其实，于美红早就已经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这一刻，她更加可以确定，除了俞锦绣，没有任何人可以像这般，真正走入程廷的心。 之前他们一直担心这两个孩子不愿意结婚，非要忙活什么事业，可现在她知道了，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早就已经超越了一切，谁都无法阻碍，就连他们最热爱的事业，也不可能成为他们感情路上的拦路虎。 这个话题，并没有继续下去，程济森喝了杯酒，又开始聊起别的。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放下筷子之后，俞锦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真的吃撑了。” “锦绣要是喜欢，以后常来这儿吃饭。你想要吃什么，阿姨都给你做！” “阿姨，我以前还总以为我妈妈做的菜是最好吃的呢，我妈总说以后结婚了，婆婆做的菜可能会不合我的胃口。现在看来，她多虑了，我可是个有口福的人！” 俞锦绣嘴甜，于美红的笑容变得更加柔和。与程济森结婚十几年了，程廷从来没有改口喊她一声“妈”，于美红说自己不介意，心里头还是有盼望的。现在俞锦绣快要进家门了，她说，于美红以后就是自己的“婆婆”，想到这里，于美红的心里头美滋滋的。 改不改口又有什么关系呢？大家是一家人，那就足够了。 吃完饭，于美红便收拾碗筷，她死活不让俞锦绣帮忙，于倩啃着苹果说，“锦绣姐，你别帮忙了，你要是帮忙，回头显得我更不懂事。” 俞锦绣这才放下碗筷。 洗碗的时候，于美红念叨着家里的酱油用完了，让于倩去打一点儿，程济森正想下楼遛遛弯，就把这任务接下来了。 趁着他走到门边穿鞋，俞锦绣跟程廷打了个招呼，也追了上去，“叔叔，我吃得饱，也想下楼走走。” 俞锦绣跟着程济森一起下楼，两个人并排走着，程济森平时里的话就不多，这会儿酒气散了些，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俞锦绣倒是很大方，跟在他边上，与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杂货铺不远，没几步就走到了，买了酱油，他们要回家了，俞锦绣突然说，“叔叔，其实程廷特别尊重你的想法。” 程济森愣了愣，笑了，“他尊重我？别气我就行了！” 俞锦绣摇摇头，认真地说，“真的。叔叔，这些日子你压力大，程廷心里也不好受。他在单位里一堆麻烦，他自己倒不在意，就是单位影响不好，牵累了你。” 程济森不是不惊讶，“他还担心我？”顿了顿，他又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是雅城市的市长，老百姓们都敬重你，但与此同时，肯定也有不少人盯着你。程廷没有将那些文件泄露，他自己坦坦荡荡，其实对他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个事。他主要就是担心你，怕因为他的问题，让你遭人话柄。” 程济森倒是没有想到程廷居然还会默默地考虑自己的感受。 俞锦绣笑了笑，“其实程廷很关心你的。”想了想，她又小声说，“叔叔，你别怪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没有恶意的。” 程济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是在为他说话呢。你们这两个孩子，其实都很懂事，我平时总爱数落他，也确实是我的要求太严格了。” 第七百八十九章　临危受命 第七百八十九章临危受命 “其实外人说些什么，我根本就不在意，我这一把年纪了，平时行得正坐得端的，还担心遭人话柄呢？你们自己过得好就行了，别介意我。”程济森又说。 程济森语重心长，俞锦绣的笑容变得更加温暖，“叔叔，其实你也很关心程廷。以后你们爷俩别总是吵架了，把心里头的不痛快都说出来，多好呀。” 程济森也笑了，“那小子平时有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我可不是得怪他吗？这样吧，以后你就当我们俩之间的传话筒，他想什么，你都告诉我，我们之间没误会，自然就不会吵架了。” 俞锦绣点点头，特别严肃，“那我就临危受命了！” 程济森闻言，朗声大笑起来，“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 程济森和俞锦绣下楼了，于倩吃饱了就回屋看书，说自己要好好学习，提升自己在单位的业务水平。 于美红忙好之后，就看见程廷靠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不过他压根没看，只是用一只手撑着脑袋，似乎很困。 于美红走到他身边坐下，“这段时间累了吧？” 程廷“嗯”了一声，“前段时间都在单位里加班写材料，公司的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处理。这段时间一切才慢慢上了轨道，得好好调整一下。” 于美红依稀记得自己刚嫁进这个家时，程廷几乎懒得搭理她。这孩子心善，从来不会直接给她脸色看，最多只是在她开口的时候漫不经心地答应着，敷衍了事。于美红知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就没跟他多计较，就这样相处着，十几年都过去了。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于美红发觉程廷似乎在悄悄改变。就比如说现在，他愿意对她说话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虽然她不懂，但是，他还是会耐心地回应她的问题，这让于美红感到欣慰。 “这不是自己做老板了吗？那就得劳逸结合，别总是一头扎进公司里。毕竟工作是忙不完的啊。”于美红苦口婆心，又打趣道，“再说了，你都是要当人家丈夫的人了，要是只惦记着工作，有事没事都不陪着锦绣，当心她抗议啊。” 程廷笑了一声，懒洋洋地说，“她比我还忙呢。” “将来你们俩结婚了，肯定没时间做饭。工作已经够忙的了，就别担心吃饭问题了，一下班，就跑我这里来。你爸之前给你准备好的房子离这里不算近，不过你俩都有车，开车来回也麻烦不到哪儿去！否则你们俩既要做菜，又要买菜，还要洗碗，实在得费不少心！” “我爸给的那套房子地段不好，我不太喜欢。这些年存了些钱，我打算再去买一套。房子还没定下来，不过大概就在这附近。”顿了顿，他笑着说，“阿姨，就算你不喊我们，我们也要一直来吃饭的，到时候你得辛苦了。” “我不怕辛苦。”于美红乐了，“你们要是愿意天天来，我和你爸开心着呢！不过，你也得懂事，可别天天带着锦绣往家里跑。她在家里是被宠着长大，嫁人了，家里人肯定也总是念着她呢。到时候你们俩经常来我这里，也得经常回她娘家看看，懂了吗？” “我知道的。”程廷笑着。 于美红琢磨了一阵，也点点头，“是啊，你知道的。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懂事，我一直知道，别看你爸总是数落你，其实他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呢。” 程廷看了于美红一眼，“我爸就知道怪我，我都习惯了。” 俞锦绣说，程济森这是打击式教育，和俞振发年轻时对孩子们的态度如出一辙。这或许是这年代父亲们的通病，所谓严父慈母，便是如此。程廷知道程济森是盼着自己成才，可是，被打击得多了，难免也会有灰心丧气的时候。不过，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现在都二十多岁了，早就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伤心难过了。 最多也只是有些失落而已。 于美红知道程廷在想些什么，看着他，她提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其实你也怪不容易的，这么小的年纪，就没了妈。虽然我一直都在照顾你，你不缺吃，也不缺穿，就连学校里开家长会，我也能去参加，但是，我们心里就清楚，我肯定没法替代你母亲在你心底的地位。程廷，其实阿姨都懂，这么小的孩子，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没有妈妈在身边，心里肯定会受到伤害的。” 程廷迟疑了一下，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说过。 于美红刚进这个家的时候，他的爷爷奶奶都很为难，一方面希望程济森能多个贴心人陪伴着，可另一方面，又生怕她会刻薄程廷。于是，程老爷子和程老太太便一直提防着，像是盼着于美红露出狐狸尾巴似的。可事实证明，于美红的确不至于这么做。 于美红对程廷很好，挑不出一丝毛病，有时候于倩和程廷发生矛盾了，她甚至是直接站在程廷这一边的。于倩被于美红教训一顿，总是哇哇大哭，还说于美红偏心，只知道心疼哥哥，可天知道，每每在这个时候，程廷有多羡慕于倩。 为什么于倩的妈妈可以陪伴着她，他却没有呢？ 当然，这些话，程廷从来没有说过。 “程廷，于倩是我生的，她脑子没你灵光，考虑问题也不周到，所以我总是多为她着想，可这并表示阿姨不心疼你。这些年，你受委屈了，要是以后觉得阿姨做得不够好，你尽管对我说。不管说什么都行，我不会生气的，阿姨可没这么脆弱。” 于美红笑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在她的脸上添了痕迹，程廷看着她，淡淡地说，“阿姨，其实我没受多少委屈。我妈妈已经走了，这一点，我早就接受了。再说了，这些年，不还有您吗？” 程廷轻描淡写，于美红却突然愣住了。她看着程廷，迟迟说不出话来，而后，她的眼眶竟然湿润了起来。 其实，她做的一切，程廷都是看在眼里的。 付出是值得的，都说后妈难当，然而，只要她问心无愧便好。 孩子有眼睛，也有心，他总会看见，也总能感受到的。 第七百九十章　福气 第七百九十章福气 婚礼一直在筹备中，只是这一次与上回不同，俞锦绣参与了每一个环节。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她不希望有任何的遗憾。 程廷又开始忙碌了，电影的审批已经完全通过，接下来便是紧张的宣传工作。演员们跟着程廷到处跑，虽然累，但也值得。 最初宣传的时候，这些演员们无人问津，就连采访的记者都是他们花钱请来的。好在后来翁晨卿及时出现，陪着他们一起跑活动，翁晨卿到底是个知名人物，于是渐渐地，他们的活动也受到了更多的关注。 岳亚菲和尤善都是新人，外表也算不上多出挑，尤其是岳亚菲，在这美女云集的圈子里，她最多也只能算得上清秀而已，实在不够惊艳。于是，每当翁晨卿在她的身边时，她的风头便会被抢空，这其实是自然而然的，可是，岳亚菲总是不甘心。 “亚菲，其实在这个圈子里混，外表不是最重要的。你虽然不是最好看的，但你的脸蛋绝对不拖后腿。没能引起人家的关注，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程廷给岳亚菲请的助理还算机灵，平日里照顾她的衣食起居，岳亚菲现在的工作不多，大大小小的事情自己也都能处理了，不过，有这么个小姑娘总是陪自己说说话，她的日子也就好打发了。 此时熊燕说到了这个问题，岳亚菲也不解，问道，“是因为什么？燕子，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别藏着掖着。我如果出名了，你不也有好处吗？” 熊燕一笑，“我觉得，你最大的问题，是没什么个性。你这人的性格比较沉闷，心态也平和，平时总是脚踏实地的，人家肯定对你提不起兴趣来啊！记者们想要看到的是什么？他们就喜欢看冲突，一篇稿子，有冲突感，有一波三折，这才能让大家提起兴致来！” 岳亚菲觉得熊燕说的话有道理，“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熊燕摇摇头，“这我倒不清楚。我就是觉得，你应该说些有个性的话，做一些特立独行的事情，让人家注意到你。否则他们都去看晨卿了，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翁晨卿是足够有名气，岳亚菲就算成为她的陪衬，也没什么可委屈的。但是，在这部电影里，岳亚菲才是主角！身为主角，那就应该有主角的样子，虽说她现在还没名气，但至少要让人家察觉到她的存在啊！ 岳亚菲不想再当宣传活动上的布景板了，她想要多说几句话，想要人家为她多拍几张照片。 她想上位。 …… 在剧组里待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实在是够磨人的，钟飞提议让俞锦绣休息一段时间，她欣然接受了。好不容易得到一段假期，俞锦绣终于把工作抛到了脑后，但是，该做的事情，她也没耽搁。 俞锦绣成天跟着陈婉妹和于美红一起准备婚礼上的事宜，倒也充实，只是于美红怪心疼她的，“这段时间程廷太忙了，有什么问题都只能让你一个人处理。等他忙完了这一阵，我得好好说说他。” 俞锦绣笑了，“没事，我也有忙的时候啊。两个人在一起，就得互相体谅呀。” 于美红“啧”了一声，对陈婉妹说道，“看我这儿媳妇，多乖巧。” 于美红和陈婉妹的相处特别和谐，有时候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还能把俞锦绣给忽略了。当然了，俞锦绣倒是一点都不介意，还总是偷着乐。 把酒席上的菜色定下来之后，就暂时没什么事情可做的了，新房子已经买好，装修的问题交给杨霖，俞锦绣很放心。 她偶尔会去新房看一眼，见这属于她和程廷的家终于有了一丝丝家的模样，她便愈发期待。 “锦绣，这些年，你跟程廷倒是让我做了不少生意。” 俞锦绣便笑道，“这还不是因为你自己的水平过关！对了，孩子最近怎么样？芸芸一个人在家里坐月子，没问题吧？” “没事，我妈在家里照顾她呢。芸芸的母亲很早就走了，我起初还以为她和我妈会处不来，可没想到，两个人真跟娘儿俩似的，关系特别好。这样一来，我在外头工作也放心了。”说起家里的事情，杨霖脸上的笑容几乎无法掩饰，突然想到什么，他说道，“对了，锦绣，今天出门前芸芸还让我谢谢你呢。你买的那奶粉特别好，芸芸说她之前托人去找了，买不到。你这么有心，她倒是开始自责了，说自己以前总是针对你，怪难为情的。” 文芸芸和杨霖的孩子出生没多久，俞锦绣还没去探望过，倒不是不想去，只是她和文芸芸之前闹得不愉快，贸然上门，也怕人家不高兴。可现在看来，文芸芸已经将过去的一切放下了。 是了，本来就是一些小事而已，做了母亲之后，文芸芸的性子变得柔软，过去的种种，早就成为过眼云烟。 “那等程廷回来，我们俩一起去看看芸芸。”俞锦绣笑着说，“到时候她应该也出月子了，我们一起去饭店，吃顿好的！” 杨霖自然欣然答应，提起程廷，他说道，“不过，的确是有很长一点时间没见到程廷了。他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这人一直都是个工作狂，忙起来就不让自己休息，也只有你受得了他。等他回来，你得跟他说说，工作重要，陪媳妇儿更重要！” “我明天就能帮你把这句话带给他。” 杨霖一愣，“他不是在北市跑宣传吗？” 俞锦绣从包里拿出一张机票，“我明天去北市看看他，不过，这是个惊喜，他还不知道呢。” 杨霖一摊手，“看，我就说了，只有你受得了他。不仅受得了，你还能无怨无悔陪着他，给他制造惊喜。你说这程廷是哪儿来这么好的福气？” 都说程廷是个有福气的人，可他们又何曾知道，他也是她的福气。想到这里，俞锦绣扬起唇角，总觉得心里头甜丝丝的。 第七百九十一章　财大气粗 第七百九十一章财大气粗 第二天清晨，俞锦绣让俞承光把自己送到机场去。 “姐，你可真是霸气，想要见他，买张机票就直接去了，财大气粗啊！” 俞锦绣笑着扫了他一眼，把车钥匙丢过去，“废话别多说。” 俞承光开着程廷送给俞锦绣的车，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马上去店里定一辆。 “这辆车就不考虑了，贵成这样，也只有我姐夫能负担。我是打算随便买一辆便宜点的车，当是代步的工具，平时还能接送晨卿呢。” 俞承光开口闭口都是翁晨卿，一说起她，他的眼神就变得格外温柔，甚至还泛着光，俞锦绣笑了，“怎么那么抠呢？俞承光，你少在我面前哭穷啊。你这么多家店，嫂子上次都跟我说了，光是她和大哥年底能拿到的分红就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这样算下来，你自己的那一份简直是巨资！” 俞承光店里的收入主要分成三份。 第一份，是给俞承国的。当初俞锦绣与俞承光聊起俞承国，总觉得他们夫妻俩的工作虽然稳定，可收入却不高，这会儿倒是勉强能生活，可将来呢？俞毅还小，将来得好好培养，娶妻生子也是个大工程，做父母的，肯定希望能帮衬一些的。到底是自己的亲大哥，俞承光希望俞承国能过得好一些，于是便把自己店里的股份分了出来。 起初俞承国还不答应，他和方薇薇都是坦荡荡的人，平白无故占别人的便宜，他们心里头不舒坦。可是俞承国越推辞，俞承光就越来劲，到了最后，居然要生气了，于是最后，俞承国拿出了一部分的钱，投到俞承光的店里去。 分红给了几次，起初俞承国和方薇薇不好意思拿，但到了后来，虽然他们始终没法心安理得，可到底是接受了。弟弟到底是真心为他们的，要是再拒绝，岂不是太辜负人了？ 而第二份，是给陈婉妹的。 对于能拿到多少钱，陈婉妹从来没有计较过，帮自己的儿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是她心甘情愿的，这哪能用金钱来衡量呢？但实在架不住俞承光的坚持，于是她只能把钱收下了。不过，陈婉妹始终花不了这么多钱，因此，她就给俞承光把钱存着，打算等他结婚的时候一次性拿出来，放到小俩口的小家庭里头。 而剩下的那一份，则是占大头的。 一家店一个月能赚不少钱，给店里的员工发了工资之后，剩下的就都是俞承光一个人的了。钱是能生钱的，这些年，俞承光买了好几间店面，这会儿存折里还有富余呢。 俞锦绣说他在哭穷，俞承光挠挠自己的后脑勺，笑了笑，“姐，我没跟你哭穷。你之前不是说让我有钱就投资买几套房子吗？我以前没多在意，但现在，我是真的想买房子了。晨卿在雅城还没房，她妈妈也没地方住，我想反正还有多余的钱，那不如多买几套房子，投资着也好。之后要是晨卿和她妈妈需要，那就给她们住了。” 俞锦绣听出了俞承光话里话外的意思，“承光，你和晨卿处对象是你们自己的事情。现在，你还想担负起她母亲的生活，是不是——” “对。”俞承光点头，证实了俞锦绣的猜测，“我很喜欢晨卿，甚至想要买一套房子，跟她一起过日子。姐，或许你会觉得我的决定太仓促了，但我是真心的。我们俩年纪还小，我也没这么着急，主要是，想要让她知道我的决心。” “她不缺钱，就算你真给她买了房子，她也不愿意住啊。”俞锦绣笑着说。 俞锦绣是了解翁晨卿的。 俞承光急着结婚，或许她会开心，但另一方面，她也会感到彷徨无助。这一切，只归结于她太没有安全感。 俞承光笑了，“姐，你就别操心了！我先买套房子，她愿意住就住，不愿意住，我就租出去。钱是赚不完的，不过只要我努力一点，日子总是会慢慢变好的。真不行的话，将来我再给她换，只要她喜欢就好。晨卿是个好女孩，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她跟着我受苦。” 俞承光是认真的，这些话，他没有对翁晨卿说，而是选择对自己的姐姐坦白。之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大男孩原来也会如此为别人考虑，俞锦绣看着他，只觉得心底的情绪满满当当的。 他真的长大了。 俞承光把俞锦绣送到机场门口，“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俞锦绣一挥手，“不用了，又没带什么行李，不用陪着进去。” 说罢，俞锦绣直接转身，走进机场，连头都没有回。 航班没有延误，俞锦绣在飞机上小憩一会儿，睁开眼，飞机已经落地了。看了一眼手表，还没到中午，俞锦绣从机场出来，坐着车去了繁华热闹的地方。 她不是不知道程廷住在哪里，不过，来到这里，主要也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下午两点，宣传活动正式开始，到时候她再露面也不迟。 俞锦绣找了一家面摊，点了碗面之后，她便坐下等着。没一会儿，老板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来了。 汤面很香，上头还卧着一个鸡蛋，俞锦绣双手捧着碗，喝了一大口汤。 午饭算是解决了，时间正正好，俞锦绣拿着手上的地图看了很久，打算往目的地去了。 只是，她的方向感不太好，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儿，却总是分不清东南西北。 “姑娘，你是外地人吧？想要去哪儿？” “大爷，我去率和饭店，您知道在哪儿吗？” 老大爷特别热心，赶紧给俞锦绣指了条路，“你就沿着前面这条路走，过了那路口之后就一直往右，率和饭店就在那很显眼的位置，一眼就看到了。” 俞锦绣连连道谢。 “姑娘，你去率和饭店做什么？喝喜酒吗？我们这酒店很有名气，不少人都在这儿结婚呢，不过在这里结婚的个个非富即贵的，我看你这模样，也挺体面啊！” 老大爷很热情，恨不得家长里短与俞锦绣唠着，俞锦绣看着他，想了想，笑着说，“我去找我对象呢。” 第七百九十二章　不合时宜 第七百九十二章不合时宜 而与此同时，程廷当然不知道俞锦绣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活动的布置还算顺利，他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番，这才放心。 正在这时，岳亚菲来了。 程廷看了她一眼，“化好妆了？等一下会有专门提问的环节，你不用紧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岳亚菲点点头，“程廷哥，能有这一天，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谢谢你给我的机会，等一会儿我确实有不少话想要说的。” 程廷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知道岳亚菲在想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岳亚菲不止一次表现出对他的好感。第一次，是在杀青那一天，岳亚菲跑到他的面前，给了个莫名其妙的拥抱，害得他花了好长时间去哄俞锦绣。第二次，则是在杀青宴那一回，岳亚菲一而再再而三地看着他，用眼神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意，而当时，程廷也没工夫搭理她，他忙着把俞锦绣哄回来了。第三次则是在办公室的那一回了，岳亚菲支支吾吾的，她想要跟程廷告白，可是，他却根本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后来翁晨卿进来了，当着岳亚菲的面给了个下马威，她这才愤然离开。 程廷和岳亚菲不熟，一点都不熟，照理说，他是老板，她是员工，两个人的交集仅此而已。然而，岳亚菲却总是不甘心。 岳亚菲不甘心，那是因为她想要陪伴在程廷的身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她知道自己是真心的，若是程廷对她毫无感觉也就算了，可是，她至少得努力一回。 “以前你跟锦绣姐在一起，我不能真正表达自己的心意。可是现在，你们已经分开了，我追求自己的爱情，有错吗？程廷哥，你能不能不要再惦记着她了？我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只因为你和她父亲之间产生了误会，她就立马跟你分开，这样的人，怎么可以与她相伴一生？以前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可是，见了她是怎么对你的之后，我就释然了。因为我相信，不论如何，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支持着你，永永远远。” 岳亚菲很勇敢，只是，这份勇敢用到了不合时宜的时候。 程廷有些不耐烦了，“我不用你陪着。参加活动是你的工作，你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不要多生事端了。” “可是我，我只不过是想要——” 岳亚菲话还没说完，就有工作人员匆匆跑了过来，“亚菲，该上场了，快点准备一下。” 工作人员带着岳亚菲，匆匆离开，转身之前，岳亚菲留下一句话，“程廷哥，我会让你知道，我是真心的。” 岳亚菲就这么跑上台了，程廷只觉得伤脑筋，翁晨卿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一脸揶揄，“看看你招惹来的桃花！” 程廷睨她一眼，淡淡地说，“你要是有时间，帮我把这问题解决了，别幸灾乐祸的。” 翁晨卿一摊手，“为什么要我帮忙解决？” “不然花这么多工资请你是做什么的？”程廷说。 翁晨卿被他逗乐了，转过身，往不远处看了一眼，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不会帮忙的，不过总会有人为你站出来，等着瞧吧。” 程廷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刚要追问，她直接小跑着上台了。程廷无奈地笑了笑，回到嘉宾席坐着。 活动开始，主持人就开始让演员们挨个做自我介绍。与往常一样，话筒递到翁晨卿的手中时，台下的反响很热烈，而轮到岳亚菲说话时，一切归于平静。 岳亚菲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觉，但说到底，心里头还是有些失落的。 “晨卿，我们都知道，你虽然出道的时间不长，但这两年在剧集里基本上都是出演女一号的角色。可这一次的电影，你担任的只是一个戏份极其少的配角，是什么样的条件才吸引你参与到这部电影中的呢？” 话筒被又被递到翁晨卿手上，而岳亚菲仍旧被无视。 “是这样的，我选择电影最看重是剧本。剧本要是好，角色要是有冲突感，那么到底是演主角还是配角，根本不要紧。这次的电影我非常喜欢，不管是剧本也好，是合作班底也好，都是百里挑一的。”顿了顿，翁晨卿眨了眨眼，笑容略显俏皮，“当然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之一。投资电影，参与一个小角色的演出也算是义务劳动嘛。” 翁晨卿很坦诚，一时之间，记者们都被她逗笑了。 “晨卿，你还这么小，都已经开始投资电影赚钱了啊！” “果然是智慧和美貌并重的女神，不管做什么都是有自己的主意的。” “那女主角也是你选的了？晨卿，你为什么会选中岳亚菲来演这部电影呢，而且——还是个这么重要的角色。” 话题终于被带回到岳亚菲的身上，然而，她却提不起兴致来。翁晨卿才是众人眼中的焦点，即便这会儿记者们提到了岳亚菲，也只不过是因为采访的流程是这样要求的，他们对她根本就没有兴趣，由始至终，她都是翁晨卿的陪衬品。 “我们选择岳亚菲，是从多个方面考虑的。当时我们自己举办的比赛刚结束，岳亚菲拿了比赛的冠军，我们都认为她很有成为演员的潜力，所以才会——” “不是的，选择让我来出演这部电影，是我们老板的主意。”岳亚菲突然夺过话筒，直接说道，“我们老板是程廷，他认为我非常适合这个角色，所以才给我这个机会。我们的老板就在台下，趁着这个机会，我想对他说一声谢谢。” 说着，岳亚菲的手一指，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程廷的身上。而她则扬起唇角，笑容羞涩，“程廷哥，非常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为我做的一切，我都明白。” 她的一举一动很大胆，很显然，肯定是有人给了她这样的底气，于是一时之间，场面都沸腾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一举两得 第七百九十三章一举两得 一时之间，场面沸腾了，岳亚菲不再是翁晨卿身边的绿叶了，她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大家都很激动。 这激动的点在于，岳亚菲虽然是电影中的女一号，但是她的影响力和知名度是远不及翁晨卿的。既然如此，她在翁晨卿面前就应该老实一点，怎么就敢直接伸手去抢人家手中的话筒呢？ 翁晨卿手中的话筒被岳亚菲抢走了，她有些压抑，但情绪管理却做得很好，她保持着微笑，即便记者们问了一些无厘头的问题，她始终不动声色。 “岳亚菲，照你这么说，你能够参与到这部电影中，全都是公司老板的意思了？” “我们都知道公司老板是程廷，他高大英俊，还年轻有为……”顿了顿，记者话锋一转，问道，“请问你们是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对于岳亚菲本人，记者们是不太感兴趣的，但是，若是这会儿她能承认自己与投资电影的公司老板有一段情，那这新闻就有噱头了。电影还没上映，大众懒得听影片的介绍或是出演这部电影的演员多有实力，大家想要看见的，是电影背后的故事。 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一个则是刚开始创业的小老板，两个人在比赛中相爱相知，老板砸了重金，给小演员搭桥铺路，只为了让她走得更远，这个故事，一听就很有吸引力！ 大家都来劲儿，采访的架势很热情，岳亚菲几乎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不过，她倒也没飘飘然，反倒是收敛了一些。 熊燕说得没错，作为演员，本身必须带着一些话题性。尤其是像她这样平凡的演员，想要突出重围，那就必须给自己制造一些新闻，什么样的新闻最引人注意？当然是绯闻了。 岳亚菲不笨，她懂得什么叫作点到为止，这会儿她的笑容略带些暧昧，但语气却很真诚，“我走到这一步，全靠我们老板的照顾。说真的，要不是因为老板，我现在早就已经回老家去了。其实我特别喜欢表演，但是，我一没有经验，二没有天赋，可以说走到这一步，凭借的全都是自己的努力。我不敢说将来自己会不会成功，但是，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会记得，程廷对我的好。” 这番话，她说得笃定，可话语间的柔情却是不能忽视的。台下程廷皱起眉，脸色不太好看，他只不过是带着演员参加活动来的，怎么就成了话题人物？ 程廷有些不耐，翁晨卿也很惊讶，可以看得出来，岳亚菲这番话并不单单是想要向程廷表白的。她很聪明，知道大众喜欢看什么，喜欢听什么，既然知道做些什么是对自己有利的，便冲着这目的去了，不惜代价。 翁晨卿开始反感，她皱了皱眉，刚要把话筒拿回来，突然有记者看热闹不嫌事大，拿了个话筒往程廷手里塞了。 “你就是公司的老板程廷吧？我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大家都说你很有潜力，将来一定会在这一行走得很远。岳亚菲是你签下的第一个演员，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让她留在公司，甚至把电影中如此重要的角色交给她的呢？” “难道说是因为你们年纪相仿，性格相投，两个人有很多共同语言，所以培养出一些感情了？这可就很值得期待了！” “程廷先生，岳亚菲还在台上看着你呢，她一定很想你能上台陪着她。不如你也上台吧，我相信她有很多话要对你说！趁这个机会，让我们听一听岳亚菲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吧！” 记者们想要撺掇程廷上台，一个个手中的相机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着给岳亚菲和程廷拍一张般配的合照了。然而，程廷始终没有回应，他的眸色微沉，嘴唇却已经抿成一道直线，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程廷开始不悦。 只是，再不悦都好，都不能表露得太明显，毕竟任何一场活动都凝聚着全体工作人员的心血，总不能只因为一个岳亚菲就糟蹋了大家的努力。 程廷站起来的时候，所有记者都将镜头对准了他，他身材高大，一站起来，便是众人的焦点，此时他下意识伸手拽了拽自己的领带，一时之间，就连岳亚菲都看入迷了。 熊燕说，她以后会遇到很多人，有帅气的演员，或者是富有的大老板，但是，岳亚菲心里却清楚，这些人真不一定能比得上程廷。 岳亚菲默默地盯着程廷看，脸颊绯红，她的眼神落在程廷的身上，几乎要融化开来。这一刻，他要上台了，不管他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所有人都会看见，她岳亚菲是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岳亚菲并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但是，如熊燕所说，进了这一行，就得多为自己谋算，既然如此，那就在这个时刻将自己对程廷的心意剖析出来，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岳亚菲的眼神很温柔，她看着程廷，嘴角微微扬起，然而，在下一秒，她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让她无所适从。 俞锦绣怎么来了？ 俞锦绣穿着一袭长裙，裙子是黑色的，剪裁得体大方，将她的身材衬托得玲珑有致。许是没想到俞锦绣会突然出现，程廷看见她的一刹那，突然一怔，而后他的眼神便变得柔软。 她走到程廷的身边时，眼前有一个台阶，程廷抬起手，俞锦绣扶上。上了台阶之后，他顺势牵起她的手，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迟疑。 “这个女人是谁？她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挽着他的手啊？” “似乎和公司的老板是在一起的，刚才他扶着她，快看，快看，两个人还手牵着手了。” “可是刚才岳亚菲不是刚表白过吗？话说得不清不楚，但谁都听得出来这话外之音啊！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人家郎才女貌的，岳亚菲自作多情呗！” 第七百九十四章　自取其辱 第七百九十四章自取其辱 大家议论纷纷，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站在岳亚菲的角度为她说话的。本来这台上站着一个翁晨卿，就已经将几乎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这会儿俞锦绣再一上台，岳亚菲简直黯然失色。 “这还能当演员啊？看起来普普通通，化了妆也不过如此。虽然演员不一定非得多漂亮，还要有自己的个人魅力，可我看她也没什么个人魅力！” “那是程廷的对象吧？两个人看起来挺好的，岳亚菲凑什么热闹啊？难道是为了上位，想要从别人那里把对象给抢过来？那她也太不自量力了！” “难不成是想要当第三者吗？刚才看她一脸娇羞的样子，像是马上就要对她老板投怀送抱似的。不过一看她这样子，就是没法把人抢走的，毕竟她老板和这姑娘看起来情投意合，又这么般配……” 岳亚菲愣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回过神。熊燕让她别唯唯诺诺的，关键时刻得为自己创造一些机会，成为话题的中心，现在，话题是创造出来了，但问题是，她是被人嘲笑的那一个。 岳亚菲几乎要哭了，她恨不能马上下台，跑到个角落躲起来。翁晨卿见俞锦绣上台，笑容满面，程廷一看她这眼神，就猜到了——刚才翁晨卿说有人会帮他解决问题，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他程廷再不愿意被卷入这些是非纷扰都好，也不至于让俞锦绣给自己收拾残局。俞锦绣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不过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让她操无谓的心。 岳亚菲拿着话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下边有好事的记者一脸坏笑，“岳亚菲，你刚才还想要说什么来着？现在你老板都已经上来了，想要说什么，你尽管说吧！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都是你们的见证人呢！” 岳亚菲看着俞锦绣，心里头有些发慌。 比赛时是在不久之前结束的，她的记性再差，也不至于忘记当时俞锦绣对自己的帮助。俞锦绣对她是有恩的，只是后来，她忘了这恩。 刚才她说的那些话，俞锦绣都听见了吧？当着人家正牌女友的面说人家对自己有多好，岳亚菲一想就觉得羞愧。 岳亚菲到底脸皮薄，刚才说出那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反复排练了好几回，才鼓足勇气，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把话说出来了。而此时，俞锦绣跟着程廷一起上台，她却突然说不出话了。 岳亚菲一声不吭，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高跟鞋很漂亮，那是工作人员特地为她准备的，若不是机缘巧合参加了这个比赛，若不是运气好得到比赛的冠军，若不是参演了这部电影，岳亚菲是绝对不可能拥有这一切的。 岳亚菲低着头，大家伙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程廷伸出手，让她把话筒交给自己。 岳亚菲抬起头，看了程廷一眼，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令她心惊。她是真的傻了，才会对程廷痴心妄想！ 岳亚菲没回过神，好在主持人机灵，把话筒递到程廷的手中。 程廷拿着话筒，语气平和，“刚才亚菲太紧张了，她只提了老板对她有多好，却忘记老板娘给了她这么好的机会。” 灰姑娘的水晶鞋易碎，岳亚菲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珍惜，努力争取，就能永远留住身边围绕着的光环，可她忘了，这光环，本不属于自己。 说完，程廷看了岳亚菲一眼，示意她也开口说两句。 “啊。”岳亚菲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是的，本来以为老板娘今天没来，所以我忘了提。这段时间，多亏了老板娘对我的照顾，如果不是因为她，我根本就不可能站在这里。锦绣姐，谢谢你。” 岳亚菲咬着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此时此刻，她无地自容。 俞锦绣很大方，微微一笑，点了个头，没有说多余的话。 许是程廷与俞锦绣站在一起的画面太养眼，有记者问道，“程廷先生，你刚才说这位女士是你们公司的老板娘？她是你的对象吗？” 程廷看了站在身边的俞锦绣一眼。 俞锦绣看着他，眼神温柔，这满满的信任是完全没有办法伪装的。程廷低下头，握住俞锦绣的手，笑着说道，“她是我的太太，法律上认可的太太。” 岳亚菲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俞锦绣不是已经和程廷分手了吗？大家都说俞锦绣不信任程廷，说俞锦绣怪程廷害得她父亲晚节不保，所以没有再给程廷机会，直接选择与他分手。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肯定是假的，否则，他们这会儿怎么站在一起？ “法律上认定的太太？”翁晨卿眯了眯眼睛，“你们俩什么时候偷偷去把证给领啦？” 程廷一笑，“婚期也快定下来了，到时候提早跟你说一声，你把时间给我们空出来。” 翁晨卿乐开了花，“当然，我要当伴娘的！” “晨卿要当伴娘吗？原来晨卿和程先生夫妇俩的关系这么好！” “原来长得好看的人都是一起玩儿的啊！” 这一刻，所有人都为程廷与俞锦绣感到高兴，这祝福是真心的，没有一丝瑕疵。这么多人簇拥着俞锦绣和程廷，大家的笑容都太真诚，俞锦绣也在笑，她与程廷对视，两个人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别的。 在喧闹声中，岳亚菲始终定在原地，一个人将她挤出去了，又来了一个人，将她挤出去了，最后，她站在了人群外。 岳亚菲已经无力为自己辩解了，就算眼下她抢到一个话筒，为自己解释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误会，都是无济于事的，因为不可能有任何人在意她的感受。 她是一个配角，这个事实，永远无法被推翻。 更重要的是，可想而知，在这一部电影的所有宣传活动结束之后，程廷和俞锦绣不可能再给她任何机会了。 原来这就是自取其辱的感觉。 这代价实在是太惨痛了，过去她嘲笑孙瑞瑶不自量力，可现在看来，她和孙瑞瑶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任何区别。 第七百九十五章　双剑合璧 第七百九十五章双剑合璧 数月后，电影上映了，票房成绩不错，只是不知怎的，女主角岳亚菲并没有在这个圈子里激起什么水花。 人家一提起这部电影，说起的话题，全都与她无关。 “就是晨卿演的那部电影吧？晨卿在里头只担任了一个小角色，但这角色绝了，不管她什么时候出现，大家的目光都会被她吸引。到了最后，整个电影院的观众都在为晨卿扮演的这个角色又哭又笑，我看她以后的片约肯定要更多了。” “那个男主角演得也不错，看起来很乖，年纪也不大的样子，但是演一些冲突大的角色时非常有爆发力。我觉得，这男主角将来一定会越走越远。” “听说这只是一部小成本电影呢，但引起的反响简直是太好了。听说投资这部电影的是一家影视公司，公司的老板也是个帅哥，长得帅还能赚钱，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对了，那女主角叫什么名字来着？” “没什么印象。好像叫孙亚菲？不重要啦，红不了的！” …… 很显然，这部电影的成功，为程廷这事业奠定了一个坚实的基础，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发展不算快，但很稳。 而在程廷的事业发展变得稳定之后，俞锦绣开始与他的公司谈起合作，此时她的名气已经不小了，与程廷所投资的电影一合作，简直是双剑合璧，得到的成效是显著的。 都说先成家后立业，可程廷与俞锦绣是把业立好了，再考虑成家的问题。 又一年过去了，开春的时候，亲戚朋友们都收到了他俩的喜帖。 婚期定在三月底，这个时候天气宜人，新娘子想要穿多漂亮的婚纱都没问题。俞锦绣给自己选好婚纱之后，便把翁晨卿和于倩约到婚纱店。知道自己要做伴娘，于倩整整两个月都没吃晚餐，不为别的，她就怕自己在翁晨卿面前像个胖冬瓜。 翁晨卿被她逗得直乐，“原来你是个这么有趣的人。” 于倩冲着她眨眨眼，“我嫂子之前是不是跟你说了不少关于我的坏话？说真的，晨卿，我可真不是那样的人。小时候任性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嘛，看我现在都参加工作好些年了，早就已经长大啦！” 翁晨卿和于倩从更衣间里出来，俞锦绣看着她俩，忍不住直乐。伴娘服是浅粉色的，显得皮肤很白，她俩都很纤细，两个人站在俞锦绣的边上，虽然不至于抢了她的风头，但各自都有各自的味道。 “于倩，天地良心，我真没说你坏话。”俞锦绣大呼冤枉，“不信你去问晨卿！” 翁晨卿笑了，“是啊，锦绣姐很少跟我提起你。” 于倩翻了个白眼，“得，又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三个女孩说说笑笑，聊得不亦乐乎，婚纱店的工作人员出来给于倩和翁晨卿量好身材尺寸。 “俞小姐，你可真大方。一般新娘都不会给伴娘挑这么好看的伴娘服，生怕自己在她们之间黯然失色了。”工作人员笑着说，“不过照我看，你的伴娘虽然都很好看，却一点都没抢你的风头，三个人站在一起，简直是一道特别美丽的风景线！” “那可不？” 于倩一笑，翁晨卿便说道，“新娘是最美的。” …… 新房已经装修好了，趁着结婚之前，俞锦绣去了一趟。 大包小包收拾起来，塞到车子的后备箱，她是想要把屋子装饰一番。可没想到，拿着钥匙一进门，外边摆着程廷的鞋子。 屋子里很静，只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响声，俞锦绣走到主卧一看，吓了一跳。 程廷是在铺被子呢。 被子很大，程廷也不太习惯做家务，拿棉被套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把它套进被套里去。他也不着急，反倒是更加认真，盯着被单里的拉链瞧，非要把这事儿给办成了。 程廷抓着被单的角，把被芯往里面塞，刚一抓住，被芯又跑了，他又试了一次，正要好好与它大战三百回合，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 俞锦绣笑盈盈地走过来，帮他抓住被单的两个角，一个眼神示意，程廷就把另外两个角往里一塞，终于把被芯全都套进被子里，他伸长了手臂把被子一抖，俞锦绣拉上拉链。 他们把被子放在床上，掖好四个角，床铺看起来整整齐齐的，一时之间，屋子里就多了几分暖意。 这就是家的味道。 从来没有想过程廷会在家里忙活着家务，一进屋，看见他，她觉得违和感十足。然而，当他们分工合作，把这个家装扮得更加温暖之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家——不就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吗？ 往后他们还是会很忙，但也还是会挤出时间，一起张罗着，让这个家变得更加美好。 “这是你第一次铺床单吗？”俞锦绣问。 “也不是，以前在显市的时候，那些被子都是我自己一个人铺的。不过当时也懒，被子一两个月都懒得换。后来回家了，阿姨都会帮我把这些事情做好，所以就有点生疏了。” 俞锦绣“哦”了一声，又笑着问，“那你这么厉害，肯定会做菜咯？” 程廷摇摇头，对上她的眼神，又笑了，“不过我可以学。” “我也会为你学的。”俞锦绣看着程廷，眼神中的温柔逐渐化开。 结婚和恋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恋爱时，什么都愿意给对方，为彼此牺牲自己的一切都在所不惜。 可结婚之后，习惯了彼此的陪伴，所谓的惰性就会冒出来，这或许是无解的难题。 因此，于美红总提醒，既然两个人已经决定结婚，婚姻便必须要好好经营，只有这样，多年后，他们才仍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用心去倾听彼此的感受。 屋子里很温暖，这是家的气息，程廷拉着俞锦绣的手坐在床尾，两个人说起未来，畅想着往后会发生的一切，竟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美好起来。 “以后我做饭，你洗碗，我们要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一个像你，一个像我……” “那要是两个都是男孩，两个都像你，该怎么办？” “那可不行，我还想要一个小锦绣呢……” “美得你！” 第七百九十六章　顺风顺水 第七百九十六章顺风顺水 他们走到这一天，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是大非的坎坷，除却刚开始俞锦绣的一再退缩几乎让程廷放弃之外，他们这一路走来，还算是顺风顺水的。 两个人都忙，陪伴彼此的时间没法协调，那就从根本上找问题，互相体谅。至于结婚与否，起初俞锦绣不愿意点头，那他就等，等到她终于毫无怀疑地走向自己的这一天。当然了，也会有人暗戳戳地躲着，试图找到一个机会，破坏他俩的感情，关于这一点，那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只要他们明白自己心底里想的是什么，相信彼此，那就够了。 婚礼的场地都已经布置好了，那是在雅城市最好的酒店，包厢很大，摆了几十桌酒席，来来往往的宾客或是路人都啧啧称叹。 “这么大的厅，还打扮得这么漂亮，该花不少钱吧？” “这么多鲜花，是从哪儿弄来的？听说新娘的父亲是物资局里的书记，新郎的父亲是我们市长！怎么当官的就这么挣钱呢？” “那你的情报可差了点意思！一对新人的家庭条件是门当户对，不过，能办成一个这么盛大的婚礼，光国家发的那一点儿工资可不管用。我听说新娘是开了一间化妆学校的，新郎也很有本事，专门投资电影的呢，你想想，投资电影可能挣不少钱！” 俞锦绣不得不承认，办这场婚礼，她是下了血本的。记忆中后世的婚礼布置都很别致，有时候晚上她睡不着，就开始翻来覆去，脑海中是那些经典电影中的美好桥段，只是，将记忆与想象付诸于现实之后，俞锦绣突然意识到，原来这所谓的浪费是由金钱堆砌起来的。 这年头还没有专门负责婚礼礼仪布置的专业人员，于是，俞锦绣就拜托杨霖跨了个界。可是，当杨霖给她算出了个大概的布置金额之后，她突然咬咬牙。 “怎么这么贵？” 杨霖笑了，“大小姐，这些布置可都是一次性的，往后谁用得上啊？不说别的，光那些鲜花就得动用不少的人力物力呢。照我说，其实你也不必这么讲究，大家的婚礼都挺朴素的，对吧？” 杨霖是站在实际角度去考虑问题，俞锦绣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有道理。犹豫之下，她都打算要放弃自己的想法了，可没想到，程廷却用实际行动支持了她。 程廷一身西装，看起来英俊帅气，他的发型整理得一丝不苟，就连与他相识多年的杨霖都看傻了，“你小子，知道你长得还行，没想到收拾一下居然这么帅！” 程廷低下头，淡淡地笑了笑，突然之间，余光里瞄到了一道身影。 不，应该是两道身影。 文芸芸抱着她和杨霖的孩子来了，看着程廷，她由衷地笑道，“程廷，你和锦绣终于要结婚啦！你们一直都很般配，我祝福你们。” 若是放在过去，文芸芸压根不会相信，多年后，她可以坦然地表达出自己对程廷与俞锦绣的祝福。当时她是魔怔了，被嫉妒蒙住了双眼，以为一时的依赖就是所谓的爱情。现在，时过境迁，文芸芸站在程廷的面前，心中早就已经没有了过去的悸动之情。 “你说这人有多宠媳妇儿，锦绣说婚礼的布置还是从简，照她自己的想法太贵了，不值当。他二话没说，也不坚持，直接私底下找到我，花了一笔钱，让我给他把事情办妥了。现在锦绣还不知道婚礼现场的布置是完全按照她原先的心意来的呢，一会儿看见了，估计要直接哭出来！” 杨霖乐呵呵的，文芸芸也静静地听着，她的嘴角带着笑容，眼中全都是丈夫的身影。 过去发生的事情不能完全被推翻，但是，此时再想起，却没有任何的惦念了。程廷与俞锦绣过得很好，或许几年前见到这一幕，她会嫉恨，会发狂，可是现在，她却能用平常心来看待这一切。 因为现在，她也找到了一个知心人。 杨霖很忙，大大小小的细节问题都得过他的眼，有酒店里头的工作人员跑过来，“杨师傅，一会儿进场的仪式是怎么样的？灯光如果照你说的那样调，我觉得不太合适。” “不会不合适的。”杨霖边说边跟着对方往前走，还不忘回头跟文芸芸打了声招呼，而后继续说道，“不仅仅是灯光的问题不能忽视，音乐也得布置好，新娘子刚出场的时候，音乐要委婉动人，之后致辞的环节，就看主持人的安排了。到时候你们只要跟着主持人的节奏走就行了。” 将婚礼上的大小事宜全都交给杨霖，程廷很放心，时间还早，宾客们陆陆续续到了，两个伴郎帮着招呼，一切紧张有序地进行着。文芸芸看着这一幕，心生感慨，“程廷，你说这个时候，向力要是在，就好了。他这人特别爱热闹，又是他最好的哥们结婚，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程廷看了文芸芸一眼，视线落在远处。 “那他一定是伴郎。” 文芸芸笑了，“是啊，不过人总不能活在过往里。向力要是看见现在我们俩都过得挺好我，一定会为我们感到高兴的。” “会的。” 怀中的孩子不安分了，小脑袋左右转着，漆黑的眼珠子里写满了好奇，文芸芸赶紧说道，“好了，我带他到处逛逛，你忙吧。” 文芸芸抱着孩子走了，远处于美红喊了一声，“程廷，赶紧过来，你爷爷奶奶来啦。” 两位老人来得早，一只手拄着拐杖，另外一只手则由家里的孩子搀着，一见到程廷，孩子们都很欣喜。 “哥，你终于要结婚啦！” “以前见到嫂子，我就觉得她特别好看，今天嫂子要穿婚纱，我还特地跟我爸借了相机，到时候多给她拍几张好看的照片！”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程廷被逗笑了，程老太太说，“程廷，婚礼还没开始啊？我和你爷爷都等不及啦！” “妈，还早着呢！婚礼七点钟才开始，这会儿新娘子还在补妆换婚纱呢！” 程老太太闻言，埋怨地看了老爷子一眼，“看，我就说没这么早吧！程廷，你爷爷昨天一宿没睡，想到你今天要结婚，就一个劲傻乐呢！” 程老爷子听了她的话，一改往日里严肃的神态，不好意思地说，“别拿我打趣，孙子结婚，我高兴！” 第七百九十七章　责任 第七百九十七章责任 酒店给俞锦绣安排了一间化妆室，里头很宽敞，要什么有什么，白天的迎亲又累又繁琐，虽然那会儿俞锦绣玩得挺高兴，可这时，静下来，她真觉得有些疲倦了。 “困了？要不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钟飞问。 俞锦绣结婚，肯定是得找自己公司的化妆师给自己化妆，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钟飞肯定是第一人选。钟飞的化妆技术好，只是毕竟男女有别，俞锦绣要换婚纱，总不能让他帮忙，于是他还带了个助手。 助手姓严，跟着钟飞忙前忙后，这会儿听说俞锦绣困了，赶紧去拿了一条小毛毯，“锦绣姐，你睡一会儿吧，我给你把毯子盖上。” 俞锦绣笑了笑，打起精神，“不睡了，一会儿妆花了就麻烦。” “好，那我们就继续吧。” 钟飞打开自己装备齐全的化妆包，开始给俞锦绣补妆。过去接触这一行之前，小严总觉得补妆是最容易的，只要照着原先的妆容描着，再扑上点粉，之后就万事大吉。然而，跟着钟飞学习之后，她才发觉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了。 补妆也是一门学问，这学问还真得深究，这会儿见钟飞仔仔细细地帮俞锦绣把妆补好，小严一个劲在边上偷师。 俞锦绣犯困了，便想要找些话题，给自己提提精神。看着化妆镜里钟飞一丝不苟的神态，她突然说道，“钟飞，我结婚的时候，请你帮忙化妆。以后等到你结婚，我也无偿帮忙。” 钟飞“啧”了一声，“你倒是机灵啊，男同志要化什么妆？到时候你就在我边上跟着，比在公司上班还轻松呢。” 俞锦绣假装埋怨地瞪他一眼，“你是不需要化妆，你太太不需要啊？现在我在业界可是小有名气的，你现在直接把时间给我定下来了，我还能把档期排出来，否则到时候你太太可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化妆师啊？” 俞锦绣一脸揶揄地打趣，钟飞哭笑不得，“公司里这么多人，还非你不可啦？” “那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我们做生意的知道，虽然我专业水平高，但也不能强买强卖嘛。” 两个老板说说笑笑，小严在边上也插了句话，“钟老师，你是不是真的要结婚啦？上回我们几个吃午餐的时候，有人说你好像处对象了呢。如果你真的要结婚，那可是咱们公司里的大喜事！” “胡说，谁说我要结婚了？”钟飞扫了小严一眼。 俞锦绣倒来精神了，“小严，别搭理他，跟我说。” 小严一听有人给自己撑腰，底气立马足了，挺了挺胸脯，腰杆子也直了，“我们经常看见钟老师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呢，有时候电话一打就是一个多小时，大家进去汇报工作的时候，钟老师嘴角的笑容都收不住！这要不是他对象，那是谁呀？总不能是小雪吧！” 小严理直气壮的，主要也是因为钟飞这会儿笑眯眯的，看起来也没有想要找自己麻烦的意思。大家都说给私人企业打工可没这么容易，老板一个不乐意，被骂两顿都是轻的，说不定就得收拾包袱走人。但是，俞锦绣和钟飞却与一般的老板不一样。他们很好相处，平日里，只要员工们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了，老板们就眉开眼笑的，大家的相处没有任何高低之分，都跟朋友似的。 “小严，别瞎说啊。”钟飞乐呵呵的。 “我真没瞎说。”小严说，“钟老师，我们都说你处对象了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呢。以前不苟言笑，现在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但是爱笑啦！” 俞锦绣听了她的话，眼睛都亮了，“小严，快说说，你们钟老师跟谁在一起了？” 小严摇摇头，迷迷糊糊的样子，“我也不知道。” 这话题被带到钟飞的身上了，他也没打马虎眼，许是觉得一些事情非说不可了，又或许是不想偷偷摸摸地谈恋爱，他突然说道，“直接来问我吧，我是处对象了，那人你也认识。” 谁能想到钟飞居然这么大方，提起感情问题，直接开口就承认了？小严怔住了，而后喜笑颜开，“锦绣姐，快审审他！” 俞锦绣笑了笑，“我认识的人？” 视线在钟飞的脸上游移，而他始终面不改色，钟飞这人就是如此，不论在什么时候，总是坦坦荡荡。 与郑永芳在一起，其实不过是个意外，那天他们喝了太多的酒，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关系。第二天醒来，两个人都懵了，郑永芳很潇洒，死活不要他负责，可是，钟飞却直接陷进去了。 其实，他的确是对郑永芳有好感的。 是单身太久，一个人实在寂寞也好，是负上一个男人应负的责任也好，总之，钟飞还真的与郑永芳在一起了。起初两个人不过是想试试走来，可没想到，一路走来，一切都很顺利。 想起她，钟飞的唇角是带着笑意的，俞锦绣过去觉得郑永芳不适合他，但此时看着他的笑容，她也没话说了。 “那我知道是谁了。”俞锦绣笑着，说道，“恭喜，祝福你们。” 钟飞一愣，他没想到自己完全不需要解释什么。 “谢谢。” 与郑永芳在一起，他也有迟疑迷惘的时候，于是乎，此时俞锦绣的一声恭喜与祝福，便显得弥足珍贵。 俞锦绣和钟飞的默契是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两个人相视一笑，便没把这话题继续下来，小严本来还悠然自得得等待着钟飞聊聊有关于他对象的事儿，可没想到，这话题到了这里就结束了。 “别啊，锦绣姐，你知道那人是谁，我不知道啊！快跟我说说，钟老师的对象是谁？” 小严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样子，俞锦绣抿着唇一笑，敲了敲她的脑门子，“秘密。快点帮我把婚纱换上！” 俞锦绣说完，钟飞就起身，从化妆室里走出去了，把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突然看见不远处来了两个人。 第七百九十八章　执子之手 第七百九十八章执子之手 “你好，你就是钟老师吧？”一个老太太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老爷子，老爷子的腿脚不方便，由个孩子搀扶着，钟飞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微微一笑，面容友善。 钟飞一看这老爷子的眉眼，觉得有些面善，稍稍一回想，赶紧问号，“您好，你们是程廷的爷爷奶奶吧？” 程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是和善的人，知道钟飞是俞锦绣的合作伙伴，还与他聊了一会儿。老爷子见识广，与钟飞聊起他这一行的发展方向，滔滔不绝，钟飞只觉得老爷子讲得有道理，一本正经听着。 “看这老头子，好为人师的毛病还没改。”老太太笑了，问道，“对了，钟老师，锦绣呢？” 老爷子和老太太是想要来看看俞锦绣的。 回想当初，第一次见到俞锦绣，他们就特别喜欢她。当时俞锦绣和程廷八字还没一撇，老爷子就盼着喝这杯孙媳妇茶了，现在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们比谁都高兴。 这不，孙子的婚礼当天，老爷子和老太太早早地来了。但是，于美红说，婚礼还要好一会儿才开始呢。 老爷子和老太太没地方去，就想来看看俞锦绣。这姑娘特别乖巧体贴，光是想一想，两位老人家都能乐得合不拢嘴。 …… 俞锦绣的婚纱都特别有讲究。 这年头，人家结婚都只是一件婚纱从早穿到晚，俞锦绣倒好，准备了四件婚纱，时不时就要换一件。 早晨起来穿的是出门纱，迎亲的时候穿的，看起来简单婉约。 婚礼快要开始的时候，则要换成主纱，一会儿挽着俞振发的手上台时，这大气的婚纱肯定能惊艳不少人。 主纱换下来之后，还有一套敬酒服，那是大红色的，衬得俞锦绣的气质格外动人。 最后要换上的，是送客服。送客服是深蓝色的，很漂亮，礼服都还没上身，光是看着它挂在那里的样子，小严都忍不住想要流口水。 “锦绣姐，你的婚纱可真好看，我好喜欢。”小严一脸羡慕，“不过你长得漂亮，身材也好，穿什么都好看。” 员工在老板面前说话总是有所保留的，拍拍马屁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天地良心，这会儿小严说的话可没有夸张的成分。 镜子上的俞锦绣已经换上了白纱，婚纱的裙摆很大，掐着腰，俞锦绣的头发已经高高盘起，露出纤细修长的颈项。她的五官长得好，经过钟飞的一番修饰，更有一副超凡脱俗的美。 俞锦绣自己也挺满意，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儿，突然之间，有人在外头敲门。 “肯定是钟老师。”小严帮俞锦绣调整好婚纱的裙摆，便蹦蹦跳跳跑出去开门了，可没想到，门一打开，外头来了两个人。 “你们好，请问你们找谁？” 俞锦绣循着声音回头，看见两位老人家，也赶紧托着裙摆上前了。 “爷爷奶奶，你们来啦！”俞锦绣一手一边，挽起两位老人家，扶着他们坐下，还让小严给他们泡两杯茶。 老人家坐下来，盯着俞锦绣瞧，嘴角的笑容就没收起来过。俞锦绣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低着头扯了扯自己的裙摆，“爷爷奶奶，我的脸都要红了。” 程老爷子又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过去，老人家总盼着程廷能有成家的一天，盼了这么多年，这愿望终于成了现实。看着俞锦绣，老太太很感慨，“锦绣啊，真没想到，程廷能娶到一个像你这么好的姑娘。你忙，不经常跟着程廷来家里吃饭，但是，光相处这么几回，爷爷奶奶就能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程廷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受了委屈，也总爱憋着，不过，以后有你陪着他，我就放心啦！” 老太太握着俞锦绣的手，轻轻拍着，俞锦绣听着，总觉得有些心酸。 程老爷子也说道，“锦绣，结婚之后，你们俩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发生了矛盾，可别轻易回娘家，你爸妈会担心的！这样吧，要是程廷欺负了你，你就收拾包袱来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俞锦绣听得鼻酸，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老太太赶紧说道，“你这老头子，别把我的孙媳妇给招惹哭啦！” 程老爷子又好气又好笑，一见俞锦绣这模样，好像真要哭鼻子了，赶紧说道，“不哭，不哭，今天可是大喜的好日子。要是把你招惹哭了，爷爷就真的要难为情啦！” 俞锦绣吸了吸鼻子，又眨眨眼，把眼眶里的泪水给眨回去了。老人家的笑容和蔼可亲，俞锦绣柔声说，“爷爷奶奶，往后我们一定经常去看你们。” 老人家怕耽误俞锦绣休息，也怕真说多了要把小姑娘惹哭，坐了一会儿，喝了半杯茶，他俩就起身往外走了。 程廷最小的堂弟不知道上哪儿玩了，没人扶着程老爷子，俞锦绣刚要找小严帮忙，老太太笑着婉拒，“不用啦，你爷爷腿脚不方便，但还没到去哪儿都要人扶的时候呢。我给他搭把手就行了，你们忙你们的去！” 说完，老太太就搀着老爷子的胳膊走了。 老人家走路的速度很慢，他们边走边聊，老太太走得快了，老爷子还要抱怨两句。望着他俩渐行渐远的背影，俞锦绣出了神。 “锦绣姐，你在看什么呢？你是在担心他们俩吗？要不我去送送吧。” 俞锦绣笑了，摇摇头，“就是觉得程廷的爷爷奶奶可真好，感情也好。” 婚姻是什么？俞锦绣总觉得，婚姻大概就是两个人携手一起走，纵使路上遇到荆棘，又或者有无数尖锐的石子或是湍急的水流挡了路，他们却还是能想尽办法，抵御一切困难。 就像程廷的爷爷奶奶这样，他们这一辈子，遇到了太多的麻烦，有时候甚至觉得这坎儿是绝对过不去了。 可是，两个人牵起彼此的手，咬咬牙，这坎儿还是被他们跨过去了。跌跌撞撞走到今天，他们早就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或许到了几十年以后，俞锦绣和程廷也能牵着手，相识一笑。 到时候，她一定能说一句，走过这一生，很值得。 第七百九十九章　哭鼻子 第七百九十九章哭鼻子 傍晚五点，离婚礼的仪式开始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宾客们陆陆续续到了，于美红和程济森站在外边迎客，俞振发和陈婉妹也没闲着，他们都在为子女的婚礼而张罗中，一点都不觉得累。 “辛苦你了。” 这些年，程济森一直忙着工作，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他连升好几级，职位越来越高，可是，留在家里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 程济森看着于美红，有些不好意思，虽然陈婉妹这段时间也很忙，但是，人家到底是俞锦绣的亲生母亲，于美红是程廷的后妈，程济森没时间张罗的琐事，她全都一手包办了，想到这里，程济森就觉得亏欠了她太多。 怎料于美红闻言，只是一笑，“想什么呢？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程廷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这些年，我们俩之间也是有感情的。不说别的，要是我有什么事，程廷也不可能不帮忙吧！” 于美红总是这么爽朗，几乎没有斤斤计较的时候。今天的她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旗袍，旗袍的样式很漂亮，衬得她很大方，只是，程济森看得出来，于美红也老了。 于美红老了，皱纹静悄悄地爬上了她的眼尾，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美。 “美红，我小儿子拿了些小点心，我们先去吃一点吧？” 陈婉妹走了过来，打断了于美红和程济森的对话，于美红一回头，笑着说，“好啊，正好有些饿了！” …… 俞承光带来不少小点心，给翁晨卿送去一些。 翁晨卿和于倩正在休息，这会儿望着香喷喷的小点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白天一直在迎亲，做了不少游戏，后来又去外头拍了照片，到了这会儿，她们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俞承光把点心放下，就往外走了，于倩把休息室的门关上，一回头，翁晨卿吃得正香。 这一整天的时间，翁晨卿一直和于倩待在一起，两个人本来还对彼此不太熟悉，这会儿倒是已经成了半个朋友。翁晨卿拿了一块绿豆糕往嘴巴里塞，心满意足，于倩看着她，不由叹气，“当演员的不都要控制身材吗？我怎么看你胡吃海喝的？” 翁晨卿的嘴巴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喝了一口水，指了指面前的小点心，“你也来吃一块儿？” 于倩低下头，望了望自己的肚子，摇摇头，“我就不吃了。” 于倩是易胖体质，有时候喝多几杯水看起来都要浮肿一些，婚礼一会儿就要开始了，她和翁晨卿可是要一起为俞锦绣提着裙摆，跟着她一起上台的，因此，于倩决定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 翁晨卿吃得不亦乐乎，几乎没停过，于倩闲来无事，就和她聊起俞承光。 翁晨卿和俞承光的感情有多好，谁都能看得出来，本来以为翁晨卿是大明星，两个人时不时就要分隔两地，肯定会遇到不少矛盾。可没想到，翁晨卿居然愿意为俞承光拒绝不少片约。 “我以前看过你的报道，你不是很喜欢演戏的吗？为了俞承光，就推掉这么多片约，不会很可惜吗？” 翁晨卿又吃了个绿豆糕，只觉得齿颊留香，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她说，“其实我推的都是我不怎么喜欢的戏，以前一年能演三四部戏，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现在，把产量减下来，但是就能花更多的时间研究剧本，让角色更丰富，这样一来，其实还是利大于弊。” 是的，她非常喜欢演戏，但是，她也喜欢俞承光。她暂时没法做到为了俞承光而放弃自己的事业，俞承光也不会要求她这么做，但是，以她现在的地位，总能在他与事业之间让自己平衡得更好一些。 于倩似懂非懂，但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叶世宏。 相爱的人，应该是懂得为彼此付出的吧？为彼此付出，为彼此牺牲，根本就不需要算计什么，更不用计较，因为，只要看见对方过得好了，她就心满意足了。 …… 俞锦绣在化妆间里休息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钟飞回来，小严纳闷了，“锦绣姐，要不我去找找他？” “不用了，反正也已经补好妆了，钟飞应该有点事情要做，随他去吧。” 俞锦绣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小严匆匆跑去开门，钟飞进来，心急火燎的。 “怎么了？”俞锦绣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钟飞的脸色很不好看，“锦绣，要不你出去看看吧？林清刚才在外边碰到了个人，也不知道和对方说了什么，两个人居然吵起来了！你也知道林清，她的嘴皮子可不利索，说不过人家，指不定一会儿两个人动起手来！” 钟飞很急，俞锦绣一时之间也慌了，站起来就跟着钟飞往外跑。 他俩跑得飞快，站在后头的小严跟着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只喃喃自语，“锦绣姐的朋友和人打架了，为什么把她喊过去呢？钟老师身强力壮的，他自己拦着人家不是更好？” 俞锦绣跟着钟飞往外跑，连一刻都没有犹豫，望着她急切的神情，钟飞的嘴角实在是绷不住了。 “你笑什么？”俞锦绣问。 钟飞摇摇头，“没有，我担心呢。” 俞锦绣懒得搭理他，站在酒店大厅，左右张望了一圈，“林清在哪儿呢？” 林清这人嘴巴笨，又太清高，要是跟人家起了矛盾，指不定要吃多少亏。俞锦绣一向爱将朋友们的事情揽上身，这会儿也是如此。 “不知道，我看看啊——”钟飞说着，顿了顿，指着不远处，“看，在那儿呢！一个对两个，我看够悬的！” 顺着钟飞的指尖望去，俞锦绣还真看见了林清。 林清站在那里，距离太远，俞锦绣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她面前还真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那两个人背对着俞锦绣，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总之，那姑娘的嘴巴就没停过。 他们说些什么，俞锦绣听不清，这会儿一着急，赶紧往前跑去。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俞锦绣用双手提着自己的婚纱裙摆，看起来还挺优雅。 望着她跑来的身影，林清冲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 那姑娘见状，冲林清眨了眨眼，一个回头，摊开了双臂，“Surprise！” 俞锦绣愣住了。 詹妮耸耸肩，“俞锦绣，你看见我就这反应呀？枉费我白费心机，搭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的！” 话音未落，俞锦绣已经投入了她的怀抱。 肩膀上湿湿的，詹妮轻轻拍了拍俞锦绣的背，“这傻丫头，还是这么爱哭鼻子。” 第八百章　不厌其烦 第八百章不厌其烦 俞锦绣靠在詹妮的肩膀上哭了好一会儿，林清和谢运在边上看着，唇角都带着温暖的笑意。 “不哭了，哭成个花脸猫，丑死了！”詹妮勾了勾俞锦绣的鼻尖，笑着说。 俞锦绣吸了吸鼻子。 她本来也是不想哭了，刚才程廷的爷爷奶奶在她跟前说了好一会儿话，明明眼眶都红了，她还是拼命咬着牙关，愣是不让眼泪落下来。还不是因为钟飞这妆化得太细致，她不舍得把脸哭花吗？ 可是这会儿，一看见詹妮，她的情绪就再也绷不住了。俞锦绣在詹妮面前哭成个泪人，还不忘用手摸摸自己的眼妆，詹妮忍不住笑了，俞锦绣低头一看自己黑乎乎的指尖，哭得更大声，像个孩子一样。 钟飞也在笑，“行了，想哭就哭，一会儿我重新给你补上。” 俞锦绣这才肆无忌惮，看着愈发圆润的詹妮，她带着哭腔说，“你回来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啊！” 詹妮也恼火，敲了敲她的脑门，“你还说呢！都要结婚了，怎么不跟我说？电话经常打，愣是不说自己要结婚了，要不是程廷联系上我，我就要错过你的婚礼了！俞锦绣，以我们俩之间这么铁的关系，我要是错过你的婚礼——”眯了眯眼睛，詹妮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威吓的意味，“小心我再也不搭理你了！” “谁让你怀孕了呢？那天给你打电话，本来是让你回来一趟的，可一听说你怀孕了，我就 不敢把这消息告诉你了。胎儿还这么小，你又不能操劳的。” “你还委屈！”詹妮没好气道，“俞锦绣，你有没有点常识啊？我现在都已经到孕中期了，胎儿很稳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跑一圈都没问题。” 俞锦绣又哭又笑，见站在边上的谢运跟个没事人似的，忍不住说道，“谢运，你也不管管她。” 谢运一摊手，“她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你这好姐妹想回来，八匹马都拉不住她。” 说起来，俞锦绣和詹妮也已经好些年没见了。过去她们俩是多好的朋友啊，好到两个人无话不谈，形影不离，几乎没有分开的时候。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詹妮嫁到国外去之后，她们俩就再也没有办法像过去一样了。 这个年代和后世不一样，在后世，只要心中想念，一条互联网，天南地北也能联系上。可现在呢？有时候俞锦绣惦念着詹妮，可到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能怎么办呢？一通长途电话可解不了思念之情啊。 俞锦绣要结婚了，她也希望詹妮回来，可是，詹妮这会儿怀着孕，让她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回来，俞锦绣也不忍心。詹妮没法回来参加婚礼，这是俞锦绣最大的遗憾，她本来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没想到，程廷居然真的把詹妮请回来了。 “锦绣，程廷还真不错，给我们定了最舒适的航班，一回来就送詹妮去医院做产检。这些日子够忙的吧？他还能考虑这么周到，不容易。”谢运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虽然他的语气始终平淡，可这人就是不怎么来事儿，詹妮也已经习惯了。 “是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热心肠呢？”詹妮笑眯眯地说。 詹妮话音刚落，林清笑了一声，“他只对锦绣热心肠。”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钟飞笑道。 几个人站在一起，聊着聊着便笑了，钟飞提议大家伙儿先一起陪着俞锦绣回化妆室，毕竟她的妆都哭花了，总得补上。 俞锦绣抱着詹妮的手臂不撒手，一行人便一起往回走，跟在身边的脚步声一直都没断过，热热闹闹的，俞锦绣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 翁晨卿和于倩在休息室里待了好一会儿，七点钟的仪式快开始的时候，有主持人进来跟她们大概谈了一些细节。 一会儿仪式一开始，俞锦绣会挽着父亲的手臂入场，翁晨卿和于倩不能闲着，她们得帮着俞锦绣提婚纱呢。 俞锦绣上了台，她俩可以稍微休息一阵，不过等俞振发下台，翁晨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儿？”于倩问。 主持人将一个绒面的盒子交到翁晨卿手中。 “新郎给新娘准备了一个戒指，到时候他俩站在一起，你就拿着这盒子上来。走到新人面前，你把盒子打开，新郎给新娘戴上戒指，你就能功成身退啦！” 翁晨卿打开盒子。 里头摆着一颗钻戒，钻不大，但看起来很剔透，翁晨卿可以保证，俞锦绣一定会喜欢的。 她笑着答应下来，于倩一声哀嚎，“我哥也太浪漫了吧，平时都没看出来！这戒指好漂亮，我也喜欢，晨卿，让我戴一下。” 于倩说着就要上手去抢，翁晨卿往后一躲，笑着说，“别闹！” 于倩撇撇嘴，伴郎们也从外边走过来了，看见两个姑娘笑闹着，他俩都看得入迷。 “你们俩都是新娘子的好朋友吧？”一个伴郎问。 于倩看了他一眼，“她是锦绣姐的好朋友，我是程廷的妹妹。” “难怪呢！我就说你看着怎么这么面熟，原来是程廷的妹妹啊。我们小时候就见过面，我还摸过你的脑袋呢。” 于倩挑挑眉。 又有人没话找话，问道，“对了，你们俩结婚了吗？” “你看呢？” “我看你们俩肯定还没结婚吧，那你们俩有对象了吗？” 这伴郎挺健谈，见他一脸兴致，像是要跟她们好好聊一阵，于倩一脸敌意，“晨卿已经有对象了。” 那伴郎更高兴了，“那就是说你没有咯？你好，我叫陈境，很高兴认识你。” 于倩眯起眼睛，“陈静？跟女孩子似的。” 陈境似乎觉得很有趣，不厌其烦地解释起自己这名字的由来，看他俩聊得热络，翁晨卿也不打扰，往后一退，便要出门。 她是想去找俞承光，可没想到，刚一走到休息室的大门口，就有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同志走了过来。 翁晨卿觉得不对劲，然而，她还没出声，对方已经先开口了，“你就是翁晨卿吧？” 第八百零一章　置身事外 第八百零一章置身事外 翁晨卿怔住了，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位警察同志，而与此同时，对方也在观察她。 白净的脸蛋，精致的五官，头发垂落下来，随意而慵懒，看起来很动人，她身上的浅粉色伴娘服看起来也非常别致，衬得她像个公主。 然而，她眼神中的警惕却已经出卖了自己。 哪有公主会像只刺猬似的，生怕别人靠近？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清了清嗓子，“翁晨卿同志——” “麻烦等一等，请你们跟我过来。”翁晨卿往后看了一眼，将休息室的门关紧，向前走了两步，示意他们跟着自己，借一步说话。 好几个小时都闲着没事，翁晨卿已经将休息室周围的环境都摸清楚了，此时她带着两位警察拐了几个弯，走到与酒店连通的小花园里。 天都快黑了，小花园里没有人，透出一股子静谧的气息。 “今天是我朋友的婚礼，我不想影响他们。抱歉，让你们陪着我折腾。” 对方不置可否，只是说道，“那现在可以继续了吧？” 翁晨卿没有吭声，一双眼睛盯着他们，没有片刻闪躲。 “我们是从北市来的警察，这是我们的工作证。你会特意带着我们躲到这里说话，表示你也已经猜到我们的来意了。” “还记得汪隆吧？他昏迷了很久，我们知道这不可能是意外，本来以为他不可能醒了，可没想到，昨天早晨给他擦拭身体的护工发现他的手指动了动。后来，到了下午，他彻底清醒，他醒来第一个喊的名字，你猜是什么？” 翁晨卿的心理素质很高，听见这消息，愣是没有露出任何讶异的表情。她只是站在原地，淡淡地看着说话的警察，仿佛置身事外。 “你肯定已经猜到了。”对方耸肩，“他喊的是你的名字。当时他昏迷，你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无数次，却始终没有承认自己与他有什么关系。你说他的昏迷只是意外，与你无关，可是，怎么就这么巧？你恰好出现在他的屋子前，看见昏迷倒地的他，怎么就这么巧？” 或者是职业病，明知道这会儿不是审问的好时候，年长一些的警察却还是咄咄逼人，仿佛想要从翁晨卿空洞的表情之中找到些许漏洞。 然而，她没有出声。 只是过了许久之后，她颤抖着声音问道，“能不能再给我两个小时？” 对方不悦了，“知不知道我们是谁啊？你还讨价还价呢？” 翁晨卿摇摇头，“一会儿的新娘子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姐，这些年，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可能会过得很糟糕。她马上就要结婚了，你们给我一个机会，参加完婚礼再跟你们走，行吗？” 翁晨卿低声恳求，年纪轻一些的警察皱皱眉，“你知不知道结婚那一天新娘子和新郎官有多忙啊？就算你跟我们走了，他们也不会注意到的！” “我知道。”翁晨卿坚定地说，“我就只是想看着他们而已，只要他们幸福，我就放心了。” 谁都没想到，这看起来冷漠的小姑娘居然还有一颗真心，两个警察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她又说道，“你们放心，我不跑，也跑不了。这次跟着你们走后，以后真不一定能回来了，说真的，我只是想跟自己现在的生活告个别而已。” “可——” “行了。”年长的警察同志大手一挥，“就两个小时，别耽搁了。” 翁晨卿似乎没想到对方会那么干脆，实际上，她只不过是在做最后的尝试而已。此时见他应允，她的眼睛突然就亮了，她用力地点头，嘴角的笑容扬起，看起来美好，却易碎。 这是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只是，倘若知道这笑容背后的故事，恐怕谁都没有办法松一口气。 …… 婚礼就要开始了，主持人来来回回都找不着翁晨卿，俞承光也急得团团转，“要不我去找找吧？” 话音刚落，翁晨卿出现了。 俞承光舒了一口气，笑着说，“你去哪儿了？我们还担心呢。” “没去哪儿。”翁晨卿没有看俞承光一眼，而是直接走到于倩身边，站定，“仪式要开始了吗？” 于倩点点头，“里头的嘉宾都已经入座了，新郎好像在台后面等待，一会儿化妆师要把新娘子带出来！马上就要看到新娘子了，一定特别美！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于倩期待着，片刻之后，她看见俞锦绣由小严扶着，从一个拐角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婚纱，婚纱的样式很繁琐，可是，俞锦绣却撑起了这婚纱的设计，她看起来很从容，看见翁晨卿和于倩，她的嘴角微微弯起。 “嫂子，我终于可以彻底改口喊你嫂子了！天知道你现在有多好看，我都快要哭了。” 于倩并没有夸张，她是真的哭出来了。 看着程廷和俞锦绣走到现在，这一路，虽然有波折，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彼此，这就是最美好的爱情吧，于倩这样一想，眼眶就更红了。 俞锦绣没想到于倩居然能哭出声来，忍不住捧着她的脸蛋小声安慰，“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呢？” 俞锦绣温柔地哄着自己，于倩反倒是不好意思了，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我这不是高兴吗？” 陈境见她已然哭成个泪人，不由觉得这小姑娘愈发可爱，小心翼翼地递了一张手帕过来。 于倩斜睨了一眼，对方赶紧解释，“全新的，没用过的。” 于倩这才把手帕接过了，干脆地道了声谢，这手帕就直接招呼上她的鼻涕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俞锦绣看着她，忍不住想笑。笑意正浓之时，见翁晨卿站在一边，怔怔地望着自己，便笑着问，“怎么了？很奇怪吗？” 翁晨卿回过神，抿了抿唇，笑着摇头，“不奇怪啊，很好看。” 翁晨卿看着俞锦绣，许久之后，走近一步，轻轻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第八百零二章　重女轻男 第八百零二章重女轻男 “锦绣姐，谢谢，你一定会幸福的。” 小严见状，赶紧说道，“别呀，会把婚纱压皱的！” “没事。”俞锦绣笑着说，“小姑娘撒娇呢。” 鼻子开始发酸，仿佛被什么给呛到了似的，泪水没法压抑，总是想要往下落。 翁晨卿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闷声说了一句，“没有撒娇，我就是高兴。” 翁晨卿是在为俞锦绣高兴啊。 第一次见到俞锦绣时，她还没有和程廷在一起，两个人明明对彼此有好感，却始终不愿意往前一步，翁晨卿看在眼里，急得不得了。 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呢？ 后来，有时候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翁晨卿会跟俞锦绣聊天，两个人聊着聊着，她才知道，俞锦绣是害怕。 因为生怕自己会受伤，所以会害怕，她不敢进入一段感情，所以将自己的心冰封起来。这样的心情，多年之后，翁晨卿才得以了解，但真正体会这样的感觉之后，翁晨卿才意识到，愿意敞开心扉，对于俞锦绣来说有多不容易。 敞开心扉，接受程廷的感情，这已经够不容易了，更别说点头答应他的求婚，与他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 不了解俞锦绣的人，或许会觉得她这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但翁晨卿知道，俞锦绣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悉心考虑过的。 她总是爱为别人考虑，可到了自己的头上，却显得有些糊涂。这一回决定与程廷结婚，她肯定是想了好长时间，走了不少弯路的。 好在俞锦绣想通了，也好在程廷没舍得放弃。 这才有了今天。 只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啊。 “好啦，先不抱了，仪式要开始了。”也不知道俞振发是什么时候来的，愣是站在一边看两个小姑娘拥抱着，等了好一会儿。 翁晨卿听见俞振发的声音，这才答应了一声，她从俞锦绣的怀抱中离开时，俞振发突然看见小姑娘的眼睛红红的。 这小女孩也够感性的。 人都到齐了，主持人就给他们又讲了一遍仪式的流程。先是音乐声起，两个伴郎把这厅的大门给拉开，俞锦绣挽着父亲的手，缓缓往里走。翁晨卿和于倩得跟着他俩，因为俞锦绣的裙摆太长了，要是一不小心绊倒，那就糟糕了。等他们都上了台，两个伴郎也能进来了，到时候他们就和两个伴娘一起站在舞台的两边，像是左右四大护法似的看着他们。 而后，等新娘的父亲下台之后，就是秘密环节了，翁晨卿送戒指上来这事儿暂时不能让俞锦绣知道，主持人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立马就点头了。 “行，我明白了。” 主持人心下感叹，跟聪明人交流，就是顺畅！ 俞锦绣将手臂放进俞振发的臂弯，做了个深呼吸，看着女儿的脸，俞振发笑了，“紧张吗？” 俞锦绣摇摇头，“不紧张，但我怕自己会哭。” 俞振发笑了笑，想要摸摸女儿的头，又怕把她的发型给弄乱了，手举在半空中，又放了下来，照主持人教的那样，塞进裤兜里。 俞锦绣嘴角上扬，转过脸，把脑袋往俞振发的肩膀上蹭了蹭。俞振发哭笑不得，说道，“一会儿脸上的妆要花啦！” 俞锦绣做了个鬼脸，挽着俞振发的手更用劲了，“那也不怕！” 到了晚上七点，已经等待许久的宾客都着急起来。这婚礼有多讲究，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桌上的凉菜全都是好东西，摆着的白酒和红酒也是贵价货，再结合这厅里漂亮的布置一看，大家都说这些年俞锦绣和程廷的生活过得好。 “其实照我说，还是得做生意。看锦绣以前在单位里上班，赚的钱还不够她买衣服的，现在好了，自己做生意，以后可有花不完的钱呢。” “做生意？你以为谁都能去做生意啊！做生意赔本的人也不少，要是亏了个底朝天，那还不如在单位里上班呢！远的不说，你还记得以前跟我们一个单位的楚琴不？听说那姑娘后来开了一家服装店，不仅没赚到钱，还把身上所有的存款都给赔啦！” “这大好的日子，提她做什么？晦气！”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不说了！”制钉厂的工友笑着掩上嘴巴，突然看见门开了，激动地说，“快看，新娘子出来啦！” 是的，音乐声响起，新娘子挽着父亲的手，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她的动作很慢，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灯光很耀眼，而她，比这光芒还要闪亮。 当大厅的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俞锦绣第一时间看见的，便是这舞台。 舞台非常漂亮，到处都是鲜花，于倩咂舌，“我哥是下血本啦！” 于倩说着，视线落在舞台上。 程廷穿着一身西服，走了出来。 他一只手捧着花，一只手随意地放在口袋里，他走出来的时候，一直盯着俞锦绣看，纵使两个人隔着相当的距离，可这一刻，他们的心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对方靠拢。 俞振发将俞锦绣送到程廷的身边，苍老的手轻轻握住女儿的手，放在程廷的手里。 俞振发说，“我把闺女交给你啦，以后你得好好疼她。” 程廷坚定地点头，俞振发便要转身下台，俞锦绣再也忍不住了，扑进父亲的怀抱里，“爸。” 这个拥抱，显得格外漫长，没有人催促，大家都只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大家都重男轻女，我偏要重女轻男！” 不知怎的，俞锦绣想起小时候俞振发说的这句话。 她是被宠到大的孩子，虽说长大之后，父女之间的感情一度生疏，但是，父亲在她心中占据的分量，是永远没有办法被抹去的。 俞锦绣靠在俞振发的怀中，小声啜泣，这不舍之情落在大家眼中，不少人抹起眼泪。 看着她的模样，程廷也心疼，走了过去，长臂一揽，将父女俩搂住。 “爸，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常回家。” 这话音落下，就连俞振发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眼眶就湿了。 这下子，他的闺女就真要出嫁了。 可一定得幸福啊。 第八百零三章　柴米油盐 第八百零三章柴米油盐 俞振发下台之后，俞锦绣平复好情绪，程廷见她泪眼汪汪的，用指腹给她抹了抹眼泪，她破涕为笑，用胳膊肘推了他一把。 看着台上两个人的互动，宾客们的笑容也变得愈发温暖，陈婉妹又哭又笑的，姜烈给她递了张纸巾，“别哭啦！把锦绣嫁给程廷，你难道还不放心吗？” “放心。”陈婉妹擦了擦眼泪，又重复了一遍，“我放心。” 情绪是平复好了，主持人请二位说说话。俞锦绣和程廷都没有提前准备好该说什么，这会儿临场发挥，倒是更有真情实感。听着他们说起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大家总觉得似乎没什么坎坷，但不知怎的，走到这一步，也还是不容易。 相爱的两个人能走到最后，本来就是不容易的。因此，选择走入婚姻之后，才要倍加珍惜。 “我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是，我会用实际行动来疼你。锦绣，谢谢你愿意嫁给我，你不会后悔的。” 程廷的话音还没落下，俞锦绣已经把嘴巴凑到他的话筒边，“可我觉得你挺会说甜言蜜语的。” 她这一插嘴，格外俏皮，看着她生动的笑脸，大家又被逗得直乐。程廷有些难为情，这可少见，俞锦绣正嘚瑟呢，突然，看见翁晨卿双手捧着一个小盒子，缓缓走上台。 翁晨卿走得很慢，严肃而安静，仿佛背负着一项重大的使命一般。 望着她的身影，又有人开口了。 “这姑娘长得可真漂亮，有点像明星。” “我看她就是个明星吧！好像叫晨卿，对不对？前阵子她的电视剧还在电视上放呢，我们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全都围着院子里的电视机看，等着她出场！” “还真是她！上回俞家小儿子找了个对象，该不会就是她吧？” 有好事者凑到陈婉妹那一桌小声试探，怎料，陈婉妹还挺大方，“是啊，她就是我儿子的对象。” 这下众人更惊讶了，惊讶之余，又啧啧称奇。 “你说老俞家三个孩子过得多好啊，不仅仅事业好，在感情方面也得意。看他们家大儿子娶的媳妇，知书达理的，现在一家三口总是回家来吃饭，好着呢！再看看二女儿，鬼灵精怪的，说自己要去做生意，还真闯出了一片天。以前那些糊涂事，谁还记得呀，她现在的丈夫可比以前那对象强不少！还有他们家小儿子，找的对象多好看，全国人民都看她的戏呢，真光彩！我看他们家的风水真好，这小院要是卖，我真买！” 厅里的音乐很大声，陈婉妹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乐着。姜烈不由一笑，“你傻乐什么啊？以前不是说承光和晨卿的感情还没稳定，先别跟别人说吗？现在你自己倒是着急忙慌地承认啦！” 陈婉妹斜他一眼，“怎么不稳定啦？现在不是挺稳定的嘛！等喝完锦绣和程廷的喜酒，我看得办我小儿子的婚礼喽！” …… 翁晨卿走到俞锦绣面前的时候，她还一脸茫然，而后，翁晨卿打开了这小盒子。 看着盒子里的戒指，俞锦绣捂着嘴，“钻戒多难买啊，你是从哪儿买到的？” 程廷笑了，低声说，“别人有的，你得有，别人没有的，我也想给你。” 看她多开心啊，多难买都值得了。 程廷低下头，取出戒指，轻轻给俞锦绣套上。戒指的大小正正好，俞锦绣爱不释手，看着她嘴角扬起的幸福笑容，翁晨卿只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安心了。 一直以来，她都是感激俞锦绣的。 当初，俞锦绣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把她捡回家。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从大街上随意捡个女孩子回去，这胆子该有多大啊。 后来，有人说她可以当演员，翁晨卿连想都不敢想，俞锦绣却鼓励她去，虽说最初到剧组的时候的确发生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但是，她若是没去，现在真不一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再后来，翁晨卿回来了，俞锦绣担心她，时不时便来找她，她没有搭理，可即便如此，俞锦绣对待她，还是足够宽容。 终于，翁晨卿想明白了，她知道封闭自己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只有敞开心扉，她才能像过去一样快乐。于是，她真的这么做了，而一回头，俞锦绣也还在。 可以说，没有俞锦绣，就没有她的今天。 北市的警方来了，婚礼结束之后，她就得跟着他们离开，或许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回来了。可是，她不觉得遗憾。 这段时间是她偷来的，在偷来的这段时间里，她过得很幸福，那是值得一辈子珍藏的回忆。 足够了。 俞锦绣低着头，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不放，她一个劲直乐，笑得像一个得到心仪玩具的孩子。 程廷看着她，眼底是满满的笑意。 主持人又说了几句话，没有华丽辞藻的堆砌，很真诚平实，这是一对新人要求的。 往后的人生里，柴米油盐酱醋茶在所难免，或许他们不缺钱，但是，生活不可能一帆风顺，一些难关很难过，但是，两个人携手，走能跨过。 俞锦绣听着主持人说的话，似乎在想什么，看着她专注的神色，程廷轻轻俯身。 一个吻落在她的嘴角，俞锦绣回过神，而后，她听见他淡声说，“不怕，我们永远在一起。” 台下的掌声迟迟没有消散，望着他们俩，于美红也忍不住哭了。 程济森笑着说，“看他们多好啊，哭什么呢？” 于美红擦了擦眼泪，“好就不能哭啦？他们好，才要哭呢，我这是感动的。看那个傻丫头，哭得比我还热闹。” 说着，于美红指了指于倩，果不其然，于倩边哭边笑，眼妆花了，一张俏生生的小脸蛋都要变成大熊猫了。 程济森还是在笑，眼神却变得愈发温和。 转过脸，他望着窗外，今天的天格外黑，月光和星星却很亮，此时此刻，程廷的妈妈是不是也在看着他们呢？ 如果她真的在看，那一定会很欣慰，因为，孩子长大了，他很棒，值得所有人为他骄傲。 第八百零四章　自由 第八百零四章自由 第一部分的仪式告一段落，俞锦绣和程廷下台，上菜已经开始了，宾客们开始吃好喝好，俞锦绣则要去换下一套礼服。 大家都说他们这婚礼讲究，但是，要是有这条件，谁不愿意讲究呢？这可是结婚啊，结婚是头等大事，能在每一个时刻都风风光光的，越讲究越值。 程廷陪着俞锦绣一起去化妆间，钟飞已经在等待了，俞锦绣抬起手给他看，“看我的戒指，漂亮吧？” 她跟个孩子似的显摆，钟飞笑着说，“漂亮，漂亮。刚才在台上不都已经看到啦？俞老板，你要不要把报社的记者喊来，给你登个报，炫耀一下这戒指多好看？” 俞锦绣想了想，认真地说道，“也行，还得给我老公一个段落，夸夸他。”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钟飞捋起袖子，“行啦！我给你换个妆容，得抓紧时间，就十五分钟了，一会儿还得让小严进来给你换衣服呢！” …… 一桌子好菜陆陆续续上了，翁晨卿却吃不下，站起来的时候，于倩问道，“晨卿，你上哪儿去？” “我出去转转，透透气。” 翁晨卿站了起来，还没往外走，俞承光已经跟上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今天看起来怪怪的，难得这会儿两个人能单独待一会儿，他自然不会错过。 翁晨卿走出酒店，想要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可没想到这初春的夜晚还挺冷的，她刚要转身，一件衬衫就已经披到她身上了。 俞承光帮她穿上外套，又握紧她纤细的肩膀，“看我姐，也不知道给你们准备一件披肩。” 他总是关心着她。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总是她的身影。若是在往常，翁晨卿或许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就是能多说会儿话也好。 可是现在，她不能这么做。 一只手将衬衫从自己身上扯下，翁晨卿懒洋洋地说，“我不冷。” “还不冷呢，看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俞承光又把衬衫往她身上披，还调侃道，“喂，你们女明星是不是都这样，要风度不要温度？” 可怎想，他话音未落，她已经不耐烦地把衬衫丢到地上，“俞承光，我说我不冷，听不懂吗？” 俞承光愣住了。 翁晨卿没有对他发过脾气。 “是不是冻到了？当伴娘也挺累人的，你身体弱，也许真冻着了。” 下意识间，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喃喃自语，“没发烧啊，那是哪儿不舒服？” 俞承光有些懊恼，恨不得马上就带她去医院，看着他的神情，翁晨卿一度有些不忍。 可是，不忍又有什么用的？她要是心软了，他又会受到无穷无尽的折磨。 “我就是不舒服，看见你就不舒服。”翁晨卿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说道，“知不知道我在烦什么？俞承光，能不能别总是缠着我？刚才我上台的时候，有没有听见那些人说什么？我是大明星，我可是大明星，我应该有光鲜亮丽的生活，怎么就要跟你一起待在这破地方呢？” 说完，翁晨卿看着俞承光，她看见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诧异，“你是不愿意和我待在这里了吗？那你可以去演戏啊，我不会拦着你的。” “我当然可以去演戏，你管得着吗？哦，你要是不管，你家里人也要管。他们太传统了，把别人的想法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还要重。我懒得跟任何人解释，一直以来，我都是独来独往的，你忘了吗？”翁晨卿冷笑，“俞承光，我的意思挺明白的，我就是希望能自由自在的，可以吗？” 俞承光愣住了，“我不明白。” “分手，我就是想分手。”翁晨卿说。 俞承光看着她，这一刻的翁晨卿，看起来太陌生了。 他不是听不明白，只是不想明白而已。 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又好不容易让陈婉妹和俞振发接受了她，他以为他们的感情终于稳定了，可是，她却突然说要分手。 “你是认真的吗？”他的语气沉下来。 翁晨卿的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她看着他。 俞承光的心底还抱着一丝期待，他抓住了她的手。 “是认真的。”翁晨卿说，“我喜欢光鲜亮丽的生活，我不想为你付出，不想为你退让，一点都不想。俞承光，或许你可以为我牺牲，但是，我不需要。还有，我受够了和你一起去店里，难道将来我就必须和那些便当盒饭打交道了吗？我讨厌油烟味。说实话，承光，我知道你一直在为我退让，但是，你对我越好，我越觉得受到束缚，两个人在一起，要是我觉得不快乐，那么，你还要勉强我吗？” 翁晨卿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她希望他放过自己。 他是死缠烂打的人吗？ 俞承光自嘲一笑，低声道，“不会的。” 他不会勉强她的，哪忍心呢？ 不能再看着他了，她怕自己舍不得。 翁晨卿轻咳了一声，“好，那就到这里结束吧。回去吧，我买了机票，明天就回北市，以后不会回来了。” 原来她早就已经做好决定了，她想要离开，而他却一直傻傻地规划他们的未来。 “好，走吧。” 俞承光看着她，她转身，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婚礼还没有结束呢，他得进去。 翁晨卿慢慢往前走，每走一步都是笃定的，走到拐角处，她轻叹一口气，而后蹲下身，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 她捂着自己的脸，泪水缓缓落下，打湿了她的指缝。 有脚步声响起，翁晨卿抬起头，一脸无助。 “翁晨卿同志，现在可以跟我们走了吗？” …… 这已经是第三套礼服了。 这套礼服是大红色的，虽然哪儿都没露，但因为礼服剪裁得当，将俞锦绣的身材衬得更加惹火。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俞锦绣笑着对小严说，“走吧。” 一对新人又出现了，大家的视线落在新娘子的身上，一秒都舍不得移开。 程廷牵着俞锦绣的手，站在台上，主持人说，“在婚礼前，我和新人沟通过，我问，在婚礼中，有什么环节是绝对不能遗漏的呢？当时我以为他们会有很多的构想，或许想要大家听听他们相知相恋的经过，又或许表演一些节目，让这婚礼更加有趣。我拿着笔记本想要记下一切，可没想到，他们说，他们想要让双方父母上台。” 第八百零五章　你们是我的依靠 第八百零五章你们是我的依靠 让双方父母上台？这倒是稀罕。 孩子们在安排这个环节之前没有提前知会父母一声，程济森和俞振发倒不介意，毕竟当了一辈子领导，他们是习惯了在大众面前发言的，可陈婉妹和于美红就犯难了。 陈婉妹听着主持人的话，脸都红了，一个劲摆手，“我不去，我不去，我上去做什么啊？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婉妹总觉得自己见不了大场面，之前站在厅外招呼宾客们就已经够让她为难了，这会儿还要上台？她只想把脑袋埋得低低的，把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最好。 而与陈婉妹相比，于美红的思想活动就更复杂了。 一对新人是让双方父母上台，可她又不是程廷的母亲，这会儿以什么身份上台呢？于美红怀疑主持人是听错了程廷的意思，于是，她就更不愿意上去了，台下坐着那么多人呢，闹了笑话怎么办？ 台上，主持人在等待，台下，宾客们也在起哄。 “这都当了几十年的夫妻啦，两口子一起上台还不好意思呢？” “就是啊，快上台呗！” 大家都期待着一对新人的父母上台，陈婉妹看着姜烈，尴尬地说，“你看，我们这都离婚了——” 姜烈拍了拍陈婉妹的手，“这有什么的？就算离婚了，也是朋友啊。无论如何，你们都还是女儿的父母嘛。” 正说着，俞振发已经来了，陈婉妹只好站了起来。 “没事，你不用说话，我说就成。再说了，你也希望亲手把女儿交给女婿的，是不是？” 俞振发终于说服了陈婉妹。 ……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于美红就是再不愿意上台，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坚持己见。她站起来，挽着程济森的手，两个人一步一步向台上走去。 陈婉妹走得慢，看着前方的亲家母和亲家公，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儿放了，好在闺女贴心，拖着裙摆就下台了，一手挽着父亲，一手挽着母亲，一家三口往台上走去。 舞台很大，站了这么多人还不挤，于美红怪难为情的，看了看程廷，小声地说，“主持人大概不太清楚我们家的情况，你别在意。” 程济森“啧”了一声，笑着说，“什么情况啊？跟大家家里的情况一样！” 主持人把双方家长请上台，是一对新人的意思，这会儿看着台上站齐了人，他也就不抢话了，把话筒交到俞锦绣的手里，“女士优先。” 俞锦绣握着话筒。 “其实长这么大，我总是无忧无虑的，小时候爸爸妈妈宠着我，长大了，程廷宠着我。和很多人相比，我都很幸运。”俞锦绣说着话，语气轻柔，就像是一曲委婉流转的歌，“爸爸，妈妈，其实请你们上台，并不是要你们说什么，我只是想要借一个场合，说一句自己从来没有说过的话。” 俞振发点点头，陈婉妹也不这么局促了，笑看着女儿。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们都是我的依靠，而我也永远都是你们的依靠。” 俞锦绣这番话说得淡淡的，于美红却觉得鼻酸，这姑娘怎么就这么懂事呢？父母一心付出，从来不指望从孩子那儿得到什么，有时候只是一句话，就能让父母掏心挖肺了。这并不是卑微，因为爱从来就不是卑微的。 “好了，到你了。”俞锦绣一笑，把话筒交给程廷。 程廷接过话筒的时候，于美红也坦然了，反正这么多年，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家人早就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模式，何必管别人怎么看待呢？她是后妈，都说后妈难当，当当后妈并不可耻啊，这么多年，她尽心尽力，反正是问心无愧的。 于美红这样一想，便带着笑意听程廷说话了，程济森大概是猜到妻子在想什么，牵起她的手。 这是程济森给于美红的力量。 “其实从小到大，我都算不上是个省心的孩子。小时候跟弄堂里的孩子打架，我爸扯着我的手去人家家里登门道歉。长大了，选了个自己喜欢的专业就直接跑到大老远读大学去了。后来上班了，我爸希望我能安安心心上班，但我还是忤逆了他的意思，把工作给辞了。我爸是个很踏实的人，他并不专制，但也总是被我气得够呛。前段时间看他在台灯下给我写喜帖，看他头发都白了一大片了，我挺内疚。”程廷坦荡地说着，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笑着说，“爸，让你操心了，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自己这人生中的每一个选择。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一样的决定。不过，我可能会好好跟你谈一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你。” 真是糟糕，怎么想哭了？程济森在心底默念着，这会儿可不能哭，台下都是自己的老伙计，要被人笑话的。 “你这臭小子！”程济森假装严肃地瞪了程廷一眼，对上他的笑脸，也忍不住笑了。 于美红莫名觉得感动。 孩子长大了，懂得站在大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了。 他不再叛逆，而他们，也老了。 只是，老就老吧，只要孩子们过得都好，只要孩子们的人生越走越顺，他们老了，又有什么所谓呢？ 台上的气氛很好，透着温情，只是恐怕再多说一句，大家都要落泪了。 主持人赶紧喊了两个工作人员上台。 工作人员一人拿着一个托盘，每个托盘上都放了四杯茶。 这也是程廷和俞锦绣精心准备的。 台上的四张椅子搬好了，程济森牵着于美红的手坐下，俞振发和陈婉妹相继坐下。 “养育之恩说起来轻描淡写，却是蕴含了父母几十年的心血，今天，是两个孩子大喜的日子。他们一直问我，是不是可以给父母送些什么礼物。但是，我想，父母什么都不缺。不如就敬他们喝杯茶吧，相信这杯茶，将是他们喝过最香的一杯茶。” 说着，程廷与俞锦绣，已经走到了俞振发和陈婉妹的面前。 第八百零六章　敬茶 第八百零六章敬茶 俞振发和陈婉妹生了俞锦绣，又养了俞锦绣，在这儿喝一杯子女敬的茶，那也是自然的。可是，她于美红又凭什么呢？ 刚嫁进程家的时候，程廷已经十几岁了，这年纪的孩子都很敏感，母亲走了没几年，父亲又给他带回来个新妈妈，他肯定是不能接受的。于美红知道自己进了门就已经不容易了，见程廷对自己爱理不理，也不生气，只是心里头有些遗憾而已。 但是后来，她也习惯了，有什么可遗憾的？孩子都这么大了，难不成让他改口喊自己“妈”？ 这十几年，程廷向来都是喊她一声“阿姨”，她答应得很自然，也没有旁人干涉过。今天程廷结婚，于美红比谁都高兴，只是，这会儿得坐下喝一杯他敬的茶，于美红开始坐立不安了。 她有什么资格代替他的亲生母亲坐在这里喝茶？ 在俞振发和陈婉妹面前，程廷改了口，俞振发和陈婉妹满心欣慰，伸手就掏出一个红包。这红包是主持人让他们事先准备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程廷接过红包，没留着，直接放俞锦绣手上了，俞锦绣甜甜一笑，台下的人又发出了一声声感慨。 这孩子，长得帅气就算了，还那么能赚钱，能赚钱也就罢了，还能疼老婆，锦绣这福气好啊！ 俞振发和陈婉妹喝了茶，的确特别香甜，他们心满意足，于美红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这么多年的夫妻了，程济森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凑到于美红的耳边，他说，“别胡思乱想了，喝杯茶而已。” 于美红小声嘟囔，“程廷的亲妈走了这么多年，他心里肯定是惦记她的，我不过是他的后妈，哪好意思在这里代替他亲妈喝茶呢？我倒是不介意，孩子给我茶，我就接着，我只是担心——”叹了一口气，她说，“我就是担心孩子心里头不舒服啊。” “别叹气啊！这么好的日子，可不能叹气。”程济森轻轻拍了拍于美红的肩膀，又说道，“这些年你的付出，我看在眼里，孩子也看在眼里。你说自己不好意思坐在这里，但是，我敢说，这杯茶，你受得起。” 程廷的母亲走了很多年了，可是，程济森始终记得，她是一个很好的人。若是她真的在天有灵，肯定能看见于美红这些年以来对程廷的付出。程济森安慰着于美红，她却还是左右为难，正在此时，程廷已经牵着俞锦绣，走到他们面前站定。 于美红的视线一直在游移，始终没有把目光落在程廷的脸上，这气氛其实挺尴尬的，她在心底怪主持人不负责任。 主持婚礼之前怎么不把人家家里头的情况给调查清楚呢？看，这会儿让她多难堪！ 于美红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就直盯着俞锦绣瞧，俞锦绣感受到她的目光，便冲着她莞尔一笑，于美红也笑着点点头。 这真的是个好孩子，过去她总让于倩向俞锦绣学习，于倩还不乐意。好在现在姑嫂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她也就放心了。 主持人话不多，只负责走个流程，俞锦绣和程廷站在男方父母的面前之后，他便让工作人员把端着茶的托盘举到他们面前。 程廷和俞锦绣各自端了一杯茶，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则给程济森和于美红各递了一杯茶。 于美红握紧茶杯，决定既来之则安之。 平时叫惯了“叔叔阿姨”，眼下要改口了，俞锦绣的脸颊微微发红。程廷笑了，像是在看好戏，俞锦绣皱了皱鼻子，红着脸，“爸，喝茶。” “爸，喝茶。” 这声“爸”喊得可真好听，程济森眉开眼笑，“咕咚咕咚”把一整杯茶都喝进肚子里去了。这茶像是酒，能醉人，直到主持人提醒，他才恍然大悟，“对，红包，红包！” 程济森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两封红包，直接都塞俞锦绣的手里了，“两个人以后要好好的啊！” 俞锦绣用力地点点头，程廷笑了，“爸，以后我让你省心点儿。” 于美红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她咬咬牙，心道不过是一杯茶而已，一会儿就喝完了，把红包往俞锦绣手中一塞，不就完事了吗？这么大年纪了，什么场面没见过，怕什么？ 可心里虽然这么想，思想建设也一直在进行着，心跳却还是越来越快。 程廷和俞锦绣走到于美红的面前。 陈婉妹也为于美红捏把汗。 俞锦绣倒很从容，改口一点都不难，她这会儿兴奋着呢。 等到工作人员换了茶，她冲着于美红笑了笑。 于美红知道，这孩子贴心。 于美红点点头，“没事，我直接——” 于美红不想为难孩子，刚想直接把茶给喝了，俞锦绣突然说，“妈，喝茶。”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于美红先是一犹豫，而后笑了起来。 于美红喝了一口茶，一口茶落肚，只觉得心底暖着呢，突然，程廷也出声了。 “妈，喝茶。” 于美红怔住了，程济森也怔住了。 俞锦绣转过脸，与程廷对视。 台下坐着这么多宾客，了解他们家情况的人却少，程济森的下属只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够让人动容的，忍不住抹眼泪。 “哭什么呀？子女敬杯茶而已嘛，应该的！” “你没看他们的闺女也哭了吗？这么感人的场面，人之常情啊！” 手一抬，指了指男方主桌上的泣不成声的于倩，大家不由点头，“也是，的确感人！” …… “妈，喝茶。”程廷又重复了一次。 于美红像是丢了魂，握着茶杯的手还在抖，她迟迟没有回过神来，程济森轻轻说，“儿子让你喝茶呢。” 程济森的声音略带着哽咽，于美红赶紧点头，“好，我喝，我喝……” 说着，于美红低下头喝茶。 泪水落在茶水里，可这茶却还是有滋有味，于美红咬着唇，只希望自己不要太失态。 可抬起头，看着程廷和俞锦绣温暖的笑容，她只觉得——这辈子，值了。 真的值得。 第八百零七章　认定 第八百零七章认定 下了台，于美红一个劲哭，于倩在边上劝母亲把眼泪擦干净，可是，她怎么劝都没用。于美红的眼泪就像是开闸之后的水龙头，稀里哗啦往下流，于倩忍不住自己的笑意。 “你说当初我改口的时候，爸也没感动成这样啊！” 于美红擦了擦鼻涕，“那能一样吗？你哥是男孩子。男孩子又不像女孩子，有这么细腻的感情，他愿意改口，那是因为他真的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了！” 程廷选择在婚礼的时候改口，那的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于美红嫁进程家十几年了，他们相处得不算差，一路相安无事。家人们都照顾程廷的感受，从来没有在他耳边念叨过改口的事情，毕竟孩子的心思是敏感的，他的亲生母亲去世了，父亲娶的阿姨想要成为他的妈妈，这孩子真不一定能接受。 没有人勉强，程廷便也把这事儿给忘了，一口一个“阿姨”，叫得也顺口。 然而，这些日子看着于美红为他的婚礼出这么多力，他没法无动于衷。 其实于美红为他付出的，远不止这些。 当初刚来程家的时候，于美红也彷徨无助，她带着个孩子，耳边的冷言冷语也少不了。那个时候她也害怕，担心自己的女儿不适应新的环境，担心程家人会排斥自己，她做的每一个决定，说的每一句话都得再三考虑，所谓谨言慎行，不过如此。 十几年过去了，于美红现在所拥有的生活，是她自己所创造的，她已经足够满足，可没想到，今天程廷给了她一个惊喜。 从今往后，她不仅仅是有一个女儿了，她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儿媳妇！ “瞧瞧，儿子今天结婚，你这当妈的倒是成了大赢家！”程济森打趣道。 “可不是吗？孩子大了，懂事，当然知道我这么些年不容易啦！” 于美红说着，眼泪干了，嘴角的笑意却再也没有消失。 说真的，还有谁能比她更幸福呢？ …… 婚礼的仪式终于结束了，俞锦绣揉着自己的脚踝，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换上最后一身送客服，她与程廷一起站在厅外送客。 “锦绣，你今天可真漂亮！谢谢你们给我们带的伴手礼啊，祝福你们！” “你们俩可真般配，郎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离开时，客人都在恭喜他们，开口闭口都是对这场婚礼的盛赞，俞锦绣虽然累了，却也觉得值得。 一场婚礼，是为自己而办，还是做给别人看的呢？他们的婚礼这么讲究，总有人说这实在是太费劲了，可是，俞锦绣却觉得值得。 因为，她是在为自己，为她所爱的人，制造了一场永远都不可能被忘记的回忆。 他们才刚结婚，未来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现在直接对将来夸下海口为时尚早。但是，俞锦绣和程廷却可以确定，即便将来会遇到难关，他们也会一起面对，一起克服。 两个人回到家时，还总觉得自己身处于一场梦境里。明明之前还在谈恋爱，怎么这会儿已经结婚，成为夫妻了？ 俞锦绣把妆卸了，洗了个澡，换上居家服的时候，程廷正坐在书房里。工作虽多，但也不至于在新婚之夜就要连夜加班，程廷坐在这里，只是在感受自己的新婚生活而已。 他们曾经说过，往后两个人都会有忙碌的时候，既然如此，那就在书房里摆两张书桌。他们工作的时候可以待在一起，不需要多说话，只要知道彼此还陪伴在身边，心里就踏实。 桌上放了一本台历，那是俞锦绣找来的，在三月二十五号这一天，她画了个圈圈。 “结婚！” 这是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了。 俞锦绣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程廷靠在书桌前翻台历，一抬头，便看见她倚在门框上，头发还湿漉漉的。 程廷的眸色微深，她的脸也微微红了。 “你还不洗澡吗？”说着，俞锦绣轻轻咳嗽了一声，语气变得磕磕巴巴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么累了，要不要早点洗澡睡觉？” 越说越觉得气氛有些暧昧，俞锦绣说多错多，顿时有些懊恼，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这会儿在上面打个鸡蛋，指不定一会儿的夜宵就是香煎荷包蛋了。 眼看着程廷的嘴角轻轻扬起，似笑非笑，俞锦绣真有些难为情了，一转身，就要回屋里去。他爱洗澡就洗澡，爱睡觉就睡觉，就是想要在书房里待一宿，那也是他的自由！ 正牙痒痒呢，忽然，她感觉到自己陷入一个怀抱里。 程廷由身后抱紧了她，将脸埋进她的颈窝。 头发还是很湿，但带着清冽的香气，俞锦绣缩了缩脖子，他却抱得更紧。 两个人仿佛要把身体融进彼此的骨血里一般，而后，俞锦绣扬起脸，一个吻，猝不及防。 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的吻，令人无法躲闪，俞锦绣靠在程廷的怀里，只觉得连呼吸都充满着甜蜜。 心里头仿佛揣着蜜，俞锦绣嘴角的笑容便再也没有收敛过。 程廷力气大，一个打横，便将俞锦绣抱起。卧室很温馨，这会儿已经应有尽有了，倒真的像是一个家。 是的，这是属于他们的家。 程廷把俞锦绣放在床上，她打了个滚儿，就把自己躲进被窝里。 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她悄悄把脑袋钻出来，片刻之后，就看见他拿着一个吹风机来了。 “洗完头发不吹干，这是什么坏习惯？”程廷说。 “来不及嘛。”俞锦绣撒了个娇，坐直了身子便要把吹风机接过来，怎料他插上了插座，自顾自将她扯到自己的面前。 吹风机打开，暖风吹到她的头发上，很柔和，感受到身后人温热的气息，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安定下来。 人这一生，能遇到真爱，其实并不容易。与真心人相爱，更是难上加难。而他们却偏偏如此幸运，走到了一起，成为夫妻。 既然如此，她就更加要珍惜。 于是乎，她在心底发誓，这一辈子，她认定程廷了。 第八百零八章　享福 第八百零八章享福 对于陈婉妹来说，这阵子过得本该是舒心的，二女儿终于结婚了，这门婚事她还特别满意，眼看着这孩子和程廷的小日子会过得越来越好，她还有什么可操心的呢？ 可偏偏，她的孩子多。孩子多了，事儿也多，俞承国和俞锦绣是长大了，不需要她多惦记着，可俞承光还小啊！ 这孩子前段时间还好好的，也不知怎的，这段时间突然就像变了个人。店里的生意肯定是要管着的，只是收个钱都神不守舍，好几回都和顾客闹了矛盾。 他们做的可都是街里街坊的生意，得罪了顾客，影响不小，但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孩子的情绪究竟是受什么所影响。 翁晨卿好几天没出现了。 俞承光早上起床就去店里，下班了就回家，陈婉妹和姜烈饭后遛弯的时候刻意路过俞家，这孩子就坐在自己的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见俞承光这副模样，陈婉妹怎么忍心？ 午饭后，店里没这么忙了，她假装在收拾店内环境，边随口问道，“对了，晨卿怎么都没来？过几天就是你姜叔叔的生日了，他让我把你们这些孩子都叫过来。晨卿最近有点忙吧？让她有空的话也来一趟。” 俞承光正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中午的营业额，听见陈婉妹说的话，他没有吭声，手一顿，黑笔在纸张上划出一道刺眼的横线。 “承光，你和晨卿怎么啦？该不会是吵架了吧？”陈婉妹见俞承光始终不愿意开口，便坐了下来，苦口婆心，“其实晨卿这孩子挺好的，虽然年纪小，但性子却不娇。可能是因为吃过苦的原因，她——” “我们分手了。” 俞承光的声音很沉，仿佛是从另外一个国度传来一般。 陈婉妹愣了。 分手了？ 要是在俞承光和杜文楠刚分开的时候，他与翁晨卿一刀两断，或许陈婉妹会乐不可支，甚至会跑去店里买几串鞭炮点着。可是现在，眼看着她和家人们都逐渐接受了他俩，开始真心希望两个孩子过得好了，他们说分手就分手，这算个什么事？ 陈婉妹急了，抓着俞承光问长问短，可孩子什么都不愿意说。 离开的时候，陈婉妹忧心忡忡，而后她实在放心不下，半只脚都已经迈进家门了，最终还是回头，去公司找了俞锦绣。 “你好，请问要找谁？” “我找锦绣。” “您是有什么事情吗？锦绣姐正在忙，平时她在开会的时候，不能轻易打扰的……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坐这儿等她吧。”” 陈婉妹很少来俞锦绣的公司，前台的招待人员都不认识她，俞锦绣又还在开会，她便一个人坐宾客区等。好不容易等到俞锦绣出来了，一见到她，吓了一跳，“妈，你怎么来了？” 俞锦绣和程廷结婚之后，有时间就会回家吃饭，对于于美红和陈婉妹来说，他俩可是家里的常客，因此，陈婉妹绝对不会仅仅因为挂念女儿，就来这么一趟。 俞锦绣把陈婉妹带进自己的办公室，紧张地问，“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陈婉妹的身体状况，对于俞锦绣来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虽然她从没有忘记带陈婉妹去医院进行例行体检，但是，健康问题本来就是不可预计的，俞锦绣不得不留个神。 怎知，陈婉妹一个劲摇头，“不是我，是承光！锦绣，承光和晨卿分手了！” 俞锦绣也愣住了。 她结婚不过几天而已，有时候去公婆家吃饭，有时候也会回家坐坐，每每回到家，俞承光总是心不在焉的，她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翁晨卿不辞而别，程廷也莫名，只是拉着俞承光问了好一会儿，他都答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原来，他们分手了。 “是我这段时间疏忽了。”俞锦绣皱眉，“那天我就已经觉得不妥，晨卿怎么没陪着我送客，突然就消失了。可是那天詹妮回来了，之后我忙着回门的事情，又忙着招待詹妮和谢运，一时没多在意晨卿……” “傻丫头，这哪能怪你？”陈婉妹摇头，又说道，“锦绣，你也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不希望你弟弟和她在一起。之前咱们早就已经见识过了，上一回她直接和承光断了联系，害得你弟弟总是浑浑噩噩的。本来以为这一次他们俩好成这样，感情总能稳定一点了，可没想到，她又故态复萌。” 陈婉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指责翁晨卿。其实从这两个孩子在一起时的状态就能看出，俞承光对翁晨卿是真心的，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做任何伤害翁晨卿的事情，这样一来，错的人，除了翁晨卿，还能有谁？ 陈婉妹怪翁晨卿，谁让她让自己的儿子伤心难过呢？但是，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希望两个孩子能和好的。俞承光与翁晨卿在一起之后，整个人都变得阳光积极了，陈婉妹哪能看不出来呢？ 俞锦绣心里乱，随手扯了一个文件夹到自己的手边，翁晨卿不是一个没交代的人，这会儿，怎么就突然和俞承光分手了？当然了，自由恋爱的年代，分手也不是不正常，只是，以她对翁晨卿的了解，若是小丫头真以为性格不合而与俞承光分开，至少会告诉自己一声。 除非是—— 办公桌上的文件摆放得很整齐，看着女儿打开文件夹，许久之后又关上，陈婉妹笑了笑，轻松地说，“锦绣，妈几乎从来没有看过你工作时的样子。记忆里你还是一个只懂得跳皮筋的小丫头呢，这一转眼，就变成大公司的大老板啦。” 俞锦绣也笑了，“现在还不是大公司呢，但是我会努力的，总有一天，这小公司能变成大公司。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干了，光享福就好啦！” “我已经在享福啦！”陈婉妹探过手，拍拍俞锦绣的肩膀，“你已经够棒的了，说真的，有你们这些孩子，妈已经够幸福的了。” 第八百零九章　好聚好散 第八百零九章好聚好散 下班之前，陈婉妹回去了，俞锦绣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给程廷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晨卿和承光好像分手了，两个人也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你先回家吧，我去看看。” 这个点儿，俞承光应该还在店里忙，俞锦绣开着车，直接去了吾方路。可没想到，俞承光竟然不在。 “锦绣，你找承光啊？今天你妈不在，承光下午就回去了，倒是奇怪，平时不管做什么事情，他总是亲力亲为的，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 俞锦绣胡乱答应了一声，赶紧开车回家。 俞振发见到女儿，立马就要进厨房给她做饭，俞锦绣拦住他，“爸，承光呢？” 俞振发还一脸莫名，“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店里吧。” 不在店里，也没有回家，也不知道这小子上哪儿去了，俞锦绣立马就慌了，也没来得及跟俞振发解释，直接说道，“爸，我就是顺路来看看你。我一会儿还有事，先去忙了。” 俞锦绣没有多逗留，直接就出门了，望着她的背影，俞振发喃喃自语，“孩子们真是大了。” …… 雅城虽然不大，但开着车来回转悠，难免像个无头苍蝇。俞锦绣联系不上俞承光， 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放弃了，决定回家等着。 可没想到，车子刚开回去停好，她就听到后院传来的响声。 俞承光一个人坐在后院空旷的台阶上，手中拿着个酒瓶，时不时喝一口，神色漠然。 还记得第一次开着程廷的摩托车在后院转时，翁晨卿就坐在他的身后，她坐在他身后，动不动就要调侃他几句，俞承光表面上似乎很恼火，可心底却有一些莫名的情绪在发酵。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吧。 喜欢上她，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契机，翁晨卿本来就是一个可人的姑娘，他被她吸引，再正常不过。 只可惜，他不够好。 他没有办法留住翁晨卿的心。 酒瓶又快见了底，俞承光眯着眼睛往瓶子里看，对着嘴巴，刚要把这酒一饮而尽，突然有人把他的酒瓶给抢走了。 俞承光抬起头，见是俞锦绣，倒也不意外，打了个酒嗝，“我就知道，妈去找你了。她也真是的，你刚结婚，还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呢，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去烦你呢？” 借着月光，俞锦绣这才看清了弟弟的模样。 穿着一身白色的上衣，衣服在工作的时候沾上了些油污，也没去换，仰起脸，胡子拉碴的，嘴角一扯，还自嘲地笑着，看得人怪不忍的。 俞锦绣握着他的酒瓶，俞承光还想来抢，她把酒瓶往地上一搁，半是数落地说，“俞承光，你糊涂了？本来就没什么酒量，现在学着大人喝酒了？” 俞承光不悦地反驳，“我本来就是大人！姐，别当我是个小孩，你们这些人，总说自己是为我好，做决定之前从来没有过问我的意思。酒是我的，我爱喝就喝，就算把黄胆汁都吐出来，难受的也是我。” 俞承光说罢，直接把酒瓶抢回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俞锦绣沉默一阵，终究没有再拦着他。 “承光，我是你姐。”俞锦绣坐在他的身边，淡声道，“就算结婚了也是你姐，你的事情，对于我来说都不是小事。都难受成这样了，要是妈还不告诉我，那不是不把我当家里头的一份子了吗？” 姐弟俩本来就好，从小到大，不管发生了什么，俞承光总是会告诉俞锦绣。还记得他小时候特别调皮，在学校里和别的同学打架，回来的时候鼻青脸肿，愣是不告诉家里人发生了什么事。俞锦绣担心他，于是第二天便跟着他回学校，恰好碰上那自以为打了胜仗的同学一脸扬眉吐气的样子，非要再教训俞承光一顿，当时，俞锦绣的火气立马就冒上来了，从教室的角落里拿了把扫帚，打得那孩子哇哇大哭。 只不过，俞锦绣也没得意多久。后来，那孩子回家告状，俞振发被老师请到学校来，俞锦绣和俞承光灰溜溜地回家，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这事儿才算过去。 但是，从那之后，俞承光就彻底成了俞锦绣的小跟班。 “承光，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我说吧。”俞锦绣抬起手，想要摸摸俞承光的脑袋，但看他现在高头大马的，又忍不住笑了笑，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俞承光低下头，情绪显然已经平复了不少，“她说要分手，我没留着她。” “为什么呢？” “为什么？”俞承光看了俞锦绣一眼，“为什么要留着她？她都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我总不能死缠烂打吧。纠缠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要走，既然如此，只能好聚好散了。” “不。我是说，为什么要分开？”俞锦绣还是没法理解翁晨卿的选择，“晨卿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快乐。她不是个玩弄感情的人，说走就走，你就没有弄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只要和翁晨卿在一起，俞承光的脑子就不够用了，对于这样的自己，他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被她牵着鼻子走，还能怎么样？” 俞锦绣撇了他一眼，“你觉得她是认真的？” 俞承光咬咬牙，闷声道，“那不然呢？她说向往娱乐圈里的五光十色，不想跟我一起困在这座城市，整天去店里做收银员。我倒是奇怪了，我什么时候让她陪着我去收银了？她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在这儿等着就行啊。说到底，就是我俩不适合，观念上就不一致，谈什么未来呢？” 俞承光咬着牙，愤愤不平，就像是个孩子。之前他什么都不说，那是因为没找到一个抒发的途径，这会儿在俞锦绣面前，他倒是能敞开心扉了，然而话音未落，俞锦绣就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了一记。 俞承光疼得龇牙咧嘴，“姐！” 俞锦绣瞪了他一眼，“俞承光，你糊涂不糊涂？” 第八百一十章　七上八下 第八百一十章七上八下 俞承光这下倒是真的糊涂了。 “我知道，你就是向着晨卿。我说真是怪了，你和晨卿好，可我还是你弟弟呢！你怎么就胳膊肘向外拐？” 这会儿的反应倒正常了，不再像个意志消沉的伤心人。 “你认识晨卿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她说自己向往五光十色的生活，但是，新剧发布会上，只要人家不把话筒递过去，她连句话都懒得说，这样的人，真可能被物欲横流迷了眼吗？上回杂志采访，我给她化妆，人家圈里人都说了，晨卿是出了名难采访，不管什么问题，三言两语就给敷衍完了。你说如果她真这么想红，至于这样吗？” 这会儿可不比后世，后世的明星说不定还真有经纪公司给安排“人淡如菊”的人设，但是现在，越安静的人，越得不到一个出头的机会。想要往上爬，必须要让自己足够显眼，翁晨卿走到这一步，是偶然，也是必然，她在演戏方面有天赋，但是，也仅仅是这样而已。 翁晨卿想要当一个演员，有好剧本的时候就去演戏，没有好剧本，她也不会为了片酬折腰。 “她还说什么了？” 俞承光懵了，想了想，“她还说自己不想和油烟味打交道。往后如果一直跟着我忙店里的事情，她会崩溃的。” 俞锦绣的火气又冒上来了，“这就更离谱了。之前是她自己主动跑到店里给你帮忙的，当时人家看见你俩站在一起忙着，跟个新婚小夫妻一样，逗她，她还不好意思呢。你看她那个时候有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感？” 反感？俞承光仔细回想了一番，倒是真没有。 那个时候翁晨卿给他帮忙，俞承光还担心她累着，但是，小姑娘的干劲特别足，一副老板娘的架势，这真是出乎他意料。 “还说什么油烟味太重，她受不了——”俞锦绣“啧啧”两声，指了指俞承光的脑门子，“俞承光，你这是猪脑子啊？晨卿是这么吃不了苦的女孩子吗？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她，但是人家分手时提的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你都没有发现，就这样呢，还说自己爱她爱得死去活来？” 俞锦绣一语惊醒梦中人，俞承光缓过神，“我不知道，她说自己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也多想，实在是懵了。但是，她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呢？” “你问我，我问谁？”俞锦绣翻了个白眼，见俞承光真的懊恼，便又没好气地说，“你找她去啊。” 俞承光皱皱眉，“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找不到。” 是的，她一消失，他就真的找不到她了。 没有任何的联系方式，她一走，便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说了这么久，一切又回到原点，俞承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俞锦绣站起来，“我们去招待所看看。” 招待所的前台是一个胖乎乎的姑娘，当初翁晨卿住在这里的时候，俞锦绣和俞承光就经常来找她，一来二去，也混熟了。这会儿见他们又来了，小姑娘赶紧说道，“你们来了就好了，晨卿小姐都好几天没回来住了，她没事吧？” 俞锦绣与俞承光对视一眼。 “好几天没回来了？” “对。”小姑娘想了想，“从二十五号那天开始，就没有回来过了。晨卿小姐是不是买房子了？虽然住在招待所也不是个办法，但是，就算不回来住了，也得退房嘛！毕竟她当时是交了押金的，这笔押金可不是小数目啊！” 小姑娘心地好，她是在为翁晨卿的钱包考虑呢，虽说当大明星的都有钱，但也不能浪费不是？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话让俞承光的心“咯噔”一声。 “她没有办退房，直接就消失了？” 这就反常了。 离开招待所的时候，俞锦绣和俞承光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坐在车子里，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上次她被她母亲骗回家的时候，也是突然消失的。会不会又出什么意外了？” 理智回归，俞承光这才开始担心翁晨卿，距离那场婚礼，已经好几天过去了，翁晨卿去哪里了？俞承光担心得发狂，俞锦绣在边上低声安慰，“你先冷静下来，晨卿不是突然消失，大概是怕你担心，她才对你说了那些话。” “有什么用？现在我更担心了！” 俞承光发了脾气，却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再气恼也没有用。仿佛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反馈，俞承光颓然地低下头。 她究竟去哪里了？ 一直以来，翁晨卿都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几年前离家出走，她就没有怕过，那个时候运气好，俞锦绣把她捡回家，让她安然度过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再后来，她就进剧组了，她过得很艰难，却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诉说，咬咬牙走到现在，多不容易啊。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啊。 她有亲人了，王芳是她的亲人，愿意为她付出，弥补过去的伤害。她有朋友了，身边的朋友们总是陪伴着她，让她不再孤单。她还有—— 她还有俞承光啊。 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说呢？ 俞承光望着窗外，一颗心七上八下，突然，远处驶来一辆车。 车灯是直直冲着他们而来的。 俞锦绣和俞承光下意识眯眼，而后，程廷的车在边上停下。 “锦绣，承光，和我回公司，马上。” 话音落下，程廷调头，俞锦绣也不再有任何犹豫，发动了车子，跟着程廷的车，往公司的方向开去。 真想仿佛逼近了，俞承光深一口气，问道，“姐，是不是有晨卿的消息了？” 俞锦绣看了俞承光一眼，眉心深锁。 是的，或许是有翁晨卿的消息了。 但是，她却不敢去揭开，她想要逃避这一切。 因为，她甚至认为，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一路上，再没人说话，俞锦绣跟着程廷的车，他们一前一后，驰骋在空荡的马路上，俞承光的拳握紧，闭上眼睛，翁晨卿信赖的笑容便跃然于脑海。 不要怕，一切都会好的，俞承光在心底默念。 第八百十一章　主心骨 第八百十一章主心骨 车子在公司门口停下，钟飞已经在门口等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着急成这样？ 俞锦绣解开安全带，刚要下车，突然看见钟飞身边一道瘦削的身影。 “郑永芳？”俞承光说，“她怎么来了？” 钟飞与郑永芳走到一起，这真的是一件稀奇事，郑永芳愿意大老远跑到雅城来见他，这说明他俩的感情已经很稳定。但是，如果光是因为这样的八卦，程廷不可能跑去找他们。 车灯照在郑永芳与钟飞的脸上，他们神色凝重，俞锦绣下意识看了俞承光一眼。 程廷把车停好，拉开驾驶室的门，“去办公室再说。” 俞锦绣不在公司，也不在家，电话联系不上，程廷便只能满城找她。好在他运气不错，兜了几圈，便想起俞锦绣和俞承光可能去翁晨卿过去住的那家招待所了。 现在三个人都到了公司，俞锦绣的心跳变得很快，俞承光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有没有人可以回答我？” 钟飞看了俞承光一眼，“承光，你先冷静。” 都到了这节骨眼上，他怎么能冷静？钟飞和郑永芳一看便是已经知晓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却一副不能多说的样子，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俞承光的心早就已经悬到嗓子眼了。 “钟飞，你说吧。”俞锦绣拉住俞承光，示意他先坐下。 郑永芳试探性地看了钟飞一眼，他点点头。 “其实我也就是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刚才来的时候，和钟飞聊了聊，没想到程廷正好来找锦绣，就听见了。他觉得不对劲，非要把你们叫过来，现在人都到齐了，我可以说了。” 郑永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又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在北市拍一部戏，这部戏是昨天晚上杀青的。在杀青宴上，导演喝多了，提起自己认识的朋友说的一个小道消息。他说，晨卿现在在北市的派出所，被抓进去的。” 俞承光愣住了。 “我还不相信，心想晨卿不是在雅城吗？不瞒你们说，我和钟飞现在在处对象，我们经常会通电话。在电话里，他总说晨卿和锦绣的弟弟在一起，两个人感情很不错。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把这小道消息放在心上，还笑话那导演吹牛呢。”顿了顿，郑永芳看着俞承光呆愣的神情，心中已经有了数，她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但是那导演特别牛气，他说晨卿就是被抓了，那天北市的警察同志来到雅城，连夜把她带回去的。” “那一天，是三月二十五号吗？” 俞锦绣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郑永芳想了想，“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这几天。” 俞承光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看了一眼手表，八点多了，现在还有没有去北市的航班？ “那个导演有没有说晨卿为什么被抓走？”程廷沉声问。 郑永芳摇摇头，犹豫了一阵，又点点头。她看着俞承光，仿佛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俞承光说，“你说吧，别瞒着我。” “你们知道汪隆吗？”郑永芳问。 看着他们的反应，郑永芳心中也有了底，她继续说道，“晨卿进剧组，是汪隆介绍的。当时她在剧组打杂，过得是苦日子。后来，某一天，汪隆突然出了意外，脑袋磕在地上，血流了一片，晨卿发现的。汪隆被送到医院治疗，情况一时也没有好转，再之后，晨卿就开始演戏了。” 钟飞不解，“这和这个叫汪隆的有什么关系吗？” “前些天，汪隆醒了。昏迷了好几年，突然苏醒，这在医学上已经是个奇迹。汪隆一醒，医护人员便立马给他检查身体，而后，汪隆迷迷糊糊，嘴巴里一直念叨着晨卿的名字。” 郑永芳的眼神有些闪烁，她迟疑了许久，俞锦绣反倒先开口了，“警方怀疑是晨卿干的？” “这没道理，晨卿是个弱女子，之前我看她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情？”钟飞问。 俞承光却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一般，无力地低下头。 郑永芳说，“其实在我们这圈子里，还总是流传着一段故事。他们说，汪隆和晨卿之间有一些不清不白的关系，在出事之前，晨卿是在汪隆屋里的。汪隆昏迷之后，晨卿被请到派出所好几回，可是，警方实在没有证据，这才放了她……” 说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有底了。看着俞承光失魂落魄的样子，钟飞摇摇头，示意郑永芳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那些都是没影的事儿，再口口相传，对翁晨卿是彻头彻尾的伤害。 钟飞带着郑永芳走了，俞锦绣和俞承光还愣在原地，即便之前已经想到翁晨卿应该遇到了一些难题，可是，此时真正得知她的去向，他们还是茫然的。 “至少可以证明，晨卿是安全的。”突然，俞承光开口。 俞锦绣不忍，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掰碎了，又使劲揉了回去。她都这么心疼了，俞承光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宽心呢？ 俞承光站了起来。 “你去哪里？”俞锦绣低声问。 “我去机场看看，说不定现在还有航班。晨卿一个人在——在那里，一定很害怕。”俞承光走到程廷面前，“姐夫，车钥匙能不能借我？” 俞锦绣这才激动地说，“俞承光，你疯了？一身酒气，现在开车去机场？这事情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我们从长计议……” 俞锦绣自己心底也乱，脑袋里像是搅了一团团浆糊，俞承光只想立马见到翁晨卿，可是，见到她之后呢？他能怎么做？ 在这个时候，总要有一个主心骨。 程廷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捏了捏口袋中的车钥匙，低声道，“来之前我已经打电话去机场问过了，最早的航班是明天下午的。承光，我知道你没法等了，我们都没法等了。走，我们现在出发，开车去北市。” 第八百十二章　分分合合 第八百十二章分分合合 车厢里很静，俞锦绣坐在副驾驶，抬起眼，看着车内的后视镜。 后座，俞承光坐得端正，他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出奇镇定。 俞锦绣不是不担心俞承光的。 前些天，翁晨卿提出分手，俞承光心里头难过，但至少他相信她是做了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决定，知道她过得好，他总能走出失恋的阴影。 可是现在，他知道翁晨卿是生怕拖累自己，所以硬生生把这段感情斩断，而后孤身一人离开雅城，默默地承受着一切，这让他怎么能接受呢？ “承光，别担心，都会好的。”俞锦绣说，“这会儿还不知道汪隆究竟说了什么呢，晨卿只是被带走，协助调查而已。也许过没几天，她就回来了。” 说到这里，她甚至没法说服自己。 翁晨卿已经被带走好些天了，杳无音信，如果真的只是协助调查，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走之前，她试图与俞承光断了联系，这是否说明，往后的路太艰难了，她只想独自面对。 俞锦绣静下心回想，脑海中是翁晨卿双手捧着戒指盒向她走来时恬静的笑脸。 是祝福，也是羡慕，她希望俞锦绣能幸福下去，连她的那一份一起，一直幸福下去。 俞锦绣垂下眼，她有些心慌，程廷的手轻轻将她冰凉的手包覆。 “承光，我们先过去，到时候能见晨卿一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也是好的。”程廷说。 俞承光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俞锦绣说，“程廷，她会不会出不来了？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和她有关？” 程廷的手放回方向盘，沉默了一阵，“承光，我们都想帮晨卿，但是，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希望她能好，你至少要告诉我们，你到底知道多少？” 程廷说得没错。 他们大老远跑到北市，不仅仅是想看看翁晨卿现在的状况，更重要的是，他们要想办法帮着她脱离难关。但是，想办法之前，总得有章法，否则，他们这么多人要像无头苍蝇一般满北市乱撞吗？ 听着程廷说的话，俞承光的拳头收紧，又松开，“那段回忆对晨卿来说很不愉快，所以，我几乎从来没有问过。但是，我知道——”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汪隆强暴了她。” 话音落下，车厢里再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程廷和俞锦绣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情，多少猜到了一些。只是，连警方都没有调查完全的经过，他们猜测得再多，也没有个正式结论。翁晨卿的性格突变，是有原因的，但眼看着这段时间她越来越开朗，俞锦绣甚至在心底期待，或许过去发生的种种，没有这么糟糕。只不过是小女孩的抗打击能力太弱，才使得她性情大变。 然而，再多的猜想，再多的期望，在此时俞承光亲口承认的事实之下，都显得不堪一击。 那个时候翁晨卿才多大？俞锦绣和程廷气得发抖。 “那个汪隆，真不是个东西。”俞锦绣咬牙道。 事到如今，俞承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知道自己能力不够，但想要把翁晨卿带回家的心却是真切的。他已经被她推开太多次了，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这一次，不管翁晨卿是否亲手导致了汪隆所遭受的那场“意外”，他都会站在她身边。 车子开到半路，大家都累了，俞承光和俞锦绣睡睡醒醒，再睁开眼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程廷熬得双眼通红，俞锦绣说，“你把车停下，换我来开。” “你睡吧，我还能坚持。” 俞锦绣摇摇头，语气坚决，“下午到了北市，我们还有不少事情要做，程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俞锦绣的车技不错，这会儿天刚蒙蒙亮，路上人少车少，而她也刚补了一觉，精神不错，为什么非要坐在副驾驶位上休息呢？ 程廷的确是累了，浑身肌肉酸疼，见俞锦绣坚持，便靠边把车停下，与她换了个位置。 俞承光感到抱歉，“都是我，喝了这么多酒，误事了。不过刚才睡了一觉，现在酒劲应该也散得差不多了。” “你少废话。”俞锦绣扫了他一眼，“你们俩都闭上眼睛，好好养精蓄锐。尤其是你，承光。这些天晨卿应该很害怕，等一下你的出现对于她来说一定是莫大的鼓励，你自己的精神都没养好，怎么做她的依靠？” 做她的依靠？俞承光倒是想，只是，想到翁晨卿离开时决绝的样子，俞承光几乎可以猜到，下午见到她之后，她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与翁晨卿认识好几年了，两个人分分合合，俞承光也算是彻底了解了她的性子。她说想要陪在他身边的时候，那就是真的，但是，她说不想的时候，他也不能退缩。 俞承光是铁了心了，这一次，即便翁晨卿拿着扫帚把他往外赶，他也不会动摇。 终于到了北市，俞锦绣去报摊买了一张地图，还顺便问了一句，“老板，派出所在哪里？” 报摊老板乐了，“小姑娘，听口音，你是外地人吗？北市的派出所多了去了，你想去哪个呢？” 俞锦绣和程廷一对视，这才突然意识到，来的时候太匆忙，他们甚至连翁晨卿被关在哪一间派出所都不知道。 重新上了车，俞锦绣正寻思着该怎么办才好，程廷提议先去招待所开两间房。 “可是我们什么证明都没带啊！”俞承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俞锦绣想了想，“找个有电话的地方，我给公司打个电话。” 临时找了个杂货铺，俞锦绣付了钱，给公司拨通电话，很快便找到了钟飞。 “锦绣，你去哪里了？今天不来上班了吗？他们说你通知大家下午四点要开会的。” “钟飞，突发状况，我们几个去北市了，你一会儿有时间找个人，跑去跟我家里人还有程廷家里人说一声。”俞锦绣说话的语速很急，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她又说道，“还有，郑永芳是不是在你身边？我有些要紧的事情，想请她帮个忙。” 第八百十三章　稍安勿躁 第八百十三章稍安勿躁 翁晨卿已经被警方带来好几天了，在这里过得很糟糕，吃不下，也睡不好，但是，她想自己总得习惯这样的日子。 过去光鲜亮丽的生活大概是一去不复返了，但翁晨卿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天，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俞承光。 与俞承光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所有的回忆，全都是美好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她曾经希望时光能永远停滞，停留在他们相互陪伴的时候，可事实证明，她太贪心了。 翁晨卿始终记得那一段时间的自己过得有多快乐。清晨醒来，她出门吃完馄饨，而后去公司，解决一些日常的工作。作为合伙人之一，虽然她在公司占的股份不多，但足够自由，自己的工作忙完了，她便会提早下班，去店里给俞承光帮忙。起初，俞承光还有些不好意思，总让她在边上歇着，但到了后来，见翁晨卿乐在其中，他也就不拦着了。店里的员工说，他俩一起忙碌，看起来就像一对小夫妻，说着说着，连翁晨卿自己都快信了这说法，可现在看来，这说法太可笑了。 她怎么可能与俞承光结婚呢？这不是拖累他吗？即便她曾经的确幻想过，但到了此时此刻，一切幻想都成了痴心妄想，是奢望，永远不可能成真的奢望。 待在看守所的这些天里，翁晨卿几乎不说话，这漠然的态度，得罪了不少人。 “还真当自己是个大明星啦！你跟我们就没区别，犯了事儿，以后要判刑的。也不知道这清高劲儿是哪儿来的，看着就恶心！” “真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你就出去啊！大明星不都很有钱的吗？怎么没人来救你！对了，一句话说得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还不是天子呢！” “最好还是早点认清自己的位置，别一副自视甚高的样子，否则，将来进了牢里，还有得受呢！这大概就是仙女下凡了吧？真是有趣啊！” 这样的冷言冷语，翁晨卿听了不少，但她多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有时候别人真的急了，踩她一脚或是推她一把也是常有的事，但每每到了这个时候，翁晨卿总是选择忍耐。 她不愿意惹事。 春天早就到了，外头也开始暖和起来，可这看守所却凉飕飕的，翁晨卿缩了缩脖子，透过窗，想要看看外边的风景。 只可惜，她踮起脚尖，只能看见一片天空。 湛蓝的天空。 开锁的声音很响亮，在此时的宁静之下甚至显得有些刺耳，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铁门外，突然有一位警察同志走了进来，高声喊道，“翁晨卿！” 翁晨卿愣了，一时没有回话。 “翁晨卿，出来，有人来看你了！”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对方不耐烦了，“出来没有？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翁晨卿这才站起来。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很大，松松垮垮的，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时候，几乎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警察同志将她带到一个空旷的房间，那儿灯很亮，她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这样的强光。 坐在桌子前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同志。 “你好，我是你的律师。” …… 派出所的所长办公室里，程廷正在了解整个案件的发展情况。所长很客气，喊了专门负责案件的人员，给他详细解释了一遍，程廷默默听着，时不时会提出几个问题。 “这已经可以定义为故意伤害了。一个弱女子，居然能拿烟灰缸直接往他脑门子上砸，走的时候，还把烟灰缸给藏起来了，如果不是受害者苏醒，恐怕她就能永远逍遥法外！说真的，这案件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必须要严肃处理。” “汪隆昏迷这么多年，虽然现在醒了，可你们真的能确保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吗？如果晨卿根本就没有做过——” “她已经承认了。”专门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同志说道，“翁晨卿已经承认了。” …… 派出所外，俞承光来回踱步，俞锦绣一个劲回头，可所长办公室的门始终没有打开。 “姐，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现在我们站在外面，什么时候有个定论也不知道，只要想到晨卿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我心里就难受。她这人，平时在招待所睡觉都要开着灯，被关在那样的地方，该有多害怕。” “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俞锦绣皱皱眉，“就是知道你这人沉不住气，所以才不让你进去。不仅仅是你，我也沉不住气，只要想到晨卿现在受的罪，我就难受得不得了，但是我们有什么办法？除了等待，还能怎么办？” 这一回，郑永芳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在娱乐圈里混迹多年，郑永芳是有人脉的，她一个电话，便调动了不少帮手，不仅仅将住处问题给他们解决了，还给介绍了律师和派出所的领导。 但是，翁晨卿到底是和这件事情脱不开干系的，派出所的领导同志最多只是给他们指个明路，不可能直接把翁晨卿给放了。 接下来的该怎样发展，还是得看情形。 稍安勿躁四个字，俞承光都听倦了，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他承认自己不够理智，但此时此刻，他如何能理智？ …… “你好，我姓侯，是你的代表律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翁晨卿始终不出声，律师就是想帮忙，也不能撬开她的嘴。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这么倔呢？这些年，他办了多少案子，每每来到看守所，他的当事人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心渴望着早日离开这个地方，就算没法脱罪，至少也要让刑期短一些，再短一些。 可是，翁晨卿却不一样。 她不吭声，仿佛早就已经心如止水，侯律师也很无奈。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翁晨卿终于开口了，“你回去吧，这件事情是我干的，我已经认了。” 这侯律师帮不了她，任何人都帮不了她。 翁晨卿的声音有些沙哑，听得人心里头堵得慌，侯律师把自己手边的案卷整理起来，许久之后，说道，“这不是还没判吗？就认输了？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那些一心想要帮助你的朋友吗？” 侯律师说话的时候，翁晨卿一直没有出声，她低着头，直到听见最后几个字。 恍然抬起头，翁晨卿低声问，“我的朋友？” 第八百十四章　守得云开 第八百十四章守得云开 “是你的朋友们找到我的。”侯律师说道，“他们来到北市几天了，暂时住了下来，据我所知，他们不是什么游手好闲的人，都挺忙的。这么忙，却还是一直在帮你，想方设法帮你洗脱罪名，晨卿，你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与平常律师不同，侯律师说话的语气很慢，仿佛是语重心长一般，一番话娓娓道来。翁晨卿的眼眶微微湿润，“他们是谁？” “一位姓程，两位姓俞。这些天，他们为了你，几乎就没闲下来过。” 是啊，除了他们，还能是谁呢？ 不管在什么时候，他们总是会想着她，他们从来都不会放弃她。即便她已经决定让自己掉落到万丈深渊，他们还是会尽一切可能，将她从万丈深渊拽回来。 翁晨卿的心跳逐渐缓了下来，恢复平静。 “如果你真的有错，那该认，可是，并不是毫无技巧地认。想要从这个地方出来，你至少要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些什么？” “没用的。”翁晨卿摇头，语气中透着无奈，她自嘲一笑，“烟灰缸是我找到的，是我往他脑门子上砸的，是我藏起来的。其实，我这些年，我晚上经常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他躺在血泊中，现在他醒了也好，挺好的。” 她的脸色很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眸却还是一样清澈，这一抹笑容显得楚楚动人，带着易碎的美，侯律师的眸光微微一沉，“但是，你为什么要拿烟灰缸砸他？晨卿，你难道真的想永远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了吗？至少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如果你自己都不愿意帮自己，那谁还能帮你？” 翁晨卿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侯律师的脸上，没有片刻偏移。这是个坦坦荡荡的女孩，侯律师相信，她有苦衷。 翁晨卿纤细的手指缓缓弯曲，最后握成拳，又松开。 指尖嵌进手心，被掐得发白，连侯律师看着都觉不忍。 她真的要放弃自己吗？这些年，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虽然过程不好，但每每到了最后，不都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过去她是个乐观主义者，但这些年的经历，却逼得她不得不悲观，这次与俞承光道别之后，她已经决定让一切告一段落，老老实实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可是现在，她突然犹豫了。 也许这还没到故事的结尾呢。 也许她的人生，注定要经历波澜，可这些波澜总能让她成长。 也许，她能笑着走到最后。 翁晨卿一直保持沉默，侯律师也不催促，他打开案卷，不疾不徐地翻看着，终于，他等到了翁晨卿开口。 “如果我全都说出来，你能帮我吗？” …… 从看守所出来，侯律师的心情很沉重。 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她懂什么？跟着汪隆去剧组，并不是向往奢靡的生活，也并不是虚荣心在作祟，她只是迷迷糊糊地追求自己的梦想而已，何错之有？汪隆让她在剧组打杂，她没有意见，她吃得了苦，乖巧地完成每一份自己应尽的指责，也从来没有痴心妄想过，可最后呢？她得到了什么？ 那一个夜里，那个柔弱的小姑娘无法反抗，只能默默承受着一切，最后，趁着他昏睡之时，拿一个烟灰缸狠狠砸到他的头上，这得需要多少勇气和多少恨意，又该承受怎样的绝望？ 浑身的鲜血，让翁晨卿窒息，可她不能慌，她处理了现场，最终离开，辗转反侧之下，她装作不经意，通知剧组里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将他送到医院。 那一个年，她是怎么过的？ 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 …… 侯律师走出看守所，一眼便望见站在不远处的三个人。 他们很耐心，站在原地等待，可见到他的那一瞬间，俞承光就像是见到了希望。俞承光再也按捺不住了，赶紧跑上前。 翁晨卿会怎么说？他了解翁晨卿。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丫头总是爱自己一个人担着，倒不是不知道应该如何依赖他人，她是习惯了。 习惯凭借一己之力去解决一切问题。 而当她的力量不够的时候，她没法逃避，便只能一个人去面对。 光是想到翁晨卿所承受的一切，俞承光便感觉无比压抑，心头仿佛被什么堵着，喘不过气来，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为她顶下所有的罪，可是，他没法这么做。 他甚至连跟着律师一起进去见她一面都做不到。 俞承光匆匆跑上前，一看他焦急的神态，侯律师便已经看出，他和这小姑娘之间的情谊非同一般。 这小伙子应该知道她过去发生了些什么吧？一个姑娘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伤害，想要让她敞开心扉，不容易，可他做到了。 “她还好吗？”俞承光问。 侯律师点点头，边走边说，“很瘦，脸色也不太好看，起先似乎不愿意多说，但是后来，她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了。” 翁晨卿的情况与俞承光所猜测的差不多。她很勇敢，可再勇敢都好，面对未知的一切，总是会心慌意乱的。 而侯律师能够用这么短暂的时间说服她，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他们都舒了一口气。 “那这官司有得打吗？”俞锦绣急切地开口，停顿片刻，又像是想起什么，问道，“不管付出多少代价，这官司，我们都打。” 这小姑娘受了太多的罪，可还好，她身后永远站着一群人，他们不惜任何代价，只想护她周全。 侯律师的沉默让俞锦绣的俞承光的心揪了起来。 程廷也说道，“派出所的同志说，汪隆一口咬定是晨卿拿烟灰缸砸了她，而她也没有否认，这问题很棘手，几乎没法解决。侯律师，我们都知道你是北市最好的律师，没有你不能处理的案件。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帮忙。” 程廷看着侯律师，眼神中带着恳切。 沉默了许久，仿佛做了一个严肃的决定，侯律师的眸光沉下来，“能解决，怎么就没法解决了？那个畜生一口咬定我的当事人拿烟灰缸砸他，但为什么砸他？我们抓住正当防卫这一点来打！” 第八百十五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八百十五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警方重新开始新一轮的侦查工作，侯律师经常会去看看翁晨卿，说的大多是与案件有关的问题，当然，有时候，他也会帮俞承光带几句话。 俞承光担心翁晨卿，却也只能惦记着她是否吃饱，能不能睡好，每每听到这些鸡毛蒜皮的问题，翁晨卿便会说，“在这儿能过得多好呀？” 但是，话虽这么说，她的眉头却终于舒展开来，有时候嘴角甚至还能挂着几分释怀的笑意。 人活着，最重要的便是有一个盼头，跌进低谷的滋味不好受，翁晨卿想要适应，却发觉原来前方不远处有一道曙光，那是希望的曙光，也是她最后的机会，若是不抓住，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翁晨卿终于变得积极起来，侯律师也感到欣慰。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俞锦绣和程廷还是留在北市，为翁晨卿而奔波。 俞承光也想留下来，即便见不到她，可总有一天，她会出来的，到时候，他想要第一时间见到她。 然而，家中传来的消息，却让他和俞锦绣不得不回去一趟。 坐在招待所的大厅里，俞锦绣说道，“承光，你也知道妈的身体状况，昨天我给她打电话，她没接，姜叔叔让我们务必回去，否则，她的身体要吃不消了。” 陈婉妹的身体究竟出什么问题了？想到这里，俞承光就是再担心都好，也不可能留在北市，他必须要回去。 当天下午，姐弟俩买了机票，心急火燎地赶回雅城。在机场外，他们叫了辆车，到了陈婉妹现在的住处，姜烈却一脸为难。 “姜叔叔，我妈到底怎么样了？”俞承光问。 俞承光一脸担忧，俞锦绣的眉头也紧锁着，姜烈看着他俩，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 房间的门是紧闭着的，姜烈犹豫着，最终不得不说了实话，“她没事，只是有些焦虑。承光，既然你都回来了，就进去看看你妈吧，别跟她生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俞承光愣住了，脸色变得极差，“所以，你们是把我骗回来？” 俞承光话音刚落，转身便要走，俞锦绣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角，“俞承光，妈没事才好，难道你希望她生病吗？既然回来了，就进去，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妈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她会理解你。” 俞锦绣的眼神，意味深长，俞承光与她对视许久，起初是不解，最后，终于妥协。 他打开门，走进屋里。 陈婉妹坐在床尾，面色憔悴。 是的，她没有生病，但是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说不担心是骗人的，她每天都睡不好，只盼着姐弟俩赶紧回来。然而，只要是与翁晨卿有关，俞承光便跟着了魔似的，他油盐不进，哪会听人劝呢？ 陈婉妹这才让姜烈把俞承光骗了回来。 这是个馊主意，但她别无他法。 俞承光走进屋，陈婉妹低声道，“坐吧。” 俞承光摇摇头，“我不坐了，晚上七点还有一趟去北市的航班，我直接飞回去。” 陈婉妹按捺不住了，语气沉下来，“你胡闹！现在都几点了？七点的航班，你赶不上！” “赶不上，那我就坐火车去。”俞承光也倔，直接顶撞道，“真不行，那我就开车去，十几个小时的车程而已，顶得住！” 陈婉妹“腾”一声就站起来，眼底冒着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翁晨卿都这样了，你还非要去找她？俞承光，你究竟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坐牢，她是要坐牢啊，你要是非等她出来，非要跟她在一起，咱们全家都要倒大霉的！” 俞承光看着陈婉妹，目光冷然，他一句话都不说，陈婉妹冷哼一声，“你们姐弟俩别想着瞒我，我什么都知道。之前我愿意接受她，是因为她到底是个乖巧的孩子，但现在呢？这姑娘多凶悍啊，直接拿着烟灰缸把人砸到医院，那男的要是醒不了，她就是杀人犯！” 陈婉妹全都知道了。 那天钟飞跑来一趟，特地将他们几个的去向告知她，本来是想让陈婉妹不要过于担心，可没想到，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陈婉妹反而整宿整宿睡不着。她生怕孩子们出了什么事，又找机会去了俞锦绣的公司一趟，然而那一天，她没碰到钟飞，倒是见到了郑永芳。 郑永芳知道她是俞锦绣的母亲，便将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陈婉妹听完，脸色大变。 “妈，你别这么说。晨卿是无辜的——”顿了顿，俞承光深吸一口气，“她是逼不得已。” …… 屋子外，俞锦绣不知道俞承光说了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姜烈身边，忧心忡忡。 陈婉妹这人认死理，认定了翁晨卿不是个好姑娘，那就无法改变这个既定思想，这次的形势如此严峻，恐怕不是每个长辈都能理解与接受的。 姜烈给俞锦绣沏了一杯茶，走过来一看，她低着头，双手蒙着脸，看起来心力交瘁。 这些天，孩子们大概也累坏了。 姜烈说，“锦绣，别怪你们妈妈。也许你们觉得她的坚持很不讲道理，但是，她总归是为了你们好。” 俞锦绣苦笑，“是为了我们好，却用错了方法。姜叔叔，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知道做什么是对，做什么是错。我只怕妈妈自以为是站在我们的角度考虑问题，做的却是错误的决定。” 话音落下，又是长久的沉默，突然，屋子里传来“啪”一声脆响，俞锦绣被吓了一跳，姜烈已经冲到屋子里去，“怎么了？” 屋子里很静，过了片刻，陈婉妹发出了“呜呜”的啜泣声。她掩面哭泣，口中还一个劲念叨着，“你说我不懂，你们都说我不懂。但是，你们不解释，一声不吭的，我怎么懂？” 俞承光听见动静，回过头，看见俞锦绣站在外边。 仿佛是求助一般，俞承光低声喊，“姐。” 俞锦绣咬着唇，眼眶还是不由湿润，往前走了几步，俞锦绣走到陈婉妹的面前，轻轻搭住她的肩膀，“妈，晨卿是受害者。” 第八百十六章　逍遥法外 第八百十六章逍遥法外 即便俞承光不想说，但是，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们不可能再瞒着陈婉妹了。 作为他们的母亲，陈婉妹要的很简单，她只希望，自己也有知情权。孩子们究竟为什么非要向着翁晨卿，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友情和爱情？陈婉妹理解不了。 她掩面哭泣，是因为她的确拿孩子们没有办法，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了，他们想要走，她难道要拿锁把大门锁住吗？ 终究到了瞒不住的时候。 俞锦绣坐了下来，她用最舒缓的语气，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陈婉妹。 姜烈也在边上听着，到了后来，想到翁晨卿的模样，他只觉得不忍心。 陈婉妹到底心善，得知翁晨卿过去的经历，她愣住了，泪水还是没有止住，一个劲往下落，可这一回，她是在心疼翁晨卿。 一切仿佛都有了解释，翁晨卿为什么突然与家里断了联系，又为什么变得冷漠，翁晨卿突然变了个人，并不是因为外界的灯红酒绿迷了她的眼，最根本的原因是，她要保护自己。 再一次听见俞锦绣提起这种种，俞承光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受到硬物撞击一般，那是剧烈的钝痛，难以承受。 他无法想象，当时的翁晨卿，是如何独自面对这一切。 “就是来我们家接她的那个男同志吗？他还这么年轻，看起来也一表人才，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那天还是我帮她把行李整理好的……畜生，简直是个畜生！” 陈婉妹义愤填膺，想了想，又问道，“那晨卿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警方又给她做了一次笔录，也去汪隆那边调查了，这件事情，应该很快会有了结。”俞锦绣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视线落在她的头上，陈婉妹不年轻了，头顶上冒出了几根白发，这些天，她过得不轻松。 陈婉妹点点头，“能了结就好，晨卿已经够不容易了，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了。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说呢？从小就没人疼没人爱的，长大了还遇到这种事情——”停顿片刻，她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这件事情会对她的前途有影响吗？我是说，别人会不会知道她被那个畜生——” “妈。”俞承光低声打断了陈婉妹的话，“如果真的要进行案件审理，真的要打官司，这事儿是瞒不住了。但是前几天，汪隆的代表律师请求和解，他说自己可以撤销对晨卿的控诉，只当自己当时只是失足跌了一跤，摔破了头。而晨卿，也不能再揪着他过去做的事情不放。” “那好啊！”陈婉妹松了一口气，“那就跟他和解！这事情到底不怎么光彩，真要闹到人尽皆知，晨卿有面子吗？你有面子吗？承光，我们都是正经人家，受不住人家的指指点点。” 俞承光皱了皱眉。 俞承光知道陈婉妹在担心什么，但是，这从来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得让晨卿自己决定，我不会干涉。”俞承光说。 “你为什么不能干涉？”陈婉妹说道，“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非得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拿出来一遍一遍说吗？就不怕别人笑话吗？现在人家都已经愿意和解了，那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不好吗？他是个男人，没什么可丢脸的，可晨卿不一样啊，她以后要嫁人的！” 听着陈婉妹说的话，俞锦绣只觉得无法与她沟通。 姐弟俩对视一眼，满心无奈。 这条路还很长，总要有人走。 “妈，那不是晨卿的错。受了伤害，不是她的错，她不应该为了别人的眼光将自己躲起来。” 淡淡地丢下这句话之后，俞承光便和姜烈点头示意，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听见陈婉妹在身后尖声道，“总之，她不能把这件事情闹大。否则，不光光是我，全家人都不会同意你继续和她在一起！” …… 看守所内，侯律师提出了汪隆那一方代表律师的和解方案。 “他那个时候刚醒来，脑子还糊涂着，只想着你让他在医院里昏迷好几年，却忘了自己对你做出过什么混账事。这些天，警方一直去医院，他大概也是慌了，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醒来，总不想以后在牢里待着，所以才想要跟你和解。” 仿佛没有想到整件事情会向着这个方向发展，翁晨卿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她低着头，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默默地听着侯律师为自己分析利弊。 “其实，如果你想这件事情快点过去，接受他的条件或许是比较好的方式。毕竟在这个社会，舆论总是对女方比较苛刻，你又是个名人，如果真把事情闹大了，对你将来的影响也是不小的。还有，你和那个叫承光的小伙子是一对吧？我看他挺好的，但是，你能保证他的家人永远和他站在一边吗？我怕到时候，你们俩会承受不小的压力。” 侯律师接手这件案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内，他尽心尽力，不管做什么样的分析与决定，都是站在翁晨卿的方面，为她考虑问题。 翁晨卿知道他是为自己好。 但是，她还是问了一个问题，“侯律师，如果我非要坚持呢？不接受他的条件，不与他和解，只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如果我非要这样做，那有赢的胜算吗？” 侯律师怔住了。 翁晨卿说，“我知道这很难，也知道自己将来会受到非议，甚至，就连承光都会被我牵累。但是，作为女性，难道我们一定要在受到伤害之后闭上嘴，忍气吞声，用自己的力量遗忘一切吗？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懦弱，就让汪隆逍遥法外。侯律师，应该还有许许多多跟我一样的女孩受到过这样的伤害吧。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她们也不敢出声，对吗？我想，我应该站出来的。” 翁晨卿一字一句，条理清晰，侯律师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翁晨卿自嘲一笑，“是不是觉得我很爱没事找事？” “我只是觉得，你比我想象中要勇敢。”侯律师笑了，“晨卿，这场仗，不仅仅是你一个人，我们一起陪你打。” 第八百十七章　逍遥法外 第八百十七章逍遥法外 收到翁晨卿那一方传来的消息，汪隆气得下不了床。 “她这人的性格怎么这么倔？要是早知道这丫头是这样的性子，我当初就不应该给她机会，不应该把她接过来！” 汪隆也没想到事态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没错，他的确占了小姑娘的便宜，不过她没钱没势，没有任何背景，就算占了她的便宜，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啊！ 可没想到，翁晨卿居然就咬定他了。 那一烟灰缸往脑袋上一砸，汪隆昏迷好几年，现在他醒了，她居然还要把他送进牢里去！ 汪隆气得呼吸不顺，律师赶紧把医护人员请了过来，人家给他检查了一番，说道，“身体要紧，你这一次能醒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再这样激动下去，伤身的！” 医护人员一走，汪隆冷笑，“就算伤身又怎么样？反正从医院里出来，也是直接被送到大牢里！在哪儿不是一样？躺在病床上，我还能维持一些尊严！” 汪隆说的是气话，他的律师在边上一笑，“谁说你就一定要入狱的？他们说告，就能告吗？这案子都是好几年之前的了，她没有人证，又没有物证，这派出所和法院又不是他们家开的，他们能说了算？” 汪隆的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她拿我没办法？” 他的律师打着包票，“她就是拿你没办法。相信我，你在医院好好养伤，到时候只管大摇大摆地走出病房，该干嘛还是干嘛！” …… 侯律师陪着翁晨卿走出看守所，来到医院验伤。在科室门口，小护士把他给拦住了，翁晨卿一个人走了进去，“医生，你好。” 医生也是有职业操守的，虽然明知道翁晨卿是从哪里来的，但这会儿看见她，还是能一视同仁。帘子一拉，医生说，“来这边。” 翁晨卿走了过去。 “你是说自己的背上有伤？” 翁晨卿“嗯”了一声，“这背上的伤能不能证明这件事是汪隆干的？” 医生没有说话，而是让她把衣服脱下。 翁晨卿很配合，脱下衣服，医生绕过她，往后一走，站在她身后。 而后，这中年女医生倒吸一口凉气，“我做这一行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下这样的手。” 翁晨卿的背挺得直，肌肤也白皙纤细，只是，上头的疤痕清晰可见，令人咂舌。 “是烟头烫的，当时我一直在反抗，一直在尖叫，他见威吓不了我，索性点了根烟，用烟头在我背上烫。” 那样的疼痛是钻心的，是刺骨的，是多年后想起，仍旧无法安睡的。然而，能有什么办法？烟头没烫死她，那么，她就要更加坚强，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不假思索的，因为，她不能回头。 做好检查出来，翁晨卿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侯律师走上前去。 “侯律师，这验伤报告有用吗？”翁晨卿小声问。 侯律师沉默了片刻。 其实，这场官司很难打。 数年过去了，要人证没人证，要物证没物证，就算验伤报告真的出了，也不能证明什么。 “验伤报告没用吗？”翁晨卿从侯律师的话语中捕捉出几分端倪，“可是，这些烟头遍布在我的背上，而且也有些年头了，难道他们会说这是我自己烫的，只为了来诬陷他？” 翁晨卿很不解，侯律师遗憾地摇摇头，“其实没有什么大用处，你身上有伤痕，但这只能表示你曾经受过伤，无法证明这伤口是汪隆干的。” 现在不比后世，ＤＮＡ技术可以将漏网之鱼揪出来，杀他个措手不及。 侯律师相信翁晨卿，他知道这小姑娘既然已经勇敢地站了出来，那就不会后悔，可是，看着她如此义无反顾，他有些担忧。 侯律师只怕自己没法帮她。 很显然，听了侯律师的话，翁晨卿很失望。她低下头，直到被带回看守所，仍旧没有出声。 是的，她现在还是嫌疑人，她拿着烟灰缸将汪隆砸了个头破血流，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或许，她没法拿出任何证据，于是到了最后，汪隆安然无事，而她得在监狱里待上几年的时间。 可是，说真的，翁晨卿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就没有怕过。 过去她是太懦弱了，现在的她已经长大，无论如何，也得为自己做一回主。 翁晨卿回到看守所，不少与她关押在一起的嫌疑人围上来。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能让那王八蛋受到制裁吗？” 说起来，人与人的缘分也够奇怪的。翁晨卿刚被带进来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看她不顺眼，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但横眉冷对却是少不了的。现在，时日过去，有些人与翁晨卿和谐相处，有些人得知了翁晨卿身上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于是，她们开始盼望，盼望着翁晨卿有从这里出去的那一天。 人之初，性本善，也许，这些曾经在不同程度上犯了事的人，她们的内心深处，也有正义的一面。 “报告还没有出来，具体怎么样还不知道。不过，我相信这报告应该是管用的。”翁晨卿强颜欢笑。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翁晨卿一直在等，却并不是很期待。那一天，侯律师已经把话对她说明白了，验伤报告并不一定有用，因为即便能证明翁晨卿受过伤，也无法证实这与汪隆有关。 终于到了出报告的那一天。 翁晨卿一直靠在铁门边，直到一位警察同志出现。 “你别等了，没用的。汪隆不承认那烟头是他干的，他说你从小到大在家里受的罪不少，就算被虐待过也不是解释不通。” “也就是说，这验伤报告根本就不能成为证据吗？”翁晨卿小声问。 看着她这张苍白的小脸，对方顿了顿，说道，“不能。” 说罢，铁门“啪”一声就给关了，翁晨卿转过身。 所以，究竟还有什么办法？ 难道她就只能看着作恶多端的人逍遥法外了吗？ 第八百十八章　狐狸尾巴 第八百十八章狐狸尾巴 侯律师一直没有放弃。 他几乎整日整日地泡在图书馆里，中外的官司看了一起又一起，为的不是别的，他只希望能帮翁晨卿将恶人绳之以法。 受的伤害已经烙印在心底了，轻扯肌肤，伤口便会跟着疼，可如果只因为这样就逃避现实，那是不是对自己太不公平了？ 她想要保护好自己，侯律师便配合，这场仗很难打，但不是没法打。 俞锦绣和俞承光已经回到北市，他们不管不顾，只一心扑在翁晨卿的案子上，俞承光店里的生意已经交给员工打理，照陈婉妹的态度，应该也懒得帮忙了。过去店里的大事小事，俞承光通通亲力亲为，这回离开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店里的生意会变成什么样。 程廷的公司刚刚起步，最近发展的势头不错，要在这个时刻停下脚步，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个能轻易做出的决定。不过好在方牧虽忙，却愿意帮程廷挑起这担子，不论她投入多少心思，总而言之，公司的大方向是不会出错的。于是，程廷也松了一口气。 俞锦绣显然是他们之中最幸运的一个。平日里在公司，她和钟飞对于工作内容的分配都是五五开，这会儿她一离开，钟飞忙归忙，累归累，但也不至于承担不起整个公司的重责。 如侯律师所说，他们都不是游手好闲的人，对于生意人来说，耽搁的时间全都是金钱，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愿意放下手头上的一切，来到北市，一心扑在翁晨卿的案子上，为什么？ 他们想要等她出来。 …… 翁晨卿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 她成天蹲在角落里，一个劲回忆那一夜的细节。 这些年，她几乎没有想起汪隆，因为只要稍稍一回想，那张狰狞的脸便会印在她的脑海，所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睡不着，便把屋子里的灯全都打开，屋子亮堂了，她的心就踏实了。 然而，这几天，翁晨卿却不得不逼着自己一遍一遍回想那一个晚上发生的种种。 “晨卿，我看上你，那是你的荣幸，这么多女演员，我想捧哪个不行，为什么非给你机会？” “你这脸蛋长得可真漂亮，气质也好，就是性子不好，不懂得变通。你要是相信我，我就帮你，你想要爬多高，就爬多高，我托着你上去。” “你这姑娘怎么就不识抬举呢？我愿意碰你，那是给你面子，一个连帽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还真以为自己魅力无边了？” “我跟你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谁都不能告诉。不过我谅你也没这么大胆子，这些年，和你一样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一开始一个个都哭天抢地了，最后还不是乐在其中了？” 那一夜，汪隆说了很多话，最后，他满足地睡去。翁晨卿不知所措，她彷徨无助，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突然，她看见床头柜上的烟灰缸。 反正她已经被毁了，再毁了他，又如何？ 不能再回忆下去了，她的脑袋像是“嗡”一声炸开，“腾”一声站起来，她走到铁门边，扒着门框大喊，“有人吗？有没有人？请你们帮帮忙！有人吗？” “你就别再喊了。” “我们都进这儿了，谁还给我们好脸色啊？又不是在大饭店吃饭，喊一声，就有人来帮忙了……” 大家都在劝翁晨卿，并不单单是因为翁晨卿的喊叫太大声，让人无法休息。她们确实是看出了翁晨卿眼神中的脆弱与坚定，那一丝丝的希冀总是被现实所打败，可是，她却一直在想办法，她不愿意放弃，不愿意永远被困在这泥沼中，这难道不是值得人钦佩的吗？ 在这看守所里的，也有不少可怜人。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个总与翁晨卿交好的女人。据她所说，这些年，她与她的孩子总是被丈夫毒打，皮开肉绽，忍无可忍之下，她终于冲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不管不顾地朝着那强壮的身体劈下。用她的话说，如果再不强硬起来，孩子怕是要没命了。 可是，谁知道，她这一刀下去，那男人虽然再也没有办法毒打他们，可是，从今往后，孩子或许就没有母亲了。 冲动有用吗？ 冲动只能让人得到一时的痛快罢了，可说到底，还是应该通过法律的途径来保护自己啊。 翁晨卿冲着铁门外喊，她喊得声嘶力竭，最后，终于有一个年轻的小警察来了。 “有事吗？”小警察绷着一张脸。 翁晨卿说，“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联系我的律师？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对案情有帮助，我想对他说。” “你以为我们都吃饱了撑着呀？帮你跑前跑后的，我们都很忙的！”小警察嘴硬心软，顿了顿，又说道，“那行，我出去问问，看看合不合规矩……” 翁晨卿笑了，真诚地道谢。 …… 在侯律师的办公室里，俞承光埋头看着法律书籍，这些书籍，实在是够枯燥的，可一个人的力量到底有限，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帮助侯律师，找到些许与案件有关的资料。 就算是大海捞针也好，只要找了，那总是有希望的。 俞承光熬得双眼通红，侯律师也不忍，让人给他送了一杯茶，说道，“要不你和你姐姐姐夫一起，出去跑跑。那汪隆前些年在业界的风评不错，但他这样的人，狐狸尾巴总是露出来过的，你们一起去找找，说不定找到一些被遗漏的细节，到时候就能帮到晨卿了。” 俞承光应了一声，“他们俩一起，我就不在边上添乱了。不瞒你说，我姐姐姐夫刚结婚，两个人本来要出去旅个游，当是度蜜月，可没想到，被耽搁了。” “度蜜月？你们可真时髦！”侯律师笑着打了个趣，见俞承光没什么反应，便清清嗓子，“没事，总能想到办法的，我们别灰心。” 话音未落，有工作人员跑了进来，“侯律师，是看守所那边的电话，他们说翁晨卿请您务必赶紧去一趟，她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您。” 第八百十九章　闲言碎语 第八百十九章闲言碎语 侯律师整理案卷，赶紧出门一趟，见俞承光忧心忡忡，他说道，“小伙子，你先别担心。晨卿这姑娘很机灵，这次找我，说不定是想到一些与案件有关的细节了。我去一趟就来，你在办公室里等着。” 侯律师一走，俞承光试图让自己静下心，继续看书，可是，书上的每一个字像是突然成了乱码，在他面前晃晃荡荡。他坐立难安，一颗心始终悬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俞承光想要见见翁晨卿。 想念与否倒是其次，现在不是时候讨论这些儿女情长的问题。他想要见到翁晨卿，只是想要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好，他们几个，永远都在外边等待，永远都在支持她。 俞承光在侯律师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算了算侯律师在路上来回耽搁的时间，再大致算上他与翁晨卿交谈的时间，整整两个小时，他不能浪费这两个小时。 于是，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对着外头的前台说道，“你好，能不能再拿一些书给我看看？” “行啊，我给你拿一些有趣味性的书籍和案件。”那前台对俞承光很客气，翻了一堆书，突然找出一本，“对了，你可以看看这本。这是本小说，这书中的男主角为了救自己的妹妹，拿起刀杀了他们的继父。后来继父死了，妹妹疯了，多年之后案件重新进入警方的视野，可到了最后——” “他入狱了？” “没有，他是一个很出名的慈善家，在舆论的影响之下，法官重新评估案件，最终选择让他无罪释放。这故事的结局是不是特别好？不过，这到底是一本小说嘛，纯属虚构！” 俞承光点点头，接过前台递来的书。 这本书写得很好，有条有理，也没有什么晦涩的文字，一页一页翻阅，时间过得极快。后来，俞锦绣和程廷回来了，再后来，侯律师也回来了。 与离开的时候相比，此时的侯律师似乎有些心事。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俞承光赶紧放下书，“侯律师，晨卿说了些什么？” 侯律师坐了下来，思索再三，仿佛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 翁晨卿的确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她很勇敢，她的这份勇敢，甚至有些不符合常理。 对于翁晨卿的诉求，侯律师总觉得不对劲，他一再劝说，可是，翁晨卿却仿佛铁了心。他该尊重她的想法吗？ 侯律师终于开口，“她说，回想起汪隆以前对自己说过的话，觉得不妥。汪隆那个时候很嚣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看起来——就像个惯犯。也就是说，或许在她之外，或许会有不少受害者。那都是好几年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如果愿意站出来的女孩子越来越多，警方难道会无视吗？其实，这同类型的案子在国外也有过，利用舆论来制裁恶人，倒不是一个不现实的想法，只是——”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女孩当年没有站出来，现在就一定敢站出来吗？现在，她们或许已经是妻子，是母亲，又或者在娱乐圈中有了一席之地，如果站出来，做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她们真的敢吗？”俞锦绣说。 程廷点头，表示赞同，“人在受到伤害之后选择逃避现实，也是无可厚非的。她们是受害者，但那么多年过去了，或许她们已经学会与自己的过去和平共处。重新把伤口撕扯开来，往上面撒盐……”他看着侯律师，眼神意味深长，“她们真的愿意吗？” “这也是我的顾虑之一，但是，晨卿说这或许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能想到的最佳方法。把事情发酵，让媒体介入其中，受害者们看见报告，得知晨卿的遭遇，或许会感同身受。到时候她们如果站出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但是，如果没人站出来的话……” “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晨卿就会变成整个案件唯一的焦点。她是名人，又摊上这样的事情，此时还在看守所里，就算这官司能打赢，到时候从看守所里出来，她也能被人家的口水给淹死。”俞锦绣说。 俞锦绣说的，就是侯律师所担心的。 翁晨卿不管不顾，只希望将汪隆拉下泥潭，她总是在想，只要能将他绳之以法，那么，自己就是付出再多，牺牲再多也无所谓。可是，这值得吗？ 站在侯律师的角度，俞锦绣的选择，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汪隆的名声被毁，被关进大牢，这是他罪有应得，然而，翁晨卿为什么要陪着他受罪？ 她已经够委屈的了，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伤口硬生生撕开，任人指指点点？ 说到底，还是因为不忍心。 侯律师终于遇到了个难题，他无奈地叹叹气，不知该如何是好。俞锦绣和程廷对视一眼，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方法。 翁晨卿的心思，他们能明白，可是，他们实在不想她成为舆论的中心。 是的，或许他们都可以不在意旁人的说法，但是，翁晨卿真的不在意吗？就算不在意，将来她还能继续演戏吗？演戏是她所钟爱的事业啊，她舍得就此葬送吗？ 程廷和与俞锦绣所考虑的，都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可是，俞承光却没有想这么多。 他只在意此时此刻的翁晨卿在考虑什么。 “侯律师，尊重她的选择吧。”俞承光看着侯律师，目光沉静，“她愿意做这个决定，那就是已经考虑过后果的，既然如此，那就由着她的性子去做吧。不管往后人家会怎么议论她，那都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帮她捂住耳朵，我们不去听他们说些什么，那些闲言碎语就没法伤害我们。” 俞承光很笃定，不管在什么样的时刻，他总是愿意无条件陪伴着翁晨卿。 他的无条件信任，让俞锦绣的心念微微一动，她恍然回过神，笑了，“是啊，只要捂上耳朵，他们说的话，就不能成为伤害我们的武器了。侯律师，不如我们还是尊重晨卿吧。” 很显然，这姐弟俩不够理智，侯律师只能将目光落在从来不糊涂的程廷身上。 而程廷，他抬眸看了侯律师一眼。 低笑一声，他淡淡地说，“天塌下来，还有我们帮她顶着，侯律师，我也尊重晨卿的决定。” 第八百二十章　祸害遗千年 第八百二十章祸害遗千年 俞锦绣和程廷都算是半个圈子里的人，明白翁晨卿的意思之后，便直接着手去办这事。 短短几天时间，有关于翁晨卿在这娱乐圈中的秘闻便立马炸开锅。谁都没有想到看起来如此清纯的翁晨卿居然曾经有这样的遭遇，有人表示不解，有人心疼她，也有人质疑她是在炒作，听见这些声音，陈婉妹连饭都吃不下了。 俞振发起先还不知道姐弟俩跑到北市究竟是为了什么，直到看见新闻报道的那一刻，才恍然大悟，起先是震惊的，回过神来之后，他立马联系上陈婉妹。 “是单位的同志把这些新闻拿给我看的，他们问我这是不是承光的对象，我能怎么说呢？是，晨卿是挺可怜的，我们可以帮助她，但是，谁希望自己的儿子与她一起被人评头论足呢？” 俞振发也不是生气，只是觉得有些无奈。怎么就摊上这些事了呢？ 陈婉妹叹了一口气，“那孩子也倔，为什么一定要闹得这些事情街知巷闻呢？她是受了委屈，是吃了亏，可人生路还长，大不了忘记过去，从头再来啊！” 所谓从头再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了。旁观者站着说话不腰疼，翁晨卿要是考虑每一个人的想法，迟早会把自己给憋死。 “那你觉得，承光是怎么看的？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陈婉妹沉默了片刻。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等这件事情结束了，到时候再好好做承光的思想工作吧。”说到这里，陈婉妹叹了一口气，“早晨我给锦绣打过电话了，我说晨卿这丫头犯傻了，可锦绣说，她这是逼不得已之下的选择。她说只要晨卿站出来，就会有无数曾经的受害者也站出来，我可不信。谁愿意被人这样议论？” 整件事情显得太奇怪了，俞振发没法判断谁是对，谁是错，他只希望自己儿子的生活能纯粹一些。想到俞承光与翁晨卿之前在一起时情意相投的模样，俞振发突然感到无奈。 他摇摇头，说道，“事到如今，只能像你说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 得知翁晨卿去了医院，验了伤，却还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证自己之后，汪隆顿时觉得自己哪儿都不疼了，他的精力好得不得了，恢复得也快，甚至能马上办理出院手续。 他的律师最近挺忙的，为了能帮他脱罪，人家费了不少心思，大律师就是大律师，这钱花得值。汪隆得意洋洋的，在病床上躺得腰酸，便让护工扶自己去走廊逛逛。 怎料一打开病房的门，他就听见不少闲言碎语。 “是他，就是他啊！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居然在背地里做了不少缺德事！你说每天都有这么多人发生意外，像他这样的，怎么命这么长呢？” “就是啊。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倒是可怜了那个姑娘，被他害成这样，现在还要被人家指指点点。不过，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她确实是够勇敢的。” 议论声细细碎碎的，汪隆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正不解，突然看见护士台的一个小护士把几本杂志往抽屉里收。 他立马拄着拐杖，快速走到护士台前。 双手往台面上一撑，他凶神恶煞，“藏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没什么——” 小护士急得快哭出来了，汪隆一瞪眼睛，直接拽住人家的手，小姑娘哪见过这阵势，一慌张，手中的杂志掉了一地。 汪隆一个眼神，护工便帮他把杂志捡起来。 汪隆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翁晨卿这回，居然真的豁出去了。这丫头真不是好欺负的，时隔多年，居然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他都已经昏迷这么多年了，这会儿醒来，该还的早就已经还清楚了，她难道还觉得不够？ 此时的汪隆气得发抖，他已经完全忘了当时是谁要置人于死地。明明已经把人害成这样，却还是要报案，让警方把翁晨卿带走，这全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律师是个明白人，得了通知，赶紧来医院一趟，见他这模样，不由劝说，“以前我就对你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整件事情的最初，错的就是你。可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人家小姑娘是豁出去了，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可能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汪隆冷笑，他重复一遍律师的话，说道，“我倒是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汪隆不是第一次对姑娘做那样的事情了，但是，人家最多也就是反抗，真到了最后，也只能认命。为什么翁晨卿不一样？ 她想要把整件事情曝光，那就曝光吧，反正也不会有人搭理她的。 到了最后，她就只是把自己变成人家的笑柄而已。她的伤人罪名真正成立之后，他大可以出来澄清，到时候反咬一口，说她不过是想要为自己脱罪，这才制造出一系列荒谬的报导，等到舆论再起，大家开始站在他那一边，翁晨卿就是全身长满了嘴，也没法解释了。 汪隆这样想着，嘴角微微上扬，他的笑容极其诡异，就连他的代表律师都感到心凉。 …… 侯律师等了许久，始终没有等到任何消息，有关于翁晨卿背后的故事就像是一个丢入湖面的大石头，虽然激起了轩然大波，但到了最后，一切还是归于平静。 这是他们最后的办法了。 侯律师很烦躁，在白纸上写下不少无关的证据线索，最后又往上面涂好几笔，“是不是根本就没有那些受害者的存在？” “不会的。”俞锦绣没有犹豫，她抬起头，看着侯律师，低声说，“侯律师，心机吃不了热豆腐，事到如今，我们就只能等。静观其变吧，上天终会给我们一条出路的。” 话音未落，突然有工作人员跑了过来，她连门都来不及敲，激动地说，“侯律师，我们收到好几封匿名信，全都是与翁晨卿的案子有关的！” 第八百二十一章　大吉大利 第八百二十一章大吉大利 他们收到好几封匿名信。 匿名信的字迹都不同，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在信中，她们写的，全都是自己数年前的遭遇，有些信纸都皱了，一看便是上面落了泪，泪水让字体变得模糊，最后被风吹干而留下的痕迹。 这该是多刻骨铭心的痛楚？ 可是，无论如何，汪隆的罪行总归是被证实了，之前侯律师就说过，借舆论之口，或许能让汪隆得到应有的制裁，现在看来，这制裁终于要到来了。 俞锦绣欢欣雀跃，“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等到这一天了。晨卿在里头待的时间太久了，也不知道瘦成什么样，等她一出来，一定要带她去吃顿好的。对了，还得准备一个火盆，让她跨过火盆，以后就大吉大利了！” 程廷也笑了，“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封建迷信那一套了？” 这些天，程廷的压力也很大，好不容易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付出这么多，不过是希望翁晨卿能好，希望她与俞承光能够跨过这个难关，现在看来，案件终于有起色了。 俞锦绣“哼”了一声，“万事都图个吉利嘛，就像结婚的时候要在家里头贴‘喜’字，这是哪门子封建迷信？不过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俞承光压抑了太久，这会儿终于得到一个好消息，一时之间还没回过神来。然而，他虽然没有一蹦三尺高，却也被俞锦绣和程廷脸上的笑容所感染。 翁晨卿马上就要出来了吗？这次之后，曾经所发生的种种就算是彻底过去了，他们可以重头再来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一颗心仿佛逐渐回暖，俞承光的脸上慢慢多了几分笑容，然而，侯律师却始终保持沉默。 “侯律师，你怎么了？”突然触及到侯律师的眼神，俞承光的神色一顿，他问道，“难道还有什么不对的吗？” 侯律师摇摇头，“这些匿名信，不管用。” 俞承光的脸色都变了，“为什么不管用？这些信都是受害者写的，还不止一封。她们向我们联系，那就表明她们看过那些杂志，也知道只要自己站出来，就能指证汪隆。” “虽然为了保护自己，她们没有真正出现，但是，这些信，难道还不够吗？这至少可以证明——” “不够。”侯律师打断了俞锦绣的话，他的神情显得格外严肃，“你又如何能证明这些信是受害者们写的呢？每个人的字迹都是不一样的，但是，人家可以说这些信是你写的，是我写的，是程廷写的，是承光写的。我们几个分工合作，拿出这么多假证据！到时候，这不仅帮不了晨卿，还害了她！法律并不是儿戏，每一个环节都是严肃的，经得起推敲的。所以，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 侯律师此话一出，大家都怔住了。 他们到底不是法律专业出身，考虑问题实在是太片面，一看见这些匿名信，一个个都乐得找不着北，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匿名信，对案情没有任何帮助。 是，翁晨卿猜得没错，的确有不少受害者，可是，这些受害者害怕，她们生怕自己现在的生活有所改变，所以选择躲起来，这并不是懦弱，说到底，她们也是在保护自己。 说到底，她们都是受害者，她们已经太艰难了，谁忍心苛责？ 在这律师事务所里，大家都陷入寂静，狂喜之后带来的失落让人一时无法适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俞承光开口，“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除非有人愿意真正出来，并且拿出证据，否则——”侯律师摇摇头，艰难地说，“别无他法。” “那晨卿故意伤害的案子呢？会怎么判？” 侯律师低下头，声音很沉，“也许会被判罪名成立，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一直上诉，并且积极地寻找证据。不能灰心，如果连你们都灰心了，那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些道理，大家都懂，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与打击之下，他们又怎么能保持冷静呢？ …… 舆论并不会永远站在一个方向，一个风吹草动，纷纷的议论声便会调转方向。 知道翁晨卿那一方再也搅不出什么水花之后，汪隆又来劲儿了，他联系了媒体，接受了人家的采访。 “是的，她曾经拿一个烟灰缸砸到我的头上，但那并不是因为我对她做过什么。相反，正是因为我一直无视她，她想要投怀送抱，却得不到我的任何回应，这才恼羞成怒的。” “的确，十几岁的年纪，心却黑成这样！不过这与她的成长环境也有关系，我听说她父亲早死了，母亲也对她爱理不理的，继父和两个便宜大哥还总是占她便宜……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啊，性格这么偏激，总归是家里的教育出了问题。” “我不怪她，我甚至能原谅她。毕竟大家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对吧？” 这采访，为汪隆带来一波好感度，大众开始站在他这一边，并且严厉斥责翁晨卿。 “真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女孩子，想要红，所以就对导演助理投怀送抱，人家不愿意，直接拿个烟灰缸往对方脑袋上招呼，这心该有多黑啊！”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她的心太恶毒了，这简直就是蛇蝎美人啊！不过好在她马上就要被绳之以法了，往后这个圈子里，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见不到了最好，她就是这圈子里的毒瘤！” 种种风言风语，翁晨卿听不见，不过，就算她听见了，也不会在意。本来就是不了解她的人，他们不愿意站在她这一边，不愿意相信她，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 如果她真的入狱，也不知道俞承光该怎么办。 希望他能尽早忘记她吧，否则，这日子过得会愈发艰难的。 距离审判的日子越来越近，翁晨卿虽然还没有完全放弃自己，但也没有再抱无谓的希望了。现在，她只希望一切暂且告一段落，至于汪隆，他做过这么多不要脸的事情，总会得到报应的。 只是，属于汪隆的报应，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第八百二十二章　低谷 第八百二十二章低谷 一直身处于低谷的时候，俞承光是不怕的。都已经到这境地了，难道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吗？他总想，往后的路就是再难，挣扎着，迟早有一天能往上爬。 然而现在，他也开始迷茫了。 一次一次往上爬，一次一次由高处往下落，他自己吃点苦倒是不要紧，可翁晨卿呢？ 一想到翁晨卿此时有多失落无助，俞承光便觉得自己的心被紧紧揪住。 在招待所的房间里，俞承光把自己的衣物整理起来。其实根本就没带衣服过来，那天走的时候急匆匆的，哪还来得及收拾行李？只是后来，待在北市的时间太长了，不知不觉，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他看起来越来越落魄，俞锦绣出门办事的时候，便会顺手给他买几件衣服。 时间长了，摆在招待所床尾的衣服居然还不少，俞承光蹲下身，把衣服往包里塞，心不在焉的。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俞承光也不意外，懒洋洋地走去开了门，也不看来人是谁，直接转身往屋里走，“准备得差不多了，等明天的审判结果出来，就能回去了。” 是的，他们得回去了。 翁晨卿的案子要判了，用侯律师的话来说，这形势是不容乐观的。汪隆死咬着翁晨卿不放，而她也亲口承认汪隆头上的伤是自己造成的，虽说她说这案子的背后还有隐情，可是，无凭无据的，她能拿汪隆怎么办呢？ “侯律师昨天还在说，如果当时她接受汪隆的和解要求就好了。跟这种人硬碰硬是没有好处的，我们吃亏了。” 俞锦绣知道翁晨卿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整个案件进行到现在，墙头草们总是在两边倒，一会儿说翁晨卿怪可怜的，孤零零一个小女孩，跑到异地闯生活，不容易，一会儿又翁晨卿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有今时今日也是活该，到了最后，汪隆接受采访，他道貌岸然，俨然受害者的模样，这下好了，大家开始彻彻底底地站在他那一边了。 俞锦绣活了两世，伪善的小人见了不少，可真像汪隆这样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置人于死地的，却不多。他明明做错了事情，却能逍遥法外，谁都拿他没办法，光是想到这一点，俞锦绣便觉得无力。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不相信他能一直得意下去。”俞承光的语气很平静，这些日子里，他像是变了个人，成熟得令俞锦绣不忍。 俞锦绣想了想，说道，“明天下午，我们就可以出发了。你回去了，爸妈肯定很开心。这段时间，妈都不给我打电话了，但钟飞说，她经常去公司打听我们的情况。” 做父母的，想要了解孩子们的现状，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宁愿去跟外人打探，想到这里，俞锦绣和俞承光没有办法对此无动于衷。 低声答应了一句，俞承光说道，“放心吧，姐，等回去了，我多花点心思在他们身上，我会照顾他们的。” 俞承光是什么样的人，俞锦绣能不了解吗？对于他会如何与父母相处，她一点都不担心，虽然知道父母这段时间为他们几个操碎了心，但是，等他们回去之后，一切总归会平息下来的，到了最后，唯一没法平息的，是他们对翁晨卿的思念。 是俞承光对翁晨卿的牵挂。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俞锦绣淡淡地问。 俞承光笑了一声，笑意却并未直达眼底，仿佛是漫不经心一般，他说道，“我还能怎么样？该吃饭就吃饭，该上班就上班，收工了，就回到家里，陪爸吃顿晚饭。日子总归就是这么过，难道还能有什么不同的吗？” 俞锦绣看穿了俞承光的心思，说道，“那晨卿这边呢？” 从小到大，不管俞承光心里头藏了什么，都会让俞锦绣知道。现在，也是如此。 俞承光抬起头，看着俞锦绣，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我会等她的。” 俞锦绣并不讶异，“爸妈那边的，怎么交代？” “不需要交代吧，我都长这么大了，不管做些什么决定都能对自己负责。”俞承光笑着，语气轻描淡写，“侯律师说了，晨卿犯的这事，可能会被判个三五年的。三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到时候在里头表现良好，说不定就提早放出来了。再说了，侯律师说，我们还能上诉呢。只要有新的证据，就能上诉，乐观一点，也许她很快就能回到我身边了。” 侯律师总说翁晨卿幸运。 虽然曾经的遭遇不这么美好，但是，她身边总是围绕着几个朋友。不管发生什么，这几个朋友总是会安然陪在她的身后，那无条件的信任，就是她最宝贵的财富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地步，令人遗憾，但是，只要怀揣着希望，一切总能好起来的，不是吗？ …… 孩子们就要回家了，陈婉妹放心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没办法松一口气。 翁晨卿要是真的坐牢，她和俞承光之间的关系就真的要断了，可是为什么陈婉妹觉得自己的心情没法平静？ 厨房的门紧闭着，陈婉妹在里头忙碌，看着她心不在焉的神情，姜烈放下报纸。 见姜烈进来了，陈婉妹也不意外，看了他一眼，“饿了吧？马上就好了，再等等。” 姜烈笑了笑，“我不急。以前一个人过，几十年了，我就几乎没去过菜市场。现在终于有个人陪着我吃吃饭了，等多长时间都不成问题。” 锅里的热汤沸腾着，香气四溢，陈婉妹听了姜烈的话，轻叹一口气，“是啊，有个人陪伴着多好。所以我就总是担心承光，你说这孩子多死心眼啊，晨卿要是真进去了，他以后一个人，该怎么办才好？这两个孩子心地都好，更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老天爷对他们这么不公平呢？要是这一切没有发生过就好了，他俩还是好好的，没人反对他们，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多好啊……” 陈婉妹憋了这么长时间，想要说的不过是这些话而已。她忧心忡忡，姜烈却早就已经的看得明白，“婉妹，孩子们都这么大了，一个个都精明得不得了，你还担心什么啊？相信他们吧，相信承光，他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上天不忍心苛待他们俩的。” 陈婉妹看着姜烈。 上天真的不忍心苛待他们吗？ 第八百二十三章　痴心妄想 第八百二十三章痴心妄想 翁晨卿已经做好了准备。 看守所里的同志们与她相处这么段时日，虽说没有与她交过心，但彼此间也处出了革命般的感情。 “你说我真的拿刀砍了我家那口子，法律要制裁我也是应该的。晨卿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吃这样的苦头呢？” “跟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往那个地方一去，出来的时候该成什么样了？人生有几个二十多岁啊？青春就这样被糟践了，真是折腾。” “晨卿，你别怕，虽然难受，但忍忍也就过去了。我听人家说过，去了那地方，你就不能总是这么嘴硬了。那儿可有不少恶霸，平时你得学着乖巧一点，别和别人对着干，不过几年的时间，熬一熬，就过去了。” 好几个大姐围在翁晨卿的身边，她们好心，好言好语地劝着，翁晨卿听着她们的话，却愈发害怕。 过去她总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她与命运抗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得到上天的优待，于是，她放弃了，决定凑合着过。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翁晨卿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她试图用每一个剧本中的新角色来麻痹自己，她沉浸在别人的世界中，直到忘记自己的存在，这办法很不错，只是逐渐地，她过得更不快乐了。 现在，翁晨卿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侯律师说，明天案件一判，她大概就要离开看守所了。到时候去了一个更加暗无天日的地方，她该如何适应呢？ 人总是要到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眼下的翁晨卿即将失去自由，她开始后悔。 过去她为什么要糟蹋那些美好的时光呢？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她多希望自己能再拍几部戏，她想与朋友们一起去逛逛友谊商店，买一些漂亮的衣服裙子，也想帮程廷把公司管理好，享受成功的果实。 还有—— 她还想与俞承光待在一起。 没日没夜地在一起。 只可惜，时至今日，这一切都已经成了她的痴心妄想。 ……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悄然而至，再不愿意都好，还是得面对这样的时刻。 俞锦绣和程廷提着行李从房间里出来，去前台办了退房手续。 把行李放到车子的后备箱之后，他们便靠在车边等待。 “承光昨天肯定一夜没睡。”俞锦绣担心地说。 “你不也一夜没睡吗？”程廷看着俞锦绣脸上的倦容，说道，“等明天到了家，好好睡一觉。睡足了，再考虑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俞锦绣轻轻点点头，视线一转，便看见俞承光也从招待所里出来了。 俞承光穿着简单的短袖和短裤，一身黑，身上还背了个双肩包，里头大概是装满了衣服，鼓鼓囊囊的。他看起来和普通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然而，从他的眼神中，俞锦绣还是看出了与他这年纪不符的沉稳。 俞承光走到他们面前时，没有说话，程廷把他的书包接过来，往后备箱一塞。 “走，我们去法院。” 不论如何，今天，他们终于能见到翁晨卿了。 …… 汪隆已经出院，整个人神清气爽的。很显然，他很懂得操纵舆论，当老百姓们的立场逐渐向他靠拢的时候，他愈发得意，虽然昏迷数年，但是，只要一出手，还是没有人挡得住他。 将来还是要回到这一行发展的，这躺在医院的几年时光就当是沉寂了，虽然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但是，与翁晨卿相比，他可幸运多了。 想到翁晨卿，汪隆只觉得自己的心底尤其痛快，他对身边的律师说道，“你说那丫头是不是特后悔？早知道就不要像只疯狗一样咬着我不放了，当初和我达成和解，现在我走我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多好。” 汪隆得意洋洋的，郭律师却仿佛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漠然。 汪隆一皱眉，“你想什么呢？不过，我现在想想，当初还是你的问题。你好端端让我跟那丫头提什么和解要求？那事儿都是好几年前犯的了，什么证据都没有，就算她真要告我，也拿我没办法！但是我呢？她往我脑袋上砸的那道口多狠啊，一不小心，我就要去见阎王老爷了，让我放过她，那可真是做梦！” 汪隆边走边说，大摇大摆的，郭律师抿着唇，不吭声。 汪隆不耐烦了，狠狠地推了郭律师一把。 郭律师个子不高，人也瘦，被他这一推，整个人摔了个踉跄。看着他这模样，汪隆朗声大笑，“你瞪着我干啥？我说错了吗？也罢，一会儿这案子就要了结了，到时候我把钱给你结了，你以后也别在我面前出现，看着晦气。” 说完，汪隆便不看郭律师了，从人家身边越过，没搭把手扶一扶，更懒得等他站稳，这不可一世的模样，看得郭律师牙痒痒。 从业这些年，见过了不少暴发户，他们素质低下，但最多只是让人不耻，从没有人令他如此气愤过。 一个花样年华的姑娘，被毁成这样，汪隆却还是能脸不红心不跳，这究竟是他的脸皮太厚，还是他的心太黑？ 郭律师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只希望这案件快点了结，从此之后，就再也不要与这种人有任何联系了。 可哪知，他刚要跟上汪隆的步伐，不远处突然跑来一个女同志，那女同志衣衫褴褛，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却能一眼认出汪隆来。 “你为什么不认？你明明就是个强奸犯，为什么不认罪？在我之后，还是有不少无辜的小姑娘受到伤害吧。你知道的，我们胆子都小，也在意自己的名声，哪敢真的去报警呢？” “要不是你，我早就已经结婚了，早就已经当妈妈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对我做了那种事情，鹏生就不会嫌弃我，就不会抛弃我，娶了别的女人！” “我不想当大明星啊，我只想找份工作而已，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呢？” 这人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汪隆起初还不耐烦，想要把她推开，可一抬眸，突然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脸色蜡黄，脸上还长了不少斑点，明明看起来很憔悴，一双眼睛却灵动。 这双眼睛，他很熟悉。 汪隆疑惑地开口，“你是厉月？” 第八百二十四章　风流债 第八百二十四章风流债 汪隆认出了厉月，她却一点都不意外，神色似乎恢复了镇定，她点点头，“是啊，就是我。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汪隆缓过神。 他的风流债，可欠了不少，一些小姑娘的模样，早就已经在脑海中模糊了，这会儿再见到，过去的回忆却还清晰如昨。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在一家小茶馆看上厉月的。 厉月家里穷，年纪轻，也肯吃苦，只是实在没什么文化，便在小茶馆里打打杂。那个时候，只要是那家小茶馆的客人，无一不被这娇俏的小姑娘吸引，不少男同志对她示好，只是，厉月从来没有动过心。 因为她有对象了，他们青梅竹马，两个人情投意合，男方承诺，赚到钱，就去她家里提亲。 只是，钱哪有这么好赚？ 他们碰了无数钉子，灰心丧气，于是乎，汪隆出场了。 彼时汪隆已经是杨允的助理，虽然他本人没有任何名气，但是，大导演的名声总能震慑不少人。他向厉月介绍了自己，并提出邀请，让她跟着自己去剧组。 那是厉月唯一的机会了，她去了，可没想到，在剧组里，她不仅没赚到一分钱，甚至还—— 一个夜晚，她被汪隆带去小树林，哭也好，闹也好，最终，他还是没有理会她的哀求，他糟蹋了她。 厉月逃也似的离开剧组，而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之后发生的一切，猜都能猜到，家人嫌弃她，当时的对象也不能接受她，她彷徨无助，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没有人愿意伸出手拉她一把，而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帮助自己。唯一幸运的是，在重重的打击之下，孩子没能留住。 “我记得你，来找我做什么？要补偿啊？”汪隆上下打量了厉月一眼，撇了撇嘴角，带着几分厌恶，“你要是还能像以前那样水灵，我倒是能勉强收了你。可问题是，你现在的模样已经不行了。穿得也不讲究，整个人邋邋遢遢的，像个疯婆子，你以为我还会对你产生兴趣吗？” 汪隆扬起下巴，趾高气昂，他的眼神总是如此，看起来格外阴暗。无数个夜里，厉月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会想起他这幅阴冷的模样。 “干什么？还盯着我不放？你是想来要饭，还是要来求欢？拜托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吧，哪儿来的，就滚哪儿去。” “汪隆，我特别奇怪，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夜半惊醒的时候，会不会后悔？你的工作这么好，那是多好的条件啊，为什么非要——” “闭嘴吧你！你还来管我？你真以为自己是老子媳妇儿了？” 汪隆一抬手，便要把厉月推开，可没想到，他的手一碰到她的胳膊，她便像疯了似的，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肩尖叫。 她的尖叫声太凄厉了，连郭律师都吓了一跳，他赶紧加快脚步，可没想到，视线所及之处，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汪隆，小心！” 郭律师话音未落，汪隆猛地瞪大了眼，他低下头，一只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胸口，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汪隆愣住了，许久之后，他看见厉月将手中的刀狠狠抽了回去。 一道鲜血喷涌而出，汪隆踉跄几步，往后一倒。 “汪隆，我还以为你能跟我说一句对不起呢，看来我真是高估你了。” 望着地上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厉月的情绪终于是平静了，她歪了歪脑袋，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人，害了她，她的一辈子被毁了，早就已经毁了。 她拿着刀过来找他，是想要报复，可与此同时，她还想要帮帮其他可怜的女人们。 她不能再让他出去祸害别人了。 厉月站在原地，出奇平静，只是，她的精气神仿佛已经被抽干了。此时转过脸，看见郭律师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她把刀丢到地上。 手上沾满了血，这血是汪隆的，太脏了。 厉月低着头，轻轻将手上的鲜血往自己衣服上擦。衣服上全都是污垢，这鲜血倒是让她身上的色彩变得缤纷了些，傻傻地望着自己在身上胡乱涂抹的图案，厉月突然笑了。 她笑着，泪水缓缓流了下来，郭律师深吸一口气。 “前面就是法院，你跑不掉的。” 厉月看着他，“我压根就没想跑啊！跑？我能跑哪儿去啊？家里人瞧不起我，没一个人愿意搭理我的，鹏生也娶媳妇了，他老婆冰清玉洁的，一看就是个好姑娘，哪像我啊，早就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啦！不过，我不怪他，我自己运气不好，受了这样的罪，凭什么让人家跟我一起跟着一起担着啊？” 仿佛是打开了话匣子，厉月自顾自说着，慢悠悠地，“我知道你，杂志上说了，你就是那混蛋的律师吧？” 郭律师沉默了片刻，“你还识字？” “其实之前我压根没想过能再遇到那混蛋，直到那天捡破烂的时候，捡到了本杂志。我真没想到，他这人不仅心眼坏，还有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不过，这采访，你也帮了他不少吧？我知道你们这些律师，读的书挺多的，也特别能赚钱，但是，昧着良心赚钱，你心里头踏实吗？” “我……” “没事儿，不用跟我解释，你只要能过自己心里头那一关就行了。” …… 是郭律师让人把汪隆送到医院的，也是他去报警的，厉月被带走的时候，情绪又变得激动了起来，她回头指着郭律师的鼻子尖叫，“你们这些人，为虎作伥，不得好死！” 郭律师没有吭声，转身就去医院。 “你是汪隆的亲属吗？刚才那一刀刺中了他的心脏，不偏不倚的，这人是救不回来了。你们做家属的，节哀顺变吧。” 郭律师怔住了。 这人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这会儿说没就没了？ 医生见他不出声，又说了一句，“那疯子瞅准了他心脏的位置扎，这一刀扎下去，其实他没受多少苦，不一会儿工夫就没气了。作为家属的，还是得想开一点，人死不可复生啊。” 郭律师这才回过神，对着医生点点头，淡声道，“我不是他的家属，我只是他的代表律师。这种人，死就死了，没人会可怜他的。” 说罢，他离开了医院，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到派出所。 而在派出所门口，他见到了侯律师。 还有翁晨卿的朋友们。 在法院等了许久，汪隆却没来，不久之后，突然有消息传来，汪隆在来法院的路上出了意外，已经被送到医院去。翁晨卿直接被带回看守所了，这案子审不了了，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想而知，他们是来了解案情的。 第八百二十五章　黑锅 第八百二十五章黑锅 郭律师冲着他们点点头，而后，与他们擦身而过。 几个人没见过郭律师，自然认不出他来。正疑惑，侯律师解释了，“这是郭礼，汪隆的代表律师。汪隆出了意外，郭律师当时应该也在场，估计他得来详细交代一下刚才发生了些什么。” “那汪隆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俞锦绣问，“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傻乎乎地等着吗？” 汪隆是这起案件中的关键人物，他该遭报应，但是，总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事。翁晨卿的案子一天没判，总有转危为安的可能，可是，这会儿汪隆出了意外，那翁晨卿该怎么办？ “知不知道那个汪隆？就是前几天在杂志上蹦跶的那个男的。他那个时候可能耐呢，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人的事情，一清二白的。” “我知道，就是和那女明星的强奸案有关吧。大家都说那女明星想红，所以不择手段，可我看她的面相，还真不像心眼重的。对了，那汪隆怎么了？怎么突然说到他了？” “他被人捅了一刀！也是个漂亮姑娘，不过疯疯癫癫的，刚才他们已经把她带过来了，也做了笔录，那姑娘可配合了，都不用我们多问，一开口，全招了。她说自己就是被汪隆害了，这辈子也毁了，既然如此，她不能让他好过。” “这可比电视剧都还要精彩呢！对了，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刚才医院刚打电话来呢，死了，人都已经死了！” 来往的工作人员聊得旁若无人，这对话被听得明明白白，俞承光跑上前，“你们说汪隆死了？真的假的？” “你谁啊！你们都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在我们所里？” 那工作人员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边上的姑娘拉着她的手赶紧往反方向走，“前几天主任都说了，咱们平时别说这么多话，要谨言慎行。尤其是所里的案子，那可都是机密，可以随随便便说的吗？快走，小心一会儿工作要不保啦！” …… 谁都想不到，在这关键时刻，汪隆居然死了。 仿佛是终于瞅见一丝生机，俞承光拽着侯律师问道，“侯律师，那现在是怎么样？汪隆都已经死了，晨卿是不是没事了？” 侯律师皱皱眉，保持沉默。 俞锦绣也说道，“汪隆不是要告她吗？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肯定是告不了了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要人证没人证，要物证没物证，难道晨卿还是——” 程廷搂住俞锦绣的肩膀，说道，“你们先别急，听侯律师是怎么说的。” 事到如今，着急也没用，倒不如把心沉下来，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俞承光不说话了，静静地等待着。 “照理说，汪隆已经死了，就没法告晨卿了。但是，晨卿之前自己在警方那边做过笔录的，那个时候她对未来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所以才会放弃自己，直接承认是她拿着烟灰缸把汪隆砸成那样。现在，汪隆虽然没法告她了，可是，警方却还是有继续起诉她的权利。” 这些都是专业的法律知识，他们无法理解，却听得懂。 一时之间，他们又沉默了。 只是，再失望都好，他们也不能选择对眼前的状况坐以待毙，翁晨卿被送回到看守所，这会儿肯定还是懵的，她没法自救，他们就必须想更多办法，给她提供更多出路。 于是，失落片刻，他们还是得整装待发。 …… 经过了刚才那一幕，郭立一时之间还是没能缓过神来。 派出所民警给他做好笔录，站起来道谢，“郭律师，感谢你的配合。其实叫厉月的姑娘已经承认了自己的所有罪行，只是，她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有时候说的话颠三倒四的，一会儿说自己是在报复他，一会儿又说自己是上天派来的六仙女，来替天行道的。我们听了她的供词，简直是哭笑不得。好在当时你也在现场，你的笔录对于我们来说很有用，谢谢。” 民警特别客气，还伸出右手，只是，等了许久，郭立都没把自己的手伸出来。 郭立坐着，一直在思考。 “郭律师，怎么了？”他的手在郭律师眼前挥了挥。 边上另外一个警察说道，“看来郭律师是吓坏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前，说没就没了。这要是目击者的心理素质差一点，估计好几天都没法睡个安稳觉呢！郭律师，你就别难受了，毕竟人死不可复生嘛。还是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不过，我看这律师费是结不了了。” 这人贴心地安慰着，还说了一句玩笑话，郭律师并不觉得好笑，却还是给面子地扯了扯嘴角。 郭律师在业界还是小有名气的，平时待人也客气，这会儿见他忧心重重的，警方也觉得奇怪，这郭立，见惯了大场面，就算早晨发生的事情吓坏了他，也不至于如此失态啊。 他们正琢磨着，郭立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说，“警察同志，我想告诉你们一些有关于汪隆这案子的真相。” …… 侯律师向警方了解了一番翁晨卿这案件的进展，可是，人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让他们先回去，静候通知。 “还是会重新开庭的，到时候才能了解后续的发展。” 侯律师点点头，便要离开，突然，不远处，一道门打开了。 郭立从里面走了出来。 到底都是这个圈子里的行业翘楚，侯律师与郭律师平日里王不见王的，可没想到，今日一见，郭律师倒总是有意无意向他示好。 侯律师还觉得奇怪，冲着人客气一笑，郭立却直接走过来了。 “你就别急着回去了，在这儿再等等，等新的案情通报出来，直接就能办手续，把人给领回去了。” 侯律师不解，“你的意思是？” “那小子的确做了不少缺德事，我看不下去了，就帮着他向派出所的同志把罪行都招了。” “那你自己——” “没多大点事儿！咱们都是学法的，难道要为了一点点钱或者是名声就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吗？说真的，人家小姑娘什么都没做错，只是正当防卫，总不能让她背了个黑锅！” 说完，郭立还笑了笑，看着他这坦荡的笑容，侯律师用力地点点头。 “是，咱们都是学法的，不能昧着良心做事。” 第八百二十六章　情比金坚 第八百二十六章情比金坚 翁晨卿从看守所出来的这一天，晴空万里，许是太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好天气，她抬起头，感受着阳光，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真的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本以为再也没有办法出来，本以为从今往后就要跟过往的种种告别，可没想到，一个通知下来，因为证据不足，她被释放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俞承光焦急地等待着，只怕一不小心又出了什么差错。时而欣喜，时而沮丧，从高处坠落下来的感觉不好受，他一直受着，早就已经麻木了。他并不是不能再承受一次伤心失望的感觉，只是，翁晨卿能吗？他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俞锦绣和程廷在车上等着，他们没有陪着俞承光一起，是因为此时此刻，俞承光和翁晨卿肯定是不需要任何人打扰他们的。本来还以为他俩一见到彼此会激动地忘乎所以，可没想到，见到俞承光的那一瞬间，她居然想要躲闪。 并不是没有想到俞承光会在这里出现，只是，看见他的那一刻，她突然无所适从了。想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可这边上实在是太空旷，她左右张望，最后只是往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 翁晨卿的眼神是怯懦的，相识这么长时间，俞承光还从来没有从她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色。 卑微而又不知所措。 “晨卿。”俞承光走到翁晨卿的面前。 她瘦了，脸色也不好看，头发长了些，挂在耳边，看起来很柔顺。俞承光走近她，她便往后退了退，这下意识的反应让俞承光的心微微一颤。 上一次见面，是在俞锦绣的婚礼上。那天她打扮得很娇俏，就像电视里真正的公主，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心动，俞承光一直默默地看着她，只想找个机会与她说说话。后来，他终于找到机会了，却没想到，那是他们分开的机会。 翁晨卿说的最后一番话，很决绝，那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与他见面了。可没想到的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他又出现了，他们又出现了。 看着俞承光，翁晨卿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低着头，直到看见他的鞋尖抵着自己的鞋尖。 “汪隆死了，你知道吗？” 翁晨卿恍然抬起头。 本来都要到法庭了，却突然折返，她只知道汪隆出了意外，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死了。之前的所有恩恩怨怨仿佛全都凝结在空气中，她怔住了。 “一个曾经的受害者找到他，拿了把刀，往他的胸口捅。听说，临死之前，他还不知悔改，甚至嘲笑那女孩现在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俞承光淡淡地开口，声音低沉，“晨卿，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以后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俞承光轻声对翁晨卿说着，这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他是在安抚她。 这些天，翁晨卿一个人待着，多无助绝望，现在他们终于相见了，他只希望能尽自己的力量，给她一些支持和安慰。 俞承光低着头，他看着翁晨卿，而她也终于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这么长时间没见面，翁晨卿怎么可能不想念他呢？在看守所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他们在一起时发生的一切，仿佛那些美好的回忆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养分，只有念着他，她的心里头才能好受一些。 见到他，翁晨卿是惊喜的，她恨不得立马投入他的怀抱，可是，她却不能这么做。 她不敢。 这十几天，侯律师经常会来看看她，有时候他们聊案情，有时候也会说说她那几个朋友们的近况，大多数时候，他总是报喜不报忧的。 可是，外界纷纷扰扰，即便谁都没有将坏消息带来，她也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外头实在不算太平。 总是会有人议论纷纷，说的话有多难听，她能想象得到，她可以选择捂上自己的双耳，可他们呢？ 俞承光呢？ 翁晨卿没有出声，俞承光却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管之前发生什么，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晨卿，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在她百般迟疑的时候，他终于探过身，将她紧紧搂入自己的怀中。 这怀抱好熟悉，翁晨卿想逃开的，然而，当她的脸颊轻轻贴近他胸膛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安心。 她哪舍得再一次推开他？ 终于，翁晨卿像是松了一口气，她靠在俞承光的怀中，一颗心已然静了下来。 隔着车窗，俞锦绣和程廷看见这对命运多舛的小情侣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拥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俞锦绣打了个哈欠，却没有去催促他俩。 对于俞承光和翁晨卿来说，再也没有比失而复得更美好的事情了。 “你说回家之后，爸妈能不能接受他俩？”俞锦绣问。 程廷没有多想，“我相信他们。” “你是相信爸妈，还是相信承光和晨卿？”俞锦绣笑了。 程廷耸耸肩，“相信他们情比金坚，不会再被任何人分开，也相信爸妈通情达理，不至于为难孩子们。” 俞锦绣撇撇嘴，轻叹了一口气，“那就不一定了。你不知道，我爸这人特别传统，我妈也在意别人的感受，特别不愿意听见人家说闲话。还有我的爷爷，他最疼承光了，这段时间的杂志，他肯定看了，你说老人家哪能这么轻易接受——” 想到这里，俞锦绣便觉得俞承光和翁晨卿眼前还有一条很长的路得走，她的神情看起来很不轻松，程廷笑着抚了抚她的眉心。 “要不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俞锦绣歪了歪脑袋。 “就赌经过这一次，谁都没有办法将他们分开了。”程廷说。 “那赌注是什么？”俞锦绣终于被他逗乐了。 “赌注就是我们的蜜月旅行。”程廷抬了抬眉，调侃道，“等到他们修成正果的那一天，你就把欠我的蜜月给我还了，到时候我们就安心旅行，把工作和家人的事情一概放下，怎么样？” 俞锦绣莞尔，“成交。” 第八百二十七章　亏欠 第八百二十七章亏欠 翁晨卿一上车，屁股还没坐稳，俞锦绣已经回头冲着她笑起来，“这都瘦成什么样了？回去多吃点好的，要不煲点汤喝吧，我们给你补补。” 程廷挑眉，“你煲？” 俞锦绣的下巴一扬，“是啊，有问题吗？” 程廷笑了，“问题是没有，就是觉得荣幸，终于可以等到程太太亲自下厨了。” 俞锦绣和程廷你一句，我一句，他们没有过多追问翁晨卿这些日子过得如何，这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在看守所的日子，能过成什么样呢？说多了，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还是熟悉的温暖，仿佛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翁晨卿被感染，眼底的笑容愈发真心实意。 “姐，姐夫，我们什么时候走？” 俞承光问了一句，俞锦绣便一笑，把安全带系好，回头说了一句，“出发，我们带晨卿回家！” 回去的路途还是这么漫长，有些地方在修路，程廷踩着油门往前开，道路泥泞，车厢颠簸，翁晨卿却睡得香甜安稳。 透过倒车镜，俞锦绣看着后座上两个人的模样。 俞承光歪歪斜斜地坐着，半个身子靠着车门，姿态随意，翁晨卿起初是枕着他的肩膀，后来大概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便枕着他的大腿，眼睛一闭，安然地睡着了。 翁晨卿的睡相很好，俞承光却还是不敢动，他的手微微抬起，想要抚摸她的睡颜，可担心打扰她的睡眠，犹豫了一阵，一只手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 他们曾经对彼此动心，而后断了联系，他们分开过，又走到一起，本来以为这一回要彻底分离了，可没想到，此时此刻，他们又在一起了。 俞承光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得到拥抱着她的机会，可这一次，他既然已经握紧了她的手，就再也不能分开了。 往后她再嘴硬都好，他都不会与她分开。 …… 到了雅城，翁晨卿想要回之前的招待所住，可俞锦绣却不同意，非要把她带回家去。 “你还没来参观过我们的新家呢，来我家住吧，我们俩晚上还能一起说说话，就像以前那样。” 俞锦绣说着，也不由翁晨卿拒绝，直接把她往自己家带。翁晨卿一脸不好意思，俞锦绣和程廷到底是新婚燕尔，两个人还没有好好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光呢，就得跑到北市为自己奔波，这会儿终于松了一口气了，想要回家好好歇歇，却带回来个电灯泡，这算个什么事？ 然而，翁晨卿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程廷却已经出声了，“留下来住几天吧。前些日子以为你没办法出来了，她连觉都睡不好，好几个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第二天清晨醒来，枕头都是湿的。” 程廷正说着话，俞锦绣已经不知道从哪儿端来一个火盆，火盆往家门口一摆，她招呼着翁晨卿过来，“快来，跨过这火盆，以后就大吉大利了。” 翁晨卿不信这些迷信的说法。 但是，看着俞锦绣一脸期待的样子，她还是听话地抬起腿，跨过这火盆。 从此之后，她的人生就大吉大利了，希望如此。 程廷和俞锦绣的新房宽敞又漂亮，装修虽然简洁，每一个细节的设计却都是独到而又充满心意的。俞锦绣带着翁晨卿在客厅里坐下，还给她冲了一杯奶粉。 这热乎乎的牛奶一下肚，翁晨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跟着一颗心一块儿暖起来了。 趁着程廷不在身边，翁晨卿小声地说，“锦绣姐，我看你这家里还有别的房间，要不你给我收拾一个房间吧。” 话还没说完，程廷已经从自己的屋里出来了，手中还抱着枕头和被子。 他把枕头和被子搬到客房去，没一会儿工夫，书房里的文件也被他挪过去了，终于忙活好了，程廷双手一拍，“这段时间都没在公司，我估计每天都要加班，晨卿，你好好在这家里住着，有空帮我陪陪锦绣。” 翁晨卿这才欣然接受了这安排。 …… 软绵绵的床，香喷喷的被窝，到了晚上，翁晨卿与俞锦绣躺在一起，长出了一口气。 “锦绣姐，你都不知道我在那边睡的是什么样的床。硬邦邦的，就是拿两块木板一拼，明明是这么暖和的天气，我愣是被冻得发抖。” “我记得你的睡眠不好，在那样的环境，你能睡得着吗？” 翁晨卿笑了笑，“睡不着怎么办？只能闭着眼睛，勉强自己睡。否则这漫漫长夜，老鼠和蟑螂都要出来活动了，听着床板下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岂不是真要一夜无眠了？” 说到这里，翁晨卿的语气很轻松，甚至还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然而，看着她的神情，俞锦绣却只觉得心疼。 “没事了，这不都过去了吗？” “锦绣姐，其实我真没那么难受。以前整宿整宿睡不着，是因为我怕汪隆。有时候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我总觉得自己能见到他突然冲过来，张着血盆大口，特别可怕。可很奇怪，后来我被警方带走了，我突然就不害怕了。其实看守所很安全，虽然环境差了点，但至少汪隆不会再在我的噩梦中出现了。而且，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挺安心的，因为，如果真的坐牢了，我就再也不欠他了。” 说到这里，翁晨卿释然一笑，“其实这些话，我都没法对承光说，他已经够担心我的了，我不能再让他想太多。这会儿能和你说说，我心里头舒坦多了。” 屋里很静，翁晨卿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澈，床头柜上摆着的台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落在她的脸颊，衬得她的笑容很温柔。 翁晨卿缓缓说着，慢悠悠的，突然，俞锦绣轻轻握住她的手。 “晨卿，你不欠汪隆，你谁都不欠，是老天爷亏欠你的。”俞锦绣看着她，目光沉静而又笃定，“但从现在开始，老天爷会把所有欠你的慢慢还上的。以后，你一定会过得好，比谁都好。” 第八百二十八章　一笑置之 第八百二十八章一笑置之 俞锦绣说，老天爷亏欠翁晨卿的实在太多，往后会加倍弥补。对于这样的说法，翁晨卿只是一笑置之。 其实，她从来没有责怪过老天爷。 人活着，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关，她面对过的坎儿确实不少，可是，每一次到了最后，却总没有摔得太惨，这已经是老天爷在给她搭把手了。 现在，汪隆已经死了，不需要和这样的人继续死磕到底，翁晨卿也舒了一口气，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去想了，从今往后，她只想抬起头望着前方的路，从头开始。 翁晨卿在俞锦绣家住了好几天，算是好好休整了一番，她每天吃了就睡，睡醒就吃，从来就没有这么心安理得过。程廷和俞锦绣就像真的是她的哥哥和姐姐，他们给她安排一个住处，这住处就像是一个避风港，她躲在这港湾里安心休息，甚至不愿意再出来了。 但是，她不可能永远逃避现实的。 之前登在杂志上的内容早就已经被议论得沸沸扬扬，虽然过去了好些时日，但是，话题的热度却还在。翁晨卿就是再不介意外界的评价，可真要出了门，面对闲言碎语以及路人打量的眼神，她能接受吗？ 翁晨卿想的是，她必须要开一个记者招待会。 之前发生的种种并不是她的错，但是，在舆论引起之后，她必须要平息这样的舆论。这做法，不仅仅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公司负责。 翁晨卿的选择，程廷是一改支持的，他很快便让公司里的工作人员安排了一场记者招待会，短短两天的时间内，该通知的媒体全都已经联系上了，翁晨卿也准备就绪，出现在招待会的现场。 过去不是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只是，过去的她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现在活动现场就好，没有任何压力。 可这一回，却不一样。 “晨卿，以前大家都说你和汪隆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后来他接受采访，也承认你曾经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现在他已经死了，不知道你怎么解释你们的过去呢？” “这件丑闻对你的影响应该不小，现在汪隆死了，死无对证，你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程廷并没有要求工作人员对记者们的提问进行把控，于是，一些尖锐的问题无法被避免，大家都担心翁晨卿无法接受这样的质疑，目光齐刷刷停留在她的身上。 大家都在等待翁晨卿的回应。 翁晨卿在私底下是准备了好几份声明的。 那几份声明，她照着念了好几回，又背下来，筛选之后，反反复复排练多少回，最终才可以淡定地站在大家面前。 可是，当她握住话筒之后，她突然不想再解释了。 她没有做错过什么，何必要解释呢？ 于是，在大家的等待之下，她把手中的稿子放下，淡淡地开口了。 “在看守所的那段时间，我一度想要放弃自己。我总想，就算一辈子待在这地方，那又怎么样呢？有吃有住，一天一天过去，什么都不用想，至于未来，更不用担心了，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再有未来啊。”翁晨卿笑了笑，语气平静，“但是，如果我一直这样想，现在就不可能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想起那些灰心丧气的时刻，翁晨卿的眼神中染了几分落寞。 “后来是怎么走出来的呢？” “晨卿，你不要难过，我们支持你。” “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听着台下的声音，翁晨卿笑了笑，“但是后来我一想，难道我就真的这么不堪一击吗？有人在背后议论我，有人在背后议论我，但更重要的是，还有人陪伴着我，等待着我，希望我重新站起来啊。” “其实，在看守所的那段时间，并不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候。过去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但每每到了最后，我总是能挺过来的。我迷茫过，也绝望过，可现在，我突然觉得自己不用向任何人解释什么。因为，懂我的人，永远会懂，信任我的人，也永远会信任我。” 翁晨卿拿着话筒，她淡淡地说着，仿佛是在和支持自己的人聊天，她不卑不亢，之前提出质疑的记者们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晨卿，那这一次，你究竟是怎么走出来的呢？”又有人问。 “大概是一股力量吧。”翁晨卿想了想，笑着说，“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我跌倒了，拍拍手上的灰尘，总能爬起来。现在，有这么多人关心我，爱我，我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 台下的人不少，翁晨卿的视线扫过，最后缓缓落到一个定点。 她的视力很好，远远地便看见俞承光，今天他穿得很正式，还有些成熟，但依旧帅气。 翁晨卿看见俞承光，嘴角微微扬起，俞承光看着她，眼神温柔，只这一瞬间，仿佛这周遭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晨卿，你说的力量，是不是你的对象啊？” “前段时间有些新闻，说你好像处对象了。你出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传出过任何绯闻，这一次有人爆料，说你和圈外人正在发展，这是真的吗？” “不过对于圈外人来说，接受一个娱乐圈的女孩子作为自己的对象，总归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并且——最近有关于你的新闻这么多，他的家里人能接受吗？” “没有任何一个传统保守的家庭愿意接受自家孩子的对象身上跟着乱七八糟的议论声吧。不知道晨卿会如何处理自己与对方家人之间的关系呢？” 记者们见缝插针，问的是翁晨卿最在意的问题，她的笑容没这么自然了。 “晨卿，你是怎么面对这个问题的呢？” “你对象的家里人如果始终没有办法接受你，那最后，你们会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因为这样的问题分手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退出娱乐圈呢？” 第八百二十九章　套牢 第八百二十九章套牢 记者们问出这些个犀利的问题，一点都不客气，望着这一张张嘴脸，俞锦绣的眉头皱了起来。 “早知道就不让晨卿办这么个招待会了。为什么要让这些人有可乘之机呢？” 出道这些年，翁晨卿几乎从来没有遭到过质疑，此时独自面对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媒体，她能承受吗？ 俞锦绣很担心，她不希望翁晨卿再受到任何的伤害，“要不直接让主持人上台，宣布招待会结束。这些人也就是凑个热闹，过段时间，新闻平息了，谁都不会再惦记着她。大不了以后我们晨卿不演戏了，退居幕后，公司的发展越来越好，她也不愁钱花。” 俞锦绣护着翁晨卿，只想马上把她从台上拽下来，护在自己的身后，程廷笑了，“你能永远保护她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我还真有这想法！” “胡闹！”程廷勾了勾她的鼻子，“你难道要跟自己的弟弟抢活儿干？” 话音未落，程廷指了指台上的方向，俞锦绣抬起头一看，突然愣住了。 俞承光居然上台了。 “这是谁？他为什么要上台？” “难道是工作人员吗？看起来不像啊。” “这年轻人高大帅气，气质也不错，难道——” “晨卿，这是不是你的对象呢？” 猜测声不绝于耳，翁晨卿却压根没有开口解释，因为此时，她的所有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俞承光所吸引。 他上台的时候，神色轻松，仿佛台下那些犀利的言语根本就没有办法伤害他，那些人爱说什么就尽管说，他可以用行动证明自己会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俞承光走到翁晨卿的身边，她终于回过神，悄悄把话筒关掉之后，她小声说，“俞承光，你快下去，那些人说话太难听了，我不想你被他们议论。” 翁晨卿是公众人物，成为话题的中心无可避免，可俞承光—— “我不怕。”俞承光笑了，看着翁晨卿，眼中的笑意淡淡的，却令人无法忽视，“晨卿，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 话筒没有开，他俩站在台上，她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台下的纷纷扰扰仿佛一刻都没有停下，可他们却根本没有工夫理会。 “晨卿，其实直到现在我都还不敢确定，我们是不是真的已经在一起了。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到我们逐渐了解彼此，再到你终于敞开心扉，接受我，我们之间没有发生多少故事，可一眨眼，好几年的时间居然过去了。好几次，我们差一点就要错过彼此了，如果不是因为我足够坚持，咱们还有今天吗？” 说到这里，俞承光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抱怨她，看起来怪不甘心的，翁晨卿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有时候都在想，你这人真是没良心，每一次我眼巴巴地看着你，你说走就走，一点都不留情。” “我哪有。”翁晨卿嘟嘟囔囔地说。 俞承光摊摊手，不置可否。 翁晨卿又说，“可刚才他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我以前和汪……” “你说过的。”俞承光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你说永远不会嫌弃我，我也一样。” 过去说的话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就像是他们这段感情中的背景乐，在她的心底缓缓唱着，翁晨卿一怔，“我说过什么，你都还记得？” 俞承光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我不能勉强你主动一点，对我们的感情上心一点，努力一点，但是，我总能想出别的办法，让你留在我身边。”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白玉手镯，突然单膝下跪，“这样吧，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在一个屋子里，你往后躲，我就往前进，我们的家就这么大的空间，你逃不到哪儿去的。晨卿，嫁给我，好吗？” 俞承光的求婚誓言，听起来很孩子气，翁晨卿的眼泪来得猝不及防。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俞承光低下头，轻轻牵起她的手腕，给她戴上了手镯。 她的手腕白皙纤细，把白玉手镯往她手上一戴，俞承光轻轻托住了她的下巴，而后，一个低头，他的吻悄然落下。 他吻去了她脸上的泪珠。 台下沸腾了，大家听不见俞承光说了些什么，却能看见他的动作。他单膝下跪，又拿个手镯往翁晨卿的手上戴，这不是求婚是什么？ “晨卿，你的对象是跟你求婚了吗？” “你答应了吗？” “你该不会真的要结婚了吗？” 这会儿，没人再盯着翁晨卿之前闹出的那些新闻不放了，新闻媒体的从业者个个都有敏锐的触觉，两个年轻人眼中迸发出来的火光，没有人能够完全忽略。 此时此刻，他们都在期待，都在祝福，他们等待着翁晨卿开口，承认自己和俞承光之间的关系。 终于，他们等到了这一刻 翁晨卿擦干了眼泪，嘴角的笑容却再也没有收敛，“是的，我要嫁给他。” 她扬了扬自己的手腕，笑容真诚明媚，小姑娘又哭又笑的样子逗乐了大家，可是，大明星晨卿要被娶走了，他们怎能不为难她的未婚夫呢？ 于是，有人问，“别人求婚都是用戒指，你怎么拿手镯啊？是不是真心的呀？要不是真心，就算晨卿同意，我们也不同意她和你在一起的！” 这话音刚落，台下传来一片笑声，翁晨卿也在笑，俞承光却接过话筒，神色温柔而又沉静。 这翁晨卿的对象是有话要说？ “刚才我上台之前，听见你们问，我的家人是否能接受晨卿。”俞承光牵起翁晨卿的手，他看着她突然变得紧张的神色，眼底染上笑意，“其实，这手镯是昨天我妈给我的。她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很瘦，后来胖了，就戴不上这手镯了。我妈让我趁现在，趁晨卿这么瘦的时候，先给她套上，再也不要让她拿下来，这样一来，等她将来被我养肥了，手镯取不下来，她就真的要被我套牢了。” 还有什么比这说法更能站得住脚？人家晨卿的未来婆家人非但没有反对，还想方设法为儿子出谋划策，好让姑娘赶紧进家门呢！ 台下发出了如雷的掌声。 翁晨卿愣了。 她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调侃的意味，可是并没有。 他的神色太坚定，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是真的吗？” 俞承光笑着点头，“不信你去问我姐。” 第八百三十章　未来 第八百三十章未来 俞承光想要向翁晨卿求婚，那是早就已经下定的决心。只是，他与翁晨卿之间的感情虽然很好，却一直没有稳定下来，他生怕被拒绝，所以才决定将一切交给时间。 可是，经历了这一次的分开之后，他突然不想再等待了。 她一次又一次逃开，他一次又一次去追，若是哪一天，他突然追不回她了，那怎么办？ 记者招待会结束了，从台上下来之后许久，翁晨卿还是没缓过劲儿来。 “马上就要当我媳妇儿了，是不是有点激动？”俞承光嬉皮笑脸。 翁晨卿睨他一眼，也笑了，“够激动的。” 两个人正说着，俞锦绣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俞承光，这手镯真是妈给你的？” 其实俞锦绣都不需要多问这么一句。 她光是看这手镯一眼就已经认出来了，这就是陈婉妹二十多年之前带到俞家来的嫁妆。 那个时候俞锦绣年纪小，吵着嚷着要陈婉妹把手镯送给自己，可没想到，一向都对自己很大方的陈婉妹对这手镯居然珍惜得很，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送给俞锦绣，她闹得凶了，陈婉妹甚至直接找了把锁，把手镯给锁起来了。 后来，俞锦绣长大一些，陈婉妹这才松口，“你以后嫁人的时候，妈就把这手镯送给你！” 现在，看着翁晨卿手上戴着的镯子，俞锦绣一瘪嘴，冲着程廷抱怨，“你说我妈怎么就这么偏心呢？承光去闹一闹，她就直接把这宝贝镯子送给他了！不是说要把镯子留给我的吗？骗子，骗子！” 程廷笑了，“你说话怎么酸溜溜的？” 俞锦绣“哼”了一声，俞承光也笑了，赶紧哄道，“这不是我软磨硬泡的吗？妈看我可怜兮兮的，就跟着我回家，把她的宝贝拿出来了。对了，当时爸也看见了，他在旁边笑眯眯的，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小时候你们都说我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这会儿看来，倒是真的。” 这么说，连俞振发也接受她了？翁晨卿听得云里雾里的，只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俞承光笑嘻嘻的，这会儿俞锦绣真是忍无可忍了，手指着他的鼻子嚷嚷，“看看，看看，都嘚瑟成什么样了！” 说着，俞锦绣还作势要敲他的脑袋瓜子，俞承光赶紧抱头，翁晨卿看看他，又看看俞锦绣，为难地说，“锦绣姐，要不我把这镯子还你？” 俞锦绣看着她手腕上自己曾经心心念念的宝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可别了，现在我要是把这镯子抢回来，别说是承光了，就连我爸妈都不愿意搭理我了！你就戴着吧，以后和承光回家吃饭的时候都戴着，让我多看看，饱饱眼福。” 俞锦绣说着，还吸吸鼻子，一副可怜的样子，翁晨卿盯着她的脸色看了许久，程廷没忍住，笑了，“行了，晨卿要当真了。” 俞锦绣一挑眉，“反正你俩要好好的，这镯子要是真的能帮承光把媳妇儿套牢了，那我才真的甘心！” 俞锦绣丢下这句话，就跟程廷走了，望着她这傲娇的背影，翁晨卿这才放松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很清澈，嘴角上扬的时候，眉眼弯弯的，望着她的笑脸，俞承光在心底暗暗发誓，从现在起，他要守住翁晨卿的笑容。 他再也不要让她哭了。 …… 俞锦绣和程廷回到家，开始收拾行李。 “公司都好长时间没打理了，之前跑到北市去还说是没办法，现在突然要跑出去蜜月旅行，我都生怕钟飞要找我麻烦。”俞锦绣嘟嘟囔囔的，收拾行李的动作却没停过。 程廷把双手往脑后一放，懒洋洋地说，“那我可不管，之前是你跟我打了赌，只要爸妈接受了他俩，你就陪我去度蜜月。让一个工作狂放下自己的工作真是不容易啊，这赌约真是来得及时。” 程廷漫不经心的，一脸臭屁的模样，俞锦绣又好气又好笑，“我哪知道爸妈这么轻易就接受了他们？我还以为承光要跟他们磨好久呢！程廷，我怀疑你跟我弟之前是有密谋的，你们俩联合行动，就是要让我放大假，是不是？” 俞锦绣摩拳擦掌的，程廷也不急，这么看来，倒是真被她说准了？ 俞锦绣一拍大腿，“好啊，你们俩还有什么预谋？” “你弟的意思呢，是让我们俩赶紧生个孩子，好让我们的小孩给他当花童。毕竟等到承光和晨卿结婚的时候，小毅已经大了，当花童好像没这么有趣。” 俞锦绣一眯眼，“那我们的小孩就不够大？” “我算了算，承光大概明年结婚，我们现在开始准备，明年我们的小孩就能给晨卿提裙子了。” “你也不算算，就算现在生一个，明年孩子才多大？这裙子得抱着提！” “你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程廷的神色严肃了些，“主要是我也没打算搭理他，因为我妹还拜托我一件事呢。她和陈境感情稳定，指不定明年就能结婚，她还指着你先别怀孕，好给她当当伴娘呢！” 这下俞锦绣的眼睛都瞪圆了，“于倩和陈境这才在一起多久，都谈婚论嫁了？” “我妹不急，陈境急。”程廷淡淡道。 说着，他站了起来，向俞锦绣走去，他逼近的时候，温热感扑面而来，清冽而又带着暧昧的气息。 俞锦绣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你说这孩子是什么时候生比较好？”程廷的声音有些沙哑。 俞锦绣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随手扯了个抱枕，往他脑袋上扔，程廷往边上一躲，手一伸，倒是直接把她往自己怀中一扯。 一个吻落下，缠绵悱恻。 她依偎在他的怀中，终于沉溺。 …… 什么时候生孩子这回事，倒是真的得从长计议了。 往后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只不过，不管未来会发生些什么，所有的糟心事儿已经暂时解决，相爱的人也已经在一起，这就已经足够了。 这条路还长着呢，总而言之，踏实一些，充满着期待，未来总是会变得更好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