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重生聊天群 作者:顾三声   文案:   沈慕白一觉醒来回到自己的高中时代。   重生后的她发现自己被拉到一个聊天群,群里都是重生者。   大家各有各的优点各有各的长处,关键是在这个群群成员的技能竟然可以上传,下载之后就会get到一个新技能。   沈慕白跟着大家学会国学、绘画、打猎、烹饪……嗯,如果不是因为蓝球星没有灵气,她感觉自己都要跟着洪荒世界的群主学会修仙。   唯一的烦恼就是:脸盲症可以治吗?   阅读指南:   1.女主脸盲症患者,人美学霸会的技艺多,万人追捧。   2.玛丽苏小白文,从男二到男N都喜欢女主,架空逻辑死。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重生 现代架空   主角:沈慕白,妖后 ┃ 配角:谢尧,顾彧 ┃ 其它: ============ 第001章   又见到这座教堂。   矗立在沈慕白上学的必经之路,破旧的教堂里有个慈祥的神父,每次沈慕白过去都会笑眯眯地给她用彩虹色糖纸包着的糖果。沈慕白小的时候也曾看着高高的教堂塔尖许愿,若有朝一日,她能找到与自己真心相爱的人,一定会带他来这里,然后在他闭眼祈祷的时候偷偷睁眼望他。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在她上大学后不久,这座教堂就因为道路的改造而被拆毁了。   没想到又看见了。   九月的晨光洒满缠绕着嫩绿藤蔓破旧墙壁,红瓦在朝阳下散发着琉璃的光泽,翠绿的草地上,弯着腰的教父似乎是察觉来自他人的视线,忽然抬起头来,朝着路边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轿车行驶在路上,早已将身后的教堂甩在身后。   沈慕白坐在副驾驶座,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熟悉又陌生的风景,而透明的玻璃窗上倒映着自己十五岁的脸庞,才恍惚意识到自己真的又回来了。   又回到自己十五岁高中的时候。   身旁传来沈母略显冷清的声音:“到了高中不用紧张,好好学习就是。”   沈慕白回过头看她,沈母的目光带着熟悉的淡淡的几分疏远。沈慕白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她爱的人对于自己的喜爱,哪怕自己是这个家的……养女,怕是得不到她半点关心。   她小时候不知道自己只是个被沈家领养的小孩的时候,还曾经因为沈母的冷淡态度哭过,知道后就释然了。   这世上,一个人本就没有必要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   沈慕白看着那张随着年龄增长而越显美貌的脸,眸光中闪过复杂的光,许久,才缓慢地点头。   沈母余光瞥见她的神色,不知为何心里却是一愣。不过她没在意,只是说:“谢尧也在一中,你要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他。”   沈母口中的谢尧是沈家名义上的长孙沈谢尧,他不是沈父沈母的孩子,所以虽然住在一个屋子,慕白也只以“谢尧”而非“哥哥”称之。   沈母年轻的时候为了救沈父落了伤,从那以后就不能生育,沈父因为愧疚,从孤儿院领养了沈慕白作为两人的女儿。原本一家人也算其乐融融,直到沈老发现慕白并不是沈家的血脉后,一切都变了。   沈老向来重男轻女,本来就对沈父沈母只生一个女儿不满。在得知沈慕白不是二人的亲女儿后,他对慕白更是极尽嘲讽。他想着从外面接回自己私生子的儿子放在沈父沈母名下教养。   沈父沈母当然不同意,沈老努力了五年都收效甚微,直到临终前他拉着沈父的手,说他不甘心把家产全让一个外人继承,沈父如果不愿意接回谢尧,至少要在外面再生一个儿子,让沈家不至于绝后,否则他死不瞑目。   沈父本来就极爱沈母,心中又对沈母有愧,不愿在外生子。而沈老又是他的父亲,他看着病床上病入膏肓的沈老,最终答应沈老他会把谢尧接回沈家。但是,他不会让沈谢尧继承他全部的家业,他会留一半给沈慕白。   沈老答应了。   他死的那天沈谢尧进了沈家,因为沈母的不退让,他的户口没进沈父家,还是挂在他那私生子的父亲头上。   沈父本来对这个小三儿子生的孩子不喜,没想到沈谢尧却对他和沈母恭敬有加,对沈慕白也是颇为爱护。他比沈慕白大一岁,上大学没多久就在沈父的默许下进了沈父的公司,成了沈父的得力助手。   沈慕白大三的时候,沈父因病去世了,沈谢尧继承了那家公司。   沈父临终前嘱咐沈谢尧要好好照顾沈慕白,沈谢尧答应了。   沈母和沈父伉俪情深,没多久就随着沈父去了,去世之前她躺在病床上,恹恹地说:“慕白,你我虽母女一场,却实在没多少母女之间的缘分。我走了之后你不要难过,你还有一个哥哥,他会照顾好你的。”   沈慕白当时也是这样想的。   可她和沈母都小瞧了沈谢尧,他看起来沉默寡语恭敬谨慎,却实打实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性子。在沈父沈母过世后不久,沈慕白手中的股份就被他设计落到了他手上,同时沈慕白被迫从国音退学。   可到底没有赶尽杀绝,像养一只鸟儿一样,沈慕白被沈谢尧养在城西的别墅里。   除了不能随意出门,其他送到她面前都是最好的。   沈慕白大学学的音乐,喜欢演奏,他就花钱为沈慕白送来了一批批最好的乐器。   沈慕白有时候真想不通,沈谢尧到底想做什么。   她也曾问过谢尧到底为什么困着她,谢尧只说她病了,要好好修养。可她明明好好的,谢尧为什么说她病了呢?   就这样被困在城西几年,慕白越来越沉默,沈谢尧的事业也大有所成,曾经的沈氏公司变成了沈氏集团。一日慕白翻阅报纸时,才得知他要将沈氏公司抛售。   当沈谢尧再次来看她的时候,她拿着报纸问他为什么,沈谢尧垂眸:“唱片行业已经落寞,就算是我也拯救不了。沈慕白,我只是在做我觉得对的事。”   沈慕白不能接受,这是沈父留下来的公司。   这是沈父一生的心血,沈谢尧怎么能卖掉它?   “它已经是我的了。”沈谢尧沉默许久,提醒她道。   她知道,那早已是他的了。可当初若不是沈谢尧的花言巧语,她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把沈氏的那一半股份给他呢?现在他不要,为什么偏偏要卖掉它?沈慕白只能低头求他:“沈谢尧,算我求求你,不要卖掉它好不好?你放我出去,我会努力赚钱还你。让我做别的什么也行,只要你不卖掉它。”   沈谢尧本来就十分冷峻,这些年身居上位,气势愈发凌厉。听完慕白的话,他垂下眼,望着慕白眸光沉沉。   慕白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慌忙低下头。许久,慕白才听到他淡淡的声音:   “沈慕白,这是你第一次求我。”   慕白不明所以然地看向他。   沈谢尧逼近慕白,他高大的身影将慕白罩住,沈慕白瑟瑟地看着他居高临下睨视着自己,一字一句说:“可我不想答应。沈慕白,你看我的目光,高傲得根本不像求人。”   沈慕白只觉得荒唐。   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受他所困。面对他,怎么可能高傲?   “所以,你非要卖掉爸爸的公司吗?”慕白看着他,心中千言万语到最后只剩嘴边这苦涩的一句。   沈谢尧垂眸看着她,眸光像是无奈,又像是妥协,最后说:“你好好休息,我再想想。”   沈慕白以为他这句话只是委婉的拒绝,没想到真的又接到他的电话。   “我可以答应你。”电话另一边沈谢尧低沉的声音如黑夜中慕白敲击在琴键上寂寥的钢琴曲。   沈慕白捏紧手机,沈谢尧这样说并没有让她心安,反而更加忐忑。   多年的相处,早让她明白,沈谢尧不可能是这样简单的一个人。   果不其然,沈谢尧沉默片刻,缓慢说出自己的条件。   沈谢尧要娶她。   沈慕白只觉得荒唐。   自从被困在这里,她说话越来越轻声细语,这次却没忍住,对着电话低吼:“沈谢尧,我和你都姓沈!”   “那又怎么样?”电话另一边传来沈谢尧颇为冷淡的声音,“无论从法律上,还是血缘上,我们都没有任何关系。”   沈慕白只觉得心脏被人攥紧,浑身从内到外的寒冷。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和下来,对着电话另一边说:“只有这件事不可以。”   “那算了。”谢尧简短地回答,随之挂断电话。   沈慕白盯着手机,脑海中一片空白。   很快手机铃又响起。   “我想了想,我再给你一次考虑的机会的。”   “好……”沈慕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许久,才问:“为什么是我?”   “我的公司马上要上市了,商业性的应酬越来越多,我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妻子。你很漂亮,也很听话。”   “只是这样?”沈慕白问。原来是这样。   “嗯,就是这样。”沈谢尧声音听不出什么改变,淡淡说。   没想到在婚礼前却听到这样的话。   “你以为谢尧为什么要娶你,是喜欢你吗?不是,只不过是他当初霸占沈氏的事被扒出来,而公司又行将上市,急需要和你结婚洗白罢了。”   “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谢尧在公司一站稳,你父母就接连去世了,你还真以为是偶然?沈慕白,你不会这么天真吧。”   “呵,你不会真以为他对你们沈家有感情?实话告诉你,他已经准备改回他以前的名字。谢尧,干干净净的谢尧两个人,不沾你们沈家一丝一毫关系。”   沈慕白分辨不出眼前女人的长相,但是沈慕白记得她的声音。多少次沈谢尧站在自己身旁,接到她的电话后,都会匆匆离去。   没想到她会告诉自己这样的内.幕。   当沈谢尧来接她时,原本死气沉沉地坐在梳妆台前的沈慕白忽然开口。她看着镜子中的沈谢尧:“沈谢尧,我就问你一件事,爸爸的死和你有关吗?”   沈谢尧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说:“婚礼的日子,不适合问这种问题。”他伸出手,想扶沈慕白起来。   沈慕白推开他抓向自己的手,回过头直勾勾地看着沈谢尧,目光灼灼:“我只想知道真相。”   “没有,你父亲的死和我无关,我这样说行了吗?”沈谢尧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暴躁起来,他冰冷地吐出这句话,然后郁郁地问她:“沈慕白,你心里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   沈慕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他。   “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沈慕白撇过脸对他说。   沈谢尧沉默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许久,终究还是拗不过她,嗓音沉沉地说:“我一个小时后再来接你。”   没等到一个小时后,沈慕白就死了,是被人害死的。   那人从背后捅了她一刀,沈慕白没来得及看是谁,就倒在地上闭目而亡。   没想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高中的时候,回到了很多事没有发生的时候。   是梦吗?   沈慕白恍惚想。   看着窗外的风景,沈慕白想,如果是梦,就让她一辈子不要醒过来。   后来的日子太苦了,苦到她好想活在这个时间点,活在她还是她,她还是自由的这个时候。   “你哭了?”耳边传来沈母不解的声音。   沈慕白抬起眼,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左眼静悄悄地流下一行泪,她低下头,摇头说:“没事。”   沈母没有再问,偏过头继续看前方的路,淡淡说:“没事就好。”   “嗯。”沈慕白应了一声。车内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沈慕白看着窗外,如果她记得没错,她开学的这天路上发生事故。车在路上行驶的时候一辆电瓶车撞上了他们的车。 第002章   前世沈慕白留下来陪沈母处理事故,但这一世她不想了,在沈母和交警言谈的时候,她背起书包推开车门,对着站在车旁的沈母说:“妈,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我不能迟到,我先走了。”   交警这才注意到一直坐在车副驾驶的那个女生。   这一看,他不由地愣了一下。   都说十八无丑女,青春期的少女顶着鲜嫩欲滴的面容,是人生中最灿烂明媚的样子。   可眼前的少女也太美了,犹如落在尘世间的精灵,清冷矜贵。乌黑色的眸子明净清澈,阳光下,微卷的长发散在双肩熠熠生辉,白皙的肌肤也犹如世上最通透的美玉。   沈母点点头。   沈慕白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交警,沉默地背着书包低头匆匆离开。   直到走远,她才想起来她今天忘记带钱包了,身上连打车去学校的钱都没有。   她从口袋中翻出手机,和后世的智能机不同,现在最流行的还是直板手机,翻盖手机刚出来不久,因为屏幕比较大颇受欢迎,也贵很多。她还没上高中的这个暑假,沈父为了庆祝她考得特别好,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一台黑莓最新也是最贵的手机送给了她。   其实就算没考好也准备送这个给她吧。沈慕白忽然陷入沉思,因为这款手机早在中考成绩出来之前就托朋友带回来了。沈父对她,一直以来和亲生女儿无异,什么最好的都想送给她。如果不是前世自己真的无心商业,他是真的想让自己继承他的公司。   沈慕白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走到学校已经来不及了,她小跑起来。   跑着跑着,后面传来一个男生的喊声:“沈慕白。”   沈慕白下意识转身,在阳光下闪光的黑发在空中荡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一个穿着白衬衫看不清脸的男生朝着她这边骑着自行车过来。   风一样的少年停在了沈慕白的面前,扬起笑脸看着着她,又喊了一句:“沈慕白。”   沈慕白平视着他,眉头下意识微微皱起。她想通过他的声音认出他,但是很显然她失败了。慕白疑惑地看着那个人,迟疑问:“你是?”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上次还去过你家,你不记得了吗?”爽朗的声音,男生似乎并没有因为沈慕白没有认出他而露出半点不快。   沈慕白摇了摇头。   十年前的事她本来就模模糊糊记得不真切,更别说眼前的少年还是她没见过几次面的沈谢尧的朋友。   少年发出失望的哀叹,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不记得没关系,我叫陈瑾书,是你哥哥的同班同学加好友,下次要记住我!”   面对少年的热情,沈慕白有些无从适应,她抿唇,目光下移落到少年白色的球鞋上,实话实说:“我记不清人脸的。”   说是记不清也不恰当,事实上后世的时候通过医生检验,确定了沈慕白患有脸盲症,又名面孔遗忘症。该症状一般表现为两种:一种是患者看不清别人的脸;另一种就是患者对别人的脸型失去辨认能力。   沈慕白就是后者,她可以分辨别人的表情,却认不清别人的脸,只能通过声音发型等分辨眼前的人是谁,如果那个人换了个发型,会直接导致她认不出那人是谁。   她小学的时候还没这么严重,到初中才发现,她经常认错人。明明是相处一年的同学,却被她叫成另一个人的人名,班上的人都说她和别人相处不上心,连名字都懒得记,殊不知她是真的记不住。久而久之,就得了个高冷孤僻的评价。   “是吗?”陈瑾书大吃一惊,不过很快就释然,摸头一笑说:“没事,那以后我见你一次就说一次我的名字,这样你总能认出我了吧。”   沈慕白点点头。   见她点头,陈瑾书大笑:“我看你往学校方向跑,是不是去学校?上来吧,我捎你一程,不然你可就要迟到了。”   慕白思索片刻,没拒绝陈瑾书的好心,坐上陈瑾书的自行车后座,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抓着自行车车座。   “哎,也算你运气好,我爸刚给我买了山地车,就是没有后座的那种,明天就到。我是先骑着这车将就一下,要是你明天遇到我我就是想带你也带不了。”   “这样啊。”   “可不是,我跟你说……”   陈瑾书很健谈,一路上和慕白聊得很欢,不过大多时候都是他说慕白应了一声。   到后来他也发现不对劲,一边蹬着脚踏车一边问:“哎,你怎么总是不说话?”   慕白扶好车后座,坐在后座陈瑾书看不见她的表情让她有几分安心:“我不喜欢说话。”   陈瑾书又笑,沈慕白发现他是真的爱笑,无忧无虑得仿佛什么忧愁也没有。   陈瑾书笑着说:“是吗?这点你倒和你哥像,他也不喜欢说话。不像我,我可喜欢说话了。”   见他谈及沈谢尧,慕白闭口不言,沉默地坐在后面听陈瑾书说话。   到了学校,陈瑾书停下车,对慕白说:“对了,你企鹅多少,我加你一下吧。”   “……好。”迟疑了一会,想到对方的确帮助了自己,慕白还是从口袋中摸出手机。当她打开企鹅的时候,却突然愣住。   系统提示有人邀请她加入群组。   慕白点开一看,系统提示:   [妖后邀请你加入群“重生聊天群”,是否同意?]   重生?慕白怔愣片刻,下意识点同意。   [你已经是群成员了,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她刚加入群里就刷过一堆欢迎新人的话,慕白还没来得及看,就听见陈瑾书问:“加好了吗?”   慕白下意识关掉群页面,在搜索框里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陈瑾书的企鹅号,等加上,才对陈瑾书颔首道:“好了。”   “沈慕白?你的企鹅昵称直接是真名啊?”陈瑾书扫了一眼手机,看着沈慕白企鹅昵称上的真名问。   “嗯,反正都是现实认识的人。”慕白解释说。   “这样啊。”因为自己也的确只加现实中的朋友,陈瑾书也没追问,冲着沈慕白挥挥手:“那我先去上课了,慕白妹妹下次见!”   “下次见。”沈慕白也跟他告别,告别完盯着只有两个人的好友栏犹豫片刻后,将好友列表里的沈谢尧给删除了。   她这个企鹅号还是沈谢尧给她申请的,也是沈谢尧给她手机下的企鹅APP。   当时的她连企鹅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偶尔听见同桌和别人聊天的时候说什么在企鹅认识了一个什么什么样的男人,让她做他女朋友云云。   她觉得好奇,同桌却见她望过来的一瞬间下意识住口,于是回家后的沈慕白就顺口问了沈谢尧企鹅是什么,为什么会有人在上面找女朋友。   沈谢尧帮她申请完企鹅号,加上自己好友,将手机递还给她,淡淡道:“那些都是骗子,你以后不要随意加陌生人。”   “好。”沈慕白当时道。   “居心不良的熟人也不要加,最好别人加你之前你先问我,我同意你再加。”   “好……”   “骗子太多,我是担心你。”   不过很显然沈谢尧多心了,直到初中毕业,也没人来加沈慕白好友。沈慕白的好友栏一直就只有沈谢尧一个好友。   开学第一节课,班主任在简短地自我介绍后就开始发书分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没有迟到的原因,沈慕白新同桌名叫许筱,不是她上一世的那个同桌。许筱是个很活泼的女生,名字好听,声音也很清脆。她跟慕白介绍的时候慕白一下子就记住了她声音中的特点,确定下次见面还能记住。   新同桌显然心直口快,在沈慕白搭理她几句后就很惊喜地说:“我以前听说你很高冷的,从来不理人,没想到你竟然愿意搭理我。”   沈慕白一愣,转头看向她,疑惑问:“高冷?”   “对啊。”许筱点点头,“你以前可是我们学校知名的高冷美女学霸,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沈慕白摇摇头。   她的确不知道,她本来就话少,找她说话的人更少,初中到后来根本就没人和她说话。   许筱有意跟她科普:“你每次在学校走都会有很多人围观,我们班男生还特意去你们班门口看你,那么多人,你都没发现吗?”   沈慕白愣了愣,回忆片刻后摇头:“没发现。”   她没什么朋友,课间也不会有女生叫她一起去卫生间,因此出入教室的时间大多是上课放学的时候,那个点,教室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从来不是奇怪的事。   许筱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她,忽然想起偶尔几次自己也去凑热闹看的时候,那个背着书包的少女的确是行色匆匆目不斜视地穿过长长的走廊。   沈慕白她不会真的不知道自己初中的时候在学校很有名吧?   许筱想起那么一个烈日下午的体育课,她躲在树荫底下乘凉,隔壁班的两个女生相携走过,身材高挑的那个女生对另一个女生说:“你啊,还是让你堂哥放弃吧,沈慕白她心高气傲,连我这个同桌都不怎么搭理,怎么可能会和你哥说话。别到时候你哥屁颠屁颠地跑上去跟人家搭话结果碰一鼻子灰,那可真丢了他二中校霸的面子。”   许筱探出头,认出另一个比较矮的女生是那个学校知名的老师口中坏学生头头的妹妹。   那个人,许筱曾跟着他看着他跟了沈慕白一路,却在沈慕白察觉到身后有人回过头看的一瞬间,嗖地一声躲在了自己同伴的后面。等到沈慕白走远,才逞强地从同伴身后走出来,若无其事地摸摸鼻子,踏上回自己家的路。   许筱的沉默让沈慕白无所适从,沈慕白的手抚上新发的英语课本的书脊上,一言不发。她想,或许她又要拥有一个三年也说不上两句话的同桌了。   没想到许筱很快打破沉默,哈哈大笑:“那真是太可惜了,学校那么多人喜欢你,你都没发现。”   “喜欢?”沈慕白侧目,淡淡问,“有吗?”   她稀松平常的语气让许筱一时猜不准她说的是否是真话,许筱的目光落到她蝶翼版的睫毛上,睫毛的每一次颤动,让许筱的心也仿佛跟着颤动。   真羡慕啊,这种让男女都会感到惊艳的容貌,如果自己也拥有她这般的长相,或许,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也就会喜欢自己了吧。   情绪意外地消沉下来,许筱故作轻松说:“有啊,就我知道的,就有很多人喜欢你,男的女的都有呢!”   沈慕白的目光落到窗外,秋天到了,屋外的梧桐叶开始泛黄。沈慕白说:“如果喜欢一个人,最少会无时无刻想着和她说话吧,可是在过去的几年里,不说朋友,我连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也许不该叫没有吧,至少偶尔,谢尧会关心她,站在长长的走廊里,低头宽慰她:“最近怎么样?以你的成绩没有问题的,压力不要太大。”   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汇聚在一起,沉重得让沈慕白心像是吊着一块哑铃一样疼。她曾经以为,就算她没有朋友,但是至少她还有个没有血缘关系哥哥,在她困惑难过的时候,会静静地陪着她。   可是后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那样,谢尧成了她难过困惑的原因。   他曾经对她那些点点滴滴悄无声息的关怀,到最后,其实只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放我走,我什么都不跟你争了,我也争不过你,你放过我吧。”   “沈慕白,你病了。”记忆中的谢尧,在她质问的时候,只会重复着这样一句话。时间久了,久得沈慕白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否是真的病了。   许筱眨眨眼,说:“是你太高冷了吧!说实话,沈慕白你真的看起来很有距离感哎,反正我认识的人都挺怕你的。我们班有个学渣,不学好想去跟你告白,结果话还没说出口看着你盯着他半天不说话,就吓得直接跑了。情书落在地上还被我们班的同学捡起来带回班里朗读。”   沈慕白:……   盯着半天不说话,应该是她在努力思考眼前的人是谁吧?   不过——   “所以大家不和我说话是因为怕我吗?”沈慕白偏头问,以前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这个,她还以为他们是不喜欢她才不和她说话,原来只是因为……怕她吗?   “也不是啦。”许筱微笑着说:“大家主要是喜欢你,而你的气质又太……怎么说,就是周敦颐的那句,啊对,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你就是太高冷了!”   沈慕白道:“我不高冷。”   她只是孤僻。   只是习惯一个人,什么事也不跟别人说。   许筱却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是嘿嘿直笑说:“是啊,不高冷,我算是体验到了。校园女神竟然愿意搭理我和我说这么多话,说出去大家一定会嫉妒的。“   她对沈慕白比了个捧脸的表情。   沈慕白看着许筱灿烂的笑容,重活一世,换了个同桌,或许……她也有可能拥有一个朋友了。 第003章   虽然对早上被邀请加入的那个重生聊天群好奇,但是因为在学校人多眼杂,慕白并没有第一时间察看。因为她直觉自己的重生或许和那个重生群有关,她不想暴露自己重生的这件事。   人们对于自己未知的事情总是恐惧的,虽然在2017年重生小说已经成了一种很受欢迎的流派,但是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就像人们只会喜欢二次元的病娇,当真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病娇或者重生者时,他们或许只会觉得恐惧。   沈慕白曾经看过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名重生者,意外死亡后他重生回三年前。他开始凭借着重生的优势攫取大量的财富。他的家人为他骄傲,父亲夸赞,妹妹爱戴,妻子也对他十分钦佩爱慕。然而三年后,当时间走到他重生的时刻点时,他发现他对未来一无所知,没有对后续事态发展预知能力的他很快就在时间的长河里流失了他三年所得。父母对他失望,妻子也选择离开,唯一的一个妹妹在他醉后道出真相,将他送入研究所来换取一笔不菲的报酬。当重生者最后在研究所痛苦地死去后,他竟然分不清对自己而言,这次重生到底算不算是好事。   沈慕白深知所有人都是不可信的,当你信任一个人的时候就要做好被背叛的准备。所以在重生这件事上,她知道自己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自己。她一定会守住自己的这个秘密。   思索间,中午的放学铃响起来。依一中的规矩,不管是住校生还是通校生午休都不准出校门,所以大家得在校吃饭。   许筱站起来,问慕白:“慕白,一起去吃饭吗?”   沈慕白点点头。   一中的食堂环境很好,大概是因为作为一所收费不菲的私立学校,学校里有钱有势的学生并不少。学校每年能拿不少赞助,食堂也能赚钱,环境自然更好。   因为忘记带钱包,许筱去排队充值餐卡的时候沈慕白乖乖地站在一旁等她,她和许筱说好了,今天先借许筱的餐卡用一下,明天她请许筱吃饭。   “你在这里站在干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谢尧!   这么多年,他的声音沈慕白不会认错。慕白手脚发凉,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几秒才僵硬地转过身,谢尧站在她身后,正微垂眼眸,面无表情地问她。   像是注意到她表情的僵硬,谢尧眉头微微蹙起:“是没饭卡吗?拿我的去刷吧。”他从口袋里摸出饭卡,放到沈慕白手中,像是怕沈慕白担心,低声补了一句,“我用我同学的就可以。”   他出现的猝不及防,走得也快,等慕白反应过来要将饭卡还给他的时候谢尧已经走远。远远的,似乎有个人撞到他身上,但是很快拥挤着去打饭的人群就挡住了沈慕白的视线。   等许筱回来,慕白才发现许筱身边竟然多了两个人,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这是我初中好友,知道我们俩成了同桌特意过来看看你。”许筱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沈慕白说。她只是在初中班级群里炫耀一下自己和沈慕白成为同桌,并且马上要一起吃饭后,就引起一群人围观,硬是要来亲眼看看冰山美人和她说话的场景。   毕竟初中三年,除了上课,就没见过几次冰山美人说话。   这两个女生是许筱的闺蜜才得到和许筱同行的机会,其他好奇的人现在只能假装吃饭地坐在旁边暗自观察。   沈慕白扫了一眼,左边的女生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一直对着自己兴奋的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右边的女生虽然没那么明显,但是也是一直看着自己在笑。   她们在对自己笑,应该是不讨厌自己的意思吧?   沈慕白表面淡然实则内心忐忑地在三个人的注视下吃完饭,她以为许筱的两位朋友会问自己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她们仨都只是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沈慕白,什么奇怪的问题也没问。沈慕白松了一口气。   饭后,许筱不好意思地跟慕白道歉,说初中同学找自己不能和慕白一起走了。   慕白点头表示理解,自己一个人收拾好碗筷离开。   一中午休的时间其实挺长,慕白估计教室里没人,正好可以回去预习课本。距离她高中毕业已经七年,时隔久远,她想回顾一遍看自己还记得多少内容。   她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路上经过学校东边的操场。九月份中午的太阳还很炽热,但是仍然有不少男生在那不怕热地打篮球,穿着篮球衣热火朝天,汗流浃背。   沈慕白不喜欢运动,她无法感受这种汗流浃背运动的乐趣。   她只是路过,一个篮球却猛然砸在她脚下。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接起反弹到她面前的篮球,顺着球飞过来的地方看过去。一个穿着球服的男生挥着手朝她大喊:“美女,帮我们把篮球扔过来。”   沈慕白踟蹰,不知道是扔过去还是走过去还给他们合适,原本站在路边一个穿着衬衫的高个男生走了过来。   沈慕白以为他是等不及,迎了过去,随后注意到他的衬衫,袖子上独特的刺绣让她印象深刻,再看看身高发型,沈慕白有些迟疑地问:“瑾书学长?”   高个男生伸出手拿球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嗯”了一声。   没想到真的是他,沈慕白垂眸道:“早上的事,谢谢学长了。”   “陈瑾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沈慕白跟他告别后就离开了,根本没注意到身后“陈瑾书”的目光直到她消失才收回。   他走回操场。   “谢尧,刚才那个好像是你妹妹,是不是?”篮球下的一个男生问。   沈谢尧看向他,语气颇淡:“嗯。”   男生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就知道我没认错,我早上还遇到她,往学校方向跑,我看不下去捎了她一程。怎么样,作为她哥哥的你要不要谢谢我?也不要多,一瓶雪碧就行。”   沈谢尧把球扔给他,他和陈瑾书好几年的朋友,说起话来比旁人要轻松随意得多:“不是刚给你买了,怎么还要?”   陈瑾书接过球,笑眯眯道:“那可不一样,刚才是为了报我借衣之恩,现在是为了报我救妹之恩。一句话,你给不给?”   “不给。”沈谢尧撇过头,淡淡说:“她又不是我亲妹妹。”   陈瑾书:“好啊,谢尧,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这么个翻脸不认妹的人,小心我到学妹班级门口跟慕白学妹告状去。”   沈谢尧懒得理他:“你丢得起脸你就去。”   陈瑾书:“那我在企鹅上告诉她,这样总不丢脸了吧?”   沈谢尧这才皱眉,回过身,目光审视地看着陈瑾书好一会儿,才问:“你加了她企鹅?”   陈瑾书笑:“当然啦,你妹妹长得这么好看,我问她要企鹅号有什么奇怪的。”   沈谢尧收回目光,淡淡地若无其事地说:“是没什么奇怪的。”   他话是这么说,可脸色明显变冷了几分。   到底是多年的好友,陈瑾书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把球往身边的朋友手上一塞,单手一撑跳了上来:“怎么?你不高兴?”   沈谢尧避开他凑过来的脸,淡淡道:“没有,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只是觉得奇怪,她平时很少玩企鹅,更别说加人。”   “是吗?”嘴角都快低到地上了还说自己没有不高兴,陈瑾书有意逗他,笑着问,“那这样岂不是说我很特殊?”   沈谢尧白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往教室走。   陈瑾书笑着追上他,貌似不经意地问:“喂,你这是生气了吗?怎么,你该不会喜欢你妹妹吧?”   沈谢尧倏然停住脚步,陈瑾书一时不察差点撞到他身上。待回过神,就看见沈谢尧转身看着他,目光冰冷。   陈瑾书一愣:“……谢尧?”他从来没看过这么严肃的谢尧。   “我不喜欢别人拿这种事开玩笑。”谢尧沉默好一会儿,才丢下这句话离开,留陈瑾书愣愣地站在原地。 第004章   音乐老师的目光莫名地投向了沈慕白,全班同学也顺着老师的视线一起看向沈慕白。   沈慕白坐在位置上,原本微垂着眼眸注视着自己前面同学的背影,像是在想心事。似是察觉到教室的寂静,她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镇定自若地,沈慕白收回目光,继续盯着前面同学的背影。   音乐老师看着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同学不上来试一下吗?”   沈慕白抬起头,纯黑的眸子看着音乐老师,长长的蝶翼一般的睫毛眨了眨,随后摇摇头。   “那其他同学要来试试吗?”音乐老师心底有些失望,随即问坐在底下的其他学生。   说来也怪,她第一眼看到沈慕白就觉得这个女生一定会演奏钢琴。明明大家都是坐在那里,沈慕白看起来却格外有气质。她周身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屏蔽了所有的喧嚣与繁闹,有一种与生俱来沉静优雅的感觉。当你看向她的时候,心情不由自主地就平静下来,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经意间变低变柔。   不过她既然摇头,音乐老师就算失望也不会强人所难。她鼓励其他同学上来试试。   很快一个长相秀美,气质优雅的少女就走了上来。她朝老师鞠了一躬,坐在钢琴前,优美的旋律从她的指尖溢出。   音乐老师微怔,她知道这所学校的学生不少家境富裕从小学琴,但是没想到这些还未成年的孩子琴技已经这么好。   平心而论,眼前的这位少女对钢琴的理解和演奏水平丝毫不低于自己,所以当少女结束演奏时音乐老师对她大加赞赏。   “你叫什么名字?”   “风烟柔。”少女微微欠身说。   音乐老师一愣,看向少女,沉吟道:“风是古姓,听说上古皇帝伏羲就为风姓,你有个很好听的姓。”   风烟柔矜持地颔首。   下台的时候,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她瞥了沈慕白一眼。   沈慕白还在盯着桌子发呆。还是许筱看不下去,等第二位同学上去的时候,拉了一下沈慕白的胳膊,小声道:“慕白,风烟柔刚才看了你一眼,你有没有看见?”   沈慕白一愣,“风烟柔?那是谁?”   “就是刚才上去弹奏的那个女生啊?你不认识吗?”   “不好意思,刚才在发呆,没注意她的名字。”沈慕白满是歉意道。   “不会吧。”许筱惊讶地张大嘴,“初中的时候你们俩齐名,你居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6班的风烟柔和11班的沈慕白,被并称为十三中的两绝。风烟柔曾多次烦请大家不要把她和沈慕白相提并论,因为她和沈慕白不熟。许筱一直觉得风烟柔这句话自带一种矜持高贵的冷漠感,没想到到头来,沈慕白却连风烟柔是谁都不知道。   沈慕白垂下眼帘,“嗯”了一声。她鲜少和同学交往,没有人告诉她,她对于这些真的不了解。   陆陆续续有同学上去,等下课铃响起后,音乐老师宣布下课,所有人走出音乐教室。   沈慕白跟着许筱往教室走,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   她转过身,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朝自己走过来:“沈慕白。”   沈慕白确定自己不认识她:“嗯?”   女生走到沈慕白面前,伸手:“第一见面,我叫风烟柔。以后我们俩就是同班同学了,希望能好好相处。”   沈慕白与她一握,不失礼道:“好。”   “我可以叫你慕白吗?”   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别说她想叫自己慕白,叫自己慕白妹妹慕白也不会在意的。沈慕白点点头。   风烟柔微微笑道:“慕白老师刚才叫你你为什么不上去?”   没等沈慕白回答,她继续说道:“是不会吗?如果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哦。”   她朝沈慕白眨了眨眼。   “好。”慕白点头,她没有直接拒绝风烟柔。反正风烟柔只是说教,什么时候教,有没有可能教都不一定,她没必要直接拒绝。   和风烟柔客套几句后,她走到站在不远处的许筱身边,垂眸道:“不走吗?”   许筱仰头看着她,眨巴着眼,不可置信问:“你不和风烟柔一起走吗?”   “为什么要和她?”沈慕白不解。   许筱板着手指,头头是道:“你没听说过吗?长得好看的就应该和长得好看的一起玩吗?光看长相,你风烟柔一看就是要成为朋友的人。”   “……”沈慕白:“我没听说过。”真的有这种传言吗?   许筱怔住,似乎是没有预料到沈慕白回这样回答,微窘地低下头,懊恼地吐了吐小舌头。   斟酌片刻,沈慕白决定如实告诉她:“其实比起风烟柔,我觉得我可能更喜欢和你成为朋友。”   许筱张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慕白,表情又惊又喜:“真的吗?”   “嗯。”沈慕白点点头,在她看来,许筱要比风烟柔可爱得多,也要自然得多。没有再说什么,沈慕白淡淡道:“快走吧,要上课了。”   许筱重重地点头,跟在沈慕白身后。   结束一天的课程后,沈慕白接到沈母来的电话,因为她有急事,来不了学校接沈慕白,让慕白自己打车回去。   慕白不想让沈母担心,就没告诉沈母自己没带钱的事。   她本来想问许筱借钱打车回家,没想到不过是个打电话的功夫,班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许筱也不见了。看着留下来做值日的陌生同学,沈慕白沉默地背起书包,准备走回去。   她家离学校也不算远,走回去也不是很困难。   没想到会下雨。   站在空荡荡的教学楼门口,慕白抬起头看着天上飘下来的雨丝,有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   正准备冒雨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男声。   “沈慕白。”   没听过的声音。   男生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伞塞到她手上:“拿着吧。”见慕白没动静补了一句,“我打车回去。”   “……谢谢。”这是慕白听过最打动人心劝别人拿伞的话了,她迟疑接过,看着男生,问:“你是?”   知道男生的身份,明天才好把伞还他。   男生没有回答,见沈慕白接过伞就沉默地离开了。   沈慕白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呆,撑起伞往回走。   回家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沈慕白收起伞放在门口,心想自己应该要把伞还给那个人,但是她又不知道那人是谁。因为自己脸盲的缘故,下次就算再遇到自己应该也认不出他。   问了张嫂,沈父沈母还没回来,沈慕白就自己先吃完饭,然后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   沈慕白心里还记挂着那个“重生聊天群”,进了房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   不到一小时的时间群里已经刷过不少信息了,沈慕白一条一条地往上翻。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发现新人入群,都是欢迎。   蓉蓉要当皇贵妃:“欢迎新人,新人哪个朝代的,重生几天了,是重生回自己身上还是到了别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要爆照吗?”   去你妹的穿越女:“蓉蓉,有你这么问的吗?别吓着新人好吗?”   蓉蓉要当皇贵妃:“嘿嘿,我这是激动啊。群里好久没老新人了。”   去你妹的穿越女:“也是。群主,难道我们群过气了吗,为什么最近人这么少?@妖后。”   妖后:……   妖后:“姜明悠,我说过多少次,群ID不要这么粗俗。”   去你妹的穿越女:“……好吧,群主,我马上改。”   穿越女她爸爸:“群主,这样可以吗?”   妖后:……   穿越女她爸爸:“不说话是可以还是不可以啊?”   穿越女她爸爸被管理员禁言12小时。   群里一时鸦雀无声。   蓉蓉要当皇贵妃:“看来是不可以。”   我和男主抢晶核:“不作死就不会死,为什么姜明悠总是不明白呢?”   蓉蓉要当皇贵妃:“@我和男主抢晶核南溪,你最近和你那种马文男主还好吗?”   我和男主抢晶核:“放心吧,我已经把他骗得团团转。最近我和他之间已经不是抢晶核的关系了,而是他抢着把晶核送给我的关系了。”   蓉蓉要当皇贵妃:“加油啊南溪。”   我和男主抢晶核:“嗯啊,蓉蓉你也要加油哦!”   蓉蓉要当皇贵妃:“我会的,谢谢小姐妹关心^_^”   我和男主抢晶核:“……”   蓉蓉要当皇贵妃:“新人怎么还不说话,我一个人在宫里好无聊啊。宫女都被支出去了,谁知道那破皇帝什么时候来。等等等,等等等,天天除了等他宠幸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群历史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沈慕白想了想,在群里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是沈慕白。”   蓉蓉要当皇贵妃:“新人!!!好久没看到新人了,我好激动啊!!!”   我和男主抢晶核:“新人你好。”   蓉蓉要当皇贵妃:“新人用的是真名啊。”   沈慕白:“……是,不可以吗?”   蓉蓉要当皇贵妃:“也不是不可以啦,不过感觉不亲昵,以后我可以叫你白白吗?”   沈慕白:“……好。”   蓉蓉要当皇贵妃:“白白你多大了,死的时候多大?喜欢弹琴跳舞吗?我跟你说,我弹琴跳舞贼溜,要跟我学吗?”   沈慕白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人@了。   妖后:“@沈慕白,新人进群请先看下群公告,了解群规后再发言可减少被禁言次数。”   沈慕白想起就是这个叫“妖后”的人拉自己进群的,而且通过前面的聊天记录也可以看出这个人就是群主。   沈慕白:“好。”   她找到群规,看起来。 第005章   1、本群为重生聊天群,其他人勿入。   2、入群后可改群名片,群名片禁止低俗。   3、不同位面群友禁止面基,不同物种群友禁止网恋。   4、不可恶意刷屏。   5、本群欢迎成员上传分享技能。   6、本群允许各类聊天,主题提倡健康为主。   7、有任何问题欢迎私聊群主。   沈慕白盯着第七条群规,她有一种预感,也许群主知道她重生的真相。她想问群主,可等她戳开群主的私聊,看着群主的头像半天,还在犹豫不决。   还没等她想好,群主倒是先发来消息。   妖后:有事?   沈慕白微怔,没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没发消息过去妖后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就在她怔愣的空档,妖后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妖后:虽然不确切,但是我的确会对群里人的想法有感应的。   沈慕白:这样啊。群主你好。   妖后:嗯。   沈慕白觉得这个群主似乎很高冷。   妖后:还好。   沈慕白:……   心里话被人看见是什么感受。   妖后:没什么,慢慢你就习惯了。   沈慕白:……   妖后: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众生皆有定数,你重生这件事不过是天命所归。也许在你看来重生这件事是件稀奇的事,但是三千世界,诸多位面,重生者数不胜数。所以哪怕是重生,也不过是三千世界中一件很常见的事。   沈慕白:这样吗?   妖后:嗯。不要想太多,既然能再来一世就好好活着。成也好,败也罢,不过是人生常态。其个中滋味,才是活着的理由。   没想到群主看起来挺高冷的,其实还是个喜欢安慰人的知心大姐姐。沈慕白认认真真地回:好,谢谢群主。   片刻后,她没忍住问:群主也是重生者吗?   企鹅另一边的人沉默许久,才淡淡:嗯。   能感应到其他时空位面的重生者,把他们拉到一个群里,还能感应到其他位面重生者的心里话,这位群主应该是一位大能吧。   就像小时候看过动画片里面的一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这样的人怎样才会重生?是被人陷害围殴吗?还是比自己更厉害的大能针对?   妖后:……   妖后:别脑补太多,盘古大神都会陨落,洪荒世界这么乱,我意外死亡重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沈慕白:……   又被看穿心思了啊。   她以后真的不能在妖后面前瞎想了。   不过她现在想以后不会在妖后面前瞎想是不是也被妖后看穿了?   果不其然,妖后说:你修为太低,与你交流纵使我想克制不探你内心也做不到。不如这样,我送你一个法宝,有了它你便可以在任何天地神魔面前遮掩自己的想法。   沈慕白:……嗯?   妖后给你发了个红包。   沈慕白盯着屏幕的红包发愣,07年的时候企鹅好像还没有出红包功能吧?   妖后:只是媒介罢了,洪荒世界还没有企鹅。   沈慕白想想也是,点开红包,星星点点的荧光从手机屏幕里飞出,在她手上凝成一串漂亮的粉晶手链。   妖后:好了,以后我就看不穿你的心事,你不用在意了。   沈慕白对着手机,很认真地打下两个字:谢谢。   妖后:不用。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去修炼了。   沈慕白:好。   沈慕白又打开聊天群,发现自从妖后出现后群里就没有再说话的人。   她有考虑要不要继续回蓉蓉的话,想想还是算了,她一个新人,还是等下一次群里聊天聊起来她再插.进去说话吧。   楼下传来张嫂说话的声音,沈慕白思索可能是沈父沈母回来了,打开门朝楼下走去。   没想到和上楼的沈谢尧撞个正着。   沈谢尧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颊两侧,水珠顺着头发末梢往下滴落,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见沈慕白走了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瞥了沈慕白一眼,就收回目光,满身寒气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沈慕白低头看,地上一连串水珠。   慕白下楼,张嫂正拿着拖把把地上的水渍拖干净。见她下来,抬头看她,笑了:“慕白下来啦。”   慕白看向门外,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来。   沈谢尧他是淋雨回来的吗?他做事向来思深忧远面面俱到,不像是那种晴天就不备雨伞的人。慕白目光瞥向门外,那边黑色的伞还横在门外晾着,是最常见的雨伞款式,光是回来的路上,沈慕白已经看见好几把同款了。如果没记错,家里似乎也有一模一样的一把伞。   沈慕白慌忙打断自己往下想的念头,问张嫂:“爸妈还没回来吗?”   张嫂笑道:“快回来了,刚才还给我打电话,还让我多准备几道菜,说是有客人要来。”   慕白点点头,在得知肯定的答案后又回到楼上。   因为是开学第一天,老师并没有布置作业。慕白摊开课本,有心预习,但是匆匆看了几眼,就没心思了。   她搁下笔,又走出房门。   沈家住宅是个三层小别墅,坐落在一客厅厨房都在一楼,张嫂的房间和客房也在一楼,沈父沈母还有慕白沈谢尧都住在二楼,三楼是露台,其实还有个房间,但是也是等客人来让客人住的。   沈父沈母的房间在慕白房间对面,沈慕白看他们俩还没回来,就上楼上的露台散散心。   雨水顺着玻璃房顶滴答滴答地往下流,清风吹来雨丝和凉意,沈慕白坐在休闲椅上,眺望着露台外的烟雨蒙蒙。今天大半的时间,她都在思索一件事,一天之前,那个化妆间里,到底是谁猝不及防地在自己背后捅了那一刀。   应该不是沈谢尧,他要是真的准备娶自己应对流言,不会在结婚的当天杀了她。可那又是谁呢?   沈慕白拼命搜索自己认识人中可能杀自己的人,一个一个人选被否定后,沈慕白发现,完全不可能知道。   她认识的人不多,日常接触的也不多,有谁会跟她有仇到必须除之为后快?   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沈慕白走到玻璃窗前,发现果然是沈父沈母回来了。   自从临终前一别后,仔细想想她已经四五年没见过沈父了。   面对待自己如亲女的沈父,她不可能不想念。   她急切地往楼下跑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一个人影才静静地从盆栽后走出来——是沈谢尧。   他坐在沈慕白刚才坐的地方,毛巾随意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目光沉沉地看着屋外的雨幕。   楼下传来欢声笑语,他却丝毫没有下去的打算。   那是那一家人的天伦之乐,他一个外人,何必参与?   沈谢尧不知道自己在露台呆了多久,直到张嫂上来找他,喊他下去吃饭。   餐桌上多了一个陌生人。那人有着一头黑色的头发,眼睛却是天空的颜色。那人坐在沈父沈母对面,言笑晏晏。   沈父沈母都在和他聊天,而沈慕白沉默地坐在一旁。   “谢尧下来了,快来坐,家里来客人。”沈父最先注意到他,开口招呼他。所有人都看过来。   沈父跟沈谢尧介绍道:“这是顾彧,是我朋友的儿子,未来会在我们家住上一段时间。”   那个叫“顾彧”的男生也看过来,沈谢尧注意到他那双异色的眸子和较为深邃的轮廓。看见沈谢尧看了过去,顾彧露出大大笑容:“谢尧?这个名字我喜欢,和我的名字一样都是两个字。”   沈谢尧态度冷淡地走过去,淡淡说:“我姓沈。”   以往他都是坐在沈慕白左边顾彧的那个位置,这次那个位置被顾彧坐了,他顿了顿,改坐在沈慕白右边。   沈慕白拿着汤勺的手一僵。   察觉到她动作的僵硬,沈谢尧眸光暗了暗。   “是吗?三个字啊,和慕白一样。”顾彧笑着说。   才刚认识就叫“慕白”了吗?沈谢尧心底莫名觉得不喜,心中充斥着一种微妙难以言喻的对顾彧的排斥。   沈父却没察觉沈谢尧的排斥,说:“你们俩岁数相同,明天我带顾彧去办入学登记的时候,正好可以让老师把你们放一个班,以后一起上下学也方便。”   沈谢尧不想和顾彧一个班,更别说一起上下学,可习惯让他没有说出来。   他有什么资格拒绝?   都直接安排往家里住,带他去办入学登记,这个叫顾彧怕是对沈父来说很重要的朋友的儿子吧。不像他,是沈父不喜欢的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儿子。   谢尧余光落到沈慕白身上,他心里想着陌生男生住进自己家里,沈慕白也许会抗拒。   她向来抗拒和别人接触,他是知道的。   可是没有,沈慕白什么话都没说。   倒是顾彧拒绝。   “谢谢伯父,只不过我刚从N国回来,课业怕是跟不上,还是直接去一年级跟慕白当同学好了。”   谢尧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和沈慕白同班吗?   谢尧抬眸看着沈父,沈父和顾彧聊了几句后,沈父答应了。   干笋在口腔里被咀嚼,谢尧却食之无味。   吃完饭,沈父让沈谢尧和沈慕白带着顾彧在家里转转,让张嫂去三楼把房间收拾出来让顾彧住。   慕白带顾彧把沈家上上下下逛了一遍后,沈父站在楼梯口喊走顾彧,说有话跟他说。   走廊上只剩下慕白和沈谢尧。   既然没她什么事,沈慕白准备回房,她今天的琴还没练。   就在慕白推开房门的时候,身后传来谢尧冷冷的声音:“沈慕白,以后家里多个陌生人,你不介意吗?”   慕白蓦然回头。   谢尧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句话上一世沈谢尧也说过,不过不是和她说,而是和沈父说。   “慕白刚到青春期,家里多个和她差不多的男生,我怕她会不习惯。而且,高中是学习的时候……”慕白站在门后,听见他顿了顿,“我看顾彧在学校里,很讨女生喜欢。”   后来没几天,顾彧就搬走了。   慕白当时觉得沈谢尧只是关心自己,但是重生回来,想到沈谢尧那深沉似海的心思,谁知道是不是顾彧挡他的路,被他拿自己来借刀杀人。   “介意?”慕白转过身,她看着沈谢尧,重生之前对谢尧的怨气让她怒极反笑,望着沈谢尧的黑眸如波涛翻涌深不可测,“我为什么要介意,家里不是早就多了一个陌生人了吗?”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直到沈慕白走进房间关上门,谢尧才颓然地闭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  啊,内容提要好傻,但是突然就……想这样做 第006章   夜里沈慕白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飘在空中,冷冷地看着她死后尸体被发现的场景。无数的人涌进化妆间里。谢尧挤开人群,看到她尸体的那一刹那差点摔倒,还好他旁边的一个红裙女人扶住了他。他推开那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踉跄几步跪倒在沈慕白的尸体面前,小心翼翼地将沈慕白的尸体抱在怀里。他俯身轻轻地贴着沈慕白的头,嘴里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周围人有人劝他有人拉他,可是他就一直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一样地抱着沈慕白跪在那。   沈慕白醒来的时候才五点,她一时分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她死后魂魄真真切切看到的画面。她的手指抚上了右眼下方,梦中,谢尧的一滴泪落在了那,烫的她发痛。   时间过得很快,天很快就亮了。睡是睡不着,呆着也没事,慕白决定提前出门去学校。出门的时候,她瞥了眼门外,发现那个男生送给自己的那把伞不见了,就问正在收拾准备早餐的张嫂:“张嫂,我昨天带回来的那把伞呢?”   张嫂愣了愣:“那把伞是你的吗?我以为是谢尧的,昨晚看晾干了就给他送回到他房里了。”   “那是别人借我的伞。”沈慕白解释。   “那我现在去给你拿。”   “不用了,晚点再拿也一样。”沈慕白叫住准备上楼的张嫂。她根本不知道借她伞的人是谁,何必让张嫂现在去拿伞打扰谢尧睡觉。   到学校的时候离早自习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校园里冷冷清清的,有钥匙能开门的同学还没来。沈慕白站在教室前面的走廊,抬起头一直看着天空。   秋天的天空可真漂亮,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天高气爽的日子里,天空像皇冠上最耀眼的那颗蓝宝石,蓝的纯粹。看着这样的天空,仿佛心情也宁静了几分。   沈慕白在那站了十几分钟,开门的同学还没来,倒是谢尧出现了。他远远地看着沈慕白,等沈慕白望向他的时候他又折回去。   沈慕白还在想他们俩昨晚把气氛弄得那么僵,谢尧避开她也不奇怪。没想到不一会儿谢尧又出现,沉默地走过来。早晨的凉风吹过的时候他的睫毛颤了颤,面上却依旧没有表情。他打开沈慕白身后教室的门,冷淡地说:“保安室有钥匙,以后来得早可以去保安室拿钥匙,没必要在这站着。”   “……谢谢。”   “不用谢。”谢尧语气略带嘲讽,“就算今天不是你而是‘陌生人’站在这,我看见也会帮他。”   他刻意加重“陌生人”三个字的语气让沈慕白明白他是在记恨昨天沈慕白的那句话,沈慕白噎住,无话可说。   谢尧开完门就离开了,沈慕白静默地站在门前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走进教室里。   她潦草地翻了几页书,就心烦意乱地看不下去,心里想的全是梦里的事和早上的事。   对于谢尧,她敬重过,依赖过,恨过,重生回来,面对这样的局面,她竟然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恨吗?那些让她痛彻心扉的事情还没发生过;一切如常?她做不到,她放不下那些前尘往事。   如果世上的感情只有单纯的爱与恨,黑白分明浊泾清渭,那该多好。   沈慕白望向窗外。   早自习的时候,班主任说等下有新同学要来,沈慕白知道刚开学班级人员有变动很正常,但是她没想到那个新同学是顾彧。   沈父昨天晚上才说要把他安排来自己的班级,没想到今天早上顾彧就来了——沈慕白所在的一中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多得是有钱有势的人想把自家小孩安排进来,所以就算是花钱入学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妥的。   “你今天早上怎么先走了啊?沈伯父今天带我来学校办手续,想顺便带你和谢尧来学校,结果一问张嫂,你们全都提前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顾彧坐在沈慕白对面,一脸不解地问。   “起得早,就先走了。”沈慕白有意岔开话题,问:“倒是你,一般入学登记后走流程少说也要三天,你怎么一登记就进来了?”   “因为我帅呗。”顾彧开玩笑说,看慕白没有笑,才正经解释说,“齐叔叔是我爷爷同事的学生,托关系进来当然快。再说我只是借读三年,又不在这边参加高考,不影响学校的升学率,齐叔叔当然不在乎。”他口中的齐叔叔是一中的校长齐一慎。   “是吗?”沈慕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和顾彧一起吃饭,原本只是因为怕顾彧刚回国不习惯,照顾他一下,没想到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就被歪曲了事实。   “那个沈慕白还真厉害,班里上午刚来一个外国来的转学生,中午就和人家勾搭上了。怎么,迫不及待地想嫁到国外当洋太太?她也不想想,人家能看上她?”   说话的女生的声音沈慕白有点耳熟,但是听不出是谁,那个女生发现沈慕白在旁边,立马噤声,拉着旁边的女同学一溜烟地跑了。   没想到下午午休结束快上课的时候,许筱就一脸痴呆像地回来,神情恍惚地问慕白:“慕白,听说你和顾彧在一起了?他不是才来吗?你们感情发展的这么快的吗?”   “听谁说的?”   “周凡妍啊,她说她亲眼看见你和顾彧两个人一起吃饭,还牵手了。”   “她在说谎。”她和顾彧吃完饭就分别了,怎么可能牵手?   “这样啊?”许筱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就解释说:“其实我还蛮期待你们俩在一起的,毕竟顾彧真的好帅,你也超级漂亮,你们俩郎才女貌特别般配!而且顾彧人真的好好啊。”许筱手捧着脸,一副激动的模样。   沈慕白愕然,这才刚开学第二天,大家都不认识,顾彧也是上午才来的,许筱怎么就说上顾彧人好了。   难道顾彧看上去天生就像个好人?   后世夸男生真是个好人好像不是什么好词?   沈慕白偏头,问:“他怎么就人好?”   许筱有点害羞:“刚才在走廊上碰到他,他夸我名字好听,和他一样都是两个字。”   沈慕白刹那陷入沉默。昨天顾彧不知道沈谢尧姓沈之前,也说过谢尧和他一样名字都是两个字好听。难道他因为自己名字两个字,所以就觉得天底下所有两个字的名字都好听?   名字三个字难道就不好听了?   她往后看了一眼,想看看顾彧在做什么。没想到却看到一群人密密麻麻地围在顾彧座位旁。   如果只是女生也就算了,还能说是觉得人家脸帅,但是沈慕白一眼望过去,也不知道是女生害羞还是男生太奔放,顾彧周围的男生比女生还多。   一个男同学就毫不客气地把往顾彧那边挤的女生拽到一边,然后往顾彧那里凑。结果自然是顾彧发现了,春风化雨地关心那位被拽着往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的女生。   那个女生肉眼可见地脸红了,连声说没事。   顾彧不知道又转头跟拉扯女生的男生说了什么,男生脸上也露出羞赧的神色,看向顾彧的目光更加热烈。   沈慕白:……   大概是她转头的时间久了,许筱凑过来:“怎么样,顾彧是不是很帅?流言都传了,要不你真和他在一起呗。我觉得你们俩真的好般配。”   “我还小,不想早恋。”现在年龄15岁实际年龄25的大龄高中生沈慕白面不改色,甚至对许筱说,“而且比起顾彧,难倒你不觉得高斯更帅吗?”   她扬起手中的数学课本,课本上的高斯目光灼灼。   “高斯哪里帅了?这一把年龄还有啤酒肚还帅,慕白你什么审美啊?”许筱吐槽。   沈慕白含笑不语。   很快上课铃声响起,数学老师走了进来,沈慕白二人正襟危坐认认真真地听老师讲课。   下课后,许筱合上书,从书包里掏出自己新买的MP4,塞一只耳机到沈慕白手里,问:“慕白,听歌吗?我新买的MP4,不仅能听歌还可以看视频呢,我下了不少MV待会一起看啊。”   沈慕白目光落到她手上的MP4上,微微一愣。   “怎么了?”许筱察觉到她状态的不对劲,小心翼翼问。   “没什么。”沈慕白将耳机别在耳朵上,没有再说什么。许筱知道她是不想说,就没有再问。   “唱片行业已经落寞,就算是我也拯救不了。”   她忽然想起那天沈谢尧当初和她说的话。   沈慕白打开手机,漆黑的屏幕倒映出她精致的正脸。07年的时候国民版权意识不高,天王巨星们刚发完新歌,后脚网络上就有新歌的资源。音乐爱好者在网上下完歌可以导进MP3、MP4里直接听。MP3、MP4听歌这种听歌方式风靡一时。不过很快,随着手机的普及,手机取代了MP、3MP4成为最受欢迎的听歌工具。数字音乐流行一时,传统音乐产业遭受巨大冲击。   到沈慕白高中毕业的时候,音乐行业还在,但是唱片行业已经式微。   那时候的她没有察觉,只有亲自从17年回到07年,她才能体会到这十年来国家经济社会的日新月异。一个公司从兴起到鼎盛再到衰败,也许几年就可以走完这个历程。   谢尧那时候想把爸爸的公司卖掉,也许真的不是想逼迫她,只是因为那个公司早已成了一块腐肉,留着没有任何益处,只会拖累他。   沈慕白又想起一件小事。   大一的时候,沈父就曾经问过她,慕白,如果爸爸的公司有一天破产了,你怎么办?   她当时不懂,迷茫地抬起头。   沈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感慨又像是无奈:“你生性纯粹,一心沉迷音乐,不知人心险恶。没有财富权利庇佑的美貌,只会带来祸端。”   他沉吟片刻,问:“你还记得张家那个姐姐吗?”   “记得。”沈慕白说,“我记得她好像结婚了。上次她婚礼妈妈说带我去,因为我有考试就没去。爸爸,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沈父垂下眸,怜爱又无奈地笑了笑,“爸爸只是希望慕白可以嫁给自己想嫁的人,而不是像张家那个姐姐一样因为债务被逼着无奈跟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   他的目光暗了下来,片刻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扬起笑容对慕白说:“算了,不和你说这些,爸爸不会让慕白和张家那个姐姐一样。”   从那天之后沈父就忙碌了很多,连带着谢尧也忙起来。她曾半夜惊醒下楼喝水,正巧碰到才回家的谢尧。谢尧一脸倦容眼圈乌青,看到她也是一愣。   “怎么还没睡?”谢尧嗓音有些嘶哑,精神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我醒了,口渴,就下来喝水。”慕白捧着杯子,眼看着谢尧就要和她擦身而过上楼的时候,慕白忍不住问:“你不累吗?我看你这些天天天很晚才回来,早上我还没起床你就已经走了。”   “累啊。”谢尧停下脚步,目光沉沉地回过头看着沈慕白,“可我能怎么办呢?”   沈慕白不懂,如果觉得累为什么不休息?那年他才二十岁,他本不该那么累的。   谢尧像是看穿她的心思,表情淡淡的:“我有必须为之努力的理由。”   大概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灼灼,沈慕白直到回房没问他那个让他努力的理由是什么。   沈慕白抚摸着书脊,心情烦躁,一下午都没怎么听进去课。   晚上放学的时候她本来准备和顾彧一起走,可是看着围在顾彧身边的男男女女们,又想起中午许筱告诉她的流言,理智告诉她不要上去找顾彧一起回家。   让别人知道她和顾彧不仅认识,还住在一起,怕是就不止是男女朋友的流言了。   她去找谢尧,想他带顾彧回去。   她本来想用手机联系谢尧的,可谢尧短信没回,电话没通。沈慕白想了想,决定自己去。   *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大部分同学都提前溜走了,教室里只有谢尧一个人。   沈谢尧正在班上写作业,大多数时候,放学后他都会留在学校和陈瑾书一起打会儿球或者是写完作业才回去。同年级经常和一起打球的好友走了过来,从窗口探个脑袋,问:“谢尧,今天踢球吗?”   “不了。”沈谢尧谢绝,继续奋笔疾书。   “好吧。”好友无奈地点点头,知道他的决定没办法轻易改变,继续问道:“对啦,你昨天淋雨回去没事吧?”   因为和沈谢尧不在一个班,这还是他们今天在学校第一次碰面。   “没事。”   听到他答复后好友缓了口气,其后不久又纳闷道:“你不是应该和你妹妹关系不好吗?为什么要让我把你的伞送给她?”   沈谢尧面不改色淡淡说:“就算再不喜欢,我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淋雨回去。”   好友无话可说。   “知道你关心我,我又不是病秧子,淋点雨又不会怎么样。”沈谢尧一边说一边抬头,倏然愣住。   沈慕白站在好友身后静静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大概是她的脚步太轻,以至于谢尧二人都没发现。看沈谢尧看过来,她垂下了眸。   好友也察觉空气中诡异的安谧,转身赫然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沈慕白。   “你、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好友匆匆找个借口离开。   谢尧蹙眉,似是不耐:“有事?”   沈慕白心情复杂,半晌才答非所问:“……昨天的那把伞是你的?”   “嗯。”谢尧低下头,想继续解题,可原本清晰的思路变得一团糟。半晌,他心中叹了口气,扔下笔,抬头看着一直站在窗外不说话的沈慕白:“有事直说,别打扰我解题。”   “我、我不知道,昨天……昨天的事对不起……”沈慕白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昨天谢尧在好心把伞给她自己淋雨回家后,却被她嘲讽他才是那个陌生人。他当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东郭先生与狼?   “不用。”谢尧本想说完就不理她,可是看她还站在原地动都不动,笔顿了顿,抬起头,语气略带嘲讽,“到底找我什么事?你不会只是专门来给我道歉的吧?”   沈慕白想起来这里找谢尧的目的:“能麻烦你带顾彧回去吗?”   “你不是和他一个班吗?你自己带他回去。”谢尧直接拒绝。   沈慕白欲言又止,垂眸看着坐在窗边的谢尧。   “算了,我去找他。”像是受不了他的注视,谢尧站起来板着脸收拾好书本和练习本,一脸冷漠。   “谢谢。”背着书包路过沈慕白身边的时候,沈慕白突然开口。   “不用。”谢尧回头,冷冷地说,“只不过你以后求人,不要没事就不说话卖可怜,我不是每次都吃这一套。” 第007章   没有等谢尧和顾彧,沈慕白自己先回的家。   沈父已经回家,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翻阅报纸,抬头见沈慕白一个人回来,先是诧异,随后展颜,跟慕白打招呼说:“慕白,你回来啦。”他往慕白身后看了一眼,问:“顾彧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他跟谢尧一起回来。”沈慕白放下书包,坐到沈父旁边,瞥了一眼沈父手里拿的报纸上的时事内容,问,“爸,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今天没事就回来,想多陪陪你和你妈,没想到张嫂说刚好今天你妈约了姐妹一起出去购物去了。”沈父笑,“对了顾彧在你们班里怎么样,他从小在国外长大,也不知道回国在国内学校他能不能习惯。”   “我看他挺习惯的。”慕白想起顾彧在班级左右逢源的样子,评价说。   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算平时工作上的事忙相处的时间比较少,沈父听出沈慕白语气和平常的不同,放下报纸,饶有兴趣地问:“咦,这种话可不是慕白平日说话的风格。让爸爸想想,该不会是顾彧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让慕白难堪了?”   “没。”沈慕白说,“就是我看他在班上挺受欢迎的,班上大部分人都挺喜欢他的。这才第一天……”   沈父笑:“是吗?比我们慕白还受欢迎?”   “我……我不是很受欢迎。”不知道为什么沈父会觉得自己也受欢迎,沈慕白觉得自己声音都变低了。   虽然许筱说大家都很喜欢她,但是沈慕白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如果喜欢,不是应该像同学对顾彧那样,接近他和他说话、玩闹。而自己……   除了许筱顾彧,沈慕白就没和班上其他同学聊天超过十句。   “是吗?”沈父说,“我还以为我们家慕白很受欢迎。毕竟我们家慕白长得这么漂亮,爸爸要是慕白班上的同学,肯定会特别喜欢慕白的。”   “爸,你别打趣我了!”果然,每个父母都觉得自家孩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吗?   “对了。”慕白忽然想起正事,小心翼翼地问,“爸,我看现在学校里的同学好像都挺喜欢用手机和MP3听歌的。以后真的会有人喜欢听唱片吗?我们家的公司是不是要转型了?”   沈父的表情明显愣了愣。   “爸?”   沈父回过神来,笑着说:“上次谢尧也跟我说转型这事来着,我没当回事,没想到连慕白也这么跟我提议,那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沈谢尧也跟他这么提议过。沈慕白微怔,她是因为重生回来所以才有意跟沈父提这个方案的,那沈谢尧呢?   顾彧和沈谢尧不一会儿也一起回来了,沈谢尧在前面面无表情地走着,顾彧跟在后面表情有几分委屈。   趁着沈父和谢尧说话,顾彧偷偷凑到沈慕白耳边,委屈道:“大家一个班,你在班里不和我说话就算了,连放学都还不等我。你知不知道谢尧好无趣啊,我说什么他都嗯嗯嗯。我真怕我问他是不是暗恋我他都嗯一声。”   “是吗?”   顾彧瞪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沈慕白,似乎不明白沈慕白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   没等他开口,沈慕白问:“班上那么多人排队跟你说话还不够吗?”   顾彧眼珠子转了转,夸张地说:“啊,原来慕白你是嫉妒啊,当然不够,在我心里,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因为我名字是三个字他们是两个字的吗?”   顾彧:……   “还是我的名字特别不可爱,和我的人一起不可爱。”   顾彧:……   沈慕白说的话都是照着顾彧哄女孩子的反话说的,顾彧也不知道隔那么远沈慕白是怎么听到的。   “我哪有这个意思啊……”顾彧小声地辩解,而在一旁和沈父说话的谢尧勾了勾唇角。   沈慕白一抬头,正好对上谢尧如昙花般稍纵即逝的那个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沈慕白的心情突然变得烦闷。   吃完饭,慕白回房,先在书桌前把老师布置作业写完了,想拿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发现自己企鹅被@了。   江水悠悠:@沈慕白,新人泥嚎,我叫姜明悠。   沈慕白记得她,她就是那个因为名字粗俗被妖后禁言的群成员。   原来古代人也会卖萌啊,沈慕白会心一笑,打字:@江水悠悠,你好啊。   江水悠悠:新人你是哪个位面的?什么朝代啊。   沈慕白如实说了。   江水悠悠:QWQ好巧啊,新人你和姜明怜差不多时代的啊,新人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沈慕白:什么事?   江水悠悠:能买点你们那通俗小说给我看一下吗?不要别的,就要穿越和宅斗的。   沈慕白:好。   江水悠悠:哎?新人这么快答应啦。谢谢你啦,不能让你白买,我这个簪子送给你吧。   沈慕白:啊?   江水悠悠给你发了专属红包。   沈慕白点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支镂空兰花珠钗就凭空掉了下来。   珠钗很漂亮,金簪上面点缀着珍珠,看起来温润可爱。   江水悠悠:新人好看不!这可是我父王刚从京城里最大的珠宝斋里给我带回来的。   沈慕白下意识想还给她,却不知道怎么还,连忙打字:不用了,这个太贵重了。   江水悠悠:哪里贵重了?放心啦,身为郡主这种东西我多得是。上辈子要不是姜明怜我也不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这辈子我要仔细琢磨琢磨她那些小伎俩,好好跟她斗一斗,玩一玩。她那些不入门又新鲜的小花招听说就是还在你们那个时代看书跟小说里学的,所以你要是能给我带些那种类型的书,就是帮了我很大的忙啦。   沈慕白:好。   姜明怜?是那个被她写进群ID穿越女的名字吗?   慕白是听说过这种故事,穿越女穿回古代或者陌生的朝代,身罩光环,备受宠爱,除了女人都爱她。   姜明悠她是遇到了这种情况吗?   慕白打开电脑,上了淘宝,买了一堆穿越小说和宅斗小说,准备到货给姜明悠发过去。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发,但是都通过收红包形式接过别人礼物两次了,想来差不多是发红包的形式。   见她同意,群里一瞬间冒泡很多人纷纷@沈慕白。   蓉蓉要当皇贵妃:慕白,你能不能也给我捎几本,后宫真的好无聊啊。   沈慕白:好。   我和男主抢晶核:那个,如果可以,能给我带几本吗?末世来了好几年,好多东西都毁了。如果可以,给我捎几本生物学知识的书吧,我喜欢看那个。   沈慕白:好。   穿梭在森林中的女王:我,慕白妹妹,我也想要!   沈慕白:好。   ……   一口气答应了十几位群友的要求,慕白也收到不少专门发给她的红包。什么都有,群友都尽量给她发在她这个世界有用的东西,最独特的莫过于精灵女王给她发的红包,她说是她制作失败的迷你版魔法独角兽,除了会动以外没什么用,没想到慕白打开后,一只圆滚滚皮毛雪白的波斯猫从屏幕里滚出来,纯净的蓝色眸子懵懂地看着沈慕白。   沈慕白眨了眨眼,看了三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一只猫。   难道精灵女王那边的独角兽就是长得猫的模样?   虽然有点遗憾不是自己想象中独角兽的模样,但是看那猫熟练地钻进自己的怀里,抱着猫的慕白微微叹了口气。好吧,猫就猫吧,还挺可爱的。   沈慕白又上去淘宝,定了一堆小说。   此时的她完全不知道精灵女王所在的魔法位面已经乱了套了。   “女、女王,不好了,圣、圣猫不见了!”   精灵女王原本在开开心心地准备吃晚餐,闻言一愣,手中的水果“咕噜”一声滚到地上:“什么?圣猫不见了,那可是创世神的跟宠,在我们精灵族已经呆了几万年了,它怎么会不见了!你们还愣着干吗,找啊,都给我去找!”   *   没想到别的位面和世界的群友也会喜欢她们世界的小说啊。   沈慕白觉得挺有意思的。   瞥见右手手链上的粉色水晶,慕白想了想,私戳妖后:妖后,需不需要我为你带什么?   妖后很快回她。   妖后:否。   慕白:那需要什么吃食吗?我知道我们这边的食物肯定比不过你们那边的琼浆玉露,但好歹胜在新鲜。   妖后:辟谷多年。   慕白:那小裙子呢?我们位面的服装风格应该和洪荒其实有很大不同,你要不要试一下?   女生应该都喜欢小裙子的吧?慕白想,哪怕是她也抵挡不住漂亮小裙子的诱惑。   妖后:……   妖后:不必了,谢谢你。   见妖后什么都不需要,沈慕白有几分失望。妖后赠她手链,她也想回报妖后。   想到妖后可以看透人心的能力,沈慕白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妖后,你身为洪荒大能,是不是看过很多人,遇到过很多事?   妖后:嗯,怎么了?   慕白斟酌了一会,打字说:我有一个朋友,以前她太内向了,只有她哥哥和她说话,聆听她安慰她,在她艺考的时候站在考场外等她出来给她加油打气……她曾经以为这世上除了父母,她能依赖的只有她哥哥了,可是后来她哥哥却做了让她不喜欢的事。她哥哥利用她,把她关起来,还用她在意的东西威胁她。她那时候那么恨她哥哥,所以有一天她突然逃离她哥哥的控制,她就迫不及待地反击去伤害她哥哥。她当时觉得她终于开始报复回去,很开心。   慕白停了一下,继续打字:可是有一天,下了大雨,他哥哥却让别人把他的伞借给她,还不和她说。她当时站在那里,听到她哥哥和朋友的对话,突然想起来,其实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次她在学校一不小心把腿给摔伤了,因为她哥哥说了她几句她还和她哥哥闹脾气。傍晚回家的时候天下了大雨,他哥哥说打车回去,她偏偏不要,说她才不要坐她哥哥付钱的出租车。怎么劝都不听,非要拖着一条不利索的腿在雨中要走回去。她哥哥没有办法,只好举着伞一边给她打伞一边跟在她后面。到家后她的脚伤处理一下就没事了,她哥哥却因为撑着的伞全偏到她这边淋雨感冒了。晚上她哥哥来找她的时候,她怕挨骂就躲在被子里装睡,没想到她哥哥却……   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慕白早忘了,那天晚上谢尧自己淋雨发烧,却还来看自己,见自己睡着了,坐在床边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真拿你没办法,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了还不行吗?这世上哪有你这样无理取闹的人,拿自己的身体跟别人赌气。”   那时候他语气中的心疼,不像是装的,也没必要在睡着了的她面前装。   他对她的好是真的,对她的不好,也是真的。   和沈谢尧之间的关系让沈慕白茫然,而除了妖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倾述的对象。   妖后沉默片刻,问:你说的是你和谢尧?   沈慕白一愣,下意识看向右手上的手链,手链还好端端地戴在手上。   沈慕白:你怎么知道?   妖后:太明显了。   妖后又问:你恨他吗?   恨?沈慕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恨沈谢尧,她曾经把沈谢尧当成和沈父沈母一样的存在,把他当成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三的亲人。   可后来发生的事,注定沈慕白无法用平常的心态去面对现在什么也不知道的他。   沈慕白: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才来问妖后。   沈慕白:妖后你觉得我该不该恨?   妖后那么沉默许久,再发来的只有三个字:放下吧。   放下……   直到察觉心里的那种石头落地的感觉,沈慕白才发现,原来自己潜意识里其实根本不想报复现在的谢尧。   不管是因为贪恋谢尧对自己的那一点点关心,还是因为她从未报复过他人不知道报复谢尧的办法,她心底其实终究还是不想和谢尧针锋相对。   在前世当学生的那漫长孤单岁月里,牵着她的手挡在她面前的只有谢尧,所以哪怕后来恨他,但是想起那时他对自己的那些好,她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对他做些什么。   重来一世,她想她可以像妖后说的那样放下,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没想到——   妖后:谢尧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他只是喜欢你。   沈慕白呼吸一窒,最后那六个字她明明分开全都认识,可是组在一起,她却突然像不认识一样。   “为什么是我?”   “我的公司马上要上市了,商业性的应酬越来越多。我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妻子,而你很漂亮,也很听话。”   那时候,谢尧明明是那样说的啊,为什么,为什么妖后要说谢尧他喜欢她?   寒意仿佛从心脏那处蔓延开来,沈慕白勉强笑了笑,哆哆嗦嗦地打了几个字:妖后你不要开玩笑了。   妖后:我从来不开玩笑。沈慕白,如果重来一世,知道他喜欢你,你会喜欢他吗?   沈慕白不知道妖后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答案是很肯定的。   慕白:不会。   妖后:好,我知道了。   妖后留下这样一句话就不见了,所以沈慕白也不知道,妖后所说的知道是知道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样写内容摘要真的好傻 第008章   第二天沈慕白是和顾彧、沈谢尧一起去上学的。   沈慕白原本准备自己走去的,但是早上吃饭的时候沈父看她脸色着实难看,想开车送她去学校,沈母坐在一旁淡淡地说:“你昨天不是说今天早上有个会议吗?送她过去你赶得上吗?”   “十分钟的路程而已。”   “平时是只要十分钟,可待会那个点可是送孩子上学的高峰期,你确定十分钟够了吗?”   “那你去送?”   “我昨晚没休息好,待会还要上楼补一觉。”   慕白坐在自己位置上,沉默地吃着早餐。沈谢尧开口:“我骑车带她去学校吧。”   慕白抬头,沈谢尧本看着她,见慕白看向自己,他冷漠地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去。   如果是以前,沈慕白只会以为是沈谢尧关心她,可是听了昨晚妖后的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慕白觉得谢尧看向自己冷漠的黑色瞳孔后面燃烧着微弱却绝不熄灭的火焰。   她下意识想拒绝,可又明白如果自己现在拒绝的话,沈父一定会坚持开车送她去学校的。   她虽然不是沈父亲生女儿,但是沈父待她的确算得上与亲生女儿无异。   “我和……谢尧他们一起去学校,爸爸你不用担心。”   当谢尧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停在沈慕白面前的时候,慕白犹豫了,她看看谢尧,又看向顾彧,说:“我和顾彧一个班,我还是坐在顾彧车后面吧。”   她这个借口不算高明,她虽然和顾彧一个班,可是学校的停自行车场在一起,没必要分坐在顾彧或谢尧车后面。   沈谢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倒是顾彧一听立即大惊失色:“不是吧慕白,我可没骑过几次车,你确定要坐在我后面吗?要是一不小心把你摔破相怎么办?”   “不会的。”慕白低着头避开沈谢尧的目光坐到顾彧的自行车后面。昨天沈父还问过她要不要也骑自行车上学,不会可以跟顾彧学,顾彧的骑自行车技术不错。因此沈慕白并不担心顾彧会真的把自己摔破相。   “行吧,摔破相都不怕,我带,我带还不行吗?”   顾彧骑着自行车载着沈慕白越骑越远,谢尧看着他们俩的背影,低头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很快脸色恢复如常。   为了避嫌,沈慕白在还没进校园的时候就下了顾彧的车,顾彧还打趣她说这算什么一起走。沈慕白没答,顾彧也就没追问直接骑车进了校园。等她进教室的时候,顾彧早就和围过来的人聊开了。   沈慕白从书包拿出课本纸笔,为接下来的早自习做准备。   许筱今天来的挺晚的,早自习铃声快响起的时候她才进来,瞥了顾彧方向一眼,问:“顾彧那今天还那么多人啊?”   沈慕白:“是啊。”   许筱:“啧,他怎么那么受欢迎啊,这得什么时候才轮到我和他玩。”   沈慕白不知道和顾彧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大家都想和他玩。不过她没问,她和许筱两人又聊了几句,早自习铃声响起后,就各自背单词和课文。   沈慕白比普通高中生多学了十几年的英语,高中这点课文和单词对她真的没难度。背完课文后,看着英语课本封面那个小女孩,沈慕白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昨晚妖后说的那些话。   “谢尧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他只是喜欢你。”   “沈慕白,如果重来一世,知道他喜欢你,你会喜欢他吗?”   ……   沈慕白其实不想再思考妖后的这两句话了,可如果是她不想思索就能不思索的,她昨晚也就不会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着了。   谢尧喜欢她?   沈慕白仔细搜索着记忆,想找出谢尧不喜欢她的证据,可是越思索,心里的不安反而更浓重。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其实睡着了,梦里,她无数次的转身,谢尧都站在她身后。沈慕白想跑,可是跑不掉。   可是妖后为什么要问第二句话?   我从来不开玩笑。沈慕白,如果重来一世,知道他喜欢你,你会喜欢他吗?   妖后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她喜不喜欢谢尧难道和妖后有什么关系吗?   正在沈慕白想得出神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位女生惊天动地的声音:“老师,沈慕白在发呆!”   沈慕白被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抬头看,就发现坐在讲台上的英语老师也是一副被吓懵的表情。   英语老师缓过神,抬眼看了看,发现打小报告的学生离沈慕白距离还有点远。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能发现别的同学在发呆真是实属不易,这个打小报告的同学不去做监考老师实在是浪费人才。   英语老师也是女性,经历过女生之间因为各种原因心里打小九九的年纪,心中啧啧了两声,面上却一本正经:“周同学,你为什么说沈慕白同学在发呆?”   周凡妍理直气壮地说:“我看她英语书合上半天没打开,不是在发呆还能在做什么?”   英语老师的目光洛道沈慕白身上。   沈慕白心中了然,面不改色地解释说:“我在背课文。”   她声音沉稳缓慢,再加上面容姣好,大部分人第一次听她说话都会情不自禁地相信她。   沈慕白如果搞传销的话,说不定会见一个骗到一个。英语老师不合时宜地想,她有意放沈慕白一马,正准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听见周凡妍又出声:   “你骗谁呢?你说你在背课文你就是在背课文?我觉得你就是在发呆!老师,沈慕白她当着你的面发呆是对你的不尊敬!”   还能扯到对她的不尊敬。英语老师哭笑不得,这周凡妍同学和沈慕白同学到底是多大仇,发个呆都追着不放。   这不是才开学刚认识吗?   难道是初中结下的仇?   英语老师也头疼,明明是件小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周同学要闹这么大。这下好了,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谁还有心思读课文。英语老师有意息事宁人:“好了好了,你们先自习,这件事下课再说。”   “这怎么能下课再说?沈慕白这样做明明是对课堂的不尊重!”周凡妍争锋相对。“自习的时间就是应该做自习的事,沈慕白发呆就是不对。”   “够了!”许筱忍不住站起来,“自习的时间就应该做自习的事,周凡妍你说的这么好听,我怎么记得你初中上课的时候还经常被你们老师抓到上课看小说,抓的次数多到我这个别班的人都知道。你那时候怎么不知道上课的时间就应该用来做上课的事?”   全班哄堂大笑,周凡妍被气的脸都红了。   英语老师在心底悄悄地为许筱的话鼓掌。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发呆也不会影响别的同学自习,就算老师自己看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个周凡妍到底想搞什么,一直揪着沈慕白发呆这点,浪费全班时间。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同学会觉得我在发呆,但是我刚才真的是在背课文。”沈慕白看许筱为了自己站起来怼周凡妍,于是自己也站起来解释。   “我不信!”周凡妍说,“除非你能从头到尾把课文背一遍我才信你刚才真的在背课文。”   “周凡妍你无理取闹,这早自习才刚过去二十分钟,还包括你大喊大叫的时间,十几分钟的时间慕白怎么可能把课文全背会。还全背一遍你才相信,你以为你是谁啊,谁稀罕你相信。”许筱不甘示弱。   沈慕白拉了一下许筱,然后抬起头说:“我背。”   从第一段到最后一句,发音纯正,语句流利,也没有漏句错句。   沈慕白真的把课文全背下来了?不是吧,这样太厉害了?许筱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慕白,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位同桌在初中的时候,跟她美貌齐名的是她初中三年年年期末年级第一的成绩。   没想到这位同学比自己想的还要出色。英语老师笑了笑:“好了好了,既然沈慕白同学全背下来了,说明刚才她的确在背书。周同学许同学你们都坐下来吧,大家好好自习,争取跟沈同学学习,早日把课文背熟。”   “好。”全班应声。   下课的时候,许筱瞥了一眼身后,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对沈慕白说:“那个周凡妍可真讨厌,你发不发呆关她什么事,非要打你小报告,还抓着不放说你发呆是对老师的不尊敬。”   “可能她责任心比较强。”沈慕白不以为意。如果她不是她真的在发呆,周凡妍就抓不到这个打小报告的机会。虽然不喜欢,但是沈慕白对这种行为也没到讨厌的地步。不过,她记得昨天许筱说传她和顾彧在一起的那个人,好像也是这个名字?   “才不是。”许筱忿忿不平,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她们俩,才小声说,“那个周凡妍和风烟柔是朋友关系。”   “嗯?”沈慕白明显没有反应过来这两件事其中有什么关系。   “风烟柔,初中和你并称的那个,你又忘了人家名字?”许筱痛心疾首地问。   “没有。”沈慕白摇摇头,风烟柔这个名字挺有特色,她记得住,“只是不明白,她和风烟柔是朋友关系和她打我小报告有什么关系?”   “你和风烟柔是竞争关系,也就是对立关系。风烟柔想把你拉下神坛,所以她朋友针对你,懂了吗?”许筱给她分析说。   “不至于吧。”沈慕白转眸看向许筱,疑惑问,“我有什么神坛?”   像妖后那种能呼风唤雨的神灵才有神坛的吧。   “女神神坛。”许筱理直气壮地说。   虽然对网络词语不太了解,但是女神这个词沈慕白还是知道什么意思的。沈慕白觉得这个小同桌真的是和沈父一样对自己迷之自信,她朝后望了一眼:“我算什么女神,真正的女神在后面呢。”   许筱不解,顺着她的目光看,就看到被男同学团团围住的顾彧。   许筱:……   好吧,论起对男生的吸引力,顾彧的确比沈慕白“女神”得多,可是——   “沈慕白,你怎么心这么大啊,嫉妒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许筱恨恨地说。“她今天只是打你小报告,谁知道以后还做什么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沈慕白一副没当回事的样子,气得许筱一直在她耳边唠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三节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给班上带来了个消息。   “迎新文艺汇演?一班出一个节目?”同学们议论纷纷。   班主任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有没有愿意去的?以自愿为原则,不强制要求。”   大家都看向风烟柔,毕竟第一天的音乐课上,风烟柔的表现实属出色,连音乐老师都不吝赞美地夸过她。   风烟柔表情宁静,在班主任再重复一遍“有没有主动愿意去的”后,她唇角勾了勾。她自信凭借着开学那天让人惊艳的表演,就算她自己不主动报名,也会有人推荐她去的。   她可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花蝴蝶,只有别人推荐她,她才会勉为其难地去迎新文艺汇演上表演一番。   结果还没等别人提起那天的钢琴演奏,就听见班主任问沈慕白:“沈慕白,你去吗?”   班主任看着沈慕白,等待沈慕白的回答。他和教沈慕白小提琴的老师是朋友,知道沈慕白会小提琴,而且水平还不错。   全班的目光又倏地一下落到沈慕白身上。   风烟柔愣住,咬了咬唇,暗示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女生。   周凡妍举手,站起来,大声说:“老师,沈慕白不会弹钢琴。”   许筱一听,嘴角抽搐地跟沈慕白抱怨:“又是她,烦不烦啊?”   班主任显然被周凡妍的举动给惊愣住,不过他当了好几年的班主任,什么事没看过,很快就回过神,开口说:“不会弹钢琴就不会弹钢琴,钢琴那么重,文艺汇演搬来搬去也挺麻烦的。”他叫沈慕白去又文艺汇演不是因为她会钢琴,小提琴演奏难道有不好的地方吗?   班主任又问:“沈慕白,你去吗?”   他其实不应该这么追着问,一中的学生家境都不错,除了沈慕白应该还有不少同学也多才多艺。他刚才问没人回只是因为刚开学新同学有些害羞,若是多问几遍肯定有人举手愿意去的。可他就有私心。迎新文艺汇演上的表现也是算进班主任工作绩效考核里的,沈慕白长得实在好看,若是她上台,怕是只是诗词朗诵都能拿个三等奖,再加上她是实实在在的有才艺,拿个一二等奖岂不是板上钉钉。   能到手的绩效奖金为什么不拿呢!   当然,如果沈慕白实在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的。   沈慕白听班主任再问一次后,点点头:“老师,我去。”   绩效奖金到手一半了,班主任美滋滋:“那好,你准备个节目吧,到时候我报上去。”   周凡妍不服:“老师,不是说自愿原则吗,你为什么直接推荐沈慕白?难道你和她之前就认识,所以一开始就打算内定她?”   虽然心中是有这个想法没错,但是被人明晃晃地说出来,实在难堪,更何况他刚开始也不是没有给过别人机会。班主任恼羞成怒:“周凡妍,刚才我最少在班上问了三遍有没有人愿意去,没人回我才问沈慕白的,这样也算内定?”   周凡妍被老师的黑脸吓一跳,抿抿唇,还是鼓起勇气说:“老师,风烟柔也愿意去的,你至少让沈慕白和她比一下,再决定谁去代表班级参赛。”   班主任算是明白这个学生故意找自己茬的意图了,不惜顶撞班主任也想让风烟柔去文艺汇演,这个同学还真是“舍己为人”啊,只是她为的人呢?   瞥了一眼坐在位置上老神在在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风烟柔,班主任笑笑:“刚才问三遍没人回,现在好,我定了人选沈慕白也答应了你却说风烟柔要去。周凡妍,风烟柔,你们俩什么意思?纯粹给老师增加工作负担吗?”   周凡妍咬着唇委屈地坐下来了。   没抢到机会还连累自己,风烟柔不悦地看了周凡妍一眼,心中暗自懊悔,自己怎么交了这么一个朋友,情商低的话都不会说,白惹班主任生气就算了机会还让沈慕白捡去了。   沈慕白真的有才艺吗?和她初中同学三年可没见过她表演什么,可别到时候上台就卖她那张脸,到时候他们班丢脸可就丢大了。   风烟柔心里不悦,但是没表现出来,反而下课的时候柔柔弱弱地走到沈慕白身边,问:“慕白同学,你准备表演什么?要是乐器的话我说不定能帮上忙,钢琴小提琴大提琴我都会的。”   “不用了。”沈慕白摇摇头,做着班主任下课前布置的语文作业,淡淡道:“我准备表演古琴演奏。”   古琴?风烟柔笑容一僵。   见她一直不走,沈慕白抬起头:“风同学一直不走,是想指导我古琴吗?”   “没有。”风烟柔展颜一笑,“我只是没想到这个年代了,还有人学古琴。不过也很容易理解,毕竟学习古琴演奏的学费应该挺便宜的吧。像我学钢琴的时候,我爸给我请的钢琴老师可是三百块钱一小时呢。古琴应该便宜很多吧?”   “嗯,的确便宜很多。”沈慕白平静说。   她就知道,学古琴的费用肯定很便宜了,说不定一年交的学费还没校门口拉二胡的赚的钱多呢。虽然沈慕白可以上台演出,但是她演奏的乐器一点也没有自己会的高贵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风烟柔心满意足地走了。   许筱跟沈慕白吐槽:“她那什么表情?真当别人眼瞎看不出来啊。什么叫做学古琴便宜很多,什么叫钢琴很贵三百一小时?不就是会的乐器多一点,学费贵一点吗,非要来你这显摆。钢琴小提琴大提琴都会了不起啊?”   沈慕白心想,确实了不起,一般乐器能精通三样的,的确不多。这学习的过程中所耗费的人力财力,沈慕白都清楚。   ——因为这些乐器,沈慕白都会。   不过沈慕白只是笑了笑,没接许筱的话。   许筱又说:“看你平时处事,我还以为这次你不会答应班主任呢。”   和沈慕白做了几天同桌,许筱发现,沈慕白真的很低调,不,是非常低调。风烟柔也就看起来高傲,私下和同学的交往没比别人少。而沈慕白真的是低调到骨子里,除了别人主动找沈慕白,她就没看过沈慕白主动找过谁。   还好沈慕白不知道许筱心底的想法,要不然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同桌粉丝滤镜这么重,硬是把她的孤僻解读成低调。   至于理由——   沈慕白对许筱说:“你不会真以为我没脾气?事不过三。她这样一次可以说是偶尔,一而再再而三的就不能自欺欺人了。她不想我去,我就偏偏不让她如愿。”   沈慕白说完许筱那边半天没声音,沈慕白还在想这不像许筱的风格,难道自己突然强硬吓到许筱了,就见许筱大梦初醒一般捧着脸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哇,慕白你终于清醒过来了吗?你这样说话好酷,人家好喜欢好喜欢这样的你哦。”   沈慕白:“……” 第009章   既然决定文艺汇演表演古琴演奏,慕白自然会好好准备。她准备去顾老家——她从小跟着学琴的老先生家。之前她和风烟柔说她学古琴很便宜是真没说谎,因为顾老先生教她古琴从来没收过她的钱。   慕白口中的顾老是位古琴大师,是花国音乐学院古琴演奏专业的博士生导师,和慕白家素来有往来。慕白从九岁开始就跟在他身边学琴。顾老先生老伴去得早,膝下只有一子,早年出国在国外发展,后来就定居在国外结婚生子。顾老先生一个人,没事就喜欢去亲朋好友家串串门,没想到正好遇见在家练钢琴的慕白。看着慕白在琴弦上飞舞的手指与琴音中的韵味惊为天人,在征求沈父沈母还有慕白的意见后正式将慕白收为徒。   顾老先生住在花国音乐学院的职工区,平日都是院门紧闭锁住一院清幽,今日沈慕白到的时候却发现大门大开。   是知道她要来吗?慕白心里疑惑,刚准备走过去,忽然觉得不对劲,自己身后怎么有自行车缓慢划过街道的声音?   她回头看,顾彧正缓慢地骑着自行车跟在她身后,见她回头,朝她笑笑。   “你是在跟着我?”慕白问。   顾彧停下,单脚踩在地上,摊手说:“我才没有跟着你,我是来看我爷爷的。”   慕白这才想起顾彧和顾老都姓顾:“老师他是你的爷爷?”   顾彧点点头:“对啊,你不知道?我爸和你爸以前是同学,关系挺好的,虽然后来我爸出国了,但是我们两家还是有来访,要不然你怎么可能认识我爷爷?”   “原来是这样,我没听老师还有爸爸提起过,不好意思。”慕白点点头。   她早就注意到顾彧指尖薄薄的茧,心底暗自猜测过他或许学过乐器,但从未联想过他会是老师的孙子。   顾彧从自行车上下来,两人一起走进院子,顾老早知道顾彧要来,在院子里边打理盆栽边等他,没想到慕白也一起来了,从花丛中抬起头:“今天什么好日子,你们俩怎么都来了?”   慕白没有说话,顾彧也只是笑,看着两孩子,顾老也忍不住笑。   他站起身走到顾彧面前拍拍顾彧的肩膀,又转身对慕白说:“慕白你回去可要好好帮我跟你爸爸道谢,让顾彧住你们家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最近系里忙,真没时间照顾他,只能麻烦你家了。”   慕白轻声说:“不麻烦的。”   她从小跟在顾老身边学琴,两人感情深厚。慕白也没绕弯子,说明了来意后,就去了琴室。   而顾彧自然是留下来,好好和顾老说些贴己的话。   慕白走进琴室,琴室装修的颇有古韵,敞开的门直通草木深深的庭院。顾老除了古琴还擅长其他乐器,因此琴室里摆着不少乐器。慕白虽然在顾老的熏陶下稍有涉足,但说实话,除了古琴,其他乐器她演奏水平并不高超。   琴室有很多琴,慕白最喜欢的,是那把叫做“绝响”的古琴,慕白从学琴开始就是抚摸着它学习的。她曾想等她长大以后能自己赚钱后,也要拥有一把像它那样的古琴,但是后来……   后来她好多愿望都没实现,因为被困在城南那一隅之地。   沈慕白闭上眼,妖后的那句“谢尧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他只是喜欢你”又萦绕在她脑海中。   她知道她已经信了这句话大半,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沈谢尧怎么可能喜欢她?如果他喜欢自己,又为什么会把她关在别墅里不让她出去?   曲以寄情,慕白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不适合弹琴,但是指尖还是拨动了琴弦。   算上前世她其实很多年没有碰过古琴,感情还在,基本功隐约记得,但是手法到底有些许生疏。一开始她弹的磕磕绊绊,古琴本是低沉音色,在她没有章法的弹奏下,如钝刀锯木,突兀暗哑。慕白却仿若未闻。琴音断断续续地在琴室里响起。   顾老侧目向琴室方向看去,顾彧也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听着琴室方向传来的琴音,顾彧疑惑:“不是说慕白跟着爷爷你学了好几年的琴,为什么感觉这弹的还不如我?”他还是小时候跟顾老学过几个月的古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等他第一次完整地弹完一首曲子后,顾老却突然不让他学了。   顾老收回目光,又摆弄起身前的小□□:“小彧啊,你说来帮我搬花,就好好搬,不要分心想别的。”   “好的,爷爷。”难道搬花盆的时候还不可以讨论别的事吗?虽然心底腹议但是顾彧还是很乖很专心地去搬花盆了。   琴室里,慕白还在抚琴,琴音杂然无章。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琴音越乱,她的心弦似乎就没有那么乱了。   “你的琴音太乱了。”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慕白一愣,指尖在琴弦上停了三秒,她环视周围,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迟疑问:“你是?”   男人语气淡淡:“我是妖后。”   慕白:……   妖后?不是妖王之后吗?为什么是个男人的声音。   她一直以为妖后是女神仙,以为人家是小姐姐,还说要送她裙子,结果……   妖后是男人?   沈慕白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冲击。   “妖后只是我的称谓,后者,君也。妖后之意,本就为妖族发号施令者,和妖王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我比洪荒所谓的妖王出现的时间还早。”像是看出慕白的不解,男声淡淡解释。   女网友变男网友,这世界还真奇妙。不过,连重生这种更奇妙的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种事又算什么?   大概是她弹得太难听,不过十秒,妖后又问:“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慕白问:“倒是你,你怎么来了?”   “你的琴音太乱了,我猜你可能很难过,所以我来看看你。”妖后平静地陈诉。   慕白的心弦一下被波动一下,连带着弦音似乎也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我没有很难过。”慕白镇定自若,若无其事说,“我只是想不通而已。”   “我知道。”妖后说,“可是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沈慕白搭在琴弦上的右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古琴发出一声沉闷的琴音。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空气,不确定地说:“不希望我不开心?”   “是。”妖后语气颇淡地解释,“我身为群主,要对你负责。沈慕白,往者不可谏,既然已经重新开始,你就不应该再介怀过往。”   “知道和做到能一样吗?过去的事发生就是发生了,它会一直存在我的脑海中的。它就像一个漩涡,我想逃,也逃不掉。”沈慕白说。   妖后沉默一会,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消除那些记忆。”   “……”沈慕白愕然,“这种事,不是忘记就可以当没发生过。而且,如果忘记后重蹈覆辙,那又该怎么办?”   “可是我希望你开心快乐……”妖后喃喃说,还没等沈慕白开口,妖后又问:“上次你说,你不可能喜欢谢尧?”   “嗯。”沈慕白应道。   “那你觉得顾彧怎么样?”   沈慕白:“……”   妖后:“嗯?”   沈慕白:“妖后,你所谓的希望我开心……不会是想给我介绍对象?”   妖后没有回答,沈慕白却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猜测是真的,难怪她之前一直想不明白,妖后为什么突然要问那一句“沈慕白,如果重来一世,知道他喜欢你,你会喜欢他吗?”   难道她进的不是重生群,还是重生者介绍对象群?   妖后微微尴尬,咳嗽一声。   沈慕白觉得好笑,追问:“妖后,你不会真的是想给我介绍对象吧?”   “有一个情投意合的恋人不好吗?稳定的感情对情绪有好的影响。”妖后有意岔开话题,生硬地问:“沈慕白,你听说过合虚山吗?”   “合虚山?《山海经》中所谓的日月所出之地?”沈慕白兼职不知道妖后哪里能看出来她会和顾彧情投意合,他们俩根本就不是一种人。   妖后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嗯,我就住在这里。”   慕白还没有反应过来妖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铮铮的琴音已经传过来。这琴音凭空而来,飘逸秀美,似山河飘逸秀美,似江海碧波荡漾。一时间慕白眼前似乎出现一幅云水奔腾,烟雾缭绕,气象万千的画面。   “这是……”沈慕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琴音中的烟雾似是化成实体的烟雾,烟雾中缓缓展现的是洪荒的整个世界。   “这就是我住的地方,合虚山。”   身后传来妖后的声音,慕白回首,妖后似是就坐在她身后抚琴,可他周身云雾缭绕,烟雾中的他仿佛离沈慕白很近,又仿佛很远。隔着层层叠叠的云雾,沈慕白对上一双澄净的眼睛,那双眼隔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淡漠的目光落在沈慕白身上。   沈慕白呼吸一窒。   “怎么了?”似是察觉她的目光,妖后问。   慕白心底满满地溢出不真实的感觉,心脏在怦怦直跳地直跳。她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做,就下意识地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倒是你,怎么想着带我来这里?”   “我说过,我不希望你不开心。”妖后又重复着一句话,他的目光落在手下的琴弦上,“曾经有个小妖跟我说,再难过的时候,只要看到合虚山的壮阔心情就会变好,我想也许你也会这样。”   慕白怔怔地看着身后的妖后,日月同辉的光芒奇妙地散在他的身上,目光的看不真切让她下意识想伸手去触碰妖后。   ——什么也碰不到。沈慕白突然清晰地认识到这一切仅仅只是幻境,心底莫名失落。   耳边传来一声凤鸣,慕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骤然升高,待天地稳定后,她惊魂甫定地回过神,才发现原来她和妖后已经身在一只散发着冰蓝色光芒的凤凰身上。凤凰振翅高飞,越飞越高,不一会儿就凌空飞翔于整个合虚山之上。而整个合虚山的风光也就尽收慕白眼底。   来自远古的风在沈慕白指尖穿过,带起她的发梢,她知道这一切只是虚幻,可橘色的晨光与凉凉的月光交相辉映的天地间弥漫着的静谧祥和的气息还是让她动容。   “喜欢吗?”耳边传来妖后的声音,慕白转过身,不知何时妖后已停下抚琴的动作,站在慕白身后,他周身依旧缠绕着数不清的云与雾,慕白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琴音却还在继续。   “我……”慕白微微失神,不知道该如何阐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我应该喜欢的。”   她抿唇,突然下定决心,问妖后:“能给我一把琴吗?”   妖后扬眉,慕白看不到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常。   “好。”妖后说。他长袖一挥,一把冰绿色的琴出现在慕白面前。   慕白坐下,侧耳倾听空气中的琴音,磕磕碰碰地开始拨动琴弦。她刚开始弹奏的磕磕绊绊,却很快渐入佳境,不过三分钟,她已经完全可以跟得上空气中琴音的旋律。   妖后将惊讶的目光投向坐在他面前抚琴的少女,她正专心致志地一边聆听着空气中的琴音,一边极快地将旋律在自己手中的琴弦上复制。   不知看了多久,妖后蓦然低头会心一笑,他略一沉思,一只长笛出现在他的手中,与此同时,原本存在虚空中正在弹琴的幻影一下消失。   琴音骤然消失,沈慕白诧异,抬起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妖后,妖后却颔首示意她继续,沈慕白只能依着记忆重现刚才耳边的琴音。妖后看着她,将长笛横在唇边。   仿佛从亘古传来的笛音传遍整个合虚山,无数的妖怪精灵从丛林深处穿梭飞舞出来,仰望着头顶上振翅高飞的冰凤凰。长空中,笛音化作洋洋洒洒的萤点如雪花般从高空中飘落下来。   “是尊上!”绿色的荧光落在妖精们的指间、额头,化作灵力浸入她们的体内。不知是谁带的头,妖精们开始歌唱。像是受到歌声的感染,合虚山上的绿树也开始抽出新芽,不同季节的繁花纷纷选择此刻在枝头绽放,迎接着合虚山主不吝的赏赐。   妖后淡淡看着这一切的变化,随着灵力的降下,冉冉升起的是合虚山生灵的祝福,那点点祝福之力聚沙成塔,化成淡金色的光芒,暖暖地洒在他和沈慕白的身上。   少女目光中的忧愁逐渐消散,唇角也开始缓和。可这只是一时的,妖后是如此的深知。 第010章   “慕白,我们准备订餐了,你要吃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笛音骤停,慕白也从幻境中清醒过来。暖暖的夕阳光洒在木制的地板上。   “是小区前的那家,爷爷说你吃过,你有什么想点的吗?”顾彧拉开琴室的门,看着慕白,问。   “我都可以。”   顾彧的目光落到慕白身前的绝响上:“你想好迎新汇演上演奏什么了吗?”   “嗯。”慕白点点头,随手拨弄几下琴弦,弹了一小段《阳关三叠》。   顾彧却突然愣住,他定定地看着慕白。秋末的傍晚来得比较早,沈慕白进琴室的时候没有开灯,此时屋内只有斜射进室内黄昏的阳光可以照明。夕阳下的沈慕白肌肤细润,疏远而冷淡的脸半昏半明,衬着那双清明的眼睛格外哀伤。   “小彧,你问好了没有?”屋外传来顾老的声音。   “好了。”顾彧这才回过神来,对慕白笑笑,“爷爷喊我,那我先走了,你继续练。”   慕白点点头,直到琴室门被关上,顾彧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她才迟疑开口问:“妖后你还在吗?”   “我在。”   “刚才不好意思。”   “没事。”   冗长的沉默,就在沈慕白迟疑要不要开口打开话题的时候,妖后先开口:“我还要修炼,先走了。”   “好。”沈慕白应声,心中仿若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   *   几天后,慕白网购的书终于到了。   送书的快递员带着她一百多本书搬下他的快递三轮车的时候差点没累死,看签收的是个小姑娘,不由感慨现在小姑娘的购买力也真够强。虽然小姑娘看起来清冷疏远,但他还是乐呵呵地问:“小姑娘今年大几了?”   “呃……”慕白说,“我今年才高一。”   快递员尴尬,感慨说:“才高一啊,这个子都快比我高二的儿子还高了。哎,小姑娘你真刻苦,买这么多书,不像我家那混球,让他在家看书他天天溜得没影。”   慕白没有解释,签完字后说:“你就放这吧,麻烦叔叔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姑娘还挺礼貌的,快递员乐呵呵地走了。   慕白分好几拨才把包在快递包里的书全部搬到自己的房间,寄来的书有的两本放在一起,有的则是三四本一件。慕白一件一件拆开,然后按照群里姑娘喜欢的类型分类。等分完,她才想起来她并不会发红包。   其实这种事在群里问一下就可以,不知道为什么,慕白私戳了妖后。   慕白:妖后,你在吗?   妖后很快回她。   妖后:嗯,有事?   慕白:就是我答应群里小姐妹给她们带的书已经到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发给她们。   妖后:你只要打开群想着什么东西发给谁就可以。   慕白:这么简单吗?   妖后:嗯。   慕白盯着那个嗯半天,觉得自己应该说声谢谢,可是她又迟疑,怕自己说谢谢后妖后回不用谢,那她该怎么办,再回不用不用谢吗?   这样聊天会不会有点奇怪?   就在慕白迟疑的时候,妖后倒是率先回她了。   妖后:没事的话我继续去修炼了。   慕白有些失望,还是回道:好。   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加上了一个笑脸符号^_^   ——不得不说不擅长网上冲浪的慕白,哪怕从十年后回来,表情用的也完美地融入十年前的风格。   妖后意料之中地没有回她,最近慕白也有找过他,经常没聊几句,妖后就因为要去修炼匆匆结束话题。慕白怅然地看着手机屏幕,不过她很快收拾好心情,将房间里的书发给了各个位面的群友。   蓉蓉要当皇贵妃:啊啊啊,收到了,大爱白白!   江水悠悠:这就是姜明怜穿越前看的小说吗?所谓知己知彼,这辈子我定不让她好过。谢谢慕白了。   我和男主抢晶核:@沈慕白,谢谢白白,终于可以摆脱山顶洞人没地方学习知识的日子了。   ……   看着群里小伙伴收到书后都高高兴兴,慕白心情也愉悦了几分。不少小伙伴还要给慕白补个红包,慕白没收。说实话,光是姜明悠的一支金簪就远比这些书加起来的价值多,慕白不想再占他们便宜。   唯一没收到她红包的就是重生群的群主妖后了,慕白看着妖后名字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妖后会喜欢什么。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有东西蹭了蹭她的小腿,慕白垂头一看,原来是精灵女王送给她的那头号称是独角兽的猫,正昂着头漂亮的蓝眼睛懵懂地看着慕白。   慕白把它抱起来,抚摸着它洁白的皮毛,猫舒服地眯起眼。慕白摸着它额头白色皮毛上小小的一撮灰毛:“说起来还没给你取名字,天天把你关在房间里,你会不会闷?”   猫从慕白怀里跳出来,低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一副很开心的模样。慕白陪它坐在地板上,看着它撒娇打滚的模样,被萌得心肝乱颤。   慕白一把抱起它,亲了亲它的小额头。小猫咪不仅顺从地让慕白亲,还舔了舔慕白的下巴。“唔,你好可爱,好像一团白绒绒的毛球,要不就叫你球球吧。”慕白愉快地做了决定。   球球附和似地“喵喵”叫。两人玩了一会,慕白被球球逗得忍不住露出笑容。   又去顾老家古琴复健了几次,沈慕白确定自己已经恢复上一世的水平。到了迎新文艺汇演那天,顾老知道她要当众演奏古琴曲,特意把绝响借给她。慕白原本想拒绝,说她随便带着一把普通的琴就好了,顾老却不肯,偏让她带着说就当宣扬传统乐器。   慕白想想也是,用绒布将绝响表层的浮层擦拭干净后,再给琴弦上好护理膏,先是装进软制的琴囊里,再装入专用的琴盒里,背上琴盒去的学校。   迎新文艺汇演是下午,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学校上午的课照旧。许筱看着她背着半人多高琴盒来,艳羡地看着慕白。   “这里面就是古琴吗?”许筱问。   “嗯。”   “很贵吧?”   “还好。”   “这么大放在教室好像不方便,要是谁不小心碰到磕着就不好。”许筱忧心忡忡地说。   慕白点点头:“是这样,所以我和音乐老师说好了,暂时把琴寄放在音乐教室。今天没音乐课音乐教室不需要用,放在那正好。”   “好吧。”许筱看起来有点犹豫,片刻后对慕白说,“慕白你还是小心点吧。”   “嗯?”慕白不解地看着许筱。   许筱咬了咬唇,目光闪烁,看得出她十分犹豫,但是她还是说出来了:“虽然背后说别人坏话不好,但是我看风烟柔今天也带琴盒过来了,好像是小提琴。邓昕和我说昨天听见周凡妍问班主任,如果你不能演出了可不可以让别人代替。我觉得她口中的别人除了风烟柔应该不会是别人。而且今天风烟柔还带小提琴过来了,不像是巧合,所以慕白你最好小心一点,我怕她们故意做什么针对你。”   看慕白没有说话,许筱着急说:“可能是我多心了,慕白你别放在心上,大家都是同学,周凡妍她们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谁知道呢?”慕白喃喃,她冲着许筱微微一笑:“谢谢你告诉我。”   许筱知道慕白不是个爱笑的人,此时见她对自己笑,脸色红了红。   慕白背着琴盒去找音乐老师,音乐老师拿着钥匙给她开了教室门。慕白注意到教室里的监控摄像头,抬起头若有所思地问:“音乐教室里原来还有监控吗?”   音乐老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轻快道:“是啊,学校让安的,不过平时都不开,毕竟教室里除了钢琴也没别的贵重物品,一般学生都知道。”   慕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侧眸问:“那老师今天能开一下吗?”   “啊?”音乐老师露出诧异的表情。   慕白歉意地笑了笑:“这把琴是我老师以前花高价买的,是从明朝传下来的古琴,我怕弄丢,放在教室开着监控总是安全一点。”   音乐老师本来就觉得光是慕白背的这琴盒就挺精致,听完慕白的解释了然地点点头,爽快地答应了。   关上门的时候,音乐老师把钥匙交给了慕白:“我下午有事要回家,你自己来教室取,记得锁好门,钥匙等明天给我就行。”   慕白点点头,和音乐老师道声谢拿着钥匙走了。   她是第二节课上课预备铃响了才回到班上,许筱一眼就注意到她手上拿着东西,问:“慕白你拿的是什么?”   “音乐教室的钥匙。”慕白向许筱展示了一眼,然后像不经意一样,将钥匙放在了课桌抽屉里。   期间慕白和许筱出去了几次,等中午吃完饭回来就去音乐教室取出琴后就去迎新汇演的后台准备,不少接下来要上台表演的同学都在化妆演练。班主任过来为慕白加油打气,让她不要紧张。慕白点点头,转身就看见风烟柔。她冲着慕白笑意盈盈地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是来给别的班的好友加油鼓气的,慕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收回目光,慕白就打开琴盒准备调下音,可当她把琴从琴囊里拿出的时候,她却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了?”察觉她的不对劲,站在一旁的班主任问道。   慕白垂眸,淡淡道:“琴弦断了。”   班主任定眼一看,就看见原本七根的琴弦,断了三根。   班主任倒吸了一口凉气,急的团团转:“这可怎么办,等下汇演就要开始了,短时间你到哪里去借把古琴。”   慕白捻起断掉的琴弦细细查看,没有说话。   风烟柔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看到断掉的琴弦露出诧异的表情:“慕白你也太不小心了,琴弦怎么断了?是带来的路上磕着了吗?”   “就算磕着也不会一下断三根,还断得这么整齐。应该有人故意弄断的。”慕白目光冷淡地看着风烟柔说。   风烟柔没想到沈慕白会说的这么直接,但是想到周凡妍说她去音乐教室的时候没人发现,勉强定下心神,讪讪说:“说不定带来之前就断了,是慕白你没注意到。”   “可能真的是我没注意吧。”慕白淡淡说,没有继续说话,不过周围的同学刚才听到这边的动静,已经围了过来。文艺汇演的负责人看这边一群人,也跟着过来,问:“这边怎么了?”   “演奏的乐器坏了。”慕白语气不变地说。   负责人大概没想到这位同学古琴坏了还这么淡定,愣了愣,才问:“那怎么办?你的节目取消吗?每个班就一个节目,你不表演,你们班的节目就没了。”   “不用取消。”慕白摇摇头,看向风烟柔,“如果我没记错,风烟柔你今天带小提琴来了是吗?”   “是。”风烟柔愣了愣,点头说。   “那就好。”慕白收回目光,“那我们班就表演小提琴演奏好了。”   风烟柔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还是沈慕白主动提出的。她美目中露出犹豫的神色,似是为难地说:“不好吧,我小提琴拉的不是太好,不知道上台合不合适。”   这句话当然是谦虚,她小提琴演奏虽然比不上钢琴,但是也遥遥领先同龄人一大截。   “没关系。”慕白波澜不惊的黑眸看着她,语气平缓:“我就问你借下小提琴,不用你上台演奏。你放心,虽然你不是很擅长小提琴演奏,但是我还挺擅长的。”   风烟柔脸上淡淡的笑意僵了僵,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慕白。   慕白转身问文艺汇演的负责人:“由古琴演奏临时换成小提琴演奏可以吗?我保证时长一样。”   “当然可以。”负责人点点头。   慕白点点头,垂眸问风烟柔:“既然这样,烟柔,能把你的小提琴借我用一下吗?”   风烟柔不想答应,但是班主任在旁边催促她,只好走到不远处拿来自己的琴盒,不情不愿地递给慕白,依依不舍说:“这琴是我爸爸从欧洲带回来的,四万块钱呢,慕白你拿的时候小心一点。”   现在07年,四万块钱还是很值钱的。   慕白沉默地打开琴盒,拿起小提琴,试了下音。   “怎么样,慕白,习惯吗?“班主任紧张地问。   慕白点点头,神色从容:“虽然比不上我平时练手的琴,但也凑合。”   凑合?风烟柔差点气得鼻孔冒烟,四万多的小提琴到沈慕白嘴里就成了凑合,还比不上她平时练手的琴?要知道自己平时练手的琴也就二千多,沈慕白要吹牛也不能这样吹。风烟柔不信。   她吹胡子瞪眼地看着沈慕白,沈慕白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地调音。   慕白的确故意气她的,这辈子家里的小提琴也就和风烟柔这把差不多,但是上一世后来,她练手的琴的确比风烟柔的这把好。   直到要上台前,慕白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对班主任说:“对了老师,今天我让音乐老师把音乐教室的监视器开了。那把琴是我问琴行借的新琴,借之前检查过了,东西都是好好的,没想到现在琴弦却断了。我不信琴弦是好端端自己断的,汇演结束后你能陪我去调看一下监控视频吗?”   站在一旁的风烟柔愣住。   像是不经意一样,慕白又补充了一句:“琴行的老板跟我说,那把古琴价格一万多,应该够立案标准了吧。” 第011章   “立案?”班主任怔住,没待他细问,沈慕白就一手提着琴一手拿着琴弦朝前台走去。   因为迎新文艺汇演在校礼堂内,所以哪怕是下午,不开灯的时候也是黑的。在沈慕白上台前,整个讲堂已经暗下去。这种环境坐在下面的同学不说话是不可能的,沈慕白上台的时候就听到整个礼堂里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灯光打在她身上,所有人都看见那个穿着星空一样裙子的少女从容地在议论声中将琴弦架在琴上。演出台离观众席很远,大部分观众其实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是哪怕是简单勾勒出的身影,也是交错的光影中,最耀眼的存在。   “这是谁啊?这长得也太漂亮了吧。”   “狗恒啊狗恒,这灯光打得这么暗,脸都看不见你都能看出漂亮啊?而且还问是谁,这节目单上有写啊,1班的沈慕白,你是不是瞎啊!”   “谁说非要看脸才能看出漂亮啊,你看看这身材,你看看这气质,这要是本人不漂亮我跟你信!”   ……   舞台下议论纷纷,沸沸扬扬。慕白瞥了一眼,将琴弓放在琴弦上。当第一根弦发出动人声音的时候,台下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激情而又神秘的旋律和此时的黑暗相得益彰,明明处于几百人的大礼堂,可当所有人都静下来,才发现,原来哪怕是几百人一起也是可以这么寂静。坐在台下的观众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空气中蜿蜒流动的只有台上少女的琴声。   从第一个音符开始,就可以把所有观众代入到演奏曲目的情绪里,这到底是努力的结果还只是天赋?顾彧怔怔地看着沈慕白,舞台上的沈慕白和群星一样闪耀,光芒四射,和他平时认识的沈慕白完全不像一个人。她像是潜藏在暗室里的一颗钻石,只有当灯光洒进来,才能发现,她其实是多耀眼珍贵的存在。   顾彧听见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不知道是因为棋逢对手还是因为别的。   一曲终了,全场沉默。当全场灯光全部打开时,舞台下的观众才如梦初醒。掌声如潮水一样涌来,沈慕白却毫不留念,微微欠身,后拿着琴往后台走去。   可全场的骚动并没有随着她的离开而平息,到处都是跟周围人讨论刚才那人那曲的声音。   陈瑾书身为学生会的一员,也坐在观众席上,看着沈慕白的背影消失在台上,侧首笑着对坐在身旁的沈谢尧说:“慕白这次怕是要在全校都出名了,她演奏的的确精彩至极,现在全都是讨论她的也不奇怪。”   沈谢尧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陈瑾书早就习惯他这副模样,没在意继续打趣道:“估计得有不少小男生给她递情书了,你可要防着点,高中生谈恋爱可是很影响学习的。”   他这话本是打趣,原以为沈谢尧不会接,没想到沈谢尧闻言却“嗯”了一声,面无表情:“我会防着的。”   陈瑾书笑了:“谢尧说实话我一直想问你,你妹妹长得那么好看,又不是你亲妹,你真的不会喜欢她吗?”   沈谢尧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好,知道你不会喜欢她。说起来上午慕白学妹还来找过我,说她知道我是校队的有休息室,问我能不能把她的琴收进我休息室的衣柜里。奇怪,你没告诉她你也是校队的吗?她怎么没来找你?”   “我怎么知道。”沈谢尧语气突然变差。   陈瑾书聪明地闭嘴了。   沈慕白回后台,就发现班主任身旁站着两个女生,一个她刚才见过,看衣服是风烟柔,而另一个她认不出来,不过大致能猜出是谁。   “沈慕白,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除了风烟柔外的那个女生低着头扭扭捏捏地说。   “道歉?”   女生有几分犹豫,风烟柔悄悄地推了推她,女生回头看了风烟柔一眼,才鼓起勇气对沈慕白说:“我没见过古琴,因为好奇所以就偷偷去音乐教室看了一眼你的古琴,没想到……”说到这她说不下去了。   “没想到却弄断了我三根琴弦是不是?”沈慕白淡定地替她说完。   周凡妍偷看了眼沈慕白的脸色,见她没有生气才暗暗放下心来,点点头,楚楚可怜地说:“是啊,都是我一时糊涂。慕白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见沈慕白不说话,她再接再厉,狡黠地笑着:“而且大家都是同学,我都和沈慕白你道歉了。如果你还怪我,大家都会说你很小气的。”   沈慕白被她的语气恶心坏了,垂眸淡淡说,“你说的对。”   眼看着周凡妍露出惊喜的表情,沈慕白继续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怪你,所以这件事我准备移交警方处理。涉案金额在一万以上,警方会处理的。大家都是同学,周凡妍我不怪你弄坏我的琴,希望你也不会怪我报警。不然大家说你小气我也很无奈。”   听她说要报警,周凡妍顿时急了,上前想推搡沈慕白:“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你怎么还要报警!是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明白,也很清楚。”沈慕白一时不察,被周凡妍推得踉跄后退几步,她稳住身形面色不变继续淡淡地说,“但是我准备不打算接受你的道歉,不是所有事道歉都有用的。如果你觉得道歉有用的话,那我现在也就对于我选择报警这件事向你道歉。”   “沈慕白,你非要得理不饶人吗?!”   沈慕白淡然地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整了整裙子:“大概?毕竟你都说了,理在我这边。”   周凡妍看着沈慕白,她知道沈慕白不是在开玩笑,沈慕白是真的要追究这件事。想到沈慕白那把琴值一万块钱周凡妍就心慌,因为来的时候风烟柔已经跟她科普过了,为了追求音色效果,琴弦断了一般都是全换的,要是想换一套好的琴弦估计得近两千。   周凡妍家不是没钱,两千块钱的确拿得出,但是要是让她父母知道这两千块钱是花在这种地方,估计得骂死她。   更何况,沈慕白要报警,这件事证据确凿,要是自己留案底了怎么办?   想到这,周凡妍由衷地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做这种傻事。明明风烟柔什么都没有提,只有在自己面前唉声叹气她去不了文艺汇演,为什么自己就像中邪一样自告奋勇地去为风烟柔解决?现在落到这种境地自己又该怎么办?   周凡妍的心中此时充满了懊悔,她求救地看向风烟柔,风烟柔却轻轻地避开她的目光。   周凡妍的心瞬间凉了。   风烟柔她不会帮自己的。周凡妍突然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周凡妍面色惨白,乞求地看着沈慕白,她身上刚才的傲气消失殆尽,但还是拉不下脸,磕磕碰碰地跟沈慕白道歉:“慕白,是我错了,可是你不要报警好不好。你要是报警,我就毁了。”   沈慕白静静地看着周凡妍没有说话。   周凡妍咬唇,她本不是良善的性子,当下心一横,威胁说:“沈慕白,你要是敢报警我就死给你看。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你是个逼死同学的人渣,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该怎么办?你可别忘了,前段时间新闻可是报道过的,十三中的一个女生因为同学的羞辱自杀了,你应该没忘记羞辱她的那个学生最后被人肉出来后果怎么样吧?你现在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她就不信在自己自杀的威胁下,沈慕白还能做到平常处之。要知道那个被人肉出来同学,最后可是遭受网络的指责也自杀了。   “够了。”果不其然,沈慕白打断她的话,疲惫地看向站在一旁已经被周凡妍的话惊呆了的班主任,语气平淡如水:“老师你也看见了,她这个态度,我和她也没什么可谈的,该怎么处理老师你决定吧,我相信老师。”   班主任迟疑片刻,他心里当然偏向沈慕白,可是周凡妍这话说的简直吓死人,说自杀什么的。班主任就算不信,也要考虑一下这方面的因素,毕竟现在小孩子心理挺脆弱的,更何况闹出报警的事对学校声誉也有影响,当下提议:“慕白,这件事闹大对学校的声誉有损,而且周凡妍的话……你看这件事这样处理行不行,我和学校通报一声,由学校给周凡妍记个大过,同时由她赔偿你全部的损失。”   周凡妍本来一听要记大过就心生不满,此时见班主任提出让她赔偿全款,顿时不服气:“凭什么让我全赔,这件事又不是错全在我,如果不是她没把钥匙收好,怎么会被我找到一不小心弄坏琴弦。”   班主任简直被周凡妍的三观震惊了,明明是她自己做错事,怎么可以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他也不是那种不懂明辨是非的人,顿时对周凡妍的行为不满,冷淡开口道:“既然周同学不同意我的处理结果,慕白,你还是报警处理吧。要是周同学真的自杀,我给你做证人,是她自己的问题,和你无关。”   沈慕白点点头,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眼看着就要拨通电话了,周凡妍慌忙道:“我赔,我全赔。”   比起赔钱,要是让她父母知道她在警方那留下案底,才是更严重的事。   沈慕白面无表情地关上手机屏幕。   周凡妍问:“我现在没钱,钱能分期还给你吗?”只要不再犯错,背个大过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她现在没钱,想瞒过父母只能分期还给沈慕白了。   沈慕白再次按亮手机屏幕准备打电话。   “我错了我错了,我明天就还你钱。”周凡妍急了。   既然决定全赔,那自然要去琴行确定换弦的价格。在班主任把记过处分的档案上交校长办公室后,沈慕白才和周凡妍一起去的琴行。   琴行老板一看到沈慕白就笑了:“你来还琴了,怎么样,还好用吧?”   “挺好用的。”沈慕白看着周凡妍一字一句地说,早上从许筱那知道风烟柔和周凡妍的异常举动后,她就把绝响寄存在锦书学长那里然后从琴行租了一把古琴。   周凡妍瞧沈慕白看着自己,心里突然不安。   慕白从琴囊中取出琴递给老板,容色淡淡:“我同学一不小心把琴弦弄坏了,请问要赔多少钱?”   琴行老板看了一眼:“哎呀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三根都断了,还好别的地方没大问题。这琴弦我家就有,换掉这几根就行,不收你手工费了,给四十块钱材料费就行。”   “四十块钱?”跟在慕白身后的周凡妍瞪大了眼睛,“不是二千吗?”   “二千?”琴行老板奇怪地看了周凡妍一眼,“这就一练习琴,整把琴都不值二千,换琴弦怎么可能二千?”   周凡妍:……   直到出了琴行周凡妍才反应过来,咬着下唇问沈慕白:“你故意的对不对?”   沈慕白侧头看她:“嗯?”   “如果只是两千的琴根本不够立案标准,你一直说要报警,其实你心里根本没想报警,你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我被记大过,钥匙也是你故意放的对不对?沈慕白,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我到底哪里惹你了,你非要这样陷害我?”   沈慕白不置可否,不理在那大吼大叫的周凡妍,转身离开。   从陈瑾书那里取回顾老的琴,慕白去顾老家还琴,顾老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大家有没有被古琴的声音惊艳到?”   沈慕白一愣,她只想着反击周凡妍,却忘了顾老有多期待她在文艺汇演上演奏古琴,当下垂眸道歉:“老师,对不起,因为我私人的原因,在汇演上我没有演奏古琴。”   顾老看起来有几分失望,但是很快他就缓过来,看着慕白笑:“没事,就算这次没弹不是还有下次吗。对了,慕白,最近有一批N国青年音乐访问团来我们学校,说是来和我们学校进行音乐交流,实际上就是踢馆子。学校领导对这次活动很重视,让我们积极组织优秀的学生前去,你有兴趣去吗?” 第012章   “青年学生音乐访问团?”慕白怔愣一秒,“可我不是国音的学生。”   也可以代表国音去吗?   “那有什么关系。”顾老笑眯眯地说,“你虽然不是国音的学生,但是我的学生,一样的。”   慕白听顾老这样说,正要答应,就听顾老又补了一句:“而且你长得挺高的,N国那边的人向来猜不准花国人的年龄,他们看你的个子肯定也不会猜到你只是个高中生。”   别说N国的人,就连花国人都猜错过以为她不是高中生。慕白回忆起前几天送快递大叔问她大几的事,就算不想在意,也难免郁闷。   “那我去。”慕白问:“对了,老师,我需要为这次音乐交流会准备什么吗?”   顾老思索片刻,提醒说:“虽说是访问,但是N国这几年音乐届人才辈出,和他们比起来我国就稍显黯然,到时候明面上暗地里的针锋相对、冷嘲热讽怕是必不会少。你不要和他们争论,只要拿出你平时的水平来,就足以让他们信服。搞艺术的就这点简单,谁的水平更高就服谁,没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慕白颔首,表示自己不会和N国那边的学生起冲突的。   顾老对这个学生也算了解,知道她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又嘱咐慕白几句有关其他方面的问题就没再说什么。   慕白背着书包往家走。   顾老家离她家不算远也不算近,如果走路的话要走三十分钟左右。要是平时慕白一般会打出租车回家,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走回去的闲情逸致。   一个人走路的时候其实很适合思考。慕白回顾今天发生的种种。周凡妍说的没错,她今天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故意为之的,从许筱说周凡妍的动作开始,她就开始设局。从换琴、放钥匙、上台前的话、执意要报警到周凡妍受处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和她脑海中预想到的步骤一模一样。   慕白其实没想过事情会这么顺利,她原先不过是想尝试给周凡妍一个教训,让周凡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原谅她的,也不是所有的错都可以犯的。   这种引人入局的事是慕白以前从没有做过的,所以当慕白现在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她突然陷入迷茫。风吹落枫叶,慕白心底好像也有一棵树,树叶簌簌地落下来。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究竟对不对。毕竟跟周凡妍风烟柔不同,她真正的年龄已经二十五了。   她比她们大十岁。   和几个未成年的孩子计较真的有意义吗?慕白问自己。   心底如白雾茫茫一片,慕白自己还找到自己心底的那个答案,耳边就传来妖后的声音:“有意义。”   沈慕白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是妖后。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妖后的嗓音淡淡,如耳边拂过的秋风,轻轻而过却略带寒意,“更何况十六岁这个年龄对同学做这种事,已经不可以用不懂事这个借口来解释了。”   “你知道今天发生的事?”   “嗯,你上台演奏前我就来了。你今天没戴我给你的手链。”   慕白这才想起自己因为觉得手链和裙子不搭,上台前取下了手上的粉晶手链。   妖后说他在自己上台前就来了,那岂不是后面她和周凡妍交锋,走出顾老家心里所想,都被妖后听完?   妖后:“是。”   慕白懊恼,为什么妖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设局引君入彀的时候来。   慕白有种小时候干坏事被父母抓到的感觉。   “我算计别人,你不会觉得我心机重、城府深吗?”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你不是吗?”妖后说,“更何况,这种想法和行为很正常。”   慕白一愣,心中似有所动,她有意避开话题,问妖后:“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这段时间她和妖后断断续续有些交流,只不过每次她找妖后还没说几句话,妖后就因为要去修炼断了两人的谈话。   “受伤了,没办法修炼,躺在床上没事就想着到处看看。”妖后语气颇淡。   慕白一愣,忙问:“你受伤了?你怎么会受伤?严重吗?”   “连开天辟地最古老的神都会陨落,我会受伤也不足为奇。”妖后语气淡淡,随手解释说,“帝俊来找我,我们俩打了一架,虽然他输了,但是我也受伤了。”   “为什么你们要打架?”还受伤了。慕白不解。她如果记得没错,帝俊好像和妖后同属妖族。   “他有他的野心,我有我的地位,他想对我取而代之,必然少不了挑衅我。”妖后还拿她的事做了个类比,“就像你那个同学,想取代你上台表演,就只能让自己的朋友去毁你的琴弦。”   “所以你们俩虽然同属妖族,但其实是对手?”慕白问。   “算是吧。”妖后说。“不过我向来对他置若罔闻。这大概是他极其讨厌我的原因之一。”   “这样啊。”   回家的路明明很漫长,可当和一个人聊天的时候,似乎一下子就过去了。再转过弯就到慕白家了,妖后渐渐不出声,就在慕白经过花坛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是谢尧的声音。   慕白屏住呼吸,偷偷看过去,是沈谢尧和一个中年男子,他们似乎在争论什么。慕白听那个男人的声音耳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   但是很快慕白就知道他是谁了,沈谢尧喊了那个中年男子一声“爸”。   是沈谢尧的父亲,沈父同父异母的弟弟谢归。   谢归的母亲姓谢,是沈慕白爷爷的旧爱,年轻时曾经和沈慕白爷爷有过一段情,生下谢归。直到沈慕白奶奶去世后,沈老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动过把谢归接回沈家的念头,不过因为沈父坚决反对,谢归又是扶不起的阿斗,还偷他的钱出去找女人,所以就渐渐淡了接回谢归的心思。对谢归不管不顾,由他去了。   直到慕白上小学后,沈老知道慕白不是沈父夫妇俩的亲生女儿后,心思才活络了。谢归是扶不起的阿斗,可他的儿子谢尧不是啊。谢尧恭谨聪慧,作为长孙长大后足以支撑起沈家家业。因此在他的几年的坚持和临死之前的嘱托下,这才有谢尧进沈家的事。   沈慕白还记得沈谢尧第一次来沈宅是沈老去世的那一天。那天她听沈母的吩咐照常去上学,放学回到家,就看见谢尧站在自己家门口准备换鞋进去,他穿着一身崭新得体的黑色衣服配长裤,可等鞋子脱下来,袜子上却还是有补丁的痕迹。大概是感受到背后的视线,沈谢尧回过身,正好迎上她的目光。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沈慕白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低头换上鞋,走进屋内。   沈慕白当时就想这个哥哥似乎以前过的并不好,自己以后要对他好一点。没想到后来,却发生那么多事……   沉默地从旁边的路走而绕开谢尧父子俩后,妖后开口:“你还没有放下吗?”   “哪有那么简单?就算我下决心想放下,我的潜意识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下。”   妖后沉吟,似是自言自语:“是啊,哪有那么简单……”   谢尧之于沈慕白,哪怕不喜欢,也是前世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沈慕白突然说,“我想明白了,人生在世,不在于爱恨情仇之间的苦恼与烦忧,而是在于自我理想的追求与实现。我从小性格孤僻古怪,不擅于与人交往,怕是在大部分领域难以有所成就,所幸在音乐上我还算得上有所天赋有所造诣。老师他一生专研古乐,所求不过是希望有一天花国的古乐能名扬整个世界。身为他的徒弟,我应该向他学习,把精力耗费在自己追求的事物而不是这些情情爱爱上面。”   妖后:“你能这么想,这很好。”   “我也觉得我这个决定很好。说起来,一直很谢谢妖后你在我重生后的这段时间对我的关心和疏导。”说到这,慕白忽然好奇,“我真的很感谢你,妖后你以后若是有我可以帮忙的事你一定要和我说。”   “没有。”   慕白微怔,她知道自己一个普通人帮不上妖后什么忙,但是她没想到妖后拒绝的那么干脆。   像是怕沈慕白误会,妖后解释:“我所求之物,你帮不上忙。”   “也是。像妖后你这种大能,所求的大概是称霸三界这种事,我的确帮不上什么忙。”慕白有些许失望地说。   妖后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第013章   大约是因为确定了自己一生所求,不管以后自己的想法会不会变,至少此刻慕白的心情是愉悦的。回到家后,瞥见卧室里的钢琴,慕白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坐了下来,指尖放在琴弦上。   琴声飘到楼下,张嫂一听,就笑着对下来喝水的顾彧说:“慕白今天心情一定很好。”   顾彧不解,低头轻抿一口,将茶杯放下,好奇地问张嫂:“这还有什么说法吗?”   张嫂笑眯眯,边擦着冰箱边说:“慕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可再清楚不过。她心情好的时候,就喜欢躲在房间里弹这种曲调柔柔的钢琴曲;要是心情不好,那个钢琴键按得啊,就像是狂风暴雨一样。”   “原这样吗,这倒有意思的。”顾彧说。   “算是吧,不过还有更有意思的事。”张嫂神神秘秘地对顾彧说,“等下她下来的时候你注意看,她绝对会换一条漂漂亮亮的裙子。她每次心情好都这样。别看着她平日里冷冷淡淡的样子,其实心里爱美着哩。”   顾彧好笑,心底却是不太相信,心想怎么可能,这都傍晚了,吃完饭写完作业差不多也到休息的时间。沈慕白就算再爱美,怎么可能换一身裙子,不嫌麻烦吗?   不过沈慕白高兴也不奇怪,她今天可是在学校的汇演上大放异彩艳压群芳,所以哪怕是在她下台后的第四个节目,观众席的谈论话题依然是她。   顾彧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坐在他前面的那个女生正好就是沈慕白的同桌许筱,每次节目的空档就拉着旁边人的手小声而激动地说:“还记得刚才那个拉小提琴的女生吗?那是我同桌,人长的好看脾气也好,还是学霸!你们不要太羡慕我!”   明明一样的话说了好几遍,坐在她旁边的同学还是愿意和她一起议论。顾彧还看见一个坐在后面的男生猫着身子偷偷跑到许筱身边问她沈慕白的企鹅和手机号,结果许筱很讲义气地没给。   “我要问慕白后才能告诉你慕白的企鹅号,这可是隐身。要是你急的话,可以先加我好友,等我问了慕白她同意后我就告诉你她的企鹅号。”许筱是这样说的。   没多久许筱就转过身问他:“顾彧,我创了个慕白的粉丝群,你要加入吗?”   慕白的粉丝群?这是什么?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许筱说:“加我的人实在太多了,我加不过来,就建了一个群,让他们直接加群。”   不过才一场文艺汇演表演,要这么夸张吗?加的人能多到加不过来?真的有人会加入吗?顾彧心想。   不过为了维持他在校园里温柔的形象,顾彧还是风度翩翩地答应了。   他原以为群里能有十个粉丝就不错了,没想到进入一看,群成员竟然都有一百多个了。   ???   顾彧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他真的没看错吗?整个迎新汇演的会场也不到五百个人吧,来找许筱加企鹅的也就二三十个,怎么群里就有一百多个人了?   看出他的疑惑,许筱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笑了笑:“他们问我可不可以拉人,我说可以,没想到就拉这么多人。还有的是初中的同学啦,慕白当时在我们初中可有名了,是我们初中的女神级人物。不过当时她很高冷,谁都不理,大家都不敢和她说话。”   “没想到高中我们俩竟然能成为同桌,她对我还一点也不高冷,每天还和我说话,我好激动啊。”   顾彧:……   他还在群里看见班上几个自己的迷弟迷妹,说好超级喜欢自己,结果转身就进了别人的粉丝群真的好吗?   怀着看看这些人能翻起什么浪的想法,顾彧决定在这个企鹅群里潜伏起来。   回忆间,楼上的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耳边传来张嫂的声音:“慕白,你下来啦。”   顾彧转身看过去,瞬间愣住。   棕白相交的楼梯上,沈慕白换了一身藕粉色的连衣裙款款走下来。楼梯上方橙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所以哪怕她依旧面无表情,周身却多了几分柔和的味道。发现顾彧看着她,她微微颔首,算是和顾彧打了个招呼。   顾彧下意识收回目光。   还真换了身裙子啊。   不知道为什么,顾彧没忍住,低头笑了笑。   吃完饭,慕白就回房了。抱起趴在地板上围着自己腿转的的球球,慕白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无奈说:“球球,你说我该怎么和爸爸妈妈说你的来历?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让我养猫。”   球球听不懂,只会喵喵喵地叫,慕白看着它懵懂的样子好笑又发愁。   慕白打开门,确定父母在楼下后,她抱着球球上了三楼。此时正值九月,三楼的露台上桂花、小红菊、美人蕉全是盛放的,就连茉莉也在花期末尾,枝头还残余着几朵沁出幽幽香气。   慕白将球球放下,由着它在地上乱跑。自己走到栏杆前,眺望远处的风景。   夜风吹过,撩起长长的发丝扑在脸上,慕白恍若没有发觉。鼻尖缭绕的花香,耳边聆听着的风声,慕白悠游自在地俯瞰着眼前的风景。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小时候沈父给她买的玩具小木琴,好像在她十岁以后就被她嫌太幼稚让张嫂收起来了。她去了位于三楼的储物室,真的在那里找到那把五颜六色的小木琴。她把小木琴搬出来,随意擦干净,坐在纳凉用的秋千上,边随心地敲着边随意地唱着:   “第一次见你是在车站   飘风细雨地打着雨伞   散漫的夏天   你有一点可爱   ……”   她唱到一半,顾彧走上露台,倚着门框说:“看来张嫂说的没错,你今天心情真的很好。”   歌声倏然停住,慕白愣住,她站起来,转身问:“打扰到你了吗?”   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黑漆似的眸子中没有一丝表情。   顾彧看清她的目光一瞬间唇角僵了僵,不过很快从容笑道:“说打扰倒不至于,就是觉得这首歌不像是你会唱的类型。”   “嗯?”慕白不解地看向他。   顾彧笑笑:“光看你的长相,我还以为你只会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地坐在钢琴或古琴前弹着钢琴古琴唱着几百年前流行的那些曲子。”   “很显然,这是你对我的误解。”慕白淡淡说。她一手抱起球球,一手拎起木琴,准备下楼。   经过顾彧身旁的时候,顾彧忽然开口:“谈恋爱了吗?唱这么甜腻的歌?”   他转头看着慕白貌似漫不经心地问。   慕白没有回答,沉默地往楼下走。   顾彧耸耸肩,对着站在角落没被沈慕白发现的谢尧说:“看来你没有机会了。”   沈谢尧看都没看他一眼,往阳台走去。   顾彧跟了过去:“我说,你这样真的好吗,躲在一边偷偷看着。要不是我写作业闷了出来透透气还不知道你有这种癖好,喜欢躲在一边偷偷看着别人。”   沈谢尧没有说话。   “要我说啊,一个人的歌声代表着她的心境。沈慕白竟然能唱出这种歌,不是谈恋爱就是心里有喜欢的人。我看你呀,要抓点紧。光看着没用啊,再不行动都要被人抢走了。”顾彧在沈谢尧耳边念叨着。   “不可能。”沈谢尧冷冷道。   “什么不可能?”顾彧不知道沈谢尧哪来的自信。   “她在学校从来不和别的男生接触。”沈谢尧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顾彧第一反应就是问这个,第二反应,“噫,学校没接触,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接触。我今天还看见一个男生问别人要她的企鹅号呢。你怎么知道她在房间的时候有没有和别人说说话,谈谈恋爱什么的?”   沈谢尧一下想起初中的时候沈慕白问他网恋是什么,又想起开学那天陈瑾书笑着跟他说“没关系,我可以企鹅问她,我有她企鹅号”。   沈谢尧眸光黯然,面上表情却不显,侧眸冷淡地问顾彧:“歌声并不能代表什么。都说弹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彧,你从歌声中听出恋爱的感觉,该不会是你自己喜欢上谁了吧?”   顾彧呆住。   “你知道吗?你刚才和沈慕白说话的时候,语气很不对劲。”   顾彧沉默不语。   谢尧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以胜利的姿态走下楼去。   直到关上房门,他才烦忧地舒了一口气。思索片刻,谢尧给陈瑾书的企鹅发了条消息:在?   陈瑾书:在。有事吗?   谢尧:嗯。   陈瑾书:嗯是什么意思?   谢尧:你和沈慕白最近有联系吗?   陈瑾书:什么联系?   谢尧:就是平时在企鹅上说话吗?她最近情绪有几分消沉,沈叔让我帮忙问一下。   谢尧睁眼说瞎话。   陈瑾书:没有啊,我高二她高一,我没事找她说什么话。倒是你,我们五年的朋友,你天天都不找我说话!!!快快快,扯着今天我们俩赶快聊一聊。   得到想要的消息,沈谢尧回他:下次吧。   陈瑾书:谢尧,我算是看透你了。我找你就是看不见,你找我就是有事。下次再问这种事,我再也不会回你了,哼。   沈谢尧:那我明天给你买雪碧喝?   陈瑾书:我是雪碧就能收买的吗?除非是大杯!   沈谢尧:好。   陈瑾书这才满意: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原谅你了,但是就这一次。下次再找我等我想和你聊天的时候你就说有事我会生气的。   他还发了个愤怒的表情。   沈谢尧:好。   关了手机,沈谢尧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他瞥了眼慕白房间的方向,最终还是烦闷地趁慕白不在进她房间翻开她的手机。寥寥无几的联系人列表里,躺着的都是自己认识的人。   谢尧将手机放回原处,匆匆离开。   急匆匆进来和急匆匆离开的他并没有发现他的动作都落到一双蓝色的眼睛里了。   等沈慕白回到房间,就发现球球趴在她身上只叫。   “怎么了?”沈慕白抱起它。   球球:“喵喵喵。”   主人,有人偷偷跑进你房间里了。   沈慕白听不懂猫语,自然不知道它在说什么,还以为它是饿了。下楼拿了盒牛奶,倒给它喝。   笨蛋主人,一点也不懂球球的意思。小喵咪舔着白色的牛奶委屈地想。   第二天慕白去学校,刚坐下,许筱就问她:“慕白,有人问我要你的企鹅号,要给他吗?”   “谁啊?”慕白好奇问道。   许筱说了一大串人名,慕白也不知道许筱是怎么记住的,反正慕白自己差点被绕晕了。   “怎么这么多人?”慕白诧异。   许筱无辜:“因为昨天的表演节目,大家都喜欢上你想认识你啊。”   “就昨天一个文艺汇演?”慕白不敢相信。   许筱重重地点头,很快改口说:“也不全是,也有初中的同学,那时候你太高冷大家都以为你不可接近。但是现在大家发现你不是那么高冷,所以都想和你做朋友。对了,我们还创了一个群,你看看。”   她献宝一样地把慕白.粉丝群给沈慕白看了。   沈慕白颇为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组织好语言:“散了吧。”   “什么?”许筱瞪大眼睛。   沈慕白:“这个群散了吧。”   “为什么?”许筱想不明白。   沈慕白:“感觉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许筱加大声音说,“大家都很喜欢你才聚到一起的啊。”   沈慕白还是觉得不好,但是看许筱坚持的样子,她没再吭声。   许筱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她,迟疑问道:“慕白,你是不是生气了?”   慕白摇摇头:“没有。”   许筱:“真的没有吗?我看你都不说话。”   沈慕白想了想:“不算生气吧,就是感觉有点奇怪。大家都是学生,说什么粉丝不恰当。我们是朋友,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不奇怪。但是那些人,我不认识他们,加在一个群,却说是我的粉丝,不奇怪吗?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也不是明星作家那种公共人物,谈什么粉丝?”   许筱想了想,低着头说:“也是,慕白,是我不好,我不该没跟你说就擅自做主建群,这就把群解散。”   沈慕白思索一下,阻止了她:“算了,刚才是我思虑不周,就这么解散,似乎也不好。”   当初是许筱把他们拉进群的,现在一声不吭就解散,谁知道他们心里会不会抱怨许筱。沈慕白不希望自己的行为会对许筱造成不好的影响。   “那怎么办?”许筱瞪圆了眼。   沈慕白示意她把手机给自己,很果断地把慕白.粉丝群改成一中学习小组,才把许筱的手机还给她。   “拉我进去吧,以后如果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都可以问我。”慕白淡淡说。   “……好。”许筱看着企鹅群那明晃晃的“一中学习小组”六个字,突然陷入茫然。   所以等顾彧听说沈慕白也加群了,想去围观一下沈慕白会在群里说什么,就“惊喜”地发现群名变成“一中学习小组”了。   顾彧:…… 第014章   作为学渣,顾彧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秉着最基本的好奇心,他留下来了。   他还准备加沈慕白好友结果发现沈慕白不接受好友请求。   行吧,反正他回家就能看见沈慕白,他才不……不在意!   一中学习小组成立没多久就迎来了月考。顾彧本来不开心的,转念一想,一个好主意涌上心头。   因为慕白的强烈要求,在学校他都是假装不认识沈慕白的。直到回家,他才去敲开慕白的门,让她帮自己复习。沈慕白很不解。   “第一次月考都很简单,有必要复习吗?”   顾彧:“有啊,我刚从国外回来,不说语文,光是数学就让我头疼,我不会很正常啊。”   “……”沈慕白觉得顾彧说的在理,要不然他也不会和自己一起上高一,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同意,就听顾彧说:   “慕白,你不是成立了一中学习小组吗?既然你想帮大家提高成绩,而且我也在里面,你就先帮帮我呗。”   慕白觉得他说的有理,只能同意:“好,那我帮你。”   两个人在露台上复习起来,古有佳人磨墨红袖添香,如今温香软玉美人在侧。看着这沈慕白就坐在自己旁边,顾彧不由有几分飘飘然。   不过没等他飘起来,沈谢尧就黑着脸上来了,了解事情原委后,顾彧的添香对象就从沈慕白变成沈谢尧。   顾彧:“额,我觉得我可以自己复习。”   沈谢尧:“那怎么行,你刚从国外,我得帮你。”   “……”顾彧:“我可以拒绝吗?”   沈谢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声音很平静,语气却显得没那么平静:“你说呢?”   顾彧抱着习题册哭了。   晚上慕白就听到他的抱怨:“慕白我跟你说,沈谢尧简直不是人,我本来就数学不好,他还逼着我做数学题。”   慕白淡定地说:“不会的话,题海战术很有用啊。”   顾彧瞪眼:“那也没必要做四套吧,还必须在他眼皮底下做完。”连答案都没得抄。   慕白淡淡然:“他也是为你好。”   顾彧问:“有这种为人好?”   沈慕白果断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顾彧气结,气完后又不得不回到露台,沈谢尧和习题还在那等着他。   顾彧终于体验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概是因为复习过,顾彧觉得这个月考也没有那么难。他算了算,觉得自己语数外120分绝对有,其他物理化学政治历史地理八十分应该也有。学校前十够不上,班级前十总是有的。   所以考完试他心情还挺好的,人前矜持,回家就乐呵呵地跑去问慕白:“慕白你考得怎么样?”   慕白道:“还好。”   顾彧:“还好是怎么样啊?有我好吗?”   慕白谦虚说:“可能没有吧。”   顾彧信了,等成绩出来他一脸血地看着沈慕白:“这就是你的还好?”   枉费他之前还在沈慕白面前嘚瑟,现在脸好疼,   沈慕白:“也就比你多一点。”   顾彧:“多一百六十三分也就叫多一点?”   沈慕白不是很在意地问:“不算吗?”   顾彧气得咬牙切齿,回头看手机就发现企鹅群里炸开了。   原本因为沈慕白把群名称改成“一中学习小组”还不在群里说话就退了不少人,留下的人也很少在这个群里说话。但是沈慕白成绩一出,群里忽然开始热闹起来了。   “原来女神还是学霸啊。”这是某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吃瓜群众。   “对啊,她初中的时候就这样了,初中三年就没见她掉下过全校前三。”这是和沈慕白同一个初中的稍微知道一点的吃瓜群众。   “我们慕白当然是最厉害的!长得好看会拉小提琴就连学习也这么好,真是太完美了。”这是迷妹脸慷慨激昂的许筱。   “……”这是沈慕白自己。   见沈慕白出现,群里的潜水群众纷纷出现,和沈慕白打招呼。沈慕白挑着回了一些。   “话说慕白,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不知道是哪个问出来的,余下的人纷纷响应。   顾彧也好奇地窥了一眼,想看沈慕白怎么回答。   沈慕白想都没想打出一行字:“我喜欢比我努力的男生。”   比她努力?顾彧想了想,觉得虽然自己成绩没沈慕白好,但是一天写了六套卷子的自己看起来比沈慕白努力很多。   不管顾彧怎么想,但是月考这事情对沈慕白不过是生活中波澜不惊的一件小事。她这些天真正花心思准备的是接下来的N国音乐访问团,所以当许筱说学校有社团组织的个人才艺比赛问她是否参与的时候,沈慕白果断拒绝了。   “没时间吗?”许筱看起来有几分失望,捏着拳头愤愤道:“我听说风烟柔要参加,还想慕白你也参加在比赛中艳压她呢。”   艳压这个词都出来了,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比赛,有必要吗?沈慕白不禁好笑,但是还是解释道:“这星期我真有事,去不了。”   “好吧。”许筱朝沈慕白卖萌地眨了眨眼。   因为N国访问团来访的时间正好是周一到周三的上学时间,沈慕白向班主任说明缘由并请假。班主任果断同意了,还鼓励沈慕白要加油。   沈慕白点点头,离开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她没想到,她刚走,顾彧后脚就踏进了办公室。   “你也要去花国音乐学院接待N国访问团?”班主任的表情有几分怔愣。   “对啊。”顾彧面不改色,“沈慕白的老师就是我的爷爷。我在N国呆了十几年,正好这次来的是N国人,我爷爷让我去给他们当翻译。”   “好吧。”理由充分,班主任只同意了。   出了办公室顾彧就给顾老打了个电话:“爷爷,我也去的事你不要和沈慕白说,到时候我给她一个惊喜。”   “惊喜?可别是惊吓。”顾老一点也不想同意,奈何顾彧一直跟他撒娇。人老隔辈亲,爷奶疼小孙,顾老是真拿自己家会撒娇的孙子没有办法。   于是星期一的时候,顾彧故意假装前去上学,路上找了个借口和沈谢尧分开,骑着自行车就往花国音乐学院去。   而一无所知的慕白换上花国音乐学院的校服,坐上了前往花国音乐学院的22路车。   这路车经过花国音乐学院,平时车上有不少花国音乐学院的学生,今天虽然人少但是也有几个,其中就包括花国音乐学院钢琴系的穆瑞。   穆瑞,身为钢琴系才子,今年虽然才刚升大三,但是因为钢琴弹得好也被选进这次接待N国访问团的学生代表中。他长相帅气,言谈幽默,举止风度翩翩,在学校二年,交的女朋友超过十个数,全都是系花班花级别。   因为家就在帝都,他每周六周日都会回家,周一再去学校。今天他本来准备打车去学校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看见出租车,正准备打电话让父母来送自己的时候,就看见22路公交车停在自己面前。   鬼使神差地他上了车。原本还有点后悔的他在上车后一眼看到沈慕白的那瞬间就忽然不后悔了。   这就是缘分啊,是上天把这么漂亮的姑娘带到自己面前。   穆瑞面带微笑地走了过去,风度翩翩问道:“同学这旁边有人吗?我可以坐吗?”   他等着沈慕白回头看自己一眼被惊艳到,这年头,不仅女色有用,男色也当道。他不信沈慕白不会被英俊帅气才华横溢的自己惊艳。   结果沈慕白只是很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点头说:“可以,请坐。”   穆瑞诧异,不过面色不变,坐了下来,搭讪道:“看你穿着花国音乐学院的校服,看来是校友啊。”   沈慕白不置可否。   如果是一般人这样穆瑞可能会觉得他没有礼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顶着这张脸的沈慕白,穆瑞却不由地心生好感。这年头,这么安静不花痴还长得好看的女生已经很少见了。他继续攀谈道:“既然是校友,你知道最近关于N国学生来我校访问的事吗?”   听他提起这件事,沈慕白似乎有点好奇,抬起眼看向他,点点头:“知道,怎么了?”   见她搭理自己,穆瑞来了兴致:“这次来我们学校访问都是N国最优秀的音乐学生。”   沈慕白:“哦。”   穆瑞:“所以我们学校负责接待他们的学生也是学校最优秀的一批。”   沈慕白:“这样啊。”   穆瑞露出得意的笑容:“其实我也在接待的那一批学生中。”   沈慕白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那你很厉害。”   “还好还好。”穆瑞谦虚道。他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沈慕白。   沈慕白很淡定地收回目光。   穆瑞一愣,脸上的笑容挂不住,勉强笑了笑:“我好像在学校没见过你,你大几了啊?”   沈慕白:“我不在读本科。”事实上,她还在读高一。   穆瑞很惊讶:“难道你是研究生的学姐?”   沈慕白:……   她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沈慕白不吭声。   她不说话,穆瑞以为她是默认,陷入了纠结。虽然他觉得沈慕白长得很漂亮,但是如果沈慕白是研究生的学姐,那肯定比他大,他还没和大他的女生谈过恋爱。   虽然说女大三抱金砖,但是对他来说,还是喜欢小女生娇滴滴的模样。   再三思索,对沈慕白的喜欢大过了对年龄的纠结,他继续找沈慕白搭话:“话说学姐是哪个系的。”   并不是任何系的,甚至不是这个学校的,就算是也是上辈子的事。但是眼见穆瑞都误会了,沈慕白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让她随便说个系她也不是很想说,于是她平静地说:“我是学古琴的。”   “古琴专业?”穆瑞愣了愣,“这个专业挺冷门的啊。”   沈慕白:“是啊。”   穆瑞同情地看了沈慕白一眼:“学姐不会是因为古琴不好找工作才继续读研的吧?”   沈慕白含糊道:“大概吧。”   穆瑞一听,兴致来了:“那真可惜了,古琴实在是太冷门了,不像我们钢琴系,毕业了哪怕随便给个小孩子当家教都能混下去。”   沈慕白没有反驳:“嗯,学钢琴的的确很多。”   “是啊。”穆瑞往后靠了一下,继续说,“我就是我爸我妈八九岁的时候催着我学钢琴,才对钢琴感兴趣的。那时候是九几年,学钢琴花的钱可不少,一般家庭都不一定负担得起,也就我爸我妈舍得。”   “学钢琴的确花得挺多的。”沈慕白附和。   穆瑞露出灿烂的笑容:“其实古琴也不错,我一直觉得学民乐的女生都特别有气质,就像你。”   沈慕白接不下去话了……   她瞥了眼窗外,思量着这辆公交车怎么还不到站。   穆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正好是一栋在建小区。   “原来这个小区在这里啊。”坐在旁边的穆瑞突然用一种惊叹的语气说。   沈慕白不解地看向他。   穆瑞似乎是羞涩,笑了笑:“我爸我妈说我以后要结婚,特意为我买了一栋房,就在这个小区。”   “那还真是挺巧的。”沈慕白道。   “是啊。”遇到这么个不喜欢说话的美人穆瑞也很是无奈,只好继续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有个喜欢的人,一定会把她娶回家,什么都不要求,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我会养她。”   “那还挺好的。”沈慕白索然道。原来以前的小孩子还没毕业就想着结婚的事吗?   “不知道学姐?”见沈慕白露出不解的神情,穆瑞补充道:“不知道学姐以后打算怎么样?毕竟古琴专业也不是很找工作。”   沈慕白:“那就不找工作。”   她可以跟在顾老后面给顾老当助理,还可以蹭顾老的绝响弹。   穆瑞看起来似乎有点吃惊:“学姐是准备啃老吗?”   沈慕白:……   她似乎没这么说过。   没想到长得这么漂亮的人却只打算啃老,穆瑞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垂头丧气地思考自己能不能说服爸妈接受一个啃老的儿媳。   见他终于不烦自己了,沈慕白也有几分庆幸。   两人一时默默无言。   就在这个时候,沈慕白听到轻笑声。   沈慕白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妖后?”   “嗯?”   “你怎么来了?”妖后这段时间挺忙的,每次沈慕白找他他都不是很有时间。   妖后:“没事,所以就来看看你。”   “这样吗?”沈慕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觉得有几分欣喜。   “嗯。”妖后应了一声,然后就没说话了。   沈慕白不会找话题聊天,就也没开口。眼看着好几分钟过去,两人之间还是什么话也没说,沈慕白甚至怀疑妖后已经走了,就听见妖后提醒道:“到站了。”   沈慕白一看,到花国音乐学院站了,她跟妖后道了声谢,下车去。   “你没走啊?”   “嗯。”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好巧……我也是。”   妖后笑了笑。   顾老让沈慕白到教务处找他,慕白前世就是在花国音乐学院读的大学,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去教务处的路。   于是穆瑞就发现自己在公交车上认识的学姐一直跟着自己。   难道公交车上惊鸿一面她对自己念念不忘,所以哪怕下车也要跟随?穆瑞不由脑洞大开。   “有什么事吗?”穆瑞终于没忍住,转过身问。   沈慕白一愣:“你是?”   原谅她脸盲认不出穆瑞,再加上以为自己和穆瑞只是萍水相逢,没注意穆瑞的声音。   “学姐,我们刚在公交车上遇到过。”想了想,的确没跟沈慕白介绍自己,穆瑞道:“我叫穆瑞。”   “沈慕白。”下意识的,沈慕白和穆瑞交换了自己的名字。   沈慕白?穆瑞怎么觉得这名字这么耳熟。   想了想,这不就是和自己一起接待N国访问团的学生代表中的一员吗?因为名字很好听,穆瑞当时特意注意了一眼。   穆瑞磕磕绊绊道:“学姐也和我一样,是代表团中的一员吗?”   沈慕白点点头。   穆瑞整个人都惊呆了,原来她和自己一样,也是代表团的一员。   想起刚才自己跟沈慕白的自夸,穆瑞忽然觉得脸疼。   “对了。”既然马上就要知道,沈慕白也懒得遮掩了,淡淡解释道,“我不是你学姐,我也不是花国音乐学院的在读学生,我只是顾老的徒弟。”   “不是花国音乐学院的在读学生?”穆瑞愣了愣,下意识问:“是因为学姐已经毕业了吗?”   “不是。”沈慕白不顾接下来的话会对穆瑞造成多大的打击,从容说,“是因为我才高一。” 第015章   穆瑞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沈慕白。   虽然女大三让他纠结,但是女小五更让他纠结啊。   才高一!实打实算下来应该才十五岁吧,还是个未成年,他一路上竟然撩得不亦乐乎。   禽兽啊,自己真是个禽兽啊!   也幸亏沈慕白没怎么理他,不然穆瑞此刻连面对沈慕白的脸都没有了。   两人在诡异的沉默中走到教务处,跟穆瑞的纠结比起来,沈慕白就显得淡定很多。   瞥见沈慕白淡定的表情,穆瑞心里委屈。他之所以委屈,一是因为羞恼自己也没了解情况就对着沈慕白贴上去;二是委屈沈慕白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她才高一,事后还这么淡定。不过想想也是,沈慕白她当然淡定,她能不淡定吗?丢脸的可是自己。可是如果要是被别人知道自己一个钢琴系的才子被个高中生迷得神魂颠倒,他还要不要脸了?   不过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因为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对手,隔壁小提琴系的系草跑到沈慕白面前献殷勤,眼看着秦阳就差端茶倒水,他心情奇妙地被治愈了。原来会丢脸的也不只是他啊。等秦阳百般献殷勤沈慕白还不搭理他的时候,穆瑞不怀好意把秦阳叫到一边。   “怎么?你该不会是想和我争吧?”秦阳一脸不爽,“穆瑞,别的你和我争就算了,这个不可以。”   穆瑞冷笑:“你知道她多大吗?”   秦阳被他笑得心里发毛:“都是校友,怎么也得十八岁了吧。”   “错错错。”穆瑞啧啧道,“人家才十五,还是高中生,秦阳啊,你真要这么畜生去撩人家小姑娘吗?”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秦阳憋了半天,终于吐还是忍住没说脏话。   未成年?   他虽然荤素不忌,但是也没变态到撩人家未成年小姑娘。十五岁和二十岁虽然只差个五岁,但是高中和大学的鸿沟是难以跨越的。尤其是人家小姑娘思想还没成熟,要是被自己误导大学没考好怎么办?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看着穆瑞,挑眉问:“穆瑞,依我对你的了解,看到这么好看的一个小姑娘,你不可能不下手。你该不会是自己亲自去撩了,然后才知道人家小姑娘未成年吧?”   穆瑞陷入沉默。   秦阳:“哈哈,我就猜到。穆瑞啊,你也被人家小姑娘迷住了啊。”   穆瑞恼羞成怒:“要你管,你难道没有被她迷住吗?我们俩在这互相伤害有意思吗?”   秦阳摊手:“是挺没意思的。”   于是两人冰释前嫌,一起坐在教务处的凳子上看沈慕白坐在另一边。不一会儿又来人了,看了一眼穆瑞秦阳,又看了一眼沈慕白,犹豫片刻,走向沈慕白。   眼见着新来的人绞尽脑汁找话题跟沈慕白在聊天,穆瑞和秦阳脸上一起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等那个人聊无可聊的时候再把那人叫过来。   “人家小姑娘是未成年,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那人:……   然后坐在那条板凳上的人,就多了一个。   一个小时候,看着自己这边的人,穆瑞痛心疾首道:“一共就十个男生,全都中招。我们国音是没人了吗?”   坐在这边一个男生撑起下巴,痴痴地看着沈慕白,唉声叹气地说:“不是没人,是没这么漂亮的女生。”   “漂亮就算了,还那么有气质。”另一个人接着唉声叹气。   “有气质就算了,能进入代表团代表她还有实力。”坐在角落的男生无奈地摊手。   “有实力就算了,还对所有男生不假颜色。”秦阳也忍不住跟着感慨。   “难道关键不是人家是未成年吗?能来这都是有一定实力的,全校八千学生没选上二十个她却在列,什么时候未成年的小姑娘这么厉害了?”   ……   大家越说,越觉得自己当时第一眼被迷惑是有原因的。   代表团的人很快到齐,男女各十人,其中西洋乐十人,民乐十人。除了这十个人,为了方便两国学生交流,还随行两个翻译。   沈慕白刚开始还没察觉,直到顾彧出声,沈慕白才发现两个翻译中竟然还有一个是顾彧,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顾彧却不觉,朝沈慕白眨了眨眼。   顾彧真的靠谱吗……   沈慕白看着他越是挤眉弄眼越是心虚。   一行人俊男美女跟着校长去接待N国学生访问团,摄影师拿着摄影机跑来跑去,沈慕白一脸冷漠。   原来还要留影音资料的。   第N次不经意转过头就发现镜头正好对着自己的沈慕白不自觉地皱起眉。   记者咳嗽了一声,对摄影师悄声说:“别只对着人家小姑娘拍,小姑娘都发现了。”   摄影师也委屈:“这不是她是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她的照片登刊肯定是最吸引人的一张。”   记者自己也知道拍什么样的照片才有话题性,可是这么只对着小姑娘拍被发现的确不好啊。于是他提议:“那我们悄悄拍?”   摄影师慎重地点点头,朝记者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两人开始悄悄地拍,还以为自己的动作十分隐秘。慕白忍无可忍,趁着校长带访问团去参观音乐教室的空隙走了过去。   “你好,请问有什么问题吗?两位似乎一直在拍我?”   摄影师咳嗽了几声,看向记者。   记者也咳嗽了几声,看向摄影师,一看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就知道他是靠不住了,于是挺身而出:“同学,我们没有只拍你。我们可是正经的官媒新闻记者,是采访后回去要写稿上报的,我们怎么可能做这种只拍你的事?那是八卦记者才能做出的事,不是我们这种好人家的记者会做的事。你要是不信你看这是我们的工作证。”就算拍了也不承认!   镜头就差对上她的脸了还说没只拍她,可他们也的确没有恶意,沈慕白无奈,只好留下一句“访问团才是主角”,提醒他们匆匆离开。   记者眼看着她离开,不得不和摄影师感慨:“还是太年轻,抹不开面。”   “是啊是啊。”摄影师点头附和。   两人美滋滋地打开摄影机相册,想回顾先前拍的照片,就发现刚才对着沈慕白拍的照片,不是焦距没准,就是正好有人错位挡住了她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面面相觑。   “老李啊,该不是你照相技术退步了吧,这焦对的,就没一个准的。”   “怎么可能?”摄影师不服气地瞪大了眼,“我干这一行二十几年了,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记者想想也是,只能感慨他们时运不济。   可接下来他们发现,只要他们拍的是沈慕白,镜头就各种不对,照片也就各种看不见沈慕白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见鬼了吗?”记者心虚。   摄影师也觉得害怕:“要不我们就不拍了?”这样总感觉很害怕。   记者思索片刻,忍痛同意了。   洪荒合虚山上的妖后淡淡地收回目光,一拂袖,水镜从空中消失。   “尊上,帝俊一族又来袭了。”妖卫俯首行礼道。   “来就来了,本尊何曾惧过。”妖后淡淡道。   “可是……”妖卫露出犹豫的神色,“他们和仙族勾结,我怕……”   他话没说完,但是妖后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毕竟前世他就陨落在这场仙妖围攻合虚山之战中,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战的危险性。   妖后走出洞府,眺望着整个合虚山。   风吹起他的衣袍,合虚山的夜风太过凌冽,哪怕火凤一直在他身后鸣叫,也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沈慕白冷着脸跟着大家一起走。   西泽第一眼就注意到那个花国的女学生,面无表情地跟在大部队后面,神情冷漠却格外引人注目。黑色的眼睛像夜空一样迷人,雪白的肌肤,曼妙的身姿,微卷的黑发,漂亮得像一个东方娃娃。   “西泽,你在看什么?”好友兰迪看他一直盯着对面花国学生团发呆,凑过来问。   “没什么。”西泽摇摇头。   兰迪若有所思地瞟了花国学生团一眼,突然发现对面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让人讨厌的身影。   兰迪:“……”   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顾彧转头看了过来,发现他在看自己后,挑衅地朝兰迪笑了一笑。   等中午休息的时候,为了体现花国的美食文化,花国音乐学院特意设宴款待了N国访问团,清蒸大闸蟹,糖醋鱼,东坡肉,豌豆黄……看着N国访问团一个个垂涎欲滴却还矜持地进食时,国音的领导们不约而同地笑了。   顾彧坐在沈慕白对面,朝沈慕白眨了眨眼。   沈慕白熟视无睹。   顾彧泄气,给坐在沈慕白旁边的女生递了个眼神,两人换了个位置。顾彧坐到沈慕白旁边,问:“沈慕白,下午就要比赛了,你紧不紧张?”   “不紧张。”   “我爷爷让我给你带了把琴,我下午拿给你好不好?”   沈慕白终于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谢谢。”   进完餐,下午的活动可不像上午只是参观那么温和了。   看着N国花国双方一个一个派人上台同台竞技,西泽沉默地坐在后台的座位上,不时朝后看一眼,那个女生坐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正一脸冷漠地看着化妆镜。   “你到底在看什么?”第N次发现他回头,兰迪忍不住问。   “没什么。”西泽收回目光,灰色的眸子沉静似水。   兰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那个让人讨厌的人正在正襟危坐地坐在那。   兰迪:“……”   西泽发现他神色的异样,迟疑问:“怎么了?”   兰迪面色阴沉:“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去年我跟我导师路过圣埃德蒙埋的时候,有个比我小五岁的男孩看我在街边演奏钢琴后,也跑过来弹了一段。我导师当时听到惊为天人,想收他为徒这件事?”   这件事兰迪提起过很多次,西泽自然是记得。他点点头:“我记得你说过,那个男孩拒绝了。”   “何止是拒绝?导师他身为近一百年来现存最为优秀的钢琴大师之一,主动想收那个男孩为徒却被拒绝了。那个时候那个男孩漫不经心地对我的导师说‘像我这种天才根本不需要老师’。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挑衅地看着我,临走的时候还凑到我耳边讽刺我。”   兰迪提起过这件事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些细节。西泽问:“你今天怎么又突然想起来了。”   “他今天也在现场。”兰迪收回目光,认真地对西泽说,“有他在,我们根本不可能赢。”   就算他们所有人的实力都吊打N国其他学生,只要这个人上台,他们就不可能赢。   这个人的存在,足以证明花国音学院拥有可以成为世界上最顶尖水平的音乐大师的学生,而N国来的所有青年,都比不上他。   “赢不了就赢不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好吧,既然N国未来的国王都不在意,我就不替王子殿下你担心N国的脸面了。”   西泽微微笑了一下,随后认真地解释说:“我不一定能成为国王,我还有个叔叔,他也有王位继承权。”   “他的顺位在你之后,只要你不出错,没有人可以阻止你成为未来的国王。”兰迪说,看西泽不说话,问:“不过你真的准备上去表演竖琴?你不怕你以后公开露面后大家都知道原来我们国家的公爵大人还去花国表演过?”   “嗯,不怕。”西泽点点头,目光透过镜子又落到身后那个女生的身上。   沈慕白正在一丝不苟地擦拭着琴弦,她表演的是民乐,顺序比较靠后,最少还要半个小时才到她上台的时间。   就在刚才她擦拭完最后一根琴弦的时候,台上的N国花国现代乐器的学生代表基本演奏完成了。沈慕白听见身后的学生小声交流。   “毕竟是从人家国家开始的音乐,我们根本比不上他们。”   “是啊,原本以为穆瑞秦阳已经够厉害了,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说是交流,看来我们学校要被碾压了。”   ……   沈慕白注意到在后台的两位学校领导的脸色都变得不好,毕竟虽然只是学校之间私底下的交流,但是身为花N两国最顶尖的音乐学院,两个学校之间的较量差不多就是两国青年音乐技艺之间的较量。   将古琴放好,沈慕白翻阅着曲谱,她今天准备演奏的古琴曲目,名曰《酒狂》,曲调尤为特别。之所以选择这首,主要考虑到的就是观赏性。古琴曲高和寡,多为娱己不娱人。N国来的学生本就对中国民乐了解甚少,她不想再弹些晦涩难懂的曲目然后等她弹奏完,对面不解其意一脸懵逼。   相比起来,《酒狂》节奏轻快,曲调微醺而狂妄,比较适合现在这种情景。   “紧张吗?”顾彧从身后凑过来。   沈慕白摇摇头。   顾彧:“我看你也不紧张,不过说起来你天天冷这张脸,就算紧张也看不出来吧。”   沈慕白面无表情地回视他。   “好啦好啦,我不逗你了,别瞪我了,赶快准备吧。”   沈慕白收回目光。   收琴的时候沈慕白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右手,却倏然愣住。   粉色的水晶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沈慕白莫名心里一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链猝然断开,粉色的珠子散了一地。   沈慕白倏然站起身来。   后台大半的目光陆续地朝她看了过来。   顾彧拉住了她:“喂,你怎么了?”   沈慕白稳了稳身形,半晌才平复下心情,摇摇头:“没什么。”   只是手链断了而已。   可这是妖后送她的法宝,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断裂?   她迫切地想找妖后问清楚,可无论她在脑海中怎么喊妖后,妖后都并没有回应。她想打开手机去企鹅群问,但是因为演出的关系。   “到你了,你赶紧上去吧,你手链上的珠子我帮你捡起来。”顾彧低声催她。   沈慕白抱着琴,满腹心事地上台去,还差点撞到对面N国那个银发灰瞳的学生身上。   “对不起。”沈慕白道歉。   那个学生摇摇头表示无碍。   沈慕白坐在台上,他们这组是对面N国学生先演奏的,琴音如月光下的溪水潺潺而来。在这犹如天籁的琴音中,沈慕白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静了下来。可当第一声琴音响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心是乱的。   “铛——”   古琴发出难听的声音,西泽侧目担忧地望向她,而台下的观众则面面相觑。   “这就是你们花国的古乐?也不过如此。”N国的领队笑眯眯地问花国音乐学院的领导。   领导面色变得难看,之所以选择沈慕白是因为顾老的极力推荐,说她远比学校所有在校生的音乐素养更好。可现在,这难听的琴音,真的是最好吗?   台下的窃窃私语声也不绝于耳。   沈慕白手抚着琴弦没有动。顾彧站在幕后不解地看着沈慕白。他曾听过沈慕白同样难听的琴音,在第一次听沈慕白演奏古琴的那天,可是那天之后,沈慕白手下的琴弦就再也没有发过那么难听的声音了。   就在领导们议论着要不要换人表演的时候,琴音又忽然响起。   顾彧愣住。身为顾老的孙子,他从小听过的曲目不少,但是此时沈慕白演奏的这曲却是他从未听过的。   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首曲子的编曲实在是前所未闻,却意外的和谐美好。随着琴音,一副云巅之上的画面似乎在所有人面前展现,凤凰长鸣,云雾翻腾,青烟缭绕,穿行在水墨云雾之间。清新的空气仿佛就在鼻尖,凌冽的风声在耳边刮过,甚至衣摆似乎也飘了起来。   沈慕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弹奏这曲。   这是妖后曾经为她弹奏的洪荒那一曲。她那时跟着旋律弹了一段,没想到却记在了心上。   弹着弹着,沈慕白的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一曲终了,她才发现琴上已落满她的眼泪。她恍若明白自己是在为谁落泪,又觉得自己和妖后之间的情分,自己不应该这样。   她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看着台下五十余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一片寂静后,掌声雷鸣。   N国的领队怔愣片刻,才道:“这就是你们花国的古典音乐?”   花国音乐学院的领导也是愣了许久,才喟然叹道:“是,这就是我们花国的古典音乐。”   只可惜,已经不被重视很多年,沉寂在岁月的长河里。   没想到,一个高一的小女生竟然可以弹奏出来这般的气势。   沈慕白抱着琴一步一步款款下台。后台的花国学生一下簇拥到她身边,关心她赞美她,人群之外,顾彧担忧地看着她。   沈慕白冲着顾彧的方向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第016章   她沉默地挤开人群,将琴放下。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围着她想和她搭话的人却突然不敢上前。   她此时的状态真的很不对劲,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消沉黯然,仿佛刚才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那个人不是她。   沈慕白从自己的包里翻出手机,她本想打开企鹅看看情况的,想了想,这里人多到底是不方便。她攥紧手机,对领队说:“我有事,先走一步。”   “好,好的。”领队僵硬地点点头。   沈慕白背着自己的包离开。   顾彧想跟上去,却被领队拉住:“她表演完了走也无所谓,你走了,等下谁帮N国学生他们翻译?”   顾彧无奈。   N国那边的学生也注意到花国这边的情况。   “那个和你同台竞技的女生走了。”兰迪说,“她不应该走的,我想待会,我们学校的老师应该很有兴趣想了解她的,甚至会想方设法地让她来我们学校交换学习。”   “我出去一下,如果有人问,你帮我解释一下。”西泽说完,就跟着沈慕白的脚步追了上去。   “喂,喂,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你去哪?”兰迪一手扶着竖琴,一手无能为力地想挽回西泽,然而西泽看都没看他一眼,跟着沈慕白快步离去。   沈慕白打开手机,想给妖后发信息。当目光落到空空如也的聊天栏上,她的心仿佛也瞬间空落落的。联系人里的妖后消失了,连着聊天框也消失了。沈慕白定定心神,准备去群里问问,却发现整个群都变成乱码了。   身为群主的妖后消失,重生聊天群变乱码,是妖后那边突发意外吗?   沈慕白,我希望你开心。   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响起妖后的这句话,随后,和妖后相识的一点一滴仿佛潮电影一般一幕幕地在自己眼前展现。   刚开始她以为妖后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小姐姐,因为妖后是群主,所以她遇到不懂的事会去问妖后,妖后每次都会细心解释;后来,因为谢尧的事,她郁结于心,妖后带着她俯瞰洪荒合虚山,还告诉她他希望她天天开心;再后来,她做了她觉得错的事,妖后却说没关系……   她所有的纠结、彷徨、害怕和恐惧,妖后都知道,妖后都选择安慰。前世今生,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和妖后这样在乎她这些微不足道细小的情绪。   爸爸爱她,可是不理解她;许筱喜欢她,可是不理解她。这世界上理解她、在乎她、关心她的人,只有妖后。   沈慕白曾经以为自己不需要人理解,因为她前世就是这么过来的,可是直到现在失去妖后的讯息,她才明白,不是那样的。她也是人,她也需要人理解,需要人支持,需要人在她茫然的时候为她指明道路。   她像是迷失在海域的船只,而妖后则是远处烛光摇曳的灯塔,虽然若有若无,但却一直存在。   如果不是因为曾经有过,可能现在就不会这般失魂落魄。   天渐渐黑了,沈慕白攥紧手机,黯然销魂失魂落魄地徘徊在国音的校园里。   “美女,你一个人啊?”身前方突然传来流里流气的声音。   沈慕白抬头,就看见两个打扮的怪模怪样的人朝自己这边逼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她竟然在傍晚时分独自一个人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那两个人看到沈慕白抬头先是一愣,随后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艳。他们俩是国音旁边小流氓,平时没事溜进国音干些偷鸡摸狗的事,顺便看看国音的美女心里YY一下。他们俩也不是没看过国音的大美女,甚至传说中的校花也看过几眼,可是像眼前这么美的学生,他们真的没看过啊!   这真的是学生,不是大明星吗?   小流氓甲咽了咽口水。小流氓乙也眼睛发直地死盯着沈慕白看。   沈慕白迟疑片刻,拿出自己的钱包,打开,露出里面厚厚的一沓纸币,扔到离自己几米外的地上,然后脚步匆匆地准备离开。她知道眼前的人只是看起来不像好人,她没必要如此,但是她不敢冒险。她心中暗暗祈祷妖后保佑她,眼前的两个人看在钱的份上不会再上来纠缠她。   但是事与愿违,她还没走几步,就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哎,美女,你别走啊,我们只是想跟你认识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沈慕白受惊一般地回首想抽回手,抓着她手的流氓却纹丝不动,甚至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沈慕白寒毛直竖,面色却不显,谨慎而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眼前的两个人的意图显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简单,可是她不是他们的对手,现在还被抓住跑不了。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如果……   如果妖后在的话,应该会有办法帮她吧?   沈慕白不由想到,随后是发觉自己竟然生出这种念头的无尽苦涩。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从这里安全离开,她不可能这样一直和他们在这里僵持。正思考着,突然由远及近地传来几个男生的说话声,听声音是N国的学生,正朝这边走来。   “Hello.IsthatAubreyover there?”   虽然不知道Aubrey是谁,但是沈慕白还是应了一声。   两个小流氓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么偏的地方还有人过来,而且还是外国人。他们虽然读书不太行,但是智商还是有一点的,知道外国人在花国所受的优待。   “你说这个女的一直不说话,不会也是外国人吧?”流氓甲小声地问流氓乙。   “看长相不好说,不过我听说今天的确有外国人来国音拜访,帝都台的人都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流氓甲恨恨地放下沈慕白的手,啐一口痰:“妈的,走吧。”   流氓乙依依不舍地瞥了沈慕白一眼:“算你运气好。”   “你没事吧?”   月光下,西泽走了出来,用N国语关心地问。   沈慕白摇摇头,没有好奇为什么听起来好几个人的声音却只有西泽一个人出现。   西泽上前,迟疑片刻对沈慕白伸出手:“我们走吧。”   沈慕白抬起眸认真地审视着眼前的那人,他有一头漂亮的银发,瞳孔是近似雾霭的灰色。她认识他。虽然脸盲,但是他这特别的发色和瞳色还是让她记住了他是谁——那个和她同台对垒、表演竖琴、来自N国的学生。   “谢谢。”沈慕白低低地道谢,目光瞥到地上自己的钱包——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小流氓走的时候居然没有带走它,于是沈慕白走过去将自己的钱包捡起来了。   西泽手僵在半空中,他盯着地上一直在移动的沈慕白的影子,声音低的仿佛是在跟自己说:“不客气。”   两人一起并肩往下午比赛的会馆走去。   渐渐走到国音的主干道上,天越来越黑了,两边的路灯悄悄地亮起来。   西泽看着地上的倒影,他们俩并肩走着,可是在不同路灯的照耀下,有时候他们俩的影子离得极近,有时候又极远。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西泽问。他毫不怀疑眼前的少女能听得懂自己的话,因为中午的时候,他看见N国一名工作人员跟沈慕白问路的时候,沈慕白用流利的N国语回答他了。   “沈慕白。”   “沈、慕、白……”西泽一字一字地念了好几遍,才把读音念准,他正开口准备说些别的,却被一个男生的声音打断——   “慕白!”顾彧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两手扶着膝盖,“你到哪里去了?活动都结束半小时了,我到处找你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   沈慕白瞥了一眼手机,真心实意地道歉:“抱歉,手机没电了,我没发现。”   “没事没事,我难道还会生你的气不成。”顾彧摆摆手,然后才发现西泽,疑惑地问慕白:“他怎么跟你在一起?”   因为西泽独特的发色瞳色,顾彧也记住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个和慕白一起上台表演的N国学生。   “路上遇到,就一起回来了。”沈慕白解释。   顾彧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不过看沈慕白脸色不对,他也没多问。“比赛已经结束了,琴我也寄放在爷爷的同事那,我们直接回家吧。”   沈慕白点点头,转头和西泽告别:“我们得走了,今天谢谢你。”   西泽想问沈慕白眼前的男生是她的男朋友吗,他今天无数次望向她的时候,都看见这个男生在身边,和她说话,可他什么也没说,只说了一句:“好。”   回到家,沈慕白给手机充上电,打开手机,联系人里面的妖后依旧没有踪迹,聊天群也依旧是乱码。   第二天顾彧来找她的时候,沈慕白坐在书桌前,突然说:“顾彧,我不想去了。”   她转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顾彧说:“比赛已经结束了,我去不去都无所谓了,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沈慕白去不去都可以,可是他是翻译,他不可能不去,沈慕白知道吗?顾彧嘴唇翕动,最后只是问:“慕白,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知道顾彧离开,沈慕白依旧陷入这种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的茫然中。   和身怀异能的妖后不同,她只是个普通人,哪怕是重生归来,面对这种情况她也无能为力。   就在她惘然若失望着窗外的时候,球球跑了过来,跳到她的腿上。   沈慕白轻轻地抚摸了球球的后背,低喃道:“球球。”   “喵喵。”主人。   “你说,妖后他怎么了?我联系不上他了。因为这件事,我打心情好像变得很糟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球球喵喵喵直叫。   沈慕白听不懂它说什么,看着手中断掉的粉晶手链——昨天顾彧帮她捡回来,一粒粒粉色的珠子在她手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球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它喵喵叫了几声,终于下定决心,从沈慕白腿上跳下来。   “球球?”   球球看了她一眼,一对小小的泛着白光的翅膀在它的背后伸展。在沈慕白的惊呼中,球球冲着天花板喵喵叫了一声,空气中荡起涟漪般的纹路,露出一块犹如瀑布一样的圆形水镜。球球张开翅膀,一头扎了进去。   “球球。”沈慕白站起来。   眼前的空气已经恢复如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对,有不同。   沈慕白垂眸看着手心,所有的水晶珠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所有有关妖后的东西似乎都消失不见,如果不是沈慕白还清楚地记得,怕是连她自己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可毕竟不是梦,当沈慕白从抽屉找出姜明悠郡主送她的那只金簪,仿佛找到那些记忆存在的证明。   “有事?”这是两人第一次聊天妖后开口说的话。   “我是妖后。”这是慕白第一次知道妖后其实是个男生的时候发生的事。   “你能这么想,这很好。。”这是妖后对在慕白说出自己追求后的评价。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巧……我也是。”这是那天她和妖后最后的对话。   ……   曾经的过往历历在目,历历在目。   不管怎么样,第二天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   沈慕白跟班主任请了三天的假,哪怕第二天她就没去国音了,她依旧没去上学,在家呆了两天。   “沈慕白,你到底怎么了?”顾彧问。   沈慕白摇摇头,轻声道:“我真没事。”   骗谁啊,都这个样子还没事,连谢尧都来问自己那天发生什么,为什么沈慕白在自己房里呆了两天了。   “好吧,你说没事就没事,对了,你知道吗?你那天的表演惊艳四方,N国那边领队有意想让你去他们学校交流,被系主任一句她才十五岁还在念高中一句话给堵回去了。你是没看到,当时对面领队那个像见到鬼的表情。”   “是吗?”   ……   顾彧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弥漫在他心间。   第四天,请假结束的那一天,沈慕白很正常地起床去上学。   一向在路上喜欢说话的顾彧都选择了闭嘴,沈慕白在前面走,顾彧和沈谢尧在后面跟着。   其实沈慕白看起来真的很正常,去班级前还和沈谢尧道别了。   真的好正常啊……个头!   学校分开的时候沈慕白什么时候跟谢尧告别过。   沈谢尧沉着脸看沈慕白和顾彧一起沉默地往班级走。他们俩这次因为沈慕白心情不佳就没有和往常一样避嫌。   万万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   沈慕白和顾彧同时请假三天,三天后还一起到班上?全班同学都觉得自己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更有知情者透露,其实见过沈慕白和顾彧一起到学校,不过到学校就分开了。   沈慕白看着黑板发呆,许久,许筱凑过来:“慕白你还好吗?”   “我还好。”沈慕白简短地说。   许筱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慕白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在传你什么?”   “什么?”沈慕白茫然。   许筱难以启齿,许久,才道:“外面传你和顾彧恋爱,两个人那啥了,这三天是去医院那个。”   “那个?”沈慕白不解。   许筱心一横:“就是流产。”像是想到什么,许筱慌忙摆手:“当然我是完全不相信的,我知道慕白你对顾彧完全没有兴趣,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沈慕白沉默半晌,淡淡说,“传这话的人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许筱担忧地看着她:“慕白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沈慕白淡淡地说,“又不是真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也是,那你这几天去哪了?还有顾彧?”许筱好奇问。   沈慕白不想解释,许筱担忧地看着她,没有再问。就在许筱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沈慕白忽然开口。   “这件事我的确不生气,但是因为别的事情,我想迁怒。”   许筱愣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沈慕白眸子里波涛汹涌,有什么东西变了。   第二天的时候,沈慕白迟到了,早读课她都没来。   这节早读课是班主任的,班主任没说什么,大家也不好问什么。   早读课结束,她才姗姗来迟。脸上表情比之以往还要高冷,她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拍到风烟柔面前,淡淡说:“关于我那三天去哪了,这张报纸上或许能给你答案。麻烦风烟柔你以后不要再胡编乱造一些莫须有的事情。”   风烟柔面色难看地看着眼前的报纸上大大的标题:“N国学生访问花国音乐学院,高一女生大放异彩。”照片上的女生正是沈慕白。   沈慕白垂眸看着风烟柔,眸光前所未有的温柔,她甚至翘了翘唇角:“我听说你在这次学校文艺汇演里拿了第一,也听说在我没回来之前你还在暗地里传我之所以不参加怕是输给你。现在我就明确地告诉你不是,我之所以不参加,是因为在文艺汇演中拿第一这件事,在你眼里或许算得上荣耀,可在我眼里不值得一提。”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为国争光,你说是不是?”沈慕白轻声问。   取得的成绩被人蔑视,风烟柔勉强笑了笑,抬起头倔强地说:“沈慕白,你说什么,我不懂。”   “懂也好,不懂也好。之前的事也好,现在的流言也好,我都不想和你计较。我只能告诉你,我最近心情很不好,你不要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我不是每次都有心情放过你。”   风烟柔脾气也上来了,站起来,毫不相让:“沈慕白,你这态度也太嚣张了吧?我说我没做过就没做过,你有证据吗?你不要张口就污蔑,否则我没心情放过你才是。”   “是吗?”沈慕白像是就在等她这句话一样,等她说完就用眼神示意顾彧。   顾彧上前,将一支录音笔拍到风烟柔同桌的座子上:“风同学,啊不,冯同学,你朋友可是什么都说了,你从初中开始针对沈慕白做的点点事迹,甚至包括你不跟自家爸妈姓把姓从‘冯’改成‘风’的事。怎么,要听录音吗?”   风烟柔闻言回头瞪了一眼周凡妍,周凡妍心虚地低下头。   因为被记大过,她不得已回家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和妈妈说了,妈妈一听就恨铁不成钢地说她是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拉着她跟沈慕白道歉,沈慕白接受了,也跟她们保证会和学校那边说取消她的大过。   比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还继续拿她当枪使的风烟柔,她觉得自己宁愿和沈慕白同学说真话也不想继续和风烟柔当好姐妹了。   不争气的东西。朝周凡妍投去愤恨的一眼,风烟柔抿唇不作声。   顾彧笑着看着大家说:“现在大家知道自己传的流言有多离谱了吧?原本是到校外为国争光,到你们嘴里就成了不自爱怀孕流产。不要说你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看大家传就自己也传。大家都是高中生,也不是两三岁的懵懂孩童,难道连最基本判断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全班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来。   很快沈谢尧就过来了,收拾沈慕白的课本,而顾彧则拿起自己和沈慕白的背包。   全班同学茫然地看着他们仨。   “怎么了?”还是许筱不知所措地开口问。   “我准备跳级去高二。”沈慕白淡淡说,“刚才早自习不在就是去校长那参加跳级考试,校长觉得我现在有能力上高二,同意我跳级。”   事实上,她刚开始准备直接跳到高三,但是校长和班主任都不同意,好说歹说,最后只是跳级到高二。   “慕白,为什么?”许筱恋恋不舍地看着沈慕白。   “因为我累了,不想和这样的人做同学。”沈慕白看着风烟柔说,又淡淡地瞥了许筱一眼:“许筱,认识你很高兴。”   这是她自上初中以来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我也很高兴啊。”许筱泪水在眼里打转,还是笑着说。   “好了好了,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顾彧无奈,“许筱你要是真的舍不得慕白,也可以参加跳级考试啊,到时候你们就又可以做同桌了。”   他眨了眨眼:“我也通过了。”   事实上他的试卷比沈慕白简单多了,因为他是关系户,而且他不用参加高考,大学还是准备回N国念。   校长一听,顿时觉得他别说高二,去念高四都无所谓了。   “好。”许筱捏着拳头,“慕白,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你在高二等我。”   沈慕白颔首:“不必勉强。”   许筱斗志昂扬:“不勉强的。”   沈慕白朝她点点头,抱着书,跟在沈谢尧和顾彧身后渐渐走远。   整个班级陷入沉寂。   许筱看向风烟柔,嘲讽笑道:“现在好了,慕白走了,整个班你最优秀最骄傲最漂亮了,是不是很开心?”   风烟柔面色一僵,勉强笑:“我没有这么想。”   “没有这么想,谁信?”许筱冷笑。“没有这么想会一直针对慕白,风烟柔,你真让我恶心。”   风烟柔茫然地看向四周,大家都避开了她的目光。   完了。风烟柔心道。沈慕白虽然走了,但是她要想把名声挽回到以前的水平怕是很难。都怪沈慕白这个贱人,自己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风烟柔暗自发誓。   沈慕白跟在沈谢尧身后往前走,顾彧又回去搬他的书了。沈谢尧忽然回头,冷淡问:“为什么会愿意来我的班级?”   “嗯?”沈慕白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谢尧淡淡说:“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   沈慕白怔愣住看着他,谢尧自嘲地笑着说:“不要否认,我没那么蠢。”   “我没有想否认……”沈慕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尧聪明又敏感,自己这些天对他的态度,他不可能不察觉。可是她能怎么解释呢?说她也不想讨厌他,是他在她重生前囚禁她困住她,让她难以对他放下心房吗?   “算了。”看她站在原地不说话,谢尧也不想为难她。他忽然上前,牵住沈慕白的手,在沈慕白震惊的目光中,语气颇为冷淡目光却灼灼地说:“你讨厌我也好,厌恶我也好,我还是要说。沈慕白,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担心。你到底怎么了?”   沈慕白看着他呆住,谢尧抓住她的手,强势、温暖而又有力。   “沈慕白,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沈谢尧说,“我……我和你父母还有谢尧都是你的后盾。我不希望你这样子。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沈慕白轻轻地抽回手,低下头眼眶热热的,她抬起头,佯装无事地对谢尧说:“我真的没事。”妖后和重生的事,她实在不方便和谢尧说。   沈谢尧目光落在自己僵在半空空荡荡的右手上,默默地收回手,眼中浮出淡淡的疲惫和失望。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沈慕白的关系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明明初中的时候,他们俩关系虽然不是极好,但还算得上不错。   “不过很感谢你关心我。”沈慕白说,看着谢尧一瞬间变亮的眸子,沈慕白又说了一遍,“我真的很感谢哥哥这么关心我。”   不管前世发生什么,至少谢尧此时对她的关心是真的。就像妖后说的那样,往事不可谏,她重生一世,不是为了重蹈覆辙的。对于谢尧以后的喜欢与囚困,她防备;而对于谢尧此时的关心,她也愿意真心实意地去感谢。   哥哥……   突然被沈慕白这样称呼,纵使谢尧平日少年老成,此时也流露出一丝不知所措。他耳垂有些许泛红,别过头佯装无事沉声说:“我是看伯父伯母担心才问的,我也不是很关心你。”   沈慕白看着走廊外随风摇摆的树枝,忽尔问沈谢尧:“你说,像电视上那种穿越到过去的机器未来真的会存在吗?”   “嗯?”沈谢尧不解地看向她。   沈慕白看着绿色的树叶出了神,喃喃道:“就是那种,回到过去几万年几十万年穿越时空的机器,未来真的会存在吗?”   沈谢尧:“不知道,依目前的科学技术来看,近二十年是不可能的。”   “是啊,最近二十年应该是没有可能。”沈慕白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微微感叹。   “如果我能发明这种机器就好了。”她忽然开口说。   也许,她就能回到洪荒时代看妖后一眼。那时候,说不定她已经很老了吧,不知道妖后还认不认得出她。   沈谢尧看着她。   不管怎么样,慕白在高二的理科班安家了。和她一起的,还有顾彧。   慕白以为,自己大概就要这样渡过自己的高中时代,然后大学学习科学技术,努力参与穿越机器的发明中。没想到一个月后,她的志向就变了。   那天她回到家,正准备复习。   因为下定决心要好好学理科,她现在比刚重生回来上高一的时候要刻苦得多。   就在她俯首在书桌面前奋笔疾书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喊她:“慕白。”   沈慕白以为自己幻听,继续奋笔疾书,那声音就大了点:“慕白。”   沈慕白愣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怎么?现实生活中的遇见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轻笑声。   沈慕白这次听清楚了,缓缓回过头,就看见一人站在她身后,身姿高挑,着青衣,覆青绫,翩若惊鸿。明明没有见过,慕白却下意识认出了他:“妖后?”   然后慕白听见他的声音。   “是我,妖后。” 第017章   球球邀功一样地绕着两人飞,翅膀发出簌簌的声音。   慕白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乖巧地蹭着慕白的手。   妖后咳嗽了一声。   慕白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扶住妖后,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目光扫到妖后的眼睛上的青绫,微怔,“你的眼睛怎么了?”   “无事。”妖后淡淡说,怕慕白不信,轻声笑:“只要死不了,对我来说,都不是大事。”   “你?”听起来好心酸,慕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妖后微微侧首,脸朝向慕白的方向,唇角沾染淡淡的笑意:“怎么,不信吗?”   “没有。”慕白低下头,扶着妖后在自己床上坐下。   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刚才她扶他的时候就知道他很高。青绫缚住了眼睛,看不清他的外貌。其实就算看清了,慕白估计自己也看不出他是美是丑。   不过他的身材很好,又高又瘦,四肢修长而有力。就算眼前因为受伤而虚弱,但从他的衣着打扮行为举止上也看得出他往日的气度不凡。   妖后又咳嗽了几声。   沈慕白收回神。   “说起来要谢谢你的宠物了,要不是它,我可能躲不过这次帝俊和奇爱的围攻了。”妖后淡淡笑。   “能帮到你就好。”沈慕白不懂其他的,只能说这一句。   “嗯,帮了我很大的忙。”妖后淡然,他覆着青绫的眼睛看向沈慕白。   沈慕白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妖后受伤了应该得养伤吧,他们神仙闭关,一次十年百年?   沈慕白忽然有种妖后一闭关再出关她都是老太婆的既视感。   还好妖后没这么说,他思索了一下,不确定地说:“你的宠物把我带到你这个时空,我似乎只能在这个位面呆一段时间,希望你不会介意。”   “我不介意的。”沈慕白当然不介意,不过妖后一个大男人,她又不能像对待球球一样把他藏屋里。   如果不藏屋里带出去又该怎么办,妖后对这个世界也不了解。   还有身份证,虽然在07年查的不严,但是十年后的今天,没有身份证近乎寸步难行。   想了又想,慕白摇摇头,自己想什么呢,妖后在这呆多久都不确定,自己就想他要是没身份证十年后寸步难行的事。   思索片刻,慕白小心翼翼地问道:“家里不方便,我在外面给你租个房子住,可以吗?”   妖后对于住在哪并不介意,点头:“那就麻烦了。”   沈慕白心里一松,莫名地升起一种叫做开心的情绪。“不麻烦的。”   今天肯定是不可能出去找房子,妖后只能住在沈慕白的房间里。慕白第一次如此庆幸沈父沈母是如此的民主尊重,从来不擅自会闯进她的房间。这样的话,不管是谁敲门,慕白都有时间从容不迫地指挥妖后躲进衣柜里。   因为妖后受伤,慕白自然不能让妖后睡地上,而男女有别,她只好打个地铺睡在地上。   妖后从床上探头看她:“你这样睡得习惯吗?”   慕白:“没问题的。”她不认床,更何况铺了好几层被褥,和床上也没太多区别。   妖后点点头,收回目光。   沈慕白关了灯,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口问:“你的伤严重吗?”   妖后躺在床上,淡淡说,“不算严重,但是短时间里好不了。”   沈慕白不懂:“嗯?”   妖后有几分无奈,垂眸道:“你们这个位面没有灵气,我想修炼恢复法力都无能为力。”   “那怎么办?”沈慕白顿时紧张。   妖后:“再看看吧,你的宠物能把我带过来已经花费它所有的魔力,看来是带不回去我的。再说就算能带我回去,我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也与送入虎口无异。”   沈慕白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忽然去找你。”   说到底,妖后现在不能修炼,主要还是因为她。   “没什么对不起的。”妖后淡漠但并不疏远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如果不是你,我也许早就死了。”   沈慕白默沉默,暗自下定决心要帮妖后恢复伤势。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先上网找了张证件照,然后去街上找到个办假.证的,给妖后办了一张假的身份证。   “名字?”沈慕白愣了愣,她一直只知道妖后叫妖后,还真不知道他名字是什么。总不能在身份证名字上就写妖后两个字吧,这个名字放上去,再像真的身份证看起来都假了。   “就叫白慕吧。”原谅沈慕白这个取名废,只会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给妖后取名。   果不其然,妖后拿到身份证问:“白慕?沈慕白的白,沈慕白的慕?”   明知道他话里没别的意思,但是慕白忽然不好意思,避开妖后的目光:“是,你要是不喜欢,我重新给你换一张。”   “不用了。”妖后微微一笑,覆在青绫下的眼睛看向慕白,“白慕,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还有,我给你买了衣服。”沈慕白把自己买的衣服找出来,“我也不是很清楚,就看你体型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房子我也看了好几个,就等着带你去看看,看你满不满意。要是你满意的话,我们就租下来好了。”   因为沈父沈母平时对沈慕白大方,沈慕白自己又很少花钱的缘故,沈慕白手头的钱有好几万,在07年的帝都,好一点的房源都能租个几年。   “麻烦你了。”妖后颔首道。   “不麻烦的。”除了这句,沈慕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天等妖后换好衣服,他们一起偷偷出了门。妖后最后选择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小院,离沈慕白家也不远,也就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有什么事慕白都能去看他。   签好合同交完房租,慕白顺便替他整理房子。   “对了。”沈慕白放下手上的羽绒被抬起头,“你现在没有法力了,需要吃饭吗?”   神仙是可以辟谷的她知道,但是没有法力之后?这两天她有偷偷给妖后留食物,妖后都吃了,但是她也不确定妖后是需要这些食物还是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进食。   妖后颔首:“稍许即可。”   慕白说:“那我以后经常来看你,给你送饭。”   妖后点点头:“破费了。”   “你帮了我很多,和那些比起来这些不算什么。不过……”慕白担忧地看着妖后的眼睛,“你的眼睛这样了,一个人生活真的可以吗?”看着眼前缚着青绫的妖后,慕白很担心。   妖后摇摇头:“不碍事的。”   虽然妖后这样说,但是慕白还是担心。“等我明天过来,把球球带给你吧,有它照顾你我总是放心一点。对了球球就是带你过来的那只猫,因为它总是喜欢滚啊滚,像一只球一样,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球球。”   妖后笑了笑。   慕白第一次觉得自己话这么多,最后和妖后告别。   等她走后,妖后才解开眼上的青绫,眼底一片清明。   “你是脸盲症,我是束眼,应该就算不上面基吧。”妖后想。   他抬起头仰望星空,深沉的夜空夹杂似有似无的光,凝望那满天大大小小忽明忽灭的繁星,感受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妖后不由垂眸:“这个世界灵气太过稀薄,如果想回洪荒,至少需要百年。”   不过正好——   凡人的寿命也不过百年,他正好可以看着沈慕白过完一生。   这一世,不会再有意外了。   知道妖后没事,沈慕白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证据就是她回房又弹了一个小时的钢琴曲。   琴音仿佛在彰显主人的好心情,透过门的缝隙偷跑出来。   沈谢尧在她房门口站了听了里面一个小时的琴音,终于放下心来。。   弹奏完钢琴,慕白才抱着已经变回喵的球球在床上打滚。   “喵喵喵。”好好玩。   啪叽一下亲了球球一口,慕白看着它蓝色的眼睛问:“谢谢你啊球球,你真是太棒了!”   如果不是球球,沈慕白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妖后。   “喵。”球球乖巧地卖个萌,仿佛在说“主人,不用谢”。   慕白抱着它又啪叽亲了两口。球球得意地蹭着她的脸。   球球这么棒,主人当然最爱球球了。   还没等它高兴坏,就听见慕白说:“我白天要上学不方便,以后球球你和妖后在一起住吧,帮我照顾他。”   冰蓝色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慕白,眼泪似乎都要落下来。主人却看不出来,球球只好可委屈地冲着慕白喵喵直叫。   球球不要离开主人,球球要和主人在一起。   慕白不懂它在说什么,还以为它也很高兴。   毕竟它和妖后都不是正常生物,一人一猫在一起会比较有共同语言……吧?   “就这样说定了哦,球球帮我照顾妖后哦。”   慕白握着它的小爪子摇了摇手。   球球这次真的委屈成球了。   然而笨蛋主人却一点也不懂。   早知道不去救那个男人了,救了他他却和自己抢主人。追着自己漂亮尾巴,球球委屈地想。   大概是因为妖后没有性命之忧了,慕白又可以在企鹅里看见重生聊天群。   群里的成员纷纷冒泡。   江水悠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惹群主生气被踢了。   蓉蓉要当皇贵妃:QAQ悠悠,我也是,我还在想我没做什么错事,难道是因为我话多吗?   我和男主抢晶核: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不经常说话,所以被群主踢了。   丛林中的女王:还好,只是我们虚惊一场。   ……   在不少人感慨后,有个叫大千世界的人冒出来道:聊天群忽然消失不见,出了这种事,应该是因为群主境界不稳。怎么,受伤了?@妖后   慕白一下注意到这个人。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知道的事可能比他们其他人多得多。 第018章   慕白记得这个大千世界,上次群里让她帮忙带书的时候,大千世界问她有什么科普类的书,慕白就给他寄过去了《时间简史》。当时大千世界还回过她,说蛮有意思的。这次见他说出这种话,慕白犹豫要不要问这个大千世界是不是知道什么实情,就见妖后回:嗯。   见妖后出现,群里的人都开始关心他的情况。   江水悠悠:哇哇哇,群主你真的没事吗?我好担心你哦。   蓉蓉相当皇贵妃:是啊是啊,我也好担心。   我和男主抢晶核:群主,要是没有你就没这个群,我一个人在末世很无聊的。   ……   一堆关心的话语中夹杂着大千世界关切的问候:你还好吗?   妖后:还好,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人,命中都有这一劫的。   刚才人声鼎沸的群立刻陷入寂静,许久,才见大千世界问:你是伤在那个时候?   妖后:嗯。   他没有多说什么,大千世界也没多问,只是道:不靠运道硬抗,你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妖后:嗯,活着就不错了。   在妖后说完好一会,才有人冒出来,小心翼翼地问:群主,那个时候,是指群主你陨落的时候吗?   妖后又“嗯”了一声。   那人似乎有些焦急,问:连群主你都躲不开,那这样是不是说明,如果到了我们那个重生点,连我们也躲不开这命中一劫。   “可能吧。”妖后淡淡回道。   大千世界发出一个“呵”,却没有说什么。   群里的气氛明显有几分失落。许久后,江水悠悠回:我不想死啊,上世我死的时候才刚过双十,还是被凌迟而死的,死相可难看了。我可不想再经历一回。   蓉蓉要当皇贵妃:我比你好一点,我是白绫赐死的,最起码死有全尸。   我和男主抢晶核:……   被人推到丧尸堆里被丧尸分食而死这种事,不想提第二遍。   连慕白也难免心戚戚地想起自己可是被人在背后一刀捅死。还没等她伤春悲秋一分钟,就接到妖后的私聊。   妖后:不要担心。   沈慕白一愣,下意识看向右手,才反应过来此时妖后已经法力尽失,已看不见她的心思。   那他现在私聊自己的一句,是仅出自于他的揣测吗?   就在沈慕白胡思乱想之际,就见妖后又补了一句:我会守着你的,不会让你再身陷险境的。   明明妖后此时自身难保,明明对未来有无限迷茫,沈慕白却情不自禁地相信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毕竟,说这句话的人是妖后,不是别人。   沈慕白思索了半晌,回了他一句:那你岂不要等到我25岁的时候。   妖后:你要是愿意,我守你百年也未尝不可。   怔怔地看着那行字,沈慕白不由地出了神。   片刻,妖后:所以,不要担心。   *   因为和沈父沈母打过招呼,放学后沈慕白并没有直接回家。   虽然已经给妖后找了个住处,但是想到妖后初来乍到,不一定能习惯。她特意去学校旁边的饭店定了三菜一汤,打包后带着饭菜去见妖后。   “你来了?”妖后原本在低头琢磨着手中的木材,见她来了懒懒抬头。   沈慕白看着他眼缚青绫,手上却拿着木凿和桐木,身旁还放着锉刀等,不由愣了片刻,好奇地走近他旁边问:“你在做什么?”   “呆着没事,想起你喜欢弹琴,问群里要了一块桐木,想为你制一把琴。”妖后面色淡定道。   沈慕白一直羡慕顾老的那把琴,只不过良琴难觅,适合自己的更是少之又少。听闻妖后说要给自己制一把琴,难免欣忭,问:“你还会制琴?”   妖后唇间含笑看她:“会一点。”   沈慕白总觉得妖后说的会一点绝不会只是一点,低着头:“麻烦了。”   为她制琴。   “不麻烦,倒是我,麻烦你了。”   沈慕白知道他说的她收留他的事,可是她怎么会觉得妖后麻烦?   “我也不麻烦的。”   妖后笑了笑。   沈慕白看着他的笑容发呆,不由想当初怎么会觉得妖后高冷,明明……   明明很让人心生亲近的。   两人进屋,饭菜摆在桌面上,妖后问:“你怎么不吃?”   “吃了回去就吃不下了,会被发现的。”沈慕白陈诉,她和沈父沈母说的是每天留下来帮朋友辅导功课。   妖后的筷子顿住,停在空中许久才放下。与此同时沈慕白听见他清冷而低沉的声音:“是我让你为难了。”   沈慕白离开的时候是妖后出门送她的,不知走了多久她回过头看,发现那抹绿色的身影还伫在门前,青色的广袖长袍和青绫末端随风张扬。   沈慕白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走回院中才回过头。   她背着书包风似的往家跑,裙角随风飘起。   不知道跑了多久,沈慕白才气喘吁吁地弯着腰停下,心想自己也许该买一条淡绿色的裙子了。   她开始慢慢地往家走。本来给妖后租的地方就离她家不远,她又跑了那么一段路,很快就看见沈家。   刚走近沈慕白就觉得不对劲,一辆从未见过的黑色轿车停在自己家门口。沈慕白看了一眼,认出这辆车是辆豪车,一辆车估计就值半个沈家住的小别墅。   家里来了什么重要的人吗?   带着好奇沈慕白走进了门,刚进门就看见坐在客厅的一行人。坐在中间的是个冷漠的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沈父沈母面色都有些难看,沈谢尧和顾彧都站在一旁。   “爸妈我回来了。”迟疑着,沈慕白出声。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她,尤其是坐在中间的那个男人,淡淡地抬眸上下打量着她。   沈慕白正疑虑着,顾彧走了过来:“你回来啦。”   走到她身边之时,低下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家里来了个人,说是你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   沈慕白愣住。 第019章   前世二十五年,沈慕白都没有听过有关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她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她的爸爸妈妈真的来找她,她可能会有激动,会有怨恨,又会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而此时,当顾彧告诉她,她的亲身父母回来了,沈慕白惊讶地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那零星荧光般的期待,或许早就在漫长岁月的等待中,碾作齑粉,在风中消失殆尽   沈慕白沉默地跟着顾彧走到那个男人面前。那个男人在打量她,沈慕白也微微垂首看他。   那个男人姿态优雅地坐在沈家的沙发上,神态镇定,从容不迫。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周身却有着久居上位者的凌厉与强势。他此时正冷漠地打量着沈慕白,墨黑的眸子深不可测。   “坐吧。”男人态度随意地对慕白说。   慕白沉默地坐下,抬眸看着反客为主的男人。   “我姓陆,单字远。”陆远似乎并没有打算废话的意思,开门见山地对沈慕白说,“一周前,我的管家陈伯于花国日报上看到你的照片,觉得你和我长相相似。他派人查下去,发现你正是我的女儿。我这次来,想接你回陆家。”   沈慕白哦了一声,敛下眼睑问:“有什么证据吗?”   像是补充,她抬起眼直视陆远:“陆先生,不可能您说您是我的父亲我就信您。您看起来很年轻,不是吗?”   看着少女平静的面容,陆远似乎很诧异,他挑了挑眉,似是想反驳。不知想到什么,他眸光变了变。   “你很警惕,这很好。”陆远说,“可是你的警惕不应该对我。”   沈慕白偏头,不解。   陆远笑,随意问:“比起我,那位……姑且称他为白先生的男人更可疑不是吗?一个连身份过往都没有的男人,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认识,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为他,鞍前马后。”   沈慕白的唇角僵了僵,脸色冷下来,从妖后到这个世界不过几天,她不知道陆远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调查的清清楚楚的。而不知道陆远口中白先生是谁的顾彧谢尧则面面相觑。   陆远瞥了瞥停在院中的黑色阿斯顿马丁,似是感慨:“这次是我太心急。慕白,原谅我一得知你的消息就匆忙赶来,下次我再见时会准备你要的证据。也希望到时候,你能真心实意地接纳我。”   他站了起来,对着沈父沈母彬彬有礼地说:“沈先生,秦女士,打扰了。”   沈父一脸僵硬,胡乱地点了点头。他心里对于突然冒出说是自己养女亲身父亲的人都没有太多好感,可当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的时候,恐惧弥漫在他心间。   陆远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过沈慕白:“期待下次和你再见。”   他说完没有等沈慕白回复他,转身向屋外走去,他的助理急匆匆地跟上去了。   余下的人则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慕白,顾彧先开口,关心地问:“慕白你还好吧?”   沈慕白摇摇头,面色平静地说:“我没事。”   倒是沈父面色颓然:“我看他说的怕是真的,他可是陆远,他那样的身家没必要骗我们。慕白,你……大概真的是他亲生的女儿,你……要不要跟他回去?”   “为什么要跟他回去?”慕白抬眸。   沈母冷漠地扫了沈父和沈慕白一眼,一言不发地上楼去。   “陆远是谁?”顾彧问。   “陆远,33岁,荣达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胡润百富榜前十名中最年轻的人。”见顾彧纳闷他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谢尧解释说,“我曾在杂志上看过他的专访,觉得报道失实,事后去查阅过有关荣达集团和他的资料。根据现有的资料推算,我个人觉得他名下的资产应远媒体宣传的那个数字,甚至可以说,比宣传的一千六百亿高一倍。”   “一千六百亿?”顾彧是真的震惊了,他觉得他家也不算没钱,但是家里资产也顶多一千六百万,而陆远居然有一千六百亿?而且按谢尧的说法,他实际资产应该比一千六百亿还高一倍,那岂不是三千二百亿?   顾彧感觉自己内伤了。   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另外一个更让人震惊的地方:“他今年才三十三岁?如果他真是慕白的父亲,那岂不是他十八岁就有了慕白?”   沈父说:“我曾听商场上的朋友提起过他,他……”   商圈有商圈的阶层,像沈家这种家里开着公司,有一两套别墅家庭年入一百万的,在普通人眼里,也许就算是有钱人。可是在商圈,沈家也算不上什么。而如果是跟陆家这种顶级豪门相比,怕是就算把他全部家产拿出来,也抵不过陆家的九牛一毛。   这一届陆家的家主正是陆远,他是前任陆家家主陆老的亲孙子。他父亲早逝,母亲不明,陆老就对这个孙子格外疼爱。可他十八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得了一场大病,被送到国外治疗。等他回来的时候,陆老已经去世了,陆家由他二叔陆奕秋掌权。   陆奕秋笑眯眯的接待了他,言辞间却否认陆老曾说让陆远掌权陆家的事实。陆远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一年后陆奕秋是跪着想把陆家还给他的。   沈父商圈那个朋友说,那时候的陆远站着不动,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陆弈秋一眼,只是说:“那是爷爷留给叔叔的东西,侄子怎么能要?”   第二天,陆奕秋的儿子发现陆弈秋自杀在自己的房间里。陆家无主,陆远这才勉为其难地接手了陆家。   还听说,陆奕秋的两个儿子,陆远的堂哥堂弟,被收养在陆远膝下。明明一个比陆远还要大上三岁,一个比陆远小十四岁,如今在陆远面前,都不得不低着头喊陆远“爸爸”。   “算算慕白的年龄,大概就是在他被送到国外治疗之前有的。”沈父叹了口气,“陆家的事,连我那个朋友也不知道其中的隐情。我不知道他现在来找慕白,是好事还是坏事。”   顾彧想起来电视剧上的剧情,脑洞大开地问:“他不会是公司出现问题,找慕白回去联姻拯救公司吧?”   “不可能。”谢尧斩钉截铁地说,随后分析,“荣达目前还不到需要其他公司援助的地步,更何况,据我了解,这些年来陆远一直未婚,慕白如果真是他的女儿,那就是他唯一的继承人。我想他也不会愿意让和自己有‘杀父之仇’的堂兄弟继承财产。所以说,与其担心他来找慕白是让慕白去联姻,不如担心——”   他看向慕白,问:“慕白你做好接手陆家的准备了吗?”   沈慕白迎着谢尧灼灼的目光,淡淡说:“我好像没说过要跟他回去?陆家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不能因为觉得别人有钱,对我无所图,就相信他的话吧?我不想回去,三十三岁也好,一千六百亿也好,都和我无关。”   慕白偏过头对沈父说:“爸爸,我还有作业没写先上楼写作业了。”   沈父知道慕白身为当事人,不管表现得多淡定,心情肯定比他还复杂,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好,等吃饭的时候我让张嫂上去喊你下来。”   慕白点点头,回到房间,摊开作业,没写几个字就放下笔。她沉默地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风景,想起刚才陆远的话。   “比起我,那位……姑且称他为白先生的男人更可疑不是吗?一个连身份过往都没有的男人,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认识,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为他,鞍前马后。”   她一会儿想起沈父的话,说陆远是多么的深不可测,手段残忍;一会儿又想到妖后如今法力全失,陆远如果去找他麻烦,怕是他束手无策。一会儿想到作为洪荒之中的妖,妖后的寿命怕是长达几万年之久;一会儿又想到自己上辈子,被人一刀给捅了心窝,连那人是谁都没看见……   沈慕白就这样自己坐着胡思乱想许久,直到张嫂敲门她才猛然惊醒。   “我这是怎么了?”她问自己。“沈慕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在在意什么?”   她望向窗外,落地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几颗星星挂在夜空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而同一时间,妖后也在仰头望着星空,感受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悸动,微微叹气:“沈慕白,你现在在为难什么?”   久久,他忽然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唇角处渐渐溢出血。   若无其事地将唇角的鲜血拭尽,看着手帕上的那抹红,妖后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伤倒是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几分。罢了,去问问古月。他身为中千世界的人,想来应该有办法。” 第020章   深夜,沈慕白躺在床上,看着吊顶上的灯许久,想来想去,还是犹豫地戳开了妖后的私聊:妖后,你睡了吗?   妖后很快回她:没有,怎么了?   沈慕白:今天有个男人来找我,说是我的亲生父亲。   妖后知道她的身世,在听到沈慕白父亲找上门也是有些许惊讶,不过……   妖后:那很好啊。   沈慕白:可是他跟我提起了你。   妖后:我?   妖后似乎愣了愣,很久才回:所以你今天才那么担心吗?   沈慕白:啊?   妖后:虽然受伤了,但是还是隐隐绰绰有感觉,傍晚的时候,你在担心。   沈慕白没想到那点小心思居然被妖后察觉到了,好在妖后失去法力,没有察觉透彻。她“嗯”了一声,手在手机键盘上翻飞:是很担心,毕竟,你现在受伤了……   妖后不禁粲然,回:放心,就算我受伤了,凡人也是伤不了我的。   沈慕白看着凡人两字,情绪一时复杂万分,既像是庆幸,又像是失落。沈慕白说:也是,你和我们不一样。   迟疑片刻,沈慕白打下一行字:妖后,妖和人的差距真的有那么大吗?   妖后:嗯……可能对于某些小千世界来说,人和妖的差距并不大。但是在洪荒,不管是从寿命还是从力量上来说,人和妖之间的差距都是难以跨越的。   女娲捏土为人,人族对于能呼风唤雨的妖族来说,和泥土没有任何区别。   沈慕白:这样啊,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妖后你的本体是什么?   她虽然没听说过妖后,但是听说过帝俊。作为能和帝俊分庭抗礼,争锋相对的存在,妖后的本体应该也很强才是。   妖后那边冗长的沉默,然后问:……慕白你听过盘古开天辟地吗?   沈慕白:听过,盘古生于混沌,以斧头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难道妖后你是盘古?   妖后:……不是。   慕白:那是?   妖后:我是开天辟地之时幸存下来的一小片混沌。   一小片混沌?慕白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朵小小的乌云,它飘啊飘,飘到慕白头顶,对慕白软萌萌地说:“慕白,我是妖后啊。”   慕白忍俊不禁,唇角漾起淡淡的效益,对妖后说:那还蛮可爱的。   妖后:……   他就不明白乌黑一片足以笼罩大半个九州的混沌有什么可爱的。   有次他不小心散出些许原形,整个合虚山都暗下去,就看见他的手下诚惶诚恐地跑进来:“尊上,不好了,今天太阳没有升起来!”   妖后施施然将尾巴收起来,天地间恢复光亮。妖后神情淡然:“这不升起来了吗?”   属下面露愧疚,尊上不愧为尊上,这股面对天地间万物变化的淡定从容是他这辈子都学不来的。   知道陆远的存在不会威胁到妖后,沈慕白心情放松很多。   如果因为她的原因让妖后陷入险境,她怕是会后悔一辈子。   沈慕白: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多了,我去睡了,妖后,晚安。   妖后:晚安。   *   因为担忧沈慕白,哪怕沈慕白再三说昨天陆远的事对她没有任何影响,中午顾彧和谢尧还是跟着她一起去吃饭。同桌的还有许筱。   许筱本来早就和慕白约好,对此餐桌上多出来的两人,不仅没有意见,反而十分欣喜,问:“慕白你真的和顾彧很熟啊?”   沈慕白嗯了一声,说:“我爸爸和顾彧的爸爸是好朋友,所以我和顾彧挺熟的。”   “那沈谢尧呢?你们怎么认识的?我能说上次看到沈谢尧来帮你搬东西我都惊呆了吗?”许筱好奇地问。和慕白一样,初中的时候沈谢尧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之一,许筱也曾跟着班上的女同学去初三班看这个长得又帅成绩又好的学长。   “我们都姓沈。”沈慕白不愿意多解释。   “明白了,你们是亲戚。”许筱点头。   餐桌的另一边,被她们讨论的沈谢尧正在吃饭,听着她们的对话头都没抬一下。他沉默地将饭吃完,放下筷子,冷冷淡淡地说:“我吃完了,先走了。”   “好好好,你先走。”顾彧说,忽然觉得不对,“沈谢尧你怎么吃得这么快?”   想起刚才打饭的时候沈谢尧好像也没打几个菜,顾彧惊诧:“沈谢尧,你怎么吃这么少?你最近在减肥?”   沈谢尧连白眼都懒得跟他翻,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对沈慕白许筱说:“我先回教室复习了,你们继续。”   哪怕每门功课都能拿到近乎满分的成绩,可是除了必要的生活娱乐用时,空余的时间沈谢尧基本都在学习。   “好。”沈慕白点点头。   沈谢尧也点下头,拿起自己的水杯就准备回教室,身后顾彧小声地对沈慕白说:“慕白,你说他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大个子吃那么点真的行吗?要不我们等下带份手抓饼回去吧,他饿了也能垫下肚子。”   沈谢尧抓着水杯的手顿了顿。   *   放学之后沈慕白想去看妖后,就找个借口就和顾彧沈谢尧分别了。   顾彧对于她天天抛弃他和沈谢尧的事情表示不满:“沈慕白,你怎么又又又……又又有事?你该不会背着我和沈谢尧去看野男人了吧?”   “没有。”沈慕白淡定地说。   顾彧心里怀疑,却没有证据,只好眼睁睁看着沈慕白和他们俩道别后往另一条路走去。   “走吧兄弟。”顾彧故作深沉地拍了拍谢尧的肩,“就算你不开心,今天也只有我们俩一起回家。”   谢尧却没动,定定地看着沈慕白的背影。   就在顾彧纳闷沈谢尧是突然被人封住穴道不能动也不能开口的时候,谢尧忽然开口。   “她在撒谎。”   顾彧疑惑地转头看他。   谢尧眸色沉沉地看着沈慕白离去的背影,可能连沈慕白自己也没发现,她每次撒谎的时候,脸上虽然没有任何异样,但是睫毛都会不自然地颤动。她刚才的状态,谢尧一眼就看穿她在撒谎。思索片刻,谢尧对顾彧说:“我们跟上去。”   “啊?”顾彧被他的话吓一跳。跟上去?这不就是跟踪吗?慕白要是发现会生气的吧?   谢尧看出他的犹豫,淡淡扔下一句话:“你愿意跟就跟,不愿意就算了,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跟着沈慕白的脚步走了上去。   得得得,三个人两个人都走了,他一个人回家也没意思。   顾彧跟了上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谢尧你等等我啊!”   沈慕白放学之前就在酒店定了餐,此时去取正好。刷完卡,看着余额沈慕白思索着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也是时候该想办法出去兼职赚点钱了。   沈慕白忽然想起姜明悠送她的那支镂空兰花珠钗,那支金簪做工精细要是拿去典当应该值不少钱。可是——   朋友送的东西,拿去卖似乎不好。慕白心中叹了口气,自己也不是那么缺钱,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第021章   大概是临近冬季的缘故,走在街道上,入目就是街道两旁漫天枫叶在傍晚的夕阳里飘落的美景,沈慕白拎着打包的餐盒,也无太多欣赏的心情,匆匆朝妖后住的地方走去。   很快就到了妖后所住的地方。妖后一如既往静静地站在院门前等她,他身材修长清瘦,身上从洪荒穿来的青衫矜持高贵。青绫覆住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他雕像般的下半张脸,一只懵懂可爱的白团团正蹲在他脚边。   好像从来没见妖后换过衣,他这一身衣服不用洗吗?沈慕白不合时宜地胡思乱想着,蹲在妖后旁边球球已经等不及了,两脚一蹬一下从妖后脚下蹿到慕白怀里,慕白连忙抱着球球快步朝妖后走过去。   “沈慕白,你慢点。”像是感应到沈慕白的心急,妖后对着沈慕白方向温声说。   球球抗议地叫了几声。   主人不要听他的!   但是沈慕白根本听不懂它的话,脚步慢了下来,直到一步一步走到妖后面前,才抬头看妖后。   妖后真的好高,她已经算是女生中的高个子了,可是看妖后还是需要抬头看。她站的离妖后这么近,可是因为妖后脸上青绫,她又觉得离妖后很远。   沈慕白仰视着妖后,想起失去妖后消息那几天的彷徨,想起昨天深夜内心的纠结,目光逐渐迷茫。   妖后对于自己,到底算什么?   球球歪头看她,不明白主人迷茫什么。   而沈慕白则是第一次如此庆幸,妖后伤了眼睛,失了法力,看不见她此刻的迷茫,也看不见她此时的心思。   沈慕白深吸一口气,努力用平常的声音伪装无恙地说:“妖后,我扶你进去。”   妖后却没有动,只是站在那,微微垂头对着沈慕白的方向。   他怎么突然不动了?沈慕白正在犹豫要不要再次出声,妖后的手轻轻抚上沈慕白的长发。随后沈慕白听到妖后清冷而镇定的声音。   “沈慕白,我对于你,到底算什么?”   *   沈慕白回到家,不顾张嫂的询问,直奔自己的房间。   可是哪怕把头埋进冰冷枕头里,她也感觉脸上微微发烫。她想起今天下午妖后说完那句话后,她逃一般地就从妖后那离开。   太夸张了吧?沈慕白问自己,妖后也没说什么,自己就这样倒想做贼心虚。沈慕白自嘲地笑笑。   发生这种事,沈慕白没心思学习,她打开重生聊天群,想看看妖后有没有在群里冒泡。   结果妖后没看见,倒是看见蓉蓉在群里刷屏。   蓉蓉要当皇贵妃:惨了惨了,我上次在狗皇帝面前夸海口,说我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结果他今天让人传旨晚上来和我弹琴。天知道我根本不会弹琴啊,群里的小姐妹有会的吗?重金求技能,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拿我会的绘画和你换啊。好歹也是师从当今天下第一画师,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   我和男主抢晶核:--我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两辈子就没碰过琴棋书画。不好意思啊蓉蓉,我帮不上你忙了。   蓉蓉要当皇贵妃:没事啦,南溪你有这份心就够了。QAQ有人会吗,在线等,急……   丛林中的女王:我倒是会弹琴,只是……竖琴行吗?就算你没有竖琴,我也可以给你一把。   蓉蓉要当皇贵妃:要是别人还行,但是狗皇帝贼精明,我怕我拿出竖琴,他没见过这种乐器绝对会细查下去。到时候问我哪来的乐器我说不来露陷了,暴露聊天群,简直得不偿失。   丛林中的女王:这样的话,我也没办法了,蓉蓉不好意思。   蓉蓉要当皇贵妃:没事没事,都怪我为什么嘴贱。皇帝夸了句我的画,我就拽上天,夸下海口说这算什么,我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没想到我们群里没有会古琴的,我现在也算是自作自受。   江水悠悠冒出来:蓉蓉,我倒是知道有个人会。   蓉蓉要当皇贵妃:谁?!   江水悠悠:上次群主在群里要了一块上好的桐木,说要拿去制琴,他应该就会古琴。要不你去问问他?   蓉蓉要当皇贵妃:……   蓉蓉要当皇贵妃:悠悠,你要是我,你敢去问群主吗?   江水悠悠噎住,许久:不敢……   慕白看的时候她们刚好说到这里,慕白看着对话,不禁莞尔,蓉蓉和姜明悠好像都很怕妖后,妖后有那么可怕吗?   好像自己刚开始以为妖后是小姐姐的时候,也觉得妖后高贵冷艳凛然不可侵犯。   沈慕白笑笑,群里蓉蓉又说话了。   蓉蓉要当皇贵妃:再说了,悠悠,你说我有什么可以和群主换的技能。你没看换技能板块群主随意放的那一排技能吗?我感觉群主是真十项全能,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文韬武略,更是胜人一筹。我想和他换技能,难啊。   慕白想起妖后在合虚山随意弹奏的那一首《凤鸣合虚》,心有中暗暗点头附议。   江水悠悠:你说的也是,也许……你可以教群主生孩子,这他总不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森林中的女王:噗!   我和男主主抢晶核:姜明悠你竟然敢非议群主,要是被群主看见,我感觉你死定了。   江水悠悠:我、我才不怕呢!群主都好几天没出现了,哪有那么巧正好被他看见。   蓉蓉要当皇贵妃:哎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快把这句话刷上去吧。   看群里开始插科打诨水群,慕白想了想也准备跟着水了几句,没想到她刚发出一句妖后就突然出现在群里。   妖后:……   群里瞬间安静下来,水群的都不敢水,聊天的也不敢聊了。   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紧张氛围笼罩着整个聊天群。   在这压抑的氛围下,沈慕白收到悠悠的私聊:白白,我感觉自己死定了。如果我被踢出聊天群,你一定要记着我啊。   沈慕白:没那么严重吧。   江水悠悠:QAQ我感觉可能也许大概会很严重,除非群主没看见。可是我不敢问他看没看见。   沈慕白好心提议:要不我帮你试探一下?   江水悠悠:好!谢谢白白!   随后一个大红包就出现在沈慕白的手机屏幕里。   沈慕白有点不好意思,没有点开:小事而已,不用这样。   江水悠悠:所以跟群主有关的事才不是小事,也就白白你敢去问了。你拿着吧,反正这是上次大千世界发红包我抢的,说是什么灵石,我留着也没用。   大千世界?沈慕白眼中闪过沉思,想起大千世界跟妖后说话那坦然的态度,思索片刻,点开江水悠悠的红包。   一个亮晶晶小拇指指甲盖大小宝石样的东西落在沈慕白手中,沈慕白掂了掂,这块石头虽然小,但是挺沉的。她对江水悠悠说:谢谢你,悠悠。   江水悠悠:QAQ我们俩的关系说什么谢啊,白白你快帮我去试探一下群主吧,我都快要哭了。   沈慕白:好。   她退出和悠悠的聊天,点开聊天群,妖后的那六个点还横在屏幕上,也就是说,自从妖后出现后群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冒泡。   妖后真是一个威严不可侵犯的群主!   沈慕白稳了稳心神,在群里问:妖后,你什么时候来的?   似乎就是问话的下一秒,妖后就回:不是很久。   沈慕白:不是很久是多久?   妖后淡然:在某人落荒而逃之后,在姜明悠教唆庄如蓉教我怀孕之前。   落荒而逃……   他是在指自己吗?沈慕白微楞。   倒是江水悠悠立马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了,飞一般地滚出来认错。   江水悠悠:群主,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请您原谅我吧!拜托了!   妖后轻飘飘:我有说不原谅你吗?   江水悠悠:真的吗?#惊喜#惊喜#惊喜   妖后:你先自我反省一个月。   随之,系统提示:江水悠悠被管理员禁言720小时。   群里一片寂静。   群主也太凶残了!   ——这是群里大部分人的共识。   自己好像不仅没帮到悠悠,反而害得她被禁言了。   ——这是愧疚的沈慕白。   也就是在这时候,慕白收到了蓉蓉的私聊。   蓉蓉要当皇贵妃:白白,你可真有勇气!   沈慕白:啊?   蓉蓉要当皇贵妃:就是你刚才竟然真的敢帮悠悠问妖后啦。她也问我了,打死我我也不敢帮她问。   沈慕白:可是我好像没帮到悠悠,还害得她被禁言了。   蓉蓉要当皇贵妃:只是被禁言一个月,可以了。你知道当时你开口问群主的时候,我真怕群主把你和悠悠一起踢出群。   沈慕白不解,问:妖后有那么可怕吗?   她真的很不明白,群里对妖后都是这种闻风丧胆的态度。   蓉蓉要当皇贵妃:嗯,怎么说呢?也不算是怕吧。如果要用确切的词描述,大概是敬畏。毕竟如果真说起来,妖后算是我们群里这些重生者的管理者。   沈慕白:管理者?   蓉蓉要当皇贵妃:嗯啊,你进群晚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妖后和大千世界还经常在群里聊天。看聊天的内容他们俩好像都是中千世界的人,而在中千世界之上,则是大千世界。每隔五千年,大千世界都会派人从中千世界中选拔人前往大千世界。他和大千世界两个人就是中千世界里被选中纳入考察范围的人之一,他负责管理我们这个重生聊天群,而大千世界则好像负责管理一个穿越聊天群。   沈慕白从来没听妖后提起过这些,当下愣住。   原来妖后作为聊天群的群主的背后,还有这般渊源。   沈慕白收拾好心情,勉问:那蓉蓉,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妖后他通过考察,就要去大千世界?   蓉蓉要当皇贵妃:我不知道啊,我只看他们聊过,又不敢去问群主。   蓉蓉要当皇贵妃:反正白白你记住,不要像悠悠一样,没事就撩拨群主。他是管理者,和我们不一样。悠悠是上位者当久了,哪怕我劝她她也不明白,像我们现在这种寄人篱下的情况,还是少惹事为好。   沈慕白:好,谢谢你。   沈慕白:对了,蓉蓉,你心里这么想,群主应该早就知道了啊。他不是会读心术吗?   蓉蓉要当皇贵妃:嗯?怎么可能?就算群主是大能,我和他既不是一个世界,也没有任何联系,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他要是这么神,谁的心思都知道,群里还有人敢说话吗?   沈慕白微怔,可是从第一次见面,妖后就一直看得出她心里所思所想,直到他受伤后才看不见自己的心里所想。但是即使是这样,上次自己担心他还是感知到了。   蓉蓉要当皇贵妃:白白你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了,虽然群主看不见我们的心里话,但是那个叫大千世界好像可以预测我们的未来。只不过他除了群主谁都不怎么搭理。上次,大概就是你进群前,群主还让他帮忙测一个人的命运。大千世界不愿意,说……   沈慕白:说什么?   事关妖后和大千世界,沈慕白对此很关心。   蓉蓉要当皇贵妃:他说,你给了她你的运道还不够吗?还想怎么帮她?   沈慕白:运道?   她上次听说这个词,还是在妖后受伤后大千世界提起的。   蓉蓉要当皇贵妃: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那次大千世界问完群主后,他们就没在群里交流,我也不知道他们是私聊了还是什么。至于运道,我是听森林中女王说的,她是小千世界的人,比我们这些小世界的人知道的多一点。   沈慕白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   蓉蓉要当皇贵妃:她说,像我们这些重生的人,还有其他世界那些穿越穿书的人,身上都有常人所没有的气运。天道不可逆,它掌控着世间生死规律,但这道气运不仅能助我们躲过生死劫,还能让我们比常人运气好上几倍,增加成为人生赢家的几率。听大千世界的口气,大概群主把他的运道给了别人吧。   所以上次三千世界才会说妖后“不靠运道硬抗,你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吗?   沈慕白心里模模糊糊地想。   蓉蓉要当皇贵妃:白白,我先不和你说了,我要再去打听打听谁会古琴,晚上还要去应付那沙比皇帝呢。   沈慕白:……等等!   蓉蓉要当皇贵妃:嗯啊,白白还有什么事吗?   沈慕白:那个,蓉蓉,我稍微会弹一点古琴。你要是不嫌弃,我把我的上传给你吧。就是,技能怎么上传? 第022章   时间转到沈慕白走后,妖后所在的院子。   沈慕白给妖后租住的院子虽然地处偏远,但是胜在僻远幽静。   妖后平日无事,就在这清幽的院子中弹琴、制琴。   沈慕白落荒而逃后,他并没有直接进食,反而坐在院中,一边思考刚才自己直接重复沈慕白心中所想是否不妥,一边对着从群里要来的桐木开始制胚。   他手指修长疏朗白皙,青衣飘渺,对比桐木黄褐,配色别有一般滋味。   谢尧和顾彧等沈慕白离开后,悄悄透过敞开的院门往里窥那么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饶恕顾彧谢尧都是男生,也不由为妖后的气质容貌所愣。   “进来吧。”妖后头也没抬,只是看着手中桐木上的纹理。他脸上的青绫早在沈慕白走后就取下,淡淡问,“两位是慕白的朋友吗?”   他们俩跟着沈慕白一出现在院子附近时妖后就察觉,只是他没出声。   顾彧沈谢尧面面相觑,犹豫片刻,顾彧先踏进院子里。   “……你是?”顾彧小心翼翼地问。   倒是沈谢尧想起陆远的那句“比起我,那位……姑且称他为白先生的男人更可疑不是吗”,直接问:“白先生?”   他的声音很熟悉。妖后偏眸看过去,微怔。“是你?”   他还记得沈谢尧。   沈谢尧对他完全没有印象,目光中闪过疑惑,问:“你认识我?”   妖后收回目光,淡淡说:“听慕白提起过你。”   他这话不算撒谎,沈慕白的确和他提起过沈谢尧数次。   沈谢尧听到他提起沈慕白那熟悉亲昵的口气,问:“你和沈慕白……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妖后手上的动作停下。   要问他和沈慕白什么关系,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和沈慕白本是两个世界各不相干的存在,却因为种种机缘巧合相识相知。   若说没有关系,太过矫情;若说有所关系,妖后又明白那浅薄的关系如用来制成琴弦的蚕丝一样不堪一击。   他能看着沈慕白,守着沈慕白,在沈慕白伤心的时候出言宽慰一番。可他只能如此,也仅能如此。   在心中喟然长叹一声,妖后说,“我和她,算是琴友。”   琴友?谢尧不信,他比沈慕白更懂她的情绪,他亲眼看着沈慕白内心是多么欢呼雀跃地过来的。   可他不敢追问下去,他怕问到自己最不想知道的那个答案。   倒是顾彧听到妖后说琴友后,站了出来,好奇问,“所以沈慕白那首《凤鸣合虚》是你教的吗?”   “《凤鸣合虚》?”妖后微怔。   “是啊。”顾彧老实地说,“那天和N国的交流会,她弹的就是这首。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还消沉了很久。”   妖后拿着刀的手颤了一下,目光移到顾彧身上,轻声问,“消沉?”   “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她回来在房间里躲着不出门两天,后来出门上学也整日恹恹的,看起来心情不佳的样子。”   顾彧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跟眼前的这个人说这么多。   倒是妖后看着他,又看着手中未成形的桐木,轻轻地叹了声:“你真是个好孩子。”   沈慕白参加交流会那日,正是他迎战帝俊之日。受伤也是在那个时候。   沈慕白的消沉,是因为自己吗?   妖后一时恍惚。他开始意识到他对沈慕白的影响,而这是他所不想看到的。   顾彧见他不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妖后将制琴的工具仔细地收起来,随后站起身来,对顾彧谢尧二人说:“天色已经晚了,你们还是早些时候回去,莫让慕白担心。”   “那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我不会和慕白说的。”妖后淡淡说,随后对顾彧说,“如果你愿意,以后可以常来这边找我。我在古琴上还算有所造诣,或者我们可以交流。”   顾彧不明白妖后为什么只邀请自己常来找他,也不明白妖后为什么要和自己交流古琴上的事,他根本没怎么学古琴。天色的确晚了,他就和沈谢尧一起回去了。   妖后关上院门后才分神看聊天群的情况,正好看见江水悠悠又在口无遮拦。   禁言了江水悠悠一个月,妖后犹豫是否该私聊沈慕白。   正在这时候,他收到了古月的私聊。   大千世界:妖后,你该不会忘了我们的目标吧?   妖后知道古月说的目标是什么,他和古月同为大千世界的候选人之一。一直以来,古月都以为妖后和他一样,以选拔入大千世界为目标。   见妖后不说话,古月又道:妖后,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一个中千世界的强者,是疯了吗,才会不顾天地的法则留在小世界?   妖后知道他是关心自己,解释说:我受伤了,回不去。   古月说:你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我吗?你和帝俊之间的事我无法插手,可是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我就送你回洪荒,等你回去,你的伤自然有办法痊愈。   妖后沉默好一会儿,回:古月,我还是想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古月:好,那你就留在那边吧。妖后,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为了她不仅连气运都不要了,我看你现在连命都不要了。你继续留在她的那个小世界,总有一日你会自作自受魂飞魄散,到时我一定拍手称快。   妖后知道古月向来嘴硬心软,以他和古月的交情,如果他真的要魂飞魄散,古月不可能坐视不管。   正是因为如此,妖后不愿与他争论。   妖后:古月,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只要我不动用法术,天地法则就不会发现我。一百年很快,等她寿终正寝,我就回洪荒。   古月那边沉默很久,最后无奈道: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   沈慕白在蓉蓉的指导下找到群里兑换技能的地方。   群里的成员只要上传技能并被其他群成员下载就能获得积分,而下载其他群成员的技能也需要积分。积分是按照技能的实用性和成员对技能的掌控力度多方面计算的。   除了下载获得技能,还有一种获得技能的方式,就是群成员之间的交换。   蓉蓉本来以为自己师从第一画师,从小学艺,绘画技能分已经够高,因此和慕白的交换她是抱着吃亏的心态。   结果慕白上传古琴技能后,技能分竟然比她的绘画技能分还要高一点。   蓉蓉真是被吓到了,她学古琴本来就为了救急,一般这种情况她的技能分要比换的技能分高。当下看沈慕白还愿意直接跟她交换,心中一暖,在交换绘画的时候,还添了个女工。   沈慕白第一次接触这个,不是很懂,等脑海中突然出现有关女工的知识,马上明白是蓉蓉给她。虽然她没什么刺绣做衣服的打算,但还是郑重地跟蓉蓉道了声谢。   蓉蓉说:“不用不用,你可是救了我的急,该我谢你才对。而且说实话,我的女工技艺虽然比你们那个时代的大部分人好,但在我这边只是一般。我上次送三公主一方小帕子,还被狗皇帝夺走扔了,说这狗爬的绣工配不上他的小公主。真是气死我了。”   虽然蓉蓉这样说,慕白还是心怀感激。她有一瓶还未拆封香水。这是她过生日的时候不知道谁送的,D家最出名也是最贵的那一款,沈慕白没有用香水的习惯,留下来也没拆过。此时为了表示感谢,就送给了蓉蓉。   蓉蓉在手腕处喷洒一些,细细嗅去,只觉得比自己用过的所有香脂都要好闻,当下谢谢沈慕白:“谢谢啦白白,有它我今晚一定可以把狗皇帝迷得神魂颠倒。”   送出去的礼物收的人很喜欢,沈慕白也很高兴:“你喜欢就好。”   蓉蓉又和她打趣了几句,就不得不匆匆离开去应付提前来到她宫里的皇帝。正好这时候顾彧谢尧也回来了,沈家开饭,沈慕白就也下楼去了。   下楼的时候看见挂在墙上的香包,慕白忽然想到,夏天的时候张嫂晒了一批苍术辛夷等香料,也许她也可以讨些来碾成末做几个香囊。   想到这,沈慕白心中一动,晚饭后,她就在家中找来针线香料等制作香囊材料。   三天后,妖后收到出自沈慕白之手的香囊,随着香囊附带的是上次姜明悠给沈慕白的那颗灵石。   妖后看着手中那颗细小的灵石,这么细小的灵石若是在洪荒他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但是迎着慕白期待的目光,他温声说:“谢谢你,慕白,它对我来说很有用。”   没想到这个灵石对妖后真有益处,慕白眼前一亮:“那我回去问问大千世界,我有没有什么可以东西可以和他交易。”   妖后连忙阻止她,在他的再三劝解下,慕白答应不会私自去找大千世界。   慕白走后,妖后把姜明悠从禁言中解除出来。   一周后,顾彧背着沈慕白偷偷跑来找妖后玩,看到妖后身侧那烟雨色带着佩兰杜衡余香的香包,恍惚想起前几日沈慕白的房间里,他不经意的一瞥,瞥见沈慕白藏在书本下的那一面刺绣。   那上面绣着的,正是此时妖后手边香囊上的鱼莲戏水纹。   顾彧回家后,跟谢尧说了这件事。   沈谢尧站在窗边,窗外霜叶似火,秋雨绵绵。他静默许久,突然说,“顾彧,我谢尧从来不认输。”   很多年后,谢尧再站到这个窗边,看着窗外熟悉的秋景时,想起当年他说过的话,他才明白。感情的事或许有输赢,但在沈慕白的世界里,只有对错。妖后才是她心中对的那个人。所以哪怕他后来竭尽全力去靠近她,倾慕她,在沈慕白心中,却自始至终只有那个和烟雨色一样疏朗朦胧清冷的白先生。   他对沈慕白的那些好,原以为是如春雨般润物无声,终有一日会随风潜入沈慕白心中。到最后他才发现,那些零星的爱意,还未落在地面,就随风蒸发,在空中消失得无声无息,连一丝痕迹也没在沈慕白心中留下。   出局的人,连不认输的资格都没有。 第023章   虽然升到高二,但是以沈慕白那沉默的性格,她平时在班上也就和顾彧、沈谢尧说说话。   于是许筱惊喜地发现,她“沈慕白最好的朋友”的身份保住了。   这天,她和沈慕白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忽然开口:“慕白,你知道最近学校举办的书画展吗?”   “书画展?”沈慕白偏头看向许筱,不是很理解,不是刚举办完文艺比赛没多久吗,怎么又开始举办书画展了?   一中虽然学习氛围轻松自在,但也不应该自在到这种地步。   “就是最近不是如火如荼地准备举办那个全国青少年书画展,在全国范围内征集作品吗?学校领导说,反正我们一中也有不少同学准备参加,不如直接先在学校举办一个书画展,择优一起拿去参赛。”许筱解释说,然后问:“慕白,你要不要去参加?”   沈慕白仔细思索片刻,摇摇头:“我不是很擅长绘画。”事实上,在蓉蓉传给她技能前,沈慕白从来没有接触过绘画。   她的世界里,除了音乐还是音乐。   “这样吗?”许筱脸上的失望掩饰不住。   “怎么了吗?”沈慕白问。   “就是,”许筱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小肚鸡肠,但是她就是看不惯风烟柔出风头,不管什么事,她都希望沈慕白压风烟柔一头。“风烟柔也参加了,她的画被美术老师夸赞了,现在别的班都在传她是音画双绝的才女。”   之所以是别的班,是因为自己班都知道她曾经对沈慕白做的那些事,还有沈慕白更压她一头的音乐天赋。   但是现在风烟柔绘画的天赋一出,班上那些原本孤立风烟柔的同学态度也隐隐有所变化。   “这样吗?”沈慕白听完没太多感觉,对于风烟柔传她的那些事,她一直视为小孩子间的嫉妒。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妖后失踪,她心情糟透。她可能只是辟谣,而不是直接跟风烟柔对上。   只要风烟柔不再招惹她,她也懒得再理风烟柔。   她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有一二朋友,三四闲暇,每天除了上课练琴,还能和妖后说说话。   这样宁静而幸福的生活,就是慕白理想的完美生活。   虽然有时候慕白自己也觉得,和那些书中那些重生后翻云覆雨的主角相比,自己也太挫了。但是这样平静的生活,真的已经足够让她满足。   前世孑然一身,被困于一地数年,浑浑噩噩。和那时相比,现在已经很好了。   她不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可慕白没想到,她不想找风烟柔,风烟柔却直接找上她,在人来人往的学校大厅拦住了她。   那时正是中午放学之际,虽然沈慕白刻意晚走了几分钟,但大厅中人还是不少。   见风烟柔拦住她,不少同学围过来看热闹。   “就以这次书画展为局,如果你赢了,我随你处置;如果我赢了,你得为上次污蔑我的事道歉。”风烟柔站在沈慕白面前,下巴微抬,表情倨傲。   “……”慕白忍不住提醒她,“上次的事,好像是你诬陷我在先,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   风烟柔眼中闪过懊恼,冷着脸扭过头:“反正一句话,你比不比。你如果不比,就说明你怕了,当初的事就是你诬陷我。”   沈慕白觉得风烟柔这句话可以说逻辑全无,她抬眸,风烟柔的画就展示在学校大厅里。那是一副双燕戏于细柳莲池之间的水墨画。乍然看过去,莲花妖娆,细柳依依,莲上双燕似在鸣啼。   沈慕白心中一动,依她对风烟柔的了解,自认为风烟柔是画不出这般闲适悠然的气象。她美眸一转,看向风烟柔,淡然说:“好,既然你想和我比,我就答应。”   风烟柔没意料到沈慕白答应的这么轻易,她嘴角轻轻翘起,本来准备应战,忽然想起什么,狐疑地看着沈慕白:“你该不会想找人帮你画然后装作自己画的吧?   “不会”   风烟柔还是怀疑。   “如果你不信,我们现在就去画室。”沈慕白落落大方地说。   一中财大气粗,琴室画室应有尽有,里面的器具也是一应俱全。   沈慕白取来纸笔挥笔而下,不得不佩服蓉蓉在绘画上的天赋。不到一刻钟,不过寥寥数笔,一副梅花傲雪图就栩栩如生地出现在她笔下。   风烟柔面色难看,沈慕白所绘的梅花傲雪和自己的双燕戏莲水平虽然看起来相差无几,但是不要忘了这幅图从沈慕白构思到落笔而成,所用时间不过一刻钟。   一刻钟?沈慕白在国画上也有如此天赋吗?   风烟柔微微发愣。   沈慕白微垂眼帘,掩去眸中的清幽,待画中笔墨干后,才说,“晚点把这幅画拿去装裱后,我就会拿着它去参赛。希望你能记得你说的话。”   她走出画室。   围观了沈慕白和风烟柔对峙全程的许筱跟在慕白身后,紧张地拉着沈慕白的袖子问:“慕白,你这幅和风烟柔的比,真的能赢吗?要不要回去多花点时间重新画一幅。”   沈慕白微微一笑:“和风烟柔的那幅比,这幅够了。”   许筱一听,放下心来:“看来你对自己能赢很有把握。”要不然也不会不再多花点时间重新构思一幅。   “不是。”沈慕白否认,“虽然我手中这幅和风烟柔的那副水平相差无几,但风烟柔画上的内容更为丰富。我敢肯定,学校领导他们绝对会选风烟柔那副为第一名。”   在外行人眼中,总是觉得多才是更好的。就算是沈慕白,在接收蓉蓉有关绘画这方面的知识前,也是这样以为的。   “那你为什么还这样和风烟柔比?”许筱着急问。依沈慕白一刻钟画出和风烟柔作品水平相当的画作水平,沈慕白只要多花些时间,想赢应该不难。   沈慕白安慰她说:“我自有我的打算,许筱你等着看吧。”   看她成竹在胸自有打算的模样,许筱这才放下心来。上次风烟柔想害沈慕白,不也无功而返吗?这次,也不用怕。   果然,不出沈慕白所料,评委们在她和风烟柔的作品中为难,最后,学校领导一看,大手一挥:“风烟柔的这幅画内容这么丰富,一看就比沈慕白的用心,就定她的为第一名。”   几位美术老师组成的评委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同意了领导的观点。   得知自己得到第一的风烟柔神清气爽,找到沈慕白的班上趾高气扬:“你输了,你得给我道歉。”   沈慕白原本在复习,听她说完,抬眸看她:“不急。”   风烟柔冷哼一声,嘲讽沈慕白事到临头还垂死挣扎。   等学校领导把她们找去商量把她们的作品送去参赛的时候,扫了一眼周围十几个同学,沈慕白才不紧不慢的地开口问:“老师,我记得大赛有一条规定,参赛作品必须是参赛人自己亲自完成的,对吧?”   领导狐疑:“是有这个规定,怎么了?”   沈慕白抬眸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风烟柔,唇角含着淡淡的笑容:“我的画是在风烟柔同学面前亲自完成的,自然没有问题。但是我现在怀疑,某些人的作品不是她自己完成的。”   学校领导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风烟柔。   风烟柔顿时炸了,大声呵斥:“沈慕白,有话你就直说,你在这指桑骂槐的干什么?”   “好,那我就直说。”沈慕白点点头,然后看向学校领导,“老师,我怀疑风烟柔的作品不是她自己完成的。”   风烟柔冷笑:“你说不是我完成的,就不是我完成的?沈慕白,你是找到不是我画的证据,还是找到是别人画的人证?你这空口诬陷玩的可真溜,但是同一招玩了一次也就算了,你现在还想玩第二次?”   在场的大部分都隐隐听过风烟柔提起过沈慕白诬陷她的事,事实上,她对外说她参加这次书画展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洗清她的冤屈。她和沈慕白的那个赌约,在场的同学也听闻过。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向沈慕白,想看她怎么说。   “哪里需要什么人证物证?”沈慕白轻声说,“自古画作都流行题字,沈慕白你的那副画却并没有题字,只要今天你把落款写出来,我就相信这幅画是你所画。”   风烟柔面色一变,她连毛笔怎么拿都不清楚,怎么可能能靠自己落款。她稳稳身形,说:“我只会画不会写,也没有规定说画得一手好画的就要写的一手好字。老师,我这样没什么奇怪的吧?”   沈慕白垂眸,没有反驳,只是继续说:“我听说大会的评委选出参展的作品后可是会彻查的,风烟柔的作品这么完美,肯定会被选上。到时候要是被查出来的是假的,我们一中的声誉……”   她后面没说,只是转头看向学校领导问:“老师,在学校里,学生可以只代表她自己。可出了学校,学生代表学校。如果出了事,别人只会说一中的某某某做了什么坏事,而不是直接说某某某做了坏事,是不是,老师?”   学校领导的表情变得严肃,他看向风烟柔:“风烟柔,既然题字你不会,那你就在我们面前把你这幅画再画一遍。我知道时间仓促,也不要求你一模一样,只要有五分,我就相信是你画的。”   风烟柔站在原地,双手捏拳说不出话来,半晌怨恨地向沈慕白投去一眼。   沈慕白没有出声,双眸幽静从容。   风烟柔自然不想再画一遍,坚持这幅画是自己所作。但是学校领导教过那么多学生,当然看出她的小心思,步步紧逼。最后,风烟柔不得不出现在画室,她面前摆着笔墨纸砚。   风烟柔拿着毛笔,努力逼自己冷静下来。拿着毛笔的手颤颤巍巍地移到画纸上方,下一秒,一个豆大的墨汁滴在了画纸上,晕脏了画纸。   风烟柔颓然垂下手,她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了。   “风烟柔,晚点你来我办公室给我一个交代。”学校领导冷着脸留下一句,就匆匆离去。   他还要处理因为风烟柔参赛作假这件事留下来的麻烦,排名要换,准备参赛的名单也要更改。   他一走,周围看热闹的同学开始热议起来。   “没想到风烟柔为了赢沈慕白,竟然做这种事。”   “是啊,之前的事我看也不是污蔑,是事实吧。”   “不愧是盛传的才女啊,这倒打一耙的功力真是深厚,啧啧。”   ……   风烟柔面无表情地听他们议论自己。隔着人群,她看见沈慕白静静地站在人群之后,像是发现她的视线,沈慕白的目光转过来。   下一秒,她看见沈慕白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仿佛自己对她来说什么也算不上。   风烟柔如坠深渊。   她眼中闪过恨意,最终脸色铁青地离开了画室。   夜晚,风烟柔的房间。   “沈慕白你该死!沈慕白你该死!”风烟柔生气之极,将房间内所有可以扔的物品都高高举起砸到地上。   “啪!”漂亮的水晶音乐盒盒落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高贵的水晶舞女断成两半,却依旧保持着优雅的舞蹈姿势。   穿着校服扎着短发的女生怯怯地站着房门口,心疼地看着碎成一片的水晶音乐盒,那是继父送给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因为风烟柔喜欢,在她房间还没有待几天就被风烟柔拿走了。   短发女生扶着门框,眼看着风烟柔气急败坏地都拿起手边那把小提琴准备砸钢琴了,马尾终于鼓起勇气怯生生地劝解:“烟柔,你别生气了,那把小提琴可是你最喜欢的……”   “我最喜欢?”风烟柔看着她冷笑,“是我最喜欢还是你最喜欢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趁着我不在偷偷进我的房间摸我的琴。”   短发女生没想到她知道这件事,当场被拆穿,面色一赧。   风烟柔冷笑而狠厉地将小提琴重重地砸到钢琴键盘上,钢琴发出尖锐的声音。看着对面男人眼底的震惊与心疼,风烟柔的心情竟然奇异地好了很多。就算她在沈慕白面前矮了一头又如何,至少在这个人面前,自己高高在上,想对她怎么折辱就可以怎么折辱。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摸我的琴有用吗?你会弹吗?”风烟柔似笑非笑地走到女生面前,貌似真的不明白地问,“你那个赌徒爸爸应该没钱让你学琴吧,就算你现在进了我家又怎么样,你的手指早就僵化了,哪怕我爸请世界上最好的老师教你,你能学会吗?出生下贱注定只能当个下贱的人,不是做个拖油瓶进了有钱人家里,改个姓,就能脱胎换骨的。尤其是,你还被……那样了,对吧?”   风烟柔神情暧昧地打量了短发女生两眼。   短发女生闷不吭声,屈辱地低下头。   风烟柔心情突然变好,她斜睨对方一眼:“我去楼上看看花,你去叫人帮我把房间收拾干净。至于那把琴,就送给你吧。毕竟别人碰过的东西,我可不稀罕,不!干!净!”   她刻意一字一句地说,就像是短发女生初中毕业那个暑假,她发现女生的秘密,在女生朝她求她的时候,冷冷地看着,然后说:“从今以后,你必须听我的,否则我就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   短发女生打了个寒颤。   这似乎取悦到风烟柔,她上下打量了女生两眼,忽然想起,这位自己名义上的继姐,刚到这个家的时候温柔缱绻、自信美丽,是什么时候突然变得像今天这样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呢?   好像是因为那件事。   因为那件事,从那天后,她这位继姐,整个人就像被毁了一样,自信不在,情绪低沉,甚至吃了半年多的药。   风烟柔突然想到一个毁掉沈慕白的好办法,哼着歌上楼去看花,独留短发女生呆呆地站在她房间门口,牙齿不停地打颤。好一会儿,她才哆哆嗦嗦地准备离开这里,等缓和一下心情再去找家里的阿姨来打扫风烟柔房间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爸爸。”女生回过头,就看见自己的继父正站在她身后,担忧地看着她。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又喊了声:“爸爸。”   继父将她揽入怀中,目光沉沉地看着风烟柔上楼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024章   假画事件发生后不久,风烟柔就转学了。   “也不怪她转学,我要是她,我也没脸待在一中了。”许筱呸了一声,和沈慕白说,“不过她不是说,她如果输了随你处置,现在是输了也不打算履行诺言,就直接逃跑吗?”   沈慕白听听也就算了,没说什么。   风烟柔的事她和妖后提起过,妖后听完只是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慕白,我不觉得你所做有错。只是这种肮脏的手段,你不要学。”   沈慕白坐在他对面乖乖地点头。   “对了。”慕白想起一件事,跟妖后说,“我的画送去参展后,有位书画界的大家通过学校联系上我。他说我的画很有灵性,用笔简练,清新朴茂,问我有没有其他作品。我就又画了一副画赠他。他说我的画作有一定的收藏价值,问我愿不愿意拿出到市场拍卖,以扩大知名度。妖后,你说,我要答应吗?”   “你怎么想?”妖后沏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   不管什么事,他都希望听听慕白自己的意愿。   “我情感上很愿意,但是理智上不是很愿意。我现在很缺钱,如果用画作能换到钱,对我来说我很愿意。但是说实话,那些画都不是凭我的本事画出来的。就像风烟柔的画是别人创作的,所以轮到她在众人面前展示的时候,她就不得不狼狈下场。我的绘画技能也是来自蓉蓉,我不知道这个技能会不会什么时候莫名消失。如果我习惯凭着别人的本事得到荣誉,我很担心如果有一天面临拆穿的时候,我会不会也和现在的风烟柔一样,骑虎难下。”   “你的担忧很有必要。”妖后肯定说,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才慢悠悠地将茶杯放下说。“其实技能交换的确有弊端,如果拥有技能的原主死亡或者你们双方任何一人离开聊天群,你们的技能就会消失。虽然这种情况微乎其微,但是我觉得你能考虑到,很不错。”   沈慕白听他这么说,离开下定决心:“那等我回去我就拒绝他。”   “嗯。”妖后点头,随后问:“你说你现在很缺钱,是因为我吗?”   沈慕白愣住,心中懊恼脸上却表现的很平静地说:“不是,不是因为你,而且我也不是很缺钱。”   事实上的确是因为妖后,三个月前的沈慕白低估了租房加日常开销的费用,只不过三个月,她之前攒下的零花钱已经减少一半,她最近已经在考虑寒假要不要出去兼职家教。   “沈慕白,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不适合撒谎。”   沈慕白愕然抬头,正好看见妖后唇角带着些许笑意,表情前所未有的温和地看着自己。此时阳光正好,照在他纱制的青衣上,映在他丰神俊朗的脸上,映衬得他整个人气质恣意且从容。   沈慕白很快回过神:“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她告诉妖后“嗨,妖后,因为你的原由,我最近很缺钱”吗?她做不到。妖后来她这个世界,就是客人,从来没有将自己的烦恼转移给客人的道理。   妖后随意一猜就明白她心中所想,他心中微微叹气,大约是习惯接收供奉,他早已经忘记,对于沈慕白这种普通人来说,物品是用钱换来的。妖后开口说:“我在洪荒的时候也随手练过几年画,不如你把我的画带去给那位大家,就说是你一位朋友所作,问他能不能拿去拍卖。拍卖所得的钱,就当时我在这个世界叨扰你的费用。”   “不必这样的……”沈慕白喃喃说。   妖后坚持让沈慕白取来笔墨,事实证明,妖后即使眼缚青绫,也不影响他日常生活中的任何行为。只见他画纸一拆,笔墨一沾,一挥而就,画就画好了。   沈慕白凑上去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妖后就算蒙着眼所画的画,也比蓉蓉的好太多……   放下笔,妖后看着慕白说:“你为我题字吧。”   慕白本想推辞,但是妖后打定主意不想更改,沈慕白只能抓着笔用心地写了几句,但可能因为太紧张了,最后落笔有点抖。妖后笑笑,就着她的手执笔,写下落款“落白客”,然后掏出一枚印章,印上。   炙热的呼吸就在身后,沈慕白心慌意乱,她不知道妖后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对于人类男女来说很亲密,只能转移话题问:“为什么是落白客?”   妖后笑笑:“我倒是想取‘慕白客’,只是怕联系你的那位大家误会。”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避讳,气息直接洒在沈慕白耳边。沈慕白方寸大乱,心脏砰砰直跳,却依旧勉强维持镇定说:“过几日就是期末考试,等考完试我们年级还要举办爱国活动,要时候所有高二学生去隔壁市的蒙山纪念馆参观一天。到时候我不能过来,钱放在你房间里了,你要是饿了记得自己出去吃饭。”   对于妖后自己出去的事沈慕白并没有太多担忧,因为她知道妖后虽然不良于目,但是眼上的轻纱却并不阻碍他日常活动。而且他颖悟绝伦,和旁人打交道应该没多大困难。   妖后略略蹙眉,问:“你们学校怎么总有活动?”   沈慕白也说不清楚,她也不明白自己学校为什么总是有活动,可能这就是素质教育的代价吧。   和妖后告别后,沈慕白拿着妖后的画走了。第二天她把话交于那位书画大家,大家叹为观止,又因为沈慕白不愿透露作者,不得不打消和这位落白客交流切磋的打算。   “看来这位落白客就是慕白你的师父吧?果然有其徒,必有其师,这幅山居图哪怕是我也是拍马难及。就是,令师不擅书法吗?这题字……”齐老面露疑惑。   沈慕白有些尴尬,到最后也没好意思说出这字是自己题的,脸不红心不跳地把锅甩给妖后:“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家师不擅长题字。”   果然自己的字配不上妖后的画,下次妖后再让她题字她怎么说也不会题了。   很快就到了沈慕白高二级去参观蒙山纪念馆的日子,从学校到蒙山要两个小时车程,学校租了十辆大巴,带他们一个年级的人直接过去。   大巴尽量按班级性别分坐的。和沈慕白坐一排的是个女生,叫冯瑶,是沈慕白班上的班长,沈慕白平时和她没什么接触。   ——其实可以说,除了顾彧和沈谢尧,沈慕白和班上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接触。可能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自闭儿童吧。   冯瑶热情地和沈慕白打了声招呼,沈慕白点头回应。   “同学,能换个位置吗?”身后传来顾彧的声音,沈慕白回头,就看见顾彧笑容灿烂地劝她后座的两个人和他换了位置。   不一会儿,顾彧就从包里取出一包话梅,探过头来:“慕白,张嫂说你晕车,特意让我给你带了一包梅子。其实我还买了其他零食,但是我感觉你这种爱面子的人不会在车上吃零食,所以我准备和谢尧一起吃,不过你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你要吗?”   坐在他旁边的沈谢尧也出声,说:“我包里还有张嫂给你准备的蜂蜜柠檬水,你要是渴了我拿给你。”   “……暂时不用,等我需要的时候我会和你们说的。”迎着冯瑶好奇的目光,沈慕白感觉自己像是被家长带去春游的小学生。   冯瑶瞥了一眼身后座位上的两人,温声问沈慕白:“慕白你和顾彧、谢尧关系很好吗?”   沈慕白虽然内向不善言辞,但是也没到别人问她她不回答的地步。当下点点头,她说,“谢尧和我是亲戚,顾彧是我父亲朋友的儿子,我们仨关系还不错。”   “亲戚?”冯瑶一字一字地念着这两个字,很快她笑着问:“既然你们是亲戚,那你知道谢尧是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看他最近在学校都是很累的样子,有时候上课都会打盹。他以前不会这样子的。”   “我不知道。”沈慕白摇摇头,她是真不知道,她最近的心思都在妖后和学习上面,没有心思关心谢尧。不过听到冯瑶这么说,她想起张嫂的确是提过谢尧最近经常回来的挺晚的,甚至连周末也是早出晚归。   “你也不知道?”冯瑶眼中闪过担忧,许久吞吞吐吐地问慕白,“那慕白你能帮我问问他吗?”   慕白觉得奇怪,谢尧此刻就在他们后面,冯瑶若是想问回过头大声点就能问,为什么要自己帮她问。她思索片刻,突然意识到,一个女人忽然异常地关心一个男人,甚至不惜跟这个男人的亲朋好友打探他的消息,最有可能的原因是这个女人喜欢上这个男人了。想到这一层,她点点头,说:“好。”   冯瑶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突如其来的短信提示音却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她看了一眼手机,不知道是看到什么可怕的内容,面色变得惨白。   沈慕白注意到她短暂时间里脸色所发生的变化,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冯瑶勉强一笑:“大姨妈来了,刚才突然肚子疼,等一会就好了。”   沈慕白知道冯瑶所说的话很大概率只是借口,但是她没有追问,只是淡淡地,算不上关切也算不上漠然地说了一句:“那今天参观的时候你要注意,我记得还要上山。”   “嗯。”冯瑶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抬起头,问,“慕白,那今天活动我能跟你一起吗?”   慕白本想拒绝,但是很快想到谢尧肯定是和自己一起活动的,冯瑶这样问大概率是想接近谢尧。想了想,慕白同意说:“可以。”   见沈慕白同意,冯瑶清秀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很快就到了蒙山纪念馆,领队的老师带着他们在纪念馆逛了一上午后,说:“下午的活动老师不陪你们了,等下吃完饭你们跟着工作人员上山,不要乱跑。”   他并不担心学生安全问题,因为蒙山是红色纪念景区,山上的道路都是修好的,工作人员也很有经验。更何况一中的学生,向来是听话的,这个活动举办了好几届,就没出现过一次问题。   听到老师不去,学生队伍里爆发出不小的欢呼声,顾彧拉了拉慕白的袖子,说:“下午我们一起走。”   沈慕白点点头。   中午饭的时候,沈慕白把冯瑶想下午和他们一起出发的事提了一下,看顾彧谢尧两个人都没有反对,她松了一口。不过,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脸昏昏沉沉的沈谢尧,沈慕白犹豫片刻,还是关心问:“你怎么了?”   沈谢尧揉了揉太阳穴,疲惫说:“可能是晕车,我现在有些难受。”   “要不下午的时候,你留在山下休息吧?”沈慕白提议。   顾彧很是积极主动地点头:“好啊好啊,谢尧你留下来休息吧,我和沈慕白去就行了。等我们回来一定会好好跟你复述山上的所见所闻,不会耽误你写作文的。”   沈谢尧:“……”   如果说他原本还有三分可能留下来休息,看顾彧这么迫不及待想他留下来自己和沈慕白上山的样子,沈谢尧就完全不想留下来休息了好。   他强打起精神,眸光沉沉地看着顾彧:“我跟去,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顾彧:“谢尧你要不要像防贼这样防我!慕白不是说了吗,冯瑶也和我们一起去,又不是孤男寡女,我能耍什么花招啊?”   谢尧不听,反正下午出发的时候,他们四个都在。   看着沈谢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顾彧终于觉得不对,担心地问:“谢尧你真的只是晕车吗?你这样上去真的可以吗?”吃饭的时候他以为谢尧真的只是晕车,所以才和他开玩笑,但是眼看着谢尧脸色越来越不好,他开始担心。   冯瑶也露出担忧的神色:“谢尧你还是留在山下休息吧。”她伸出手想摸谢尧的额头,却被谢尧微微避开。   “没事,缓缓就好了。”沈谢尧面色沉着地说。   “可是六年级的时候,你也是不舒服还坚持参加体育课,结果昏倒了,你忘了吗?”冯瑶问。   顾彧凑到慕白耳边,悄悄问:“他们是早就认识吗?”   沈慕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她看看谢尧看看冯瑶,默默地把谢尧的包拿过来,帮他背着。   谢尧抬眸深深地看了沈慕白一眼,又低下头:“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多谢班长关心。”   冯瑶张开口,话堵在嗓子眼,半晌才说出口:“不用,谢尧你没事就行。我扶着你吧。”   谢尧避开她的手,抬眸看顾彧。   在冯瑶看谢尧,谢尧看自己的三角目光中煎熬了漫长的一分钟,顾彧终于明白自己装傻是没用的了。班长啊,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是谢尧他不给你机会啊。顾彧拗不过他,伸出手抓住谢尧的手:“行,我牵着你的手,要摔我们俩一起从山上滚下去。”   谢尧理都没理他。   他们一行四个人一起跟着大部队走,结果上山没走到一半,沈谢尧突然头疼欲裂。   顾彧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手刚放在谢尧的额头上脸色立马就变了:“中午的时候明明没事,怎么现在烧得这么厉害?”   顾彧看了一眼沈慕白冯瑶,立刻做出决断,开口说:“慕白,班长,我不上山了,我要送谢尧回山下,山下有医疗人员。”   “我没事。”沈谢尧挣扎着想站起来。“我只是上午坐车晕车的缘故,喝口水就好了。”   “闭嘴!”顾彧按住他:“你烧糊涂了我还没烧糊涂,我现在就背你下山。”   他把自己的包放到沈慕白手里,“你帮我拿着,我带他下山。”   “我跟你一起送他下山。”沈慕白说。   顾彧把沈谢尧背起来,沉吟片刻,点点头:“也行。”   沈慕白点点头,准备和冯瑶告别,冯瑶却拉住她的手,出言阻止:“慕白,这次活动回去还要写活动感想,你们都回去,到时候怎么完成这个作业?”   沈慕白平静地看了眼谢尧对冯瑶说:“我想作业没有谢尧重要。”   冯瑶:“可是,是你们三个人的作业啊。这次作业是要纳入期末总分里的,谢尧一向把分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果失去这十分,他一定会很焦躁的。”   “那只能麻烦等下班长下山跟我们说一下山上的所见所闻,方便我们完成作业。”沈慕白说。   冯瑶愣了愣。   顾彧开口:“算了,慕白你跟着上山吧。我一个人也可以把谢尧带下山的。班长说的挺对的,谢尧向来视分数如命,让班长复述的话,我真怕他到时候拿不到满分又要浑身低气压,你去就不一样了,他比较相信你,也不会怪你。”   听到顾彧把谢尧对她和对沈慕白的态度差别说的这么明白,冯瑶牵强地扯了扯唇角。   沈慕白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彧打断:“好了,别说了,就这样决定了,慕白再见。”   沈慕白看着他背着谢尧的身影,直到顾彧走远,对冯瑶说:“我们走吧。”   她们本来就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此时因为刚才的事耽误,已经远远地看不见大部队的身影了,好在山上就一条大路,追上去就行。   不过还没走几步,冯瑶就面色惨白扶着肚子说:“慕白,你走慢点,我肚子疼。”   沈慕白这才想起冯瑶大姨妈来了,看冯瑶蹲在地上难受的样子,沈慕白建议:“班长,要不你和顾彧他们一起下山吧。”   冯瑶摇摇头,咬紧牙关站起来,冲沈慕白笑笑:“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她说是这么说,可看她一脸虚弱的样子,沈慕白也不好意思走的太快,眼看着离大部队越来越远,周围也越来越寂静,连天也越来越黑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沈慕白感觉还不如当时跟着顾彧他们下山。   沈慕白沉不住气,打开手机想给顾彧打个电话,却发现这山上居然没有信号。慕白让冯瑶看看她的手机有没有信号,能不能打个电话联系一下班上同学的时候,冯瑶惊慌地发现自己的手机也没信号。   “怎么可能?”冯瑶看着手机喃喃。   沈慕白来之前就听说过蒙山晴雨多变,但也没想到都入冬了,山上还说暗就暗下来。说话间,浓厚的云层滚滚而来盘桓在逶迤的巨山间遮起太阳,天地间一瞬间就暗下来。看着这浓厚的乌云,沈慕白逐渐不安。   “下山!”沈慕白当机立断做下决断。   “慕白,要不我们上山和大家汇合吧。”冯瑶劝道,她们此时位于半山腰偏上的位置,离山顶更近。   沈慕白犹疑地看着山间空中那一簇簇的乌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一簇簇乌云是针对她而来的。   她不是封建迷信之人,可是她都重生过一次了,对于这天地间的异象难免多几分警惕,而不只是当大自然的风雨变化。   “下山!”沈慕白又重复一遍,“趁着还没下雨赶快下山。”   “可是……”冯瑶拉住她的手站着不动说,“书上说了,这种情况应该往上走才安全,不然暴雨带来的泥石流会带走我们的。”   “我知道,可是……”沈慕白望了眼天上的乌云,那股被针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扯开冯瑶拉着她的手,说,“那我往山下,你往山上走。”如果她的第六感没有错,那她要远离冯瑶,避免连累她。   “沈慕白!”看着她下山的身影,冯瑶焦急地喊她。   沈慕白却连头都没回。   雷霆之上,九天之外,古月看着眼前的棋盘,唇角含笑,缓缓落下一子。   从云能暂时遮盖住沈慕白身上妖后的气运,凭借妖后气运才得以重生的沈慕白失去气运后,会如何重蹈她前世的覆辙,完全不在古月的思考范围之内。他只知道,如果沈慕白不在了,妖后应该会尽早回洪荒。 第025章   下午四点。   妖后站在院中,抬头遥望远方的天空,西南方的位置乌云滚滚,阴沉得仿佛要将天地吞噬。   妖后虽然受伤颇重,但是身为洪荒大妖,与生俱来的直觉让不安在他胸口翻腾。   沈慕白有他的运道庇护,不管发生什么,应该危及不到她的生命。妖后想。   可是不管怎么分析,妖后心里的不安始终无法消弭。   妖后想到古月,古月他大概有办法帮自己测试沈慕白的吉凶,可是想起上次和古月的交流,妖后目光暗淡下来。   不行,古月一直期盼自己回洪荒,若是在这件事上古月趁机欺骗自己,代价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他等了很多年,才等到这次机会的。   深思熟虑后,妖后回到屋内取出上次沈慕白送来给他的那块灵石。水蓝色的灵石在指尖发出幽幽光芒,映照出他深邃的眉眼。   但愿因为这块灵石来自古月,守护着小世界的天地法则不会发现自己的踪迹。   轻轻地捏碎灵石,灵石中的灵气化作点点荧光缠绕在妖后身旁。随后,妖后的身形消失在屋中。   同一时间,蒙山。   谢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屋外阴沉沉的,他一眼就看到顾彧焦急地站在门口,望着屋外突如其来的大雨,犹豫徘徊。   “怎么了?”谢尧支撑自己病躯坐起来,虚弱地问顾彧。   “刚才天突然阴下来然后下雨了,山上的同学都回来了,可是沈慕白还没有回来。”顾彧眉间忧心忡忡。   “打过电话吗?”谢尧看着他问。   顾彧点点头:“打过,不知道是因为山上本来就信号不好还是因为下雨,打不通。”   “问过其他同学吗?”   “问过,他们都说没看见,冯瑶也没有回来。”   谢尧看了眼屋外,略一思索,对顾彧说:“我记得来的时候,看见景区是有监控的。你现在就去联系景区,让他们调出监控查看。”   “好。”顾彧郑重点头,他一直想自己去找沈慕白,只是碍于谢尧还在高烧昏迷不好离开。此时见谢尧提起,他说,“我现在就去,你照顾好你自己。实在不行我去山上找她。”   谢尧点点头。   顾彧冒雨离开。这场冬季的大雨来的太过突然,不仅一中的师生没有预料到,连景区自己也没想到。纪念馆准备伞根本不够用。   谢尧看着窗外,山上的雨越来越大,天色也渐渐黑下来。乌云像猛兽一样,蛰伏在蒙山上空。   谢尧抿了抿唇,眸中闪过沉甸甸的担忧,喃喃自语道:“沈慕白,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谢尧,不好。”顾彧被雨淋得像个落汤鸡一样出现在门口,一脸焦急地对着坐在床上的沈谢尧说。他浓密的头发已经全贴在头皮上,大海一般璀璨的眼睛里也满是狼狈,可就算这样,他似乎也没有进屋收拾一番的打算,而是继续对谢尧说:“冯瑶回来了,说是在山上遇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把沈慕白打晕了,还想抓她。她实在害怕,就自己先跑回来了。我去跟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工作人员说现在雨太大,山上太危险,等雨停了才能派人上去找。谢尧,我实在担心,我想自己现在就去山上找,你打电话给沈伯父,让他报警,然后快点过来。”   他这一番话说完,就转身准备走了。这么大的雨,山上出现陌生的男人,还把沈慕白打晕?顾彧实在没办法做到心安理得地站在这等沈慕白的消息,他要上山找她。   “我也去。”谢尧说。   顾彧的脚步停顿住,回过头,眼中满是震惊:“谢尧,你别开玩笑了,你还在发烧。我怕我还没找到沈慕白你先倒下了。你就在这,等我的好消息。”   谢尧没有出声,顾彧以为他听进去自己的话,担心慕白的他焦急地离开了。   直到顾彧的身影消失,谢尧才哆哆嗦嗦地爬下床,穿好鞋子。系鞋带的时候,谢尧忽然想起这学期最后一节体育课。   因为是冬天,所以哪怕这节体育课并没有教学内容,很多同学还是结伴出来晒晒太阳。   沈慕白也出来了,就一个人坐在体育场第一排的阶梯座位上,闲适地看着体育场发呆,披下来的长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直到顾彧路过,和她打声招呼她才抬头,不知道和顾彧说了什么她虽然没有笑表情却变得柔和起来。   她站起身,准备往下走。不合时宜的,谢尧注意到她散开的鞋带。顾彧显然也发现了,叫住她,两个人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顾彧低下头认真地帮沈慕白把鞋带系好。   沈慕白低着头,似乎说了句“谢谢”。顾彧笑了,抬起头,双眸亮如星辰,招呼沈慕白赶快下来。   沈慕白下来后他们俩就相携去打羽毛球了,谁也没注意到站在旁边一直默默注视着他们俩的谢尧。   直到陈瑾书来找他打球,他才从沉思中惊醒,沉默地跟在陈瑾书后面一起去打球。   这件事明明已经过去很久,谢尧也从未再想过,所以他理所应当地以为,这件事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感觉。   直到现在,手指在鞋带间翻动,谢尧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那时是多么羡慕顾彧,羡慕他能那么亲近自然地接近沈慕白,给沈慕白系上鞋带。   如果……   谢尧抬眸,如果今天是他找到沈慕白,是他救了沈慕白,那依沈慕白的性子,一辈子都会感谢自己,和自己亲近的。   ……   沈慕白是被冷醒的,冬天穿的羽绒服被雨淋湿后又被冷风一吹,真是又重又冰。她费力地眨了眨眼,脑子跟浆糊一样,睫毛上的水珠像冰住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她还记得她晕倒之前本来准备下山的,冯瑶却突然大叫,沈慕白怕冯瑶出什么意外,就折了回去。她一回去,就看见冯瑶坐在地上,一脸惊恐。沈慕白皱眉,伸出手拉冯瑶准备带着冯瑶一起下山,就在这时候,有人从背后袭击了她。沈慕白头上受了重击,晕了过去。   她感觉自己现在在一个人的背上,陌生的气息,耳边雨声和鞋子踩在枯枝上的声音让沈慕白警觉地继续装晕。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被放在一个类似巢穴的地方,与此同时,一双手开始在自己的腰间摸索。   那个人拉开了沈慕白羽绒服的拉链,意图图谋不轨。沈慕白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还是勉强维持自己装晕的模样,于此同时她的手在地上不停地摸索。   趁着那个人起身解自己裤子的功夫,沈慕白睁开眼,刚才在那个人背上的时候她已经偷偷睁开眼看过,因为暴雨,此时山上的能见度极低,再加上这个地方还有一个草搭的棚子顶挡住视线,这里昏暗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沈慕白屏住呼吸,悄悄地挪动身子。在寒冷的冬天淋这么一场大雨实在是太冷了,可她还是颤抖地抓紧自己刚才摸到的石头,等那个人再次俯身的时候,狠狠地用石头砸在那个男人的脑袋上。   男人哀嚎一声,发出痛苦的吼叫。沈慕白怕没把他砸晕,又狠命地用石头连在那个男人头上砸好几次。会不会把男人砸死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她只想自己活着。直到男人完全晕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沈慕白才扔掉石头,伸手放到男人鼻下确定男人还活着后,才喘息着摸着用来支撑蓬顶的木头站起来。她将自己羽绒服拉上,头上刚才被男人敲击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但是沈慕白也顾不上了,强打着精神在漫天的雨幕中寻找下山的道路。   雨真的好大,沈慕白又晕又累又冷,好几次她走着走着忽然眼前一黑晕倒在路上,又被冰冷的雨打醒,浑身是泥地爬起来继续走。   “沈慕白,你清醒一点。”闭着眼睛差点跌进山中的湖里,沈慕白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沈慕白,沈慕白!”   远处突然传来隐隐绰绰的呼唤声。沈慕白实在头晕得厉害,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却分不清是谁,但是她还是听清楚了在喊自己。她焦急地张开口,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焦急回应:“我在这。”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知道感到有人走到自己面前蹲下扶她,她才终于放心地晕过去。   “沈慕白。”谢尧又惊又喜,他真的不敢相信,他真的找到沈慕白了。咬咬牙,谢尧拖着病体将沈慕白背起来,平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的重量此刻却仿佛像泰山一样压在他的背上,他却无比安心,沉声对沈慕白说:“沈慕白,你别怕,我带你回去。”   他本来就高烧不退,又淋了半个多小时的雨,能自己爬到山上还进了山间林道已经够勉强,此时背着沈慕白,简直寸步难行。   气喘吁吁地背着沈慕白走了不到十米,沈谢尧就不得不将沈慕白放下。   顾彧也上山了,他在哪?如果能碰到顾彧的话,他们下山应该会方便很多。   就在这时候,谢尧听到脚步声。   “顾彧?”谢尧回头,却突然愣住。   只见一个满头是血浑身脏兮兮的男人正在阴恻恻地看着自己——或者说,自己身旁的沈慕白。   “冯瑶回来了,说是在山上遇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把沈慕白打晕了,还想抓她。”   谢尧骨寒毛竖,警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也把目光从沈慕白身上移到他身上。两人都明白了自己此时的对手是谁。   男人像只野兽一样扑了上来,谢尧虽然成绩好,但并不是书呆子,要是平时和这个野人一样的男人可能还有一战之力,可是他高烧未愈,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好在刚才沈慕白往男人头上砸的那几下,虽然没要了男人的命,但的确把男人伤的不清。谢尧一时,竟然和他打的旗鼓相当。   眼看着自己体力流失得越来越快,男人表情却愈发凶狠,谢尧瞥了一眼晕倒在一旁的沈慕白,知道如果自己如果拦不住男人,沈慕白的下场不堪设想。   他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天然湖泊上,目光有一瞬间的犹豫,可很快他就下定决心。男人根本没发现,他在和谢尧扭打的过程中,已经不知不觉移到湖泊旁。   “啪!”男人一拳打在谢尧腹部,愉悦地欣赏着谢尧因为痛苦而发出闷哼声,他知道眼前的人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把他打趴下不过是早晚的事,所以他开始享受而又报复地一拳一拳打在对方身上。   他想用最后一拳来终结谢尧的时候,没想到,此时谢尧突然抱住他的腰。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尧带着跌入湖中。他挣扎着想爬上岸,一只手却狠狠地把他的头往水下按。   冰凉的水和逃不掉的手一直刺激着头上的伤,男人发出惨叫,越来越多的水灌入到他的鼻喉中。 第026章   “冷,好冷……”沈慕白在梦中呢喃。   有人抱住了她,随后源源不断地暖气从那人搁在她额头的手上传到她的躯体里,原本冻僵的躯体像是复活过来。沈慕白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随后睁开眼。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冬天下午四点的天还没全黑,那人长长的黑发垂在沈慕白的脸颊,挠得她脸颊痒痒的,更让沈慕白惊心动魄的是那双清隽寒冷的眸子。   沈慕白眼睛眨都不眨地紧盯着那人,不可置信地问:“……妖后?”   妖后垂下眸,一贯淡淡的语气:“是我。”   “你的青绫……”沈慕白伸出手摸上他的眼睛,问,“你的眼睛好了?”   “嗯。”妖后抱着她,下巴贴着她的额头,淡淡说,“沈慕白,我来带你下山。”   他将沈慕白背在背上,沈慕白本想环住他的脖子,然后注意到他身上的泥渍,闷闷地缩回手,说:“妖后,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没关系,本来就是你买的。而且回去送去洗一下就好。”妖后回过头安慰沈慕白说。   “好。”沈慕白伸出手环住妖后的脖颈,头倚在妖后的肩上,内心一时无比安定。她回忆起之间内心那诡异的不安,对妖后说:“妖后,不管你信不信,我觉得刚才的那场雨很蹊跷。当时我站在山路上,天地昏沉,乌云翻滚,一种强烈被监视的感觉萦绕在我周身,我忘不了那种仿佛被天地万物针对的感觉。”   “我信。”妖后简短地说。   空气中还残余着灵器使用后的痕迹,而痕迹最深的地方,就在沈慕白身旁。   不用多想,妖后都知道灵器的主人是谁。如果他今天没来,他不敢想没有气运庇身被强行逆天改命的沈慕白会遭遇什么。她已经是重生之人,而自己法力尽失。如果她死,他将再也不能在天地间找到她的痕迹。他记着那时的愧疚,想尽力弥补,却差点害了她。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幽静漫长的山道上,妖后承诺。   沈慕白不知道妖后为什么突然语气变得这么严肃,不过他说的,她向来是十分相信的。沈慕白靠着妖后的肩头,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是天色还是黑下去了,妖后踩过道路杂乱的荒草泥地发出“吱吱”的声音。沈慕白突然想确定什么。鼓起勇气问:“妖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来救我的是不是?”   妖后沉默了一会儿,说,“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来救你。”   沈慕白没想到妖后真的会回应她,她的眼眶热热的,有什么东西仿佛想从眼睛里流出来。她被打晕后从那个男人的背上醒来后没有哭,她把男人打晕后独自逃跑的时候没有哭,此时她却突然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我……”沈慕白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怕到妖后不明白她此时的情愫,但是更怕妖后知道她此刻的情愫。妖后是来自洪荒生于开天辟地之时的大妖,而她除了重生这个机遇之外,和普通人别无区别。沈慕白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像感激一个朋友一样感激妖后地说,“妖后你知道吗,其实醒来后我想过你会来救我,但是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救我。”   从洪荒来到现世的妖后,纵使是随着开天辟地一起诞生的大妖,在失去法力后也不过是和普通人无二的青年。沈慕白从来没想过,他真的能来、也会来救自己。   “我用了你送我的那颗灵石。”妖后解释说,“所以不算我救了你,沈慕白,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沈慕白有心辩解,一时之间却想不出合适的言辞。她低头,地上浅浅的水洼倒映着天上皎洁的月亮。沈慕白呆呆地抬起头,心底好像突然了悟。   喜欢并不代表一定要拥有,就像她喜欢天上的月亮却从未想过得到月亮一样,她对妖后的喜欢大概也是如此吧。   所以哪怕她和妖后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哪怕她知道自己努力一辈子也不可能接近妖后,哪怕她的寿命对他来说不过是眨眼间的沧海桑田……   她还是可以喜欢妖后,就像喜欢这天上的月亮,哪怕不能拥有也可以穷极一生地一直喜欢。   看她长时间不说话,妖后想她是不是睡着了,小声地喊她的名字:“沈慕白?”   “我在。”   “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妖后说。   “没,我只是突然发现……”   “嗯?”   “今晚的月亮可真漂亮。”   妖后清冷的目光扫过凉凉的弯月,又垂头扫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沈慕白的错觉,她看见妖后眼中淡淡的笑意。   “嗯,今晚的月亮可真好看。”妖后说。   “有人吗?我们是山下的工作人员,有人请回答。”伴随着喇叭扩音的声音,五六束手电筒的光朝沈慕白这边照了过来。   *   “咳咳。”沈谢尧从水里爬出来,长时间超过身体极限的负荷和腹部的疼痛让他猛咳嗽了几声。   “雨停了?”他抬起头,茫然地透过高高的树木看向天空,等目光落到地面,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哪。   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山上,沈慕白失踪了,他上山找到了沈慕白,然后又遇到一个男人,他和那个男人……   好像从别的地方登陆了。沈谢尧瞥了一眼平静的湖面,疲惫地站起来,环视四周找到刚才放下沈慕白的地方,朝那走去。   越来越接近了,可头越来越昏了,沈谢尧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倒下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谢尧,谢尧!”   沈谢尧茫然地睁开眼。   顾彧将他扶起来,又是谴责又是无奈地说:“你怎么跑出来了?”   他一个活蹦乱跳的健康人,在山上淋了半个多小时的雨,已经浑身难受了,沈谢尧还在生病,顾彧看着他浑身湿透的样子,实在担心。   沈谢尧摇头,只是说:“我担心她。”   顾彧将他背起来:“我先送你下山,看看慕白有没有消息,如果没有我再上山来找她。”   “不用。”谢尧虚弱地指着前方三十米的地方,说,“我找到她了,她在那。”   顾彧背着他走到他指的地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哐——   谢尧脑袋一瞬间陷入空白。   还是顾彧反应快:“谢尧,你看这地上有人走的痕迹,这是往山下的路,是不是工作人员找到她,带她下山去了。”   “是我找到她的,是我先找到她的。”谢尧喃喃自语。   顾彧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搜救的声音。顾彧连忙背着谢尧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当走到官道上的一瞬间,顾彧抬头,却倏然愣住。   只见远远可以看见,搜救队旁,妖后正站在沈慕白旁边,给她递水。沈慕白一身狼藉,看着妖后的目光却格外依赖。   “怎么了?”谢尧茫然抬头,却被顾彧下意识捂住了眼睛。   顾彧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看工作人员激动地朝他们围了过来,迟疑一会,终究犹豫地放下遮住沈谢尧眼的手。   沈慕白和妖后的身影出现在沈谢尧的视线中。   沈谢尧垂眸,嗓音沉沉:“他怎么来了?”   看样子还在他之后,救走了沈慕白。   “我不知道。”顾彧说。   “缘分这种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瞥一眼沈慕白此时看着妖后的眼神,谢尧就明白她此时对妖后的依赖。明明是自己先找到沈慕白的,沈慕白睁眼看的第一个人却是妖后,这就是上天对他的安排吗?谢尧自嘲地笑了笑。   不,他不甘心!谢尧冷冷地看着沈慕白妖后二人,一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谢尧!谢尧!!”   *   学期的最后一次活动,竟然发生这种意外。虽然学生都没有受伤,但是学校领导还是心有余悸地组织学生们赶紧回去。   “所有车子的轮胎都坏了?”学校领导嘴角抽搐,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离奇的事。   更离奇的是不仅是学校的大巴车,连蒙山工作人员开来上班的车子轮胎也都坏了。   要不是查监控发现并没有人出入停车场,校领导都要觉得是有人在针对他们了。   沈慕白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沈谢尧病得这么严重。   冰凉的手搁在沈谢尧的额头,沈慕白说:“比之前更严重了。”   顾彧闷闷地坐在一旁,撇过头。   沈慕白低下头,轻声说:“你不应该让他上山去找我的。”   顾彧气急败坏,回过头怒视沈慕白,说:“沈慕白,你觉得是我让他上山去找你吗?他高烧得那么严重,浑身没有力气,我根本想不到他会上山。我不知道他到底抱着多大的决心才下床去山上找你,而且还找到你。沈慕白,不管你信不信,是他先找到你的。他很喜欢你,连我都看得出来的很喜欢。”   沈慕白低下头没有说话。   “那你呢,沈慕白?”顾彧问。   沈慕白抬眸看向他:“顾彧,你不要让我为难。”   顾彧被她一句话堵得如鲠在喉,他替谢尧不值,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我去看看他们车修好了没,校医说,他病得很严重,得尽快送去医院。”沈慕白将谢尧的被子掖好,站起来。   顾彧看着她落寞离开的背影,张开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叹口气。   妖后站在门后等她,看她出来,轻声说:“我陪你去吧。”   沈慕白迟疑地点点头,她不确定妖后有没有将她刚才和顾彧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说:“好。”   他们俩准备去停车场看看情况,没想到没走多远,就遇到一个人,彬彬有礼地向沈慕白鞠躬:“小小姐,先生吩咐我来送你回帝都。”   沈慕白微怔,抬眸看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加长款雪佛兰,心中已了然。她抿抿唇,问:“是陆先生吗?”   “是,是陆先生。”   陆先生,那个说是自己父亲的人。自从沈慕白那天拒绝他后,已经好几个月没听过他的消息,没想到此时却在她需要的时候,遇到陆先生的人。   像是看出沈慕白的困惑,司机说:“陆先生一直很关注小小姐,只是小小姐不愿意接纳他,他也不想打搅小姐姐。他让我告诉小小姐,只要小姐姐需要,他一直在小小姐身边。”   沈慕白下意识看向妖后,妖后朝她微微点头,然后说:“你去和老师说我们提前先走了,我回去找顾彧,我们尽早回帝都把谢尧送到医院。”   “好。”沈慕白答应,然后对司机说,“麻烦你等一下。”   她转身去找自己班的老师说明情况,而妖后则回到沈谢尧所在的房间通知顾彧。   顾彧将毛巾搭在沈谢尧的额头,看妖后回来没有说话。自上次被妖后撞破他和沈谢尧跟踪沈慕白后,他依妖后的邀请,去过妖后住所几次——当然,是背着沈慕白去的,和妖后还算熟稔。   可是这次,沈慕白明明说去为谢尧叫车,却和妖后一起被困在山上,惹得沈谢尧气急攻心,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让他不得不介意。   妖后看着他背过身不看自己,问:“顾彧,你是在恨我吗?”   “我没有恨你。”顾彧声音平静地说,“我只是恨我和沈谢尧自己。”   恨沈谢尧为什么得不到沈慕白喜欢,恨自己为什么劝不了沈慕白心疼沈谢尧。   房间安静了半晌。   而后,顾彧听见妖后淡淡的声音。   “你大可不必恨我。”妖后说,“我和沈慕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第027章   顾彧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妖后就站在他身后不到二米的地方,屋内灯光明亮,可是妖后身上却仿佛笼罩着层层迷雾,顾彧看不清、也看不透他。   顾彧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妖后神情淡漠,淡淡地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和沈慕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他又重复了一遍,与其说像是在告诉顾彧,更像是在告诫他自己。顾彧有那么一瞬间捕捉到妖后眼底的落寞,不过那丝落寞如流星般转瞬即逝,没等顾彧回过神来,妖后已恢复平日里淡淡然的样子:“顾彧,你把谢尧背起来,慕白找到车,我们可以回去了。”   还没等顾彧应声,妖后却脸色微变:“车就停在大门那,我有事先离开一下,很快和你们汇合。”   “好。”顾彧点点头,妖后的身影很快消失。   沈慕白没想到会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风烟柔。   刚才她去找老师的时候,老师看见她,跟她说:“沈慕白你来啦,刚才一个叫风烟柔的人来找你,说她有车。说如果你想回去,可以去找她。”   沈慕白听了后跟老师道了声谢,说自己已经找到车了。就离开了,   天色已经晚了,风烟柔站在走廊的灯下,像是故意站在那等沈慕白,听到沈慕白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朝沈慕白望了过来,语调像是嘲讽,又像是惋惜:“沈慕白,听说沈谢尧烧得挺严重的,必须快点送去医院,否则说不定就要变成肺炎了。”   “嗯。”沈慕白应了一声,她虽然不明白风烟柔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知道她缺车,但是明白风烟柔来找自己是想说什么。沈慕白的瞳孔中倒映出此刻风烟柔那唇角略带讽刺笑容的样子,经过这半年和风烟柔的相处,沈慕白已经明白此刻自己该怎样做才能最大程度低打击风烟柔:她可以听风烟柔说下去,等到风烟柔气势最盛最嚣张的时候,再轻飘飘地告诉风烟柔,她不缺她那辆可以载着谢尧出蒙山的车。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却没有那个心力和风烟柔这个不重要的人说那些话——正如风烟柔所说,谢尧烧的很重,要尽快送去医院,此时她只想带着她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她脚步顿了一下,然后避开风烟柔准备从风烟柔身边走过去。   意料之中的,风烟柔拦住了她。   沈慕白转眸,神情冷淡地看向风烟柔。   风烟柔一下子愣在原地。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沈慕白。   沈慕白的神情一直以来是冷,可也只冷得像高高的富士山上覆盖的那层白雪,冷的高傲、圣洁、难以接近。可此时,她眼底的温度,让风烟柔一瞬间仿佛置身在暴风雪中,被刀子一般的冰雹狠狠地砸在身上。   风烟柔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来拦截沈慕白的目的,她掩饰好自己心中的恐慌,上前一步,鼓起勇气说:“只要你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把车借给你,让沈谢尧尽快去医院。”   沈慕白的目光愈发寒冷。   风烟柔下意识后退一步,可又觉得这也太显柔弱,硬生生地强迫自己伫在那。   沈慕白看着她,说:“风烟柔,我不是傻子。”   风烟柔愣住。   沈慕白继续说:“帝都到蒙山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我们这才下山不到半小时,你就突然开车出现。就算有人通风报信也不可能这么快。风烟柔,你如果说今天你没有额外的谋划,我是不相信的。”   风烟柔完全愣住。   沈慕白继续说:“那个男人是你带来的对不对?我已经和景区的警方说了,山上有个陌生的男人袭击我,我打晕了他。他们已经派人去找,等找人,再找到物证,你就完了,风烟柔。谋财害命是要坐牢的。”   风烟柔浑身发抖,下意识说:“我家里有钱,才不会……”   迎着沈慕白愈发寒意的目光,风烟柔哑然。   “原来真的是你啊。”沈慕白说,“家里有钱?风烟柔,我吃的穿的会的,哪一样不如你,你哪来的自信和我拼家世?”   风烟柔家里的确有钱,可也就是普通的有钱。不说陆家,光是现在的沈家就完全和她家旗鼓相当,沈慕白不知道风烟柔哪来的底气摆出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又不是什么小地方,这可是帝都,一个招牌掉下来砸到三个人说不定其中都有一个中央官员的地方,风烟柔用得着一直为她那不算厚实的家底沾沾自喜?   “你会付出代价的。”沈慕白绕过她,准备离开。   风烟柔茫然地看着她走远,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突然惊醒,大喊道:“你才没自信,你才会付出代价。你凭什么跟我比,沈慕白,你凭什么跟我比,我妈妈可是林家的人。”   沈慕白却连理都没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会怎么样的,我一定不会怎么样的……”风烟柔摸着胸口安慰自己半天,才平静下来,结果一转身吓一跳,一个身影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默默无声地站在她身后。   “你是谁?”风烟柔不认识眼前的男人,只觉得这个人很奇怪,长得比电视上看到的明星还要好看,头发也比自己的还要长。   男人一直没开口。风烟柔感觉奇怪,问:“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男人垂眸看她:“我在想,我要不要惩罚你。”   “惩罚?”风烟柔好笑,“你不会是和沈慕白一伙的人吧?想惩罚我?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   “是谁?”   “……”风烟柔张口,奇怪的是她明明在说自己舅舅的名字,可是一点声音也传不出来。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知道是眼前这个男人搞的鬼,她想质问他,可是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眼看着男人缓缓从她身边走过准备离开,风烟柔想跟上去追问怎么回事,身体却像是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男人侧过身缓缓回首,走廊上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眸光比先前夜晚高空中挂的星星还要冷。   “不用知道你舅舅是谁,我也可以惩罚你。”   风烟柔好像听到那个男人这般缓慢说道。   *   “妖后你去哪了?”沈慕白看着比她还晚到的妖后问。   “去处理一件小事,我们走吧。”妖后面色如常地说。   “好。”沈慕白点点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顾彧早就把谢尧背进去了。车内空间够大,他们四个人在后面空间绰绰有余。   车刚驶进帝都,就改道了,不是去市中心的路。沈慕白不解地看向司机,司机解释说:“陆先生说既然小小姐的朋友生病的厉害,不如就近送到陆家名下的私立医院,也免去挂号的时间。”   慕白听了,没有再说什么。   顾彧开口:“慕白你打电话跟沈伯父说了今天的情况吗?”   “嗯。”慕白点头,“我说谢尧高烧了,我们今天要送他去医院,可能不回家了,他让我们小心,今天他在外地出差,等后天回来就来看谢尧。”至于她在山上遇到袭击的事,她怕沈父担心,没有说。   “如果是你生病去医院,哪怕沈伯父今天在外地出差也一定会赶回来吧。”顾彧突然说。   慕白一愣,不知道为什么顾彧突然这样说。   顾彧低下头:“刚才上车之后,你和白慕都没有来,我就用谢尧的手机给他父母打电话,是他爸爸接的,我说谢尧生病了,问他爸爸要不要来看他。他爸爸说自己没有时间,可是我分明听到电话另一边的喊他爸爸出牌的麻将声。”   顾彧抬起头,看着和他隔着谢尧的沈慕白说:“慕白,谢尧真的很可怜,没有人关心他。你……”   你可不可以多关心他?   “算了。”顾彧撇过头,看着窗外的灯景,那句劝沈慕白多关心谢尧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沈慕白猜到顾彧没有说出的话,可那是她做不到的事,于是她也只能保持沉默。   很快就到了医院,谢尧被加急送进病房。   医生给他打了退烧针,挂上吊水,等护士来要给谢尧换上病号服看到他腹部的伤痕时,却是一惊,连忙叫医生过来处理,   “医生说那伤是被人连着在腹部击打好几拳才导致的。”顾彧转身对沈慕白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我敢肯定,慕白,他是为了保护你才受这么重的伤的。”   慕白心情五味杂全得说不出话来,倒是妖后开口了:“顾彧,愧疚不等于爱。”   没等顾彧开口,妖后继续冷冷淡淡地说:“你一路上说太多这种话了,顾彧。就算你想帮谢尧,你也要明白,愧疚不等于爱,你这样只会让慕白更想远离谢尧。”   顾彧抿着唇,不发一言。   “刚才医生说的时候你也在,他伤的不重,休息几天就好了。”妖后瞥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谢尧,对慕白说。“倒是你和顾彧,刚才淋了雨,就算现在衣服干了,还是去洗漱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刚才我问了那位先生,他说这家医院有完善的配套设施,我已经嘱咐他去帮你们买洗漱用品了。等他回来,你们就去洗澡换身衣服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话音刚落,刚才那个司机敲门进来,彬彬有礼道:“我回来了,小小姐和小小姐的朋友要去客房洗漱一番吗?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顾彧坐在床边,没看他们一眼,说:“我担心谢尧,就不去了。慕白你去就好。”   “好。”妖后替慕白答应了,拉着沈慕白的手跟着司机先生走出病房,对慕白说:“他现在心情复杂,让他一个人待会也好。”   司机先生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里,没说什么。等带着沈慕白二人走到客房门口,他才开口问:“先生说他想来慰问小小姐的朋友,让我问小小姐可不可以?”   沈慕白陷入沉默。陆先生说是来慰问谢尧,可是谁都明白,陆先生真实的意图是来看她。如果是平时沈慕白不想见,可是今天如果不是陆先生,谢尧也不会这么快地送进医院打了退烧针。是她欠陆先生人情了。于是沈慕白点点头,说:“好。”   慕白洗完澡,换上衣服打开门,发现妖后一直在门外等她。   “你洗了头发?”妖后看着她湿漉漉的长发问。   “嗯。”沈慕白点点头。   “怎么不吹干?”   “我想早点去病房看看谢尧,反正医院暖气开着,不会有事的。”慕白解释说。   “还是去把头发吹干吧。”妖后淡淡说,“这种事急于一时也没用。”   “好。”慕白听妖后的话,回去吹干头发他们俩才往病房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病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看来谢尧已经醒了。沈慕白正准备推门进去,就听见顾彧不可置信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我杀了人。”谢尧的语气颇淡,面色也很平静,可是顾彧听着他说的话想不通他是怎么能保持这样的平静的。   “发生了什么?”顾彧问。   “那个人,看着沈慕白的目光很凶狠,我打不过他,又怕他对沈慕白不利,所以我就拉着他滚到了湖里。”谢尧平静地叙述,“他不会水,在水里挣扎得很厉害,拼命地乱划想往岸上跑,我就狠狠地把他的脑袋往水里按。他在岸上凶狠,在水里却不是我的对手。没过几分钟,他就不挣扎了,然后我就爬上了岸。他应该是死了,尸体就在那个湖里。顾彧,我杀人了,你说我会坐牢吗?”   “不会的,不会的。”顾彧一脸慌乱还是安慰谢尧,“你这是正当防卫,不会坐牢的。”   “谢谢你安慰我,顾彧。”   这是谢尧第一次跟顾彧道谢,顾彧愣住。   谢尧继续说:“虽然烧得很糊涂,但是我还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听到你打电话给我爸让他来看我,听到你替我不平。谢谢你,顾彧,谢谢你关心我。我以前对你态度挺不好的,可你却是第一个这么关心我的人。”   顾彧不知道说什么,他从小父慈子孝,爸爸和妈妈把所有的关心和爱都给了他,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连父母都不关心,寄居在别人家里的人,甚至连生命中唯一的关心,却是来自一个外人。   顾彧只觉得心酸。   顾彧握住他的手,“没事的,没事的谢尧,你是正当防卫,一定会没事的。”   “嗯。”谢尧应了一声,仿佛很累地别过头,顾彧看不到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冷漠和冰冷。 第028章   站在门外听完他们全部对话的沈慕白震惊地看向妖后,妖后朝她摇摇头,拉着她后退,等了几分钟,才拉着她的手一边闲聊一边往病房走去。   “我们回来了。”妖后推开门,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一脸平静地问顾彧,“谢尧还没醒吗?”   “没……”顾彧下意识回答,虽然他现在心情很乱,不知道怎么办,想找个人商量谢尧的事,但是他知道谢尧一定不想妖后和沈慕白知道这件事。怕妖后慕白发现异常,他低声对妖后慕白说,“我饿了,要不我们去吃饭吧。司机先生刚才说他已经安排了护工,等一下就过来照顾谢尧。”   妖后同意了,三个人一起走出病房,关上房门。   一行人沉默地去医院的餐厅吃完饭,妖后将房卡递给顾彧:“顾彧你今天奔波了一天也累了,既然谢尧那边已经有人照顾,不如你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好吧。”顾彧同意了。他虽然是今天三人中唯一没受伤的,但是说实话,来来回回背着人下了两次山,还淋了一场雨,早就浑身难受筋疲力尽。再加上刚才听了谢尧的话,心情大乱。此时见妖后提议,就同意了。“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就回房洗澡休息,等明天早上再去看谢尧。”   “好。”妖后点头。   等顾彧走远,妖后看着满脸忧思的沈慕白,问:“你在担心谢尧?”   “嗯……”沈慕白低下头,想起刚才在房门外听到谢尧顾彧的谈话内容就内心不安。谢尧为了救她而杀人,她怎么可能不担忧。   “别想太多。”妖后轻易看出她的不安,“就像顾彧刚才说的一样,谢尧是正当防卫,不会有大麻烦的。”   “也是。”沈慕白勉强说,她内心的不安还是没有消散。花国的正当防卫判定向来比较苛刻,一不小心就被定为防卫过当,沈慕白不敢拿谢尧的前途赌。   如果,她是说如果,谢尧真的因为这件事而进监狱,沈慕白一辈子都没办法心安理得地远离他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妖后劝沈慕白,“也许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好……”沈慕白最后还是决定听妖后的意见,拿了房卡乖乖地去自己的房间。   他们俩都走了。妖后回到了谢尧的病房。谢尧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嘴唇苍白。   空调无声地吹着暖风,妖后端详着谢尧,陷入刹那间的迷茫。没有人能真正地看穿另一个人,哪怕神也不例外,可是此刻他却可以轻易地通过谢尧的呼吸频率察觉谢尧并没有睡而且此时内心远超顾彧、沈慕白的平静。   他知道谢尧少年老成,遇事稳定持重,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谢尧在遇到这种过失自己杀死人的事后,仍旧保持内心的平静。   “我终于想明白一件事。”妖后说,不在乎躺在床上装睡的谢尧听没听见,“那时候她说的是对的,是我错了。”   床上的谢尧纹丝不动,直到妖后离开,他才蓦然睁开眼。   白慕口中的那个“她”是沈慕白吗?沈慕白是和他谈起自己了吗?   她会怎么说起自己,才让白慕说出那一句“她说的是对的,是我错了”?   谢尧睁眼望着病房的吊顶,哪怕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也无法安睡。   妖后退出病房,意外地发现司机先生正站在病房外,看见他,恭敬地说:“白先生,我家先生来了。”   妖后颔首回礼:“慕白已经回房准备睡了,陆先生要是想见慕白的话,得明天再来。”   司机先生:“我家先生知道小小姐已经回房了,但是他不打算直接回去,他想见你。”   妖后陷入沉默,他的目光往下,光洁的地板倒映着走廊顶端明亮的灯光,有几分刺眼。好一会儿,他才说:“你让陆先生回去吧,你就说,他想问的,我没办法回答。”   司机先生愕然:“白先生还没见我家先生?”   “没必要。”妖后说,“我知道他想问我什么,而那些,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没有办法回答。”   司机先生将这些话带到的时候,陆远正站在落地窗前,司机先生看着他家先生高大的背影,不由心生感慨:哪怕已经跟在自家老板身后多年,但是每次见到先生,还是为先生的气势所摄,油然而生一种臣服的心态。   “他这么说的?”陆远声音听不出情绪地问。   司机先生点点头:“是。”   陆远转过身,眸光似潭水一般波澜不惊:“是个聪明人。”   司机先生看着陆远冷若冰霜的脸,没有接话。   “只可惜,”陆远冷笑,“我讨厌聪明人。”   尤其是,这种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聪明人。   想起派人去查这位叫白慕的男人的底细,结果一无所获,陆远就皱起眉头。   “对了,先生,小小姐的那位朋友似乎惹了不小的麻烦,我觉得这件事或许可以促使让小小姐回陆家。”司机先生突然说。   “嗯?”陆远探究的目光投向司机先生,示意司机先生继续说。   司机先生将他如何发现小小姐和白先生行为的异常,然后去查病房的监控,听到谢尧和顾彧对话的事说出来。   “小小姐的两个朋友似乎没想到,为了防止为了家产谋财害命,这家医院的每间病房都装了针孔摄像头,所以他们的对话全部被记录下来。”   “正当防卫吗?”陆远念着这几个字,随后淡然说,“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不过,光这样还是不够的。”   *   沈慕白回房洗完澡后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正躺在床上看着吊顶发呆的时候,企鹅提示音响起来。她从床上坐起来,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拿过来一看,是妖后给她发了消息。   妖后:睡不着?   沈慕白:嗯,你知道的,今天发生太多事了。   妖后:你不用担心。   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妖后:如果谢尧真的有事的话,我会帮你修正结果的。他不会有事,你不用觉得欠他。这对我来说并不难。   沈慕白垂眸看着手中的手机,知道妖后所说的帮是运用法力,她问:那这样做会对你有影响吗?   妖后:有。   妖后:我知道你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所以,如果注定你要欠一个人人情的话,欠我就好。   沈慕白看着手机的聊天框半天,才打出一个字:好。   和妖后互道晚安后,她把手机轻轻地捂在贴近胸口的位置,好像借此能消除心中一星半点对妖后的悸动。   她最近好像越来越感性了,每次和妖后轻而易举地感动,她也不知道这种状态是好是坏。妖后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终有一天会离开的,沈慕白仿佛已经预料到妖后离开的那么一天,自己的失落与无助。   她前世二十五年,未曾心动,她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性冷淡,那时候的她从未预料过在未来会有这么一天,她对一个男人爱慕、缱绻、沉沦而又克制。   而这个男人,是来自洪荒的众妖之主。   “沈慕白,你不该哀叹你的喜欢注定没有结果,你应该庆幸,庆幸你拥有重生一次的机会,庆幸这次重生让你遇到他。比不能在一起更可悲的难道不是活了一辈子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吗?”   灯光下,沈慕白喃喃自语。   第二天,沈慕白和妖后一起去谢尧的病房,顾彧早就到了,正在用毛巾给谢尧擦汗,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到妖后和沈慕白,说:“刚才医生来了,说谢尧已经退烧,只不过暂时因为腹部的伤和体力消耗过大,昏睡过去,等睡醒了就没事。”   慕白点点头,走过去,说:“那就好。”   病床上的谢尧一脸苍白,哪怕是在睡梦中他也眉头紧闭,冷汗直冒,身体不自然地抖动,似乎梦到什么烦心的事。   顾彧一边用温水浸过的湿毛巾给他擦汗,一边感叹:“也不知道他梦到什么?挣扎得这么激烈。”   慕白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而妖后则远远地站在离病床一两米开外的地方,只是看着。   眼看着谢尧冷汗冒的更多,身体也开始挣扎,慕白迟疑,伸出手想探察谢尧是否真的完全退烧了,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   “慕白!”   “慕白!”   两句惊呼声,一句来自站在一旁的顾彧,而另一句却来自……   谢尧?   病床上的谢尧睁开眼,看到慕白的刹那他眼中满是惘然,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冷静,放开抓着慕白的手,他胸膛还在不停地起伏着,语气却很平静:“抱歉,做了一个噩梦。”   慕白揉着微微发红的手腕,摇摇头,表示没事。   一旁的顾彧听了很好奇,问:“你做什么噩梦了?”   谢尧乌黑的眸子半阖,不想多说,于是说:“没什么。”   “好吧。”顾彧没有再问。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慕白望过去,门外传来昨天那个司机的声音:“小小姐,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慕白看向谢尧,在他轻轻点头后,说:“可以,请进。”   司机先生推门进来了,朝屋内的点头打过招呼后,目光直视沈慕白,说:“小小姐,先生来了。”   嗒——   慕白感觉自己的心弦突然被拨动一下。   虽然她早已做好陆先生会来的准备,但是她从来没想过,陆先生这么快就过来了。   她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妖后。妖后回她一个鼓励的目光。而一旁的谢尧将他们的互动看的清清楚楚,垂眸不语。   迎着妖后的目光,沈慕白仿佛突然有了勇气,淡定自若地对司机先生说:“陆先生现在在哪?我去见他。”   “不用。”门外传来沉着的声音,“我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一身西装革履高大帅气的男子从门外走进来,他冷漠的眼睛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然后落在沈慕白身上:“好久不见。”   司机先生沉默地退出病房,并将房门关上。   “好久不见。”沈慕白回。   这不是沈慕白第一次见到陆远了,可这一次,她的心居然跳得比上一次还要快。她是越活越胆小了吗?沈慕白自嘲地笑笑,随后抬起头,很是镇定地对陆远说:“谢谢你的车,陆先生。”   “不客气。”陆远冷淡地回应。   谈话至此仿佛陷入了僵局。满屋子都陷入了寂静。   顾彧抬眼看了一眼病房内,沈慕白又平静又紧张地站在那不说话,陆先生直勾勾地盯着沈慕白仿佛整个屋子里只有她,妖后站在一旁,既没有看他们也没有看别的地方仿佛在发呆,而谢尧躺再病床上,一副大病初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   顾彧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病房里能凑齐这一屋子不爱说话的人也是不容易。   他感觉自己有义务来打破这病房的沉默,怀揣着慷慨就义的决心,他一把抓住谢尧的手,问:“谢尧你昏迷一天了,肚子饿不饿?”   与此同时,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响起来。   顾彧略微尴尬,昨天他消耗量过大,晚上又因为担心谢尧没吃下去多少东西,作为一个正常的处于青春期能吃下一头牛的小伙,他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很正常。   可正常是正常,他还是尴尬啊。   谢尧将手抽回,面无表情地说:“不饿。”   “是吗?”顾彧尬笑。   陆先生像是想起来,问:“你们早上还没吃饭?”   顾彧连忙点头,结果陆远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只落在沈慕白身上。   顾彧:“……”   沈慕白点点头。   “我带你们去吃饭。”陆远说。   明明是平铺直叙的语气,却带着一股不易察觉不容抗拒的气势。   “可是,谢尧他……”沈慕白迟疑,目光落在病床上嘴唇苍白的谢尧身上。谢尧为了救她才导致病情如此严重,沈慕白知道自己应该待在他旁边直到他痊愈——虽然她并不想。   “我现在带你们去吃饭。”听沈慕白这么说,陆远语气淡然地说,他眼眸幽深地看着躺在病床.上挣扎着要起来的谢尧,说:“他大病初愈,不宜进食,我会吩咐宗逸让医生给他打点葡萄.糖。你不用担心。”   谢尧挣扎要做起来的动作瞬间顿住,抬起眼皮直直地看向陆远。而陆远早已移开目光,只看着沈慕白。   谢尧收回目光,低眸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浅蓝色的羽绒被。   沈慕白站在原地没动,顾彧上也流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   “慕白,走吧。”倒是站在一旁自从进了病房一直没说话的妖后突然开口,“我饿了,我们跟陆先生去吃饭。”   “好的。”听妖后这么说,沈慕白点点头。他们三人跟在陆远后面走出病房。司机先生还在门外,看他们出来,让开路鞠躬。   陆远吩咐他谢尧的事,司机先生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他们走后没多久,司机先生推开病房的门,说:“沈先生,我已经打过电话,医生马上就过来。”   谢尧躺着,眸色深深地看着天花板,等了半天司机先生都没有离开,他突然开口问:“你们先生很讨厌我?”   “这我不知道。”司机先生充满歉意地笑笑,继续说,“不过我听我们先生说过,他讨厌聪明人。”   谢尧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尤其是自作聪明的人。”司机先生满是歉意地补了一句。   谢尧心中了然大半。他坐起来,嘴唇紧抿面无表情地看向司机先生,司机先生却依旧唇角含笑恭敬而不谄媚地看着他。   谢尧想起陆远刚才的话,问:“你叫宗逸?”   “是。”   “你应该不只是一个司机吧?”谢尧貌似不经意地说,“我不相信你这样的人只是司机。”   “沈先生谬赞了。”司机先生笑了笑,不置可否。“我的确不只是司机,我是先生的助理,昨天听他安排来接小小姐。不过我还是要谢谢沈先生的高看。”   “我不喜欢别人称我为‘沈先生’。”谢尧神色淡淡,“你可以直接称呼我我的名字——谢尧。”   “好的,谢先生。”   “谢先生?我发现我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谢尧低头笑笑,问:“你们有事找我?”   宗逸注意到他用的“你们”,愣了愣,随后笑笑:“是的,我们先生的确有事想让……想和谢先生合作。” 第029章   慕白他们是去医院餐厅的包厢去吃的饭。   “原来医院的餐厅还有包厢啊。”顾彧说,“我们昨天来完全没发现。”   不怪顾彧没发现,三楼的包厢跟一楼二楼的公共场所完全不是一个入口,如果不是陆先生带着,他们完全不会注意到,餐厅的三楼也是用餐的地方。   “这里一般不接待外人。”陆远说,随手将点餐的平板递给慕白,“想吃什么自己点。”   慕白没伸手去接:“我都可以。”   陆远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既然这样,那我就随便点了。”他随手在菜单上按了几下,没一会儿,就陆续有服务员推开包厢的门上菜。   虾仁豆腐蒸水蛋、海鲜灌汤包、桂花杏仁酪、奥利奥巧克力慕斯……中式、西式、蛋糕、点心应有尽有,虽然每份分量都很少,可是……   这数量也太多了吧!   看着满满放了一桌的盘子,沈慕白和顾彧同时情不自禁地想。   倒是妖后好歹也是洪荒尊者,这种场面看得多了,只觉得是寻常,面色无一丝变化。   将妖后的神态尽收眼底,陆远眸光深了一下。   妖后的表现仿佛印证了他的猜测,这个男人根本不好掌控,他不知道沈慕白到底是在哪里认识这么一个神秘的人,还和他如此亲密。   他讨厌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危险。   像是察觉他的目光,妖后抬起头,淡漠的目光静静地回视他。   下一秒,两个各自站在自己世界顶端的人不约而同地收回目光。   其实早餐吃得还算开心,跟慕白想的不一样,陆远并没有找话题和她聊天,整个包厢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   吃完顾彧站起身,说:“我去找服务员拿个打包盒,去楼下打点粥带回去。说不定谢尧能进食。\"   慕白当然没意见,倒是陆远听了他的话,抬首问:“你很关心他?”   顾彧不知道这位说是慕白亲身父亲的商业大佬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种问题,老实说:“我住在沈伯父家,和慕白、谢尧都是朋友,当然关心他。”   “那我给你个建议。”陆远修长而有力的手指随意地敲着桌子,“对朋友的关心适宜就可,不宜过界,毕竟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清楚,不是吗?”   顾彧愣了愣,怔怔地看着陆远认真而又冷淡的表情,半晌,掩饰性地笑了笑:“陆先生,谢尧是什么样的人,我想我比你清楚。”他说完道个歉就走了。   陆远似是没有预料到他这样的回答,手指又随意敲了几下桌子,目光落到沈慕白身上,沈慕白正微垂着眸像是在思考什么——这是她的招牌动作,已经把沈慕白底细调查得很清楚的陆远很明白这点。说实话他对自己女儿被养成这种性格其实很不满意。他们陆家的人,向来不是锋芒毕露杀伐决断,就是隐忍等待时机一击必杀,而慕白犹疑、善良、敏感、下手总是留有余地,他已经预感到把她带回陆家无异于羊入虎口,可是……   想起那件事,陆远眸光暗了暗。   虽然已经吃完饭,但是慕白看陆先生一直没动,她和妖后也就没动。陆先生还在敲着桌子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司机先生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先生,来了几个警察,说有事要问小小姐。”   沈慕白猛地抬头,她知道警察会来,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原本以为警方是为了谢尧的事来找她的,没想到不是。   “沈小姐是吗?之前你跟蒙山景区的警方抱紧说,你在山上遭到了袭击,现在人我们已经抓到了,对方已经承认是他袭击的你,现在我们想请你去警局一趟辨认嫌疑人。”   “人已经抓到了?”沈慕白微怔,谢尧不是跟顾彧说,他杀了人吗?难道是他理解错了,那个人没事。   “是的。”对方点了点头。“对方承认是在山上看到你,见色起意就袭击了你,结果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听见有人喊你的声音,他急急忙忙地就跑了,现在人已经被我们抓到。”   沈慕白一听就不对,先不说谢尧说和对方缠斗还一起掉到湖里,就算是她,也还记得自己抡起一块石头,往那人头上砸了好几下。她的目光落到站在一旁的妖后身上,想起昨天妖后说的话。难道是妖后用法力修正了过去?   沈慕白怕暴露,于是说:“我认不出来,我昨天还没见到那个人就被打晕了,等醒来,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她也不算说谎,虽然她见过那个人一面,但那时候天色昏昏沉沉看不清楚,她还脸盲,就算现在把人放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出来。   “这样吗?”那个警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询问了慕白一些关于案情的事,就走了。   沈慕白目光游离,直到有和妖后独处的机会,才拉住妖后悄悄问:“妖后,是你帮谢尧和我修正了过去吗?”   妖后摇摇头:“没有,我昨天就耗尽你给我的那一小块灵石的灵力,还没来得及用法力修正过去。”   沈慕白意识到事态的不对劲,目光变得严肃:“那现在算怎么回事?”   妖后:“我暂时也不清楚,不过情况不算坏,不是吗?”   沈慕白犹豫片刻,点点头。的确,现在的情况的确不算坏。“袭击”她的人找到了,而且还活着,那就说明,谢尧为了保护她杀人这件事就不存在。   可是……   这件事真的能这样太平下去吗?沈慕白不敢信。   “别想太多。”妖后安拍了拍慕白的肩,安慰说,“不管后面发生什么,有我在,不会有问题的。”   对啊,有妖后在,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有问题的。沈慕白抬首凝视着妖后那双沉静的眸子,点点头,说:“好。”   另一边,司机先生,也宗逸,对陆远说:“谢先生说我们的动作也太快了。”   陆远俯瞰着窗外,冷冷淡淡地说:“先别解释,去查查是谁家的手笔。”   宗逸:“好的。”   说完这事宗逸本来已经准备退下,不过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陆远:“先生,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了,到时候要不要让小小姐也来,然后正式把她介绍给大家。”   陆远思考了一下:“这事先不急,等她回陆家再说。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你这两天跟她提及一下,省的倒是给她发请柬她猝不及防。”   “好的。”宗逸点头,然后问,“那小小姐的朋友呢?”   陆远沉默一会,问:“你觉得我有兴趣邀请他们吗?”   宗逸没说话。   陆远想了想:“算了,你给那个叫顾彧的也发一张。”   “顾彧?”宗逸愣了愣,调查小小姐的资料也经过他手,据他了解,这个顾彧对小小姐来说并无特别之处,为什么先生要邀请他?不过陆远的吩咐,他向来很少违抗,当下点点头,“好,我到时候会给顾先生也发一张的。”   “嗯。”吩咐完事情,陆远就准备离开了。他一直很忙,能让自己的助手宗逸过来帮沈慕白他们已经不容易,更别说还抽时间自己亲自来看沈慕白。不过这些他是不会对沈慕白说的。   他走到门口,想了想,还是回头:“宗逸,虽然我一直表现得冷冷淡淡的,但是这个女儿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希望她的事你能上心。”   宗逸微怔,陆远从来没有过用这种认真的态度跟他说话,他点点头:“我知道的,毕竟小小姐是先生你唯一的继承人。”   “嗯。”陆远心里叹了口气,没有解释。   沈慕白不知道顾彧怎么和谢尧解释的,反正谢尧听到袭击沈慕白的嫌疑人被抓没太大反应。他们都知道那个嫌疑人不过是背锅的,于是不约而同地没有再提这件事。”   “你现在烧也退了,伤口也渐渐好了,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顾彧欢欣鼓舞地说。   对此谢尧表情倒是淡淡的:“我想今天就出院。”   “这么急?”顾彧愣住。   谢尧:“就像你说的,我的烧也退了,伤口也渐渐好了,没什么大事,早出院晚出院都一样。”   顾彧没办法反驳,但是内心不是很赞同。不过谢尧向来都是自己拿主意,他做的决定,没有什么人能更改。于是下午的时候,办完出院手续,司机先生就送他们回沈家了。妖后说他和他们目的地不一样,半路就下车了。   到沈家后,顾彧扶着谢尧先进去了,沈慕白局促不安地提出想承担谢尧这次住院的费用,不出所料地宗逸谢绝了。   沈慕白知道陆先生不差这个钱,可是她也不差这个钱,比起欠陆先生的人情,如果能让她支付谢尧这次住院的费用,或许她会更心安一点。所以当宗逸提出陆先生下个月生日,想邀请她参加晚宴的时候,慕白没有拒绝。   她知道当她选择借用陆先生的车送谢尧去医院的时候,她就已经欠下陆先生一份人情,然后注定要和陆先生牵扯不清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   告别了宗逸,沈慕白疲惫地走进屋内,却意外地发现沈父已经回来了。   “爸。”沈慕白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你明天才会回来吗?”   沈父脸上掩盖不住的喜色,见慕白问,笑逐颜开地说:“慕白,你妈妈怀孕了!你就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怀孕?沈慕白愣住。 第030章   沈慕白一直都知道,沈母年轻的时候为了救沈父落了伤,从那以后就不能生育,所以自己才会被沈家领养。前世今生,沈父沈母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而现在,沈母怀孕了?   沈母怀孕也好,陆先生找上门认亲也好,这些都是自己前世没有经历过的事,难道自己的重生就跟那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一样,轻轻地扇动一下翅膀,就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吗?   沈父注意到沈慕白的怔愣,他迟疑片刻,问:“慕白,你妈妈怀孕了,你不高兴吗?”   还没等沈慕白回答,沈父又开口:“慕白,你不用担心,不管有没有这个孩子,你对我们来说,都跟亲生女儿一样。爸爸妈妈会一直爱你的。”   “我……”沈慕白解释,“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事发突然,我有点惊讶。“   沈父松了一口气,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自嘲地说:“也是,你已经找到你的亲生父亲,还是陆远,你怎么会在乎我们会不会有孩子?”   “爸……”没想过沈父会这么说,沈慕白脸上流露出难堪的神色。   沈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张开口想和慕白道歉,但是为人父母的自尊让他最终还是没将那句“对不起”说出口。“我没别的意思。”他懦懦地对慕白说。   “我知道。”慕白相信沈父说的这句话,可是大概是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慕白觉得自己从身到心的疲惫:“爸爸,我好累,我想回房休息了。”   “好。”沈父同意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等她真上楼去了,沈父看着她的背影的眼中却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到家了?”一打开手机,就收到妖后的消息。   慕白:嗯。   她还没来得及问妖后是否也回去了,电话就突然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慕白正犹豫要不要接,就看见企鹅跳出来妖后的消息。   “接电话。”   慕白心神一荡,难道这个电话是妖后打来的?她按下接听键:“喂?”   “是我。”电话另一边传来妖后的声音。“妖后。”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妖后通电话。沈慕白捏着手机,突然不知道说什么,然后她听见电话另一边嘈杂的声音,找到话题问:“妖后你现在在外面吗?”   “嗯。”妖后承认,“我刚在商场买了部手机,营业员送了我张电话卡,我记得你是这个号码,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应该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她只在妖后面前报过一次电话号码,还是对别人,没想到妖后却记住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买手机?”妖后一直用企鹅和她联系,突然换成手机,慕白有点不习惯。   “因为有时候想听听你的声音。”妖后说,“这个理由,应该不会很奇怪吧?”   “没,不奇怪。”慕白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红,“你现在是在往家走吗?你会回去吗?”   “嗯,我现在是在回去的路上。我虽然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但是路还是认识的,你放心,我知道回去的路。”   “这就好。”沈慕白声音低低地说。   “对了,你这周有时间吗?”   “有,怎么了?”她已经考完试到寒假了,到开学之前基本都有时间。   “陪我去剪头发吧。”   “啊?”   “陪我去剪头发吧。”妖后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头发太长了,好像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这一路上,就有不少人觉得奇怪在偷偷看我。”   “可是……”妖后本来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格格不入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沈慕白不想承认,她也清楚地知道妖后总有一天会回去。一时的格格不入,又有什么关系……   像是知道慕白此时的想法,妖后说:“我大概要在这个世界待很长时间,之前因为眼疾一直困于一隅,现在既然痊愈了,我就想融入这个世界好好看看这里和洪荒的不同。所以,慕白,可以陪我去剪头发吗?”   “好,什么时候?”慕白问。   和妖后约定好这周五碰面,慕白才挂掉电话。   要在这个世界待很长时间吗?   真是这些天难得的好消息。沈慕白低头,因为接二连三的意外而变得紧张心情稍稍放松。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父沈母顾彧沈慕白都在,谢尧没有下来。   沈慕白:“我去楼上喊谢尧下来吃饭。”   沈母:“他愿意下来就下来,不愿意下来就不下来,难道吃个饭还要三跪九叩地请他吗?”   沈慕白:“听爸爸说,妈妈你怀孕了,恭喜你。”   沈母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用你假好心。”   沈慕白拿着筷子的手僵住,不知道沈母为什么会突然用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话。沈母虽然一直对慕白颇为冷淡,但是她从来不会用这种带着恶意的口气和慕白说话。   可能是自己曲解了妈妈的语气吧,她对自己一直以来都很好的。沈慕白安慰自己。沈父没有说话,顾彧也察觉气氛的不对,迟疑的目光在沈母和慕白之间游离。   慕白沉默地咀嚼口中的饭菜,食之无味。像是看不惯沈慕白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沈母突然发难:“吃饭就吃饭,你摆着一张臭脸做什么?怎么,刚才还假惺惺说恭喜我,现在就装不下去了?”   沈慕白愕然,抬头就对上沈母那双掩饰不住怒火的眸子。   “我一直不明白,你都找到你亲生父亲了,还要赖在我们家干什么?!”沈母将筷子大声地拍到餐桌上。   慕白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沈母一直以来都是冷漠高贵,何曾发过这么大的火。慕白望向沈父:“爸爸?”   “你还有脸喊你爸爸,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你爸爸……”   “够了,你少说几句。”沈父打断了沈母的话,歉意地对慕白说,“慕白你先上楼去吧,等下让张嫂给你和谢尧重新做一份。”   沈母撇过脸,没有说话。   “好。”慕白站起来,听话地上楼去。她本来准备直接回房,打开门的一瞬间,突然想起伤害美好也没下去吃饭的谢尧。她应该去看他的,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敲了谢尧房间的门。   “进来。”门内的谢尧说。   沈慕白推开门,发现谢尧正在收拾行李。沈慕白愕然:“你在干什么?”   谢尧本来正在往行李箱里放衣服,听到他的声音,面无表情地抬头:“伯母怀孕的事你知道吗?”   慕白点点头。   “你还记得我因为什么原因进这个家的吗?”谢尧低头折叠着手中的衣服,“这个家已经没有容我的地方了。”、   沈慕白默然,半晌,说:“爸爸妈妈不是这样的人。”   谢尧笑,乌黑的眸子好笑地看着沈慕白,语气却很冷:“沈慕白,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指甲掐进手心,隐隐作痛。沈慕白知道自己骗不了谢尧,也骗不了自己,她低下头:“你非要现在就收拾吗?你的伤还没好。”   “早走晚走都要走,与其被人赶走还不如自己自觉一点乖乖离开,面子上还好看一点。”谢尧说,“更何况我户口还挂在我父亲下面,来也匆匆,去也方便。”   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里,谢尧将行李箱的拉链拉上,站起来,毫不掩饰地直直地看着沈慕白:“沈慕白,再见了。”   他很久没有这样看过沈慕白。他前世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沈慕白。   沈慕白迎着他这样的目光,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上前朝沈慕白走了过来,沈慕白吓得后退好几步,直到背部抵着房门。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谢尧目光沉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沈慕白没想到他突然问这样的话,惊愕之余,慌忙躲开谢尧的目光。   “我知道了。”慕白听见谢尧的低笑声,“原来从来不是你不知道我喜欢你,而是你不想知道。”   他折回身提起自己的行李,对沈慕白说:“让一下,你挡着房门了,我要走了。”   沈慕白沉默地让开路。   谢尧手搭上门把,突然想起来,回头对沈慕白说:“有些东西我不方便带走,都收在纸箱里了,等下你跟顾彧说下,让他寄给我。”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沈慕白站在他的房间里,怔怔地看着打开的房门。   “慕白!”顾彧冲了上来,“谢尧为什么突然要走?我拦都拦不住他。”   “我不知道。”沈慕白说了谎,她低下头,对顾彧说,“他让你有时间帮他把他的东西寄给他,我先回房了。”   沈慕白和顾彧插身而过地离开谢尧的房间。   好像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第031章   家里的气氛好像越来越压抑了。   沈慕白坐在露台栏杆旁的木凳上,眺望着远方想。   顾彧推开房门,就看到露台上沈慕白的身影。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连他也沉默了很多。他走到慕白身旁,挨着她坐下来。   沈慕白侧眸看他,他也看着沈慕白,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你有什么打算吗?”最后还是顾彧没忍住,开口问。   “什么有什么打算?”沈慕白在想别的事情,没懂他的意思。   “你是准备继续呆在这个家,还是和谢尧一样,回自己的家?”顾彧鼓起勇气问。   “连你也察觉到不对劲吗?”慕白伸出手,风从她指间穿过,“我的家?我有什么家?顾彧,我根本无家可归。”   冬天的风寒冷刺骨,顾彧看着慕白发红的手指心里叹了口气,随后提醒她:“我说的是陆先生,他是你父亲不是吗?我看上次他对你的态度挺好的,他应该挺在意你的。慕白,如果在这个家待不下去,就回陆家吧。”   沈慕白转过脸看他:“如果我在陆家也待不下去,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沈慕白细细数来,“你说,从之前到现在,我们除了知道陆先生是我父亲我们还知道什么?我妈妈是谁?我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把我送到孤儿院?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存在?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顾彧,这些问题你想过吗?”   顾彧哑口无言,他只想着陆先生在意慕白,陆家有钱,慕白回陆家,过得不会太差。   “如果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如果我在陆家待不下去,我该怎么办?顾彧,我没有家,一直都没有。”从她知道她是从孤儿院领养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家,就像沈老说的,她和这个家没有任何联系,这个家随时都可以将她抛弃。   以前沈父沈母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可以把她留在这里,所以可以让谢尧住进家里。可现在,他们有自己的孩子,谢尧已经走了,她还能留多久?   沈家她迟早要走,可是陆家,她真的能待下去吗?   她眼中的迟疑和惶恐让顾彧心痛,顾彧鼓起勇气,抓住她的手:“如果你在陆家待不下去,就来我家吧!”   沈慕白愕然抬首。   顾彧这才察觉自己这句话有多冒犯,他放下沈慕白的手,说:“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在陆家也待不下去了,就像我现在住在你家一样去我家吧。我爷爷也老了,我让我爸请个阿姨,我们仨住在一起,也好互相照应。我爷爷一直很喜欢你,你要是住在我家我爷爷一定很开心。我家很多乐器你可以弹,你要是想练钢琴我让我爸也添一个,反正我也要练琴。而且以你的成绩不管是进国音还是去普通的大学,拿奖学金都不是问题。你花不了我家多少钱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大不了等你毕业后,你把钱还给我们。”   “沈慕白,你说好不好?”顾彧抬起明亮的眸子,两眼亮晶晶地对沈慕白说。   “到时候再说吧。”沈慕白低下头,掩饰自己微红的眼眶,过了几秒,她又抬起头,真心实意地对顾彧说:“谢谢你,顾彧。”   “不用客气。”沈慕白突如其来的道谢倒让顾彧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说,“要谢就谢你自己啊,你不管是钢琴还是古琴都弹奏得这么厉害。我爷爷可喜欢你了。我爷爷说,像你这样有天分的人,迟早会名扬四海。你要是真住进我家,说不定我家以后还能沾你的光。”   “嗯。”沈慕白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如果我以后名扬四海,一定会记得让你沾光的。”   “拉勾!”顾彧伸出小拇指。   沈慕白觉得像他们俩这么大的人还学小孩子拉勾实在好笑,但是迎着顾彧认真的目光,她伸出小拇指,两个人轻轻地勾在一起。   “拉勾。”沈慕白说。   顾彧脸上漾起灿烂的笑容,他朗声说:“沈慕白,你可以后一定要名扬四海啊,我等着沾你的光。”   “好。”   *   很快就到了和妖后约定的那天。   “慕白,你要出去吗?”张嫂看着慕白在门口换鞋,问。   “嗯。”将围巾严实地围在自己的脖子上,慕白拎起自己黑色的手链包,对张嫂说,“我中午在外面吃饭,不用给我留饭了。”   “好。”张嫂一边擦着茶几一边说,“最近临近年关,街上小偷多,你多注意一点。”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张嫂,再见。”和张嫂告别后,慕白出了家门,打了辆出租车,到和妖后约定的地方下车。   “我来迟了,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妖后早就到了,付了车钱,慕白快步走到他面前。   ”没有,我也刚到。而且……“妖后扫了眼时间,“是我来早了。”   慕白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提议说:“你既然要剪发,去我常去的那家理发店怎么样?”   妖后没有意见,两个人去了慕白常去的那家理发店。大概是因为年底的原因,店里的生意格外忙,店里等着洗发剪发的人不少,等到慕白他们估计得一小时后。   “先去别的地方逛逛吧,我听顾彧说,这边有一家西餐厅挺好吃的,正好我们等下吃完饭再来。”沈慕白提议。   妖后自然没有意见,这家理发店所在的地方本来就是一个商业区,地处繁华。沈慕白虽然经常来这边理发,但是很少来玩,此时带着妖后左走右走,竟然莫名迷路。眼看着第三次绕到这家冰淇淋店门口,沈慕白微微尴尬:“要不我去问人吧。”   “不用。”妖后走到一块导向栏面前,“这里有地图。”   沈慕白看了导向栏上的一眼,还是妹看明白他们在哪,她看着妖后认真端详的样子,问:“妖后,你看得懂吗?”   “嗯。”妖后点点头,指着导向栏上的地图说,“我们现在在这,应该往前走两百米再左拐,然后再往前走再上二楼就到了。”   沈慕白没想到妖后一个洪荒的人都比自己会看地图,夸赞说:“妖后你真厉害。”   这算哪门子厉害?妖后哭笑不得。   两个人按照妖后所说的路线走,果然很快找到那家西餐厅。   “你好,请问几位人?”站在门口的迎宾小姐看见客人来,礼貌地走过来问。   “两位。”慕白说。   “好的,这边请。”   沈慕白环视一眼店里的环境,发现正中央还摆着一架钢琴,对妖后说:“这家店氛围还挺好的。”   “嗯。”妖后应了一声。两个人落座,很快就有侍者送来菜单。   沈慕白拿起菜单准备点菜,却发现坐在她对面的妖后一直盯着给他们送菜单的男服务员看。她也顺着妖后的目光看了一眼服务员,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怎么了?”   妖后:“没什么。”   沈慕白就低下头继续研究菜谱:“顾彧说这个柠檬煎猪扒挺好吃的,这个香烤牛小排也不错,还有这个中式海鲜什锦披萨……要不一样来一个吧。”   没有人回应。沈慕白抬起头,发现妖后还看着那位男服务员,沈慕白疑惑地问:“妖后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妖后轻轻地摇头,收回目光,对沈慕白说,“就按你说的点。”   “好。”慕白将自己点的都勾上,然后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就按上面的来。”   服务员沉默地接过菜单,向后厨走去。   妖后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中带着淡淡的疑惑。   等餐的时间是漫长的,沈慕白和妖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在这个时候,沈慕白的电话响了。   ——是顾彧。   沈慕白接起电话,电话另一边传来顾彧有气无力的声音:“慕白,你是不是在XX广场,我打电话给张嫂张嫂说你也来这边玩了。”张荣是他们班的一个男同学。   “嗯,我现在在上次你推荐的那家西餐厅准备吃饭。”   “我能不能去蹭个饭?顺便问你借点钱。”顾彧欲哭无泪,“我听我爷爷的话来这边帮他采购年货,没想到钱包被偷了。我现在又累又饿,还没钱打车回家。”   沈慕白征求意见的目光看向妖后,在妖后点头后对顾彧说:“你来吧,我在这边等你,我和白慕在一起。”   “哎,他也在啊,你们俩等等我,我马上来。”顾彧说完就挂了电话。   “要不再点两个菜吧,我怕不够吃。”   妖后自然是没有意见。   没过十分钟,顾彧就大包小包地出现西餐厅的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我都说了多少句,我真没兴趣,我要去跟我朋友吃饭了,你别跟着我。”   那人看顾彧坚决不同意,只能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临走前还把一张名片塞进顾彧的羽绒服口袋里。   “累死了。”将大包小包的年货放在沙发椅上,顾彧一屁股坐下来说,“还好钱包是买完年货后才被偷的,不然让我再买一遍我不如去死。”   “刚才那个人是谁啊?”沈慕白好奇地问。   “哦。”顾彧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名片,递给沈慕白看,“他跟我说他是个星探,想挖掘我去做明星,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好吗?”   “星鸿娱乐?”沈慕白看着名片上的字,略一思索,“我听过这个名字,好像是那家新起来的娱乐公司,林逸就是它家的。”因为许筱是林逸的粉丝,所以沈慕白对此也略有耳闻。   “没想到真的有这家公司啊,我还以为是骗子。不过就算不是骗子我对当明星这种事也没一点兴趣。”顾彧靠着皮质的沙发椅背,目光瞥到店中央的那架钢琴,懒洋洋地说,“虽然当明星来钱挺快的,但是让我天天对着镜头笑,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我才懒得做呢。要真是那样,我还不如回去弹钢琴。”   这是顾彧第一次在慕白面前提到钢琴,慕白好奇,问:“你也会弹钢琴?”   说起来不管是古琴还是钢琴,她都没见顾彧弹过。   “略懂。”顾彧谦虚地说,语气却带着满满的漫不经心的骄傲。   慕白没有多问。   菜很快就上了,还是刚才那位服务员。   顾彧原本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看见那个男服务员的一瞬间却突然坐起来,瞠目结舌:“谢……”   慕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顾彧看了一眼慕白,又看了一眼男服务员,又看了一眼慕白,又看了一眼男服务员……   “怎么了?”不仅妖后一直盯着这位服务员小哥看,连顾彧也盯着他看,这位男服务员难道有什么来头吗?慕白不解地看着给他们上菜的服务员,除了看得出他有点高很瘦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服务员放下盘子中的牛排和披萨,什么话都没说就离开了。   “没、没什么。”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妖后什么也没说,顾彧醍醐灌顶,他也什么都没说,只不过脸色还是一言难尽。   他们点了好几个菜,服务员小哥又来了两三次,只不过每次来,顾彧都殷勤地帮他把菜从盘子上端到餐桌上。   沈慕白莫名其妙。   吃完饭,妖后和沈慕白准备回理发店了,顾彧问沈慕白借了打车回去的钱,瘫坐在沙发椅上,跟他们摆摆手:“你们先走吧,我歇会再回去。”   他话是这么说,等沈慕白和妖后离开后,他却一跃而起,不顾店里服务人员的阻拦,冲到后厨,不可置信地喊着正在将菜品端到盘子上的刚才那位男服务员名字:“……谢尧?你怎么在这?” 第032章   谢尧看都没看他一眼,将要上的菜放进盘子里就准备端出去。   “谢尧,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顾彧一边跟在他后面一边问,   闻讯赶来的领班看见他们俩这模样,心里大概明白什么,对谢尧说:“谢尧,既然他是找你的,你就先跟他聊一下,等处理完再回来工作。他总是这样妨碍我们工作也不是办法,小李,你接替一下谢尧的工作。”   谢尧沉默地带着顾彧去了消防通道,关上消防通道的门,谢尧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顾彧:“想问什么尽快问,我还要回去工作。”   “你……你为什么在这里端盘子?”顾彧问。   “缺钱呗,还能因为什么?”谢尧淡淡地说。   他这一句话将顾彧堵得哑口无言,顾彧当然知道来餐厅打工是为了钱,可是谢尧还是个学生,谢家再缺钱也不至于缺钱到让谢尧来餐厅打工吧?   “是因为一中的学费吗?”顾彧突然想到一中身为帝都最好的学校,学费不菲,他急忙说:“如果是因为学费,我可以赞助你的。之前我爸我妈给过我不少零花钱,我都没花。马上过年了,我还能拿到不少压岁钱。你要是缺钱跟我说,哪有你一个学生来餐厅打工的道理?”   “不是。”谢尧摇摇头,“不是学费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顾彧穷追不舍地问。   谢尧沉默,半晌,他才开口:“顾彧,我妈妈病了,需要很多钱。我不打算念书了,我准备先打工,把她手术的钱赚够再说。”   “你在说什么糊涂话?”就算从小不是在花国长大,顾彧也知道在花国高考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唯一一次跨越阶级的机会,更何况谢尧成绩还那么好,去花国最好学校的最好专业都没问题。而现在,谢尧竟然说,他要辍学打工赚钱?顾彧想都不用想就否决了谢尧这个想法。   “你妈妈治病需要多少钱?”顾彧心想实在不行他就问自己以前在N国的朋友借一点,给谢尧妈妈凑个手术费。   “医生说,动手术的话保守需要五十万,极有可能需要六七十万以上。”   顾彧一口气堵在胸口没上来,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到手的钱基本存不住。五十万?就算他想帮谢尧也有心无力。   “你家现在凑多少钱了?”顾彧问。怎么说,谢尧家应该也有家底的吧?   “我这些年加上最近打工的钱,零零散散有三四万吧。”谢尧说。   没想到谢尧竟然还攒了三四万。顾彧点点头,想听谢尧继续说下去,然后谢尧却没声了。顾彧问:“然后呢?”   谢尧:“然后没了?”   顾彧:“怎么只有你的钱,你爸爸不出钱吗?你家的家底呢?”   谢尧眸光苍凉:“我爸爸喜欢赌博,他不欠钱就不错了,还指望他拿钱吗?我家倒是有个房子,卖了差不多。我爸不愿意卖,说卖了就没住的地方了。我妈也不想卖,说那房子是留给我娶媳妇的,要是卖的话她还不如自己去死。”   顾彧不敢相信:“难道房子能命重要?”   “大概吧。”谢尧声音低低地说,“顾彧,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现在要回去上班了。离开太久算旷工会扣钱的。”   顾彧无话可说,他只能看着谢尧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往店里走去,明明消防通道里才是一片漆黑,通道外灯火通明,顾彧看着他的背影,却仿佛看见谢尧一步一步地踏进深渊。   不行!   顾彧回店,将年货拿上赶紧回家,他给自己爸爸打了个电话,本想问爸爸借钱,却没有人接。   顾彧觉得奇怪,想想自己的确好久没跟爸爸联系了,跑去院子问顾老:“爷爷,你最近跟爸爸联系过吗?我打他电话,怎么没有人接。”   顾老本来在侍奉花草,大冬天的,大部分花草都焉了,可还是要修整调养的,不然明年说不定就开不出花来了。听到顾彧的话,他抬起头:“你找你爸爸有什么事?”   “哦。”顾彧没打算瞒着顾老,“我同学妈妈做手术需要钱,他家没钱,我想问爸爸借点钱给他妈妈做手术。”   顾老拿着剪子的手顿住,沉思片刻,他叹了口气:“小彧,你知道你爸妈为什么要把你送到花国吗?”   “不是因为爷爷你想我,他们让我回来多陪陪你吗?”   “不是。”顾老说,“是因为你爸爸公司出了问题,他怕处理不好公司破产连累你,所以才把你送回国内。你不要打电话给他了,你同学的事,他帮不上忙。”   顾彧愣住。   “如果你真的要帮你同学,我可以借你钱。”顾老不忍拂了顾彧的好意,说。   “算了。”顾彧看着顾老两鬓的白发,他问自己爸爸要钱也就算了,怎么能问自己爷爷要钱。如果爸爸的公司破产了,也就意味着爷爷以后养老只能靠他自己的养老金和顾彧了,顾彧怎么能拿爷爷的养老钱呢?顾彧勉强笑笑,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同学。”   他沉默地回房,如果问爸爸借不了,他是否能问沈伯父借呢?   顾彧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沈伯父对沈慕白都很好,几万的小提琴十几万的钢琴说买就买,对于自己侄子妈妈,他应该也愿意借几十万治病吧?   顾彧知道自己的念头很荒唐,但是除此之外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而且他确定以谢尧的才能,等他大学毕业,肯定没几年就能把这笔钱还上。   不是没想过去学校跟校长说明情况,喊师生众筹,可是想到今天,白慕发现谢尧都知道在沈慕白面前假装没看见,他怎么会不明白谢尧的自尊心。让谢尧站在全校面前求大家募捐,可能对他来说,还不如让他辍学打工筹钱。   说干就干,顾彧把羽绒服穿上,跟顾老打声招呼说要回沈家就离开了。   顾老站在院子里看他匆匆离去的身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关上院子门。   沈父和慕白都没有回来,沈母坐在大厅里,毛线针在指间翻飞。   “伯母,你在干嘛?”顾彧坐到沈母旁边问。   顾彧长着一张人见人爱的脸,人活泼又听话,连沈母这种冷淡性子的人对他也有几分喜欢。听顾彧问,沈母说:“在给小孩子打毛衣。”   顾彧看了看沈母的肚子,沈母向来会去运动保持身材,孩子月份又还小,那里还没有鼓起来。   “真奇妙,过段时间慕白就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沈母手上的毛线针停下来,半晌,她说:“早就该有了。”   顾彧:“啊?”他也知道沈母因为不能生育才领养慕白的事。   沈母摸了摸肚子,垂眸声音有点低:“早几年就治好了,只不过你伯父说慕白她天性敏感,家里的亲戚又喜欢说些胡话,怕突然有孩子慕白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他本来想等慕白上大学后我们再要孩子,我也同意了。没想到慕白亲生父亲倒是先找上门来。”   顾彧没想过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伯父对慕白真好。”   “他向来喜欢孩子,慕白也好,你也好,谢尧也好,他都喜欢。”沈母摸着肚子继续淡淡地说,“如果没有慕白,可能我早就有好几个自己的孩子了吧。”   顾彧说不出话来。   “对了,你应该和慕白关系还不错吧?”沈母偏头问顾彧,在顾彧迟疑地点头后继续说,“既然这样,你劝她早点回陆家吧,因为她的原因,你伯父的公司……”   “伯父的公司怎么了?难道也出问题了吗?”顾彧不可置信地问。   “嗯。”沈母应了一声,“虽然你伯父说跟慕白、跟陆家没有关系,但是我不相信这么巧,在陆远出现慕白却没有跟他回去后,你伯父公司的资金链就出问题。”   沈伯父公司的资金也出问题了吗?顾彧哑然,半晌说:“我会劝慕白的。”   沈母点点头,继续低着头神情淡淡地打她肚子里未出生的那个孩子的毛衣。   为什么这么多事凑巧碰到一起。顾彧心里叹了口气,回房关上房门脱掉羽绒服的时候,突然一张轻飘飘的名片从羽绒服口袋里滑落,掉到了地上。   顾彧突然想起中午那个找他当明星的奇怪男人。   当明星的话,是不是可以赚很多钱?   捏着名片犹豫再三,顾彧打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先生,顾彧他一个人把钱凑齐了。”推开门走进办公室,宗逸跟坐在办公桌前的陆远报告。   宗逸原本在笔记本键盘上敲击的双手骤然停住,很快,他继续写那封还未写完的邮件:“他哪来的钱?”   “他和星鸿签约了,星鸿一次给了他五十万。”   “我从没听过刚签约就给五十万的事。”   “是,听说是在合同分成上让利了,星鸿也挺看好他的,所以就一次给了五十万。”   陆远从桌子上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一边翻阅一边问宗逸:“我让你查的其他的事呢?”   宗逸:“是林家。”   林家?陆远从文件堆中抬起头,“林家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宗逸将自己调查到的结果说给先生听。   陆远指间的钢笔转了转,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有,先生,马上过年了,老宅那边打电话来问,你今年除夕夜回不回去。”宗逸恭敬地问。   “不回去。”陆远毫不犹豫地回答,勾唇冷笑,“回去?回去看那两个捡来的便宜儿子吗?”   “可是小姐也在啊……”   听宗逸提到陆遥,陆远目光柔和半分,可很快,他的神情又恢复冷漠:“我想她不想看到我。”   “这些都是先生你自己认为的,也许小姐不那样想。”宗逸从小跟陆远、陆遥一起长大,“小姐她从小就疼爱先生。”   “正是因为疼爱,所以我无法原谅那件事的发生。”陆远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荣达大厦位于帝都最高层,可以将整个帝都的风景一览无余。“爸爸也好,妈妈也好,姐姐也好,我也好,我们的出生都是为了延续陆家的荣耀。我不想我的女儿也走上这条路。”   宗逸没有说话。   陆远继续说:“其实我能理解爷爷当年所做的事,也能理解姐姐将她送走。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她的一生像姐姐所希望的那样平平淡淡不被所有人发现。可惜来不及了。哪怕不是在陆家长大,她也生长得足够耀眼,耀眼得被老宅的人发现。从她被发现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注定不可能太平。”   “所以,先生想让小小姐回陆家保护她?”   陆远摇头:“我保护不了她,就算能保护一时,也保护不了一世。”   “那先生现在是……”宗逸不明白,既然先生保护不了小小姐,为什么要让小小姐回陆家。   “因为只有回陆家,她才能真正成长为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陆远说,“没有谁可以依靠别人一辈子的。”   “小小姐长得那么漂亮,或许……”   “宗逸!”陆远打断宗逸的话,眉头皱起来,“爬得越高,漂亮就越没用。我宁愿她聪明通透心狠一点。”   宗逸没有反驳,心里却不认同先生的话。小小姐已经足够聪明,宗逸去调查看到小小姐从小到大在最好的学校也能次次拿第一的时候,都震惊了。这些成绩还是在小小姐沉迷练琴的前提下。   宗逸不知道先生为什么每次提起小小姐都很担忧,反正在他看来,小小姐的聪慧不会低于先生。只是……   想起那个谢尧的少年在自己问“现在你准备怎么办”的时候,冷冷地说:“既然你们不期待这笔钱的出现,那就让它消失掉不就好。”   宗逸:“哪怕它是别人用前程换来的?”   谢尧轻轻地说:“就算它是顾彧用前程换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宗逸心里暗暗叹气,或许,和先生说的一样,和谢尧比起来,小小姐的确还是不够心狠。   尤其是对自己心狠。   ——这是宗逸听闻谢尧被他父亲打到骨折抢走钱,然后打电话给顾彧让顾彧送他去医院,而小小姐正好在一旁得知所有事的第一反应。 第033章   慕白和顾彧赶到谢尧家的时候,谢尧已经晕倒在地上了。他家是在城中村,是那种传统的自建房。顾彧把他背出来的时候,小巷子里围满了周围的邻居。   “作孽啊,被老子打得这么狠。”   “是啊,之前不是听他爸说他被有钱的伯伯家带回去继承家产,还说等他以后伯伯死了他有钱了,他爸就可以去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还没等他伯伯死,他就被送回来了。”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他爸爸才把他打得这么狠吧。”   “他爸真不是个东西,在外吃喝嫖赌也就算了,在家还打老婆孩子,原本以为这几年好了点,没想到今天就发生这种事。”   ……   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顾彧越听越气,等背着顾彧走出巷子已经怒不可遏。“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在外算不上一个男人,在家做不好一个丈夫,现在还为了抢老婆的救命钱,连儿子都打成这样。”   沈慕白也很愕然,她记得谢尧来沈家时那个窘迫的补丁,她猜到他家里大约很穷,过去过得不算好,但是她从来没想过,他遭遇过的,不仅仅是贫穷。   看着陷入昏迷之中的谢尧,哪怕之前已经下定决心少与他接触,沈慕白还是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谢尧额头伤口旁边完好的皮肤。   昏迷之中的谢尧倒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皱。   慕白垂眸,她想起以前沈老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她和沈家没有关系她迟早会被赶出家门那时她的惶恐。沈父沈母对她已经够好,从来没有在物质上让她受过委屈,但她也因沈老的语言暴力而郁郁好几年,直到彻底养成现在这沉默寡言的性格。那谢尧呢——   物质上不算丰富,精神上从小和自己的母亲受父亲的毒打……   沈慕白想起他的沉默,想起他的冷傲,想起他那年第一次见面他低头时的落寞,想起大学那个深夜他和她插身而过时眼里的疲惫,想起他抓着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沈慕白你病了”……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在谢尧的脸上。佛说众生皆苦,沈慕白由自己所受过的苦联想到谢尧遭遇过的种种,她知道自己终于谅解了。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谅解了前世谢尧对她所做的种种。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境算什么。圣母吗?大约是的吧。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可笑。她原谅了谢尧,或者更准确地说,她原谅了过去那个懦弱、无能为力的自己。   妖后本无事在抚琴,琴弦却莫名断了一根。他心烦意乱地站起身,随后,脑海中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妖后。”   ——是大千世界。   自沈慕白在蒙山发生意外那天起,他们近乎默契地断了联系。没想到他今天竟然会主动来找自己。   妖后脸色不变:“嗯?”   他还没找古月算账,没想到古月却自己找上门。   “那天的事……”妖后原本以为古月是想为那天的事道歉,没想到古月继续说,“那天的事我都看见了,我很好奇,为什么那个叫谢尧的凡人比你们所有人都先找到沈慕白。我于是就替他们俩算了一卦,你知道我算到了什么?”   妖后没有说话,他心里已清楚古月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妖后听见古月笑了笑,说:“我算到他们俩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是注定会喜结连理的姻缘,是此生注定相缠不休的命格,前世沈慕白死的早算她命不好,今生她有你的气运相护,注定要和那个凡人风雨同舟恩爱百年。”   妖后闭上眼。   古月说:“你看,他们俩既然注定要在一起,你何必留在那里。妖后,回洪荒吧,我帮你回去。”   “我不会回去的。”妖后睁开眼,眼底浓雾霭霭,他一字一句地说,话语中仿佛蕴含着无上的力量,“我说过留在这里百年,就是百年。古月,如果你再跟上次一样横插一脚无端生事,就不要怪我不顾及我们之间这几万年来的情谊。”   古月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寒意,哑然,半晌才说:“你这是何必,纵使是你我,也无法改变命运。”   “那是你。”妖后冷冷地说,随手摘下身旁桂树上的枯叶,“不是我。”   “你、你……”古月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枯叶以雷霆万钧之势穿过空间和时间的阻碍,在他脸颊处划过,留下浅浅的血痕。古月不可置信,惊呼出声:“你不是受伤了吗?不对,就算没受伤,你明明在小世界,怎么会……”   就算是现在全盛时期的他,借用灵器法阵也不可能做到跨越世界伤人,不然他就不会不是直接伤了沈慕白而是用灵器遮掩她的气运了。可妖后却轻松地在小世界摘叶伤人?这不可能,先别说他受伤了,要知道小世界根本没有灵气,妖后怎么可以……   古月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不懂这个他自以为和自己实力相当气运相当的好友。   “不要逼我,古月。”妖后抱起琴,说完这话,缓缓走进屋内。   *   “妖后,你怎么来了?”沈慕白看着突然出现的妖后,诧异问。   妖后容色淡淡,往病房内走去:“我听说谢尧又受伤了,过来看看。”   “是。”沈慕白不知道他听谁说的,明明这件事只有她和顾彧知道,难道是顾彧去给妖后报信的吗?顾彧怎么会突然联系妖后?而且妖后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慕白观察着妖后的脸色,跟在他后面走进了病房。   “白慕?”顾彧听到声音回头,正好看见妖后走进病房,“你怎么来了,脸色还这么差?”   妖后没有回答,一言不发地走到谢尧病床前,他的目光似窗外的冰凌一眼寒冷,直直地落在谢尧身上。   “谢尧他昏迷了,还没有醒。”见妖后一直注视着谢尧,顾彧解释。   “我知道,我看得见。”妖后说。   他的语气甚是寻常,可是屋内的两个人已经察觉出这语气中的不寻常之处。妖后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语气说话?他一直以来就如同天上的谪仙,对待万事万物从容不迫,神色淡淡地仿佛置身万物之外。而现在,这冷冰冰的样子,竟然意外有几分……人气?   顾彧不合时宜地想到。   “妖……白慕……”不知道他周身气压为什么突然这么低的沈慕白担忧地喊了一声。正是这一声,让妖后突然醒悟。   他这是怎么了?他刚才是在和谢尧置气吗?从听到古月断定沈慕白和谢尧命中注定的缘分时起,他就仿佛有重物压在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神志逐渐不清。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着直接冲过来揭露谢尧的真面目,想将沈慕白心中那对谢尧的怜惜扼杀在萌芽之中。   可是不行,他差点冲动做了错事。   这大概又是修行上的一次考验。妖后神志恢复清明,他的目光没有看向沈慕白,只是说:“我没事。”   沈慕白知道他这样说肯定是因为有事,但是妖后既然这样说,她也没追问,哪怕妖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她依的目光依旧粘在妖后身上:“你没事就好。”   妖后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提起:“慕白你还记得当初你把我的画送去拍卖吗?”   “记得。”这还是蒙山之行之前的事。   “那副画拍卖出四十万的高价,那边人联系我,我给了你的银行卡账号,你若是缺钱,直接取去用吧。”妖后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留下病房里的慕白和顾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妖后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沈慕白莫名其妙,虽然妖后是世外之人并不缺钱,但是那钱既然是妖后画作换来的钱,沈慕白骤然不可能花那笔钱,更何况她也没有缺钱的地方。   “等一下。”沈慕白思索片刻,还是跟在妖后身后追了上去。   妖后走的太快了,等沈慕白追上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很远。   “妖后,等一下。”沈慕白好不容易在楼下追上他的脚步,气喘吁吁地拽住了他的衣袖。   妖后身躯僵硬了一下,随后回过头,表情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妖后,你到底怎么了?”沈慕白的表情很是担忧,“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你。”   妖后说:“我没事,沈慕白,你回去看谢尧吧。他生病了不是吗?”   “可是,”沈慕白不知道该如何说,她想关心妖后,可她有什么立场去关心妖后?朋友?世上会有哪个异性朋友这么多管闲事?   妖后轻轻拉开沈慕白扯着自己袖子的手说:“你回去吧,我没事。谢尧很重要,不是吗?”   沈慕白被推开的手无处可放地僵在半空中,妖后见她这般局促不安的样子,眸光动了动,可到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可是你也很重要啊!”沈慕白受不了妖后此时的态度,冒着自己心思被拆穿的风险,提高声音说。   她又紧紧拉着妖后的手,抬头认真的看着妖后问:“到底怎么了?妖后你说啊,你这样我真的很害怕。”   妖后抿着唇没有说话,许久,他问:“沈慕白,你是不是已经原谅谢尧了。”   沈慕白茫然,她不知道妖后怎么知道的,难道妖后异常的行为和这件事有关吗?沈慕白点点头,说:“是,你不是一直让我放下过去吗?我想我现在是真的放下了。”   “是吗?”妖后的态度有些冷淡,他撇过脸,淡淡的说,“那就好。”   沈慕白一直觉得自己的情商挺低的,但她的情商还没有低到看不出妖后此时的口是心非。沈慕白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这件事怎么触动妖后了,她想跟妖后解释,可又不知道从何解释。她伸出手拉住妖后,低声呢喃:“妖后……”   “妖后……”   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   妖后转过头,沈慕白茫然无措地站在他面前看着脚下,妖后心底突然涌出一种叫做疼惜的感觉。他在干什么?他在拿自己的情绪伤害沈慕白吗?沈慕白什么都不知道,错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对不起。”妖后突然道歉。   沈慕白诧异抬头,她心中的百转千回都被妖后的这一声道歉突然打断,她不知道妖后为什么突然道歉。   妖后说:“刚才大千世界联系我了。”   “嗯?”沈慕白目视着他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妖后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告诉沈慕白真相。“我们争论了一下,因为这个我的情绪受到了影响。沈慕白,对不起,我刚才是在迁怒你。明明是我的错却让你担心,我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沈慕白连忙说,“没关系的,就算妖后你迁怒我也没关系。我……我是不会跟妖后你生气的。”   妖后回握住她的手。   妖后的手很凉,手心却很光滑。沈慕白握着他的手,仿佛在握着一件圆润的玉器。冰凉而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突然给了沈慕白勇气。她抬起头,说:“妖后我送你回去吧。”   这突如其来的勇气却在妖后疑惑地看着她的一瞬间瓦解,沈慕白连忙解释:“只是送到医院门口,看你上车我就回去。”   “好。”妖后没有拒绝。   大概是两个人都忘了把手分开吧,他们俩牵着手走到门口,直到计程车来了,才恍然大悟般地分开牵着的手。妖后和沈慕白告别后,打开车门上了计程车。直到计程车开远,他回过头,发现沈慕白还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车影。直到沈慕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于鏊后才回过头。   计程车司机透过后视镜望了他一眼,八卦地问:“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吧,长得真是比电视里的大明星还漂亮。”   “算是吧。”妖后没有否认,车窗玻璃倒映出他眸中淡淡的暖意。   “你们真是我见过颜值最高的情侣。”司机感慨,“要不是没在电视里看过你们俩,我真要怀疑你们俩都是明星了。不过说起来,年轻就是好,谈个恋爱也不舍得分开。我很远就看见你们俩手牵着手站在医院门口了。要我说,要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啊小伙子。哎,想当初我和我老婆热恋期也是这样,连在一起都舍不得分开,做什么她都支持。现在呢,每天晚出门一秒她就要念叨哎呀你怎么还没出去呀,好像巴不得我早点出去少看我一秒似的……”   司机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长理短,妖后目光望向窗外,沉思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我可以!   事实上——生活:不,你不可以! 第034章   送走了妖后,沈慕白往病房走去。她一下电梯就看见顾彧一手拿着手机往安全通道走去。他去那里干什么?   沈慕白心中好奇。她知道她不应该跟过去,可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和顾彧只有一墙之隔。   “我说了我现在没有时间。”隔着一层消防通道大门的顾彧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无可奈何,“我知道你帮了我很多,提前给我50万是前所未有的,我很感谢你,但是我现在朋友出了事故,我没有办法离开去培训去赶通告。”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处理好我这边的事情。你放心,既然我们已经签约了,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的。”   顾彧挂断电话,靠着门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自己的心情逐渐平和下来。电话另一边的经纪人说话很客气,但是语气已经不乏威胁。顾彧可以理解经纪人,如果他是自己的经纪人,高薪签下一个新人,那人却对训练通告推三阻四的,自己也会不开心。可是……顾彧垂下眼,他是真的不喜欢娱乐圈。他还没有出道,经纪人已经给他制定好出道后的道路,他知道自己即将在一个偶像团体里扮演一个刚从国外回来追逐音乐梦想的混血儿。   梦想?这两个字对顾彧来说太过沉重,他曾经有梦想但是他自己毁了那个梦。曾经的他仗着自己与生俱来的音乐才华,恃才傲物,然后得罪了他得罪不起的人,被整个音乐界封杀。那个人当时倨傲地看着他,说:“你不是很骄傲吗?你不是目空一切吗?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你的骄傲不值一提。你引以为傲的才华将无处可施展。从今以后,不会有任何一个赛事会接受你的参赛请求。”   更让顾彧深受打击的是那个人高超的琴技,如果说顾彧是天才中的天才,那个人的话,简直是站在他们头上的巅峰。   顾彧定了定心神,将自己从往事的回忆中抽身出来。他估计慕白快回来,推开门准备回病房。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看见沈慕白站在门外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培训?通告?顾彧,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是。”顾彧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于是决定和沈慕白说实话。“我和一家娱乐公司签约了,现在算半个艺人吧,他们喊我去培训。”   “签约?是上次找你的那个星探吗?”沈慕白问,见顾彧点头,沈慕白不解,“你不是说你不想当明星吗?”   “我是不想当明星,可是我缺钱。我问过人,像我这样的未成年,就算是去最高档的酒店弹琴,一天也不过几百块。可是我缺很多很多的钱,只能去当明星了。”   “你是去赌博了?”犹豫片刻后,沈慕白问,顾彧家境并不差,除了赌博,沈慕白暂时想不到他有什么缺钱的地方。   顾彧摇头,沈慕白对此不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会缺钱?”   “不是我,是谢尧。”顾彧平静解释,“那天我们去吃饭的时候在餐厅撞见的服务员就是谢尧。他说他妈妈生病了,住院治疗需要很多钱。你还记不记得他之前天天早出晚归,他那就是去打工给他妈妈挣治疗费了。他说他之前坚持不退学是因为在一中可以拿到奖学金给他妈妈治病,现在离开沈家反正学费是付不起了,他还不如辍学打工给他妈妈攒手术费的钱。慕白,谢尧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前途尽毁。”   沈慕白静静地听他说完,问:“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前途尽毁?那你呢?你加入娱乐圈,要训练,要接通告,这和休学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的。”顾彧说,“至少我能真正的换到50万,而谢尧的工作,一年两年三年都不一定能攒到这么多钱。更何况,我和谢尧家境不同,他除了高考没有别的路可走。而我不一样,加入娱乐圈也好,留在花国学习然后回N国读书也好。我未来的选择有很多,前景也比谢尧好的多。如果两个人中必须有一个人需要牺牲,我来就好。更何况,进娱乐圈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有那么多人想进还没有办法呢。沈慕白,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听到他这么说,沈慕白也不好再劝什么。“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但是,顾彧,我不希望你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顾彧故意露出轻松的笑容,对沈慕白说,“我不会后悔的,慕白。谢谢你担心我。”   “没什么应该的。”沈慕白低下头,“我们回去吧。”   “好。”顾彧点点头,两人回到病房。   谢尧还没有醒,看他躺在病床,沈慕白突然皱眉,问顾彧:“你签约的钱已经给谢尧了吗?”   顾彧点点头:“嗯,刚到手我就给他了。”   “一般来说,家暴的人都是欺软怕硬,所以才打自己的女人和小孩。按理说谢尧这么大了,已经有还手的能力,他爸爸不应该再和他动手。为什么这次突然会动手?”还打的这么厉害?   顾彧摇头:“我不知道,我接到谢尧电话的时候,她已经说不出话来,是断断续续的让我去救他。我问他在哪,他一直说加家,然后我想起上次他让我寄快递的那个地址,问是不是那里,他说完是就没声了。我就连忙喊你跟着我一起过去。”   “你说……”沈慕白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谢尧这次挨打,会不会跟那五十万有关?”   顾彧的脸色一下变得严肃,显然他也意识到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谢尧挨打的可能性很大。   沈慕白想起刚才妖后突然提及的四十万,还有他那句莫名其妙的“你如果缺钱就拿去花”。妖后不会知道什么,所以才来提示自己。难道……谢尧用来给他妈妈治病的钱已经被他爸爸给抢走了?   沈慕白和顾彧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我们这么猜也不是办法,等谢尧醒了问他好了。”顾彧一锤定音。   等谢尧醒了,在顾彧的追问下,谢尧承认。   “他的确从我手中拿走了那笔钱。”   “那怎么办?”顾彧说,很快他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谢尧,报警吧。他打你也就算了,还把钱拿走,那可是你妈妈动手术的钱,他这么做是要你妈妈的命。不可以再放任下去了。”   “没用的。”谢尧摇摇头,“他在外面欠了赌债,钱拿去估计现在已经花完了,就算报警也没有用。更何况,他是我父亲,就算再怎么否认,我身体里流淌着也是他的血。”   ……   不知道为什么,围观了他们全程对话的沈慕白心中涌起浓浓的违和感。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慕白站在病床边,捋顺耳边的长发问。   谢尧目光沉沉地瞥了她一眼,沈慕白的表情有几分微妙,他垂下眸,表情黯然地说:“不知道。”   他很少露出这样脆弱的神色,顾彧一看就心疼,当即表态:“你放心,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你能替他想什么办法?你已经把自己卖过一次了,难道还要再卖第二次吗?”沈慕白很是冷静地说。   顾彧:“慕白……”   沈慕白抬头看他,问:“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没说错,可是……   “这不像你,你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那我像是会说什么话的人?”慕白反驳,眼眸中隐隐有怒气,“难道要我说的直白一点,顾彧,五十万不是小数目,你帮了他一次,他不妥善保管好,难道现在指望你帮他第二次吗?”   “我……”   看他这副犹豫的神色,沈慕白怒其不争,炮火直接转到谢尧身上:“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谢尧缓缓抬眸,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沈慕白看他这个样子,寒毛一点一点竖起来,她知道这个样子的谢尧是真正的在生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慕白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重复,“我才不相信是你爸爸抢走的钱,也不相信你会因为他是你爸爸你就不报警。谢尧,你是怎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别装了。”   如果不是妖后来提的那一句,沈慕白不往下细想了一下,沈慕白差点忘了自己前世经历过的谢尧是怎样的一个人。现在的沉默卑微不过是他的伪装,冷酷、极端、运筹帷幄这才是他藏在骨子里的东西。   沈慕白,你为什么因为重生后他对你的点点温情就忘了,就算他喜欢你,他也是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个设计从你手里拿走股份那囚.禁你那个被无数媒体誉为商业奇才的男人,这样的人,会因为拿走自己钱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就放弃报警,会去餐厅当服务员,会因为五十万就低头向顾彧求救?   怎么可能?   他这样的人,就算出生低微也绝对会直上云霄,他会没有办法?他会妥协?他会示弱?   不,不可能!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谢尧要达成什么目的,所以才缺钱,所以才会去餐厅当服务员,所以才在顾彧面前装可怜。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谢尧的脸色一点点变冷,直直地看着沈慕白,嘲讽地笑,“那沈慕白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沈慕白说不出来,她所了解的谢尧是建立在经历过往后十年事情的基础上,现在的她无法解释她对谢尧的认识是从何而来。   “好了。”眼见气氛僵硬,顾彧连忙打圆场,“别说了慕白,谢尧现在还没有恢复,你要说什么等他痊愈后再说。谢尧你也不用担忧,那些钱我会给你想办法的。”   谢尧却听都没听他说话,掀开被子下床一把抓住沈慕白的手,两眼像毒蛇一样锁定沈慕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说啊?”   沈慕白想挣开他抓着自己的手,谢尧却死死钳住不松手。   “我是什么样的人?”谢尧咬牙切齿,眸中的怒火压抑不住,沈慕白从来未见过这样失态的他。“沈慕白,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你对我和对别人的态度不一样,但是我从来没有问过你,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你放开……”   “出去!”看着顾彧想上来分开他们俩,谢尧脸色阴沉地说,见顾彧没有动静,谢尧冷冷地看了他一会,“顾彧,如果你还要我这个朋友,你就出去。”   顾彧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沈慕白。   “你出去吧。”沈慕白好像也冷静下来,她没有再挣扎,由着谢尧紧紧地钳着她的手。   “你们好好说话。”顾彧叹息了一声,退出病房。   “阴冷、好强、多疑、嫉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谢尧,你在我心里就是这样的人。”沈慕白一字一句地说,“现在你满意了吗?”   谢尧动作一滞,随后竟然笑了。   “很好,很贴切。”他解嘲地笑,然后问慕白,“然后呢,还有什么?”   “还需要什么?有这些还不够吗?”沈慕白问。   谢尧的表情好像有一瞬间的痛苦,但很快恢复正常:“你说的对,不需要什么了,这些就足够你否定掉一个人,不是吗?”他的脸微微逼近沈慕白,沈慕白撇头避开。   谢尧将她的手扔开,坐回病床上:“你说的对,我阴冷、我好强、我多疑、我嫉妒,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顾彧是被我引.诱才想帮我的,钱也是我故意让谢亦抢走的,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满意了吗?”   沈慕白揉着发红的手不说话,谢尧语气轻松地问:“那你呢?你是什么好人吗?你明明知道我为了救你杀了人,你又说了什么?”   沈慕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很惊讶?你以为这种事我会说给顾彧那个傻子听吗?我是看见你和白慕上来,估摸你们快到了才说的,可是你知道后,又为我做了什么呢?”谢尧笑意不及眼底,“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的。”   他的目光烫得沈慕白下意识避开。   “顾彧对你好,你感恩;白慕对你好,你倾慕。可我呢,沈慕白?别人别人对你好一点你就感动,而我对你再好你就是看不见,是不是?”   “其实有时候我也挺佩服你的,你为了留在沈家,装柔弱,装自闭,哪怕爷爷百般嘲讽你也可以假装听不见只是瑟瑟发抖地引人同情。如果说以前你没有家人只能回孤儿院我还能理解,而现在呢,你父亲都找上门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哦,让我猜,大概是因为你只是个私生女吧,就算回陆家也前途未卜,哪里比得上留在沈家,有人供吃有人供穿,还没有管你可以让你在外面养小白脸。所以哪怕伯父伯母怀孕了,你也要留在沈家是不是?”   ……   “咔嚓!”病房的门被关上。顾彧原本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见沈慕白出来,连忙站起来:“慕白,你出来了,你和谢尧还好吗?”   “以后不要跟我提他。我也不会再过来。”沈慕白冷冷地说,“我要回家了,你回不回?”   “这……”顾彧犹豫地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沈慕白我先不回去了,马上要过年了,我还要去参加培训,我明天大概直接回我爷爷家,等开学再回来。”   “好。”沈慕白简短地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放弃了,还是简短的内容提要好写 第035章   沈慕白坐上出租车回家,谢尧的话像录音一样在她脑海中回响,直到出租车停在别墅小区门口,她的心情还久久未平静。她走在僻静的别墅间的小道上,大概是因为临近年底的关系,平时入住率不高的小区里竟然有一半以上的房子亮起了灯火。可等沈慕白走到自己家门口抬起头的时候,却倏然愣住。   沈家的灯是暗的。   这是沈慕白前所未有过的经历。在那一瞬间,她脑海中甚至浮现出沈父沈母卖掉别墅已经离开的念头,但是没一会儿她就摇摇头把这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抛之脑后。她找出钥匙,打开门。   “爸,妈,张嫂。”沈慕白喊了一声,没有人应答。沈父的车停在院子里,按理说他应该已经回来了。为什么没有人回答?沈慕白打开房子的大门,打开灯,换上鞋子走进屋子里。从一楼找到三楼,的确一个人都没有。   沈慕白拿出手机,给沈父沈母打了一个电话,没有人接。她打了三遍,都显示对方在忙无法接通。她又给张嫂打了个电话,这次有人接。   “张嫂,我回家一个人都没有,你和爸爸妈妈他们在一起吗?”   电话另一边张嫂的声音有些惊讶:“慕白你没有跟沈哥秦姐他们一起出去吗?”   “没有,怎么了?”   张嫂:“我儿媳生孩子了,我跟秦姐请了假,说这个过年得回去。秦姐同意了,说既然这样那正好今年过年一家人去国外旅游。我以为他们也带你去了。”   “没有。”沈慕白垂下头,表情有几分难过,“这样啊,谢谢你张嫂,我挂了。”   她去楼上沈父沈母的房间,果然沈父沈母那个旅行用的箱子已经不在,衣柜里常穿的衣服少了几件。之所以没人接她的电话是因为他们已经在飞机上了吧?沈慕白自嘲地笑了笑,一家人去国外旅游,加上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一家人。   揉了揉微微发红的眼眶,沈慕白忍住落泪的冲动。她若无其事地走下楼,因为没预料到家里没人,她没有在外面吃饭就回来了,此时已经有点饿了。她打开冰箱,想找点可以吃的东西,却发现冰箱空空如也。   张嫂真的很负责,她临走之前,不仅将整个沈家所有的垃圾都扔掉了,连带着冰箱里快过期的食物也全都处理干净。   也是,整个沈家,除了张嫂,也没人会动厨房了。而她和沈母都不喜欢吃零食,现在整个家里,竟然一样能吃的都没有了。   现在不像后世,打开APP就能订餐。沈慕白觉得自己应该出去吃饭,离她家不到1KM的地方就有一家小资的咖啡厅,里面的蛋糕甜点很不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突然不想动。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整个空荡荡的家,沈慕白突然油然而生一种孤独的感觉。   妖后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突兀的铃声将沈慕白从悲伤的沉思中惊醒。   按了接听键,听到电话另一边传来妖后的声音,沈慕白突然委屈,她哽咽说:“妖后,我被爸爸妈妈抛弃了。”   电话另一边沉默三秒,随后妖后坚定的声音传来:“沈慕白,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沈慕白脑袋空空地挂断电话,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直到门铃声响起。   沈慕白不可置信地打开院子门,灯火阑珊,沈慕白通过房子里照出来的光看见妖后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慕白。”   沈慕白一下子抱上去,原本忍住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妖后,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今年过年,只有我自己了。”   妖后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冷静下来,两个人才分开。妖后注视着沈慕白的眼睛,问:“慕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年?”   沈慕白看着妖后,愣住。   *   “应该是这样贴的,平声是下联贴在左侧,第三声是上联贴在右侧。”沈慕白拿着浆糊,指挥妖后在院子门上贴对联。   “贴好了。”仔细地弯腰将对联边缘压平实,妖后站起来转身问沈慕白,“接下来该干什么?”   “放鞭炮?”沈慕白不确定地说。   球球“喵喵”两声,一下子窜到沈慕白怀里。   “哎呦!”沈慕白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妖后用什么喂球球,反正球球是越长越胖,沈慕白都快抱不动它了。   “算了。”沈慕白说,“还是别放鞭炮了,吓着球球就不好了。”而且她也不敢点鞭炮,怕点鞭炮的时候一不小心炸着自己。   “好。”妖后笑。   “那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沈慕白打开手机查过年的步骤,手机叮咚响一声,是顾彧发来的贺岁彩信。   沈慕白一边点开随着彩信发过来的照片,一边跟妖后嘟囔:“顾彧和老师这么早就吃年夜饭吗?这才刚过十二点,也太早了吧?”   妖后:“要是你饿了,我们也开始吃吧。”   “也行。”沈慕白没有拒绝,她跟在妖后身后走进屋子里,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佳肴——不是他们俩其中任何一个人做的,依旧是点的外卖。   过年依旧吃外卖,是不是有点心酸?慕白一边拿起筷子一边想。她正准备下筷,突然想起:“我怎么忘了买饮料,妖后你等一下,我出去买个饮料。我记得附近那家大超市今天也营业到下午三点的。”   妖后有心说算了,但是看慕白坚持,也就没再劝阻。沈慕白拿了零钱准备去超市买饮料,打开院门的时候,她却突然愣住。   陆远站在院门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他本来正在抽烟,听到开门声下意识抬起头,像是没有预料到一样慕白会出来一样,身子僵住,目光和沈慕白的视线相撞。   “你……”沈慕白没有预料到会撞到他,半天才组织好语言,“你怎么在这?”   “没事做,听说你在这边,就过来看看。”陆远简单地说。   可是今天是除夕,除夕应该所有家人在一起的,怎么会没事做?沈慕白想这样问,可是她什么也没说。“要不要进来坐坐?”   “好……”   陆远没有拒绝。   直到领陆远走进院门,慕白才如梦初醒,解释说:“这是妖后的家。”   “我知道。”陆远将烟头掐灭,轻描淡写地说,“你给他租的房子,这些我都知道。”   沈慕白愣了一下。   “你先坐吧,我出去买饮料。”将陆远引进屋内,慕白和妖后解释了一下,妖后没有说什么。   “你要喝酒吗?”像是想起什么,慕白问。   “不用,随意就好。”   “好。”   沈慕白随手在超市里拿了大瓶装的椰汁和雪碧,回到妖后租住的院子,是陆远给她开的门。   “外面太冷了。”沈慕白放下饮料,哈气等手暖和起来才解下围巾,问陆远,“外面要吃年夜饭了,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嗯。”陆远说。   沈慕白去厨房又拿了一双筷子,放在陆远面前。陆远将筷子对齐,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问:“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不是。”沈慕白摇摇头,“我不会做饭。”   “那是他?”   “也不是,是在饭店定的。我经常吃他家,口味还不错,陆先生你尝尝。”   “这样啊。”陆远像是笑了笑,嘲讽地说,“我还以为他还有点可取之处。”   呃……   被嘲讽的妖后端坐在座位上,面色变都未变。   “门口贴的对联是他亲笔写的。”慕白有意替妖后争辩。   “不务正业,不值得一提。”陆远目光望向妖后,像是无意问起,“他应该也二十好几了,为什么不出去工作,整天缩在这个院子里?”   “嗯……”沈慕白斟酌片刻,说,“白慕他是自由职业者。”   “自由职业者,那也应该有职业吧?具体是做什么的?说不定我能给他牵线搭桥介绍资源。”陆远语气淡淡地说,慕白可没蠢到他说这话就认为他是真的想给妖后牵线搭桥。   “制琴。”一直坐在那沉默不语的妖后突然开口,抬起头无所畏惧地迎上陆远的目光,“接了个大单,可能这几年都要在这院里制一把重要的琴。”   “是吗?”陆远不置可否,“不知道等下吃完饭能不能去看看白先生你的杰作?”   “可以。”妖后点点头。   沈慕白听妖后这么说,心中已隐隐有几分感觉。等吃完饭,果不其然,妖后要带陆远去看的正是那把给她制作的琴。   慕白也要跟去,妖后却委婉地拒绝了她:“慕白,球球不知道去哪了,你去院子里找找看好吗?”   “选材不错。”陆远手指抚摸过已经上完漆呈木棕色的琴身,“怕是有上百年的历史的桐木。”   “手艺也不错,这种弧度一般没几十年功力的人很难雕刻出来。”手指滑过雕琢后的琴首,陆远目光不明地对妖后说,“这把琴要是制好,算得上顶级。没想到你还真会制琴。”   “陆先生谬赞了。”妖后容色淡淡地说。   陆远笑,问:“你知道像这样一把琴,对你来说是个大单要用一两年去做的工作,我需要赚几天的钱才能买得到吗?”   没等妖后说话,陆远就将这半成品的古琴掀翻在地,说出答案:“一天都不到,我一天赚的钱就能买好几把你这样的琴。”   木棕色的琴身跌落在地,虽然未断裂,琴首却被磕掉了一小块。   陆远从口袋里拿出支票,刷刷地写下几个字递给妖后:“一千万,离她远点。你们之间云泥有别,我不希望看到你出现在她身边。”   妖后沉默地将古琴拾起,还未上琴弦的琴身看起来有几分单薄,原本裹着琴身光彩琉璃的漆此时已布上好几道划痕,整个琴身不复刚才的光彩,更别说那琴首还被磕碎一小块。   妖后沉默地拂过琴身,再抬首的时候目光已经变了:“陆先生,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钱解决的。”   陆远像是没预料到他会这么说,眼中闪过诧异,不过转瞬即逝,只留有深深的讽刺和冷笑。   “陆先生,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用钱解决的。”妖后又说了一遍,在陆远惊愕的目光中,他的手轻轻地拂过琴身,随着点点荧光散下,划痕消失,琴首复原,琴身又恢复原本光彩琉璃的样子。   “你、你……”陆远不可置信地看着妖后,却很快恢复了镇定和坚毅,“你不是人!”   “是,如果陆先生是想告诉慕白那就不必了,她知道的。”还没等陆远转身离开,妖后就淡淡地说,“她比你们所有人都更早知道我不是人。”   “你到底是什么?你有什么目的?”陆远目光复杂地问。   “你听说过神灵吗?我就是神灵。”妖后抱着琴,将它放回原处,背对着陆远淡淡说,“我只是想弥补我过去的一个错误,除此之外,别无目的。”   他转过身,气势变得凌厉,在那一瞬间,陆远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只有他和妖后两个人的狂风暴雨之中,而妖后,则是那暴风雨中的神。   “陆先生,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益的事。”   妖后说完,举步离开房间。 第036章   沈慕白最后是在围墙上找到了跑出去的球球,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一只猫蹲在围墙上呆呆的看着天空,听见沈慕白喊它,它回过头喵喵叫了两声,从墙头一跃而下窜到沈慕白怀里。   “球球你是不是长胖了,怎么越来越重了,我刚才差点没接住你。”沈慕白抱着球球一边抱怨一边往客厅走去,正好撞上了出来的妖后:“你出来了,陆先生他没有为难你吧?”   妖后摇摇头:“没有。”   沈慕白这就放心,她把猫揣妖后怀里:“你去找点东西喂它吧,我去收拾桌子。”   “桌子太乱了,还是我来收拾,你去喂猫。”妖后把猫放回她的怀中。   “好吧。”沈慕白抱着球球准备去找点东西给猫吃,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慕白。”   沈慕白转过身,陆远正怔怔地看着她。沈慕白慌乱地抱紧猫,问:“怎么了?”   陆远恍然惊醒,摇摇头:“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发给你的请柬你还记得吗?”   慕白点点头说记得。   陆远:“你那天早点过来,我有朋友要介绍给你认识。”   慕白乖乖地点点头。   聊完这个,两个人没有什么话可说,空气中静谧了好一会。陆远蹙眉,说没有事他就先回去了,沈慕白点点头。   陆远和慕白告别:“那生日会那天再见。”   沈慕白:“好的,到时候再见。”   除夕就这样过去了,新年那一天沈父倒是给沈慕白打了电话,表示他们过几天才回去,让沈慕白照顾好自己。沈慕白应声表示理解。到了初七那一天,沈父和沈母还没有回来。而沈慕白意外地在前一天感冒了,声音因为嗓子发炎比平日里低沉许多。   妖后说:“我送你过去吧。”   沈慕白点点头:“不过我要回去一趟取一下礼服。”   妖后蹙眉,思考片刻后说:“陆先生的生日会的肯定是名流,你以前的衣服不一定合适,我们去重新买一件。”妖后带着慕白去了市中心最大的一家礼服店。   “试试这件吧。”妖后一眼就挑中一件雾霭蓝渐变礼服,递给沈慕白。   “这也太好看了!跟仙女下凡似的!”等慕白从试衣间出来,跟随为他们介绍的店员发出惊呼,见两个客户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不好意思地捂住嘴,但是夸赞的词还是忍不住从嘴里一个一个冒出来。她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情况不会失态,可眼前这位女客户穿着她们家的礼服实在是漂亮得过分,浓密微卷的长发散落在白皙的肩膀上,V领贴身的设计勾勒出清晰流线的轮廓,用大量奥钻水晶点缀的裙摆如星光般灿烂,层层叠叠,轻薄灵透,再配上她那张仿佛仙女下凡的脸,你跟店员说这不是真人是仙子店员也信啊!   见店员一副看呆夸个不停的模样,慕白尴尬地跟妖后解释:“为了提高销售额,夸大其词地夸耀客户是常用的销售手段。你可能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要觉得奇怪,其实我穿着也没那么好看。”她看了一眼镜子,然后违心地发现镜子中的自己似乎的确比平时好看很多。   这件裙子,真的很漂亮……   “不会,很漂亮,的确像仙女。”   “……”   妖后怎么也学着拍马屁了。   店员立马附和说:“是啊,小姐,你穿着这一身真的跟天仙似的,这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好多人来试过都撑不起来这件衣服的仙气,只有你是我见过最适合它。它原价十二万八千八,你要是要,我用店员特权给你把零头摸了。”   “十二万?”沈慕白愣了愣,没想到妖后随便拉着她进来的店居然这么贵,最后还是放弃,“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它这么贵,我买不起。”   店员:“……”小姐你长着一张贵气,没想到你居然连十二万的礼服都买不起。   “我们还是看看别的吧。”沈慕白将礼服换下走出试衣间,对站在一旁的妖后说。   “不喜欢吗?”妖后走了过去问。   “不是,主要是我可能还会长高,买这么贵的礼服没有必要。去年我……”慕白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爸给我买的礼服穿起来都有点小了。”   “好。”   大概是因为刚才那条裙子太过惊艳,随后沈慕白挑了几条简单的礼服妖后都摇头表示不行。沈慕白无奈:“要不我们去别家看看吧。”   妖后同意了。   不过没走出店多久,妖后就说:“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落在店里了。”   沈慕白点点头答应了,她站在原地,突然听见不远处有嘈杂的声音,一群人围在那里好像在看热闹。   “发生什么了?”沈慕白走过去轻声问。   圈子的中心一个蒙眼的少年正冷傲地站在一旁,另一个人正在和他争论。   站在慕白身前的妹子回过头对她说:“那个瞎子,坐车不给出租车司机车费,然后吵起来了。”   那个出租车司机大声的说:“哪有你这样的人坐车不给钱?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比十八中的学生还流氓。”   蒙住眼睛的少年冷冷地说:“你又没说过坐车要给钱?”   出租车司机大声说:“这不是常识吗?谁会打车不给钱?当我做公益呢?”   少年撇过脸没有说话。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沈慕白挤了进去,问:“打车的钱是多少?”   司机先生愣了一下:“啊?”   沈慕白:“他打车的费用是多少?我给他付。”   司机报了一个数,沈慕白从皮夹里拿出钱递给司机把少年的车钱付了。   好吧,司机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愿意付钱的路人,接过钱就上了车,临走之前还不忘对站在原地跟根灯柱一样的少年说:“以后打车记得付钱,别总想着坐霸王车。不是你是残疾人所有人都得让着你!”   少年整个脸都黑了,表情扭曲。   沈慕白看着少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他脸上缠着绷带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妖后,刚来这边的时候,妖后眼睛也出问题了,整日缠着青绫。沈慕白心生恻隐之心,问:“你要去哪?”要是方便她可以送他过去。   少年撇过脸,冷声说:“和你没有关系。”   沈慕白对他的态度不以为然,耐心地解释:“你眼睛缠着绷带不方便,你要去的地方如果不远的话我可以送你过去。”   见少年还是不做声,她说:“你现在这样,如果想去别的地方,你就算不跟我说,等下也要求助别人的。”   少年沉默,半天才说:“我想去芙蓉桥。那个司机说就在这附近。”   沈慕白打个电话给妖后告诉他自己要离开一会,送个人去个地方很快回来。妖后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她快去快回。   沈慕白让让少年牵着自己的衣袖,他说的地方离现在下车的地方不远,很快就到了。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沈慕白看着广阔的芙蓉河问。   “和你没有关系。”少年语气不善的说。   好吧,听他这么说沈慕白也不想多管,不过考虑到眼睛有疾,沈慕白思索片刻后还是从皮夹里拿出二百块钱递给少年,说:“待会如果你想回去,就拿这钱打车。”   “我不需要你的钱。”少年冷淡地说。   沈慕白递钱的手愣住,她沉默地将钱收回钱夹,随后说:“那好吧,我先走了。”   “等等!”少年凭记忆中的位置抓住沈慕白的手,不可置信:“你真准备走?”   沈慕白轻轻地将他的手推开:“我本来就有事,你既不需要我帮忙,也不需要我的钱,我为什么不能走?”   “可是我眼睛看不清。”   “是我导致的吗?”   “……”   沈慕白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心硬了,如果以前遇到这种事她应该会劝解少年直到他安全,可是现在她不想像以前那样了。沈慕白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不是我导致的,我为什么不能走?”   少年不言不语,于是沈慕白就准备离开。等她脚步声响起,少年的声音却突然从身后传来:“我快要死了。”   “我快要死了,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沈慕白沉默转身,少年没听到她的声音,以为她还是选择走了,闷不做声地转过身,扶着桥的栏杆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候,沈慕白:“可以。”   少年不可置信地转过身。   沈慕白:“就在这里说吗?”   “我知道这边有个隐秘的地方,我们去那里说。”   沈慕白同意了,他说的隐秘的地方是河道两旁藏在草坪里的公园椅。沈慕白跟着他坐下去,少年对着芙蓉河说:“我以前眼睛还看得清的时候经常来这边。”   沈慕白还在看着两旁盈盈的绿柳心想如果不是冬季这个地方的确适合散心的时候,少年就继续说:“我五岁那年,我妈就是在这里跳河自杀的。”   沈慕白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   “很惊讶吗?”少年满不在乎地说,“其实当时看着她越过栏杆一跃而下的时候,我倒不是很惊讶。我们家的女人都是这样,死的都蛮早的。如果我不是快要死了,我以后的妻子大概也会这样做。”   “你知道为什么吗?”少年偏过头,像恶魔引诱凡人一样低语。   沈慕白摇摇头:“不知道。”如果少年说他们家族的男人个个都会早死,沈慕白还可以理解,因为可能是遗传疾病的原因,可是他们的妻子个个都会自寻短见,沈慕白就难以理解。   “因为啊……”少年的脸上攒起笑,“我的妈妈其实是我的姐姐,而我未来的妻子,也注定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 第037章   “近亲结婚?”沈慕白很是冷静地问。   少年“嗯”一声,继续说:“先祖曾预言,我们家会断在没有纯粹血脉的那一代,而所谓的纯粹血脉,就是上一代纯粹血脉和他血脉亲近的女人生下的儿子。”   “……”沈慕白突然怀疑对方家族是生在玄幻世界里的人,为什么这种保存纯粹血统的事会发生在他们这种小世界?   “不可置信吧,不过是真的存在。我们家族已经延绵几百年,历史无数次证明,整个家族最终会落到那个纯粹血脉孩子的手里。我父亲曾经不信,妄图掌控家族,然后他死了。”少年淡淡地说,转头朝沈慕白的方向“看”去,“不过我是个例外,我父亲不是纯粹血脉,我却是。所以我哥哥一直让我好好活着,说终有一天,我们家将属于我。这大概是父亲死后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不过他失算了,我就要死了。”   “为什么这么说?”沈慕白看着少年提及死亡却依旧平淡的脸,问。   “我脑子里长了个东西,医生说就算动手术成功的几率也不大。原本应该今天动手术,可我不想脑袋被剖开死掉,就跑了。”   “也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你不会死呢?”沈慕白劝解。   “就算不死又能怎样?”少年解嘲地笑,“和自己的姐姐、妹妹甚至女儿结婚生子吗?哦,我忘了,我没有姐姐、妹妹和女儿,我们家现在唯一和我血脉最近的是我堂姐,不过她大我十几岁,从小跟我母亲一样照顾我。和她生孩子,呵,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死去。”   “可是你看起来不是很想死?”看少年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沈慕白说,“你如果真想死,就不会和我说这些了。”   “一半一半吧。”少年没有否认,“我既不想死,也不想活。我厌恶我骨子里流淌的肮脏血脉,又贪慕家族带给我的荣华富贵。有时候我真希望同样是纯粹血脉的堂兄早日生下继承人,这样就算我不能继承家业也活得轻松一点。不过可惜的是,他也是这样想的。”   “非要生下继承人吗?”慕白不懂就问。“可能那个预言是假的呢?”   “不是假的。”少年说。   “可是你不是说,你父亲不是纯粹血脉你却是吗?说不定你和不是亲人生的孩子也是纯粹血脉?”   “不可能的。”少年低头笑笑,“我父亲不是我却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沈慕白愣了愣,她原本没有在意这一点,经过少年一提醒,脸色立即变得严肃。   “我哥哥以为是奇迹,我却知道不是。我年少的时候想过,我大伯死的太早,出生的时候堂兄又太小,所以我应该是我爷爷的孩子。不过谁知道呢,毕竟我们这样的家族,我母亲和我那当时只有十三岁的堂兄生下的我也不一定。”   少年的声音很轻,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语调说的轻松,沈慕白却听得毛骨悚然,这是什么家族,几百年的近亲相传,还好她不是这个家族的人。想到会被逼着嫁给和自己血缘相近的人,沈慕白就打了个寒颤。   “不可以去反抗吗?”沈慕白问,见少年疑惑地转过脸,沈慕白说,“你既然不愿意和自己的亲人生下孩子,那就不去做。他们可以压迫你,你也可以选择反抗,不是吗?”   “想法是好,但是不一定能实施。”少年淡淡地说,“对于每一个人纯粹血脉来说,压迫下一个纯粹血脉生下纯粹血脉简直出于本能。他们会用各种手段促使后代的结合。先不提我逃避责任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光是想到和他人诞下资质平平如同我父亲、我大哥那样的后代这一点我就难以忍受。”   沈慕白:“……”   “很奇怪是吗?但是说实话,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看到我父亲和我哥上蹿下跳地想和堂兄争,看着他们像跳梁小丑一样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却从我堂兄手里得不到一丝好处,我都很想笑。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我儿子是这样的蠢货,我肯定接受不了。”   “……你想的太远了。”沈慕白说。   “大概吧。”少年语气轻松,“我知道我精神不太正常,容易钻牛角尖,不过这很正常,你知道的,近亲生子终究是有弊端的。就连我那智高近神祇的堂兄也没逃过这一劫。”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不如你替我做决定。你说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少年面带微笑地说。   “……”沈慕白不适合做这种替别人做决定的事,不过想到少年所说,她还是说:“你还是先动手术,等身体好了想办法逃离你的家族,然后和你想结婚的人结婚吧。”   “好。”少年没有思考就同意了,“我会听你说的做。如果我死了,就当我命不好吧。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我很感谢,这枚胸针就当做我的谢礼吧。”   沈慕白看着躺在少年手心闪闪发光的蓝宝石胸针,慌忙拒绝。   “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饰品,我不想让它再跟着我,就算我死了,我也希望它是自由的。你就收下吧。”   沈慕白犹豫片刻,接过:“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以后去找你然后把它还给你。”   “不必了,如果有缘我们会再见,到时候你再还给我吧。”   ……   慕白觉得少年这个提议太意识流,她想拒绝,但是少年抢在她前面说:“你不是和你朋友还有约吗?你陪我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你快点回去吧。”   沈慕白算算时间,她的确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和陆先生约定好的时间了。她站起来:“那需要我把你送回路边给你打辆车回医院吗?”   “不用了。”少年说,“我会联系人让他们来接我的。”   “好的。”沈慕白和少年告别后连忙打个电话给妖后和他汇合。等她赶到的时候,妖后正站在街角的红绿灯下,手里拎着一个手袋。   “妖后……”沈慕白接过妖后递过来的手袋,看着里面那件雾霭蓝的礼服不可置信。   “我想了想,还是这件最适合你。沈慕白,穿着它去参加宴会吧。”妖后说。   *   “你看我来都来了,你就让我进去吧。”陆家的宅院前,红衣女子将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双目盈盈地看着守在门口的保安说。   “小姐,请柬上说了是下午五点才开场,请您三点以后再来。”保安站的笔直,目不斜视地说。   没想到这里的保安这么不通人情,红衣女子撇了撇嘴,没有办法只能准备回车里待着等到三点再进去。就在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陆家的宅院钱。   “这谁啊,坐出租车来参加宴会?这也太俗了吧。”红衣女子小声嘀咕,等看见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那个挺拔的身影,立马眼睛都直了,“这是哪家的豪门公子,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只见那人俊美绝伦,气度不凡,皮肤比女子还要白皙,哪怕是从出租车上下来也掩盖不住浑身的贵气。他下了车,然后走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随后一个一个容貌绝美的女生从车里转了出来。   红衣女子一直觉得小说、电视里形容女主出场宛如会发光一样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只是存在虚拟世界里描写,现在这一刻,她却突然相信现实真的会发生这种事。   那女生明明用厚重的长款羽绒服包裹着全身,头发也像是随意的披着,脸也只是稍加修饰,可是她一出现,真的完全吸引了红衣女子的目光。她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然会有人生得如此明艳,只是一张脸就足以让人心动不已。   “这样打扮真的行吗?”慕白有点紧张,原本他们挑完礼服是准备去化妆店化妆,结果妖后说他会化,拉着沈慕白在出租车上给沈慕白化了妆。   “很漂亮。”妖后不吝赞美。   慕白有些羞涩:“那我就这样进去了,妖后你回去吧,晚上回去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好。”   慕白走到陆家的院门前,保安拦住她:“小姐,宴会现在还不能进场。”   一旁的红衣女子凑过来说:“是啊,你不知道吧,要三点以后才能进去呢。”   沈慕白微微诧异地看了红衣女子一眼,随后对保安说:“我和……我和宗先生越好了,他让我早点过来。”因为旁边有其他人,沈慕白就没提陆先生的名字。   “好的,你这边稍等,我给宗先生打个电话。”知道宗先生是自家先生的助理,保安客气地对沈慕白说。不一会儿,他打完电话:“宗先生说他马上过来接你。”   宗逸很快过来,瞥见一旁的红衣女子,想到先生说先不要透露小小姐的身份,他开口小声地对沈慕白说:“沈小姐,请进,先生等你很久了。”   沈慕白点点头,跟在他后面准备进去。红衣女子见状,拎着裙角也准备进去,却被保安拦住:“小姐,不好意思,你现在还不能进去。”   红衣女子跺了跺脚,思索片刻后咬咬牙,对宗逸的身影喊:“宗先生,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上次见过面的,你也带我进去呗?”   可是宗逸早已经走远,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或者说,假装听不到。   “咚咚咚。”   宗逸敲了敲射击室的门:“先生,小小姐来了。”   原本懒散坐在休息椅上银发灰眸的男人立马直起身来,问站在室内正在开弓瞄准的陆远:“小小姐?你女儿?”   “嗯。”陆远应了一声,松开弦,箭如流星般飞出,正中红心。 第038章   “你什么时候生的女儿,我怎么不知道?”银发灰眸的男子嘀咕了一声。   “等下介绍你们认识。”陆远收起弓,说。   “算了,我可没兴趣认识几岁的小屁孩。”等沈慕白进门,银发灰眸的男子惊呼,“Evan,这是你女儿?”   陆远点点头,沈慕白刚推开门,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能朝着那个外国男子微微颔首示意。   “嗯。”陆远跟沈慕白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Rafael·Ferguson,你叫他Rafael就好。拉斐尔,这是我女儿……”   他还没说完,拉斐尔就不可置信地走到沈慕白面前上下打量,然后指着沈慕白用N国语问陆远:“Evan,你真的没搞错吗?你们俩看起来差不多大,你说她是你女儿?”   沈慕白听懂了他说的话,脸色微变。   以前只是被人当大学生,现在直接沦落到看起来和陆先生差不多大了吗?   虽然陆先生相貌看起来年轻,但是才十六岁的沈慕白显然接受不来这个打击。   陆远察觉到沈慕白脸色的变化,轻声安慰:“他们N国人根本分辨不出花国人的年龄,你不要在意。”   沈慕白微微颔首,表示自己不会在意的。   那边拉斐尔却不赞同:“Evan,我再怎么分辨不出,也看得出她二十岁左右,你才三十三!她不会是你十几岁的时候跟家里的佣人生的吧?”   “拉斐尔。”陆远脸色严肃,“不要把你哥做的荒唐事套在我身上。”   拉斐尔摸了摸鼻子,朝沈慕白伸出手,大大方方地说:“你好,我叫拉斐尔,还没问你的名字。”他长得十分帅气,举止得体时如阿波罗般英俊潇洒。   “沈慕白。”沈慕白轻轻握住他的指间,随后收回手。她注意到拉斐尔特别的发色和眸色,眉头微微皱起,印象中好像也有一个人是这个颜色。   “你的声音怎么了?”陆远注意到她嗓音变了。   “前几天感冒了,嗓子有点哑。”   “注意身体。”陆远叮嘱。   慕白点点头。   “他头顶有什么吗?”陆远注意到她是不是目光落到拉斐尔的头发上。   “上次N国来的访问团里,有一个人也是这样的发色,觉得少见就多看了几眼。”沈慕白没有隐瞒。   “哦,那应该是我侄子。”听到沈慕白的话,拉斐尔满不在乎地说,“事后我知道他自作主张跟着学院的老师跑来花国我还挺惊讶的,没想到他那么听话的小孩还会做这么出格的事。听说他当时竖琴演奏得还不错,不过再不错也没用,回去被关了一个月禁闭才被放出。”   “是挺不错的。”虽然当时因为担忧妖后的事,沈慕白根本没听清对面的演奏,不过既然是拉斐尔的侄子,沈慕白还是捧场地说。   “没想到你们认识。”拉斐尔笑,“过段时间他又要来花国,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沈慕白连忙摇头。   拉斐尔忍俊不禁,调笑道:“要不要这么快拒绝?说实话,我侄子长得不错,家世也还行,人品更是没问题。你们要是在一起,我们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   沈慕白还是摇头,拉斐尔看起来还想说什么,被陆远打断:“好了,我介绍你们认识是想让你以后多照顾她,不是让你给她安排相亲的。”   “我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拉斐尔大笑。   陆远没有理他,转头打量沈慕白穿在身上的羽绒服:“穿这么多会热吗?”   “有点。”因为室内装了中央空调的原因,沈慕白其实从进房子后就有些发热,此时见陆远问,就将羽绒服脱下。“衣服该放在哪?”   “你就放在休息椅上。”陆远说,随后注意到沈慕白身上的那件礼服,上下打量一番:“很漂亮,很适合你。”   “是白慕选的。”   “……”   拉斐尔不懂陆远的沉默,随手拿起架子上的弓,问沈慕白:“会射箭吗?”   沈慕白摇摇头。   拉斐尔兴致颇高:“来,过来,我教你。”   沈慕白走了过去,拉斐尔让她拿着弓,然后教导她:“很简单的,双脚站稳,然后与肩同高,拉开弦,射,对,就是这样!”   沈慕白在拉斐尔的教导下,很快就会了射箭的基本动作。当箭离开弦,穿到靶子上的时候,沈慕白说:“谢谢拉斐尔……”想了想这样直呼名字似乎不好,沈慕白又补了两个字:“叔叔。”   拉斐尔的笑容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慕白,他突然体会到刚才直接说沈慕白看起来和陆远差不多大的时候沈慕白的心情。   不过自己和她爸爸是同一辈人,叫叔叔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再来。”拉斐尔郁闷地再次教导沈慕白射箭。   一旁的陆远淡淡地看着他们,宗逸推门进来,小声地对陆远说:“先生,出事了。”   “什么事?”陆远简短地问。   “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小少爷跑了。”   陆远皱眉:“他不是今天动手术吗?”   “是的,可是等医生准备好去病房的时候,却发现小少爷跑了。大少爷急的一团乱,刚才打电话过来,想跟你借人去找小少爷。”宗逸恭敬地说。   “他自己把人弄丢的,现在有脸来找我?”陆远讽刺地说,不过他还是没有拒绝这个请求,对宗逸说,“你安排人去帮忙找吧,实在找不到就动用资源去调这一路上的监控。陆月宸虽然乖悖,但是他弟弟倒是个听话的,让人用心去找。”   “好。”宗逸点点头,退出射击室。   陆远一瞧,沈慕白那边拉斐尔已经讲到花式射箭,陆远皱眉:“你教她这些干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她能学会多少?”   “会不会不重要,重要的最少要略懂。你也不想以后你女儿跟着一群人交往,大家提议去射箭馆,别人在那边射箭交流,她在一旁站着看着。”拉斐尔说,“我们这个圈子,多会点总是没错。”   拉斐尔说的没错,陆远一声不吭地暗许了拉斐尔的教学行为。等拉斐尔兴致勃勃地教完,沈慕白的胳膊已经酸的近乎抬不起来。   “先生,宾客已经陆续来临,您这边要出去接待吗?”管家陈伯敲开房门问。   陆远点点头,转头对沈慕白说:“我先去宴会,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打电话问宗逸。”   “好。”沈慕白颔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叫陈伯的管家关门的时候,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几秒。   “这里我熟,要不我带你到处逛逛。”见陆远走了,拉斐尔问,“好歹这是你以后的家。”   沈慕白摇头,声音很低:“这里不是我的家。”   拉斐尔貌似很惊讶:“你不打算回陆家吗?”   如果是以前,沈慕白一定肯定地说“不回”,而现在想到沈母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沈慕白敛下眼睑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   拉斐尔惊诧地瞥了一眼沈慕白,随后神色如常地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我也可以陪你。”   “谢谢拉斐尔叔叔,我现在值只想休息一会。”沈慕白说。   拉斐尔陪她坐了下来,不过没一会儿他就觉得无聊,提议:“要不我们出去转转,一边看看风景一边休息。”   沈慕白算是明白拉斐尔大概是真的想出去逛逛,于是乖巧地说:“叔叔你去吧,我在这里休息就好。”   拉斐尔先是静默一会,随后说:“那我走了。”   沈慕白点点头,她现在手好累,只想坐着休息一会。   拉斐尔直接去找陆远了,陆远看见他,表情微微惊诧:“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陪慕白吗?”   “你女儿太无聊了。”拉斐尔小声说,“我不想和她玩就跑了。”   “她性格是有些沉稳,不够活泼。不过你来找我也没用,我也是无趣的性格。”   “你不一样,我们俩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拉斐尔辩解。   陆远瞥了他一眼:“从小玩到大?你是指从十八岁的小,到三十三岁的大吗?”   拉斐尔笑了笑,被反驳也不生气:“过了今天,你不就三十四了吗?我们的友谊又长了一岁。”   陆远和拉斐尔认识的时间正好是陆远的十八岁生日,那天拉斐尔去看望朋友,听说隔壁有个花国人在过生日,他好奇跟过去凑热闹。一来二去两人熟悉,成了朋友。   陆远英俊的脸上流露出无奈,对旁人他尚能保持面上的冷漠。可拉斐尔不一样,他是陆远最好的朋友,正是这样,陆远才能放心地把沈慕白托付给他。   陆远不欲让大多数人知道自己和拉斐尔关系匪浅,虽然在场的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拉斐尔的身份,但是陆远还是找了个借口将拉斐尔支开:“我这次宴会,也邀请了我女儿的朋友。你既然不想陪慕白玩。那就领着她朋友去找她,让他们俩在一起互相陪伴。她朋友已经到了,就在前厅,你去找他,他的名字叫顾彧。”   “好吧,那我等下回来找你。”拉斐尔依言去了前厅,问前厅的佣人,“你知道顾彧是哪个吗?”   佣人帮他指出来了,同时听到声音的顾彧转过头,看到拉斐尔的瞬间一脸震惊。   “是你?”   拉斐尔眯起眼:“你认识我?” 第039章   认识?何止是认识?顾彧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他。   顾彧还记得自己年少轻狂仗着自己的天赋肆(到)意(处)妄(装)为(逼)的时候,是这个男人给予了他沉痛的打击,最后还傲慢地斩断了他一切的路。   那时候的这个男人,可不如现在这般看起来随和。   在射箭室谈起这段往事,拉斐尔挑了挑眉:“有这种事吗?”   他完全不记得的语调让顾彧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就看见男人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可能被我打击羞辱的人太多,我记不清了。”   “……”   这种人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打死的。   顾彧不想理他,转身朝着沈慕白坐,沈慕白一直在揉着手腕,顾彧眼尖看见了,问:“慕白,你手怎么了吗?”   “可能是刚才用力过多,手有点酸。”沈慕白坐在一旁,被迫听了他们俩之间的恩怨情仇,不过看起来那件事只有顾彧记得,拉斐尔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拉斐尔这才注意到沈慕白的指间不停地颤抖,他啧了一声,说:“哎呀我忘了,刚练习射箭的新手不适合练那么久的。你现在手酸也很正常,休息几天也就没事了。”   沈慕白闻言没什么表示,倒是顾彧不可置信气势汹汹地问拉斐尔:“你让她射箭?”   “有什么问题?”拉斐尔不知道顾彧的怒气从何而来,难道是迁怒?   “她是学乐器的,而且有着远超常人的天赋,她的手不能受伤。射箭这种运动不适合她。”   “……”拉斐尔无语,嘀咕说:“你们学琴的这么麻烦吗?”   顾彧不可置信:“你明明也会弹钢琴,难道你不知道这些吗?”   “我不会弹钢琴。”拉斐尔很坦然地注视着顾彧说。   “可是那一次你明明演奏得跟奇迹一样……”那首钢琴曲中对琴曲的理解与演绎让顾彧深深地震撼,从而敬畏绝望。   “那个啊。”拉斐尔知道顾彧说的是什么,“我只会那一首。当时夏加尔大师还在,来教我侄子钢琴的时候,我闲着无聊跟他学的。我不知道什么琴技,也不认识琴谱,但是我会模仿。将他所有的动作重复一遍,就是一首完整的钢琴曲。”拉斐尔笑。   顾彧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所有的学习都是从模仿开始,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可以将别人的技艺,模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带原主人的情感也包含其中。   “你这样的人,太可怕了。”顾彧喃喃自语道。   “有吗?”拉斐尔不是很在意地说着,“我觉得没什么,你说对吧,小侄女。”   “啊?”一直在揉手腕却忽然被cue的沈慕白有一瞬间茫然,随后她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拉斐尔却像从她话中得到支持,笑着对顾彧说:“看,小侄女也觉得没什么,只有你大惊小怪。”   顾彧被气到了,又不知道说什么。   “对了。”沈慕白突然想到,“顾彧你怎么来了。”   “陆先生给我下了请柬,我想是你父亲,不来不好,就来了。”   “给你下了请柬?”沈慕白觉得奇怪,为什么陆先生会给顾彧下请柬。   “他那个人做事向来是有缘由的。”拉斐尔上下打量一番顾彧,随后说:“啊,你爸爸不会是看上他想撮合你们俩在一起吧,难怪刚才我说要安排我侄子和你见面,他直接拒绝。或者说,你们俩已经在一起了?”   “……”   “……”   “不要开玩笑了拉斐尔叔叔。”沈慕白轻声说,“我们俩只是普通朋友。”   “是吗?”拉斐尔啼笑皆非地看着顾彧,没有遗失刚才提及陆远可能是想撮合他们俩在一起时顾彧表情的不自然,故意对沈慕白说:“那就好,我还是想撮合你和我侄子在一起。”   眼看着他又提起这件事,沈慕白淡淡说:“拉斐尔叔叔,我连你侄子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你不用想着撮合我和他在一起。”   “我开玩笑的,我侄子的婚姻他自己都做不了主,把你介绍给他就是害了你。”拉斐尔想了想,这句话也不全对,于是补充说:“如果他愿意放弃一些东西,也不是不可以有婚姻的自主权。”   放弃一些东西?沈慕白心中疑惑,不过她对拉斐尔的侄子不感兴趣就没有再问了。   很快到了宴会开始,宗逸过来引他们入场。因为是冬季,宴会是在室内举行的。宗逸引着他们从正门入场的时候,原本喧杂的会场竟然逐渐安静下来。   红衣女子原本正在和新认识的商业家搭话,对方是花国著名影视公司的副总,如果搭上他自己的影视路怕是容易很多。聊着聊着,发现对方突然不说话,一脸惊艳地看着大厅门口。   红衣女子回过头,就看见中午在门口遇到的那个妹子和两人男人。三人都是放到娱乐圈都算出挑的长相,此时俊男美女一起走过来,一时之间竟然比大厅正中央的那个水晶灯还要炫目。   红衣女子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千方百计混到这个宴会是为了结识有钱人而不是为了看帅哥美女的,她轻轻咳了一声:“孙总,”   孙总这才反应过来,被红衣女子的声音惊醒。他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门口的青年男女身上移开,盘算着说:“也不知道这三个是什么底细,如果能拉到我们公司旗下当艺人的话,未来几年的KPI就不用太担心了。”   “……”   想进他们公司的人就在面前,他脑子里却想着挖别人去他们公司?红衣女子心中不喜,但是想想自己除了长相,要什么没什么,长相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也只算得上一般,就忍住了,讨好地说:“那两个男生我不知道,但那个女生,我可是亲眼看着陆先生的助理宗先生把她给领进院子的。那时候才一点,连新沂科技的总裁来了都不让进,只让她进去了。”   “宗逸去接的?”孙副总琢磨了一下,“那看来这个女生和陆远的关系真的非比寻常。”   “是啊是啊。”红衣女子附和。   “是吗?”一个男声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孙副总一惊,转过身去,看到来人满脸惊诧:“陆、陆大少。”   只见来人相貌英俊,三十岁出头的年龄,身材却保养的很好。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像是精心打扮过,眼底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   陆月宸厌恶地看了孙副总一眼,他比陆远还年长三岁,却因为陆远接手陆家而被称为大少。每次听到这个称呼,都仿佛是对他还有他父亲的讽刺。不过眼下他也懒得在意这些,问红衣女子:“你是说那个女人和陆远关系匪浅。”   我、我没说。   红衣女子欲哭无泪,想辩解但是看着陆月宸的脸色又不敢,只好吞吞吐吐地解释:“我只看见了那个女生被宗逸接进院子里,宗逸对她还十分客气。”   “那不就是关系匪浅吗?能让陆远派宗逸去接的人,能有几个。”他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沈慕白,眼中厌恶愈深,命令道:“的确有几分姿色,难怪能把陆远迷住。等一下,你去找她麻烦。”   “啊?”红衣女子瞠目结舌地看着陆月宸,不知道陆月宸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做,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让你去做你就去做,别问为什么。”陆月宸冷笑,“你对这个糟老头曲意逢迎那么久,不会没有目的吧?左右不过钱和资源,你按我说的去做,我都能给你。”   “糟老头”孙副总:……   不过他不敢惹陆月宸,只能忍气吞声地跟陆月宸告别后乖乖离开。   沈慕白和顾彧在品尝宴会上的甜点,拉斐尔嫌弃他们说和小孩玩不到一起去要去做大人该做的事,他走后顾彧和沈慕白不知道做什么,顾彧就提议要不去品尝甜点吧,正好沈慕白有些饿了,就同意了。   他们一边小口品尝着蛋糕,一边注意在人群中穿梭的拉斐尔,小声议论。   “他说的大人该做的事就是撩妹吗?”   “你看没看见,他现在撩的这个刚才摸他手了。”   “看见了,公共场合这样好像不太好。”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我感觉他俩这长相,明显是拉斐尔吃亏。”   ……   红衣女子端着香槟,朝宴会中心走去。她貌似要去敬酒,却在路过沈慕白的时候,酒杯一歪,哎呦一声音,浇了沈慕白一后背。   沈慕白一愣,倒是顾彧反应快,见香槟沾湿礼服,变得薄透,立马脱下西服外套,罩在沈慕白身上。   “哎呀,对不起,我把酒撒你身上了,要不我赔你吧。”   沈慕白转过身,就看见红衣女子一脸歉意的样子。   沈慕白扫了一眼周围,已经不少人因为这个意外看过来了。她注意到宴会的布置,随后抬起头。   “好,你赔吧,一共十二万,转账还是支票?”   十二万?红衣女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什么礼服这么贵? 第040章   红衣女子下意识看向陆月宸,心里嘀咕不知道陆大少报不报销这条礼服的费用。等她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沈慕白已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陆月宸。   不过不到一秒,沈慕白就收回目光,微垂着眼眸,什么都没发现的模样。   红衣女子暗暗打量沈慕白,发现她什么都没发现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我这就赔给你,请问你银.行卡号是多少?”   沈慕白报了一串数字。   红衣女子用手机记下了,转完账后看着沈慕白硬着头皮说:“你裙子都被我弄湿了,我带你去换一身。”   “不用。”沈慕白淡淡地说,“你一不是这家的主人,二没有多带衣服,你怎么带我去换?”   红衣女子愣住。   沈慕白抬眸看她,目光冷清,但凡观察过会场的人都会知道,如果真的是去敬酒,是不会经过这里。   另一边,陆月宸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招来一个佣人低声说:“带那位小姐下去换衣服。”   佣人规规矩矩地过去请沈慕白下去换衣服,沈慕白以为他是宗逸安排的,就跟他下去了。   陆月宸从偏门先离开,结果在休息室等半天,只等到佣人一个人过来。   陆月宸皱眉:“人呢?”   佣人:“我走到半路,陈管家把人带走了。”   “陈伯?”陆月宸皱眉。   “沈小姐,你看这件礼服行吗?你还要参加宴会,休息室给客人准备的只有普通衣服。”   沈慕白手拂过香槟色的裙子,上面镶满的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精致的做工彰显了裙子价格的不菲。   沈慕白犹豫,问:“这是陆先生的安排吗?”这礼服的价格绝对超过妖后给她买的那条,如果是陆先生准备送她的,她不能收。   “不是。”陈伯看着她笑,“是我们小姐听说宴会有女客衣服脏了,把她以前的礼服拿出来。沈小姐要是不介意就换上吧。”   是旧的。沈慕白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进房间换上后出来。   “谢谢。”她右手拿着顾彧的西装和那条雾霭蓝色的礼服,向陈伯点头道谢。   “不客气。沈小姐穿着可真漂亮。我让人带沈小姐回大厅吧。”陈伯笑着说。   沈慕白点点头。   陈伯送她到门口,直到曼妙的身姿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回过头。   陆遥从门后走出来,定定地看着沈慕白的身影,许久才开口说:“她不该回来的。”   陈伯看着她满脸哀愁,安慰说:“小姐,已经有人怀疑当年那个婴儿没死。小小姐她迟早要回来,不如趁现在回来,至少你和先生还在,还有人保护她。”   陆遥低下头:“如果,阿远也想伤害她呢?”   “不会的。”陈伯肯定说,“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但愿吧。”陆遥笑的温柔又无奈,“刚开始,他也说他会保护我的。”   陆遥是陈伯从小看着长大的,心里对她跟对自己的女儿没有区别,看她这样说,陈伯一阵心痛,说:“先生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小姐你放心,就算先生不保护小小姐,陈伯我拼了这条命也会保护小小姐的。”   陆遥抬眸看他,眸中闪过迟疑,最后下定决心:“陈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陈伯表情微变,但还是郑重地点头:“小姐你说吧,我一定会答应的。”   陆遥说:“阿远已经不可能了,现在陆家只剩下星寒。如果他今天手术失败也就算了,如果没有失败……”   陆遥沉默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如果他手术没有失败,又对慕白有想法,你就帮我杀了他。”   “对,杀了他。这样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   “陈伯,你答应我。”陆遥狠狠地抓住陈伯的手。   看着小姐眼中失控的疯狂,陈伯缓缓点头,回握住陆遥的手:“小姐你放心,我已经活了五十几年,对我来说活到六十岁和七十岁没有区别。我答应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小姐的。”   陆遥这才放下心来,喃喃道:“这样我就放心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   宴会场所其实是禁烟的,但是因为陆月宸是这个家的半个主人,也不会有人来说他。   “大少爷,那位小姐回来了。”   听到佣人的回报,陆月宸冷冷掐灭手中的烟,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瞳孔放大。   “怎么会?”看见从门外缓缓走进来穿着香槟色礼服的少女,陆月宸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二十岁那年,十七岁的堂妹穿着这身礼服缓缓地走进大厅,然后在他面前绕了个圈,抬起头笑语嫣然地问:“好看吗,月宸哥?”   那时候她的眼里还没有现在的绝望和凄苦,眼中笑意盈盈,跟所有无忧无虑的女孩子一样。   “好看,我妹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陆月宸还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回答的,然后那个少女像猫一样满足地笑了。   “陆遥?陆远?”陆月宸脑海中灵光一现,扶着柱子的手微微颤抖,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是那个孩子,她没死。”   他突然明白红衣女子所说的陆远派宗逸亲自去接,如果是那个孩子,那就不奇怪。   陆远把她找回来了?   陆远为什么不说?   陆月宸心乱如麻。   沈慕白正将顾彧的西服外套还给他,就发现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她转眸看去,是刚才红衣女子下意识去看的那个男人,因为他的领带是特别的紫色,所以慕白记得很清楚。   沈慕白皱起眉,直觉这个男人对自己不怀好意,此时被他这样注视着,让沈慕白不安心。   “我们去找拉斐尔吧。”沈慕白小声地对顾彧说。   拉斐尔正和新认识的妹子聊得火热,突然发现妹子突然不说话,奇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拉斐尔纳闷,转过身,就看见顾彧和沈慕白一左一右像门神一样站在自己身后。   拉斐尔:“……”   看着拉斐尔无语的样子,顾彧脑子一抽,突然冲着拉斐尔喊了一声:“爸!”   妹子露出惊悚的表情,一脸看人渣的表情看着拉斐尔:“儿子都这么大了还出来约pao?”   事实证明,有拉斐尔保驾护航的宴会还是比较安逸的,拉斐尔给他们科普了各种酒和甜点的历史来源以及发展,在他的鼓励下,沈慕白和顾彧还稍稍品尝一小杯度数不高的香槟酒。   宴会结束,顾彧被他新认的拉斐尔“爹”拉走,独留尴尬的沈慕白和陆远独处一室。   “宴会玩的怎么样?”陆远轻声问。   “挺好的。”沈慕白神色有几分拘谨,怕陆远以为自己在敷衍他,沈慕白又加了几句,“拉斐尔叔叔给我们科普了很多有关于酒的知识。”   “那就好。”陆远说。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沈慕白考虑要不要辞行的时候,陆远忽然开口:“慕白,你要不要回陆家?”   沈慕白心脏狠狠一跳,愕然朝陆远看去。   “这段日子,我查了很多有关于你的事。”陆远自顾自地说,眼睛却不敢看沈慕白,“我登门过你被遗弃的孤儿院,拜访过你幼儿园的老师,观看过你小学参加表演的视频,问你初中的同学要过你的毕业照。我感觉自己开始一点一点地了解你,可是那终究还是不够的。慕白,你是我的女儿,你的过去你的成长我已经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不想错过。你能给……爸爸一个机会吗?”   这是他第一次在沈慕白面前自称爸爸。   “陆家虽然大,但是爸爸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还记得除夕的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年夜饭,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爸爸很开心。爸爸想以后一直和慕白一起过年。”   “你……要不要回陆家?”陆远小心翼翼地问。   “我……”沈慕白定定地抬头仰视着他,眼眶微微泛红。她不知道她怎么了,她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不在意自己是沈家的养女,不在意陆远是自己的生父,不在意沈母的态度,不在意谢尧那些讽刺的话语……可是这一切的心理预设,却在陆远短短的几句话里崩溃。她开始明白,她想的,她想要成为父母掌心的唯一。   沈慕白下定决心。   就在陆远以为沈慕白是要考虑一下的时候,就看见她坚定抬头,如精灵般美貌的少女坚定地抬起头,说:“我想回陆家。”   *   行李是顾彧帮沈慕白收拾的,其实没多少行李,她房间的东西大部分是沈父沈母帮她买的,除了部分有纪念价值的东西,沈慕白都不准备带走。   拖着行李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沈慕白回过头环视着这件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间。   一切都结束了,在沈家的一切都结束了。   顾彧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她:“慕白,你真的要走?”   “嗯。”提着行李下楼,沈父沈母都不在,只有张嫂等在楼下,依依不舍地和慕白告别。   “小小姐,我们走吧。”见慕白下楼,宗逸从院子里走了进来,恭敬地说。   “爸爸他……”自从那天和陆先生说开后,慕白已经不抗拒直接唤陆远爸爸。   像是猜到慕白想问什么,宗逸开口说:“该有的补偿,先生都给沈家。”   “那就好。”   宗逸从慕白手中结过行李,他们一起往停在院子外的豪车走去。   “慕白。”顾彧忽然开口,站在台阶上定定地看着慕白,问,“我以后可以去陆家看你吗?”   慕白回过头,回视着顾彧,缓缓地点了点头。   转身的一刹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慕白感觉二楼窗户后,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沈慕白又回头,明净的玻璃后面,什么都没有。   直到沈慕白走远,车也消失在视野里,沈父才从窗户后面走出来。   他的女儿,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最终还是离开,回到她亲生父亲身边。   想到自己家和陆家之间宛如云泥之别,沈父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有陆家的栽培,慕白她……应该会变成比现在还耀眼的存在吧。   *   搬了新家,换学校也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你之前已经念到高二,下半年就是高三。对于大学,你有什么计划吗?”早餐时间,餐桌上,陆远淡淡地问慕白。   他们住的并不是陆宅,而是陆远在市中心的一间大平层。房子里的人不多,除了陆远慕白只有一个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慕白的房间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广袤的江水和两岸美不胜收的景色。   “我想去国音。”慕白说。   听到慕白这么说,陆远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你想大学继续进修音乐?”   “嗯。”慕白点点头。   “那你有想过去伊莱斯特音乐学院吗?”他说的是一个老牌的N国音乐学院。   慕白愣了愣,伊莱斯特是世界上最好的音乐学院之一,前世她不是没考虑过,但是沈父担心她的安危,就此作罢。   沈慕白点点头。   陆远神情轻松几分,说:“那我让宗逸安排你去这附近的国际学校,为出国留学做准备。”   沈慕白点点头。   新学校是一所双语私立学校,学校里学生基本是中产阶级以上家庭准备出国留学的孩子,班级还人性化地根据学生的大学规划进行划分。沈慕白所在的班级大部分是准备出国进修乐理。   早在开学之前,学校已经根据报名的名单排好座位。开学第一天,沈慕白找到自己的班级座位,和以前一中的双人桌不一样,新学校都是小班教学,每人单独一个座位。   都是高二下学期了,班里的同学大部分都是认识的,见到沈慕白这个新面孔,眸中都闪过好奇。   “咦,都高二了,怎么还会来转学生?”   “长得还挺漂亮的,不过你们看她的衣服,挺普通不是贵的牌子。不会是哪家暴发户的女儿,塞钱进学校想钓凯子吧。”   “真的吗?说实话她长得还挺符合我审美的,我好想大声喊:我就是凯子,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来钓我?”   “夏宇你要不要这样饥.渴,这个学校的女生,就没有不符合你审美的。”   “有啊,比如你。”   “我看你是找打。”   一阵嬉笑怒骂后,沈慕白又听到他们窃窃私语。   “我姨不是学校办公室的吗?我听她说,我们班这次转学来的,不止她一个?”   “还有谁?又是暴发户吗?”   “不是,是林家。听说林家从外面接回来一个亲戚,还是个哑巴。”   “哑巴也会弹奏乐器吗?”   “谁知道呢?”   ……   原来还有跟自己一样的转学生吗?慕白瞥了一眼跟自己隔一个过道的座位,那个位置应该就是另一个转学生的座位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慕白瞥到那个座位上“林烟柔”三个字,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啊,像原本那个写法,我感觉我自己能写一年,我要加快一下节奏(反正也没几个人看,跟你们打声招呼啊,后面应该都是快节奏) 第041章   不会是风烟柔吧?   不过沈慕白很快就放下心来,就如刚才同学窃窃私语一般,和她一起转学过来的新同学口不能言。   风烟柔可不是哑巴。   所以应该是一个恰好同名的人吧。   风烟柔神色紧张地注视着沈慕白。自从那天遇到那个奇怪的男人后,她就口不能言,每次想跟别人谈及这件事就突如其来头痛欲裂。外婆心疼她幼年丧母,父亲再去,她自己又突遭变故说不出话,力排众议把她接回林家,寄养在舅舅、舅母膝下。   风烟柔还记得那个男人是出现在沈慕白之后,而且那天她只得罪过沈慕白,她有理由怀疑那个男人是为沈慕白而来。她现在既害怕这件事和沈慕白有关,又害怕沈慕白发现她变哑会嘲笑她。   她已经在沈慕白面前输的很惨,她不想再输了。   可是奇怪的是,沈慕白好像没发现跟她隔着一个过道的人是她以前的敌人,见风烟柔一直看着她,她还细声问自己是不是需要帮助。   风烟柔刚开始以为沈慕白是装的,后来发现沈慕白不知道怎么了,没失忆却真认不住来她后差点笑出声。   她柔弱无依地摇摇头,目光盈盈地看着沈慕白。等沈慕白转过头后,她脸上的怯弱消失殆尽,神色逐渐变得阴郁。   沈!慕!白!   风烟柔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三个字。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就算我因祸得福进入林家,就算我变哑和你没有关系,我也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怎么跟过来了?”中午休息,沈慕白去琴室练琴,却意外地发现坐在隔壁那个不能说话的女生跟在自己身后,见自己问她,低下头怯怯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也要练琴吗?”沈慕白善意地问。对方不能说话,因此沈慕白对她比旁的同学友善。   林烟柔点了点头。   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班级里除了沈慕白和林烟柔,大多成双成对。大概因为他们俩是转学生,又一个寡言,一个不能说话,所以都没有融入集体环境中。沈慕白倒是已经习惯这种没有人作陪的氛围,倒是林烟柔仿佛没习惯,有事没事就喜欢跟在沈慕白后面。有时候沈慕白觉得困扰问她能不能不要跟着自己,她就流露出受伤的神情,小心翼翼地低下头。   一来二去,沈慕白也不好说她,就由着她跟。   “你先练吧。”沈慕白侧开身为她让路。   林烟柔没有直接去,而是走到沈慕白身边,抓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写字。   “你问我可不可以指导你?”沈慕白问,见林烟柔点头,沈慕白犹豫一会儿答应,她蝶翼般睫毛下的双眸流露出迟疑,“可以,不过钢琴不是我最擅长的乐器,可能给予不了你太多的帮助。”   林烟柔温柔地摇头,表示无事。   她背着沈慕白朝钢琴走去,表情变得似笑非笑。大概是有得有失,自从风烟柔口不能言后,她觉得自己听力进步很多,钢琴技巧也是一日千里。她不怀好意地朝身后瞥了一眼,她才不是真想求沈慕白指导,她只想在沈慕白面前炫技。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已经发现沈慕白对弱者有着不必要的同情,但凡自己琴技比沈慕白好一点,沈慕白一定会承认自己技不如她。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以后沈慕白发现她就是风烟柔时那愤怒的表情。   风烟柔手指放在琴弦上,曼妙的音乐从她指间流淌。   同一时间,西泽和老师徒步走在国际学院的花间小路上。   “老师,这七天,我们走遍十所学校,见了近百个学生。不是所有的花国学生都像那两个人那般优秀。你一心想在花国找到可以和那两个学生天赋媲美的继承人,真的是太难了。”西泽劝道。   想到自从好友兰迪说了花国音乐访问的所见所闻后,现存最优秀的钢琴家也是兰迪的导师就一心想来花国找到跟那一男一女同样音乐天赋异禀的学生,西泽就心情烦躁。   他想起那个如东方娃娃一般漂亮的学生,也不知道她现在所在何处。他去了花国音乐学院询问,却只得到一条她并不是花国音乐学院学生的消息。   怕自己执着查下去会引起爷爷奶奶的注意,西泽就没有再细查下去。不过这并不代表西泽忘了她,多少个夜晚,在梦里,西泽都看见那个女生坐在自己对面,清冷地拨.弄着古琴。   西泽还记得那个那个女生的名字,好像是——   shenmubai。   西泽下意识摸了摸钱包,那里躺着他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沈慕白照片,也不知道今生他还有没有可能遇到她。   就在西泽忧思之时,导师却突然停住脚步。西泽也停住脚步,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钢琴声从远处飘来。   西泽驻足而听,直到音乐声停止才点评说:“琴声比比我们这十天来遇到的所有学生的琴声都要有灵气,但是也就是兰迪的水平。”   导师沉默地点点头。   不是说兰迪不够好,此时演奏的人和兰迪的天赋都已经够出众,但是终究不是导师想要的。导师想要的是可以流芳百世的钢琴奇才,而不是只能扬名当世的钢琴大师。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琴声又响起,而这次——   西泽和导师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琴房里,沈慕白以为对方是真心求教,也没有藏拙,耐心地给林烟柔讲解:“其实你弹奏得已经很不错了,基本没有错误。不过在追求音准的同时其实可以稍稍追求一点意境。比如说这一段可以稍微慢一点,然后这一段接的时候起音可以重一点……”   她一边讲解一边注意力放在钢琴琴键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林烟柔冷汗涔涔。   怎么可能?   风烟柔心中大惊,嫉妒的目光如毒蛇一样落在沈慕白身上。沈慕白明明已经会小提琴、古琴了,为什么钢琴也如此造诣匪浅?她以为自己对那一段的演奏已经够完美,可是跟沈慕白弹奏的旋律比起来,她输了。   她忽然想起差不多一年前,刚开学在音乐课堂上,她误以为沈慕白不会钢琴,不怀好意地对沈慕白说:“是不会吗?如果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哦。”   她那时候以为自己在沈慕白面前赢了,现在看来,她输了,一直都是输的。   凭什么,她不甘心。   她想起那一年班级聚会周凡妍开她和她喜欢的男生玩笑,那个总是酷酷的男生摸了摸后脑勺:“风烟柔是很优秀,但是我喜欢的人比风烟柔还优秀。就算她不喜欢我,我也想坚持喜欢她。”   那个人没有说他喜欢的人的姓名,但是在座的所有同学都知道他说的沈慕白。   沈慕白。   这是围绕着风烟柔一整个青春期让她在梦中咬牙切齿的名字。哪怕年少的喜欢来得快去得快,她很快就不喜欢那个男生,但是被笼罩在沈慕白光辉下的滋味还是让她难以忍受。   她一定要胜过沈慕白!一定!   那时候的她暗自下定决心,可是直到今天,她也没有任何一方面赢过沈慕白。   可是男人也好,学习也好,哪怕是她最擅长的钢琴,她也输了。   沈慕白还没有说完,琴室门口就冒出来一个同学的身影:“沈慕白,有人找你。”   “我先离开,你自己按照我说的练手试试。”沈慕白细声跟林烟柔说完,就跟在同学身后匆匆离开。   大概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风烟柔呆坐在钢琴前,连琴室里走进来两个陌生人都没有发现。   “刚才是你在弹琴吗?”西泽问,见坐在钢琴前的少女呆呆愣愣地看着自己,连忙解释,“我叫西泽,是伊莱斯特音乐学院的学生,这是我的老师,我们一直想找一个人跟我们回N国。刚才是你在弹琴吗?如果是你,我想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风烟柔好一会才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伊莱斯特音乐学院?   风烟柔目光变得晦暗,身为一个钢琴演奏学生,她自然知道这个学院代表着什么。   如果去那里,是不是代表着她就可以有机会超过沈慕白了?   如果这样,她一定要去!   迎着英俊青年询问的目光,风烟柔坚定地点了点头。   *   中午午休会有谁来找她?   敲了敲门,得到老师准许后,沈慕白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老师的办公桌前,听到后面开门的声音,他转过身,冷冷清清的目光落在沈慕白身上。   沈慕白有一瞬间的窒息。她是脸盲,记不清脸,但是眼前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眼睛太美,美得不似凡人,堪比妖后。   见沈慕白回头,那人伸出手,眼眸微垂,声音听不出喜恶:“你好,我叫陆星寒,是你的……”他声音顿了顿,才继续说,“哥哥。”   听到他这么说,沈慕白确认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陆星寒,她爸爸伯父的儿子,她名义上的哥哥,实际上的……小叔叔。   “你好。”沈慕白握住了他冰凉的指尖。   陆星寒收回手,和沈慕白触碰过的指尖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微不可见地在衣服上擦了一下:“既然见过,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那我就先走了。我在3-A班,你有事可以来找我。”   他话音刚落,就大步离开办公室。   看着他的背影,沈慕白莫名其妙,中午被这人莫名其妙找来,打了声招呼这人又莫名其妙离开。   不过说起来,她记得这人比陆远小十四岁,也就是说今年已经二十岁,为什么还在高三?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一旁的老师解释说:“陆同学生病休学了两年,所以现在还在高三。”   沈慕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陆星寒面无表情地办公室,直到走远才稍稍松懈下来。   他靠着墙,闭起眼,哥哥的话回响在脑海中。半晌后,他捏着拳头缓缓睁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快,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一个星期过去了= = 第042章   她已经三天没来上学了,是生病了吗?   沈慕白的目光落到隔壁的课桌上,从那天起,林烟柔已经三天没来学校了。   “别看了。”见她时不时目光落到隔壁的空座位上,夏宇开口,“上次伊莱斯特学校的教授来直接把她要走,她已经跟着那个教授出国去了,不会回来了。”   原来是出国去了。   沈慕白颔首,向夏宇道谢:“好的,谢谢。”   夏宇看她看向自己,脸微微一红,小声嘟囔:“有什么可谢的,这种事都说谢谢,你这人真奇怪……”   话是这么说,他却戳了戳前座的背,然后边看向沈慕白方向,边低声问:“你说她真的是来我们学校钓凯子的吗?”   朱怜被问住了,回过头极快地瞥了正在看书的沈慕白一眼,说:“不好说。我没见过她主动勾搭过一个男生,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但凡女生,没有不喜欢比自己家境好的男朋友的道理。就算没存着那心思,能钓凯子谁不钓呢?”   夏宇觉得朱怜说的有道理,于是沈慕白第二天来上课,就看见穿着貂戴着墨镜大摇大摆地坐在教室中央的夏宇。   沈慕白低头看了看手机,确定现在十月初才刚刚入秋没多久。   这个同学穿这么多不热吗?   沈慕白疑惑地回自己座位坐下。   刚到班上的朱怜看着夏宇这副打扮简直绝望,更让她绝望的是,夏宇凑过来,小声地问:“朱怜,你说我这副打扮,像不像凯子?”   “像个屁!”朱怜一下没忍住,把夏宇头按到桌子上,顶着闻声望过来沈慕白的视线,堆笑说:“沈同学,不好意思,他这是姥姥来了,怕他冷把他打扮成这样,他平时审美不是这样的,你要相信我!”   虽然不知道夏宇审美这样和她有什么关系,沈慕白还是点点头,望着朱怜沉声道:“好,我相信你。”   朱怜的心像是被电了一下,一下子陷入石化。   周末放完假回来上课的第一天,夏宇看着全副武装Gucci墨镜,Dior裙子,Chanel外套的朱怜一脸懵逼:“这打扮成这样干吗?”   朱怜冷酷地摘下墨镜,高贵冷艳地问:“我这样像不像凯子?”   夏宇一下明白她的梗,高声抗议:“你是妹子!”   “你懂个屁,同性才是真爱!冷酷富家女X乖巧学霸女,这要是晋江文能在百合区顶半边天!”   ……   新高中的生活平凡而忙碌,沈慕白虽然花国语听说读写都不错,但是上辈子她没想过出国,很多有关花国留学的准备都没有做过。   “我最近很少见你。”妖后端起茶,轻饮一口,说。   “嗯,最近光是学校里要学的东西就很多,骑马射箭最近都在学习。更别说爸爸说我就算选择音乐,基本的经济学知识还是要了解的,毕竟以后陆家也有我的一份。这几周周末,都让宗叔叔给我补习关于陆家名下产业的知识。”   妖后沉默一会,说:“我在这个世界只认识你。”   沈慕白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妖后这是在抱怨吗?沈慕白慌忙解释,磕磕绊绊地说:“我以为你们神仙的时间都过得特别快的,一打坐就是很久,而且你还要养伤。我……”   妖后静静地看着她。   沈慕白蓦地失去解释的勇气,再怎么解释自己有多忙,她没来看妖后都是事实。她低下头,轻声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妖后微微皱眉,最后犹豫一下问:“如果我去见你,会让你为难吗?”   沈慕白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妖后,立马摇头:“不会啊。”想了想,补了一句,“不过我爸爸好像不待见你。如果你来见我,给我打个电话,我立马下楼去见你。”   岂止是不待见?   妖后好笑。想起从那天和陆远透露身份后,这庭院周边就多了很多小心翼翼侦查的陌生行人。让慕白了解陆家的产业,怕是不仅因为陆家有慕白的一份,更是因为想让慕白在这繁忙中,和他渐行渐远吧。   不过妖后不打算跟沈慕白说这些。他只是在沈慕白答应后轻轻点头:“好。”   沈慕白心情轻松很多。   又是周一。   沈慕白一到教室就被人接二连三地打招呼。   “慕白,早啊。”   “早。”   “慕白,早上好。”   “早上好。”   ……   等到自己的座位,沈慕白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比起现在天天被同学打招呼,她更喜欢刚来根本没有理她的那段时间。   果然,天生自闭难自弃吗?   沈慕白心里吐槽自己。   “慕白,你知道吗?高三数学老师病了,我们今天马术课和高三的一起。”下课后,夏宇回过头对沈慕白说。   又有马术课啊?   沈慕白有几分失望。和这些从小学过骑术的同学不一样,她是从转学到这个学校才开始接触马术。她骑术的水平和她射箭的水平半斤八两,别人上课是策马奔腾,她上课时战战兢兢地骑在马上攥紧缰绳,脸上还得维持波澜不惊的表情。   “是吗?”   不管沈慕白想不想这课,预备铃响起后,她还是跟着班上的同学磨磨蹭蹭地到了学校的马场。等她换好骑服戴上头盔,马场上已经有不少同学已经选好马骑着马在马场上奔腾。   沈慕白松了一口气,学校虽然有自己的马场,但是饲养的马的数量还没多到让两个班的同学都骑上。她在这站着,等老师来再听老师的安排应该就可以了吧。   “慕白,你也来啊,我给你占了一匹马。”忽然传来朱怜的声音,她摘下头盔坐在一匹黑色的马上面招呼沈慕白,她旁边,一头毛皮发亮的黑马正在欢快地扬起前蹄。   沈慕白:“……”   朱怜,其实可以不用帮她占马的……   沈慕白硬着头皮朝朱怜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   “沈慕白,小心!”朱怜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变成惊恐。   沈慕白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一匹马失控般地朝自己这个方向冲了过来,马背上的主人如泰山般岿然不动。   沈慕白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手横空出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朝身后拉去。骏马也堪堪停在了离沈慕白不到半米的地方。   “你有病啊!”朱怜下马冲了过来指着骑马的人大声斥责,“没看到这有人吗?你骑这么快是赶着去投……”   男人摘下头盔,居高临下地俯睨着朱怜。   朱怜愣住:“……陆学长?”   陆星寒没有应声,冷漠的目光转向沈慕白。   陆学长?   是陆星寒吗?   沈慕白抬头,那双漂亮眼睛仿佛印证了她的猜想。   “抱够了没有?”陆星寒唇角翘起,似笑非笑地问。   沈慕白这才发现,刚才那人拉自己的时候自己退到了他的怀里。   妖后抬头,平淡地说:“陆同学管得太多了。”   沈慕白听出这个声音,转眸不可置信:“妖……白、白慕?”   妖后颔首:“……是我。”   沈慕白喜出望外,却碍于在场的同学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你怎么来了?”   妖后说:“你说过,不介意我来见你的。沈同学,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白,是你们新来的马术老师。”   “我……”沈慕白激动到无声,她是那么说过,但是她以为妖后只是去她住的地方去找她,从来没想到妖后会来学校,还来学校当老师!   “新来的马术老师?”陆星寒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倒是不知道马术到底怎么样,配不配来我们学校当老师。”   妖后目光淡淡地直视真陆星寒,平淡地说:“再差不会差到对着人冲过去。”   陆星寒知道他是看到自己是故意对着沈慕白骑马冲过去的,略微低头,随后无所谓地冲沈慕白笑笑:“算你运气好,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说完他扯了扯缰绳,骑着马离开。   突然被陆星寒对着说这么一句话的沈慕白一时莫名其妙,但是她很快明白过来。   陆星寒是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啊?   沈慕白看着这位她名义上的哥哥实际上是叔叔的背影,一时心情复杂。   “在想什么?”   妖后的话让沈慕白从沉思中惊醒。   “没、没什么。”沈慕白反应过来,“我没想到会在学校看到你,我……”   我很高兴。   后面的话她没有直说,但是妖后显然是明白她想说什么。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妖后垂眸看着沈慕白,眸中似有笑意。不待沈慕白脸红,他就问:“说起来,你马术学到怎么样了?”   沈慕白:“……”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难道要她承认,她现在也就勉勉强强敢上马,然后在马上战战兢兢地假装看风景吗?   下课后,沈慕白和妖后告别后,随着人群往教室里走。   朱怜特意挤到沈慕白身边,好奇地问:“慕白,你认识新老师吗?说起来,这位新来的白老师也太帅了吧,我以前以为陆学长那和巨星一样耀眼的脸已经够好看的了,万万没想到,白老师比陆学长还要好看十倍!”   朱怜夸妖后的口气好像以前许筱夸赞顾彧的口气,沈慕白好笑,还是回答说:“嗯,我们认识,他……他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个人。”   短暂地犹豫了一会,沈慕白还是说了实话。   “呵。”   朱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冷笑声。她略微回首,就惊恐地发现陆星寒就在她们身后,也不知道跟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想起刚才自己说白老师比陆学长还要好看十倍……   朱怜:想死.jpg   “什么重要的人?是喜欢的人吧?”陆星寒略带讽刺地说。   沈慕白愕然地看向他。   “那个白慕能来我们学校做老师,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七八。也只有像你这种年龄的小女生才会被那种年纪大的男人骗。”他语气淡淡地说,话语的内容却是说不出的嘲讽。   沈慕白无语。   妖后是年纪大,可那可是几万岁的那种年纪大,能拿正常人的年龄来比吗?   “多谢……”沈慕白犹豫一秒,决定用刚才朱怜对陆星寒的称呼,“……陆学长关心,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她说完就准备转身和朱怜一起离开。陆星寒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这次不止是沈慕白,周边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同学都露出愕然的表情,既想看这边的八卦又怕被陆星寒发现似的偷偷摸摸地往这边瞧。   沈慕白挣扎,陆星寒抓着她的手却纹丝不动。   “你猜你爸爸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陆星寒威胁说。   沈慕白愣住,虽然爸爸知道她和妖后有来我,但是依他对妖后的态度,如果知道妖后来这所学校,怕是会让她转学吧。   朱怜站在他们俩中间,不见平日的潇洒肆意,像一只小可怜一样一下子瞧瞧沈慕白,一下瞧瞧陆学长,想不通自己闷不做声的小同学怎么和陆学长扯上关系。   “你们……认识?”朱怜小心翼翼地问。   沈慕白尴尬,她不想让同学知道自己和陆家的关系,可依现在的场面,就算她想否认她和陆家没有关系怕是也做不到。   “我和陆学长是远方亲戚。”沈慕白轻声解释说。   “原来这样,难怪我说慕白你怎么会来我们学校。”朱怜恍然大悟。   远方亲戚?陆星寒心里好笑。他们的确是亲戚,不过可一点也不远。毕竟,要是在祖宅碰到,他还要叫她一声妹妹不是吗?   再说远点,如果按照传统,她会是他的……不是吗?   想到这层,陆星寒抓着沈慕白的手仿佛炙热起来。他心里扭捏,面上却不显地放开沈慕白的手。   “算了,反正就算被骗也是你的事。”   他说这话是不打算跟爸爸说这件事吗?沈慕白揉着刚才被抓的手腕沉思。   陆星寒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不过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看你表现。”陆星寒恶劣地挑起一抹笑。   他是在威胁自己。   沈慕白心里好笑,难道自己看起来像是很好欺负的样子吗?为什么经常有人理所当然地跑到自己面前来威胁自己?   沈慕白注视着陆星寒:“你大可以去说,你觉得我爸爸是相信我还是更相信你?”   陆星寒愣住,一阵沉默后,说:“可是这件事是真的。”   “是又怎么样?”沈慕白捋了捋头发,目光移开,“以后多的是可以假的事。”   “你是在威胁我?”   沈慕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是你先开始的。”   陆星寒目光紧紧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要上课了,我先走了。”沈慕白无视陆星寒冰冷的表情,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侧走过。   朱怜楞了一下,看了眼铁着脸的陆星寒,又看了眼越走越远的沈慕白,连忙脚步匆匆地去追沈慕白。   “刚才陆学长的脸色好可怕。”朱怜好不容易追上沈慕白,微微气喘地说。   “是吗?”慕白回忆了一下,虽然和这位名义上的哥哥只匆匆见过几面,但是她好像没有见过他有好脸色。他的脸色一直不都那样吗?   “是啊。”朱怜拍了拍胸脯,后怕说:“我没想到慕白你竟然敢直接对上陆学长,更没有想到你居然和陆学长有亲戚关系。”   “很远很远的远方亲戚关系罢了。”沈慕白说。   “就算是很远很远的远方亲戚,可是那是陆家哎。”朱怜说,“就算现在比不上以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陆家还是很有钱的。”   “现在比不上以前?”沈慕白愣住,她一直知道陆家很有钱,荣达在全国都能排的上前十,可就算这样,朱怜还说陆家比不上以前?   “是啊,你不知道吗?”朱怜奇怪地看着沈慕白,似乎纳闷为什么这个陆家的远方亲戚对陆家还没自己对陆家了解,“以前陆家在帝都是一家独大,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在街上十步之内基本都有陆家的产业。那时候陆家多辉煌,哪像现在,不说产值萎缩,市场被好几家抢占,单说以前为陆家服务的林家,现在都隐隐有超过陆家的势头,就知道现在陆家这十来年不仅没进步,还倒退了。不过就算这样,陆家还是陆家,比我们学校大部分人家都有钱好吧。”   沈慕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和朱怜一起走进教室,看到林烟柔的座位突然想起来:“林家?就是林烟柔她家吗?”   朱怜顺着沈慕白的目光看过去,点点头:“是啊,不过听说她是从外面接过来的亲戚。真正能算得上林家的,只有林回学长吧,不过他两年前就毕业了,不然可以带你去看看。他嘛,我初中的时候偷偷来高中部看过,长得也还是很不错的。”   沈慕白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自己无意看他,就见朱怜猛一拍桌子,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下个月校庆,林学长和陆学长从小是同学,他们俩关系挺好的,说不定到时候林回学长会来,慕白你就能看到他了。”   和陆星寒关系挺好的?   沈慕白没有再说什么,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打断了朱怜想和沈慕白继续的聊天。   虽然已经和陆星寒互相“威胁”,但是沈慕白还是担心他会告诉陆远有关妖后的事。不过幸运的是,那天回家后,陆远并没有异样,连着几天,发现爸爸都没有和自己说有关妖后的事,妖后也在学校呆的好好的,沈慕白这才放下心来。   春天早就到了,不过大概是因为帝都位于北方的原因,直到四月初,校园里的桃花才开始绽放。沈慕白站在路灯旁等着妖后下课,身旁是巍巍桃花林。   陆星寒从桃花林的小道中走了出来。   “你在等他?”   直到他开口,沈慕白才知道从身后路过的人是谁。   沈慕白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们俩对于陆星寒口中的“他”是谁心知肚明。   陆星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即使是没有结果的爱恋,这样也有意义吗?你应该知道,你是陆家的女儿,你不会和她在一起的。”   沈慕白的心差点漏跳了一秒,直到听到陆星寒后面那一句话,才明白他指的是自己和妖后在俗世身份的差距。也是,   不知道妖后身份的他,怕是以为妖后只是普通的一名马术老师,哪怕挤进这样一所学校,哪怕拿着比大部分人还要高的薪资,可是在陆星寒的眼里,妖后也是配不上她的。   可是谁又知道,真正配不上的,是她。先不说妖后对她并没有超过对聊天群成员以外的感情,就光说妖后是来自洪荒诞生于开天辟地之初的神灵,而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知道他们俩绝无可能。人的生命再漫长,也不过百来年,而妖后,会活千年,万年,十万年,乃至和天地同寿。   “这世上,很多东西不是非要一个结果的。”   陆星寒唇角勾起一抹笑,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在冷笑。妖后适时地出来了,沈慕白犹豫一秒,还是和陆星寒打了个招呼后再离开。   “今天还是去食堂吗?”   “出去吃吧。”   “好。”   “他是来找你的吗?一直在看着你。”   沈慕白回过头,就看见陆星寒还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对上她的视线,他侧过头,然后沉默地走开了。   “应该不是,只是正好路过。”   “是这样吗?好吧。”妖后的眸子里隐隐约约有笑意。   四月份一转眼就过去了,五一很快就来了。   “慕白,五一准备去哪玩?”朱怜兴致勃勃地问。   “暂时没有计划,可能不出去玩吧。”沈慕白回答说。   这两个月的周末,她大多是在家接受宗逸的管理知识补习,这次五一假期,怕是也不例外吧。   因为是长假前的最后一天,班级举办了聚餐活动,沈慕白也去了,等回到家已经□□点了,家里的灯居然还是暗的。   奇怪,是在公司加班吗?   沈慕白打开灯,心里疑惑,陆远的工作虽然繁忙,但是自从她住进来后,大部分时间他都会在七点之前回家跟沈慕白一起吃晚饭,然后进书房处理公务。   她进住进的房间呆了会,大约晚上十点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沈慕白打开门,是宗逸。   “小小姐,你快收拾几件衣服,先生喊我来接你去主宅。”   沈慕白急匆匆地去收拾几件衣服,直到坐伤宗逸的车,宗逸脸上的焦急还是不减半分。   “怎么了?”沈慕白小心翼翼地问。   “小姐快不行了,先生让你去见她最后一面。”宗逸沉默好一会儿,才说。   小姐?   沈慕白楞了一下,然后问:“是姑姑?”   她记得之前宗逸跟她介绍陆家的情况时候说过,陆远有一个双胞胎姐姐。既然是陆家的小姐,那应该就是这个双胞胎姐姐,也就是她的姑姑吧?   宗逸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是,是小小姐的姑姑。”   沈慕白懵懵懂懂,虽然知道是她的亲姑姑,但是她根本没和这个姑姑见过一面,没多少感情,所以此时知道自己姑姑快不行了,她心中也只有对生死的敬畏,而没有多少其余的感情。   陆遥住的那栋楼一楼早就挤满了不是本家的人,宗逸带着她穿过人群上楼去,被保镖拦住的人群立马议论纷纷。   “那人是谁?为什么可以上去?”   “那不是宗逸吗?他带的那个人是谁?”   “听说陆远在外面找回来一个十六岁的私生女,我还以为是误传,毕竟他还那么年轻,没想到可能是真的。”   ……   二楼的卧室不像一楼那么多人,不过也有七八个人。陆远坐在床边,他身边站在两个穿着白色衣服医生模样的人。看到沈慕白上来,他沉声说:“过来吧。”   沈慕白依言走了过去,站在床前。床上躺着一个病恹恹的女人,她原本眼睛闭着,听到声音,睁开眼,虚弱地问:“是慕白吗?”   沈慕白点点头,陆远示意她蹲下,然后拉着她的手覆到女人的手上:“是慕白,她来了。”   女人的眼泪忽然簌簌地落下,沈慕白不明所以然,胸口却突然也涌出一种叫悲伤的情绪。   女人沉默地哭了大概半分钟,才止住,目光费劲地移到陆远身上:“我在陆家所有的财产都要给她。”   “好。”   “你要好好对她。”   “好。”   “阿回是个好孩子,让慕白和他在一起。”   “……”   陆远沉默。   陆遥呼吸一滞,急促地问:“你不愿意?”   还没有等陆远回答,站在一旁的一个男人突然站了出来:“堂妹,你知道这根本不可能!这个孩子,她是要和星……”   陆遥的眼泪又落了下来,陆月宸动作一滞,垂下头,眸光复杂,噤声不言。   “你的孩子,阿远的孩子,星寒的孩子……都可以的,放过我……”陆遥眸光流转,落在沈慕白身上,满是哀伤,“放过我的……吧……”她喃喃自语,声音低的近乎听不清,眸光逐渐涣散。   陆远伸出手,略带冰凉的手盖在她和沈慕白的手上。   “好。”陆远同意,不过还是加了一句,“不过还是要看阿回和慕白的意思的。”   陆遥吃吃地笑了:“你告诉林叔叔,这是我的遗愿,林家会同意的。至于慕白……”她费力地抬起眼,勉强对慕白露出笑容,“等她长大了,她会同意的。”   什么意思?   沈慕白茫然,不明白这个姑姑为什么要把遗产留给自己,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和所谓的阿回在一起。联想刚才她提起的林家,难道是……林回?   陆遥姑姑希望自己和林回在一起?   沈慕白还没理明白这其中的逻辑,陆远已经代替她答应了。   “好。”   随后发生的事如电影般漫长而短暂,躺在床上的女人像是终得偿所愿一般闭上了眼,惊呼声、哭声、吵闹声此起彼伏,沈慕白在吵闹中被推挤出房间,僵硬地站在门口。   “开心吗?不仅得到堂姐的遗产,还得了一个林家继承人的未婚夫。”身后传来陆星寒的声音。   沈慕白这才发现原来陆星寒刚才也在卧室里。   “我……”沈慕白还没来得及说话,陆星寒就打断她的话:“你该哭的。”   沈慕白茫然,随后就听到陆星寒虚无缥缈仿佛从太空传来的声音:“毕竟,是她把你带到这个世界的。”   他是什么意思?   陆远好不容易才找到躲在阁楼的沈慕白,门推开后,躲在黑暗里少女抬起头,声音迷茫而无措:“爸爸,你是我的舅舅吗?”   陆远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朝沈慕白伸出手,坚定地说:“慕白,出来。”   沈慕白还是病了,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好几天,陆远忙着陆遥的葬礼,难免对她这边有几分疏漏。   不知道在床上躺着的第几天,陆星寒进来,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才说:“我听说你病了。”   慕白撇过头,声音没有情绪:“这不是如你所愿吗?”   “我……”陆星寒想解释,但是忽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可解释的。   “你一直很讨厌我。”慕白冷静地陈诉。“虽然和你见面的次数很少,但是你每次都针对我。”   是很讨厌。陆星寒不想辩解。如果不是讨厌,没有人会骑着马对着人横冲直撞,没有人会有事没事冷嘲热讽。   可是比起讨厌他,他更想的是,让她讨厌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宗逸推开门:“小姐,顾彧来找你了。”看到陆星寒,他一愣,“二少爷也在。”   跟在他后面的顾彧探出身来,还没进门就听见他的声音:“慕白。”   他朝床边走了过来,陆星寒站起身来,让开位置。   顾彧只是扫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沈慕白。   沈慕白勉强支撑自己从床上坐起来,看向顾彧,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顾彧下意识看向屋子里其他两个人,宗逸善解人意地说:“先生那边还在忙,我先去先生那边了。二少爷,你跟我一起去吗?”他看向陆星寒。   陆星寒站在原地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去。”   他沉默地转身离开,直到宗逸关上身后的房门。   “刚才那个人是谁?”   “二少爷说的是顾彧吗?他啊,是小姐的朋友,以前小姐还在沈家的时候,他和小姐关系很好。”   “沈慕白那天天不怎么说话的个性还有关系很好的异性朋友?”陆星寒低声嘲笑。   “啊,二少爷你说什么?”   “没什么。”   房间里,顾彧担忧地看着沈慕白,手探到沈慕白的额头:“慕白你还好吧,你脸色好难看。”   “还好。倒是你怎么来了?”   “白慕说你病了,我就来看你。”顾彧老实地说。   白慕?妖后?   沈慕白愣住,自从病了后她整日浑浑噩噩,躺在床上吃饭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玩手机,自然没有和妖后联系。   他怎么知道自己病了?   不对……   “他怎么没来?”妖后既然知道自己病了,他为什么没来,是因为……自己不重要吗?   大概是因为生病了,所以哪怕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想,但是沈慕白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听到她的话语,顾彧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和黯然,不过他很快就打起精神,灿烂地笑着对慕白说:“他说陆先生不会让他来看你,所以让我来看你。”   原来是这样。   沈慕白目光虚弱地看着顾彧:“原来是这样,谢谢你,顾彧。”   “没事。”顾彧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倒是你,怎么病得这么厉害,是感染流感吗?”   “不是。”沈慕白摇摇头,“只是忽然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虽然爸爸并没有承认,但是他也并没有否认。沈慕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是这样……的出生。   联想到前世的结果,沈慕白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的出生、她的存在,真的有意义吗?   或许,她不存在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顾彧愕然,没想到沈慕白会说出这种话。   “你在胡说什么?!”   沈慕白惊讶地看向顾彧,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情绪这么激动的顾彧。   “什么叫做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顾彧气死,“沈慕白,你不要告诉我,你觉得自己的存在没有意义?”   沈慕白没有否认,而是说:“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帮助我,你们主动找我说话,而我什么都没帮到你们,就算你们找我大部分时间也只会闷不做声。我有时候想,如果不是因为父辈的交好,像你这种人根本不会理我吧。毕竟我……这么的让人讨厌。”   沈慕白垂眸,一下子想到风烟柔,想到陆星寒,想到他们对自己的针对,想到和谢尧最后那一面的吵架,还想到自己根本不值得妖后对自己的那无缘无故的好……   顾彧这次是真生气了。   他一拳头捶到墙壁上,忍不住说了句脏话:“kao,沈慕白,你在说什么鬼话?!”   这是沈慕白第一次听到顾彧说脏话。   “什么叫没有父辈的交好,我这样的人根本不会理你?沈慕白,你到底有没有对自己清楚的认知?”   不等沈慕白回话,他就噼里啪啦地开始了:“让人讨厌?你哪点让人讨厌了?你是喜欢嘲笑人,还是喜欢陷害人?你特么只是不爱说话就扯上让人讨厌了?先别说你性格没问题,你就算性格有问题,你清楚知道自己的长相到底是什么等级吗?XXX你知道吗?就是当红那个女明星,又是出/轨,又是说脏话,以为人家为什么还是大明星,还有那么多粉丝,不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吗?说句不偏不倚的话,你长得虽然不说远胜与她,但是也是和她同等级的大美女好吧。就你这样的长相,只要你愿意出道,你信不信一年小火,三年就能大火,天底下喜欢你的人能从地球排到火星,还讨厌你?”   说到这,顾彧休息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好吧,就当你脸盲,不知自己美,我们不谈长相。你自己古琴、钢琴再加上小提琴什么水平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知不知道上次你在交流会演奏后,国内外来打探你消息的演奏家有多少吗?算了,你肯定不知道,我估计你就算知道自己水平远超同年龄段的人也不以为然,毕竟我听我爷爷说,你天天拿自己的水平跟他比,跟大家比,跟已经去世几百年名留千史的演奏家比。你这么会比,你怎么不跟人家比比年纪,你才十几岁,我爷爷还有那些大家们都五六十岁,人家本来就是万里挑一的天赋,还比你多活几十年,水平比你高点怎么了?你要是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水平,你去参赛啊,你不会因为觉得比不过那些大家没有资格参加比赛吧?”   沈慕白没有说话,顾彧怀疑自己真猜测到真相,哭笑不得:“沈慕白,别人都是为难他人,就你,在为难自己啊!”   沈慕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顾彧的话对她冲击力非常大,她陷入一瞬间的迷茫。   看她这样,顾彧的声音柔了下去,握住沈慕白的手,劝慰道:“慕白,放过你自己吧,你很好,你值得所有的一切。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老天赐予你这么多不同凡人的一切,说明你的存在,一直都是有意义的。”   沈慕白定定地看着顾彧握着她的手,就在顾彧怀疑自己的劝慰并没有效果的时候,沈慕白突然开口:“谢谢你,顾彧。”   顾彧展颜:“有什么可谢的,我们是朋友啊。就算没有父辈的交好,沈慕白,你也是让我想认识的人!”   屋外,陆远放下准备推开房门的手,对跟在身后的宗逸说:“我们走吧。”   宗逸瞥了眼被白色纱帘掩盖敞开着的窗户,多亏这,屋外的人将屋里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我记得你之前提起过这孩子出道了?”   “是的,他之前为了帮谢尧签了经纪公司,当了几个月的练习生公司觉得他的条件已经足够出道,所以就让他加入一个男团推出来了。”   “要是可以的话,能帮就帮吧。”   “好的,先生,我会安排的。” 第043章   “那天顾彧走后,小姐的情况好多了。”车上,宗逸一边开车一边跟坐在后座的陆远闲谈。   “嗯,见见以前的朋友对她的病情有好处。”陆远将刚查阅完的企划案收起来,对宗逸说,“不过还是不可以掉以轻心,我们家的,就没一个好好地过到成年。”   宗逸知道先生指的是什么,劝慰说:“小姐是女孩子,不会遭遇那些的。”   “谁知道呢?”陆远自嘲地笑了笑。   宗逸透过后视镜看到先生落寞的神情,心里叹了口气,不过很快他就收回心思专心开车。忽然——   “先生。”宗逸愣了愣,“那个好像是小姐的朋友。”   陆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徘徊在自家主宅前的道路上,却没有接近。   是那个叫谢尧的孩子。   陆远只是一皱眉就想起那个人是谁,虽然自己和这个人合作过,但是他并不喜欢这个叫谢尧的人。   “停过去。”陆远吩咐。   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谢尧的旁边,车窗摇下,露出陆远那张冷漠的脸。   看见陆远,谢尧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踟蹰片刻,他还是走了过来,态度恭敬沉稳:“陆叔叔,我听说慕白生病了,我可以进去看她吗?”   陆远静静着看谢尧,就在谢尧以为他会答应的时候,陆远嘲讽地说:“你觉得配来看我女儿?”   陆远说完这话,车窗又升了起来。   谢尧一瞬间失去言语,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陆远的车驶远,他才捏紧拳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家的大门。   宗逸透过后视镜查看着那个被车子甩开的身影,良久感慨说:“那位谢先生,像是睚眦必报的性格。”   他不明白,先生为什么要故意嘲讽谢尧。先生虽然生性高傲冷漠,但是还没到这种刁钻的程度。   陆远看着窗外的风景,淡淡地说:“或许以后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宗逸操纵着方向盘的手愣了一下,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什么也没说。   以后……   宗逸忽然觉得这两个字太过沉重。   他放眼看去,陆家看上去层楼叠榭雕栏玉砌,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些建筑,也许从内里已经开始腐朽了。   “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星寒蹙眉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照片。   “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类型。”陆月宸将照片推到陆星寒面前。   “你想帮我相亲?”陆星寒怀疑地看着陆月宸。   陆月宸楞了一下,然后说:“不是,我准备结婚了,你看看,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类型。”   “你结婚选我喜欢的类型干什么?”陆星寒略微奇怪地问。   陆月宸笑了笑,笑容有几分扭曲:“当然要你喜欢,这样生下来的孩子弟弟你才会喜欢啊。”   陆星寒哑口无言,半晌才问:“哥哥,你什么意思?”   看着他不可置信的样子,陆月宸上前抓住他的手,眼睛里闪过狂热的光:“星寒,你是我们陆家的继承人,这是你必须要经历的。你一时不能接受我能理解,但是没关系,你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去理解啊!”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   陆月宸颓废地踉跄后退几步,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喃喃说:“你也听到了,摇摇说她不想她的孩子那样。陆远是不指望了,你怕是也不想,我的孩子也可以啊。到时候,等你们在一起了,陆家还是你的,只不过要等个十年二十年罢了。”   陆星寒不敢相信这是陆月宸说出的话,他比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哥哥对于自己早日继承陆家的执念,而现在,陆月宸居然说,只不过是等十年二十年罢了……   一切的起因不过是陆遥说的那句放过她的孩子,说她想沈慕白和林回在一起。想起陆月宸这些年纵情遂欲却始终孑然一身,陆星寒脑子白光一闪,难道——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月宸,陆月宸颓然地低笑了几声,抬起头看陆星寒,扬眉轻描淡写地问:“很奇怪吗?我们家不都是这样吗?你为什么要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犹豫了很久,陆星寒终究还是没有将那句“我想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哪怕继承不了陆家”说出来。   算了,依哥哥的计划,最少还有十几二十年,就让他怀抱着希望过这十几年,等真到那时候再说清楚,应该也不晚。   陆星寒垂下眸,沈慕白暂居的那栋楼正在他居住的对面。   也不知道他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实际上的小侄女好点了没有。   他不记得他当初告诉她真相的冲动从何而来,但是毕竟是他害的她缠绵病榻,他希望她早日康复。   以后,他不会针对她了,因为没必要。   日子不快不慢地过去了。回到学校的沈慕白收到了妖后的关心。   教师的办公室里,沈慕白坐在妖后的座位,妖后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没有回头问:“沈慕白,你会不会怪我没有去看你?”   沈慕白愣了愣:“当然不会,就算你去了,我爸爸也不一定让你看我。”   妖后却显然没有因为她的一句话释怀,依旧站在窗前,目光望向窗外低声说:“有时候我真觉得,诺言真是一个脆弱的东西,哪怕是神也无法完全遵守。”   “妖后……”   “算了,我在胡说什么、”妖后终于转身,眸光淡淡地看着沈慕白,“今天去哪里吃饭,外面还是食堂?”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和妖后聊天的话题越来越少,每天不是在讨论午餐就是在讨论学校的事。   沈慕白躺在床上,发呆地看着天花板。   说起来,她一直很怕妖后会问她,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就做了出国的决定,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没办法出国。   她一定会难堪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吧,还好妖后没问。   虽然表情冷漠,作为重生群的群主在管理聊天群的时候也格外严格,但是妖后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这种会让人难堪难以回答的问题,他从来不会提起。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沈慕白闭上眼,陷入睡眠,   林家。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凭什么轻易地替我决定和一个陌生人订婚?”林回愤怒地将桌子上的摆饰扫到地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父母火急火燎地叫他从国外回来,只是为了宣布他即将有一个订婚的人选。   “什么叫陌生人,那是你陆遥姑姑的侄女,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你陆遥姑姑吗,还说要娶她。”   “小时候?你也知道那是小时候?”林回好笑,“小时候的玩笑话你也能当真?我那时候但凡有人给我零食我都说要娶她,造你这逻辑,我岂不是要娶遍全世界?”   林父见他不同意,板着脸面若寒霜语气颇重地说:“反正不管你同不同意,这是你陆遥姑姑的遗愿,你必须和她订婚,否则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林家的财产你别想沾惹分毫。”   “哈哈……没我这个儿子。是啊,我怎么忘了,你可是刚从外面认了个女儿回来,有没有我这个儿子对你来说重要吗?”林回极近嘲讽地勾起唇角,“就知道拿家产来威胁我,对,没错,你每次这样威胁我我都会屈服。但是你记住,我惦记的不是钱,而是我妈妈留下来的产业。这个家不是你的,是我妈妈的,你这个倒插门的凤凰男!”   “啪!”   狠狠的一巴掌轮在了林回的脸上。   看着林回满脸的不可置信,林父眼中涌现出愧疚,不过这丝愧疚很快消失不见。林父的脸色恢复正常,威严地说:“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等她成年了,你们就订婚。”   “随便。”林回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脸上红色的手掌印,“反正对我来说,我的妻子是谁根本不重要,我肯定是会在外面养别的女人的。”   “你……”林父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跟你学的,我亲爱的父亲。”林回像个骄傲的孔雀仰起头离开了林家。   直到大门“砰”地一声关上,林父才像失去了所有气力一般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这都算什么事啊?”   他的目光落到摆在客厅中央他亡妻的照片上,眉目中闪过痛苦。   小时候的林回明明很乖的,每次放学回家都会甜甜地喊爸爸妈妈。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   想起十年前那次争吵,和争吵后开车出了车祸的亡妻,林父无奈地闭上了眼。   是他的错,一步错,步步错。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弥补了。   “阿秋,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说你最喜欢陆家的妹妹,你说她和陆远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从小最疼他们俩。现在,他们的孩子就要和我们的孩子订婚了,你要是在天上知道,一定会开心的吧。”   “算了,你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开心?不过我看过那个孩子,从长相到秉性家世都配的上我们阿回。与其让阿回像现在这样整天浑浑噩噩流连花丛,不如早找个人让他安心。我相信只要阿回看过那个孩子,他一定会喜欢她的。”   “他一定会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那个孩子的。”   ……   “你怎么来了?”陆星寒收好书,推开教室的门就看见林回正伫在自己教室门口。难怪他说刚才下课的时候,门外为什么一阵喧哗,原来是因为林回来了。陆星寒略一皱眉,就猜测到林回来意:“学校周年庆邀请你了?”   林回笑着摇摇头:“学校是给我发了邀请,但是我可没打算过来。”   “那你来干什么?”陆星寒不解。   林回继续笑着,陆星寒却察觉不到他丝毫的笑意。   林回说:“当然是来看看你名义上的妹妹,我名义上的未婚妻!”   最后三个字他刻意加重语气一字一字地说出来。   “你们俩还没订婚,她算不上未婚妻。”陆星寒蹙眉说。   “是还没订婚,可是我爸都拿林家的家产威胁我了,我还能拒绝不成?”   陆星寒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林回一把勾住他的肩膀:“你应该知道她在哪吧?带我去见她。我也该好好给我这未婚妻立规矩,省的以后她嫁入林家不习惯。”   “……”   “她应该就在这里。”陆星寒将林回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拍下去,“人我也带你见了,我先走了。”   林回看着食堂熙熙攘攘的人群,颇为无语,怀疑陆星寒连装都不想装的不想帮自己:“这里这么多人,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   陆星寒沉默一会,不得不承认地说:“最漂亮的那一个,你看到她就知道了。”   林回:“……”   林回:“行啊,陆星寒,要不是知道你底细,我差点以为她真是你妹妹了,要不然能值得你这么夸?最漂亮的?你在搞笑吗?每个人审美都不一样,我们学校漂亮的妹子还那么多,你说句最漂亮的,你猜我找不找到?”   陆星寒认真地看着他,解释说:“当月亮出现之时,所有星辰都将无法与它争辉。你看到她,就会明白。”   “……“林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严重怀疑陆星寒吃错药了,不然为什么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算了,你不想帮我就不帮,别说这种奇怪的话了。我自己去问人,我就不信我找不到——”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着迎面朝自己走过来的两个人。   明亮的地板反射着从屋外照进来的光,辉映得那两个相携而行的男女仿佛在发光。   那一瞬间,仿佛食堂里所有的其他人都成了背景。   陆星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淡淡地说:“我没有骗你,不是吗?”   林回怔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笑了笑:“你的确没有骗我,早知道这么漂亮,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试图拒绝,这样就不会挨巴掌。”   和他认识十几年,陆星寒对他还算了解。陆星寒静静地看着他说:“就算再漂亮,只要是你爸安排的,你也不会喜欢,不是吗?”   林回缓缓将视线移到陆星寒脸上,迎着他求证的目光,心里好笑,面上却不显:“谁说不是呢?”   沈慕白吃完饭和妖后一起往食堂外走去,突然一个男生拦住了他们的路。   “有事?”妖后问。   “没事啊。”男生扬起灿烂的微笑对妖后说,随后朝沈慕白伸出手,“你是沈慕白对吧?”   不知道为什么身后的食堂突然传来惊呼声,察觉很多目光都看了过来,沈慕白迟疑地点点头。   是因为这个男生吗?他是谁?   沈慕白平视着半米外的这个人,背后传来熙熙攘攘的议论声。   “你们看,那个人好眼熟?”   “是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啊啊啊啊,是以前高三A班的学长啊,就是那个——”   听到身后的议论声,男生笑得更灿烂了,温文尔雅地对沈慕白说:“初次见面你好,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回,是你的未婚夫。”   沈慕白微怔。   身后的嘈杂声愈发喧嚣。   “不是吧,我没听错吧,林回说什么了?”   “你没听错,林回说沈慕白是他的未婚妻。”   “这个沈慕白到底什么来头,先是陆家的远方亲戚,现在又成了林回的未婚妻。我没听说帝都有姓沈的名流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说起来,这个沈慕白一直和白老师很亲密啊,我经常看到她和白老师在一起,我还以为他们俩在偷偷搞师生恋,没想到背地里她还有未婚夫啊。白老师也太惨了吧,这是不是被小三了?”   “噗。”听到身后议论声的内容,林回没忍住笑出声。   沈慕白面色不好地看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林回连忙摊手道歉,“是我没忍住。”   懒得理他。沈慕白冷着脸说:“我没有未婚夫。”她拉着妖后准备往外走。   林回叫停了她。他敛起笑意:“你姑姑的遗愿,你爸爸让人传的话,我爸为这事亲自打我一巴掌,现在,你说我不是你未婚夫我就真不是?”   陆遥说这话时沈慕白也在场,沈慕白不想装作自己不知道。她放下妖后的手,转身正对着林回说:“对,这是我姑姑的遗愿,可是,那又怎么样?我爸爸也说了,这件事要看我和你的意思。不管你是什么意思,至少我是不同意的,那这件事就不作数。”   “不作数?”林回眼底聚集起阴霾,“你的意思是我白挨我爸的那一巴掌?”   “这件事怪不到我身上。”不是她的责任,沈慕白不想背。   听到她说的话,林回心里愈发觉得好笑:“你知不知你是谁?”   他外公以前给陆家做事,到他妈妈那一代才分出去,因此对十几年前陆家的那件事他也稍有耳闻。   一开始因为他爸爸的随意安排他的婚姻太让他生气他才没有察觉,等冷静下来,他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一个姑姑要插手自己刚找回来侄女的婚事。   心底的伤口仿佛被撕开,过了好几秒,沈慕白才勉强强迫自己镇定地回林回:“我知道我是谁。可是有时候,就算是父母之命,也不意味着我就必须要遵守。我想做我想做的事,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成为你未婚妻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所以请你也不要以我的未婚夫身份自居,这会给我带来困扰。”   她这话说的仿佛是他自作多情。在家他不想要这个未婚妻,他父亲逼他。现在他跑来认识一下这个未婚妻,结果这个所谓的未婚妻说他给她带来困扰。   到底是谁给谁带来困扰?   “我给你带来困扰?遗愿难道不是当着你面说的,话难道不是你爸爸派人传过来的,你当时为什么不反驳,而现在,我爸爸已经逼迫完我,你现在说你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说想做你想做的事?你难道不觉得太晚?”   沈慕白陷入沉默,好久才开口:“这件事是我考虑的不周,等我今晚回去我会跟爸爸商量好的,到时候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陆遥去世那天,沈慕白就想跟路远说哪怕是姑姑的遗愿,她也无意和林回在一起,只是后来遭受的打击太大,缠绵病榻好几天,逐渐忘了这件事。   今天林回提起,沈慕白才想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确有她的责任。   “好,我等你。”林回转身准备离开。没走几步突然停下,回过头:“不过,就算解决这件事,你以为你就可以做你喜欢的事,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吗?”林回的目光扫过妖后又落回到沈慕白身上,随后冷笑一声:“未免太天真。”   沈慕白低头没有出声,直到林回走远,才和妖后一边离开食堂一边感慨说:“有时候真觉得太多事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安慰自己大概每个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事。这样想想,心情就好多了。”   妖后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不止是人,连神也是。”   慕白一听兴致来了,抬头问:“妖后也有这种时候吗?”   “不少。”   “那妖后能给现在的我一些建议吗?”   妖后沉吟片刻后,说:“顺其自然。”像是怕沈慕白以为他只是在敷衍她,又补了一句:“时间会替你下定决心。”   “时间吗?”   时间会替你下定决心,可谁又知道要多长时间。   六点的时候公司大部分员工已经离开。宗逸推开总裁的办公室,对着还在办公的陆远说:“先生,我刚才看到小姐了。”   陆远抬眉示意宗逸继续说,思绪却并没有被打断,手指依旧在键盘上敲击。   “她和白先生一起下了出租车,现在还在楼下。”   键盘的敲击声戛然而止,陆远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前。   透过占据一整面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下,他女儿站在人行道的路灯旁,正和白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姐不是喜欢说话的性子。”宗逸走到陆远身边,“从我透过茶水间的窗户发现他们俩到现在最少已经过了五分钟了。小姐看起来似乎是……”   犹豫片刻,宗逸还是没说下去。   “她喜欢他。”陆远语气平淡地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也就她自己以为大家都不知道。”   喜欢是藏不住的。她大概以为自己表现得够平淡,可是单是这种平淡已经弥足珍贵。对于大多数人,她连接触的机会都不给。   “那为什么先生还要和林家联姻?”宗逸还记得当初陆远决定把小姐送去N国的时候跟自己说过他希望小姐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人生。宗逸知道先生不是那种卖女求荣的人,而且以先生为小姐准备的资产,也不需要求荣。   “我没有想过联姻。只不过姐姐希望慕白和林回在一起,所以我想给他们一个认识的机会。”   “可是我听说林少爷已经跑到小姐学校说小姐是他的未婚妻,小姐否认,并且说说会给林少爷一个说法。小姐现在在楼下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来。”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固,宗逸第一次在先生脸上看到那种类似茫然的表情,不过那点茫然很快就消失,先生脸色恢复了冷酷。   “去查查,谁去林家传的消息,我什么时候说过让慕白和林家联姻?”   宗逸依言给陆家主宅那边打了个电话,很快挂断回复:“管家说,是大少爷亲自去林家传的消息。”   “陆月宸?他怎么会愿意慕白和林家联姻?”陆远皱眉不解地说,很快,他脑中灵光一闪。   如果真是如他想的那样,那他们家,还真是可笑。   “宗逸。”陆远开口问,“我让你关注慕白在学校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她和星寒的关系怎么样?”   “是的。”宗逸点点头,“小姐和二少爷在学校挺疏远的,基本很少接触,少有的几次接触看下来,二少爷他……似乎有点讨厌小姐。”   “讨厌吗?”陆远抬起头,念着这三个字,“那倒是还不错。”   宗逸颔首:“是。”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   “进来。”   “爸爸。”沈慕白推门进来,看到陆远和宗逸站在落地窗前愣了一愣,随后默默地进来了。   她刚才在楼下和妖后稍微商量了一下,不会被爸爸还有宗逸他们看见了?   陆远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是看见了。”看见沈慕白一瞬间变了的脸色,陆远心里叹了口气,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就算看见又怎么样,我又不会拦着不让你见他。”   沈慕白刚松一口气,就听见陆远继续说:   “毕竟他可是跟我说过,你比我更清楚,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沈慕白的身体一瞬间僵硬。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拦着他见你?”   陆远平淡地看着沈慕白,问。 第044章   沈慕白看着陆远,突然觉得此时的他很陌生,他好像知道什么,又什么都不知道。而那句话,真的是妖后说的吗?   说起来,自己的确比爸爸更清楚,自己和妖后是不会在一起的。毕竟比起世人眼里富家女和穷小子的距离,人和神灵之间的距离更犹如天堑。   陆远垂头,拿起桌上的钢笔:“好了,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慕白也缓过神来,把今天林回来找他一事跟陆远说了。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没有让你和林家联姻的打算。你安心回去,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慕白胡乱地点点头,完事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回头:“那爸爸会有让我和别家联姻的打算吗?”   陆远惊讶抬头,像是诧异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会。”   沉默片刻,陆远说:“慕白,我把你找回来,从来没有让你联姻的打算。”   慕白扶着门框静静地看着他。   陆远继续说:“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我以后唯一的继承人,除了给予,我从没想从你那得到什么。”   “你还年轻,就算我现在是你唯一的孩子,以后也不一定是。”这世上,多的是有了弟弟妹妹后失去宠爱的姐姐。   “以后也是。”陆远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默然半晌,跟她说了实话,“我以前生了一场大病,吃过很多药,早就失去了生育能力。”   慕白震惊,为自己刚才萌发出的念头羞愧地低下头。   陆远也不避讳站在房子里的宗逸,低声对慕白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没有安全感,但是对你,我自问问心无愧。说来或许你不信,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要一个后代。知道你存在的那一刻,我心里却突然萌发一个想法,或许有个女儿也不错。”   “我可以把我有的给她,把我会的教她,用我所有的给予她庇护,看着她去做她想做的事。”   “可是……”你以前明明用妖后威胁过自己。如果真的是希望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为什么要威胁自己。   陆远看穿她的心思,低笑一声:“我托了很多人,都没有查到他的底细。可能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对我来说,他是个危险,我不想我女儿和一个危险的人在一起,这很奇怪吗?”   慕白怔怔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他,她好像突然明白了。陆家掌握无上财富,却连一个人的底细都查不到。如果是她,她也会觉得那个人是个危险。   而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妖后的确算个危险吧。   “对不起。”慕白沉默半晌,选择道歉,“我一直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让爸爸你这么担心。白慕他……他不会伤害我的。而且就像他说的,我很清楚,我跟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爸爸你其实不用那么担心。”   慕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陆远听她说完叹息的那一句“那就好”。看着富丽堂皇的吊顶,慕白用手遮住眼睛。   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和妖后不可能在一起,自己也曾经暗暗发誓过,只要能看着妖后就好了,为什么到真跟别人承认自己跟妖后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却这么沉重。   难道是最近和妖后接触太多,不知不觉心里有了自己会和妖后在一起的期望。如果真这样,只能说,沈慕白,你真是个贪心不足的人。   沈慕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张脸现在青春洋溢,满脸的胶原蛋白,或许在别人眼里还算的上好看。可就算这样,那又如何,英雄白头,美人迟暮,红颜化作枯骨不过百来年的时间,而妖后,有着长达万年、十万年乃至无穷无尽的寿命,百来年在他眼中或许不过一瞬,而自己只是那一瞬间里他遇到的人与事。   这样的自己,拿什么来喜欢他?   好像又清醒了一点。   沈慕白漫不经心地用头绳将头发挽起。其实也没有大不了的,人生在世,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值得在意的事。   上一世她被困于一隅,消磨掉自己年少时的志愿,这一世,她或许可以实现。   “练琴练琴,沈慕白,你可是发誓要成为名扬四海大师的女人,可不能懈怠。”沈慕白拍拍脸蛋,清醒过来。   五月份很快就过去了,六月来了。   因为高三高考,沈慕白他们这三天也放假。   朱怜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慕白,你和陆学长不是亲戚吗?那你知道陆学长准备考哪个学校吗?”   沈慕白思考片刻后,不确定地说:“他好像准备出国。”   朱怜窘迫地说:“我知道他肯定是要出国,我是问,你知道他准备去哪个国家吗?”   慕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迎着朱怜期待的目光,慕白答应她回去跟自己爸爸打听。   听到她答应,朱怜第一反应是高兴,随后冷静下来:“虽然我是很想知道啦,不过慕白你要是能打听到就打听,打听不到就算了。不要因为这个惹陆家不高兴。”   “不会啦。”朱怜根本不知道沈慕白根本不是所谓的陆家的远方亲戚,陆远是她爸爸,这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回去问宗逸就知道答案的小事。   果不其然,慕白回去稍微跟宗逸提了一下,宗逸就告诉了她答案。   “二少爷准备去M国,目前定的目标是M国的S大学、XX理工学院以及P大学,有极大可能会去这三所大学的其中一所。”   慕白及时地把这个答案转述给朱怜。   “对了,小姐。”宗逸问,“大少爷为二少爷准备了高考后当天的庆功宴,特意打电话邀请你,到时候你要去吗?”   虽然申请国外的学校和高考成绩没太多关系,但是成绩都没出来就举办庆功宴不合适吧?慕白腹议,思索片刻后还是点点头。   她和陆月宸、陆星寒两兄弟的关系并不好,但是这种不好,并不适合拿到台面。既然陆月宸邀请她了,那她就去。   “宗逸你到时候会去吗?”沈慕白问。   大概是因为第一面的缘故,她对陆月宸的观感并不好,莫名地决定陆月宸会对自己不利。如果宗逸也去,她到时候就可以少做一些准备。   宗逸点点头,微笑着说:“如果小姐需要,到时候我可以陪着小姐去。”   慕白松了一口气:“那到时候你陪我去吧。”防人之心还是不可少的。   等到高考结束那天,宗逸亲自来接慕白去赴宴。宴会就设在陆家祖宅,邀请的也是和陆家关系很好的亲朋好友。   “未婚妻,你来啦!”慕白一走进庭院,就听见林回的声音。   慕白连忙面无表情地躲到宗逸身后。也不知道林回怎么回事,刚开始见面也不见得有多接受自己,可等爸爸亲自跟他父亲解释过,他父亲也告诉这件亲事是他父亲误解,让林回不用在意后,他倒每次看见慕白就兴致勃勃地喊她未婚妻,惹得旁人惊讶的目光。   林回见她躲到宗逸身后,就也跑到宗逸身后,探出头来:“未婚妻,你怎么了,看见我害羞了?”   “……”慕白说:“我姓沈,不姓未。”   林回因为她的话笑了两声,打趣说:“未婚妻,虽然你并不姓未,但是你好像也不姓沈。”   这倒是实话,她是陆远的女儿,自然也应该是姓陆。但是陆远将她户口迁出沈家后没有急着再迁进陆家,自然也没有改名。   慕白不想理他,就找个借口溜了。   在客厅里,她碰到了正在往相册里装照片的管家。因为宴会时候的事,慕白对管家颇有好感,看他艰难地捧着那一大本相册,于是走了过去,问:“陈伯,需要我帮忙吗?”   陈伯抬头,见识慕白,立马露出慈祥的笑容。他像父母一样偏爱着陆遥,自然也爱着这个陆遥的后代。他对慕白招招手,说:“好啊,小小姐快来帮陈伯。”   慕白走了过去,照片上的脸她虽然不认识,但是看穿着打扮,她能猜到照片上的人大概是陆星寒和陆月宸。事实也如她所料。   相册已经装满一大半,陈伯一边装一边不经意提起:“等过段时间大少爷结婚,这本相册应该就可以装满了。”   慕白好奇问:“陆月宸他要结婚了吗?”   “嗯。”陈伯应了一声,抬头看看四周,确定周围没人才悄悄跟慕白八卦,“大少爷这段时间在外面养了不少女人,有好几个怀孕了。准备等过段时间看看,谁怀的是女孩子就把谁娶回来。”   慕白听得一头雾水,只听说过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只有生了男孩才娶回家的事,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谁怀的是女孩就娶谁。   不过——   “一次养这么多女人,还好几个怀孕,这也太渣了吧。”慕白吐槽。   “谁说不是呢。”陈伯听了慕白的吐槽好笑,但是他比慕白更清楚大少爷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正是因为清楚,他的心情轻松许多。愉悦地将最后一张照片放进去,陈伯合上相册,对慕白说:“小小姐,我估计宴席应该准备好了,我们快过去吧。”   慕白点点头。   陈伯抱起相册一边跟慕白絮絮叨叨一边往外走。忽然——   他被沙发前的茶几绊了一下,身子稳住,手却没有抱稳,相册跌落在地上,洒了一地。   “啊呀,我这干的什么事。”陈伯气的拍自己的大腿。   慕白连忙帮他把地上洒落的照片捡起来:“陈伯你别急,没掉几张,放回去就行。”   说着她走出几步将飘落到最远处的照片捡起来,目光不经意地落到照片上,却突然愣住。   照片上,一对夫妇依偎在一起抱着个婴儿,旁边是个小男孩站在他们旁边。   大概是她注视照片的时间过久,陈伯也走到她旁边看了过来。   “这是大少爷二少爷他们以前家的全家福。”陈伯解释说。所谓以前家的全家福,就是指他们还没有被迫认陆远为父时,和亲生父母的照片。   慕白不敢相信,犹豫片刻后还是指着照片上的女人问:“这是陆星寒的妈妈吗?”   陈伯点点头。   慕白像是没话找话:“她衣服上的胸针好漂亮。”   陈伯一听,立马笑了:“是漂亮,这可是以前的老爷也就是先生的爷爷特意为雅芷夫人定做的,全世界只有一个。听说雅芷夫人把它留给了星寒少爷。”   慕白呼吸一滞,却还抱着一丝希望问:“我之前学校听说,陆星寒因为身体原因才不得不休学两年。所谓的身体原因是……”   “这个啊。”陈伯没有隐瞒,跟慕白实话实说,“二少爷是脑子里长了个瘤子,很严重压迫到视觉系统,导致失明,不得不休学。”   胸针,脑瘤,失明。全中。沈慕白没办法骗自己。参加陆家宴会的那天,她遇到的那个少年,就是陆星寒。   想起那天他说的话,沈慕白如坠冰窟。如果当时听到只是置身事外的诧异,而如今联想到他言语里所谓的爷爷、爸爸、妈妈、堂姐、堂兄分别是谁后,沈慕白只觉得荒唐。   她原本以为只有自己的出生是一个错误,万万没想到,整个陆家大多人的出生,都是错误。   这个家族,到底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她突然明白陆遥死的时候为什么希望她和林回在一起。   如果她爸爸不选择保全她的话,她要嫁的人,有可能就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实际上的叔叔,或者,更匪夷所思的是,她要嫁的,可能就是给予她生命的那个人。   也难怪陆遥想她和林回在一起,想在陆家手里抢人,也就只有和陆家旗鼓相当还念着陆遥一份情的林家了。   陈伯扶住了身体摇摇欲坠的沈慕白,担忧地问:“小小姐?”   “我没事。”沈慕白缓过神来,勉强让自己保持镇定。   目前看来情况并没有那么坏,爸爸失去生育能力,视自己为唯一的继承人,而陆星寒也对自己没有兴趣。虽然稍加思索,她就明白陆月宸要娶怀着女孩的女人的用意,但是没关系,这个家再脏,也脏不到她身上。   慕白垂着眸,淡淡说:“只是想到陆星寒年纪轻轻,却经历过生死,一时有几分心疼。”   陈伯狐疑地看着慕白,似乎在纳闷慕白什么时候跟陆星寒培养的兄妹情。不过他也没在意,将慕白手里的照片接过准备回沙发坐下将它们放回相册,结果一转身就看见酒柜后面的那个身影。   “二少爷?”陈伯惊讶地喊了一声。   慕白抬头看去,就看见陆星寒面无表情地站在酒柜后面,眸光沉沉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听到多少。慕白心虚,强装无事问:“你来有什么事吗?”   “庆功宴要开始了,我哥哥喊我叫你过去。”陆星寒说。   “哦。”慕白走了过去,跟在他身后。   没走几步,陆星寒停下,也没有转身,问:“你刚才说心疼我,是真的吗?”   “啊?”慕白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陆星寒问的是她刚才糊弄陈伯的假话。“是人都有同情心。”她故意避重就轻地说。   “嗯。”陆星寒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没有再说什么。   庆功宴举办得很顺利,得知陆家某些真相的慕白心思却不在上面。当再次分神被打趣,宗逸不动声色地说:“也难怪小姐会分神,毕竟一年后,要参加高考的就是她。”   宴会上的频频分神被解释为对一年后高考的担忧,沈慕白感激地朝宗逸看了一眼。宗逸微微朝她颔首,表示收下了慕白的谢意。   参加完庆功宴,宗逸又开车将慕白接回公寓。关上门,捂住一直直跳的心脏,慕白缓了好一会儿才静下心来。她找到当初陆星寒寄放在她这里的胸针,因为一直想着要还给那个少年,所以她一直保存得很好。   现在这东西在她眼里无异于烫手的山芋。她想将东西还给陆星寒,又不想让陆星寒知道是她还的。   想了想,她写了一封信,跟胸针一起放在一个盒子里。随后找来一个同城快递,让快递员把盒子带给顾彧。再嘱咐顾彧,以他身边工作人员的名义寄给陆星寒。顾彧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照做了。   一天后,陆星寒收到那封信和那个快递,信里简短地说她是当初的那个人,因为在电视上看到陆星寒从而得知陆星寒的身份,现在将胸针寄还给陆星寒。   陆星寒打开盒子,蓝宝石胸针在金色渡边的首饰盒里熠熠发光,一如他当初交出去的模样。   陆月宸兴冲冲拿着M国大学的录取offer来找陆星寒的时候,就发现他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怎么了?”陆月宸犹豫地问。   “没什么。”陆星寒合上盒子,坐在办公椅上转了个身,说,“哥哥,我不想去M国,我想就留在国内。”   陆月宸愣住:“为什么?”   陆星寒不动声色地说:“陆家的产业大多都在国内,以前沈慕白没有回来也就算了,陆家除了我没有继承人。她现在回来,虽然按理说堂兄不会把陆家交给她,但我还是不放心,毕竟堂兄一直让宗逸教导她公司的事你也清楚。我想留在国内,盯着堂兄,盯着陆家。”   陆月宸一听,惊得一身冷汗。他光想着让陆星寒出国深造早日回国接手陆家,却忘了陆远可是从外面找了个亲生女儿回来,还像继承人一样地教导她。他差点没注意这点,让人给偷家了。   想到这,陆月宸不由地认可陆星寒的话,说:“你想留在国内就留在国内,正好国内的教育也差不了国外多少。你看看你想去哪所学校,到时候分数线下来,够的话你就直接去上,不够的话我也帮你买进去。”   虽然觉得自己的分数足够上国内所有的大学,陆星寒还是点点头:“谢谢哥哥了。”   直到陆月宸离开,他才又打开那封信。大概是怕他认出字迹,这封信写的简短,字体也是中规中矩的楷体。可是陆星寒还是一眼认出这是谁写的字。   沈慕白的记性很好,记得自己没在他面前展示过字迹。可她大概没想到,陆星寒也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他曾在白老师办公室,瞥见沈慕白等妖后无聊时在草稿纸上随意写的一行字。虽然当时并不确定是沈慕白写的,但是今天看到这封信,他却突然确信。   “喂,是林回吗?”虽然已经百分之九十的确定,但是陆星寒还是要确认一下。“你让你认识的人帮我查一个地方,我现在就把地址告诉你。景宁区锦华江路867号徐小姐,手机号码是137XXXXXXXX。” 第045章   高考都结束了,暑假还会远吗?   七月份学校开始放假,虽然学业并不会给慕白造成负担,但是少了去学校和上课的时间,不得不说,慕白手里属于自己的时间多了不少。   证据是她有时间玩手机打开企鹅群和大家聊天了。   她一出现,群里顿时炸了。   蓉蓉不想当皇贵妃:哇!白白!大家快来看啊,白白出现了!   江水悠悠:啊,慕白你终于出现了,你这半年去哪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森林中的女王:是啊是啊,要不是群成员里还能看见你的名字,我还以为你退群了。   ……   慕白解释了一下,自己是因为太忙。平时有时候会看群,但是看到刷过去的一大串消息,实在力不从心没有心思再往上翻看大家在聊什么,索性就没有加入聊天中。   蓉蓉不想当皇贵妃:这样啊,那就好。说起来群主也好久没出现了。就连我们有时候说擦边的话题他也不会跳出来冷冰冰地说要禁我们的言。   江水悠悠:蓉蓉,我怎么从你的话里听到遗憾的意味。   蓉蓉不想当皇贵妃:我哪有!悠悠不要诬陷我。   屏幕上划过她们俩的插科打诨,慕白不禁会心一笑。就在这时候,那个叫大千世界的群成员却突然跳出来。   大千世界:呵。   大千世界:别说是群,我看他怕是连家都忘了。   大千世界:你的合虚山都快没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妖后   合虚山?那不是妖后在洪荒的住处吗?慕白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抿着唇看着群聊。   妖后却一直没出现,而蓉蓉她们看古月突然提这么严肃的话题,也没有出声。   群里一下子陷入寂静。   慕白思索片刻,还是下定决心给妖后打了个电话。   “喂?慕白,怎么了?”电话另一边妖后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清冷。   慕白着急说:“妖后,你快看群里,大千世界他说……”   慕白还没有说完,妖后就打断她的话:“他说的那件事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不过妖后显然不想让她参与这件事,慕白也就没有再问。想了想,慕白说:“你要是洪荒有事的话,还是早点回去吧。我现在已经回陆家,再也不会和谢尧有任何牵连,前世发生的事今生一定不会重蹈覆辙,你不用担心我。”   “好。”妖后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他查看着收到消息,猜到大千世界也就是古月今天怕是会找自己,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古月开门见山:洪荒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再不回去,家都要被人拆了,部下都要被人杀光了。   妖后悠悠然:万事万物冥冥中自有定数,生死有命,有些事,我回去也改变不了。更何况,我受伤了,爱莫能助。   古月差点被他气笑:又是受伤这个借口?你上次威胁我的时候可不像受伤的样子。   妖后问:既然这样你还敢来找我?   古月知道上次的事是他理亏,在妖后展示骇人的能力后他也不是没想过离妖后远点。可修仙之路漫漫,晋升大千世界更是难上加难。他和妖后认识几万年,两人之间的信任弥足珍贵。因此就算妖后有事瞒着他,比起别人,古月也更愿意相信妖后。   古月:上次的事是我做错,可是我也是为了你好。妖后,你就真这么喜欢她?为了她连权势地位法力都不要?为了她甘愿放弃晋升大千世界的机会?就留在那么一个小世界当个普通人?   妖后:我没有喜欢她。   听到他这么说,古月愣住。片刻后反驳:没有喜欢?你不要告诉我你为她做这么多事只是因为无聊?   妖后坦然地说:不是。但是我的确不是喜欢她,而是怜惜她。喜欢会随着时间消失,而怜惜却不会。我曾犯了一个错,那个错误导致她红颜早逝,成为我心中的一个结。在她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之前,心结就不会消失,怜惜之情就不会消散,而我也不会安心地离开。   古月不知道妖后和沈慕白之间还有这些故事。他很久之前就猜到妖后在成为妖后之前怕是就认识沈慕白,毕竟妖后和他一样,是有着重生和穿越两道气运的人。他猜到妖后在穿越之前就认识沈慕白,却没有猜到沈慕白的死是因为妖后犯的一个错。   对于沈慕白的前世古月自认为也算了解个大概,当下问:“难道……你的前世是那个谢尧?”   毕竟把沈慕白锁在屋子里对不起沈慕白的好像只有那个叫谢尧的人。   妖后:……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寂静,妖后没想到古月怎么联想得这么远。妖后开口:“不是。”顿了顿,他说:“反正你不用再费心思,我不会回去的。”   古月:“那你的洞府,你手下的妖族怎么办?你要真等到沈慕白寿终正寝再回去,他们可就不一定还在了。”   妖后脸色不变:“我说过了,生死有命,万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爱莫能助。”   “爱莫能助?”古月心中冷笑,“你以为我是真担心他们吗?我是担心你回去势力全无,到时候就算你本领滔天,你一个人怎么对抗帝俊他们。”   妖后本就和帝俊实力相当,如今帝俊还和仙族结盟。之前妖后手下有几万妖兵都节节败退,更别说等他的势力全被瓜分完毕。就算妖后可能隐藏了实力,但是再强如何以一人之力抵挡两族联手。古月真担心等沈慕白百年之后,妖后回去,一个照面就被帝俊给拿下了。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见妖后胸有成竹的样子,古月虽然觉得妖后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办法,但还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既然如此,我也懒得再管你的事,要是你以后真的陨落,可别想着我给你烧香。”   听到他这么说,妖后却依旧淡然:“人死如灯灭,但到底还有转世的机会。而到我们这个境界,死后就真的神魂俱灭。我要是真陨落了,你就算给我烧香也没用。”   古月:“你知道就好,你最好祈祷你真的有分寸,我可不想到时候我一个人去大千世界。”   妖后有意和他说自己根本无意去大千世界,但是怕古月知道后又要和自己争论一番,索性没有说,只是点头,道一声:“好。”   古月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没有结果,就离开了。   妖后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球球不知道去哪里玩够了跑回来,瞟见笔直坐在院子里的妖后,它纳闷地“喵”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猫到妖后面前。   妖后看着它探头探脑一脸警惕的模样,提起它的脖子把它抱进怀里。   球球立马杀猪一样地“喵”起来。   “喵喵喵!”   魂淡,放开我啊,主人,救我啊!   妖后实在想不通它为什么这么抗拒自己,提着球球的脖子让它和自己平视,盯得球球浑身汗毛直竖,张牙舞爪地想挠妖后。妖后无奈,缓缓开口:“到底谁才是你的主人啊?”   球球龇牙咧嘴:“喵喵喵!”   放开我啊!   妖后将它放了下来,球球立马一溜烟跑远,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警惕地看着妖后。   妖后站起身,负手而立,垂眸看了它一眼,没有再理会它就进了屋。   球球一直保持着警惕的姿势,直到妖后进了屋,确定妖后不会再来理自己,才垂头丧气地蜷着身子舔舔自己的小爪子。   *   因为宗逸再三强调他已经连续周末加班快四个月了,好不容易慕白放假他不想再周末去公寓给慕白补习了。于是,陆远让慕白工作日没事的时候就去陆氏,跟在宗逸后面学习。   因为宗逸是董事长高级助理,有自己的办公室。于是慕白把小提琴也带去了,宗逸不忙的时候她就听课,宗逸在办公室忙的时候她就静静看资料,宗逸出去忙的时候她就在办公室练琴。   还好办公室的隔音很好,不然慕白严重怀疑就算她拉的再好听,在办公室外面工作的那些员工一边工作还要一边听断断续续的小提琴声,怕是想打人。   林回放假一回国就被他爸安排进分公司工作学习,这天来陆氏附近谈合同,突然想起上次听陆星寒说他暑假也在陆氏实习,于是谈完合同找个借口就溜去陆氏。结果陆星寒没找到,倒是隔着玻璃看到正在总助办公室拉小提琴的沈慕白。   没被百叶窗完全遮住的玻璃隔断墙半遮半掩地现出沈慕白的身影,她似乎就站在落地窗前,白色的裙子反射柔和的光,勾勒出窈窕的身姿。漆黑的琴面上,纤长的手指如蝴蝶一般翻飞。她低着头,沉醉在自己的琴音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办公室外的林回。   林回愣住了。   直到身后传来陆星寒的声音,他才如梦初醒。   “在看什么?”陆星寒走到他旁边,低声问。   “在看我未婚妻啊!哎呀,我未婚妻可真好看!”林回转头看着站在他旁边的陆星寒,笑着说。   陆星寒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瞥了一眼沈慕白,不到半秒就收回目光,语气闲淡:“是还行,但是还没有好看到让你驻足看这么久的程度吧?”   不知道为什么,林回从他的语气中听出的试探的意味,当下假装毫无察觉地笑了笑,说:“为什么没有,说起来我未婚妻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生了。”   “不会啊,我觉得XXX、XXX就比她好看。”他一连说了两个当红明星的名字。   林回好笑:“你说的那两个不是女生,是女人。而且她们和我未婚妻比也就平分秋色,并没有到比她好看的程度,不是吗?”   陆星寒大概是同意林回的说法,没有反驳。   林回惬意地抱着胳膊继续看办公室内的少女。   陆星寒陪林回站在原地看了三分钟,忍不住皱眉:“你今天没事吗?就打算一直站在这里看她?我们还是走吧。”   林回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我看我未婚妻有什么不对?你要走你先走,我今天还真没事。”   陆星寒皱眉,忍不住提醒:“她根本不是你的未婚妻。”先不提之前只有一个堂姐口头的遗愿,之后堂兄更是亲自登门拜访表达了他想以慕白的意愿为主,没有和林家联姻的打算。   “现在不是,以后谁说得准呢?”林回毫不在意地说,“帝都排的上名号的公子哥,还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就我们俩,她以后不嫁给我,难不成还嫁给你?”说完,林回自己也觉得好笑,忍不住笑了。   陆星寒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问:“你外公是不是什么都没告诉过你?”   什么?林回用眼神表示疑问。   “没什么。”陆星寒淡淡收回目光,“你要是喜欢站在这你就站着,我先走了。”   林回连忙拉住他:“哎,你走什么?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在这被人看见多尴尬,你要不陪我一下?”   陆星寒嘴角抽搐:“你站在这还叫看未婚妻,我站在这算什么?”   林回毫不犹豫:“当然是培养兄妹情,兄友妹恭。”   兄妹情?陆星寒心想,要是真论起辈分来,他说不定都能当沈慕白的爷爷,还和她培养兄妹情。   陆星寒试图扯下林回拽着自己胳膊的手:“你要看你自己看,别拉着我,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林回拉着他不放手,正想着要用什么借口才能留下陆星寒,就听见身后传来宗逸的声音。   “二少爷和林少爷这是在干什么呢?”   空气中一瞬间的尴尬,林回和陆星寒僵硬地转过身。   宗逸顺着他们刚才面对的方向看一眼,试探问道:“在看慕白小姐?”   空气中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陆星寒连忙扯开林回,冷哼一声:“我都说了,要看你自己看,我还有工作要忙,先走了。”说完借机离开了。   林回无语地看着陆星寒离开的身影,虽然的确是他拉着陆星寒不让陆星寒走,但是陆星寒也没必要这么绝情,留着他一个人面对宗逸吧?   林回冲着宗逸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他对这个陆远身边的得力干将还算尊重,尊重的另一面就是……害怕。   宗逸意味十足地看了林回一眼,说:“林少爷,不是我说。虽然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是先不说慕白小姐还未成年,光说她下学期就高三了,你现在追她,是不是太心急了?”   林回连忙点头。   看到他直点头,宗逸笑了笑:“林少爷能理解就好。林少爷和慕白小姐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何必急于一时?”   林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找借口开溜:“宗总助,我差点忘了我找星寒有事,我先走了啊!”   在得到宗逸的肯许后他连忙火急火燎地走了。   宗逸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若有所思地转过身。办公室里,慕白小姐对室外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还沉浸在拉琴中。   宗逸表情柔和几分,推开门,微笑着说:“小姐,我们继续吧。”   慕白拉琴的动作停住,她点点头,然后放下琴朝宗逸走过去。   夜晚,总裁办公室。   宗逸将今天的监控视频调出来播给陆远看:“先生,我反复观看了今天的视频,确定整个过程只有林少爷一直看着办公室方向,星寒少爷只有在刚开始的时候顺着林少爷的目光看了一眼办公室。他应该真的对小姐没有意思。”   陆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还是多注意一点。他突然要留在国内这件事我实在放不下心来。还有一年,我就能把所有事处理好送慕白出国,不能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   宗逸颔首:“先生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你做事我向来放心。”陆远犹豫片刻后说,“慕白以后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像尊重先生一样尊重小姐。”   陆远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让宗逸先回去,但是心里却还是不放心。   虽然陆星寒现在表现得知足守礼对慕白并没有兴趣,但是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如果真有哪天他真的对慕白或陆家有兴趣,以陆家人成长起来的恐怖速度,宗逸怕是不是陆星寒的对手。   陆远敲着桌面心底正烦闷着,突然邮箱提示他收到一封邮件。   一个月前,一个不知名的小团队从陆氏手里抢走了一个合作案。虽然那个合作案谈成的利润相对整个陆氏的利润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是因为那个合作案属于陆远最看重的新兴互联网领域,所以他特意嘱托下属去查,而现在,调查结果出来了。   看着邮件照片里那张熟悉的面孔,陆远好气又好笑。指间有节奏地敲着桌面,陆远沉思片刻后,终于还是下定决心。   *   顾彧正躺在床上接电话,电话另一边是他的经纪人。   “明天就要上节目了,紧张吗?”   “不紧张。”   “我跟你说的注意事项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你真的记住了吗?不行不行,我真的好紧张,明天你就要和现在最火的几个小花、流量同台。我好怕你没记住,得罪了人。你记住巴拉巴拉……”   顾彧正无精打采地听着,外面突然传来爷爷的声音:“小彧,快出来!有人找你!”   顾彧眼前一亮,连忙对电话另一边说:“李姐,有人找我,我先挂了,明天聊,明天聊!”   “哎!哎……”电话另一边的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彧果断地挂了电话。   顾彧走出房间,看着站在院子里的那高瘦的身影愣了愣。   “谢尧。”   因为签约后要经常练习的缘故,顾彧今年很少去学校,有时候他去了,谢尧也不一定在。而他给谢尧发信息,谢尧也不一定回。久而久之他们俩就不怎么联系了。   上次联系还是沈慕白病了,他发条信息告诉谢尧,谢尧回了他声“谢谢”。   而现在,谢尧居然来找他?   谢尧转过身,沉默地走过来,问:“我们能进你房间聊吗?”   顾彧自然没有意见。   进了房间,谢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给顾彧。   “这是什么?”顾彧愣住。   “之前我妈妈生病的时候你不是借我五十万了吗?”谢尧简短地解释说,“这是还你的,里面有两百万。”   “你哪来这么多钱?”顾彧吓了一跳,“再说,我借你的是五十万,你还我两百万干嘛?你还拿回去吧。”说完把卡往谢尧手里塞。   谢尧没有接,也没有解释钱的来源,低头说:“我知道你之前是和星鸿签约拿的五十万,如果想要解约,五十万怕是不够。我问过相关的人,你还没出道,他们对你投入也少。只要你们好好谈,两百万足够你解约。”   “算了算了。”顾彧还是拒绝,怕谢尧不放心故作轻松地解释说,“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我觉得当明星还挺适合我的。哪个少年没有一个万众瞩目的明星梦?我还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差点就没入娱乐圈的大门。对了,你妈妈恢复得怎么样?”   怕谢尧还提还钱,顾彧故意岔开话题。   “死了。”   啊?   大概是谢尧语气太过平静,顾彧半晌才反应过来。   “怎么会?”顾彧不敢置信,“我明明去求了陆叔叔,他答应借我五十万给你妈妈动手术?”   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顾彧突然捂住嘴。   “那个人真的是你啊。”谢尧说,“我就说医院怎么突然说因为我妈妈情况特殊,愿意免费给我们动手术。”   “这……”顾彧目光游移,当然是因为他怕谢尧不接受他的好意拜托陆叔叔吩咐手下人去做的。但是他没想到还是没有救到谢尧妈妈的命。   “手术失败了吗?”顾彧心情沉重地问。   “不是。”谢尧语气平淡地解释,“她知道我爸爸抢走了做手术的钱,知道我凑不齐第二次的钱,怕给我增加负担,选择了自杀。”   顾彧这次完全愣住。被赶出沈家到母亲去世再到拿着两百万还给他,他完全想不到这半年来谢尧是怎么过来的。而他,还曾在谢尧没回他信息的时候心里暗暗地埋怨过谢尧。   “对不起……”顾彧懦懦地说,在谢尧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并没有陪着他。   “你没有对不起我,事实上,是我对不起才对。”他从来没有想过顾彧为他做了这么多。当初宗逸把一百万给他的时候,他还疑惑为什么会比约定的多。现在看来,那里面有五十万,是陆远借顾彧的钱,也一起给他了。   顾彧不解地看着谢尧,谢尧没有将之前利用他的事说出来。   “如果你是因为欠陆先生五十万而选择继续留在娱乐圈的话,那不必了。我既然拿的出二百万,自然也拿的出五十万。”谢尧说。   顾彧没忍住再问:“谢尧,你到底哪来这么多钱?你去抢银hang了吗?”   谢尧这次没有瞒他:“我加了一个工作室,靠头脑赚了一点小钱。”   小钱?顾彧差点气的吐血,两百五十万随随便便可以拿出来,这叫赚了一点小钱?   “真看不出来,你还这么会赚钱。”顾彧有点小郁闷地说。明明半年前,谢尧因为妈妈要动手术,还想着靠着端盘子赚钱。   “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的出来。”谢尧模棱两可地说。   顾彧没有追问,但是他知道谢尧这两百五十万赚来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顾彧把卡放回谢尧手里:“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要真的想还钱,还我五十万就行,我把陆叔叔的钱给还了,至于那两百万算了,我是真的很喜欢明星这个职业。”   “真的吗?”谢尧问。   顾彧拼命地点头。   “那好吧。”谢尧将卡收回去,“你给我个卡号,我回去把要还钱的五十万打你。至于这两百万,就放在我这,当做你给我的投资。”   顾彧点点头。此时的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两百万在未来会给他带来多大的收益。   与此同时,陆氏总助办公室。   慕白看着忙来忙去的宗逸,问:“宗叔叔,你明天真休息啊?”   宗逸停下脚步,望向她:“小姐,我说了很多遍了,明天是周六,我真的休息。”   慕白以手支颐:“你休息的话,我突然不知道明天做什么。”习惯了每个周末宗逸的补习,慕白忽然忘了之前没回陆家自己周末是怎么过的。   宗逸瞥了她一眼,提议说:“明天陆氏投资的一个节目要开播,里面好几个当红明星。小姐要不要去看看,你们这个年龄不是挺喜欢明星的吗?”   节目?明星?   慕白一听就摇头,身边的确有不少同学追星,可她根本不追星。毕竟她连别人长什么样都分不清,总不能靠发型追星。   呃,更别说明星还总是换发型。   “我还是呆在家练琴吧。”   宗逸见她兴味索然,就没有再劝。“那小姐好好练琴,我们周一见。”   “周一见。”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写到二十万字了,大概还有七八万结束 第046章   暑假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中过去。假期的末尾,慕白坐宗逸的车回家,红绿灯路过商业广场的时候,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这歌声好耳熟。”   宗逸一听,笑了:“小姐当然耳熟,这是顾彧先生唱的。”   “顾彧?”慕白虽然对很多事没常识,但是还是知道一般商业广场用大喇叭放的歌都是最近最流行最火的歌,“他出道了?”   “何止。”宗逸感慨,“简直一炮而红。现在有句话叫走在路上一块砖掉下来,砸到十个人里得有一个是顾彧的粉丝。而且他莫名的观众缘特别好,连我那只看电视不记演员名的妈都喜欢他,上次还托我问他要签名。”   连宗逸都没想到,顾彧能凭借着超高的颜值和超强的实力在小花、小生云集的节目里杀出一条血路。而且因为陆氏的吩咐,根本没有敢对他的片段恶意剪辑,节目播出后吸粉无数。先生知道后,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把陆氏旗下好几个逼格比较高品牌的上星广告都给了顾彧,让顾彧在全国的观众面前刷了一波脸,巩固了顾彧在娱乐圈的位置。   ——当然,也巩固了圈内人觉得他背后有人的看法,不敢轻易针对他。   有颜有实力性格又好,背后还有势力捧,顾彧不火简直天理难容,但是火成现在这个程度还是远超过宗逸的预期。   听完宗逸说的话,慕白倒是不奇怪,只是说:“他一直挺讨人喜欢的。”慕白至今还记得当时和顾彧同学的时候,班里只要是个人都喜欢他,都想凑到他身边,就差没有互相打起来。   出了学校,像妖后、爸爸那种性格冷淡的人好像也对他莫名好感。除了他慕白想不出第二个会被陆远提到并且让慕白无聊可以找他玩的人。   要不是妖后是洪荒来的大能,而自己前世后来也没听过顾彧的名字,慕白都怀疑自己处的是一本玛丽苏的世界,而顾彧就是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男主。   绿灯亮了。宗逸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瞥了沈慕白一眼,附和说:“他的确挺讨人喜欢的。小姐觉得他怎么样呢?”   “他吗?”虽然觉得宗逸问这种问题很奇怪,但因为宗逸算她半个老师还是爸爸最信任的人,沈慕白跟他说了实话,“虽然我和他是朋友,但是说实话,我有时候挺嫉妒他的,嫉妒他会被那么多人喜欢。”   宗逸没想到沈慕白还有这样的想法,当下笑了:“也有很多人喜欢小姐啊。”   “……有吗?”慕白觉得宗逸在哄自己,在学校的时候只有朱怜喜欢找她,在公司,她暑假呆了两个月,都没有超过三个人跟她说过话。   “有啊。”宗逸跟慕白举例,“我觉得顾彧先生就挺喜欢小姐的,林回少爷也是,星寒少爷虽然对小姐冷冰冰的,但是好像也挺喜欢小姐的。”宗逸像是不经意地说。   慕白以前就知道人生三大错觉有“他喜欢我”,现在她忽然觉得对宗逸来说人生三大错觉有“他一定是喜欢我家小姐”。   “我和顾彧是朋友,朋友之间当然互相喜欢。林回算了,他虽然天天未婚妻未婚妻地叫我,但是更多是为了打趣,说他喜欢我我可不信。至于,陆星寒……”慕白真的不知道宗逸要开多大的脑洞才能误解陆星寒喜欢自己,“我和他在一家公司,跟他见面的次数还没有跟林回多。更别说他每次看到我,视线都不转一下地继续往前走。”   越说慕白越气馁:“宗逸叔叔,你看你举了三个例子,我能找到两个不喜欢我的证据,你还敢说很多人喜欢我!”   难道长辈都对自己家的后辈迷之自信吗?   以前的……沈父也是呢。   “好吧好吧,是我错了。”宗逸投降,“至少我很喜欢小姐。”   那是因为她是爸爸的女儿啊。慕白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宗逸对自己的关心喜欢都是建立在她是陆远女儿的基础上。自己boss的女儿,能不喜欢……不,应该是敢不喜欢吗?   “对了,小姐,八月份的最后一天我们要去陆宅,你记得提前安排好时间。”将慕白送到公寓楼下,宗逸说。   “为什么要去祖宅?”慕白并不喜欢祖宅,陆远也不喜欢她去,上一次她去还是陆星寒的庆功宴,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先生有事要宣布。”宗逸说,怕慕白到时候接受不了,他还是提前暗示慕白一下,“对小姐来说,到时候可能是个惊吓,希望小姐提前做好准备。”   惊吓?   慕白不解,可是宗逸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于是慕白就没有追问。   爸爸有事要宣布,还对自己可能是一个惊吓,会是什么?   慕白一边沉思一边走进电梯。   难道,爸爸要宣布自己其实不是他的亲女儿,他找错了?   看着电梯镜面倒映出的那张和陆远十分相似的脸,慕白连忙摇摇头。   这种事基本不可能出错。沈慕白笑自己想的太多。不管是什么,等周五她自然就知道了。   周五。   陆家主宅的餐桌上罕见地集齐了一家四口人。   陆月宸率先开口:“今天把我们一起叫来有什么事吗?难道是庆祝星寒开学?”   陆远冷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陆月宸立马噤声,知道自己猜的太离谱。   慕白瞥了周围一眼,心里奇怪。平时爸爸回陆家吃饭,如果宗逸也在陆家的话总是陪在一旁的。而今天,明明是宗逸接自己来的,说明他也在陆家,而现在,餐厅里却没见到宗逸的踪影。   他是回去了吗?还是,有事离开了?   慕白游移地收回目光。餐桌对面,陆星寒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因为陆远没有动筷,所以所有人都没有开始开吃。   见所有人沉默下来,陆远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我今天找你们来是宣布一件事。”   宣布事情?还把三个人都找来?不会是关于分家的事吧。陆月宸心里嘀咕,毕竟他们现在都是陆远名义下的子女。事关他们仨的事,除了给他们分家产、找后妈,陆月宸想不到其他可能。前一个猜测可能性虽然小但是还有,后一个猜测的可能性……   呃,不是陆月宸心怀偏见,他真觉得怕是陆星寒沈慕白都结完婚,也不一定能见到陆远结婚。不仅因为他知道陆远不可能生育,更因为这么多年,他可是亲眼见着陆远对所有女人或男人都不假颜色。   餐桌上,陆远继续宣布:“我最近谈合作案的时候新认识了一个孩子,他的很多观点和想法都让我耳目一新,更难得的是,对于商业上发生的很多事我们的看法都非常一致。我觉得我和他非常投缘,我也很赏识他的才华,正好最近公司拓展新的业务线需要人帮忙,所以我想把他收为干儿子,让他进公司帮我。”   一番话说完,餐桌上鸦雀无声。慕白是没有什么想法,陆星寒是有想法也没说出来,而陆月宸单纯地被震惊。   “陆远,你什么意思?”虽然当年迫于形势和自己当时不到十岁的弟弟被逼着认陆远为父,但是陆月宸到底比陆远大三岁,心底还是不服气。更别说,这些年陆远对他们虽然不说礼待有加,但也没有多加限制,他们吃穿用度和以前无异,而且陆远还没有后代,眼看着陆家只可能由星寒继承,陆月宸对陆远的态度也就越来越懈怠。   “干儿子?进公司帮你?是宗逸不够用还是星寒不能帮你?好,就算你忙的不可开交他们俩都不够,你出钱让那个人帮你打工不就行了,非要收为干儿子?”   陆远移眸幽幽地看着陆月宸,半晌,出声道:“你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用,所以没把自己算进去?”   陆月宸气得脸都涨红了。   陆远收回目光,继续说:“我是来通知你的,不是来询问你的意见。”   “你……”陆月宸还想说什么,却被陆远打断。   “陆月宸,你最好弄清楚,你能过现在这样的生活是谁给你的。”陆远冷着脸直视着前方,像是漫不经心地说,“你可别忘,陆氏不是没在你手里过。当时你和你的父亲,可是差点把陆氏给弄倒闭了。直到现在,陆氏也没缓过来,没有恢复过去的辉煌。你以为,这是谁的错?要不是你爸爸跪着求我回来,你们俩可就成了陆家的罪人。你现在敢在这反驳我?”   陆月宸气得胸口直痛,却无法反驳。陆远说的没有错,陆氏的确在他和他父亲手里过,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一段时间,也是他后来午夜梦回最胆战心惊的回忆。   他从来不知道商场是那样的云橘波诡变化多端,明明是从小看到大一直和陆氏的叔叔,为什么一个个就会突然翻脸。到后来,每天银行发来的催款通知书就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那又怎么样,现在星寒长大了啊。星寒是能继承陆家的人,只要有他在,陆家就不会倒。   陆月宸至今还记得父亲自杀的前夜,把他叫进书房吩咐他:“陆远他恨我,我如果不死他会连你们也恨。月宸,答应我,不管我死后他怎么羞辱你,为了星寒你一定要忍着。陆远他不可能再有孩子了,陆家将来一定是星寒的。等到星寒继承陆家,到时候你想什么报仇就怎么报仇。”   而现在,陆远先是找回一个女儿,还让宗逸教她。看在是女儿迟早要嫁人的份上,陆月宸也就忍了。而现在,陆远又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又认了一个干儿子,还让他进公司,参管公司的业务?   陆月宸实在不想忍,可陆远的一席话让他明白他根本没有和陆远争论的资本,当下只能忿忿不平地坐下来,眼中满是怒火闷不吭声地扭头看向坐在他身旁陆星寒的衣角。   陆星寒依旧脸色平静,看不出分毫对陆远说的话有半分异议的样子。   原来爸爸要收干儿子,自己要多个哥哥或弟弟吗?难怪宗逸提醒自己对自己来说可能是个惊吓。不过都能进公司帮忙,应该是个比自己大不少的哥哥吧。要是那样,总觉得爸爸不如直接收对方为干弟弟,毕竟爸爸比对方大不了多少岁。   慕白心里这样想着,倒没有太在意。毕竟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参与陆氏的管理,陆远认个干儿子进公司对她来说没有多大影响。   见他们都没有异议,陆远开口:“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那我让宗逸把他带进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也互相熟悉一下。”   慕白什么也不知道地点点头。   陆远看着她乖巧的样子,眼眸神幽有一瞬间犹豫,但那丝犹豫转瞬即逝,立刻打开手机吩咐宗逸:“把他带进来。”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宗逸先进来,作出一个手势:“请。”   随后,才是一个男人……或者说男生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朝宗逸微微颔首,随后才朝坐在餐厅的四个人看过来。像慢动作般,他的目光在四个人身上全部扫过,眸光却平静如水。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陆远身上,然后朝着他坚定地走过来,   “陆先生。”他低下头,声音低沉浑厚。   听到他声音的沈慕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陆月宸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个人熟悉,紧盯着打量半天才恍然大悟。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熟悉不是因为他见过这个人,而是因为这个人浑身散发的气场,简直和陆远、陆星寒太过相似。所以,乍一看,才有眼熟之感。   陆远是从哪里找来的人?陆月宸心惊。他就算再傻,也能看出眼前这个男生有成为第二个陆远的潜力。   要不是长相不像,陆月宸真的要怀疑眼前这个人才是当初陆远流落在外的孩子,而不是现在坐在他斜对面,长相和陆远极为相似的沈慕白。   他狐疑的目光在陆远、男生和沈慕白之间来回徘徊,忽然意识到不对,坐在他斜对面的沈慕白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对劲?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坐吧。”陆远示意来人坐在沈慕白旁边。   “谢谢陆先生。”虽然陆远那么说,但是男生却依旧很客气。在道谢后,他坐到了慕白的旁边。   慕白右手握拳,告诉自己只是声音相似罢了,这世上不可能有那么巧的事。而且爸爸知道她和谢尧之间的恩怨,不可能让谢尧进陆家。毕竟,说到底谢尧是沈家人,而爸爸不会想她和沈家再扯上关系。   然而,现实很快打破了她的幻想。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陆星寒忽然出声:“还不知道这位干哥哥……或者说干弟弟的名字?”   因为年纪相仿,陆星寒也看不出此时坐在沈慕白旁边的男生到底是比自己大还是小。   “谢尧。”   坐在慕白旁边的谢尧的声音很平淡,可听在慕白耳朵里,无异于石破天惊。   她一下站了起来。   全餐桌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聚集在她身上,包括还站在门旁的宗逸。   沈慕白实在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缓了好几秒才勉强自己平静地问:“你知不知他……”   “慕白。”陆远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不管以前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这是我做的决定,这点是不会变。”   哥哥?慕白觉得荒唐。   前世今生,谢尧做了她将近二十年的哥哥。而现在,她回到陆家,她以为自己和谢尧不会再有联系了,陆远却突然告诉她,他收了谢尧为干儿子,以后谢尧就是她哥哥了。   沈慕白怒极反笑,她还记得前段时间她刚和妖后说的她以后不会和谢尧有任何牵扯,让妖后放心,而现在,现实就来打她的脸。   她知道,陆远在把她找回来之前一定做了详细的调查,她不相信陆远会不清楚她和谢尧之间的恩怨。就算有些事他不清楚,但是她对谢尧的态度陆远一定是清楚的。而现在,陆远居然认谢尧当干儿子。   惊吓?   慕白当时还想着会不会是宗逸大惊小怪,爸爸宣布的事对她能有多大的惊吓,现在看来,岂止是惊吓?   她觉得自己对大部分事物的态度都足够平和,可是对谢尧,她是真的做不到。   “你们吃吧,我不吃了。”慕白冷淡地留下这句话,愤怒而任性地离席。   陆月宸目光看好戏似的悄悄移到陆远身上。   陆远坐在位置上没有说话,倒是谢尧主动站起来:“我去找她,跟她解释清楚。”   陆远审视的目光上下扫视着他,像是在评估什么,许久才颔首:“你去吧。”   谢尧立马离身,在门口问完宗逸有关沈慕白离开的方向,就立刻离开了别墅。   沈慕白一路跑到自己在陆家居住的房子前心情才平静下来。她不知道陆远为什么要认谢尧当干儿子,也想不明白。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谢尧的声音:“沈慕白。”   慕白一脸复杂地转过身,直直地看着跟着自己追出来谢尧。 第047章   谢尧看着她的表情,原本准备上前的脚步停住。   他就站在离慕白大约二米外的位置,静静地看着沈慕白。自从上次病房一别,他和沈慕白已经将近半年没有见面。最近听到沈慕白的消息,还是五月份的时候,顾彧发消息跟他说:“谢尧,慕白病了。”   谢尧犹豫片刻,他知道沈慕白的表情、动作早已表明她对自己到来的不欢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谢尧还是不想轻易地放弃。他看着沈慕白,静默许久,才说:“听顾彧说你病了,好些了吗?”   那是他四个月前就想问但是却没有问出的话,因为他根本遇不到他想问这句话的人。   沈慕白也沉默地看着他,她想不到和谢尧相逢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这个。生病?那还是五月份的事吧。   沈慕白冷漠地看着他,冷冷淡淡地说:“早就好了。”   “也是。”谢尧竟然自嘲地笑了一下,像是在嘲笑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话。都过了四个月,有什么小病是好不了的?   沈慕白不想和他多说:“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上了台阶准备进门。   “等一下。”   谢尧上前,准备拉住她,却被沈慕白警惕地避开。   “谢尧,你到底想干什么?”沈慕白压抑不住怒气地问,眸子中除了怒火谢尧看不出来其他。   谢尧横在空中的手愣住,许久才尴尬地放下:“没什么。”   “没什么?”沈慕白气极反笑,“没什么,你费尽心思进我家门干什么?”   谢尧抬眸意图解释,却被生气的沈慕白直接打断:“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来了之后才知道这是陆家,才知道我是陆家的女儿。我真不知道你给我爸爸灌了什么迷魂汤,他才会认你做干儿子。”   谢尧静静等她说完,看着沈慕白胸口被气的直起伏。直到好一会儿沈慕白看起来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他才开口:“说完了吗?”   沈慕白没有说话。   谢尧轻笑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语气却依旧保持缓和:“沈慕白,你觉得你爸爸是什么样的人?”   沈慕白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他是陆氏的董事长,是三十岁不到就可以上胡润百富榜的人,是在商场上力挽狂澜的人。这样的人,你觉得他会被我欺骗,被我迷惑,被我灌迷魂汤。沈慕白,你说,我是该谢你太看得起我,还是该感叹你太看不起你的父亲?”谢尧直视着沈慕白,目光灼灼地问。   沈慕白似是被他的目光,撇开脸却依旧没有回答。   谢尧却不急,他知道此时沈慕白已经听进去自己的话,只是还过不了陆远认他为干儿子这一关。谢尧眸光沉沉地看着她,他猜她心里还有半年前那次在医院未出的气。那时候的谢尧年少气傲,受不了她所说的话忍不住和她争论起来,结果两败俱伤。   而现在的谢尧却不会了。他依旧年少,却知道什么才是他想要的。逞一时之气是畅快,但是后续想要弥补挽回太难。光是看着此时的沈慕白他就知道自己以后的路有多难走。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他从来不是没有耐心的人,为数不多的几次失控,只不过是因为对方是沈慕白。   他藏在心里将近七八年的人。   虽然此时已经说动沈慕白,但是谢尧并不打算趁胜追击,他知道自己说这些话绝不是为了和沈慕白争对错。   “还是说,”谢尧低头,脸上难掩的落寞之色,“在你眼里,我始终只是一个阴冷、好强、多疑、嫉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那是半年前在医院的时候,慕白一气之下做出的对谢尧的评价。慕白没想到他还记得。看着他脸上落寞的神色,慕白有一瞬间的犹豫。   她是不是对谢尧太过严苛?前世的很多恩怨情仇都是几年后才发生的,现在的谢尧是无辜的,她不应该迁怒谢尧。   但是很快,夜里的凉风就吹醒了她,唤回她的神志。   “够了。”沈慕白开口,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尧,嘲讽道,“你以为我是顾彧吗?只要你装一下可怜就把你做的所有事全部都忘光。谢尧,你是不是我以前说的都是气话,是气急败坏之下胡乱说出的伤害你的话。如果你是那样认为我真的要跟你说声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我以前对你是什么评价,我现在还是什么评价。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匹狼,就算你披上羊皮也没有用。吃一堑长一智,我是不会上你的当。”   沈慕白忘不了刚开始重生的时候,发现谢尧对她的付出的时候,看到谢尧受伤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她不是没想过算了,没想过放下往事,但是,是谢尧做的事挑战了她的底线,让她想起来她前世是如何地相信他,又如何轻易地被他伤害。   谢尧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慕白,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沈慕白对他的敌意这么大。难道就因为他利用了顾彧一次?   不,不对,很久以前就是了,在顾彧来之前就是,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自己说家里来了个陌生人后,挑衅地看着自己说出那句“家里不是早就有了个陌生人了吗”。   沈慕白怕是不知道,她对谢尧说的每一句伤谢尧心的话,都被谢尧记在心里。那些话像藤蔓一样生根发芽,紧紧地禁锢住谢尧的心,让谢尧每回忆一次,就痛一次。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谢尧想,明明沈慕白以前不是这样。   虽然对所有人都冷淡,但是她明明会在人多的时候躲在自己身后,会默默地跟着自己在回家的路上走了很久,才踌躇地开口问自己,企鹅是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什么让他们之间越走越远?哪怕辗转反复,谢尧也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此时他站在沈慕白面前,他们俩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谢尧一时不知道,此时到底是天边的月亮离他更远,还是沈慕白离她更远。   “是吗?那我知道了。”虽然心里依旧惊涛骇浪,但是谢尧面上却依旧风轻云淡。他低声地对慕白一句“好好休息”后就离开了。   慕白狐疑地看着他走远,谢尧这样的态度让她坚定的心难免又动摇一下。   难道……此时的谢尧真的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坏,他还没有成长成前世那个逼迫自己嫁给他的样子吗?   不,沈慕白,你一定不能被他迷惑。甩甩头,将心里的杂念甩开,沈慕白打开门走进屋里。   谢尧成为爸爸干儿子这个事实已经难以改变,现在自己需要想的是,爸爸为什么要认谢尧为干儿子,以及以后自己该如何面对谢尧。   原本以为会顺风顺水的未来,好像因为谢尧的到来,又变得凶险起来。   慕白唯一庆幸的是,比起心计来,爸爸不输谢尧分毫,还有比谢尧更多的人生经验。只要有爸爸在,在陆家,谢尧掀不起来半点风浪。更何况,陆家还有陆星寒,谢尧身为外人,爸爸不可能像前世沈父那样,将大半个公司的业务都交给谢尧,让谢尧在公司里站稳脚跟。   先前在餐桌上,爸爸说的是让谢尧帮忙公司一条新拓展的业务线,只是一条业务线,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再说,有她在,就算以后爸爸想交给谢尧更多的业务,自己也不会同意的。爸爸他应该会听取自己的意见……吧?   “慕白。不管以前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这是我做的决定,这点是不会变。”   想到之前餐桌上陆远说的这句话,慕白却突然不敢确定起来。爸爸真的会听取她的意见吗?如果真的听取,他就不会在自己明显反对的时候执意要认谢尧。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在爸爸心里不重要,爸爸为什么要让宗逸教自己那些,还说以后他的东西都是要留给自己的。   慕白躺在床上,心乱如麻。   不管慕白怎么想,谢尧成为他干哥哥的事已经板上钉钉。新学期开始后,慕白又恢复了以前,周一到周五上课,周末接受宗逸补课的模式。   因为一直往返学校公寓,也没碰到过谢尧,这让她心安不少,倒是宗逸,肉眼看见地消瘦了。   “宗逸叔叔,你怎么了?你是最近迷上什么游戏了吗?”看着宗逸眼底下越挂越浓的黑眼圈,沈慕白忍不住问。   宗逸叹了口气,说:“小姐,如果你跟我一样,工作日天天加班到十点,周末还要额外工作,你也会这样。”   天天工作到十点?   沈慕白瞠目结舌,好奇地问:“公司最近很忙吗?这又不是年末,也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大项目,你为什么这么忙?我看爸爸还是跟以前一样按时回来。”   “我和先生能一样吗?”宗逸叹了口气,“公司倒不怎么忙,只不过先生把谢尧交给我,我最近在带他。他白天有时候要去上学,只能晚上加班加点地教他。不过他悟性不错,熬过了这个月我应该就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他的了。”   说到最后,他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骄傲。   乍一听见谢尧的名字慕白先是一愣,等听清楚宗逸后面的话,她更是不敢相信。   熬过这个月就没什么可以教给谢尧了吗?   慕白一直知道谢尧在商业上天资颇高,而对应的是自己资质平平,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对比这么惨烈。宗逸教了她半年多,暑假更是带在身边一直教导,就算这样,也没听他说再过几个月我就可以把小姐教出来了。而现在,不过一个多月,他就说,熬过这个月,他就没有什么可以教给谢尧的了。   慕白陷入沉默。   宗逸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家小姐情绪的低沉,作为一个下属加长辈,他自然关心地问慕白怎么了?   “宗逸叔叔,有谢尧那种天资聪颖的人做对比,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笨?”慕白平静地问。   宗逸先是愣住,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家小姐在纠结什么,没忍住笑了。   “你笑什么?”慕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宗逸摸着她的头解释:“我在笑我家小姐太天真。”   慕白不明白。   宗逸微笑着说:“小姐你不会以为你们俩学的是同样的内容吧?”   慕白点点头。   宗逸又说:“他是什么身份,小姐你是什么身份,你们俩学的东西怎么可能一样。先不说小姐你的聪慧并不输于谢尧,光是一点,他就比不了。”   慕白不明所以然地看着宗逸,不知道谢尧到底有那点比不了自己。   宗逸解释说:“就凭小姐的爸爸是先生,就凭小姐以后会继承先生所有的财产就注定了谢尧他这辈子比不上小姐。这世界聪明的人太多,但是真正有钱的人太少。就算是像先生这样聪明的人,如果没有陆家的资产作为垫脚石,现在有可能也只是个职业经纪人。只有有权有势加上不俗的商业头脑,才能真正成就商业上的宏图大业。当然,那些靠着自己白手起家的也不是没有,但那样的人凤毛麟角。小姐,你觉得谢尧会是那样的人吗?”   慕白想起前世谢尧凭借一家快倒闭的唱片公司起家不过五年就铸就了一个商业帝国,缓慢而坚定地点头。   宗逸没想到他就是随口一问,自家小姐还真敢点头,这下倒弄得他骑虎难下。   “算了算了,我就不应该问你这个问题。白手起家哪有那么容易?小姐你可千万别给我举那些白手起家身价过亿的例子,身价过亿,那还不如陆遥小姐留给你的遗产放在银行一年的利息多。反正小姐你记住,只要你不吃喝piao赌黄,这辈子不出意外你就会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女,而谢尧就不一定了。”   “……姑姑她给我留了很多钱吗?”虽然知道陆遥当时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自己,爸爸也安排宗逸把遗产过到慕白名下,但是说实话,慕白并不清楚姑姑……或者说妈妈给她留了多少钱。   宗逸点点头,看着慕白的目光逐渐慈和,温声说:“是很多,不过也不算很多。”   慕白不懂地抬头和宗逸对视。   宗逸解释说:“先生给小姐准备的更多。”   更多?   慕白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更新 第048章   犹豫片刻,慕白还是将自己想问的问题问出口:“宗逸叔叔,你说爸爸爱我吗?”   宗逸诧异地看着沈慕白,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慕白会问出这样的话。   “当然,小姐,先生是爱你的。”宗逸很肯定地说。   “既然这样,爸爸为什么非要收谢尧为干儿子。说实话,宗逸叔叔,我不喜欢他,我无法接受他成为我的哥哥。”沈慕白微低着头问宗逸,她知道如果自己不问出一个答案,她一辈子怕过不去心里这个坎。   她知道爸爸是爱她的,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怀疑爸爸对她的爱,可是只要她想到爸爸认了谢尧当干儿子,她的心情就无法平复。上辈子发生的事一次又一次在梦里重现,她无法克制自己不想起那些蜷缩在城西一隅之地的日子。梦里的她在无数个黄昏时分,坐在钢琴前,一次又一次忘我地弹奏着钢琴,直到天黑,亦或者直到天再次明亮,她才脱力般地瘫倒在钢琴上,胸口起伏,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慕白看着那样的自己,伸出手想挽救她,却什么也做不到。   有时候她忍不住妄想,如果她认识妖后是在她重生之前,那时候的妖后会不会救她。   “小姐。”宗逸看出她的出神,出声试探。   慕白回过神来,瞥了宗逸依言,头低得更低了:“对不起宗逸叔叔,我刚才想别的事去了。”   宗逸对她和谢尧之间的过往还算了解,甚至可以说,他知道的比慕白以为的多,毕竟先生和谢尧之间的交易,全程有他的参与。他以为慕白是想起那次冬游蒙山上的事,心里微微叹气,涉及到一条人命,难怪小姐难以接受。哪怕谢尧是为了救她。   和陆远想的一样,宗逸也一直以为慕白难以接受谢尧只是因为那时候谢尧为了救慕白拖着那个行凶的人下了水,因为谢尧身上有着别人的一条人命。在他们看来,慕白从小成长在普通的环境里,接受的是红旗下的教育,而且年纪尚小,难以接受一个杀了人的人很正常。但是他们不一样,他们这多年商海浮沉下来,见过多少为钱父子相残,兄弟相害的事,对这种事接受度高。   更何况,谢尧是为了慕白,虽然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的心狠,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看,至少他为了慕白可以连命都能豁出去。   陆远相信谢尧可能会做很多错事,但是更相信,他一定会护着慕白。对现在的陆远来说,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愿意保护慕白,同时拥有着惊才绝艳的才华足以和陆星寒对抗的人,保证他的计划足以顺利实施。   宗逸的手搭上慕白的肩,很郑重地对慕白说:“小姐,不管发生什么,你不用怀疑先生对你的爱。”   慕白抬头,清亮的眸子直视着宗逸。   “我和先生有暂时不能告知小姐的理由,但是我可以向小姐保证,先生认谢尧为义子,对小姐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慕白微微摇头,犹豫片刻后抬头说:“宗逸叔叔,我不想猜测,难道你和爸爸不能将你们的苦衷直接告诉我吗?如果这件事涉及我,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宗逸搭在慕白肩上的手犹豫地颤动了一下,他眸中流露出犹豫,但是很快,那丝犹豫消失殆尽:“小姐,我和先生都希望你清清白白地来,轻轻松松地离开。”   所以有些龌龊到难以启齿的事,他们知道,他们来承担就好。   慕白不能接受他们的观点,但是她知道此时多说无益,现阶段爸爸和宗逸叔叔是不可能告诉她真相的。于是慕白问:“那你们打算一辈子瞒着我吗?”   听到慕白这样说,宗逸沉思了一下,随后抬头许诺:“小姐,给我们一年,等一年后你出国留学的那天,我就告诉你我们今天所做的事是为了什么。”   “好。”慕白答应。   虽然已经劝解完小姐,但是宗逸还是放不下心来。等到和陆远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忍不住问:“先生,我们这样有必要吗?只有一年的时间,星寒少爷就算想插手也难,非要把谢尧也搅和进来吗?你知道的,小姐不喜欢他。”   “谁说只有一年时间?”听完宗逸的话,陆远淡淡地说。   宗逸忍不住疑惑地问:“先生你不是说等一年后小姐去N国后就把她托付给弗格森先生,然后小姐就一直待在N国,不用再回来?”   陆远点点头:“我是这样想的,有拉斐尔的庇护,国内不管是谁手再长也伸不到N国去。可是,宗逸,你能保证慕白一辈子不回国吗?”   宗逸愣住,随后摇摇头。   “她生于花国,父母亲友都在花国,就算她能做到一年两年不回国,有谁能保证她一辈子不回国。或许有那么一天,因为某个原因,她选择回国,然后身陷能困她一生的囹圄之中,到时候我已经不在,不能保护她,那她该怎么办?”   宗逸嘴唇阖动,想开口劝先生不要说这样的话,可是他又说不出口。   “我恨大伯,厌恶陆月宸,对陆星寒无感。可是陆星寒毕竟是陆家人,是姐姐喜欢的堂弟,我想把我这一支从陆家本家脱离出来,也不代表着我就想毁了陆家。就算我已经做好当年陆氏到我手里是怎样将来就原封不动地留给陆星寒的准备,我也不敢保证,他撑不起来那样一个风雨飘摇的陆氏。”   “那先生是打算?”宗逸已经隐隐猜到陆远的打算,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驱虎吞狼,趁陆星寒没成长起来,为他培养一个一生的宿敌。他如果对慕白没兴趣最好,如果他对慕白有兴趣,我敢肯定,以谢尧心如蛇蝎睚眦必报的性子,定能让他苦不堪言。”   真的会这样吗?   看着先生目光坚定的模样,宗逸却依然不能确定。   *   “我实在想不明白爸爸想做什么。”将最近发生的事跟妖后说完,慕白忍不住叹息。   妖后看着她愁苦的样子,若有所思:“就像宗逸说的那样,陆先生肯定是为你好。”   “如果认谢尧为干儿子是为我好,我宁愿他对我坏点。”慕白眺望远方说,有很多事她没办法跟别人说,只能跟妖后说,“你是知道的,我前世和谢尧之间的瓜葛。我现在避他都来不及,更别说让他当我哥哥。”   “只是干哥哥而已。”妖后安慰慕白说,“你连名义上的亲哥哥一年都见不到几次,更别说谢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劝慰的人是妖后,慕白看着正温声安慰自己的妖后,心情忽而豁然开朗。她略低下头,掩饰自己脸上的动容,佯装平常道:“你说的也是,只要我想避开他,多的是办法。”   慕白眸光流转,犹豫片刻,还是抬起美眸,目光锁定妖后,启齿说:“谢谢你安慰我,妖后。”   妖后似是对她异样的态度毫无察觉,面对此时的沈慕白,也只是微微颔首:“不用谢。”   慕白笑了笑,心情又轻松又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怕妖后察觉她刚才异样的态度,但是妖后真的对此毫无察觉,她的心中又隐隐有几分落寞。当下垂下头看自己手中的琴谱。   妖后看着她含蓄的微笑,心中微微动容,面上却不显。他们俩一个假装看琴谱,一个静静地看着对方,直到预备铃响起,才恍然惊起。   “我回班级了。”慕白将琴谱收起,站起身来,对妖后说。   妖后点点头,看着慕白将东西收好抱着琴谱准备出去,突然开口:“慕白,你还记得我以前说的吗?”   “啊?”慕白闻声回首,疑惑地看着妖后。   妖后站在办公桌后,身姿绰约,气质脱俗,他直视着慕白,唇角向上弯了弯,声音略带清冷却又似沾惹了些许人间烟尘气:“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护你此生平安喜乐无忧,所以就算是谢尧,也不要担心。”   慕白整个人昏昏沉沉,像踩在棉花地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妖后的办公室。直到关上门,她才抑制不住地捂住嘴,害怕自己惊喜地尖叫出声。   啊啊啊,妖后他刚才在说什么!   他说他会保护自己,他说他会护自己此生平安喜乐无忧,他说哪怕是谢尧,自己也不用担心!   啊啊啊!   慕白觉得自己不是不冷静的人,但是此刻她的心激动得仿佛要跳出来。   慕白的手移到胸口,按在自己跳动得异常快的心上,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佯装无事地往自己教室走,但是眉眼间的惊喜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妖后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会不会也有些许自己对他那样的情感?   慕白脑子一片混乱,一下子觉得妖后可能喜欢自己,一下子又觉得妖后不可能喜欢自己。直到她走到班级坐回自己位置上,脑子里还是在纠结这个问题。   哎,如果她拥有能看透大能内心想法的能力就好了,那样她就能知道妖后到底喜欢不喜欢自己。   朱怜瞅见沈慕白一脸纠结目不斜视地走进教室,趁着上课铃还没想悄悄凑到沈慕白旁边问:“慕白,你怎么了?白老师跟你告白你在犹豫接不接受吗?”   “没、没有啊。”没想到朱怜会突然这么问,慕白吓了一跳,下意识否认。   朱怜却不相信的样子,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慕白,低声问:“真没有吗?我看你一脸纠结又掩饰不住喜悦的样子,不是因为白老师会是因为谁?”   慕白没想到自己也会出现情绪这么容易让人看穿的时候,目光微微向左移了半秒就反应过来,挺直腰板坐好,义正言辞道:“反正不是因为白老师,是因为别的事,朱怜你不要问了。”   妖后可不姓白,这样应该不算她撒谎……吧。   朱怜狐疑地看着她,眼看上课铃响起,只能嘟囔着回自己的座位。   慕白低头看着课本,想起妖后刚才说的话,唇角又忍不住微微翘起。   好奇怪,压抑了许久的内心仿佛随着妖后的一句话豁然开朗。   是啊,她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有妖后在,就算是谢尧,那又怎么样?只要有妖后在,她绝不会重蹈覆辙的!因为,妖后会保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请假三天,跟这本书杠上了= = 第049章   转眼新年将至,正如妖后所说,慕白日常见到谢尧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是临到过年,她见到谢尧的次数就不得不增多——因为放寒假,她又得去陆氏的公司学习,而谢尧、陆星寒二人也在公司学习。   这天林回又准备去陆氏串门,临出门时,他爸爸喊住了他:“你妹妹天天在家待着也无聊,既然你要出门,把你妹妹也带出去。”   林回回头,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乖巧的林烟柔,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带出去逛。”   “你……”林父被他气得差点心肌梗塞,“要不是你天天游手好闲,我会忙的没有时间带你妹妹出去玩吗?再说,你要我说多少遍,她是你姑姑的女儿,不是我在外的私生女!”   “谁知道呢?毕竟自从她到我们家以来,我可没见她那亲爸爸来看过她一眼。谁知道到底是他和我那个传说中的姑姑亲生的,还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女寄养在他们家?”   眼看着林父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控制不住想揍他的样子,林回连忙说:“算了,不就是带她出去吗?我带还不行吗?反正是个哑巴,跟不跟在我身后都没有影响。”   看他这样嘲笑林烟柔,林父气得脸上青筋直跳,但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能答应带林烟柔出去玩太不容易,自己要是再发怒他保准扔下林烟柔拍拍屁股就走了。当下压下怒火,板着脸对林回说:“你妹妹想要什么你就给她买什么,回头我把双倍的钱给你。”   “好。”林回不耐烦地说,他估计林父大概以为他要出去玩,所以让他带着林烟柔。不过可惜的是,他今天只打算去陆氏找沈慕白和陆星寒玩。林烟柔要是有本事,就开口说她要买陆氏,他倒要回头看林父付不付得起钱。   林回带着林烟柔到车库找到自己的宝贝跑车,打开车门后,用下巴示意林烟柔坐在副驾驶位:“坐吧。”   林烟柔乖巧地点点头,然后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一个平板,打字说“谢谢哥哥”,然后递到林回面前。   林回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问:“你还用平板交流啊?你该不会是还没学会手语吧?”   林烟柔面色变得难看,拿着平板的手微微缩紧。   林回一眼就察觉到她手的异样,心中不屑地哼笑一声,继续嘲讽说:“也不知道你在N国怎么活下来的。人生地不熟,你还不会说话,N国语掌握得也不怎么样,就你这样,当初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去留学。”   林烟柔指甲掐进手心,暗暗地咬住磨牙。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她这一年的确在N国吃了不少苦。如果不是为了超越沈慕白,她怎么牺牲这么多。   一想到自己如今是林家的女儿,还在举世闻名的伊莱斯特音乐学院学习,而沈慕白呢,至今什么都不是,估计还在那私立学校念高三,林烟柔的内心就畅快许多。   而且,她在N国也不是一无所获……   想到自己的师兄西泽居然是N国皇室的继承人,而且他对自己温柔细心,还为了自己学花国语,林烟柔内心就一阵喜悦。   如果她真的当上N国的王妃,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她可以彻底将沈慕白踩在脚下,包括这个讨厌的舅舅的儿子……   林烟柔瞥了一眼坐在她一旁的林回,唇角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   林回没那么细心察觉林烟柔那么多心思,还以为她被自己的话气自闭了,撇撇嘴脚就踩上油门。   “我先跟你打声招呼,我等下要去见我的未婚妻,你见到她可要好好表现。不然,我可不确定我会做什么。”林回故意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未婚妻?林烟柔疑惑,她怎么没听舅舅说过这件事。不过她知道,能当林回未婚妻的人家世一定和林家相当,不用林回叮嘱,她也一定会跟林回这个未婚妻搞好关系的。   “哥哥的未婚妻,是什么样的人?”好不容易等到红灯,林烟柔连忙在平板上打上这行字递到林回面前。   林回像是被她好奇的目光取悦,唇角含笑地说:“什么样的人啊?聪明?漂亮?高贵?好像这些都不足以概括她,等下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像是想起什么,林回说:“我记得你去N国之前好像也在X中N班,那你们俩说不定认识。”   原来是她以前在私立国际学校的同班同学吗?林烟柔想起当时他们班的人的确大多非富即贵,也难怪能成为林回的未婚妻。   是谁啊?林烟柔用眼神问。   “沈慕白,你认识吗?”绿灯亮了,林回一边启动跑车一边问。   沈慕白?   林烟柔挂在唇角假意的笑容僵住。林回的未婚妻是沈慕白?!   林烟柔感觉自己遭受了跟雷劈一样的打击。   凭什么?为什么?沈慕白何德何能能做林家继承人的未婚妻?她明明只是小门小户家出来的女儿啊!为什么林回会说他的未婚妻是沈慕白?   要不是林烟柔真的在班上见过沈慕白,她真的怀疑此时此刻林回口中的“沈慕白”不过是一个和沈慕白同名同姓的人。   可是,不是。和她同班的沈慕白只有一个,只有那个被她恨之入骨的沈慕白。   像是察觉她的异样,林回抬眉瞥了她一眼,林烟柔立马收敛脸上的表情,继续柔柔地对林回笑着。   “你认识?”林回问。   林烟柔轻轻地点头。   “是吗?那倒是挺好的。也算不枉我带你出来。”林回说。   林烟柔继续含蓄地笑着,没有再试图和林回说什么。   直到跑车停在陆氏豪华的大厦下,林烟柔跟着林回下了车,才疑惑地打开平板:“哥哥,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你的未婚妻吗?为什么要来陆氏?”   林烟柔当时知道自己能去林家就激动地在网上把林家所有的资料都查了个遍,自然知道眼前的陆家可是以前林家依附的家族,陆家的势力规模,绝不输于林家。   “这是虽然没公开,但是看在你也是我们家的份上,我跟你说也没什么。慕白她就是现任陆家家主的女儿,她在陆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沈慕白是陆家家主的女儿?!林烟柔感觉自己气得都要七窍生烟。如果不是自己妈妈早死,自己嗓子也哑了,舅舅绝对不会因为可怜自己而听外婆的话把她接到林家。而且就算到了林家,成了林家的女儿,她跟林家真正的儿子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别说林烟柔只是哑了,她就是瞎了,她也能看出来,林父真正在意的只有这个天天跟自己顶嘴的儿子。对于林烟柔,自己妹妹的这个女儿,他怕是抱着等林烟柔结婚给一份嫁妆也算仁至义尽的打算。   曾几何时,林烟柔因为自己成了林家的女儿而骄傲。而现在,林回居然告诉她,沈慕白是陆家家主的女儿,还成了林回的未婚妻。   这可是林家正儿八经的继承人的未婚妻,林烟柔不敢想,自己心里跟沈慕白争了这么多年,到最后,自己可能还要叫她一声嫂子,而且还是自己这个小姑子必须看她脸色的嫂子。   林烟柔感觉要不是因为现在是寒冬腊月,冷风吹在她脸上让她清醒,她都能气晕过去。   憋着气跟在林回身后走进陆氏的大厦,林烟柔眼睛转了一下,突然想到:沈慕白可是一直养在沈家的,说明她就算是陆家家主的女儿,也只不过是个私生女,跟自己这个林家的外甥女比起来也高贵不到哪里去。沈慕白唯一能依仗的不过是,她凭着陆家的势力成为林回未婚妻这一点。   只要自己让她当不成林回的未婚妻,以后见面,还指不定谁讨好谁。   林烟柔眼波流转,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是对的。她拿出平板,故意装作不懂地问林回:“哥哥,为什么陆家要把私生女许给你当未婚妻?他们是看不起我们林家吗?”   林回被她死命塞了好几次,才不耐烦地接过平板看上面的字,结果……   林回嘴角抽搐地转过头看向林烟柔:“谁说慕白是私生女?”   林烟柔露出疑惑的表情,养在外面的女儿还不是私生女吗?她可是听说过陆家家主陆远至今未婚,难道现在未婚也可以有婚生子?   林回不想跟她解释,把平板塞回林烟柔怀里:“哼,算了,我才懒得跟你解释。慕白可是陆叔叔正儿八经的女儿,陆叔叔视她为掌上明珠。”像是想起什么,他又笑了笑,对林烟柔说:“反正不是你这种不知道到底是私生女还是外甥女的人能比的就是。”   林烟柔又被羞辱到,却因为眼前这个人是林回而不得不忍耐。   林回看着她屈辱的神色和紧握以为别人没有发觉的拳头,心情很好地哼起了曲子。   “未婚妻!”   宗逸刚走慕白刚拿起小提琴,就发现办公室门被推开,随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慕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回熟练地溜进来熟练地跟自己打招呼,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他身后跟了个女生。   “都说多少遍,我不是你的未婚妻。”慕白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够冷淡,脸色已经够不好,语气已经够决绝,然而林回每次还是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笑眯眯地喊她未婚妻。   林烟柔还在疑惑这是什么情况,就被林回献宝一样地从身后拉出来,对沈慕白说:“未婚妻,你看,我妹妹回来了。听说你们以前还是同学,这次见面可要好好聚一下啊!”   沈慕白一听林回说妹妹,就反应过来他说的大概是那个和风烟柔名字很像的妹妹。当初她刚去私立学校的时候,和林烟柔的确是同学,那时候她因为寡言,林烟柔因为不能言语,两个人在班上都没有几个朋友,因此林烟柔经常跟在她身后。   “是你啊。”沈慕白对跟自己性别相同的妹子态度要比对林回态度好得多,“听说你被伊莱斯特音乐学院的教授直接选去伊莱斯特了,你最近还好吗?”   林烟柔沉默地点点头,一脸复杂地看着此时容光焕发的沈慕白。   一年不见,沈慕白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看着她此时的样子,林烟柔真怀疑,别说林回提到沈慕白是陆远心爱的女儿,怕是沈慕白哪怕不是陆远看中的女儿,林回光看这张脸也愿意娶她。   毕竟从初中开始,就有那么多人喜欢沈慕白,而沈慕白除了那张比自己稍微美艳几分的脸,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林烟柔不由庆幸沈慕白脸盲,这样才能使她在暗沈慕白在明,虽然她还没想好怎么对付沈慕白。   林烟柔上前,浅笑盈盈地朝着沈慕白颔首。   看着对方的笑容,沈慕白脸色也柔和几分。   久别重逢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是慕白和她实在算不上熟悉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算是一年前她们俩同班同学的那段时间,因为林烟柔口不能言的原因,慕白也和她鲜少交流。   犹豫片刻,慕白将手中的小提琴递过去:“我记得你好像会小提琴,要试试吗?”   林烟柔的笑容僵在唇角,她自然是会小提琴的,但是她可是亲眼见过沈慕白在她面前演奏过小提琴。她明知自己技不如人,怎么可能在沈慕白面前献丑。   沈慕白这是什么意思?故意要在林回面前用自己来衬托她吗?   林烟柔心中怨怼,面上却不显,只是摇摇头。   慕白这下是彻底没辙了,她用眼神示意林回,他带来的人,他负责解决。   林回也没预料到她们俩见面的场景居然可以这么尴尬。也是,他光想着林烟柔如果真和慕白认识,那到时候交流起来就方便很多,却忘了林烟柔根本不会说话,就算认识,两人之间也不好沟通。   林回思考了一下,提议说:“要不我们去吃饭?”   慕白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一言难尽地说:“现在才十点。”   就算吃饭吃的再早,也没有十点吃中饭的道理。   “没关系。”林回笑,“正好城北新开了一家馆子,听说环境味道都不错,我一直嫌太远没过去,今天去正合适。等到那里也有十一点,再等上菜,正好是吃饭的时间。”   慕白刚想说她不想为了一顿饭耗费两个小时在路上,就见林回抢在她前面下决定:“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叫星寒,我们一起去。”   还没等慕白拒绝,他就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徒留慕白和林烟柔在办公室里。   如果是平时只有林回,哪怕他叫来陆星寒慕白也会继续拒绝。但是今天林烟柔在,怕林烟柔误以为自己是因为她在才不去,慕白想了想,决定还是去了。   怕两个人独处一室却不说话林烟柔觉得尴尬,慕白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一个话题,一边引导林烟柔坐:“也不知道林回说的那家餐厅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喜欢吃什么,要不我让他换一家你喜欢的?”   林烟柔拂完裙子坐下,掏出平板,指间飞快地打字,递给慕白。   “没关系,我什么口味都可以的。”   “是吗?那就好。”   和自己不熟悉的人共处一室还要找话题,简直是大型尴尬现场。明明只有几分钟,慕白却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久。还好,很快林回就带着陆星寒回来。   “慕白,我们走吧。”林回转着陆星寒的车钥匙说。他的车是跑车,只有两座,他带着林烟柔来可以,要想四个人一起去餐厅,只能开陆星寒的车。   慕白第一次感谢林回的出现,连忙跟在他身后出了办公室。她给宗逸发了条短信,解释林回带着妹妹来了,自己要跟林回他们一起去吃饭,让宗逸和爸爸中午不用等她。   去电梯的路上居然遇到谢尧,林回经常往陆氏跑,自然认识他,开玩笑说:“我们要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谢尧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慕白,随后开口:“好啊。”   林回没想到他就是随口一问,谢尧真敢答应。“呃,我突然想起车只能坐四个人,下次我单独请你吧。”   谢尧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   林烟柔躲在陆星寒身后,头就差低到地上。她怎么也没想到,谢尧居然也在陆氏。还好他刚才没有往自己这边看,不然自己的身份岂不要当着沈慕白的面被拆穿。   不过谢尧也没见过自己几次,自己现在穿衣打扮的风格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算他看到自己也不一定能认出自己吧?   林回打开电梯走进去,转过身就看见林烟柔不仅没跟上来,还站在电梯外发呆,开口问:“喂,你怎么回事,站在那干什么,你还走不走?”   林烟柔回过神,连忙点头,走进电梯。   沈慕白抬眸看了林回一眼,觉得林回对林烟柔的态度好奇怪。他们不是兄妹吗?为什么林回对林烟柔的态度那么差?   她忽然想起以前好像听过,林烟柔是林家从外面接过来的一个亲戚,但是就算是亲戚,这态度也太差了吧。   说句真心话,慕白觉得林回对谢尧的态度都比对林烟柔好,谢尧可是跟林回什么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   陆星寒瞥了沈慕白一眼,看她的目光一直在林家这兄妹俩之间徘徊,就知道沈慕白在想什么。知道她如果不是关系特别亲密的人,怕是心里好奇死也不会问出口。   “林回,她是你妹妹,你有必要态度这么差吗?”陆星寒冷淡开口。   林回诧异地转眸看向陆星寒,难以相信这是陆星寒会问出的问题,下意识答:“那慕白还是你妹妹,我也没见你对她态度好?”   电梯里陷入寂静,林回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不敢问的问题,摸了摸鼻子。   慕白这才反应过来,她名义上的哥哥陆星寒对她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有什么资格好奇林回为什么对林烟柔态度差。   午餐在城北一家新开的餐厅吃的,正如林回我所说,这家新开的餐厅环境好味道也不错,四个人吃的还算满意。   “我去一下洗手间。”林烟柔在平板上打字说,她刚才一个不小心,杯子中的橙汁洒到了身上,现在要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那我去付账。”林回说完去了前台。   餐桌上只余下陆星寒和慕白两人。   感受着比和林烟柔呆在一起还尴尬的气氛,慕白不由心神飘荡。忽然,餐厅另一边的杂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慕白立马站起来说。   陆星寒看着她类似落荒而逃的身影,唇角不由微微翘起。他有那么可怕吗,宁愿违背本心去看热闹,也不愿意和他呆在一张餐桌上。   发生争执的餐桌就在他们餐桌后方不远处,因为是新开的餐厅,客人不多,陆星寒隔着这十几米的距离也能将他们的争执声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来了一个外国客人想点餐,而餐厅的服务员根本不懂外语,懂外语的餐厅经理还正好不在,两个人鸡同鸭讲半天,都搞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陆星寒看着沈慕白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了几句,然后外宾和餐厅服务员脸上都露出看见救星一般惊喜的神色。他们俩通过沈慕白定完餐,还顺便把钱付了后,都开始表达对沈慕白的感谢。   陆星寒表情柔和地看着沈慕白害羞又自信的样子,在公司和家里的时候,他怕堂兄发现,从来不敢多看沈慕白一眼,因为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不舍得移开目光。沈慕白属实耀眼,聪明而不傲慢,美貌而不自知,明明各方面都远超常人她却仿佛只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身上从来没有沾惹分毫惹人厌烦的骄傲气息。   他看得入神,连林回回来都没有发现。   还好林回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而是直接走到他身边悄悄地说:“喂,你知道我刚才去付款的时候遇到谁了?”   “谁?”陆星寒收回目光,淡淡地问。   “宗逸。他说他和陆叔叔也在这家餐厅吃饭,就在楼上。”   陆星寒心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去,二楼的玻璃隔离墙后面,陆远姿态从容、眸光沉沉地看着沈慕白。   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陆远目光移到他身上,随后深不可测的黑眸里染上淡淡的嘲弄。   抓到你了。   明明陆远什么动作都没有,但是陆星寒仿佛听到他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陆星寒闭上眼,如坠冰窟。 第050章   “星寒。”   “星寒。”   陆月宸连喊好几声陆星寒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已经不在餐厅,而是早就回到家在自己的房间里。   陆月宸感觉奇怪,问陆星寒:“星寒,你刚才在想什么,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反应过来。”   “没什么。”陆星寒将眸光收敛,淡淡地说。只是他心里却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平静,今天整整一下午,他脑海中有的只是堂兄那饱含深意的一眼。   还是暴露了吗?知道现在的自己不是堂兄的对手,所以假装对沈慕白无视,假装对堂兄认谢尧为义子毫无异议,假装自己留在国内只是为了更快地接手陆家。可是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眸光贪恋地多看了几秒,所有的努力就全都消失殆尽白费了吗?   陆星寒不会蠢到以为堂兄没有察觉他的心思,如果堂兄不是真的防范他对沈慕白有想法,就不会出现在今天的那间餐厅里。   打草惊蛇,陆星寒可以预见堂兄因为自己那一个目光会多做多少准备,自己以后会面临多难的困境。   他很早以前就猜到堂兄怕是要借着让沈慕白出国留学的借口让沈慕白永远留在N国,那时候的他还不算焦急,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而现在——   陆星寒凝视着被他摆放在书桌上的那枚胸针,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以退为进,怕是要退到万丈深渊里,再也爬不起来。   他的目光落到正在絮絮叨叨关心他的陆月宸身上,在把所有能关心陆星寒的话说完,陆月宸开口,说:“对了,星寒,你马上就要有小侄女了,开心吗?”   “小侄女?”陆星寒愣了愣。   “对。”陆月宸点点头,说,“以及确定是个女孩,大概今年五月就会出生。”   陆星寒看着他灯光下柔和的脸,略低下头:“那挺好的。”   “是啊。”陆月宸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陆星寒,笑着说,“等你们有了陆家的继承人,就算陆远不想,陆家也不得不交给你。”   陆星寒心里因为他这一句话而别扭,如果真的想要陆家的继承人,又何必要等十几、甚至二十年后,他记得堂兄有慕白的时候,好像还没到十八岁。   “对哥哥来说,让我继承陆家,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陆星寒突兀地问出声。   陆月宸果断地说:“当然!”   如果不是为了星寒继承陆家,他为什么一直忍受陆远对他的嘲讽。   “为了让我继承陆家,哥哥什么都愿意做吗?”陆星寒抬起头,黑色的眸子里仿佛有火在燃烧。   陆月宸愣住,他看着此时的陆星寒,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此时的他是如此的陌生。   “算了。”还没等陆月宸从惊讶中回过神,陆星寒就自己放弃了,“哥哥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陆月宸迟疑地移到陆星寒房间门口,他正准备关上房门,心底的疑惑却让他停下了动作。他看着躺坐在书桌前看起来前所未有颓废的陆星寒问:“星寒,是出了什么事吗?哥哥知道哥哥帮不了你什么忙,但是只要你说,哥哥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算了。”陆星寒抱歉地朝陆月宸看了一眼。哥哥也应该有他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为了自己和陆家继承人的位置殚精竭虑。   陆星寒都这样说了,陆月宸只能无奈地关上门。但他的心里充满的疑惑。   很少见星寒这样消极,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陆远要把陆氏交给他新认的干儿子那个叫谢尧的人?想到这里,陆月宸的眼皮跳了跳。   他决定自己亲自去陆氏的公司打探一下。   车停在陆氏大厦前面,陆月宸犹豫了很久才走进去。   “大少爷。”   虽然他已经十几年没来,但是还有公司的老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李珂?”陆月宸认出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当初李珂在陆氏当个不大不小的部门主管,陆月宸因为和那个部门有几次接触所以认识他,没想到陆远上位后这么多年,他居然还在陆氏。   “大少爷,你还认识我啊!”李珂脸上露出诚惶诚恐荣幸的笑容。   “李珂,我想跟你打听个事。”既然遇到熟人,陆月宸就打算直接问他。反正他准备问的事业不是机密,李珂不可能会瞒着他。   “你知道谢尧吗?”陆月宸开门见山地问。   “谢尧?大少爷说的是董事长的干儿子吗?这整个公司谁会不认识他,先生不管谈什么生意都会把他带着,部门开会的时候也让他在旁边听,大家都说陆董真是太器重谢尧,要不是早知道谢尧只是董事长的干儿子,还要以为这是董事长的亲儿子。”事实上,因为宗逸没有泄露沈慕白的身份,李珂所在的部门还真有好几个人猜谢尧会不会就是董事长的私生子,要不然董事长为什么这么器重他。   陆月宸没想到陆远这么提携谢尧,连公司内部的部门会议都带着谢尧,当下急忙问:“那跟星寒比起来呢?”   跟星寒少爷比起来……   李珂脸上露出难色。   好了,这下不用李珂说,陆月宸也明白,陆远对星寒的重视程度怕是比不上对谢尧重视程度的十分之一。   “靠!”寂静无人的锻炼室,陆月宸一拳砸在乒乓球桌上:“陆远搞什么鬼,不看重星寒却看中那个叫谢尧的外人?他到底搞什么鬼,难道他要把公司交给谢尧吗?”   陆月宸脑子一片混乱,实在想不明白陆远这么其中谢尧的原因。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陆远他该不是想招谢尧为女婿,等谢尧入赘陆家后再把陆氏交给谢尧。   不,不可能,陆远自己身为陆家的继承人该明白,陆家只能交到陆家的继承人手里,不然迟早会发生当初落到他爸爸手里差点破产的事。更何况,沈慕白可是要和林家联姻、和林回结婚的人,什么招谢尧入赘,只是自己瞎想罢了。   陆月宸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实在安慰不下去。他感觉自己此时就像是失火城门旁的池鱼,惶恐不安。   他下意识想去找陆星寒寻求心底片刻的安心,却没想到正好遇到来陆氏玩的林回以及他旁边的宗逸。   面对这个堂妹喜欢的孩子,陆月宸从心底露出微笑,问:“林回,你来找慕白玩吗?”   林回这才注意到陆月宸,他没想到陆月宸会来陆氏,更让他尴尬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陆月宸。   按理说他和陆星寒是兄弟,应该也叫陆月宸哥哥,但是一想到他叫比陆月宸还小几岁的陆远为陆叔叔,林回就感觉这关系乱的一团糟。   “是啊,月宸哥。”林回含糊不清地喊了他一声,然后高高兴兴地说,“我来找我未婚妻玩。”   听到林回真的是来找沈慕白的,陆月宸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如果说陆星寒继承陆家是他的一个心愿的话,那陆遥临终前所希望的林回和沈慕白在一起就是他的另一个心愿。林回既然来找沈慕白,那说明他们俩关系不错,刚才自己猜测的陆远准备招谢尧倒插门也就是无稽之谈了。   结果还没等他高兴一分钟,宗逸就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喜悦。   “林回少爷,我再提醒你一次,慕白小姐不是你的未婚妻。你不要等下去我办公室又直接喊她未婚妻,她会不高兴的。”   林回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倒是陆月宸愣住:“什么叫慕白不是他的未婚妻?当初不是说好,我们陆林两家联姻吗?”   宗逸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当初陆月宸谁都没说自己一个人兴冲冲跑到林家说要让慕白小姐和林回联姻的事先生还没追究,现在他居然又提这件事。宗逸开口:“月宸少爷,我知道你希望完成遥小姐的遗愿,但是先生说了,他想以慕白小姐的意见为主。他已经和林董事长谈过了,你当初跑去说的事不算数。以前,慕白小姐不是林回少爷的未婚妻,以后也不会是。”   陆月宸求证一样地将目光移到林回身上,林回摸了摸鼻子,心虚地没有说话。   他和沈慕白的确没有关系,他天天喊沈慕白也只是口嗨占沈慕白便宜而已,但是这种话他怎么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陆月宸像幽灵一样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任由林回和宗逸从他眼前走过去。   林回和沈慕白竟然不是未婚夫和未婚妻的关系?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   那他为什么要去找个不喜欢的女人生孩子?既然沈慕白不想依照阿遥的遗愿跟林回在一起,那她应该……和星寒在一起啊?   陆月宸心乱如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耳边传来关心的声音。   “哥哥。”   陆月宸抬起头,原来是陆星寒来了,站在不远处关切地看着他。   “去我办公室吧。”陆星寒说。   陆月宸浑浑噩噩地跟在陆星寒后面到了对方的工作室,直到办公室的门锁上,陆月宸才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像是回来了。   “咖啡还是茶?”陆星寒举起热水壶,问。   陆月宸要了一杯茶。直到滚烫的茶水从喉咙到胃里,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夜之间,自己的两个心愿,就到了离自己遥不可及的距离。   “哥哥。”陆星寒察觉他消沉的态度,关心地叫了他一声。   陆月宸没有做声,他罕见而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都没有看他的宝贝弟弟一眼。   “林回和沈慕白是怎么回事?”陆月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   陆星寒皱眉,不知道陆月宸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当初知道林回和沈慕白要订婚的人就少,所以后来知道他们俩不会订婚的人也少。陆家的人不约而同地瞒着陆月宸这个消息,而陆月宸忙着造女儿,也没发现。   “沈慕白对林回无意,堂兄决定依慕白的意见,就不撮合他们俩在一起。”   “那你呢?”陆月宸大声开口问,“既然他们俩不在一起,那不应该你们俩在一起吗?”   陆星寒鲜少见到对自己发这么大火的哥哥,踟蹰片刻后才晦涩开口:“堂兄没有这个意思。”   “这个没有这个意思,那个也没有这个意思,他到底想干嘛!想把我们赶出陆家吗?”陆月宸忍无可忍站起来,手边的茶杯被他的衣服带到地上,咔嚓一声摔得破碎。“他是陆家的继承人,难道你就不是吗?他能二十一岁接收陆家,难道星寒你就不行吗?他以为他是谁,整个陆家都要依着他的意思向前走吗?是不是以后还要把陆氏交给那个外人,他才能满意?”   “哥哥……”   陆月宸越说心中怒气越重,到最后,竟然气得笑出声:“我错了,我一直都错了。我光以为只要我们忍让,等到陆氏落到你手里,我们就雨过天晴,可以过开心快乐的日子了。却从来没有想过,陆远愿不愿意让我们天晴。”   陆星寒看着此时的陆月宸,只觉得他情绪太过激动,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出事。   “一切都是陆远的错。”陆月宸继续说,“他说陆氏交在我们手里差点倒闭,可是在他回国之前,明明陆氏也好好的。一定是他动了手脚,逼的爸爸为了先祖的产业不得不跪下来求他。也是他步步紧逼,爸爸才会为了我们的未来选择悬梁自尽。也是因为他,阿遥才郁郁寡欢,抑郁而死。而现在,他却不愿意完成阿遥的遗愿;他却宁愿培养一个从外面随便认的干儿子,也不愿意培养你。一切都是他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依旧站着,身形却像一只破碎的风筝,摇摇欲坠。   “哥哥!”陆星寒上前拉他的手,却被他挥开。   陆月宸寒冰一样的目光落到陆星寒身上,问:“那个谢尧的才华和你比起来,怎么样?”   “不相上下。”陆星寒犹豫片刻,诚实说道,想了想他又补充,“他不像我从小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很多涉及眼界的方面比不上我。不过有堂兄和宗逸的帮助,应该短时间能赶上。”   “那好,我再问你一句,如果没有陆远,光宗逸和谢尧,你有没有信心赢过他们?”   陆星寒这次没有犹豫:“哥哥,我是陆家人。”   是啊。陆月宸推开陆星寒往外走。星寒可是陆家人,他们陆家出来的继承人,怎么会输给别人。   “那这样我就放心了。”陆月宸喃喃道,随后朝陆星寒笑了笑,“星寒,哥哥一定会帮你的。”说完,不待陆星寒说话,就决绝离开。   陆星寒坐在座位上,想着哥哥刚才的神态动作,内心总是隐隐不安。突然,他反应过来——   “不好。”   他连忙站起来,朝哥哥刚才离开的方向去追。   陆月宸坐在车上,目光空洞而狠厉地看着前方。这是去停车场的必经之路。自从宗逸承担了沈慕白司机的职责之后,陆远就经常自己开车。   “下午去管氏的那个合作案相关细节你记住了吗?”陆远一边朝前走,一边问跟在他身后的谢尧。   “记熟了。”谢尧一身西装革履,跟在陆远后面,简短地答。   “那好,那这次合作案就由你来宣讲。”   ……   陆月宸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两个人,吃吃地笑出声,老天真待他不薄,一次竟然送来两个讨厌鬼的命给他。他目光一凛,放在油门上的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爸爸!”   “堂兄!”   突然传来的两声叫声让正在跟谢尧商讨合作案细节的陆远愣了一下,他下意识抬眸看去,就看见一辆黄色的法拉利直直地朝他和谢尧的这个方向开来。   陆远第一反应就是将身边的谢尧推出法拉利的冲撞范围,然后自己也往路边躲。   然而那辆车却直直地朝他这个方向开过来。   陆远也意识到那辆黄色法拉利的主人是谁。   陆月宸,他的堂兄,名义上的好儿子。   陆远在外一直小心谨慎,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自家安保措施严格的停车场被人开车撞。   还好,他已经做好大半的准备。就算他现在死了,宗逸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拉斐尔庇护沈慕白。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星寒跑到他身前挡在他面前,对着黄色的法拉利大喊:“哥哥,你快停手!”   黄色的法拉利紧急打转弯,但是向前冲的势头却挡不住,像火箭头一样,冲开拦路杆,直直撞在路另一边的路人身上。   陆远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僵住。刚刚,除了陆星寒情急之下喊他“堂兄”的声音,他还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   “爸爸!”   那是沈慕白的声音,她在喊他。   陆远推开挡在他身前的陆星寒,踉跄地向车祸现场走去。当看清躺在血泊里那个人的脸的时候,他像是浑身被抽去了力量一样跌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慕白?如果是这样,他宁愿被撞的是自己。到底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陆远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第051章   “快打120 啊!”看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陆远怒吼。   谢尧这才醒悟过来,双手发颤地打开手机,而坐在车上的陆月宸也是面如死灰地看着那个被自己撞飞的路人。   沈慕白,怎么会是沈慕白,怎么会是阿遥的女儿?   陆远稳住心神,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   咔嚓。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细小的声音,时间流逝的速度仿佛都慢了下来。   陆远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瞳孔缩小,像慢动作一样,他看见那个叫白慕的男人出现在自己女儿的身旁。下一秒,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巨大的轮.盘之中,天旋地转。   妖后站在倒在血泊里的沈慕白面前,时间在这一瞬间已经凝固。他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沈慕白,眸中隐隐燃烧着怒火。   沈慕白身上有他的气运,不可能这么轻易地遭受意外。   妖后闭上眼,空气中稀薄的灵气疯了一样地朝他的身体里涌去,身上普通的外套早已受不了灵力的侵蚀炸开成一片片碎片,灵力幻化的长袍披覆在他身上,无风自动。   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随着天地的灵气涌入妖后的身体里,无数天道规则幻化成丝线缠绕在妖后周身,跟随者灵气的动作如利刃一样切开妖后表层的皮肤,却无法再更进分毫。   妖后知道,那是天道在阻止他,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妖后睁开眼,原本黑色的瞳孔变成幽蓝一片,他眼前出现一道濛濛散发着微光的时光棋盘,黑色的灵力如疾风般从妖后的身体里涌出窜入棋盘之中,竟硬生生地改变了这一小块地方的时光。   五分钟前。   慕白和宗逸吃完饭,宗逸说他要去隔壁大厦取个文件,慕白就准备自己回公司。就在路上,她看见爸爸和谢尧正往地下停车场走去。慕白正犹豫要不要跟爸爸打声招呼,下一秒,就看见一辆黄色的法拉利疯了一样地朝爸爸和谢尧所在的方向看去。   “爸爸!”   慕白出声,想提醒他,陆星寒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挡在爸爸面前,而那个车也在撞到他们之前拐了个弯。慕白刚想松口气,就看见那辆车以雷霆之势朝自己冲过来。   慕白下意识转身想跑,就在这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小心”,一只略带冰凉的手将她拉到身后,险险地避开疾驰而来的跑车。   慕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妖后?”   妖后轻轻颔首:“是我。”   慕白还想再问什么,陆远就已经冲了上来:“慕白,你没事吧。”   慕白被陆远抱进怀中,一旁的陆星寒、谢尧也冲了过来,担忧地问她。拥挤中,慕白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一旁的妖后身上。   妖后站在一旁,负手而立,表情一惯的淡淡的,谁也看不出来,他身上的皮肤全都被利线割伤,浑身竟无一寸完好之地,看不见的血顺着他的指尖落在地上。   如果只是皮外伤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   妖后只是站在原地,就感觉到天地规则对自己无处不在的窥视和针对。   妖后曾经跟古月说,只要他不动用法术,天地法则就不会发现他,他就能在这个小世界待十年、二十年乃至百年之久。   可现在,他不仅用了,用的还是在洪荒世界都算禁术的逆转光阴之术。   迎着慕白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想起之间自己对她许下的保护她一生的承诺,妖后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陆远浑身上下确定慕白没有事之后,才想起来刚才救自己女儿的妖后。他脸色复杂地看着妖后,说:“谢谢你救了慕白。”   妖后轻轻摇头表示不用。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宗逸很快赶来报了警,陆月宸因为涉嫌谋杀被带走,陆星寒虽然是他的亲弟弟,但是因为救了陆远,陆远也没说他什么,反而鼓励了他几句。   夜晚,确定慕白睡着后,陆远坐在客厅,对宗逸说:“计划提前,你去准备慕白的护照。我要送她出国,我一刻也不想等了。”   “可是先生,你名下一部分财产还没有合理地转出去。”   “不用了,不过是蝇头小利,那些钱比不上慕白的命。”   “先生,今天的事虽然惊险,但是小姐并没有受伤,你为什么……”宗逸不解地问,那一部分没转移出去的财产,可不是真如陆远所说的只是蝇头小利,哪怕是对整个陆家来说,它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按我说的做,不要问为什么。”陆远打断宗逸的话,从中午开始,他的心脏就一直跳个不停,只要一闭眼,他的眼前就出现慕白浑身是血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虽然慕白现在活蹦乱跳地活在他面前,但是陆远确定那不是幻象。   是什么导致事情发生了变化。   “你听说过神灵吗?我就是神灵。”   陆远突然想起去年的除夕,那个男人抱着琴背对着自己淡淡地说。   自己的记忆里好像也有他突然出现的画面。   “好的。”宗逸听从吩咐,没有再问为什么。   陆远想了想,又吩咐说:“除了慕白的,你再替我办一个人的护照和出国证明。”   *   妖后并不喜欢喝咖啡,但是约他的人把地点定在咖啡厅里,所以他此时只能坐在咖啡厅里看着窗外的景色。   陆远准时到了,坐在他的对面:“你似乎并不惊讶是我约的你。”   妖后嗯了一声。   陆远翻开菜单,点了两杯自己常喝的咖啡,语气平淡地说:“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拜托?从未想过陆远会对自己用这个词,妖后诧异地抬起眉。   “我想拜托你陪慕白一起出国。”陆远单刀直入地说,见妖后不解,他开口解释说,“比起别人,你更值得我信任,不是吗?”   妖后抬眉,似是不解陆远为什么这样说。   “我看到了,那天是你救了慕白。”陆远刻意在“看到”两个字上加重语气,“你以前说你是神灵,我不相信。可是现在我愿意相信。如果不是你,慕白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了。所以不管你是人是鬼是妖是神,我都愿意把慕白交给你,我相信你会保护她。更何况,作为一个神灵,你不会贪图我留给她的钱财不是吗?”陆远像是想打趣,只是他长居上位者,气势凌人,这句话说出来,不像是打趣,更像是威胁。   “你不应该看到的,那不是正常人可以看到的。”妖后没有回答陆远的问题,只是说。天地规则是不可能允许一个普通人看到他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陆远是何等的聪明,从妖后短短的一句话里就推测出他未宣于口的内容。不是正常人应该看到的,而他却看到了。   陆远笑了一下,十指交握,镇定地看着妖后说:“可我的确看到了,让我猜一下,是因为……我快要死了?”   妖后没有说话。   陆远知道自己猜对了,眼神逐渐暗淡:“我还以为我还能活个一年半载,原来这么快吗?还好所有的事我差不多都安排好了,也算没有遗憾。我十七岁那年,我大伯为了让他儿子成为陆家的继承人给我下了毒。爷爷怕我这一脉彻底断掉在我出国治疗前做了错事,慕白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在国外那两年,我活的并不好,身体的虚弱加上家族遗传的精神因素使我身心饱受折磨,也算是幸运才活了下来。”   “我一直怕慕白遗传了我的病,毕竟近亲生下的孩子总有隐患。我想把慕白托付给你,你愿意陪她出国照顾她吗?”陆远看着妖后,陈恳地问。   妖后目视着身前的咖啡桌半晌,才开口:“我……”   *   “好的,谢谢应总,你需要的文件我回头把复印版发给你,祝我们这次合作愉快。”   将诺天科技的应总送出门,谢尧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谈价值上亿的合作案,还好不辱使命。   应总要的文件就在宗逸手里,谢尧敲了敲门,发现宗逸并不在办公室,就自己翻找起来。   谢尧跟在宗逸后面已经有半年,为了方便,宗逸跟谢尧说过,如果需要公司的文件而他不在的时候,谢尧直接进他办公室找就可以。   于是这次,谢尧也就直接进宗逸办公室,用宗逸告诉自己的密码打开文件柜找应总要的那份文件。   没想到会翻到沈慕白和白慕的护照和出国资料,看着纸张上面那两个人的名字,谢尧愣在了原地,连宗逸回来也没有发现。   “咦,谢尧你来了。你是在找和诺天科技当时谈的那份合同吗?找到了吗?”宗逸一边问一边朝他走过来,直到看到谢尧手里的那两份资料才反应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尧将自己从宗逸办公室找到的资料扔到陆远办公桌前。   陆远冷冷地从工作中抬起头,神色未变:“我准备送慕白出国而已,倒是你,跑来问我是什么意思?”   “送慕白出国?”谢尧怒极反笑,“送慕白出国有必要连白慕的护照都准备吗?你记不记得你当初跟我说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答应进陆氏?你现在却要送慕白和白慕一起出国,你明明知道……慕白喜欢他的。”   “我当然记得我说什么。”陆远容色淡淡地说。不仅记得,还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把车停在谢尧身边,摇下车窗,问:“难道你想一直呆在这个小工作室吗?”   谢尧神色动容一下,却很快恢复如常向前走。   陆远又问:“难道,你不想和慕白在一起吗?”   谢尧的脚步骤然停下。   陆远继续说:“进陆氏,跟在我后面,你和慕白才有更多可能,不是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努力一百年也一定能踏进我家的大门。”   “你明明说要让慕白和我在一起的。”谢尧喃喃说。   “我只是说跟在我后面,你们才有更多可能。”陆远说,“更何况,我并没有让你给我白打工的意思。”   谢尧抬头看他,不相信地笑了一声。   “我准备把陆氏20%的股份给你。”看着谢尧不可置信地瞳孔一缩,陆远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股份转让合同递到谢尧面前,“不过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谢尧微不可见地咽了咽口水,却没有伸手。   “放心吧,和慕白没有关系。更何况,我是想准备让白慕跟慕白一起出国,但是他没有同意。”   谢尧不可置信地看着陆远。沈慕白喜欢白慕他看得清清楚楚,白慕对沈慕白并非无情,他也看得清清楚楚。而现在,沈慕白的爸爸让白慕陪沈慕白一起出国,白慕居然拒绝?   “是真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现在正在跟慕白告别。”陆远看着谢尧一字一句地说,嗓音充满诱惑地说,“谢尧,和慕白无关,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陆氏20%的股份转让给你。怎么样?”   谢尧静静地看着他,许久,苦笑:“这么大的诱惑我怎么可能拒绝,先生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   慕白没想到妖后居然会主动约她出去。在跟宗逸叔叔打声招呼后,慕白兴高采烈地赴约了。   妖后约的地点是条河岸游.行道,冬天河风吹来有几分冷冰冰的,不过,兴奋的心似乎连冷冽的寒风都融化了。   “妖后!”慕白一眼就看到妖后的身影,小跑上去。   妖后缓慢地转过身,眼底满是歉意:“慕白,我要走了。”   慕白的步子慢了下来,不相信地眨了眨眼,才开口问:“你要去哪里?”   “洪荒。”   “哦。”慕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半天才没话找话说,“你要回去了?”   “嗯。”   慕白没忍住强调:“你说你要保护我,要留在这里百年的。”   “嗯。”妖后说,“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一直留在这里陪着你。”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沈慕白不解地看着他,眸中泛起了泪光,似有千言万语欲语还休。   “如果不走,我会死呢?”妖后淡淡地问。   慕白脸色蓦地发白,不可置信:“什么?”   妖后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如果不走,我会死呢?慕白,你还希望我不离开吗?”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你可以留在这里一百年吗?你不是说没关系的吗,为什么突然留在这里就会死?”沈慕白泪水盈眶却忍住不让它们流下来,“是你的伤犯了吗?”   “不是。”妖后说,看着慕白伤心难过的样子,他心中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决定不骗慕白,“是因为上次救你,我用了自己的灵力,惊动了天道,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我了。我如果再不走,身体会被这世界的规则绞为碎片,灵魂也会四分五裂,消散在这世界,不复存在。”   慕白从来没想过妖后如果留在这里的后果会这么严重。“上次救我,你是说停车场那次?”   虽然不知道妖后是怎么救自己的,但是联想到最近自己发生危险的次数,就只有那一次。   妖后缓缓地点点头。   沈慕白绝望,不可置信地落下泪:“我该小心的,我如果没有遇到危险,你也不会被发现,就不用走。”   妖后摇头:“不关你的事。”   他的气运可以庇佑沈慕白平安的,发生这种意外,一定是哪里出了错。古月有他的警告,不过第二次做这么事。那么原因只能出在洪荒或者……大千世界上。   就算妖后说不关她的事,沈慕白还是不信,她低着头一声一声地跟妖后道歉:“对不起,妖后,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妖后牵起沈慕白的手,“该道歉的是我,因为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沈慕白不明所以然地抬起头,然后她听到妖后的声音:“对不起,慕白,我喜欢你。”   沈慕白嘴唇掀了掀,她感觉自己应该置身于梦里,要不然她怎么会听到妖后对自己的告白。   妖后说他喜欢自己?   身为洪荒尊者妖族统领的妖后,居然跟自己说他喜欢自己?   沈慕白完全呆住,她根本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做梦。   妖后握着她的手缩紧:“是真的,我喜欢你,沈慕白。”   虽然以前跟古月说过,他对沈慕白的感情无关喜欢只是怜悯,但是临到分别之际,妖后突然发现自己骗不了自己。   他是喜欢她的,喜欢到当着她的面撒谎都做不到。   他如果不是喜欢她,就不会那么多年都没忘了她,就不会投身到洪荒,等待几万年只为了改变她现世的命运。   “我是不是该去买彩票?”沈慕白感觉自己脑袋一团乱,这世上还有比喜欢的人告诉你他喜欢你还玄幻美妙的事吗?   虽然不知道妖后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沈慕白回握住妖后的手,鼓起勇气说:“我也喜欢你。”   妖后垂眸笑笑,再抬眸的时候唇角到眼底都是笑意,只是眉眼间又带着淡淡的忧思:“可是我要走了。”   “没关系!”沈慕白连忙说,“就算你回洪荒,我也会一辈子喜欢你的。我们也可以聊天群联系,我们以前不就是这样联系的吗?”   不就是由现实恋爱变成网恋吗?沈慕白觉得自己会一直一直喜欢妖后的,哪怕只能跟妖后聊天群联系她也会喜欢妖后的,她感觉自己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妖后因为她的话再次展颜,但是却拒绝了沈慕白:“一辈子太久,沈慕白,等我七年,如果我回来,我们就在一起。如果我没回来……”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还是没人性将那句“就忘了我”说出口。   “如果我没回来,不要等我,也不要忘记我,随缘就好。”只是长夜漫漫,夜深露重的时候你就不要想起我了   “好。”沈慕白一口答应。   两人牵着手沿着河岸慢慢走着。   妖后:“走慢些吧。”   沈慕白:“嗯?”   妖后说:“我已经决定等这条河岸走完我就回洪荒,走慢点,这样我们就能走得久一些。”   沈慕白:“天底下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分开?”   妖后笑:“这世间多的。”   沈慕白觉得妖后如果是普通人一定会称为钢铁直男的,哪有人这样怼自己互相喜欢的人。   妖后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他开口说:“沈慕白,很高兴遇到你。”   “这句话我说才对,明明是你一直帮我,一直救我。”沈慕白有些害羞。   再长的路也会走到尽头,天渐渐黑了,妖后跟沈慕白告别。   “如果我真的回不来。”妖后看着沈慕白认真地说,“我会化成一缕清风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   沈慕白楞了一下,还没等她说什么,妖后已经化成点点荧光,消失在她面前。   妖后他……是回去了吗?沈慕白看着夜空中刚亮起的星辰想。   虽然妖后只让她等七年,但是她会一直等下去的。   这世上除了妖后,不会有人再让她喜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以为今天能写完陆家篇,结果写不完。明天再写一章大概就六年后,然后到大结局复仇篇,然后就happy end。 第052章   六年后。   如果问帝都商圈最近最瞩目的活动是什么,大概所有人都会提到本月将于星海人造岛举办的慈善拍卖晚会。   该慈善晚会从四年前开始举办,从第一年开始就名声大噪,凭借着层出不穷举世罕见的珠宝书画,吸引无数的商业名流参与。没有人知道举办拍卖晚会的主人是谁,只知道他背景深厚,出手大方,每年捐出的拍卖品加起来价值过亿。   一开始大家来参加都是奔着拍卖品来的,渐渐地发现来的宾客中有不少是帝都身份贵重的名流,更有甚者连国外的贵宾也有,渐渐地晚会也变成了一个商业交流和拓展人脉的场所。   这次晚会林烟柔也来了。拍卖会送到林家的拍卖品画册里一对重达10.73克拉的蓝钻耳环吸引了她的注意。但是显然,受这对蓝钻耳环吸引的不止她一个。   “林小姐。”拍卖品展览柜前,大概是林烟柔注视那对蓝钻耳环的时间过久,一名名媛打扮的女士上前跟她套近乎。   “苏小姐。”林烟柔一眼认出她是谁,朝她颔首打招呼。六年前的一天,就跟她嗓子突然哑了的那天一样,她的嗓子突然好了。   林烟柔猜到这件事怕是跟沈慕白旁边的那个男人有关,她查过,她嗓子好了之后,那个在学校和沈慕白亲密的白慕老师也突然消失不见。   不过就算嗓子好了,林烟柔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这件事。   “林小姐也喜欢这对耳环?”   “有哪个女人能逃脱珠宝的诱惑?”林烟柔笑,“看样子苏小姐也喜欢。”   “喜欢是喜欢。”苏小姐娇俏地笑了一声,“不过我可不敢跟林小姐抢,毕竟我可没有一个王室继承人的未婚夫。”   听到她提到西泽,林烟柔唇角弯了弯,不过还是解释:“不是未婚夫,只不过是男女朋友而已。”   苏小姐促狭地朝她挤了挤眼:“整个帝都谁不知道你们要订婚了。要我说林小姐你可真给我们花国争气,眼看着就要成为花国第一个N国王妃了,不知道到时候有多少女生得羡慕死你。”   林烟柔抿抿唇笑笑,这几年她在国际上也算闯出名堂,拿过几个奖,博得美女钢琴师的称号。虽然她的导师总是在叹息按照初见的水平她不应该只是现在这个发展,但是在导师手下的几年时间,她成了N国王室继承人也是她师兄西泽的女朋友却是她最得意的事。   就算她在钢琴演奏上发展得再好,哪比的上当N国王妃?   能嫁给王子,这是多少女生从小到大的梦想,而她居然要实现了。   “哎,听说这次拍卖会还清了来自国外的演奏团,要我说请什么演奏团,林小姐的名气和水平可比他们高多了,要请也该请林小姐。”见林烟柔高兴,苏小姐故意捧她说。   “我可不是谁都请得起的。”林烟柔瞥了一眼苏小姐,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骄傲。   “也是。不过听说这次拍卖会大佬云集,我刚才路过那个演奏团的时候发现啊,里面一个女生长得啊那叫一个美若天仙,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喜欢。要是到时候上台被哪个大佬看中,那可就叫一步登天了。”苏小姐想起自己刚才路过时一不小心看到那女生的惊鸿一瞥,忍不住艳羡说。要是自己能长成她那样……啊,不,要是能长得有她的一半,那该多好。   林烟柔一听,立刻狐疑说:“美若天仙?有那么夸张吗?”   苏小姐立马拼命点头。   林烟柔迟疑问:“有我漂亮吗?”   苏小姐脸上的笑容僵住。林小姐到底多自恋,她都说美若天仙了,林小姐还问有没有她漂亮,难道林小姐以为自己跟天仙一样漂亮?   不过当着林小姐的面,苏小姐也不好意思说实话,当下笑着说:“和林小姐差不多吧。”   林烟柔不信,随口找了借口跟苏小姐分开,向侍者打听了一下演奏团所在的地点,就找了过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和她长得差不多漂亮的演奏团成员到底有多漂亮。   远远地就看见演奏团在排练,当了拍卖会四年主持人的主持人也在,他正在跟一个女生说什么,那个女生好像正在给小提琴调音,柔顺的长发自然落下,遮住了她的脸。   这应该就是苏小姐说的那个女生。林烟柔一边朝演奏团排练的场地走去一边想,实在不怪她一眼锁定这个女生,实在是她气质太出众,哪怕庭院里的灯光并不通明,林烟柔也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林烟柔的脚步声惊动了演奏团,主持人朝这边看了过来,下一秒,给小提琴调音的女生也抬起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砰!”林烟柔没拿住,手里的包一下子掉到地上。   这下演奏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林烟柔不可置信地看着置身于黑人白人之间的沈慕白,是她,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失踪了吗?   六年前,陆远去世,沈慕白失踪,陆氏落到谢尧和陆星寒手中。时至今日,陆氏还一分为二,被他们俩分裂割据。林回还被陆星寒拜托过寻找沈慕白,因此林烟柔知道沈慕白失踪的消息。   而现在,沈慕白居然出现了,还就在帝都?   林烟柔马上反应过来,今天这场拍卖会林回、陆星寒、谢尧可是都会参加,她一定不能让沈慕白出现在他们面前。   “华浓,你认识她吗?”见站在那的女士一直盯着华浓看,演奏团里的人问。   “不认识。”陆华浓将琴弦调好,递给演奏团里的小提琴手,“应该好了,你试试。”   “可看她的样子,不像是不认识你啊?”眼看着那位女士朝这边走过来,小提琴手嘟囔道。   “你们好,请问你们是拍卖会请来的演奏团吗?”林烟柔礼貌地朝他们半鞠躬,然后看着陆华浓言笑晏晏地说,“我特别喜欢小提琴,能请这位小姐去我的包间里单独为我演奏一曲吗?放心,我会付钱的。”她说了一个绝对让人满意的数字。   林烟柔并不怕沈慕白认出自己,她知道沈慕白是脸盲,而自己和沈慕白六年没见,又刻意压低了声线,沈慕白应该认不出来自己。   只是不知道沈慕白为什么会失踪,还出现在这个外国演奏团里。为了随机应变又不让林回他们发现沈慕白的踪迹,她决定先把沈慕白请到包间里,那里可不是谁都可以进的,等沈慕白要上台的时候再想办法拖住她。   主持人张口,正准备解释,陆华浓却抬手阻止了他。她抬眸,散漫而又冷淡打量了林烟柔一眼:“好。”   只是这一个“好”字,却又让林烟柔迟疑起来。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沈慕白吗?虽然第一眼就觉得长相气质十分相像,只不过过了六年长开了更漂亮了,但是仔细观察,气质还是有些微的不同的。   算了,不管是不是沈慕白,今天她都要把眼前这个人带到包间里问上一问。   林烟柔咬咬牙,下定决心。   陆华浓拿起小提琴,对站在一旁的主持人说:“我去去就回。”   “哎……”主持人想阻止,又不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华浓跟在林烟柔身后走了。   “完了!”直到她们俩走远,主持人一拍大腿,“这人谁啊,竟然喊夫人去给她演奏?等下老爷少爷来了,我怎么解释?”   剩下演奏团里的人不都想他这样没见识,有个人认出了林烟柔:“好像是西泽殿下的女朋友,叫林……林什么来着?”他女朋友喜欢看娱乐报,连带着他也瞥过几眼,知道自己国家的皇室王子交了个花国女朋友被拍到。   西泽殿下的女朋友?   听到西泽的名字,主持人的表情变得微妙。   *   林烟柔带着陆华浓绕了条远道进了自己的包厢。这些包厢特意为身份尊贵的客人准备的,借西泽的光,林烟柔才能拥有这间包厢的房卡。   包厢内陈设简单,装修却很豪华,一组欧式沙发正对着85寸的超高清电视,等拍卖会开始的时候,电视里会及时直播拍卖会的画面,贵客也可以直接在包厢里参与拍卖,除此之外,包厢里还有单独的洗手间。   林烟柔坐在沙发上,陆华浓站到她面前,问:“女士你想听什么?”   “啊?不急。”林烟柔目光闪烁,却尽量表现得温柔和善,“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信陆,名华浓。”   陆?虽然眼前这个人报出的名字不是沈慕白,但是提到“陆”字,林烟柔还是吓一跳。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沈慕白?   林烟柔盯着那张脸,仿佛再多看几分钟那张脸就会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沈慕白还是只是一个长得和她像的路人。   “你是花国人吗?你祖籍哪里?我听你口音有点熟悉,说不定我们俩还是老乡。”   口音?华浓好笑,她说的事最正宗的花国语,眼前这个人也能听出口音?不过她还是回答了眼前这个人的问题:“我应该是花国人,至于祖籍,我也不知道。”   “应该?”林烟柔的心又因为陆华浓的一句“应该”吊起来。   “嗯。救我的人说他六年前在花国捡到的我,因为我一直昏迷不醒也没有人来找我,就把我带回N国了。既然在花国捡到的我,那我应该就是花国人。”   六年前?捡到?还不知道祖籍?林烟柔眼睛转的飞快,这人该不会就是沈慕白,不过一不小心受伤失忆还被人捡到了吧?   不过光是她说自己失忆也没办法确定她是沈慕白。林烟柔眼睛滴溜溜地转,突然注意到陆华浓戴在手上的黑色蕾丝手套。   因为是夜晚,陆华浓还穿着一身黑裙,她一开始还没注意到,此时注意到却觉得怎么看怎么和裙子不搭配。“你的手怎么了?”   “这个啊?”见她一直好奇地盯着蕾丝手套,陆华浓毫不遮掩地将手套脱下,“因为之前手不知道被谁划了很多刀,留下很多疤,就习惯一直戴手套。”   看着陆华浓手上从手心到手背狰狞的刀疤,再看着那张容色淡淡却美艳动人的脸,林烟柔突然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沈慕白!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一章实在写不出来,也不好写,准备等后面插叙进去 第053章   不要问林烟柔怎么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沈慕白,因为她手里的那些刀疤就是她留下的。   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天空突然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林回神色慌张地从自己房间推门而出,往屋外跑去。   “哥哥,你怎么了?”彼时林烟柔的嗓音已经恢复。   “星寒打电话跟我说,慕白失踪了,我去叫上几个人一起去陆家附近找她。”林回低着头快速地将鞋带系好。   “我跟你一起去吧。”林烟柔提议说,“我回房间拿个手机。”   林回本想拒绝,想到多一个人也算多一个帮手,就默许了。   林烟柔回房间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想了想,又从梳妆台上拿出一把削眉刀,藏在自己的包里。   事发突然,她房间里没有别的刀具了。   陆星寒那边说已经报警,但是因为陆家地处偏僻,还位于山上,警察怕是没有那么快到。陆家所有的保安佣人都被派出来找人,连带着林回也接到电话开车过来寻找。   别的人却不敢找了,因为怕有心人注意到察觉沈慕白的身份,反而对沈慕白不利。   林烟柔有时候想,世事就是那么凑巧,那么多人一起寻找沈慕白,偏偏让她找到了。   那时候沈慕白躺在潮湿的柏油路上陷入昏迷,林烟柔惴惴不安地揣着刀一点一点地接近沈慕白。她的目光落到了沈慕白的脸上,就是因为这张脸,让她在别人面前处处输给沈慕白。谢尧也好,顾彧也好,林回也好,他们对沈慕白特殊难道不仅仅是因为这张脸。   正当她把刀锋放到沈慕白脸上时,她的余光一不小心注意到沈慕白那双柔弱无骨指如葱根的手。她怎么忘了,比起沈慕白的容貌,她更恨的是沈慕白的这双手。她的相貌跟沈慕白比起来也只能说稍有那么一些相形见绌,但是如果比起在音乐上的造诣,她却完全输给沈慕白。   这一年来她没少听到导师叹气,她的演奏根本比不上初遇那次。他想要的是一个可以超越自己载入历史的徒弟,而林烟柔只算一般。   只算一般吗?   林烟柔一边用削眉刀狠狠地划开沈慕白的手筋,一边暗暗地想:只可惜他心目中那个有可能超越自己载入历史的人从今以后再也碰不了钢琴了。   后来沈慕白有要醒的迹象,林烟柔就连忙悄悄地走了。而那天,整个陆家加警局的人都没有找到沈慕白。   林烟柔不知道她走后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后悔毁了沈慕白的手,唯一后悔的是,当时时间仓促她心中对沈慕白的才华嫉恨太深,没来得及毁了沈慕白的脸。   此时见陆华浓说起戴手套的缘由,林烟柔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后假装心疼地说:“真不知道是谁把你的手伤成这样,你还是个小提琴家,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你演奏小提琴有影响。”   “有。”华浓简短地说,随意地将小提琴架在肩上拉起琴弦,悦耳的琴音随之响起,“医生说我的手以后不适合弹琴,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偶尔还是会弹一小会。”   她拉了一小段,虽然琴音袅袅,但林烟柔还是很轻易地听出,这段演奏在外行人耳里听起来或许还好,但是在内行眼里,怕是根本上不得台面。   林烟柔差点笑出声,还好忍住,佯装悲痛地安慰她:“陆小姐手伤成这样,还加入了演奏团,真是了不起,简直是身残志坚的典范。”   “嗯。”华浓应了一声,林烟柔不会说话还坚持说话,她也觉得挺了不起的。她面上没有别的表情,眼底却染上淡淡的讽刺。“不过也不算,我只不过是演奏团的预备人员,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请我单独演出。”   “预备人员?”林烟柔心中狂喜,这样留下沈慕白可就轻松许多,她拍拍沙发,示意陆华浓坐,“我和陆小姐一见如故,不知道陆小姐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一起观看这场拍卖会。”   “好。”华浓颔首。   林烟柔有意留下她,说了不好讨好华浓和套她的话。华浓也顺着她的话,给出了一些可有可无的信息。   “这么一听陆小姐的经历还真是坎坷。”   通过对话,林烟柔知道沈慕白被人捡到带回N国后,就一直跟着那个人呆在N国治病,直到最近病好了,才跟着演奏团来到花国。   她还想继续了解一些内容,这时候包厢的门响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推开门,恭谨地说:“林小姐,殿下来了。”   “西泽来了。”林烟柔脸上露出惊喜,下意识想出去迎接西泽,想了想她回过头嘱咐华浓,“陆小姐等一下,我去接一下我男朋友,马上就回来。”   “好。”华浓点头。很快包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就在这时候她手机响了,华浓瞥了一眼显示屏,接通电话。   “妈妈!”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另一边就传来一个小男孩糯糯的声音。   “都说过多少遍了,要叫姐姐。”   华浓头疼,也不知道陆嘉跟谁学的,从会说话开始就喜欢喊她妈妈,说了多少次也不改口。   “妈妈!”小男孩执拗地不改口,语气半是委屈半是生气。   华浓无奈,就在这时候,电话另一边还传来一个男人雪上加霜的声音。   “啊,嘉嘉乖,嘉嘉不哭,就算妈妈不要嘉嘉了爸爸也会一直喜欢嘉嘉的。”   行,破案了,五岁的小孩子本来就单纯,别人有父母自己没有本来就觉得奇怪,拉斐尔叔叔还一直跟他灌输错误的认知,也难怪他不改口。   见电话另一边没有声音,拉斐尔估计华浓是被自己气自闭了,从陆嘉手里接过电话,问:“华浓,你现在在哪?我来演奏团这边没看到你。”   “在等着看一场好戏。”华浓也没有那么生气,听到拉斐尔叔叔的声音气也消了,放松身体靠着背后的沙发,敛下眼睑淡淡地说。   听到她这个回答拉斐尔笑了,戏谑地问:“什么好戏值得你去看?马上拍卖会就要开始了,你不出场?”   “你这个拍卖会背后的主人四年都没出过场,我一个外人出不出场有什么关系。”   “那可不一样。”拉斐尔将陆嘉放下来,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听话,“今年我可是特意将拍卖会办的前所未有的声势浩大,就是为了让你以拍卖会为契机,在花国帝都商圈来个万众瞩目的登场。神秘慈善拍卖会背后老板携其夫人首次亮相,竟是俊男美女,这个噱头够我们在经济类报纸杂志新闻上待一个月,你觉得怎么样?”   “不要,无聊。”华浓冷冷评价,还不忘打击拉斐尔,“拉斐尔叔叔,你都快四十了,再发这种和我是一对的通稿你就真的找不到老婆了。”   听到华浓提起自己的年纪,拉斐尔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四十岁怎么了,像他这种有钱有势又长得帅的男人,五十都是一朵花。再说了找不到老婆又怎么样,他可是单身主义。   “找不到老婆就找不到老婆。”拉斐尔赌气说,“反正我连儿子都有了。来,嘉嘉,叫爸爸。”他拉着陆嘉的小手哄陆嘉。   听到电话另一边陆嘉脆生生地叫拉斐尔爸爸,华浓真怀疑自己爸爸泉下有知自己的好友天天对外宣称自己的女儿是他的老婆,诱拐自己的儿子喊他爸爸,能从地下气活过来。   不过她也知道,拉斐尔对她,除了是故友的女儿,没有别的意思。之所以对身边人宣称自己是他夫人,是因为他的父母也就是N国现任的国王皇后,已经从自己小儿子叛逆不娶自己让他娶的门当户对的女子的打击中走出来,开始天天催他赶紧找个真爱结婚生子。   华浓和陆家还冒充拉斐尔的老婆和孩子见过N国国王皇后,拉斐尔父母莫名地对他们俩还算满意,送了她不少珠宝首饰。   父母走后拉斐尔站在庭院唉声叹气,华浓问他怎么了是她刚才表现得不好吗,拉斐尔说:“不,不是你表现得不好,是你表现得太好了。我听伊恩管家说,爸妈他们对西泽的那个女朋友不是很满意,我怕你再表现得好,王室继承人的身份就又到我头上了。我可不想像个摆设一样天天地到大众面前露脸。”   他要真想当王室继承人,当初就不会叛逆逃婚,离家出走。原本以为西泽那么听话,以后皇位传承给他是稳的了,没想到他找了个让国王皇后不喜欢的女朋友,让父母又把目光放到他这边。拉斐尔真是怒西泽不争,哀西泽女朋友没用,连自己男朋友的爷爷奶奶都不会讨好。   “好了,不跟你说了。”华浓瞥了一眼包厢的门,估计林烟柔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我挂了。”   “华浓,你真的不准备今天出场吗?”拉斐尔不死心,问。   “嗯。”华浓回他后,就挂断了电话。   她抬头仰视着包厢上方柔和的灯光,她没想到会在拍卖会上遇到林烟柔,更没想到林烟柔会主动找上门。而且,看林烟柔的样子,怕是对她的话信以为真。   失忆?怎么可能。她的确度过一段浑浑噩噩的时光,但是不但没有失忆,今生前世两世的记忆反而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的重现,连十岁那年发生的小事也记忆犹新。   她还记得那天她在疼痛中醒过来,朦朦胧胧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风烟柔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没错,是风烟柔,不是林烟柔。沈慕白从来没想过,原来林回那个从外面接回来的妹妹就是风烟柔。以前脸盲让她忽视了很多事,可是在那一个瞬间,过往所有记忆里的人脸都开始逐渐出现。沈慕白开始想起一件又一件以前被自己忽视的小事。   门外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华浓猜测应该是风烟柔他们回来,她收回目光,手指抚上放在自己腿上的小提琴,下一秒,门被推开。   “这是你的客人吗?”N国王子西泽的声音温柔而缱绻,他护着林烟柔走进包厢,关上门,再抬头的时候却愣住了。   刚才那个女人低着头他没看清她的脸,而现在他看清了,却愣住了。现在坐在沙发上的这个女人,是他去花国音乐学院和他同台竞技的那个女生,也是他剪下报纸照片藏在钱包里长达七年的女生。   西泽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她,却从未想过在今天这么一个毫无准备的场合,在他女朋友在他身边的情况下和她再遇。   “是啊,是今天拍卖会演奏团的预备成员。我见和她投缘便把她叫过来了。”林烟柔解释道,往沙发那边走去,却发现自己的男朋友还站在原地,她纳闷地回过头,“怎么了?”   “没什么。”西泽收回目光跟在林烟柔后面。陆华浓坐在沙发右边,林烟柔坐到了沙发中间,西泽就走到沙发左边坐下来。   陆华浓敏感地察觉到西泽对自己微妙的态度,她知道自己和拉斐尔的这个侄子见过,但是看他现在的表现,以及记忆中对自己的态度,华浓勾了勾唇角。他不会是喜欢过自己吧?   要是真是这样,那就有意思了。   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不会做什么,但是人都是会变的。林烟柔做了那么多,她不回敬林烟柔一些仿佛对不起林烟柔的毁手之情。   知道对现在的林烟柔来说,最得意的不过是音乐界的名气,花国商圈的地位,以及这位身为N国皇室继承人的男朋友。虽然早已为她准备一份大礼,但是华浓还是以手支颐,朝西泽的方向微微侧脸,眉目含情地看向西泽,正好撞到西泽偷窥自己的目光。   华浓冲着他盈盈一笑。   林烟柔绝对想不到,她在这六年里想明白了多少事。   西泽一惊,脸上的尴尬之色一掠而过,却没有收回目光,反而朝华浓微微颔首。   华浓有几分惊讶,拉斐尔的这个侄子,看起来像个老实人,但是实际上并不是吗? 第054章   林烟柔没有察觉他们之间气氛的尴尬,反而兴致勃勃地掏出拍卖会的宣传册,找到蓝钻耳环那一页,递给西泽:“西泽,你看,这对耳环漂不漂亮?”   西泽点点头,他对珠宝没有研究,但是他从小就看过不少奶奶的首饰,因此一眼就看出这对蓝钻耳环虽然是深蓝色不算极品,但是光凭着它重量超过十克拉,怕是价值不菲。   林烟柔抿唇笑笑,又将宣传册递给陆华浓,在她也对这对蓝钻耳环称赞后才满怀期待地看着西泽:“西泽,我也觉得这对耳环很漂亮,正好配你送给我的那套蓝色礼服,你能不能……”   她都说的这么直白,西泽要是还不明白她是想让自己拍下这对蓝钻耳环送给她那他就不是直男而是傻子。他预估了一下这对蓝钻耳环的价值,然后朝林烟柔摇摇头:“以这对耳环的价值,我怕是没那么多钱拍下来。”   林烟柔愣住,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陆华浓,总觉得她是在看自己的笑话。自己让自己王室继承人的男友帮自己拍一件饰品,结果他以没那么多钱的理由拒绝,说出去谁信。别人只会说西泽殿下根本不爱她,舍不得为她花钱。   “我上次跟你去王宫,你明明有很多价值不菲的珠宝,每一个都比这对耳环值钱。”林烟柔控诉,西泽有那么多价值连城的戒指、手链、胸针、项链,她只是让他帮自己买一对耳环,他却推三阻四。   “那些都是爷爷奶奶给我还有爸爸妈妈留给我的。”西泽面露出尴尬,爸爸妈妈的遗产他自然不想动,爷爷奶奶送的他却是不敢动。   如果让王室的珠宝首饰从他手里流落到外面,那整个N国王室怕都成了笑话。   “我不管,我就是想要。我知道你是N国的王子,我只是花国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儿,你觉得我配不上你,才舍不得给我买。”林烟柔知道逼是逼不出来的,咬住下唇,楚楚可怜地说。   西泽知道他们俩的身份差距给林烟柔带来很多压力,此时见她这么说,叹了口气:“好吧,你喜欢我就给你拍。实在不行我跟爷爷奶奶说让他们把我明年的预算先给我。”   林烟柔这才破涕而笑喜笑颜开。   陆华浓看的叹为观止,她知道就算是王室继承人,拿的也只不过是N国王室拨给他的零花钱。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西泽手里的钱居然这么少,对比起拉斐尔,简直不能比。   如果她没记错,林烟柔看中的那对耳环,正是拉斐尔从他自己的珍藏里选出捐来当拍卖品的。   一边是不想要,一边是拍不起,这王室继承人过的日子还不如非王室继承人过的日子好,也难怪拉斐尔叔叔不想回去当继承人。   在外经营公司一时爽,一直经营一直爽。   还在庭院抱着陆嘉瞎逛的拉斐尔突然打了个喷嚏,他一脸郁闷地看着陆嘉抱怨:“我怎么突然打喷嚏,是不是你姐说我坏话了?”   陆嘉鄙视地看着他:“拉斐尔叔叔,依你的言行我姐怕不是得天天在你背后说你坏话,怎么没见你天天打喷嚏,我看你就是被风吹得着凉了。”   拉斐尔想想也是,摸了摸陆嘉的小手,发现冰凉冰凉的。“哎呀,嘉嘉你怎么手这么冷也不跟我说,我抱你进去,等下见到人知道怎么说吗?”   陆嘉坚毅地点点头,随后表情立马变得可怜,一头扎进拉斐尔怀里:“爸爸,妈妈去哪里了,我想妈妈了!”   “……”拉斐尔忍不住称赞,“嘉嘉,你真是天才,长大以后别学经商了,去好莱坞演戏吧,奥斯卡影帝非你莫属。”   “不行!”陆嘉立马变脸从拉斐尔怀里抬起头来,捏紧小手说,“我一定要守护好爸爸的产业,要保护好姐姐,她那么笨,会被人骗的!”   拉斐尔怎么想都没办法把陆华浓跟笨联系在一起。“我看你姐姐现在那样,不像是会被人骗,反而像会骗人的样子。还有,嘉嘉,你居然说你姐姐笨,下次你不听话我就去你姐姐那边告状。”   “那我就告诉姐姐是爸爸教我说的。你看姐姐是信我还是信你!”   拉斐尔:“……”   惹不起惹不起,这小屁孩才五岁,脑子转的比谁都快,还特会演戏,演技逼真得他那七十多岁的父母都没察觉异常,真把他当自己的孙子疼去了,上次还给自己打电话说要看小孙子。   拉斐尔弹了弹陆嘉头顶上的小白毛,忿忿不平地说:“嘉嘉,好歹你体内也有一部分我的基因,要不要说话跟我这么不客气。”   当年陆远还不知道沈慕白存在的时候,就计划用人工手段培育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他认定陆家的基因是有缺陷的,要不然也不会每任陆家继承人都会面临身体或心理的问题,扛过来就智商跟指数函数一样暴涨,抗不过来就直接消失在这世间。就算活下来的,也有不少人活不过中年,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所以陆远决定剔除部分缺陷的基因,培育出一个健康的无缺陷的属于他的孩子。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拉斐尔在举着手强烈要求下,成为了备用基因的提供者。   实验进行的很顺利,可是在实验室准备培育胚胎前,陆远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叫停了这个计划。   当时拉斐尔不解:“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没有缺陷的孩子吗?”   “可是她已经出生了,她是我的孩子。”   他早就做好将自己名下的一切给自己孩子的准备,却没有做好将财产分给两个人的准备。他知道以陆家人的聪慧,到最后如果兄弟阋墙斗起来怕只会是你死我活。而他的女儿,他的孩子,那么柔弱,在过去的十五年里除了呆在琴室里练习鲜少有其他活动,连随随便便的一个小同学都敢欺负她。他怕她争不过,怕她会输,索性不要那个还没有开始培育的孩子。   不过六年前,在沈慕白的同意下,拉斐尔重启了那个计划。他早就想好,这孩子体内也有一部分他的基因,如果这个孩子长大以后真的要争,他就把自己的财产留给这个孩子。他名下的资产,并不比他的好友少分毫。他还会教这个孩子骨肉至亲同气连枝,教会他姐弟情深亲密无间。   不过现在看来,教的好像有点过头了。   拉斐尔忍不住问陆嘉一个世纪难题:“嘉嘉,要是我和你姐掉水里,你救谁?”   陆嘉一脸鄙视地看着拉斐尔:“难道不是拉斐尔叔叔你就算掉水里,也要拼死把我姐救上来吗?”   完了,这孩子养废了,拉斐尔此时只想申请重新培养一个孩子,在亲近华浓的同时也对他敬爱有加。   *   “听说你妹妹来了,你怎么没和她一起。”陆星寒端起酒杯,问一来就直奔他这里的林回问。   “她男朋友来了,他们俩小情侣呆在一起我过去干嘛。”林回顺手从桌子上也摸了一杯香槟,低头喝了一口,毫不在乎地说。   “男朋友?那位N国皇室继承人?”   林回点点头:“可不是,因为那位,我爸现在可是再三嘱咐我要对林烟柔客气点。”只不过他向来我行我素,他爸说的话,他更不会听,对林烟柔的态度还是如以前那般。   陆星寒思索片刻后,问:“能帮我和那位搭个线吗?”   这六年来,在他和谢尧你争我夺的斗争中,陆氏蓬勃发展不断壮大,事到如今,已经恢复全国第一的宝座。集团内,他们俩的支持率也不相上下,在国内陆星寒已经找不到可以赢过谢尧的市场,因此他准备把目光投向海外。   N国皇室作为N国的象征,虽然已经失去行政权,但是皇室的存在还是衍生出一整条产业线。如果能和N国皇室合作,陆星寒有把握在三年里获得大量盈利,从而赢过谢尧。   “你想和N国皇室合作?”林回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却并不笨,一下子就猜到陆星寒的打算。在陆星寒点头后,他说:“行,我知道他们在哪个房间,我带你直接去吧。”   看门的保镖认出眼前这两位其中一位是殿下女朋友的哥哥,于是直接打开包间的门低头通报说:“殿下,林小姐的哥哥来了。”   华浓正捧着宣传册在看,那边因为西泽同意帮她拍下耳环林烟柔正缠着他说话,无聊的华浓就随意地翻起拍卖会的宣传册,然后就听到门口保安的声音。   林小姐的哥哥?华浓愣了愣,抬起头,就看见那两双如出一辙震惊的眸子。   怎么会碰到他们?   华浓心里“啧”了一声,收回目光继续表情淡淡地看手上的画册。她这次回花国只不过是为了打探打探她这些老熟人的近况,顺便散散心。结果没想到林烟柔直接就撞上来了。华浓本想着先和她好好玩玩,没想到她以前的老熟人一个接一个地撞上来。   林烟柔心里的震惊不比此时站在门口的林回、陆星寒小,她刻意把沈慕白带回包间就是为了避开林回陆星寒他们,结果平时在家都懒得理她的林回今天居然会来找她,还带着陆星寒一起!   沈慕白好不容易失忆,她刚还想着怎么把她忽悠回N国,结果现在林回居然带着陆星寒直接找上门。   林烟柔心里怄气得快要吐血,脸上却堆起笑:“哥哥,星寒哥,你们怎么来了?”   林回对她的招呼置若罔闻,目光一直在华浓身上没有离开,眼中难以掩饰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慕白……”他轻轻地叫出声。   这样华浓心里倒有些惊讶,林回以前见到她就未婚妻未婚妻地叫个不听,原来他也会喊她的名字。   只可惜,那个名字她已经不要了。   “哥,这不是慕白,她叫华浓。”林烟柔紧张地说,只盼着林回听到她这句话直接误以为自己认错了了。   听到林烟柔这么说,林回忍不住上下打量华浓。的确,第一眼看过去就是像,但是细细看来,容貌气质还是有些许不同,比起沈慕白的清冷,眼前这位叫华浓的女人表现出更多的是美艳。   大波浪卷的黑色长发,精致的眉眼,鲜艳的红唇,如牛奶般肤如凝脂的皮肤,还有那条将凹凸有致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的黑色礼服。这个女人,仿佛从画中走出来般是浓墨重彩的。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华浓撩起耳边的鬓发,侧眸朝着他微微一笑。   林回说不出是惊艳还是失望。   刚才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沈慕白回来了,结果并不是吗?   这样刻意为之勾引人的神态动作,林回承认的确很撩人,可是这样去讨好一个男人,沈慕白是不屑于去做的。   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慕白,林回脸上的激动之情消失殆尽,只余下掩饰不住的失望。“听说西泽来了,我带星寒过来认识一下。西泽,这是我最好的兄弟,陆星寒。星寒,这就是N国的西泽殿下。”   林烟柔不知道林回的脸色为什么一下子激动一下子又失望,只知道自己哥哥好像直接接受了陆华浓不是沈慕白的这个设定,她心里松口气,顺着林回的话准备跟西泽介绍陆星寒。   陆氏如今如日中天,哪怕是林父也对陆氏如今的财富艳羡不已,更别说林烟柔。她说是林家的女儿,但是林家的资产可轮不到她做主,男友西泽虽然贵为一国王子,但也不是骄奢淫逸性子的人,除了王室每个月固定划过来的钱,从来不会主动问家里要零花钱。林烟柔以前以为自己成为西泽的女朋友后就什么都有了,但是真成为之后,感觉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过得好像还是不如林回好。   至少如果今天是林回想拍那对耳环,绝对可以毫不犹豫地拍下。   因此对于已经进了陆氏拥有陆氏高达32%股份的陆星寒,她态度一直很好。   然而陆星寒不知道怎么回事,目光还一直落在陆华浓身上。   “星寒哥。”林烟柔开口。   陆星寒却置若罔闻,直直地走到陆华浓身旁,弯下腰,柔声问:“你在看什么?”   华浓疑惑地抬起头,眼前这个温声细语的陆星寒真的是她记忆中的陆星寒吗?   林回也惊了,上前准备拉开陆星寒:“星寒,你清醒一点,这不是慕白。”   陆星寒却挥开林回准备拉他的手,瞥了一眼画册继续温柔地看着华浓问:“你是喜欢这对耳环吗?”   华浓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宣传册又翻到林烟柔看中的那对蓝钻耳环那页,她正准备说不喜欢,忽然灵光一动,抬眸犹豫地看着陆星寒,启齿问:“是挺喜欢的,先生你要拍下来送给我吗?”   林烟柔差点被陆华浓的话气死,陆华浓一直呆在房间里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看中这对耳环还求了西泽好久才让他答应给自己拍。而现在陆星寒问,陆华浓居然直接承认喜欢,还让陆星寒给她拍!   她是单纯的婊还是脸皮厚,这么一对差不多价值200W美元的东西,她居然直接开口让陆星寒送给她?   陆星寒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开口同意!   华浓也就是随便开口说说,她暂时没有找上陆星寒的打算,本想随便开口让陆星寒以为自己是个拜金女从而离自己远一点,不耽误自己的计划,没想到听到她的话后,陆星寒居然直接开口答应:“好啊。”   这下子不止林烟柔愣住,连华浓也愣住,她不禁怀疑到底是陆星寒认出自己,还是他单纯钱多。   “你看看还有没有你喜欢的,到时候我顺便全拍下来。”陆星寒顺势坐到华浓旁边,一边翻拍卖会的宣传册一边问华浓。   这下轮到华浓浑身不自在,她虽然已经下定决心暗撩西泽让林烟柔难堪,但是正当陆星寒撞上来,她才发现,让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靠近她,会让她如此的难受。   这还是在连手都没有互相碰过的前提下。   华浓刷地一下站起来,俯视着陆星寒,说:“陆先生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陆星寒凝视着华浓,一字一句地说,“春风拂槛露华浓,我很喜欢你的名字,我想追求你,华浓小姐。”   他说这话声音不大,但是在此时寂静的包间里显得掷地有声。   听到他的话,林烟柔和林回都一脸怀疑人生的样子。要不是眼前这个人长得太像沈慕白,林回都要怀疑陆星寒是对眼前这个人一见钟情。   不过,怎么可能啊,慕白可是星寒的妹妹,星寒怎么可能对长得跟自己妹妹十分相似的女人一见钟情,他一定是怀疑眼前的人是慕白,才故意找话题接近她的。   嗯,一定是这样的,谁会对跟自己妹妹长得像的人一见钟情。   林回安慰自己。   倒是西泽陷入沉思。慕白?华浓?他知道自己以前喜欢过的女生叫慕白,刚才林回进来喊得也是慕白,可是烟柔说,她不是慕白,她叫华浓?   西泽看着此时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华浓,目光中流露出失望。   他记了七年,找了五年都没有找到的女生,时至今日,也还是没有找到吗?   他还以为自己差点就要完成自己年轻时候的夙愿,找到那个在花国音乐代表团中最瞩目的女生,告诉她,当年的自己喜欢过她。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告诉她自己曾经的心意,圆自己当初的梦想罢了。   结果,还是失败了吗?   陆星寒是疯了吗?   听到陆星寒告白,华浓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疯了。她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对她向来是冷眼以待,爸爸去世后,将陆氏大部分的股份平分给他和谢尧之后,他才对自己态度缓和几分。但也没有到今天这般温情脉脉的样子。   眼看着陆星寒站起来想拉她的手,华浓下意识后退几步,收起放在茶几上的小提琴,对林烟柔说:“林小姐,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林烟柔巴不得她早点回去。这个沈慕白,不管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勾搭男人的本领都是一流。想到她刚才近乎当着自己的面抢自己喜欢的东西,林烟柔也懒得再给她好脸色,连装都不想再装:“你回去吧。”   华浓匆匆离去,陆星寒没有阻拦,站在一旁的林回松了口气,看来星寒只是说说而已。   他没有忘记来这的目的。   “星寒,你不是一直说想认识西泽吗?今天正是一个好机会。”   不必了。陆星寒心想。   她都回来了,他哪有心思再去拓展海外市场。   不止是他,怕是谢尧知道了,也没有心思再和他争。   可那又怎么样,他是绝对不会告诉谢尧沈慕白回来了,还改了名。   不管她是真不认识自己还是假不认识自己,不管她是叫慕白还是叫华浓,不管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自己,他认出她了,这就够了。   她不叫沈慕白叫华浓更好,没有血缘的阻拦,他更能光明正大地追求她。   这次拍卖会请了不少媒体,谢尧只不过是来的晚了,就被媒体团团围住。   关于他和陆星寒之争,从六年起就开始席卷各大财经类报纸杂志头版,直至今日,有关他们俩的讨论依旧甚嚣尘上。这次看到他,各路记者自然也不放过这个机会,   不知道是哪个杂志的记者突然在一众的经济问题里问了一个颇具感情色彩的问题:“谢先生,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有喜欢的人吗?”   谢尧皱眉,正想说无可奉告,目光不过是不经意地一瞥,却突然愣住——人群之外,一个倩丽的身影一飘而过,她提着小提琴盒,长发在身后飘扬。   到嘴拒绝回答的话被咽下,谢尧怔怔地看着那道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才收回目光,淡淡答道:“有过。” 第055章   华浓往演奏团放乐器的大厅走,想把小提琴还回去,走到一半眼尖地看到拉斐尔正抱着陆嘉不知道跟个妹子在聊什么。   华浓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熟人,走上前去,问:“你在干什么呢?”   陆嘉看到华浓,眼前一亮,脆生生地说:“妈妈,爸爸在背着你撩妹!”   华浓:“……”   拉斐尔:“……”   当年顾彧在他撩妹的时候来这一招,这么多年过去,嘉嘉又来这一招,他是跟有儿子却撩妹这个梗过不去了吗?   拉斐尔跟在华浓身后回到后台,华浓颇为无语:“拉斐尔叔叔,你既然那么喜欢撩妹,为什么不找个人结婚呢?”   “你懂什么?”拉斐尔略带鄙视地瞥了华浓一眼,“喜欢撩妹和不想结婚是不冲突的,我只想恋爱,不想结婚,不行吗?”   “可是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交一个女朋友。”华浓吐槽。   “……”拉斐尔膝盖中了一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异性,他刚开始再喜欢的女人越接触也就变得越无感,然后就没有想恋爱的念头。这么多年单身下来,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不想再继续聊自己,拉斐尔扯开话题:“别说我了,倒是你,刚才说要去看戏,看完了?”   “嗯。”   拉斐尔听出她语气不错,追问:“看到什么了,跟我说说。”   华浓没有拒绝,探头接近拉斐尔问:“拉斐尔叔叔,你觉得你侄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拉斐尔没预料到华浓会突然问有关西泽的事,他思索片刻后答道:“听话,乖巧,除了这些没有别的了吧。我和他接触不多,但是每次看到他他都挺乖的,从小到大都按部就班按照我父母的安排长大,和那个花国人交往应该是他这辈子做出的最出格的事。”   “如果我说他喜欢我,你信吗?”华浓问。   拉斐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了好几声才停下,不敢相信地问:“华浓,你是换人了吗?我还记得以前宗逸经常跟我说,他家小姐总觉得别人不喜欢她。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你居然会说出以为别人喜欢你的话?”   “拉斐尔叔叔不信?”   拉斐尔摆摆手:“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侄子我还是了解的,他不可能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喜欢别人。”   “那如果是在有女朋友之前就喜欢我呢?”华浓问。   拉斐尔愣住。   华浓继续说:“拉斐尔叔叔,你知道我以前很少和别人交流,总是误会别人对我的态度,别人喜欢或是不喜欢我,我一向迟钝,很难发现。但是我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看他们,我可以捕捉到他们脸上的表情,眼睛肿的色彩。刚才看到西泽的时候我才发现,很多年前他看我的时候,眼里就带着跟看别人不一样的光。”   拉斐尔这才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侄子偷偷跑去花国参加音乐交流会,是和华浓遇到过。也是在那次交流会后,他对花国的兴趣大增,曾经还打电话给拉斐尔,让他给他介绍一个花国语老师。   拉斐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天啊,华浓,他不会真喜欢你吧?”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是至少有七层把握。”华浓信心百倍地说。   拉斐尔想起当年西泽来花国时,自己曾经还想撮合西泽和华浓在一起,当时华浓拒绝了,现在想来,如果当年华浓没拒绝,现在岂不是……   “华浓,你差点就成了我的侄媳妇!”拉斐尔的语气,听不出来是兴奋还是遗憾。   “……”华浓说,“拉斐尔叔叔,我有喜欢的人,这世上除了他我是不会和别人在一起的。”   拉斐尔这才想起华浓好像是有一个互相喜欢的人,只不过那个人有事回家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华浓你真不是被人骗了吗?他家就算在南极,他是走回家的,六年过去了,他也应该回来了。”拉斐尔吐槽。   “他没有骗我,他回来过。”华浓淡淡地说,妖后没有骗她,在他去洪荒后不久他就回来了,只不过……   华浓想起陆远去世后,她精神状态突生异样,有一天陆星寒突然对她说:“慕白,我看你还是小心点谢尧吧。我刚才看见他换了医生开给你的药。还有上次陈伯提到有个男人来找你,但是谢尧让安保把他赶出去了。我听陈伯的描述,那个人好像是白老师。”   华浓不相信,她去聊天群查证,群主却换了人,新群主大千世界对她百般嘲讽:“呦,这不是沈慕白吗?凭一己之力毁了一个洪荒的尊者,你也真是做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么有能耐的你,还来我们聊天群干什么?”   华浓茫然,百般哀求大千世界才告诉她真相。   “妖后为了回来见你,和神族蓼姬做了交易,用一身法力换了能穿梭时空的法宝千机镜。只可惜他虽然依约来见你,却被你家的人拦在门外。他们还打伤了他,将他扔在山里。都半个月前的事了,你现在去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他的尸骨。”   华浓真的想去找,但是家里的佣人却拦着她不让她出去,她想联系宗逸却根本联系不上,想报警才发现她早已失去跟外界的联系方式。   华浓这时候才发现,陆家早就变了天,而她被困在陆家,如笼中之鸟,想飞却飞不出去。   她开始偷偷不吃佣人送给她的药,日渐消沉让他们放松了对她的警惕,然后终于在一个下雨天成功从陆家逃脱。她在山上找了好久,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直到身体受不了昏迷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山中雨幕成帘,雨水混着鲜血从她的指尖滴落,华浓不记得她是怎么从一群人的搜索中逃了出来,冥冥之中仿佛有人在帮她,她倒在了一家人的别墅之前,然后被人救进屋。   再之后就是联系上拉斐尔,他将她接回N国,然而她却患上了和她爸爸相同的精神疾病,甚至因为治疗得太晚比陆远还要严重几分。直到最近,医生才宣布她基本康复,可以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独自出门。   听到她这么说,拉斐尔就知道她对她那个初恋还没有死心。拉斐尔问:“你还要等他吗?”   “嗯。”华浓点点头,她和妖后定的七年之约虽然明年就到了,但是哪怕妖后到时候没有回来,她也会不会放弃。别说七年,哪怕是十年、十七年、七十年,哪怕她等的人永远不会回来,她也会一直等他。   这世上除了妖后她不会再爱其他人。   见华浓情绪低落,拉斐尔也放弃了暗戳戳让花国帝都商圈的人误以为华浓是他夫人的计划。他知道华浓这次准备回花国投资一定别有所图,原本想借着这次拍卖会让所有人知道华浓身后的背景,以后她做什么也方便一些,结果华浓好像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陆嘉也发觉姐姐情绪的低落,从拉斐尔怀里挣脱下来,跑到华浓面前,枕着她的膝盖:“姐姐不要难过过,嘉嘉喜欢姐姐,嘉嘉会保护姐姐,嘉嘉不会让姐姐等。”   华浓摸了摸他的头发,忍俊不禁。   屋里沉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拍卖会快要结束,有人敲门,拉斐尔过去开门,来人文质彬彬。直接朝华浓走过来,盘子里放着一个首饰盒。   “是华浓小姐吗?这是一位先生托我送给你的。”   华浓接过,打开首饰盒,一对蓝钻耳环在黑色绒布的首饰盒里闪闪发光。   “这不是我捐的那对耳环吗?”直到人走了,拉斐尔才开口,他瞥了一眼盒子中的耳环,咋舌道:“到底是谁啊,居然会送你耳环,他难道不知道你连耳洞都没有吗?”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华浓合上盒子,随手将盒子扔进随身携带的包里。   “你这次回来,到底有什么打算?”拉斐尔问。   “说实话我还没想好,我原本只打算回来看看,不过既然熟人都碰到了,那也没必要再等一段时间了。”   “那你准备?”   “卖地。”华浓站起来,毫不在乎地说,“某些人鸠占鹊巢太久,恐怕早就忘了,当年我爸爸虽然把陆氏的大部分股份一分为二分给他们两个人,但是陆家祖宅,可是完完全全地留给我。那地方对我来说可是完全没有价值,现在卖掉,也无可厚非。”   拉斐尔愣住:“据我所知,谢尧和陆星寒一直还住在陆宅。你这把地卖掉,他们岂不是一觉醒来发现家都没了。要不要上来就开大?”   华浓垂眸,手指抚摸着包里的首饰盒,面色冷淡:“我的东西,难道不是我想怎么处理就这么处理吗?”   “呃……”拉斐尔觉得华浓说的对,但还是很担心。陆家主宅,对谢尧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陆星寒来说,这可是陆家世代居住的地方,是陆家的象征之一。陆氏还在,陆家主宅却被卖,这……他能接受吗?真的不会做出什么偏激之举吗?   “就算他想做什么也没关系啊。”华浓抬眸对着拉斐尔莞尔一笑,“至少叔叔会帮我,不是吗?”   是,他的确会帮陆华浓的。   拉斐尔点点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如你所言,我会帮你的。”   陆星寒一早醒来,就发现外面喧闹异常。   “发生什么事了?”穿戴好后,他下楼问楼下的佣人。   “这……”佣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刚才门口来了一堆人,说是受这个宅子的主人所托,来丈量宅子的尺寸。陈伯去门口跟他们交涉了。”   “荒唐。”陆星寒冷冷说,“早饭撤了,我不吃了,直接打电话让赵成来接我。”他说完就举步朝门口走去。   “真不是我强闯民宅,这真是宅子的主人拜托我来的,不信你看,产权证明复印件我都带来了。”为首的中年人举着资料袋嚷嚷道。   陆星寒伸手,中年人一时不察,竟然直接让他把资料袋抢过去。   “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中年人刚想强烈谴责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却突然愣住。   陆星寒如今不过二十六,依商圈整体的年龄段来看,他实在年轻。可从小在陆家接受的教育和这些年和谢尧你来我往争夺陆氏的经历,都让他整个人沉淀下锋芒毕露而又不失沉稳的气势。   看起来就像是自己惹不起的人啊。中年人心里嘀咕,没有再试图阻止陆星寒翻阅资料袋里的资料。反正他拿的都是真的材料复印件,他又什么可怕的。   “星寒少爷……”陈伯试图从陆星寒的表情里辨别他手里材料的真伪,怎么会突然有人冒出来说他才是陆宅的主人,还要把陆宅给卖掉。陆宅被老先生留给了先生,又被先生留给了小姐,自从小姐失踪后,这所宅子就没了主人,一直陆星寒少爷住在这里,偶尔谢尧也会过来。   而现在,宅子主人居然出现,是不是也就说明……小姐出现了?   “是真的。”陆星寒扫了几眼就辨别出材料的真伪,他冷冷地看着中年人,“我猜你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真的想测量这所宅子,带我去见你的委托人。”   中年人耸耸肩:“我的委托人的确是派我来测量宅子的,不过既然先生不信,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委托人也无所谓。”   *   陆星寒早就知道自家市中心商业广场的写字楼被人租了,但是从来没有想过,租的人是自己认识的人。   看着不远处那个正在和商户商量设计细节的女人,陆星寒虽然早有准备,已经预料到是她,但还是愣住。   陆星寒迈不出上前的步子,倒是中年人上前,和女人小声说起话来。   “你来了。”华浓缓缓转过身,对陆星寒微微颔首,“这里还没有装修好,不如我们去别的地方谈。”   陆星寒僵硬地点点头。   商谈的地点就定在楼下的咖啡店,不是很高档注重隐私的店,但是因为是工作日的上午,店里没有多少人。   “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慕白,还是华浓?”一坐在,陆星寒就目光灼灼地看着华浓问。   “华浓吧,这是爸爸给我取的名,我很喜欢。”华浓放下菜单,淡淡说。   “好。”陆星寒答应道,他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问华浓有关上次拍卖会的事。   “你来找我,不会打算就这样坐着什么都不问吧?”空气中静悄悄,还是华浓打破沉默。   “你想卖掉陆宅?”陆星寒长驱直入地问。   “嗯。”华浓没有否认。   “为什么?”   “我又不住在那,我想把那里卖掉,开发成商品房应该值不少钱。”   “那里是别墅区,地处僻静,离市区又远,就算你把开发成商品房也卖不了多少钱。”   听到他这么说,华浓毫不在意地说:“那就全部卖掉。我相信有新兴的富豪愿意买下它和旧富豪们做邻居。”   陆星寒知道她说的没错,多少新起来的富豪想融入帝都商圈而不得其门,买下陆宅和他们做邻居,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可那是我们家的主宅,是陆家的根,你当真要卖掉?”   华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呢?现在陆家除了你我还有还在监狱的陆月宸,还有什么人吗?我又是女孩子,以后生的孩子又不跟我姓。难道要让我用我的房子养你们一家?你这想的也太美好了吧?”   陆星寒被她的话堵住,无奈说:“那你要怎样才不卖陆宅,或者说,你准备多少钱卖掉陆宅?既然你准备卖,我应该也可以买吧。”   华浓点点头:“我要陆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陆星寒呼吸一滞,断然拒绝:“不可能。”当初陆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将他手下陆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都给了谢尧,百分之二十五给了自己,剩下不到百分之十的股份留给了沈慕白。谢尧一跃成为陆氏最大的股东,陆星寒依仗着他是陆家的人,得到以前自己爷爷和爸爸手下人的支持才得以和谢尧在陆氏平起平坐。要是现在他真按华浓所说将陆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华浓,怕是第二天就被谢尧想方设法夺走在陆氏的管理权。   再说……   陆家主宅再值钱,怎么可能比得上陆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怕是连百分之一的股份都比不上。他除非疯了,否则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我还以为哥哥喜欢我,至少会考虑一下,没想到哥哥一下子就拒绝了。不是都说爱情使人盲目吗?”迎着陆星寒目瞪口呆的目光,华浓歪头,貌似无辜地说,“哥哥,啊不,叔叔喜欢我,不是吗?要不然上次见面也不会明明认出我还说要追求我。”她捋了捋耳边的长发,露出卷发下藏着的那对蓝钻耳环。   陆星寒这次是真的愣住,半晌才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眼前的这个陆华浓,根本不像沈慕白,要不是她偶然间的小神态和六年前的沈慕白一模一样,陆星寒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是别人整容成沈慕白的样子来到他面前。   想做什么吗?   华浓目光放远,似是自言自语:“谁知道呢?”   下一秒她就像是下定决心。“我可以不卖陆家主宅,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她看着陆星寒,一字一句说,“我要你帮我对付谢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沉迷一本男频大大的文无法自拔,剧情也太流弊了引人入胜,废寝忘食地看了好几天才看一半。   哎,我感觉我这文剧情人物基本全崩了,就等大结局了。 第056章   对付谢尧?   陆星寒愣住,他和谢尧向来不和,此时华浓说要他帮忙对付谢尧,他本该毫不犹豫地同意,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心生犹豫。   不是对谢尧的怜悯,也不是不想帮华浓。只是单单纯纯地当面临华浓这个问题时候下意识的犹豫。   “为什么?”陆星寒搅拌着咖啡,理不清楚内心的烦闷,问,“我知道你一直讨厌谢尧,但是为什么突然要和我联手对付他?”   “讨厌都不能作为理由吗?”华浓轻笑,抬起头直视陆星寒,“至于理由,叔叔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叔叔?他的确是华浓的叔叔。可是她以前连哥哥都不愿意叫,现在叔叔倒是叫的顺口。搅拌咖啡的勺子停住,陆星寒问:“是因为六年前的事吗?”   华浓点点头。   六年前,他告诉华浓他亲眼看见谢尧换了她的药,还听陈伯说谢尧赶走了前来看华浓的白老师。   他还记得事后华浓情绪激动到近乎昏厥,还记得她抬眼看谢尧时的恨意,还记得她消失前一段时间眼中的坚决。和他一样,华浓也没有忘吗?   “既然这样,合作愉快。”陆星寒站起身来,朝华浓伸出手。   *   三月二十二是陆氏的周年庆,在这场周年庆上,陆远之女横空出世。   宴会开始前的最后十分钟,陆星寒将华浓请上台,跟大家介绍:“这位是我堂兄的之女,也就是我的侄女,陆华浓。”   台下不少高层都曾见过华浓,当时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亲眼她和前总裁陆远关系匪浅,由当时的总助宗逸亲自教导。   原来是前总裁的女儿吗?   舞台上华浓面色从容,舞台下,谢尧神色从容。   “她不是失忆了吗?”和谢尧坐在一桌受邀前来的林烟柔不可置信地看着舞台上的陆华浓,明明之前在拍卖会时陆华浓还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陆星寒还为了她和西泽争夺拍下她看上的那对蓝钻耳环,而现在,陆华浓居然出现在陆氏?   大概是她声音太大声,她在冯家的继姐,当年华浓的同学,也是现在谢尧的助理冯瑶拉了拉她的衣袖。   林烟柔厌恶地瞥了一眼冯瑶,挥手打开她牵着自己的手。和七年前一样,她对这个自己亲生爸爸续娶的老婆带来的女儿没有一丝好感。平日林回陆星寒在的时候她还装一下样子,他们不在她连理都不想理冯瑶。   “也不知道你这条谢尧的狗,为什么非要跟我坐在一起。”林烟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抱怨道。   冯瑶脸上闪过难堪。   “冯小姐,我可以坐这里吗?”下台后,华浓在众人的瞩目,走到林烟柔这桌,问。   冯瑶愣了愣,随后点点头。   他们这桌其实没有多少人,本来这桌是陆氏几个大股东坐的桌子,结果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什么,陆氏几个大股东都没有来。整张桌子就剩下谢尧和陆星寒,在谢尧出声说反正没人来让冯瑶就坐在这桌时,陆星寒也毫不示弱地让代表林父林回来的林烟柔坐在这里。   华浓坐下,姿态优雅从容。   林烟柔看着她,唇角含笑又略带讽刺地说:“上次见到陆小姐,陆小姐不是说自己失忆了吗?现在这是想起来了?”   “上次我只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冯小姐真信了。”华浓抬眸,冲着林烟柔微微一笑。   林烟柔的面色却刷地一下惨白,她突然意识到,刚才陆华浓那句冯小姐指的不是坐在她身边的冯瑶,而是她。   怎么可能?沈慕白不是脸盲吗?   林烟柔面色苍白地看向华浓。   华浓笑容依旧:“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在N校认识的林同学居然就是当初一中的冯同学——啊,不对,或者说风同学更为准确。”   “你……你什么时候恢复的?”陆华浓现在居然可以认得出人脸,林烟柔简直不敢相信,那岂不是当时拍卖会的时候她就认出自己,她说那些话包括让陆星寒拍下那对蓝钻耳环,都是在耍自己吗?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关键是陆华浓什么时候恢复的。她可没有忘记,六年前那个夜晚,最后的时候陆华浓呻.吟出声,隐隐有醒来的迹象。   林烟柔离开的时候,好像看见沈慕白睁开了眼。   “说起来还要谢谢冯小姐。”华浓戴着手套的右手摸了摸左手,仿佛印证了林烟柔的猜测。   林烟柔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沈慕白果然看见了,她知道当时伤害她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林烟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算陆华浓看见了又怎么样,现在陆氏在陆星寒和谢尧手里,自己是林家人,又有一个王子男朋友,难道她还会怕陆华浓吗?   陆华浓的气定神闲,林烟柔的心虚,都被同桌的谢尧纳入眼底。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光是看她们的言语神态动作,心里也猜出了七八分。   林烟柔必然做了什么对不起华浓的事,而且和手有关,不然林烟柔恐慌的目光不会有意无意地落在华浓的手上。   收回目光,谢尧的眸光暗了暗。   坐在一旁的冯瑶,发现自从陆华浓入座后,谢尧的目光就时不时地落在陆华浓身上,唇角的笑容一点点下去,眼神也逐渐暗淡。   “在谈什么?”在台上发完言,陆星寒回来,一副主人的模样拉开座椅坐下,对陆华浓亲昵地说。   “在谢谢林小姐。”当着陆星寒的面,华浓没有继续喊林烟柔“冯小姐”。   陆星寒瞥了一眼林烟柔,觉得她的表情似乎有几分奇怪,但是他没有在意,目光转回华浓身上:“我记得林回说过你们以前是同学,六年前我们四个还一起吃过饭。”   “是啊,林小姐以前和我是同学,我们俩可是一起度过很多‘愉快’的时光。”华浓说到“愉快”二字,刻意抬眉扫了林烟柔一眼,林烟柔的脸色果然变得更加难堪。   陆星寒似是毫无察觉:“比起工作后,学生时期的感情倒是更为纯粹。我们两家还一直都是朋友,相信你们以后会相处的很好的。”   华浓点点头:“是啊,我也觉得我会和林小姐相处的很好的。她哥哥差点成为我的未婚夫不说,就连她男朋友,我以前居然也认识。”   林烟柔本来坐在位置上惶恐不安,此时听到华浓提到西泽,抬起头来,不可置信:“你以前认识西泽?”   “是啊。”华浓抿唇笑笑,轻飘飘地说,“八年前他来花国参加交流会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当时他还救了我。只不过那时候我心情不佳,没有多做感谢。没想到八年后,我们居然又遇见了,他还是N国的王子,这可真是缘分。对了,我们俩前几天还约好我要请他吃饭,就当是感谢。不知道林小姐到时候要不要也过来?”   “你们俩约好一起吃饭?”林烟柔差点气炸,“为什么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华浓故作惊讶,尔后恍然大悟说,“也是,毕竟你们只是男女朋友,又不是夫妻,男朋友有什么事,也不是必须要跟女朋友汇报。再说,我看西泽对林小姐也不算一往情深吧。”说完她故意将耳边的长发撩起,露出耳朵上的那串漂亮的耳环。   正是那对林烟柔百般哀求西泽才答应为她拍下最后却被陆星寒出高价拿下的蓝钻耳环。   林烟柔双手握拳才压抑住自己拍座而起的冲动,咬牙切齿问:“陆华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华浓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无辜说道,“我只是觉得林小姐和西泽殿下又没有结婚,那就是单身,我公平竞争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毕竟哪个女生不想当王妃呢?”   没结婚就是单身,大家可以公平竞争?   冯瑶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看着陆华浓,不敢相信自己记忆里那个冷清高冷的沈慕白会说出这种话。   连谢尧也像是被呛到,放下手中的杯子咳嗽了两声。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林烟柔凛然斥责华浓道,陆华浓这话简直毫无道德底线,但凡有点良知的人听到自己的斥责都会羞愧。   但是华浓既然敢说,又怎么会因为林烟柔这一句话羞愧,她毫不在意,像是跟林烟柔宣战一样说道:“我为什么不能说?林小姐回去后还是好好收拾一下放在西泽那边的东西,我可不想以后在我男朋友家里看到他前女友的东西。”   眼睁睁看着她什么还没做就以西泽女朋友身份自居,林烟柔简直气得火冒三丈:“你真的以为西泽会看上你?”   “西泽会不会看得上我,林小姐不是最清楚吗?”华浓似笑非笑,“毕竟以前林小姐不是最喜欢跟别人说我看起来一本正经,私底下却格外会勾引男人。我现在就不负林小姐厚望,勾引一下林小姐男朋友让林小姐看看,我私底下是多会勾引男人。”   林烟柔简直不相信,这桌子上人虽然不多,但是陆星寒、谢尧也是在的,陆华浓居然当着他们的面说这种话。她难道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吗?难道一点也不怕自己将她今天说的话转述给西泽吗?西泽怎么可能会看上这样三观不正婊里婊气的她?   林烟柔将目光转向陆星寒:“你都不管管她吗?”   “管?我凭什么管她?”陆星寒问。   林烟柔理所当然道:“你不是她哥哥吗?”而且陆星寒不是和自己哥哥是好友,他的妹妹这样欺负自己好友的妹妹,难道他不应该管一下吗?   华浓笑:“我的事,还轮不到他做主。”   “所以就算她说出这样的话,你也没有意见吗?”林烟柔依然看着陆星寒问。   陆星寒矜持地点点头。   林烟柔简直气炸,这兄妹俩什么三观。妹妹放言要抢自己男朋友,哥哥居然一点意见也没有!   林烟柔感觉自己在这一桌坐不下去了,当场站起来,冷着脸说:“如果你们非要这样做,我看我今天也不用继续留在这了。”   这桌本来就是全场的焦点,此时她又突然站起来,周围大部分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华浓和陆星寒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倒是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谢尧敲了敲桌子,抬起眼看着林烟柔淡淡地说:“林小姐,你今天可是代表林氏来参加陆氏的周年会。你要走我没有意见,可你这怒气冲冲地一走,你猜别人会如何猜测陆氏和林氏的关系?商场上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现在走,想好了怎么跟林董事长交代吗?”   林烟柔憋屈,她和谢尧年纪相差无几,此时却被谢尧以长辈的口吻教训,但是谢尧说的话有理,今天她是代表林氏来的,此时当着陆氏高管和其他公司的代表面前,她还真不能任性地一走了之。   可是凭什么,为什么陆华浓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说这些,而她就不得不忍受陆华浓所说的话。   林烟柔坐下,面若寒霜地看着谢尧:“那陆家的小姐说这种话,就没有考虑过陆氏和林氏的关系吗?”   谢尧看了林烟柔一眼,一意味深长模棱两可地问:“林小姐认为自己能影响林氏和陆氏的关系?”   什么叫杀人诛心?   林烟柔简直要被谢尧的话气死,她知道自己对林回父子来说不算重要,但是谢尧用得着将这一切提到桌面上吗?再说,就算她在林家父子面前不重要,可是她的男朋友西泽还是重要的。毕竟林氏未来扩展N国的计划还需要西泽牵线。   “我可是N国皇室继承人西泽的女朋友!他们就算不在意我,能不在意西泽吗?”林烟柔没忍住说出来。   “很快就不是了,不是吗?”谢尧漫不经心地说,他的目光继续锁定林烟柔,“如果就像林小姐当年传的,林小姐的男朋友怕是很快就不属于你了。”他当着林烟柔的面,将目光移到华浓身上。   林烟柔这才想起,眼前这位陆远的义子,陆氏的总经理,当年可是姓沈,是沈慕白的堂哥,也是沈慕白的簇拥者。当年明里暗里帮着沈慕白的人中,可就有他。   而且……   想到当年从冯瑶日记本里看到的一切,林烟柔突然冷静下来,唇角含笑毫不示弱地回瞪谢尧:“谢先生还真是喜欢帮陆小姐。当年陆小姐姓沈,你跟在她后面姓沈,后来陆小姐姓陆,谢先生又迫不及待认了陆先生做义父。怎么,谢先生拼着做三姓家奴,也要跟在陆小姐身后做舔狗吗?”   三姓家奴?   谢尧脸色没变,倒是坐在他旁边的冯瑶大惊失色:“烟柔你在胡说什么?”   林烟柔却毫不把她当回事,嗤之以鼻地说:“你现在装什么装,当年在日记本里写谢尧喜欢沈慕白,因此心里记恨沈慕白的不是你?”   冯瑶面色苍白,辩解说:“我……我明明不是那么说的,我只是说羡慕。再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才上初高中。”   “那又怎样?”林烟柔不甘示弱地反问,“你有本事说你现在不喜欢谢尧!你有本事说你来陆氏不是为了他?”   冯瑶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候响起一阵稀稀疏疏的掌声。   林烟柔顺着声音看过去,只看见华浓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在那鼓掌,感慨道:“真是一出好戏啊,林小姐要不要说得再大声点,让所有人都听到?”   林烟柔这才注意到,因为她声音拔高语气激烈,周围好几桌的人都将目光暗暗地投过来。   林烟柔紧紧地将嘴巴闭上。   华浓却不消停的模样,啧啧称奇道:“冲动真的是误事。要是平时,林小姐就算疯了,也不会开口说谢先生是三姓家奴吧?”   林烟柔面色一僵,和对陆星寒从始至终的讨好不一样,她跟谢尧很久以前就认识,那时候的她看不上穷酸还被自己这个继姐暗恋的谢尧,尤其是谢尧还帮着沈慕白,真可以说是一个让她看到就讨厌的人。就算后来谢尧入了陆氏,也是站在陆星寒和林回的对立面,跟她也没有太多交集。   可就算这样,现在的谢尧可不是以前的谢尧,他可是大半陆氏的掌权者,是连陆星寒也放在心上的对手。   而她居然怒从心头起,说谢尧是三姓家奴?   那边陆华浓仿佛火上浇油般,在那沉吟说:“三姓家奴吗?我怎么没想到这么个称呼,倒是挺适合你的。”她说后半段话的时候,目光挑衅地看向了谢尧。   林烟柔简直不敢相信陆华浓居然敢这样对谢尧说话。就算当初陆氏是她爸爸的,她才是陆氏的大小姐,可现在,陆氏可是落到了谢尧和陆星寒手里,而陆华浓什么都没有。   这是阔别六年后,陆华浓对谢尧说的第一句话。   在林烟柔震惊的目光中,谢尧毫不在意地笑笑:“你要是喜欢,继续这样喊我也没关系。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这样说我的。”   他抬眸望向林烟柔,目光如炬。   林烟柔一时……心如死灰。 第057章   你要是喜欢,继续这样喊我也没关系?   纵使华浓觉得过了六年,自己心理强大了很多,但此刻听到谢尧这一句话也是内心震惊,许久才平静下来。   她颇为无语,三姓家奴可不是什么好词,谢尧是听不出自己在讽刺他吗?   还是这年头男人真的是jian得慌,你越不在乎他他越在乎你?   久久,华浓才冷冷评价说:“有病。”   谢尧居然没有生气,他毫不在意地笑笑,随后说:“沈慕白,欢迎回来。”   已经很少有人叫她这个名字了。哪怕是林烟柔也改口称她陆小姐了,谢尧此时却依旧和很多年前一样,叫她沈慕白。华浓觉得心里憋屈,她冷着脸站起身来,往外走。   “你去哪?”陆星寒关切地问。   “洗手间。”华浓丢下这样一句话就径直离开。   空旷干净的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华浓沉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六年过去了,曾经的直发变成卷发,以前的不施粉黛也变成现在的浓妆艳抹。她变了,可变得又何止是外表。   也不知道如果妖后回来,还能不能认出她。   华浓看着镜子,又像是透过镜子看向曾经的自己。   林烟柔就在这时候走到她身后。   华浓警觉地转过身,和林烟柔正对。   林烟柔冷笑:“要不要这副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确定她身上没有武器,华浓才放下心来,捋了捋长发,神态自然地说:“毕竟曾经吃过亏,现在当然要多注意。”   林烟柔思索片刻,确定自己没有背后偷袭过陆华浓,才继续说:“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放弃?”   “嗯?”华浓微微侧头,露出不解的表情。   林烟柔抿抿唇,面上有几分迟疑,犹豫片刻后,她索性将话说出口:“我知道一直以来是我对不起你,到底要我怎样做,你才能放弃去勾引西泽?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歉吗?还是别的?”   华浓没想到她居然会说这个,真稀奇,林烟柔居然会意识到她做的是错事,知道一直以来是她对不起自己。华浓没有回答,只是感慨:“真稀奇,你也会知道你做错了。”   林烟柔面色一赧,这对她来说很艰难,但她还是说了:“是的,我知道错了。陆小姐,能不能求你不要做你想做的事。我是真的喜欢西泽的,我不能失去他。”   “我只是说说,还没开始行动。你也觉得我会成功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林烟柔不得不承认,自己觉得陆华浓会成功。她年轻、漂亮、聪明,家世又好,什么都比自己好那么一点点,林烟柔想不到西泽会拒绝的理由。   林烟柔点点头。   华浓不知道该感慨林烟柔太看得起自己,还是感慨她太看不起她的男朋友。   “你喜欢他,所以你不能失去他。”华浓似笑非笑,语气陡然变得尖锐,“那我呢?我就活该失去我喜欢的人,失去我喜欢的事吗?”   林烟柔愣住。   华浓继续冷嘲热讽地说:“风烟柔,我也曾经有喜欢的人,那时候我想,就算我失去他也没关系,因为我还有我喜欢的音乐。我曾无数次告诉他我的梦想是站在世界音乐之巅,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花国的古乐。可是你做了什么,你毁了我的梦!”   华浓摘下手上的白色手套,露出上面一道道狰狞的伤疤:“林小姐,你看看,这些可都是你的‘杰作’。当年拉斐尔叔叔劝我找最好的整容科医生去掉它们,我拒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知道它内里已经坏了,就算外表恢复如常也没用,还不如留着它们,提醒我那可怜的同情心,就算我再同情再理解别人也没用,恶人不会停下他们的脚步。林小姐,我做到了,现如今我心似铁。你以为你轻飘飘一句道歉就能让我原谅你?你做梦!我说了我要你爱情.事业家庭全失去,你就休想从我手里得到一星半点。就算今天以后西泽没有爱上我,我也会花钱请一个又一个女人,让他爱上别人。只要我不想你有的,你一丝一毫都别想得到!”   林烟柔被她的话吓得后退一步。“陆华浓,你是疯了吗?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变得这么可怕,这么不讲道理,自己只是毁了她一双手,她居然想毁了自己的全部?   “不好吗?”华浓冷讽地笑着,“可是拉斐尔叔叔说我现在这样挺好的。这个世界上,真心实意对我好不求回报的人只有妖后、爸爸还有拉斐尔叔叔,我听他的话何错之有?”   林烟柔觉得陆华浓是真的疯了,可偏偏,她什么都比不上这个疯子。林烟柔忽视了华浓话中的妖后,咬咬牙,撇过脸,发誓道:“陆华浓,如果你敢抢走西泽,我会让你后悔的。”   “是吗?”华浓极近讽刺地一笑,像是宣誓一般凑到林烟柔面前,“那我拭目以待。”   说完,不待林烟柔反应,她就举步离开了洗手间,徒留林烟柔呆呆地站在原地。   “听够了吗?”华浓冷眼看着此时站在洗手间外的那个男子,“不怕被人看到,堂堂谢总裁站在女洗手间外偷听?”   谢尧神情自若:“我只是在等人。”   华浓想想洗手间里只有自己和林烟柔,不屑地笑笑:“我是不是该问一句你在等谁?”   谢尧定定地看着她,语气依旧淡淡的:“你知道的,我在等你。”   华浓冷笑一声,她想说些什么,可是这太难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你。”谢尧平静地诉述,“我猜到过你在N国,我想过去找你,可是我答应过你爸爸……”   “够了!”华浓打断他的话,“我当年就该拼死也不让我爸爸认你为义子。要是他知道当年他引狼入室,怕是现在能从地底气活过来。”   谢尧皱眉:“慕白,我觉得你对我误解很深,当年,你爸爸他……”   “你别狡辩了,你以为我会信吗?”华浓胸口剧烈起伏,似气得不轻,“谢尧,当年的事我一直记得,终有一天我会报复回来的。”   谢尧还想说什么,华浓却突然愣住,看向他身后:“你怎么来了?”   谢尧惊讶转身,这才发现陆星寒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就站在身后不远的角落里。   “你一走,桌子上的人几乎全走了。”陆星寒上前几步,走到灯光下,原本带着淡淡担忧的眸子看向谢尧时化成点点敌意,“我担心你,就跟过来了。”   “幸亏你来了,不然跟这对男女说不清了。”华浓上前,走到他身边,“我们走吧,宴会也不要回去参加了,我不想看见他们。”   “好。”陆星寒点点头,跟在她身后。   *   林烟柔本不该派人去跟着西泽的,她知道西泽身边有很多保镖,一不小心她派去的人就会被发现。   可是她实在忍不住!   那天宴会结束后她就忍不住疑神疑鬼,回来后就去了西泽所在的酒店,趁他洗澡的功夫,把他的东西翻了个遍。不仅手机里和陆华浓的联系记录,连钱包里那张照片都被她找出来了。   那张照片一看就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还是很多年前的报纸——毕竟当初沈慕白给她看证据的时候用的就是那张报纸,这可是沈慕白用来反驳她散发的流言的证据,林烟柔自然铭记在心。照片用相片保护套小心地保护好,放在钱包最深的夹成里,如果不是今天刻意去翻,林烟柔真没想到自己男朋友的钱包深处居然藏着别的女人的照片。   翻开西泽和陆华浓的聊天记录,林烟柔仔细看起来。聊天内容其实看上去挺正常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陆华浓那番话的影响,林烟柔总觉得他们俩是在打情骂俏。   退出他们俩的聊天记录,林烟柔正准备把手机放回原处,却忽然眼尖地看到兰迪师兄的聊天框就在陆华浓的下面。   西泽最近和兰迪师兄联系过?   知道兰迪师兄是西泽最好的朋友,也许西泽会跟兰迪师兄说什么,犹豫片刻后,林烟柔翻开了他们的聊天记录。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林烟柔直接失魂落魄。   原来,西泽以前一直喜欢的是沈慕白吗?原来,他当初学花国语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去花国找当初的那个女生吗?原来,他一开始照顾自己只是觉得自己像他喜欢的那个女生吗?   林烟柔简直觉得好笑,她和沈慕白哪点像?或许在西泽眼里,会弹琴的花国女生都像沈慕白吧?   就算再不冷静再不理智,林烟柔还是在听到洗手间传来的动静后将手机放回原处,假装无事发生。   可是真的能当无事发生吗?如果之前她只有百分之五十地相信陆华浓会将西泽勾到手,现在,那一半的可能变成了百分之九十。   谁会拒绝自己第一次喜欢的女生的告白?   不管是怀念,还是遗憾,注定后来的都比不上第一个。更何况,西泽看起来也不像多喜欢她。   这百分之九十的相信,在看过委托的侦探拍下的照片后,变成了百分之百。   照片上,西泽和陆华浓在一家咖啡厅约会,脸上的表情是她前所未见过的迷幻和温柔。翻到最后几张,还有他们俩一起在咖啡厅的钢琴上一起弹奏的画面。合奏间,两人举止亲昵。   林烟柔将照片拍到桌子上,她压抑住自己的怒气,举止亲昵也代表不了什么,她要打个电话给西泽,只要西泽承认他今天去见陆华浓了,然后跟自己解释,不管他说什么,她都相信。   “我今天去酒店找你,前台说你出去了。你去哪里了?”林烟柔声音温柔,内心却忐忑不安。   “啊?”电话另一边西泽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惊讶,像是没预料到林烟柔会问这个问题,局促不安地沉默一会后,他温和地开口说道,“就是去谈合作了,你知道的,我这次来花国,就是为了找皇室旗下生意的合作商。”   谈生意?   林烟柔面若寒铁地将电话挂掉,别说光听语气她就听出西泽在说谎,就算她想告诉自己西泽说的是真的,桌子上的那堆照片,也让她没有办法相信。   林烟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车到这里,这是她花钱在帝都买的房子。因为价钱很合适,所以位置也很偏。   打开屋子的门,屋子里的男人很诧异地看向门口,看到是她,清冷的脸上露出柔柔的笑容:“你来了。”   “嗯。”林烟柔沉默地走进去,坐在沙发上,问,“你最近好点了吗?还是没有恢复记忆吗?”   “是啊。”男子点点头,随后充满情意的目光看向林烟柔,“说起来我要多谢谢你收留我,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什么。”林烟柔摇摇头。三个月前她开车,这个男子突然倒在她车前面,她差点以为是有人来碰瓷,直到她下车看到那个人的脸时,才惊得差点失去语言。   无他,只因为那个昏倒的男人长着一张和七年前让她失去言语的那个神秘男人一模一样的脸,也是就是说他长得跟她后来调查沈慕白在学校喜欢的那个白慕老师一模一样。   林烟柔心情复杂地将人送去医院,然后派人监视。知道他失忆后,还让自己的人观察了近一个月,确定他是真失忆了,医生也确诊他大概是因为脑震荡短期失去记忆,才将他带到自己在城郊的这间公寓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是林烟柔救了自己,男子对林烟柔态度一直很特殊,肉眼看得出来的亲昵和爱慕。   “要是一直想不起来的话,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重新开始吧。”林烟柔提议说。   男子想都没想就点点头。   “我今天来的路上看到一片白桦林。”林烟柔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如就叫你白木吧。”   “白木?”男子脸上闪过恍惚,“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既然你喜欢,我以后就叫白木吧。”   “嗯。”林烟柔点点头,犹豫好久才上前搂住白木的脖子。   白木愣住。   林烟柔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开口说:“你喜欢我对吧?我们俩在一起吧。”   白木露出惊喜的表情:“可以吗?”   林烟柔无声地点点头,一点也不奇怪白木为什么会喜欢自己,毕竟自从被自己救起后,他可是除了医生没见过多少人,女的就更是没有。自己长得又不丑,对他还有救命之恩,他喜欢自己还不是很正常。   “陆华浓,”林烟柔一边诱导白木解下自己的衣服一边想,“你不是喜欢抢我的男朋友吗?现在我就要抢走你喜欢的人。哪怕以后他想起来,我也有的是办法恶心你们俩。”   想到这,林烟柔吻了吻白木的耳垂,柔声细语说:“去房间吧。”   *   “听说你今天去见我侄子了?”陆华浓下榻的酒店,拉斐尔懒懒地躺在摇椅上,问。   “嗯。”   “怎么样?”拉斐尔好奇地问,他可是知道华浓今天去找西泽的意图。   “你自己听吧。”陆华浓拿出口袋里的录音笔,然后按了播放键。   “我的确曾经很喜欢陆小姐你,可那都是过去了。现在我已经是烟柔的男朋友,我不能对不起烟柔。”西泽的声音如清泉一般娓娓道来。   拉斐尔啧啧了两声:“我就说我这个侄子向来乖巧听话,不像是会出轨的人,你还不信。不过这也岂不是意味着你的计划失败了?你为什么还要录音啊?给林烟柔听帮他们俩增进一下男女朋友感情?”   “我自有用处。”华浓将录音笔妥善地收起来,唇角露出淡淡的一抹笑笑。 第058章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五个月就过去了。   拉斐尔进来的时候华浓正在化妆台前化妆,请来的化妆师正在按照她的要求在她的面上绘画。   “我今天可听到了一个大新闻。”拉斐尔税收将西装外套搁置在落地衣架上,向华浓走过去,“我侄子和他那个花国女朋友分手了,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因为什么?”华浓轻轻地笑了一声,“他不是挺洁身自好的吗?他们俩怎么会分手?难不成他女朋友怀孕了,孩子却不是他的?”   拉斐尔被她的话噎了一下,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华浓轻声和化妆师沟通,让他将眼妆再稍微改一点。   拉斐尔找了个最近的凳子坐下来:“的确和你猜测的一样,西泽的女朋友怀孕了,但孩子并不是他的。而且这件事还是被我妈发现,西泽带他女朋友回去吃饭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派人去查,居然发现西泽的女朋友怀孕了,孩子还是她养在外面的小白脸的。你大概不知道我妈发了多大的火,反正我爸是特意打电话吩咐我,让我最近别在我妈面前逛,怕我妈迁怒到我身上。”   “要是我儿子女朋友做这种事,我也没办法接受。”   “可不是,听说都闹到林家去了。林家的那个家主还没说什么,他儿子就直接开口撇清了关系,说我侄子的那个女朋友本来就不是他家的人,是以前他奶奶非要塞到他爸爸名下的。现在他奶奶已经走了,我侄子那个女朋友是哪家人就该回哪家去。”拉斐尔咋舌,“真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想的,怀了别人的孩子也就算了,还不打掉。幸亏是被我妈发现的,要是被那些八卦媒体发现,怕是我们N国整个皇室都要成了外人眼里的笑话。到时候就不是感情问题而变成政治问题了。”   听到林烟柔如今的处境,华浓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正好,这时候化妆师也将她整个妆面化好。华浓站起身来,对拉斐尔说:“林烟柔那个人,一直都喜欢做这种很容易被人拆穿的蠢事,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以为所有人都会被她蒙蔽。”   在拉斐尔面前转了个圈,华浓问:“怎么样?”   拉斐尔猜测华浓大概是需要自己夸赞她的妆面,女生都是这样,也不管男生有没有鉴赏能力。   “挺好看的。”拉斐尔称赞,“整个妆面特别干净,特别适合你,特别好看,特别……”   拉斐尔实在想不到词了。   “别特别了。”华浓打断他的话,“看得出来我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呃……那当然我是……完全看不出来了……   “比平时更美?”拉斐尔试图靠蒙来蒙混过关。   “拉斐尔叔叔真笨!”陆嘉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抱住华浓的大腿,仰起脖子说,“姐姐今天的妆容,眼线略微下垂,比平时看起来更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华浓把陆嘉抱起来,心情不错地说:“嘉嘉真聪明,姐姐最喜欢嘉嘉了。”   陆嘉一听,精致的小脸上扬起笑容:“嘉嘉也最喜欢姐姐了!”   拉斐尔看着不远处那两个在互相拍马屁的姐弟俩,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要不要这样?好歹自己也是他们的长辈。他们难道不应该在夸对方之前先夸一夸他这个长辈吗?   没抱一会儿,华浓将陆嘉放下,跟拉斐尔说:“叔叔我要出门一趟,嘉嘉就拜托你照顾了。”   “你要去哪?晚上还回来吃饭吗?”拉斐尔感觉这几年养这姐弟俩养的自己越来越像老妈子性格了。   “不回来了。”华浓一边在玄关换鞋一边说,至于前一个问题,她竖起食指贴近自己的唇边,“至于去哪,这是一个秘密。”   听她这么说,拉斐尔发出不屑的唏嘘声:“切!”   “我走啦!”华浓拎起包打了个招呼,就开门离开。   拉斐尔盯着被关上的大门,幽幽地叹了口气:“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这才多大就对叔叔有秘密了。”拉斐尔转向陆嘉,蹲下来握着他的小手哀怨地说,“嘉嘉长大了不会这样对叔叔的对不对,这样做叔叔会难过。”   “不会。”陆嘉很肯定地说,还没等拉斐尔高兴他就继续说,“等我长大了这样对叔叔,叔叔早就习惯了,才不会难过。”   拉斐尔:“……”   这破孩子,天天只知道亲近他姐姐打击自己,不想要了。   *   华浓这次赴的事陆星寒的约,陆星寒一眼就看出华浓来之前精心打扮过,克制自己才微微压制住向上的唇角。   “原本约好的那家餐厅今天客人太多,现在过去要排队,不如我们去其他餐厅吧。我知道城西有一家就挺不错的。”陆星寒高大的身躯站在华浓身边,提议说。   华浓微微仰头,她比陆星寒矮不了多少,此时又穿了高跟鞋,稍稍视线向上就可以和陆星寒平时。   “你没有提前预约吗?”华浓疑惑地问,睫毛轻眨似乎很是不解。   陆星寒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尴尬:“最近太忙了,忘记吩咐助理订餐。你知道的,最近我们和谢尧在陆氏的争夺愈发激烈。”   华浓表示理解地点点头,语气不带赞美只是陈诉地说:“他可真厉害,我们两个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纵使知道华浓只是平铺直叙,陆星寒还是紧张。这段时间,华浓已经这般感慨过不少次谢尧。陆星寒真害怕有一天华浓会忘记她跟谢尧之间的仇恨,转而只是纯粹地欣赏他。   “他也算不上厉害。”陆星寒尽量保持面上的平静,跟华浓说,“我已经找到一个大的投资人了,只要拿下政府在新城区的那个项目,我相信公司的大部分股东都会站在我们这边的。到时候我们手里的股份绝对碾压谢尧,他在陆氏想像以前那般横行霸道,怕是不行了。”   “真的吗?”华浓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陆星寒,“小叔叔,你这么厉害吗?”   陆星寒享受着她的倾慕,内心喜悦面上却不显:“也不算厉害。不过接触那个大投资人并且拿下他,的确花了我不少时间。我一直想等成功后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今天终于等到机会了。”   华浓眼眸波光流转,罕见地露出一抹笑容。   陆星寒的心情愈发愉悦,提议说:“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我们一起去城西庆祝吧。”   “啊?”华浓美目中流露出淡淡的纠结,她眼角的余光一直打探着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人。确定周围没有自己要找的人,她面露失望地对陆星寒说:“可是我就想去那家。要不小叔叔你陪我逛一下服装店吧,等过一会儿人少了我们再来吃。”   陆星寒犹豫了一会儿,实在不想让华浓失望,于是同意了。   他们去了一楼的奢侈品店,华浓连试都没试,随意地挑了几件衣服。陆星寒让店员包起来,自然是他付的钱。   连逛了三家店,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陆星寒手里也拎着大包小包。   “应该差不多了,我们去楼上吧。”华浓说。   陆星寒自然同意,此时他突然后悔自己没有带助理来,虽然会有人打扰他和华浓的二人世界,但是直到现在这个时候,能有人从他手中接过大包小包送到车上去。   就在他们俩准备上楼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陆华浓!”   华浓转过身,就看见林烟柔……啊不,现在应该叫风烟柔或者冯烟柔站在她身后,眸光深沉地看着自己。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妆容精致却掩盖不住她眼睛里的憔悴,腹部微微凸起。   察觉华浓落在自己肚子上的目光,风烟柔下意识后退一步,犹豫了一秒,心想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于是她冷静上前,高傲地仰起脖子,问华浓:“我和西泽分手,被赶出林家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华浓矜持地点了点头,感谢拉斐尔,出门之前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她。   “我就知道你已经知道了。”风烟柔脸上露出怨恨的笑容,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她目光放空,脸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说,“我求西泽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外人,他轻而易举地答应我了。可很显然,他告诉了你。也是,毕竟我现在的结局可是你一手策划的。被策划的人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策划人怎么能不知道呢?”   华浓唇角微微弯起,没有解释西泽并没有将这件事传出去,事实上西泽怕是还拜托了父母不要传出去,要不然此前华浓也不会没有听到一点动静,还是到拉斐尔这个外挂告诉她她才知道。   风烟柔轻而易举地看穿陆华浓此时内心的兴高采烈,问:“打败我,你很高兴?”   华浓矜持地点点头。   风烟柔冷笑几声:“果然,就算陆星寒在你也绝对不会掩饰的。因为他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因此他的看法也不会影响你。可是陆华浓,我只想说,你高兴早了。”   没理会她那显而易见的挑唆离间,华浓只是扬扬眉,问:“我高兴早了?怎么说?”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滩泉水。   “你知道我是因为怀了别人的还在猜跟西泽分手,但是你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吗?”风烟柔的手抚上微凸的腹部。   华浓一脸“我管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的表情。   风烟柔露出笑容,这次是真笑,笑的风轻云淡又带着几分癫狂:“我就知道你不关心,可是我怕你知道后,整个人都会伤心到无法自拔,哈哈哈……”   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声音顿时变得温柔:“我在广场中央,你能来找我吗?”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后,风烟柔挂掉电话,满脸挑衅地看着华浓。   华浓懒得理她,跟一直站在身旁的陆星寒说:“我们上去吧,别理她,她大概是疯了……”   可还没等她转身,风烟柔就大喊:“陆华浓,你不准走,你看我啊,你回头看我啊!”   “你有什么可看的。”华浓皱眉,不耐烦地转向面对风烟柔,正想出言斥责风烟柔,却突然愣住。   只见一个长得和妖后一模一样的男人走到风烟柔的身边,然后关切地询问着风烟柔。   “白慕……”华浓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男人。   陆星寒也是紧张地皱起眉,白慕,他怎么又出现了,他不是……   风烟柔看着陆华浓不可置信的样子,一步一个笑容地走向陆华浓,边走边说:“你不是骄傲吗?你不是要报复吗?你不是要西泽吗?你不是要让我家庭事业爱情全部失去吗?现在好了,如你所愿。只不过你想要的人,归我了!”   后面三个字,她一字一句地对陆华浓说着,夹杂着无限对陆华浓的恨意和得以报仇的快意。她相信,以陆华浓的智商,自己说这么多,她该明白自己肚子里孩子是谁的了。   陆华浓却恍若未闻,只是神情恍惚地看着那个和妖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喃喃道:“白慕……”   眼看着她伸出手像是要走进白木,风烟柔连忙拉着白木后悔。如果今天不是为了气陆华浓,她是绝对不会把白木带出来的。她怕过多和外界的接触会让白木恢复记忆。虽然就算他恢复记忆,也改变不了自己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的事实,但是风烟柔就是不想让他恢复记忆。   原因很简单,她是人不是神,这大半年来白木对她的温柔细意像春雨一样滋润了她的心田,让她对眼前这个朝夕相处帅气的男子心生爱慕。如果说一开始她对白木只有利用,这半年下来,她也存了不少的真心实意。   只可惜,想报复的心理还是战胜了这点真心实意,不过拉出来让陆华浓见一面,让她知道自己怀了她喜欢的男人的孩子也就算了,再多的,她就不想了。   “陆华浓,你抢了我的男朋友,我抢走你喜欢的人,这很公平。”风烟柔宣告自己的胜利一样跟陆华浓说完这句话,就拉着白木匆匆离开。   华浓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直到消失。   “华浓,你还好吧?”陆星寒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他知道白老师是华浓第一次喜欢也是最喜欢的男人。   “挺好的。”华浓怏怏地说,半晌抬起头,迎着陆星寒关心的目光勉强笑笑,“我真的没事。我是喜欢过白老师,可那已经是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看到他们俩在一起我的确难过,可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很多事已经发生变化。他选择了和风烟柔在一起,我……我也有值得我在乎的人了。”   我也有值得我在乎的人了……   陆星寒不敢想华浓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他一直以为华浓决心向谢尧复仇是忘不掉白老师,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吗?   而且……   迎着华浓哀伤却勉强微笑望向自己的眸子,陆星寒的心蓦地加速跳了一秒。   值得在乎的人……是、是他吗?   自从她回来,除了自己他没有见过她接触别的男人。所以,她口中值得在乎的人,是自己对吧?   陆星寒正犹豫准备开口询问华浓,就见华浓破涕为笑,摸摸眼角的泪水,若无其事地说:“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对付谢尧,抢回爸爸的公司。”   陆星寒心中一动,鼓起勇气上前握住华浓的手:“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的。我很快就能赢过谢尧。”   “是吗?那就好。”   华浓勉强笑笑,似是不相信地垂下眼。美人就连伤心也是极美的,看得陆星寒一阵心神恍惚。   华浓垂下眼,唇角微不可见地扬起。   作者有话要说:  眼看着我家慕白从小白花女主成长成恶毒的女反派,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一丢丢小激动。   最后一句以前都是用来写坏人的啊,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在女主身上,嘿,刺激! 第059章   事实证明就算搭上大的投资人,拿下政府的新项目,谢尧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以答应谢尧将他一手养大的科技公司分割给他为条件,以高于市价百分之十的价格为诱饵,陆星寒才彻彻底底地收回谢尧手里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就算把他逼下总裁的位置,留他在公司终究是养虎为患,还不如趁这次机会,彻底地将他手里的股份收回来。”陆星寒跟华浓解释。别看他此时跟华浓说起来轻描淡写,实际上这次收购对陆氏来说真算得上伤筋动骨。陆星寒不仅失去了陆氏旗下最赚钱的公司之一,他还为了从银行手里借出足够的资金去收购股份,抵押了陆氏不少的固定资产。   不过陆星寒相信,以陆氏的赚钱能力,不到两年这次的损失就近乎影响为零了。   华浓点点头,随后莞尔一笑,十分信任陆星寒地说:“小叔叔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跟我自己比起来,我更相信你。只要想到如今陆氏过半的股份在你手里,我就放心了。没了陆氏做靠山,对付谢尧手下的那个科技公司,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陆星寒点点头。   “既然这样。”华浓转眸,“那对付谢尧的事就由我来吧。小叔叔已经帮我太多了,报仇这种事我想自己来。”   陆星寒答应:“好。”   犹豫片刻,他开口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之前你说你现在有值得在乎的人……是谁啊?”   华浓嫣然一笑,双目熠熠生辉地看着陆星寒:“我想晚点再告诉小叔叔,因为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陆星寒心神荡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点的头:“那好,你去吧。”   华浓和他挥挥手,就离开了。   “就在这靠边下吧。”华浓看着前面拥挤的车流,吩咐说。   这块区域是整个帝都最有名的公立医院,每天来看病挂号的人数不胜数,因此交通比较拥挤。   司机先生不解地看着华浓,担忧地问:“夫人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我可以送你去先生名下的私立医院,那里的医生医术更为高明,不用来三院挂号排队的。”   没想到他想这么多。华浓直接拒绝,解释说:“我没有身体不舒服。我来是看我一个朋友的。你先回去吧,等我要回去的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   司机先生听她这么说,就掉头离开了。   “请问住院部怎么走?”随手拦住一个看起来像医务工作人员的人,华浓向她打听。   这位年轻的工作人员兴高采烈地给华浓指了路,好奇问:“小姐你是来看病人的吗?”   “嗯。”华浓点点头,大概是心情太好,她额外多说了几句,“她预产期是今天。”   “如果是看孕妇的话,其实可以带点鲜花、水果、补品什么的,我们医院的超市就有的卖。而且现在临近新年,还有优惠……”   现在三甲医院都混进来推销人员吗?还打扮得特别像医院的工作人员。   找了个借口离开的华浓走在去住院部的路上,不由心里好笑。   远远的,她就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住院部的大门前等她。   大概是因为那个男人相貌太出众,不少进出的病人及其家属路过的时候都没忍住朝他那边看上几眼,然后议论纷纷。   华浓快步上前。   像是听到她的脚步声,原本对着另一个入口的男人转过身来,目光看向华浓。   “陆小姐。”他的声音沉稳,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华浓抬头向楼上看了一眼,然后问:“她在楼上?”   “嗯。”男人点点头,“她一进产房我就给您打了电话,现在应该还没有出来。”   华浓又问:“你想好了?真的要走?”   男人轻笑出声:“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就约定好的吗?”   华浓说:“可她肚子里毕竟是你的孩子。如果你想和她在一起的话,我可以不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钱我也会照付给你们。你可以带着她离开帝都,我……”   “陆小姐!”男人打断了她的话,停顿了几秒,才幽幽开口,“我是个演员,假的就是假的,我不会陷进去的。”   “好吧。”听到他这么说,华浓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是我们当时约好的金额,密码是六个零。谢谢你,维纳安。”   “被人叫了大半年的‘白木’,我都快差点忘了我真名叫维纳安。其实说起来,陆小姐,是我应该谢谢你。”维纳安没有拒绝,接过银.行卡,淡淡地说,“当时我车祸毁容,事业被毁,去采尔马特滑雪说是散心,其实更像是一心求死,要不然也不会故意往那荒无人烟的地方走。如果不是陆小姐路过救了我,我应该早就冻死在我摔下山的那个山坳里。陆小姐花钱为我治病,帮我整容,对我简直是再造之恩。我不过帮你一点小忙,陆小姐何必客气。更何况,我又不是没收陆小姐你酬金。”他扬了扬手上的银行.卡。   “可是我毕竟把你整成了别人的样子。”华浓看着他那张酷似妖后的脸,心情复杂。   维纳安低低地笑了几声:“那又怎么样?这张脸,比我以前那张还要好看。我相信凭着这张脸我会很快再火起来的。”他促狭地朝华浓眨了眨眼。   华浓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她不清楚维纳安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   好在说了这么多维纳安不想再说了,他开口跟华浓告别:“算了算了,好歹我也是渣过别人的人,还想着抛头露面火起来可真不应该啊。我不想当演员了,反正陆小姐你给我的钱也足够我风风光光地度过后半生,我准备去世界各地旅游。”   “那祝你一路顺风。”华浓祝愿。   维纳安笑着点点头:“陆小姐上去吧,你不是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吗?上面除了她没有别人。上次她又当着她爸的面打她的继母继姐,她爸爸这次没有忍,让她以后都不要回去了。她一气之下,说要跟她爸爸断绝父女关系,她爸爸同意了。”   “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还是对的。”华浓知道身为风烟柔落入如此惨状的罪魁祸首,她说这种话很矫情,但还是说了。   “没有什么错的还是对的。”维纳安说,“这世界就是这样,她可以在她觉得自己身份高人一等的时候做她觉得对的事,那么陆小姐你也可以在你有能力的时候,做你觉得对的事。想开点,要是以后有机会,你猜她会不会报复你?答案是肯定的,这不过是个轮回罢了,陆小姐无需愧疚。”   虽然她的良知早已被岁月磨灭,心里也没多少愧疚,但是听到维纳安这样的安慰,华浓心情还是轻松了几分。“谢谢你,维纳安。”   这次维纳安没有拒绝她的道谢:“不客气陆小姐,我先走了,我还要赶回X国的飞机呢。你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尽情地联系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他欠身牵起华浓的手,像绅士一般吻了吻她戴着手套的指间,随后转身离开。   华浓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收回目光,准备按照维纳安给的病房号去找风烟柔。   *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连接产的医生都说,风烟柔的宝宝是他这个月来见过最乖的一个。简直没有什么困难地就生下来了。   然而出产房的时候,风烟柔并没有看到白木的身影。   或许他是在病房等自己吧。风烟柔安慰自己。   为了方便,她定的是单人的病房,房间里只有她一个孕妇。然而病房里也不见白木的身影,连医生都忍不住说风烟柔的男人太不像话。   婴儿被她提前请的护工抱去育婴室,风烟柔独自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陪产的护士看她可怜,留下来照顾她直到等到白木回来。   病房的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推开的。   风烟柔刚想开口问他刚才去哪了,目光落到来人的身上,却瞬间失去了言语。   “怎么是你?”好一会儿,风烟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不是我还能是谁。”华浓慢悠悠地走到风烟柔的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听说你生了个儿子,恭喜啊。”   风烟柔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你怎么会来?还有白木,他去哪了?难道你们……”想到西泽的事,风烟柔心里突然涌出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在自己怀孕期间,白木也沉迷陆华浓的美色,然后选择抛弃自己和她在一起吧?   “放心吧,我没有勾引到你的白木,也没有和他在一起。”华浓一眼就看穿风烟柔的心思,然后她拿出自己当初录音的那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连西泽都没有勾引到。”   听到录音笔传来的对话内容,风烟柔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他喜欢你,明明看到你们俩一起弹钢琴,事后他明明跟我撒了谎。为什么?为什么对话的内容却是他拒绝了你?你骗我,这是你伪造的!”   “我没有骗你。”华浓幽幽地说,“合奏是我提议的,不让他告诉你也是我请求的。他是喜欢我,可是你已经是他女朋友了,是他的责任,当他接受你告白的那一瞬间起他就下定决心会好好跟你在一起,我已经只是个过去。只是太可惜了,你却绿了他,怀了别人的孩子,让他不得不和你分手。真是可惜啊,风烟柔。”   听完她的话,风烟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好一会儿,她才浑身颤栗地问:“那白木呢?他又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风烟柔才意识到,白木的出现是多么的蹊跷和莫名其妙,但是当时她心里只有眼前这个人是沈慕白爱的男人,他还失忆了的诧异,完全忘了其他。   “白木啊。”华浓沉吟片刻,才继续说,“他是我请来报复你的一颗棋子。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像白慕,留着可能对我有用。后来证明我的感觉没有错,用他来对付你正好。不过,我想过你可能会为了气我和他在一起,但是你为了拴住他还故意怀了他孩子这一点,我是真没想到。风烟柔,我可真佩服你,居然为了报复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白木是你第一个男人对吧?”   华浓也是从拉斐尔口中才知道西泽向来洁身自好,准备结婚后再和自己的妻子行夫妻之礼。风烟柔为了追求他,肯定也守身如玉。但是没想到为了报复自己,她居然愿意献出自己的第一次。   “呵,是又怎么样?”风烟柔被气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陆华浓,你还真是狠毒啊,我真是甘拜下风。原来我这一年以来,都是活在你的报复之中吗?祝野也好,西泽也好,白木也好,我喜欢的人永远逃脱不掉跟你有牵连。我真是佩服你啊,我真是佩服你啊……”   华浓皱眉:“祝野是谁?”她确定自己脑海中没有这个人名,她根本不认识叫“祝野”的人。   风烟柔只是怨恨地笑着看她,没有解释。倒是一旁的护士看不下去,赶华浓走:“你这人怎么回事?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现在这个人她刚生完孩子,她是孕妇,有你这样来气人的吗?滚滚滚,你赶快给我滚出这个房间。”   华浓被她推搡出病房,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华浓对上风烟柔仇恨的目光。   “风烟柔。”华浓走在长长的医院走廊里,一边走一边想。“你要是真恨我就振作起来以后报复我,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我愿意等你,要不然我以后漫长的生命可能除了等妖后什么也做不了,那样也太无聊了。”   走出医院,天空竟然意外地下起小雪。   华浓伸出手,任由洁白的雪花飘落在自己手上。   布局好几年,亲身参与时间长达一年,终于让她解决掉第一个。   接下来,轮到第二个了。   第二个是谁?   华浓收回手,懒洋洋地冷眼看着雪花在自己手中融化,蓦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坏掉了,真的坏掉了,已经三观不正了。看在她有病的份上,请不要骂她和作者 第060章   华浓早上的时候说等晚点的时候她再告诉陆星寒那个对她来说值得在乎的人是谁,但是直到下午六点,她依旧没有联系陆星寒。陆星寒还以为她是忘了,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华浓的电话。   “约在银枫酒店附近吗?”   陆星寒有几分诧异,因为他知道银枫酒店附近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除了一个大型主题游乐园,可是华浓好像已经过了喜欢去游乐园的年龄了。   银枫酒店之所以取名银枫酒店是因为附近有很多枫树,本来准备叫金枫酒店,接手的老板觉得太俗,就改名银枫。   华浓就站在游乐场外等他。现在已经是一月份,枫叶早已落光,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上面挂着的霓虹灯一闪一闪地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陆星寒举步走了过去,看着寒风中只穿了一件风衣的华浓皱起眉:“你穿的这么少,不冷吗?”   “不冷。”华浓微微一笑,“我们进去说吧。”   陆星寒举目看着游乐场的招牌,想不明白为什么华浓要到这里玩,不过他没有拒绝,去售票处买了两张票,和华浓排队进了游乐场。   “为什么约在这里?”寒灯冷月之下,陆星寒垂眸望向华浓,问。   华浓抬首望向他,淡定地说:“小叔叔不是一直想知道对我来说,现在值得在乎的人是谁吗?”   “嗯。”   华浓笑了一下:“他就在这里。”   陆星寒看着华浓,呆住。   这条游乐场的街虽然来来往往都是人,可是华浓认识的,应该只有他。   对华浓来说,现在值得在乎的人……果然是他吗?   “那个人是……”   陆星寒刚想问那个对华浓来说重要的人是自己吗,就听到一个小孩子清脆的声音。   “妈妈!”   陆嘉放开拉斐尔叔叔牵着自己的手,一阵小跑跑到华浓面前,抱着她的腿仰起小脸:“妈妈,你来看嘉嘉了吗?”   妈妈?   陆星寒不可置信地看向华浓腿边的那个小孩,然后将期待的目光投到华浓身上,希望华浓跟自己解释,这只是个陌生的小孩,是他认错了。   没想到华浓很坦然地俯身抱起陆嘉,随后对他说:“小叔叔,这就是我口中那个对我来说现在值得我在乎的人,我儿子,嘉嘉。来嘉嘉,这是小叔公,跟小叔公问好。”   “小叔公好。”   六岁小孩的声音清脆又黏人,像个小天使一般,可是听在陆星寒耳里,无异于魔鬼。   “你哪来的孩子?”陆星寒紧紧地盯着陆嘉,目光仿佛能把陆嘉看穿。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孩真的是华浓的孩子,可是那除了头发眼睛颜色,仿佛和华浓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让他的心宛如这一月的晚风,拔凉拔凉的。   “当时出国了,然后遇到了一生所爱,就结婚生子了。”华浓平淡地说。   “一生所爱?”陆星寒忍不住笑出声,组织了好几次语言才问出口,“那白老师呢?”   “我早就说过了,他已经是过去了。”华浓看着陆星寒,正对着风的方向,淡淡地说。   妖后……   华浓心里莫名的怅然。这一年来她一直说她在等妖后,但是她比所有人都清楚,她更希望妖后不回来。那样,妖后就留在她记忆里最喜欢她的时候。哪怕他不回来,光凭着对他的思念,华浓也可以有念想地度过这一生。而不是等他回来后,发现他的慕白已经变成现在这样的样子。   九年前她报复风烟柔和周凡妍的时候,那时候她曾问妖后她那样做他不会觉得她心机重城府深吗,那时候妖后说,不管她怎样做,她依旧是她。   可是如今九年过去了,华浓真的不知道妖后还不会跟那时候的想法一样。   她变了很多,变得很可怕,变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   看着陆星寒黯然离开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冷风吹过的原因,华浓开始浑身颤栗。   “小叔叔,这不是结束,这才是开始,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华浓喃喃道。   一直站在远处的拉斐尔走过来,从华浓怀里接过陆嘉:“你在念叨什么?”   “没什么。”华浓申请恢复自然,只是脸色较平时有几分苍白,她开口对拉斐尔说,“我们去游园吧,嘉嘉不是一直想看一下夜晚的主题公园吗?”   “是的!姐姐,我们冲鸭!拉斐尔叔叔,你不要发呆了,快点走啊。”   *   陆星寒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陆宅。   华浓竟然结婚了?还有孩子了?   想到刚才那个孩子一声又一声的妈妈,陆星寒觉得内心的大山崩塌了。   他不是想过华浓有孩子,但是她就算有孩子,难道不应该是她和他之间的孩子吗?   陆星寒翻找出放在书桌上的蓝宝石胸针,狠狠地攥进手里,任由针.尖将自己的手心戳破滴下鲜红的血液。   没错,是他们之间的孩子。陆家现在只剩下他们俩了,华浓不是一直想为堂兄报仇吗?如果她是真心想为堂兄报仇的,那么为了延续陆家的荣耀,华浓合该嫁给他,然后生下陆家的孩子。   陆星寒站起身来,漂亮的眼睛里闪过狠厉。就算结婚又如何?陆家翻开祖志往上看,又不是没有过陆家女嫁人又重新回家族延绵子嗣的事。不管她现在的丈夫是谁,不管她现在的孩子是谁,以后她的丈夫只会也只有可能是他,他们也会有孩子。至于那个孩子……   小孩子娇贵,有个头疼脑热,未成年就夭折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没错,就是这样。他只要再忍忍,等陆氏稳定下来,他有的是办法把陆华浓带回陆家。   堂兄再厉害又如何,他已经逝去多年,怕是尸体都化成皑皑白骨,庇佑不了华浓了。   他是陆家唯一的继承人,是陆家的家主,华浓该身处何方,本来就该由他来决定。   只要再给他两年,不对,一年,他就可以完全掌握陆氏,然后一手遮天。   所以第二天当他的助理慌忙地打电话给他,说税务局来人调查,说陆氏涉及逃税,陆星寒不可置信,又惊又慌。   “怎么可能?”他虽然追求利益,但是向来是合法公民,有按时交税。怎么税务局会突然调查到陆氏头上?   而且……他还提前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都说官商勾结,陆家虽然没有做违法之事的打算,但是屹立不倒在帝都长存这么多年,在官场上还是有几个朋友的。发生这种事,之前应该会有官员给他报信,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这次是怎么回事?   “是新城区和政府的那个合作案。”助理一个大男人的声音有几分哽咽,“政府派人去检查的时候发现所有建筑都是豆腐渣工程,建筑材料以次充好,整个工程粗制滥造,还好发现得及时没有发生命案,但是前期的所有投入基本打水漂了,要全部推翻重建。上面震怒,派人去查,顺藤摸瓜查到偷税问题。”   “管新城区项目的人是谁?”陆星寒气得七窍生烟,他都没有发话,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和政府合作的项目上偷工减料。   “是……是黄总。”   黄总?陆星寒愣住。黄总就是他之前拉来的那个投资人。他怎么忘了,作为投入大笔资金的条件,黄总要求由他亲自主导新城区的项目。陆星寒当时想他也投入了那么多钱,肯定会对这个项目用心,就没有派人去盯着。   没想到居然出了这种事。   “我马上去公司,这件事你先看着办,该断尾求生就断尾求生,不要犹豫。”   “怎么断尾求生啊?”助理差点哭出来,“我刚才问了税务局的人员,就算我们整个公司没有偷税,但是新市区那个项目偷税漏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加上违反合约的罚款,这些加起来,公司的罚款怕是达到一个天文数字。现在公司的账上根本没有钱,我们又刚从银行贷了那么一大笔钱,银行根本不可能再批大额的贷款给我们。最可怕的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不仅对我们陆氏的声誉有影响,我们的股价怕是也会大跌。到时候,就更没钱了。而且,还有那么多同行对陆氏虎视眈眈。陆总,我们这一次想平安度过,怕是难了。”   “去给我查。”事到如今,陆星寒还发现不了是有人针对他那他就是傻子,“查黄总后面的人是谁?”   就如同助理所说,陆氏想平安度过这次劫难,太难了。   消息传出去不过几天,陆氏的股票就开始大跌,所有持有陆氏股份的人都开始抛售陆氏的股票。可是哪有傻子会在这个时候接盘,于是陆氏股票的价格一降再降。   陆星寒看着自己名下高达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只想笑,一周前他刚以高于市价10%的价格从谢尧手里收回30%的股票,一周后,这些股票的价值就直接拦腰斩了。   他的损失,简直无法估计。   更可怕的是,当初收购股票的钱还是他从银行贷款贷来的,至今未还,也没有钱还。   陆星寒站在陆氏的大厦下,仰头看着直入云霄的建筑,心里突然觉得好笑。   助理的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他的心中却隐隐有一丝预感。   深吸一口气,陆星寒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拨通了一个电话——   是谢尧的电话。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一个月前他还在陆华浓面前说谢尧也没有那么难对付,而现在他就犹如一只丧家之犬一样隔着手机和谢尧通话,真是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之前,你到底为什么愿意把股票卖给我。你早就预料到今天的结局?”   电话另一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陆星寒听到谢尧低沉没有带情绪的声音:“是她让我把股票卖给你的。”   陆星寒挂掉电话。   她是谁,就算谢尧没有指名道姓陆星寒也清楚。这世上能让谢尧心甘情愿听话的,只有一个人。   助理的电话也是在这时候打进来的。   “陆总,我查清楚了,黄总背后的人是……”助理火急火燎地开口。   “是陆华浓对不对?”   “是华浓小姐!”   陆星寒的声音和助理的声音重合。   助理楞了一下:“陆总,你怎么知道?”   陆星寒没有回答就直接掐断了电话。   陆华浓,果然是你啊。   原来他一直想讨好的人就是在背后捅他刀子的人。   陆星寒觉得自己真的活得像个笑话。   “我想见你。”   拨通华浓的号码,陆星寒平淡地说。   他们约的是一家隐私保护得极好的会所,正好适合来谈事情。   “为什么?”陆星寒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漂亮女人问,他的胸口别着那枚他妈妈留下来的蓝宝石胸针。   “因为自从我回来后,我就从来没有信过你。”华浓双手相叠放在腿上,平静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陆星寒说。   “可是这一年来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是啊,这一年来没有骗过我,之前骗过,不是吗?”华浓的唇角勾勒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陆星寒愣住。   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华浓终于明白电视里那些坏人做了坏事,为什么最后都要在主角面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因为太爽了,看着这个被自己玩弄在鼓掌之中的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的确让人很有倾诉欲。   事实上,她的确也这样做了。   “六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那场病让我身体心理受到很大的伤害,也帮我记起了很多的事。我想起了,其实在沈家之前,我就和谢尧见过。那时候我在一群校园欺凌者的手里救了他,从那以后,他就经常一直地出现在我身边,默默地帮助我。只是因为那时候我大概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拒绝社交,分不清人脸,所以才会以为我和他在沈家相遇的时候是第一次见面。”   “就因为这个?”陆星寒不相信,“就因为你们两个之间有一个偶像剧一样的相遇,所以你就宁愿相信他不相信我?哪怕我们俩有血缘关系,哪怕是人都会变。”   “不是。”华浓摇摇头,“我不相信你,但是我也不相信他。”   “所以?”   “但是我相信白慕。”华浓说,“相信他跟我说的,谢尧不会害我。所以等我清醒过来后,想起你跟我说的,谢尧换了我的药,我就开始怀疑你。然后越是往这里想,越觉得可以深思一下。”   陆星寒不说话。   华浓靠近他,出声问:“当初换了我药的是你吧?派人去打白慕的也是你吧?我相信以谢尧的性格拦着白慕不让他进来看我像是他会做的事,但是我不相信他会派人去打白慕。联想到你撒的另一个谎,我合理怀疑打人的是你,所以你才会把这件事栽赃到谢尧身上。”   “就光凭一个猜测,你就这样整我?”陆星寒问,“就算我换了你的药,打了你的白老师,你就为了报复宁愿让整个陆氏破产?华浓,不是我不提醒你,陆氏可也是你爸爸的心血。”   “别提我爸爸!”华浓出声打断他的话,“你这个凶手,不配提我爸爸。你以为你打压宗逸叔叔让他离开帝都我就找不到他了吗?我问过宗逸叔叔,我爸爸的病虽然严重,但当时至少还有半年的寿命。他为什么会去得那么突然,为什么会正好在宗逸叔叔送我去机场的路上犯病?当时只有你和我爸爸在主宅,你可别又想着栽赃给谢尧?”   “你爸爸,的确只是一个意外。”陆星寒辩解,情真意切地说,“我要是真想杀堂兄,当初在停车场的时候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你当时根本不知道爸爸会那么急着送我出国。”华浓说,“而且,我很怀疑,以陆月宸视你如掌上珍宝的性格,当初会冲动开车撞爸爸,也是受了你的怂恿。”   “怂恿别人去撞人,再自己去救。”陆星寒抬眸,目光晦涩不明,“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怕死吗?当时要不是我哥哥方向盘打得快,我可是也会没命。”   “是啊,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做。”华浓沉吟,蓦然提高声音问。“可是你是正常人吗?”   如果说以前陆远瞒着她,华浓对陆家的事还算一知半解的话,那在花国的六年,拉斐尔断断续续告诉她的有关她父亲的事,足以她推断出陆家的真相。   他们家,与其说是钟鸣鼎食的富豪之家,不如说疯子之家。近亲结婚,生下的孩子会可能变得异常聪明,但更有可能精神会有问题。陆家,与其说自古出天才,不如说自古出疯子。   陆星寒是生过病,病得差点死去,可那是脑瘤,可不是像她还有她爸爸那样的精神疾病。如果他真的如他所说,是近亲生下来的后代,那么华浓怀疑他怕是也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也不是没有依据的。   最关键的是,华浓想起她前世去世后的事,她孤零零地飘荡在这世间,曾经在自己的坟墓面前看到过陆星寒的身影。   “可惜了。”   华浓还记得那时候他在自己坟墓前,声音如钢琴般低沉悦耳地感慨出这一句话。   如果说当时的华浓不明白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站在自己坟前,那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生陆家只剩下她一个女孩子,那前世,陆家是不是也是这样?毕竟陆遥疾病缠身,而陆远无心孕育后代。华浓不得不怀疑,前世陆星寒为了产下陆家的继承人,曾经找过自己。   记忆中沈父的公司也是从自己大学的时候开始突然忙起来的,今生陆星寒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继承陆氏——虽然因为谢尧的原因,他只继承了陆氏一半的股份。陆星寒当时是通过给沈父的公司施压要自己吗?   那他当时忽然好端端地说那一句“我希望我们家慕白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就不难理解了。   最主要的是,谢尧当时关着她,一直说是因为她病了。那时候她以为只是谢尧囚.禁自己的说辞,今生发现自己真的患有遗传精神病,华浓突然觉得,谢尧当时将自己困在别墅里,恐怕真的是因为她病了。当然,如果只是生病他还能带她出去,可是外面偏偏有个对她虎视眈眈的陆星寒。   直到他的商业帝国初成,觉得自己有能力和陆星寒抗衡,才会选择通过威胁让华浓跟她结婚。   当然,华浓并没有原谅谢尧的意思。就算她是真的病了,陆星寒是真的想从沈家抢走她,谢尧也完全可以跟她商量。他和沈父瞒着她,独自将担子抗住,就算他们是为了华浓好,华浓也不会感谢。   更何况,后面他以沈父的公司威胁华浓结婚这件事并没有假。   想通这些事的华浓,怎么可能会不觉得谢尧比陆星寒更值得信任。   陆星寒低着头,没想到陆华浓对事情的真相已经掌握到如此程度。他笑了几声,随后说:“你没有证据。”顿了顿,他补充道,“不管是药的事,白老师的事,还是堂兄的事,你都没有证据。”   “的确,我没有证据,我没有办法将你像陆月宸一样送进牢里。所以我选择的是,毁掉陆氏,让你从高高的云端上跌下来。”话已至此,华浓不想多说,她拎起包,“至于陆氏是我父亲心血这件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他的心血多得是,如今都在我的名下。而且我相信,从我爸爸将陆氏的股份交给谢尧的那天起,他就想毁掉陆氏。”甚至想毁掉陆家,要不然也不会在很多年前就开始着手培养嘉嘉的胚胎。   华浓向门口走去,她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黑影悄悄接近。   “你的确聪明。”陆星寒凝视着被麻醉.针放倒倒在自己怀里的华浓,目光中酝酿起浓厚的疯狂与占有,“可惜,太掉以轻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忙着赶另一篇文,就没写这篇了。   另外跟大家说一件事,这篇文应该快要入V了。   当初因为断更太久,许下诺言这篇文在完结之前不会入V,现在这篇文马上就要完结了(快的话今天,慢的话明天),完结后就入V啦,记得最后两天抓紧来看! 第061章   陆星寒正在开车赶回陆家的路上,透过后视镜看一眼躺在后座陷入昏迷的华浓,陆星寒收回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说:“华浓,堂兄也没有告诉过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我承认你有谋略有金钱,让陆氏一下子陷入如今的困境,但是想就这样扳倒我,也太天真了吧。”   陆星寒深夜归家,管家陈伯本来想上来问一下少爷需不需要吃宵夜,当看到他抱在怀中的华浓时,陈伯楞了一下,问:“少爷,小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陆星寒对于这个在陆家待了几十年的管家还算客气,“我先回房,如果没有什么事不要打扰我。”   陈伯怔怔地看着他将陆华浓抱进自己的房间。   “你应该惹怒我的,不然我还想着徐徐图之。而现在,我马上就要了你。我倒要看你醒来是什么反应。想让我入地狱?那就一起来吧。”陆星寒解开西装扣子,随手将衣服扔到地上,宝石胸针撞击地板发出咔嚓的细微的一声。   他开始解华浓的衣服,因为最近天冷了,华浓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驼色的大衣。   陆星寒刚解开扣子,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什么事?”陆星寒皱眉,他不是让陈伯没事不要打扰他吗?   “少爷。”陈伯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惊慌,“谢尧少爷来找你,说是不见到你绝对不会走,现在就在大门外被保安拦着。”   谢尧?陆星寒不善地眯起眼睛,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难道是陆华浓来见自己之前告诉过他?他联系不上陆华浓就来陆家找自己?   要是这样,谢尧还真是陆华浓一条称职的狗。   不屑地勾起一抹笑,陆星寒瞥了一眼还在沉睡中陆华浓,“算你好运,等我应付完谢尧再来找你。”   他连地上的西装外套都没有捡起来穿,就往门外走去。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关门的一瞬间,原本躺在床上应该闭着眼的华浓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还真是不出她所料。   华浓抚摸着藏在自己大衣口袋里冰冷的金属想,她就猜到在自己刺激之下,陆星寒一定会对她做什么。果不其然,陆星寒还真的做了。   爸爸的事她没有证据,没有办法将陆星寒送进监狱。可是,她有办法送陆星寒去见爸爸。至于到时候,爸爸愿不愿意原谅陆星寒,那是他们的事,和自己无关。自己只负责送陆星寒去见爸爸。   这些年她在国外学过枪术,不算很准,可是等会陆星寒回来,趴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觉得再不准的枪术也可以要了陆星寒的命。   在受到侵害的过程中奋力反抗致人死亡,应该算正当防卫吧?更何况她还有着六年的治疗记录足以证明她精神不稳定,受不了刺激。   就算上面所有的证据都不能支持她的行为算正当防卫,华浓也不怕。有拉斐尔和治疗记录在,她就算是被判刑也会是被禁足在家中或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她已经度过六年这样的日子,难道还怕多几年不成?   只不过被禁足几年,跟能为爸爸报仇比起来,很值得。   不过,谢尧怎么会突然出现?自己并没有告诉他这个计划。   怕房间里有监控,华浓一直保持昏迷的模样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谢尧为什么出现得这么及时。   “啊!杀人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   声音的来源——   就在楼下!   华浓犹豫片刻,捏紧衣服里的qiang支,静静地下楼去。   陈伯握着水果刀,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陆星寒。他的胸口被陈伯用刀扎开一个大洞,正在源源不断地从中流出血液,染红了衣裳。他的眼睛瞪得极大,仿佛至死都不敢相信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会突然出手,一刀至他死亡。   陈伯松开手,水果刀砰地一下掉到地板上翻出清脆的声音。陈伯抬起头,正好对上华浓震惊的双眸。   “小小姐。”陈伯尽量使自己笑得慈祥,“我答应过小姐要保护你,我做到了。我终于可以放心地走了。”他如重释放地吐出一口气,捡起地上的刀对准自己的心脏,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陆星寒居然就这样死了。虽然不是她动的手,但也算是因她而死。   看到此情此景,再联合陈伯的话,华浓还有什么不明白。   眼尖地看到站在一旁的女佣准备打电话报警,华浓立马制止她,吩咐陈伯:“陈伯,你现在马上打电话自首,你就说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不得已伤了陆星寒的。我会请最顶尖的律师团为你辩护。陆星寒他不配你赔出你的命。就算你不在乎你的命,你能不在乎我吗?爸爸妈妈都走了,你要是也走了,就没有人保护我了。”   陈伯身上坚毅的外壳被打破,他怔怔地看向华浓,看着这个小小姐生下来,由自己亲自送到福利院的孩子,她那时候还那么小,连话都不会说,一转眼就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可是,有人却想伤害她。   他答应过小姐,如果星寒少爷手术成功,又对小小姐有想法,那他就算不要这条老命也要帮小姐杀了星寒少爷。   他做到了。   现在,面对小小姐说出的话,陈伯放下刀,笑了笑:“好,小小姐,我听你的。”   *   陆星寒的葬礼是由陆家一个远方亲戚主持的。   华浓也去参加了。人死如灯灭,过往的一切就算一笔勾销了。   等葬礼所有人基本都离开后,华浓才出现,在陆星寒的遗像前放了一束花。   “当年你在我墓前放了一束花,现在我还回来,也算两清了。”华浓直起腰,看着遗像上的黑白照片淡淡说。   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竟然意外地看到谢尧。   “你也来跟他告别?”   “嗯。”谢尧上前,献出自己手中的花,“毕竟,他曾经是我最大的对手,值得我尊敬。”   对此华浓不置可否。   “其实之前我一直想告诉你,我一直留在陆氏,不是因为贪图陆氏的钱财,只是因为我答应过你爸爸,要一直留在陆氏和陆星寒分庭抗衡,直到你回来。”献完花,谢尧终于找到机会说出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我知道。”华浓点点头,“其实后来我就想通了,恐怕连当年你认我爸爸当义父,都不一定是贪图我家的钱。只是我们之前闹得那么僵,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以谢尧的才华,前世能白手起家在短短的几年内创立一个能和陆氏对立的商业帝国,怎么会看得上当她爸爸干儿子所赚得的那些钱。   谢尧没想到华浓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相信自己,他张开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忽然说不出口。   误会都解除了,华浓都说相信他了,他准备的那些说辞突然失去了用武之地。他做好了面对华浓质问的一千种准备,却没有做好面对一个温声细语和他说话的华浓的准备。   “对了,说起来,”倒是华浓先开口,她凝视着谢尧,问,“这么多年,你还喜欢我吗?”   “当然!”谢尧下意识说。他从小老成持重,鲜少这么急切过。像是怕华浓不相信,他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我们结婚吧。”   谢尧愣住。华浓说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为什么组合起来他却像是从来没有听过一样。   “怎么?”华浓笑了笑,“不愿意?”   谢尧立马摇头,虽然脑子晕乎乎的,他还是勉强自己镇定下来,问:“为什么突然要和我结婚?”   “就是到了想结婚的年龄了。而我身边,除了你,没有更适合也更喜欢我的人了。”华浓看向远方,风轻云淡地说。   听到华浓这么说,谢尧反而放下心来。他悄悄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确定不是梦,强装镇定地问:“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最好是明天,争分夺秒他也能将一个盛大的婚礼办起来。   “我觉得这个月月底就挺好的,就这个月月底吧。”华浓提议。   虽然不是像自己心里想的那样明天就结婚,但是能在这个月月底就结婚谢尧还是很激动。   “好。我这就去做准备。对了,你也要挑婚纱对不对?我知道市中心有一家很出名的婚纱店……”   他还没说完,华浓就笑着点点头:“好啊,下次我们一起去挑婚纱吧。”   谢尧像是突然冷静下来,他看着华浓,最后还是也跟着笑了一下:“好,日子你定。”   *   “为什么突然就要结婚?”   听到华浓和谢尧的婚讯,拉斐尔差点昏厥过去。前一个月还在假扮自己妻子的好友女儿,居然这个月就要结婚?   虽然心里清楚谢尧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但是拉斐尔还是有种自己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因为赶时间啊。”华浓敲击完最后一行字,关上文档,椅子转向拉斐尔,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句,“快过年了。”   “快过年又怎么样?”拉斐尔冷笑,“你赶着结完婚过年吃团圆饭啊?还是你肚子里已经有了,怕再过几个月肚子就大了被人看出来,急着找人接盘?”   “你瞎说什么?”华浓简直不想理口无禁忌的拉斐尔,她怎么可能怀孕?   “那你说,你急着结婚跟过年有什么关系?”拉斐尔追问。   华浓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窗外。   快过年了,也就意味着她和妖后的七年之约就快到了。她想把所有事,在这之前处理好。   *   “这是什么?”谢尧好奇地翻着手上的几张纸。   “是公司年会的剧本,今年我准备也出一个节目,准备演这部短剧里的女主角。你帮我看看,剧本怎么样?”因为已经确定要结婚,华浓这些天经常来谢尧公司探班。   “挺好的。”谢尧粗略扫过,笑了笑,说。   “你都觉得好,那就是真的好,今年我就定这个剧本吧。你快来陪我对对台词。”华浓挽着谢尧的胳膊,亲昵地说。   “好。”谢尧没有拒绝。   “如果当初你没有遇见我,你会爱上她吗?”华浓念着台词。   “会,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你,我一定会爱上她,此时会娶的人也是她。”谢尧接着念,眉头却微微皱起。   “怎么了?”察觉他脸色的异样,华浓关心地问。   “没什么,可能只是最近太累了吧。”   虽然他这样说,华浓还是凑过去捧他的脸,一脸心疼地说:“公司和婚礼的事都压在你身上,难怪你会累,都怪我。”   “没事。”谢尧刚想说,就听到门口传来咳嗽的声音。   “谢尧。”冯瑶一脸尴尬地站在门口,“知微科技的公司老总来了,点名要见你。”   “好,我马上过去。”面对不是华浓的人,谢尧神情恢复了冷漠,转头看向华浓的时候,神色又变得温柔,“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华浓乖乖地点点头。   将手里的文件放进总裁办公室,冯瑶也就准备离开了。   “等一下。”华浓叫住了她,目光晦暗,“我记得当时风烟柔说过,你以前暗恋谢尧?”   “那都是高中时候的事了。”冯瑶脸色尴尬,“现在谢尧是公司的总经理,我和他身份云泥有别,陆小姐你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心里有数的。”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冯瑶点点头,表示自己心里的确有数。她以为这次可以走了,华浓却又叫住了她。   “周六我和谢尧要去婚纱店挑婚纱,你也去吧。”   冯瑶低下头,掩饰性地笑了笑。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颔首,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一章写完的,但是估摸着剧情还有一点点,分两章发算了。下章就是大结局。   顺便安利我人美心善基友友的预收文《(快穿)白月光自救系统by岁岁如意   文案:白月光是男主永远得不到的人→因为不是英年早逝就是远走他乡。   白月光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里的“前人”→因为女主可以直接享用到已经调/教好了的男主。   白月光是符号,是工具,是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这就是她们存在的全部意义。   系统:宿主您好,您已成功绑定“白月光自救”系统,绑定身份:白月光。您需要做的是——苟,苟到最后就赢了。   白荼:好的。   系统:珍爱生命,远离男主。   白荼:好的。   系统:要不要和我谈个恋爱?   白荼:好的……嗯???   我们的口号是:不做工具人,活出我人生! 第062章   谢尧提起的那家婚纱店,开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   华浓望着婚纱店对面的那条街,一阵恍惚。   八年前,妖后就是在这里为她买下她人生前十六年最贵的一条裙子,也是在这里,她第一次和陆星寒相遇。   如今他们两个人,一个失踪,一个死亡,只有她依旧站在这里,望着这条宽阔的街道。   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到了约好的九点,谢尧和冯瑶居然都还没有到。华浓站在街道上,再好的羊绒大衣也让感受到寒意。   “我先进店了,等你。”   给谢尧发了一条短信,外加一个笑脸表情,华浓就进店了。   店员态度极好地上前为她导购。   “小姐,你好,请问你是要挑选婚纱吗?”   华浓点点头,一眼就注意到摆在婚纱店中心,用玻璃展列柜封存起来的那套婚纱。   “小姐你也喜欢这套婚纱是吗?”店员看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套婚纱上,微笑着跟她介绍,“这套婚纱可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是我们店里最好的设计师用了五年时间,一针一线,一纱一布制作出来的,光是修改就修改不下十次。自从这套婚纱摆在这里,几乎每个进店的顾客都会被它惊艳到。”   华浓收回目光,淡淡地说:“是挺好看的。”她走了几步,去看旁边架子上摆放的婚纱。   店员眼中闪过错愕,她似乎不是很相信地问:“小姐,你不喜欢那套婚纱吗?”几乎每个进店的新娘都会开口说她要那套婚纱,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看这套婚纱看了一眼就撇开眼神的人。   “喜欢啊。但是你不是也说了,几乎每个进店的顾客都会被它惊艳到。帝都从来不缺有钱人,既然婚纱还摆在着,说明就有它不出售的理由。既然是不出售的,我又何必再问?”   店员惊了,虽然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但是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女人在这套婚纱面前还保持着冷静做出以上的推理。   “它的确是非卖品。”看华浓有兴趣了解的模样,店员继续说,“因为这套婚纱并不属于我们店。他是一个客人七年前来定做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有过来取。”   说话间,门口的风铃响了,这是有人进门的提醒。   店员瞥了一眼,作为全帝都最出名的婚纱店,该店配置十多名店员,哪怕来了新顾客,也无需她抛下手边的顾客去接待。   但是等她看到来人是谁时,她急忙上前,打招呼:“谢先生,你今天来是……”   “我今天来是买婚纱的。”谢尧淡淡地说,然后目光看向华浓,“那位就是我的未婚妻。”   店员错愕地张开嘴,半晌才回过神:“这、这位就是谢先生你的未婚妻吗?两位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华浓将目光从自己面前的婚纱上面移开,看向谢尧:“你迟到了。”   “是,路上出了点事。”谢尧简短地解释。   华浓又将目光移了移,冯瑶就站在谢尧身旁,显然易见他们两人是一起来的。冯瑶微垂着头,眼角有哭过的痕迹。   华浓神情自若地将目光收回,又转身继续打量自己刚才看的那套婚纱,问谢尧:“你觉得这套怎么样?”   “挺好的。”   华浓笑了一下,佯装嗔怒地看向他:“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在敷衍我。”她将目光移到冯瑶身上,“冯瑶你觉得呢?”   忽然被cue让冯瑶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但是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说:“我、我也觉得挺好的。”   “通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我发现冯瑶你还真是挺温柔的。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给谁做女朋友。”华浓笑,“既然你也觉得不错,那你陪我去试一下吧。”   “啊?”冯瑶愣住,表情明显的抗拒。   谢尧心烦,不想让华浓、冯瑶有独处的机会,开口道:“别试了,你穿什么都好看。看中哪套就都买下来吧,等婚礼那天你想穿那件就穿哪件。”   “为什么脾气突然变得这么暴躁,还想方设法不让冯瑶和我独处?说起来刚才进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冯瑶的眼尾红红的,像哭过一样。”华浓用着像开玩笑一样的语气问,“怎么,来的路上她跟你告白然后你拒绝了她?”   她话一说完,整个婚纱店鸦雀无声。华浓脸上懒懒的笑意逐渐消失:“看来我是猜对了。”   “天啊。”躲在一旁的店员跟另一个店员窃窃私语,“这真的是未婚夫妇吗?我怎么觉得像是正室在丈夫面前抓小三?这还没结婚呢,气氛就这么剑拔弩张。”   “就是。不过也不奇怪,这位小姐明显不是谢先生的真爱,要不然……他们俩应该是商业联姻吧?”   她们说的是小声,可是抵不住现在整个店鸦雀无声,声音还是落入华浓她们一行人耳里。   一直跟在华浓身边的店员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有时间非议客人,不会去整理婚纱?工作不想要了吗?”   “不好意思经理,我们这就去。”   等乱嚼舌根的店员离开,跟在华浓后面的店员跟他们道歉:“不好意思,她们是店长亲戚,向来随心所欲惯了,还请谢先生和这位小姐见谅。”   “没事。”华浓摆了摆手,像是自嘲地说道,“他们说的也没错,这还没结婚,气氛就这么剑拔弩张,哪里像是即将要结婚的新婚夫妇。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不是吗?”   “够了!”谢尧终于忍不住打断华浓的话,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然后对华浓说,“慕白,做你自己不好吗?”   华浓抬眼看着他,挑了挑眉。   谢尧揉了揉眉间,像是终于下定某种决心。他恢复了平时冷静的样子。   “冯瑶刚才的确跟我告白了,但是我拒绝了她。”谢尧放低了声音,“我和她从小青梅竹马,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一定会爱上她,此时娶得人可能也是她。但是,没有如果。我现在爱的是你,想娶的也是你。你别闹了,行吗?”   华浓听着他嘴里和剧本台词相差无几的话,原本以为谢尧又叫她“慕白”的怒气骤然消散。   “好,我不闹了。”华浓的声音很平静,“就包这一件吧,不用再多买几套了,省的浪费。”   *   “爱人要结婚了,新郎却不是我。”对着正在化妆包的华浓,拉斐尔幽幽地开口道。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爱人?”华浓瞥了他一眼。   “呃,好歹装过那么多次的夫妻了,难道不能假装有点感情吗?”拉斐尔问。   “不能。”   等化妆师化完妆离开,华浓问拉斐尔:“我让你嘱咐酒店方把化妆间的摄像头开了,你开了吗?”   “开了!”拉斐尔很肯定地说,随后好奇,“不过你开这个干嘛?还有你结婚为什么不让嘉嘉来,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我走得时候他哭得有多伤心。”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这么做的道理。”看拉斐尔还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华浓解释,“我曾经用这一招对付一个想害我的人,今天我还准备用这一招对付另一个想害我的人。”   “谁啊?”拉斐尔还是好奇,但是华浓却不想解释,还赶他出去。   “告诉他们,我想一个人静静,接下来一个小时不要来打扰我。”   嘱咐完拉斐尔,华浓关上门,一个人走到露台旁,看着远方。   身后的门被推动开。   “拉斐尔叔叔,我不是说过了吗?让你不要打扰我让我一个人静静,你怎么还来?”   冯瑶屏住呼吸,没有出声,一步一步地朝华浓靠近。   就在刀子即将插.进华浓身体的一刹那,华浓却突然以一个诡异的姿势避开,然后转过身,抓住冯瑶的手,“同样的招数,我可不会上第二次当。”   冯瑶试图挣扎,华浓却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将她甩到地上,随后打通拉斐尔的电话,面无表情地说:“拉斐尔叔叔,有人想谋杀我,你快来救我,我好害怕。”   电话另一边的拉斐尔:“???”   拉斐尔原本以为华浓是在开玩笑,因为她的声音太镇定了,可等他赶到化妆间,看到一脸不甘的冯瑶和地上的凶器,简直吓得三魂不见七魄,连忙打电话报警。   警方以蓄意谋杀的罪名逮捕了冯瑶,监控里的视频成了最好的证据。   “发生这种事,婚礼还是取消吧。”华浓淡淡地说,同时向门外走去。   “你是真的想跟我结婚吗?”就在她踏出房门的一瞬间,谢尧问。   华浓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坐在椅子上那个颓废的男人:“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真心想和你结婚的?”   谢尧没有隐瞒:“一开始就隐隐有些预感,但是不确定,直到你找我对台词的那次。为了防止别人窃听机密,我的办公室装有专门的检测设备,那天,检测设备一直在不断地给我手机发提醒。联想到你让我说的那些台词,就猜到了。”   “就算这样,你也帮着我陷害冯瑶?”华浓走近几步问。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的。”谢尧嗓音嘶哑,抬起头来仰视着华浓,“知道你失踪,冒着大雨上山找你的人是我;怕歹徒伤害你,和他拼死搏斗的人也是我;打电话给我让我把股份卖给我对手,一句话不说就按你说的去做的也是我。在你面前这样卑微的我,你真觉得,我知道你要陷害我的助理,我会不帮你?”   “你一直对我很好,我知道的。”面对谢尧的质问,华浓沉默了一会才说。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无视我,忽略我,不顾我的感受?   谢尧用眼神质问华浓。   “可是你问过我了吗?”华浓淡淡地说,“从很久以前,我就说过,我不喜欢你,我不需要你对我好。”   “因为那个白慕?”谢尧苦笑着问。   “和白慕无关,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喜欢你的。”华浓盯着谢尧,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我不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和别人无关。”   “所以你还是要等他?”   华浓闭上嘴,不想说话。她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为什么谢尧就是不明白,她不喜欢谢尧,跟别的任何事都无关。   “好啊,你等他,我等你。”谢尧一边笑着一边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对你的喜欢,不比你对他的少。你可以等,我也可以等。你等他到二十五,我就等你到二十五;你愿意等他到三十五,我也能等你到三十五。哪怕你要等他到五十,我也愿意看着五十岁的你穿上婚纱嫁给我的样子。如果你一辈子都在等他,那么我也愿意等你一辈子!”   “谢尧。”华浓知道自己已经劝不动他,“你执念太深,已经疯魔了。”   说完,华浓就径直离去。   谢尧坐在原地,忍不住大笑起来,不知道是笑陆华浓,还是笑自己。   他执念太深?   他难道不知道吗?   他藏在心底十几年的女孩,他年少时的光,年少时的梦。他本想安静地守在她身边直到她看自己一眼,却在他还没有能力的年纪,就喜欢上了别人。   多么可笑。   *   华浓沿着长长的河岸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七年前的今天,她和妖后在这里分别。妖后说,等他七年,如果他回来,他们俩就在一起,如果他没有回来……   后面的话妖后没说,但是当时的华浓心里替他补了一句。   “如果你没有回来,我就一直等你。”   七年过去了,华浓的心意依旧没有改变。   等到天色渐暗,暮色昏沉,妖后也没有如初见时那般突然出现在华浓面前。   虽然是早已知道的结局,但是华浓还是有几分失望。   果然,自己的内心还是抱着一丝幻想的。   因为临近新年,街上两遍的商店热闹起来,华浓目不斜视地开车回了自己在帝都租住的公寓。   直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妖后他……依旧没有出现。   她在期待什么?   华浓用手遮住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手机的提示音突然想起。   华浓摸过来一看,原来是她委托拉斐尔发布的出售陆家主宅的信息有人有购买意向,联系拉斐尔约华浓第二天在陆宅见面详谈,拉斐尔问华浓要不要答应。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零点十分,华浓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晚才联系卖家。不过陆宅是陆家最后的产业,华浓一直想将它出售掉,可是因为出过命案的原因,哪怕价格合适也鲜少有人问津。这次居然有人问,虽然是半夜,但是华浓还是给拉斐尔回了个消息。   “可以,问他明天几点。”   第二天,华浓驱车前往陆宅,路过一幢豪宅时,车胎忽然砰地一声爆了。   华浓蹙眉,正准备坐在车里叫人来修理的时候,目光瞥到路旁的豪宅,却突然愣了。   七年前,就是这家人收留了受伤的她,然后帮她联系上拉斐尔叔叔。   犹豫片刻,华浓决定下车拜访一下这户人家。   也不知道他们也没有搬走。   按了门铃,很快有管家来开门。   那位和蔼的管家显然认出了华浓:“是你啊,小姐,你又回来了。”   华浓点点头:“当年我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好好跟你道谢。回国后又事务繁忙,忘了这事。今天正好路过才想起来,这才登门拜访谢道谢。”   “不用客气。”管家说,“当初是我家先生让我收留你的,小姐你想谢,也该谢谢我家先生。”   “你家先生?”华浓愣住,当初她寄住在这栋别墅的时候,并没有见过什么先生。   “对,我家先生姓风,就是他告诉我门口有人倒在那里,我才能及时出现在门口发现小姐你。”   华浓蹙眉,那个风先生发现晕倒的自己后,让管家来救自己。因为风烟柔的缘故,她对风这个姓并没有好感。   ——虽然风烟柔真正的姓氏是冯,风烟柔只是她随自己心意改的名字。   “那要是不麻烦的话,我想亲自跟他道谢。”虽然对这个姓不喜,但是毕竟是救过自己人家的主人,华浓想对他表示感谢。   “不麻烦的,正好今天我家先生在家。”管家脸上挂着喜洋洋的笑容。   华浓跟在管家身后朝后院走去,远远的,华浓就看见风雪寒霜经过,腊梅含苞欲放的庭院中,有一人,正坐在布满阳光的台阶上,静静地看书,他的脚下,正躺着一只白猫,在百无聊赖地摇着尾巴。   华浓呼吸一滞,连一直在前面引路的管家离开都没有发现。她一步一步地小心上前,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华浓好怕,她怕此时她只要开口说话,哪怕只是一句话,就会惊起这异常美梦。   还是球球看不下去了,“喵”地一声几连跳扑到华浓怀里。   笨主人,都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见了,见面后都不知道抱球球哄一下人家。   球球委屈。   华浓终于确定这不是一个梦,她看着那个站在阳光下的男人,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你回来啦。”   到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嗯,我回来了。”妖后垂眸一笑,“七年之约已过,我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接受我?”   空气中弥漫着沉默。   妖后慌了,他眉眼中尽是慌乱,还是对华浓露出笑容:“我让你等了这么多年,你不愿意接受我也很正常。”   回应他的是华浓如蝴蝶般扑进他的怀中。   华浓伏在他的胸前,激动得语无伦次:“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我一定能等到你回来的……”   妖后垂眸看着华浓,静静地,没有说话。   是的,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跨过十万余年的时光,从洪荒到现世,沧海桑田,陵谷沧桑,他终于得到天道的认可,回到她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后面大概还有两篇番外,一篇叫《婚纱》,一篇叫《神灵》,前面讲的是慕白和妖后准备筹备婚礼的故事,后面是妖后的个人番外。准备放在专栏里,过几天在写,实在是写这篇写累了。然后这篇标完结啦,因为要入V,不完结入V要写一万字,我哪有什么内容可写。   后续言情的计划大概月底开一篇穿书文吧_(:з」∠)_小白花女主X阴狠大佬型男主。女主性格有点类似妖后,男主性格有点类似谢尧(天啊,我这是什么破举例,把一篇言情文讲的gaygay的)   然后看耽美的可以看看我的新文《反派和男主绝对是真爱》,要不是看的人太少,我才不来言情文下面拉票呢,望天……   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各位,有缘再见。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