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娘重生后的团宠生涯》 作者:檀月   文案:   乔佳觅死后才得知,自己是书中的一个炮灰女配,她的丈夫儿女,都是在为书中的女主服务。   丈夫顾肆,是书中女主高初云的拥护者之一。   高初云被人害死后,顾肆收留了她的女儿,悉心教导,乔佳觅留下的儿女则成了书中后期的反派,乔家一家也没一个好下场。   乔佳觅重生后,发誓一定要和那个薄情寡义的丈夫和离,带着儿女,细心教导,离那些人远远地,护好自己的家人。   顾肆从军归来,发现妻儿皆无,家中伶仃破烂,他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他被和离了!   顾肆好不容易找到妻儿,就看到高初云和乔佳觅姐两好的挽着手,边规划自己的商业帝国,边商谈,怎么样写本虐渣一百招的话本子。   儿女站在一旁,时不时给母亲点子。   顾肆吐血,求:夫人如何追?儿女如何挽回? 第1章 女配重生   “阿娘,你醒醒,千万不能出事。”   乔佳觅觉得自己被推搡了几下,随即身体传来刺骨的疼。   她皱眉的同时,缓缓睁开眼睛,最先看到茅草屋上破露的大洞,外面的雨落了进来。   乔佳觅愣神之际,旁边传来男孩稚嫩的关切声:“阿娘,你终于醒了,我去求奶奶……”   乔佳觅忍痛坐起来,看清旁边的孩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哽咽开口:“阿棠?”   她不等儿子反应过来,直接将他抱在怀里,满是愧疚开口:“对不起,阿娘对不起你们。”   说着,女人哭的更厉害。   现在乔佳觅,已经不是前一刻的乔佳觅。   因被婆母污蔑与人私通,村里人偏听偏信,纷纷对乔佳觅指指点点,连同她的两孩子,都被人瞧不起。   乔佳觅为了自己和孩子,选择一死以证清白。   她死后才知道,自己是一本书里的炮灰女配。   那本书,是一个系列文,前期讲的是作为女主的穿越女穿越后,运用现代知识,帮皇子夺得皇位;因被皇子忌惮实力,设计将其害死。   因穿越女帮了很多人,被皇子害死后,穿越女生下的女儿被救走,也就是系列文后期的女主,她在无数大佬的帮助下,替母报仇,匡扶朝堂,成为一代贤后的故事。   而乔佳觅作为炮灰,早死后,她的一双儿女因为早早没了母亲,丈夫作为团宠穿越女女儿的一员,而对亲生儿女疏于关怀,最终导致亲生儿女心思不正,走上反派的道路……   乔佳觅回神,下床,往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着尚在年幼的大儿子。   大儿子顾意棠今年七岁,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皮肤黝黑,胳膊细的仿佛一捏就断,漆黑的眼中满是对她的濡慕之意,没有长大后的那种阴冷算计。   她怜惜的摸着儿子脑袋,心疼道:“阿棠,苦了你了。”   上辈子,她的大儿子最后成了丞相,和父亲决裂后,拥兵自重,最终被书中后期的男主五马分尸;小女儿虽然是后期男主的皇后,但失去哥哥的庇护,被生父厌弃,因为嫉妒记恨后期的女主,坏事做绝,被心上人一杯毒酒饮恨而死。   在书中,乔佳觅的父母得知她的死讯,没两年也去了;最疼她的哥哥,作为后期的反派,阴狠、不择手段,一直和丈夫作对,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绝子绝孙!   总之,她在乎的,书中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而她的枕边人成了盖世将军后,将疼爱都给了穿越女的女儿!   原因无二,因为穿越女主救过丈夫的命,是他的朱砂痣。   这辈子,她不会让这两个孩子以及疼爱她的家人走上书中的老路!她要和那个薄情寡义的丈夫和离!   顾意棠懂事的摇头,帮母亲擦去眼角的泪水,用平时哄妹妹的小奶音安慰道:“能和阿娘在一起,我不苦。”   男孩反应迅速,清楚母亲柔弱、息事宁人的性子,以为母亲晕倒是因为在病中,知道奶奶把他打伤的事情,留恋的在母亲怀中蹭了蹭,继续软声开口:“阿娘,没事,奶奶就是打我两下。再者,阿棠现在长大了,可以保护阿娘和妹妹,以后您的活,我帮您做。”   男孩说着,眼中划过和年龄不符的坚韧。   他要等,等到自己再长大一些,那些欺负他们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乔佳觅听着儿子小大人般的话,眼中满是心疼,往紧的抱了抱儿子,盈眸满是坚定,“阿娘带你和妹妹离开。”   要不是因为她太过懦弱,被婆母逼死,她的孩子们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顾意棠目带诧异的看向母亲,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奶奶冷嘲热讽的声音:“怎么又是你?一个大男人,每天过来看乔佳觅!怎么?你俩还喜欢上了!”   声音由远及近。   接着,响起一个男人无奈的解释:“婶子,我就是把意柠送回来……”   顾意棠离开母亲的怀抱,瑟瑟地躲在母亲身后,眼神满是戒备,如同炸毛的小兽一般。   男孩提醒,“阿娘,是奶奶。”   他说着,生怕奶奶进来,四处查看有没有防身的工具。   乔佳觅暗自紧握拳,盈眸满是决绝,轻声叮嘱道:“你柳叔叔来了,你在屋子里收拾东西,阿娘去看看。”   说着,大步往门口走去。   尤其,外面还有小幺女。   女人想到仅有四岁的闺女为了让生病的她少做些活,就自作主张地去山上拾柴,差点被路过的野兽叼走。   幸好,路过的柳艺将小丫头救了,并好心送了回来。   可上辈子,婆母抓住这件事死咬她和柳义有奸情,到处宣扬,败坏她的名声……   这辈子,她不会给婆母诬陷的机会! 第2章 小幺女   顾意棠担心母亲,犹豫几秒之后,拿起旁边的木棒躲在了门口,边看着屋外的情况,边紧握手中的凶器,眼神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院子里。   顾老太半眯着眼扫了眼门口,继续骂骂咧咧,语气鄙夷,“送回来?那丫头是断手了还是断脚了……”   顾老太刚才的话,都是随口胡说,原因很简单,她心里不爽利!   至于乔佳觅的名声?呵,谁在乎!   出去从军的顾肆她不喜欢,对他的妻儿,就更不上心了,只是个干活的工具而已。   虽然乔佳觅的家境不错,乔家也很心疼这唯一的女儿,但乔佳觅的性子是个面团子,能忍,打骂不还手,顾老太不怕她回去告状!   顾家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和一个约莫四、五岁左右的女孩。   小女孩黑黑瘦瘦的,面色发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满脸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灵动的眼睛轻颤,害怕的看着院子里。   这样的场面,她见过很多次,但还是怂的不敢进去。   女孩穿着破烂的外衣,身后背着一个比她还高的竹篓,里面放着几根木柴。   她转头看向旁边高大的男人,懂事的开口:“抱歉,柳叔叔,我给你惹麻烦了。”   还给在病中的阿娘惹了麻烦。   女孩心里自责的很,低下脑袋。   柳艺不喜欢顾老太,但和从军的顾肆是好友,对他留守在家中的妻儿,自然要格外关照。   顾老太说话很难听,他生气也无济于事,毕竟不是顾家人。   再者,今天若不是他去的及时,这小丫头,就命丧胡狼之口。   男人安慰一笑,“意柠很懂事,不是麻烦。”   顾意柠听着叔叔安慰的话,心里并不是这么认为。   女孩又听院子里的奶奶谩骂的声音高了不知多少倍,“小贱蹄子,私会男人跑的快,让你干活就事多,看我不收拾你。”   越说越夸张。   顾意柠虽然年纪小,胆也小,最怕的是凶悍的奶奶,但知道阿娘性子,奶奶说是什么,从不反驳;所有委屈都自己咽,趁着她和哥哥睡觉后,偷偷擦眼泪,想着爹爹回从军回来之后就好了。   这次是她的错,没告诉阿娘,就一个人去山里拾柴,结果被奶奶这样污蔑。   女孩越想,越替阿娘委屈,带着哭腔的着高声道:“不是的,奶奶,不是这样的,是我让阿娘担心了!”   顾意柠情急之下,迈着小短腿,跑进院子中央,将后背篓子里的木柴全倒了出来,讨好道:“奶奶,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阿娘。这是我捡的木头,我们晚上能做饭了,你别生气。”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祈求。   顾老太扫了眼那几根湿木头,毫不在乎,冷嗤:“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骗我了!上山捡柴?我呸,这都一下午了,你这小贱人中午就不在了,只有这几根?”   说完,她抬眼看了眼满脸怒气的柳艺,丝毫不畏惧,尖酸的怀疑声再度响起:“柳艺还这么疼你,你不会是他的女儿吧?你娘之前就不检点!”   说着,还煞有其事的点头。   老婆子不怕柳艺?不可能!毕竟一个壮年男人,要收拾她很容易。   可,顾家当家的不在,她的儿子在,老婆子有底气,什么浑话都说的出来。   小意柠不懂不检点什么意思,但从奶奶嘴里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心急,“不准说我阿娘。”   说着,直接冲着奶奶的大腿咬了下去。   那是她最好咬的地方。   顾老太没想到这个小贱种小小年纪居然会下嘴,气急败坏的喊道:“你个死丫头!”   吃痛,猛地将女孩往后一推。   顾意柠眼中满是怨恨,看向奶奶,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乔佳觅一出去,刚好看到顾老太抬手的瞬间,冷声道:“住手!”   顾老太听到沙哑声先是一愣,随即,转头看向小跑出来的乔佳觅,刻薄的脸上满是讥诮,“哟,这么快就出来了。正好,我把你们两一块打!”   还说生病?柳艺那个没了老婆的狗男人一叫就出来了!   呸,这不是最主要的!   目前最主要的是,顾意柠那小贱人咬她!肯定是乔佳觅之前偷偷教她的。   顾老太心想一定要好好教训乔佳觅,眼神往四周瞟着找工具。   乔佳觅眼中满是冷意,高声反驳,“婆母的思想可真是龌龊,我知道您厌烦我,可切勿牵扯他人。明明是柳义送阿柠回来,还要被你这样污蔑,真是为老不尊。”   说着,她不管婆母什么表情,小跑到被推倒在地的女儿面前,将她抱起,仔细检查了几处伤口,盈眸满是自责,“阿柠。”   顾意柠本来还想保护阿娘,可听到阿娘唤她时,委屈的眼泪忍不住落了出来,“阿娘,奶奶乱说,明明你很好。”   乔佳觅见女儿哭的泣不成声,眼眶微湿,心疼地擦去她的泪,“谢谢阿柠维护阿娘,现在阿娘来处理。”   乔佳觅安慰好闺女,起身,将她护在身后,落落大方的冲着柳义行了一礼,声音清亮,“多谢柳义小哥送阿柠回来,我这两天身子不爽利,这孩子为了让我多休息,就做主去山上拾柴。”   说着,低头看了眼低着脑袋的小姑娘,哽咽着继续开口:“瞧我家闺女这狼狈样,应当是受了危险。”   门外的柳艺眼中划过一丝诧异,觉得顾家嫂子和前几天见到的不一样了。   男人面上如常,言简意赅的说了大概,“阿柠拾柴途中遇到猛兽,幸好我去的及时。嫂子,阿柠已完璧归赵,就此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乔佳觅和柳义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围观的人听得清楚。   周围的邻居有很多已经想歪,听完解释,就有看不惯顾老太的出来对骂,“还说京城回来的,真是没有德行……”   “京城?都是顾太爷那一辈的事了。”   “也就乔家妮子脾气好。”   “人家两家之前关系好着呢。”   你一言我一语的挖苦、嘲讽都被顾老太听了进去,心中有气发不出来。   顾老太刚从乔佳觅骂她的这件事中回神,就听到周围邻居的议论声,脸色霎时变得青一阵白一阵。   她向来没脸没皮,也不管那议论声,只恨乔佳觅说她,往不远处放置砍刀的地方走去,“乔佳觅,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第3章 把这个罪名坐实   乔佳觅一脸平静,和火急火燎举着砍刀,气急败坏走来的顾老太,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老太敢砍下来吗?   敢!   只要不出人命就成。   对方有这种的举动,乔佳觅一点都不奇怪,早就有了应对的办法。   她将吓傻的闺女护在身后,刚抬头,就听儿子高喊道:“不准欺负我阿娘和妹妹。”   说着,乔佳觅就见儿子背着小包裹,拿着木棍从里屋跑出来。   顾意棠冲到母亲面前,左右毫无章法的挥动。   乔佳觅心中一暖,害怕儿子受伤,轻声道:“阿棠,小心伤着自己。”   她轻摸儿子的脑袋,语气淡淡,安抚道:“你还小,这件事,交给阿娘来做。”   顾意棠刚要回绝,生怕母亲吃亏,抬头对上阿娘的充满柔意的盈眸,莫名的感到心安。   乔佳觅叮嘱完,转头看向顾老太,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后者往后退了一步。   顾老太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心里觉得老大家的媳妇不太一样,尤其是这个眼神看过来的时候,有点发憷。   她转念想到对方不可能真的和她动手,底气足了一些,“你……”   她话刚说完,就见乔佳觅大步走过来,拉着她手中的砍刀抵在两人中间,一改往日的怯懦,力气还大,老婆子眼见着刀尖离自己越来越近,霎时有些发慌,腿渐渐没了力气,只能被乔佳觅推着走。   围观的人没一个赶出来劝架,顾家这种事,根本理不清楚,都是邻居,谁不知道谁?没准管了,后续会惹一身骚。   他们觉得乔佳觅的做法不可理喻,但并不是自家媳妇、儿媳,管不着。   顾老太做的也确实恶心,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别说是人。   院子里的两个小孩就更别说了,年纪小,只觉得母亲这样做,他们看着心中高兴。   乔佳觅将老太太抵在墙上,轻笑反问,“老太太准备要杀我们孤儿寡母?”   女人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将抵在两人中间的砍刀往婆婆面前挪了挪,“老太太,从我嫁进来,正好能新账旧账一起算。”   她的语气带着决绝,恨意满满。   顾老太没见过这样的乔佳觅,脸色刷一下就变白了,颤声:“你,你就不怕……”   “怕?”乔佳觅打断婆母的话,脸上带冷笑,控制着力道:“你都要砍死我们了,还怕什么?您一直说我不孝,那我今天,就把这个罪名坐实!再说,如果您侥幸没死,那就还需要我,总比过现在这种当牛做马,还被人污蔑的日子要好。”   突然,屋子里传来不满的警告:“大嫂,快放下砍刀。要是我阿娘有什么闪失,你就是犯了七出之罪,不怕闹上公堂吗?”   话音落,里面走出来一个白面书生,眼睛细小,塌鼻梁,身材异常肥硕。   顾老太看到儿子出来,眼中有了丝希望,叫嚷道:“反了反了,有为,快,替你大哥休了这女人,敢对我动手。”   老太太这么说的目的就是吓唬乔佳觅,让她认清现实,为了名声变回那个任她欺压,忍气吞声的儿媳。   顾老太也是女人,清楚女人嫁出去,最不想的就是被休。   乔佳觅扫了眼来人,觉得这个威胁有些可笑。   她的这个小叔学的是之乎者也,却一肚子男盗女娼,小人做派。   乔佳觅讥笑,夺过砍刀,直接插进后面的土墙中,看到婆母被吓白了脸,满意的松开她。   顾老太和砍刀之间只有分寸距离,大脑一片空白。   顾有为黑着脸,看着母亲受委屈,心中气愤,又看到如此蛮横反常的大嫂,张合着嘴,一时忘记言语。   乔佳觅走到儿女面前,斜睨了眼腿脚发颤的小叔子,眼中满是嫌弃,清声开口:“不用劳烦小叔,三日后,我会自请和离。此后,我乔家和你顾家没一点关系。”   北朝民风开放,很好和离,若丈夫并未在家,在里正、本家族长及双方父母同意的情况下,就能和离;若男人回来后,对妻子念念不忘,不想和离,唯有入赘女方家。   当然,后面那条是十年前加上的——   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端阳长公主性子温顺知礼,驸马的父母是个小富商,只因儿子考了个武状元,得以和皇家联姻。   婚后,长公主在驸马出征后,被各种拿捏。   圣上心疼女儿,让两人和离后,驸马归来,心中不愿,端阳同样心系夫妻情。   圣上为了爱女,不顾朝臣反对,执意加了后面那条。   不过,十多年来,也就只有端阳长公主和驸马这一对夫妻如此。   ……   乔佳觅刚才没真想对顾老太做什么,毕竟是名义上的婆母,打了她,自己跟两个孩子怕要被戳脊梁骨。   她那么做,一开始仅仅是想逼着顾老太离她们母子远点,却没想到逼出了乔家老二。   这样也好,她借驴下坡,趁着孩子的渣男父亲顾肆正在外从军,与他和离再好不过。   要说整个顾家,也只有去从军的顾肆是个君子,敢于承担责任,不愚孝。   但可惜,顾肆性子过于刚硬,并不是良配。   乔佳觅一想到丈夫,就想到上辈子自己孩子的结局,盈眸划过冷意,不顾所有人的目光,转身走向门口的两个孩子,面上带着温柔的笑,“阿柠、阿棠,我们回家。”   这个家指的是乔家。   顾意棠和意柠两兄妹对顾家本身没多大依赖,看到母亲全身而退,还把奶奶吓得半死,心中特别敬佩,“娘,你变得好厉害。”   邻居有几个想凑过去八卦,见乔佳觅再次恢复冷脸,顿时打消了念头。   顾老太被儿子搀扶着勉强站住,望着乔佳觅和两个孩子的背影,觉得哪都不顺畅,声音还在颤抖,“乔佳觅怕是疯了!刚才真想杀我。”   顾有为属于窝里横,眯线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显然有了主意,“阿娘,你放心,你受了这么大委屈,我爹可不是吃素的。”   如今顾家的当家人去隔壁镇采办,三天后才回来。   顾老太听小儿子这么说,心中的稍安,气急败坏道:“和离?那个女人简直是做梦!她都嫁进来了,这辈子就只能是我顾家的儿媳!” 第4章 阿娘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乔佳觅带着两个孩子看到乔家竹门的时候,就看到竹门外跑出来一个妇人打扮的人,远远招呼道:“阿觅。”   乔佳觅听着熟悉的轻唤,唇边轻勾一抹笑,眼眶微湿,轻声低喃,“阿娘。”   她拉着两个孩子大步走近,直接跪在母亲面前,磕了个头,哽咽开口:“不孝女愧对阿娘,让阿娘担心了这么多年。”   上辈子,婚后,乔佳觅渐渐对顾肆有依赖的心理,两人之间的相处,只能算是相敬如宾。   娘家爹娘知道她在顾家过的不好,就想着把她接回娘家。   她觉得不合规矩,顾肆那会也没去从军,夫妻之间也没什么大问题,能忍就忍。   死过一次之后,看着亲人、孩子一个个落得凄惨下场,乔佳觅才发现,那个想法是多么可笑!   息事宁人、忍气吞声,不会有人可怜你,只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能随意欺辱你!   旁边的两个小孩也跟着母亲跪在外祖母面前,乖巧地磕头,叫了人。   乔母被女儿和外孙这样的大礼吓到,赶紧将她搀扶起来,心疼的只落泪,“阿觅,你瘦了很多。”   她看了眼旁边的两个外孙,慈爱道:“乖孩子,别在这里站着了,我和你阿娘慢慢走,你舅母炸了猪油,快去吃吧。”   两小孩齐齐看向母亲,见她点头,才放心的离开。   顾家兄妹虽然没怎么来姥姥家,但是炸猪油的香味诱人,循着味就能找到。   乔母看着小孩的身影,紧握闺女满是粗糙的手,语气无奈又自责,“阿觅,苦了你了,这次回来,别着急回去。凡事有阿娘,你爹,你哥哥,定不会委屈了你,有我们在,谁都不敢辱你。”   乔佳觅搀扶着母亲往家里走,见母亲哭得伤心,压下对母亲的思念之情,轻声劝道:“我和顾肆的这门亲事是爷爷和顾爷爷的意思,阿娘不必自责。”   当初,乔佳觅的爷爷和顾肆的爷爷一起入仕,同朝为官,先皇年轻时是个知人善用的君主。   顾、乔及颜皇后母家,荣耀一时。   十多年后,乔父和顾肆的大伯入仕,先皇倚重,又因自身才能卓众,很快成了朝中重臣。   乔父、顾家大伯、颜弦三人更为北朝立下不世功勋,被外朝称为北朝三绝。   可惜,先皇老年多疑,怀疑后宫有人使巫蛊害他,听信馋臣,相信颜皇后企图用巫蛊乱政,顾肆的大伯母是颜皇后的亲妹妹,顾家全家入狱,乔爷爷、乔父刚正不阿,冒死谏言;更帮助先太子谋反,企图杀馋臣,正朝纲。   先太子兵败自杀,颜皇后一杯毒酒死在了宫中。   颜家全家抄斩,无一生还。   顾家大伯母在狱中绝望举剑自杀,痛失爱妻的顾家大伯,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乱政词,大意说,先皇失民心,容奸臣乱朝纲,北朝将亡……   顾大伯写完依旧不解气,破口怒骂天子失德,拿着妻子自杀的剑随之而去。   先皇痛失心爱的太子,更得知陪伴多年的皇后饮酒自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得知了又一个爱臣死的消息。   他看着乱政词,心里迷惑,原本的父慈子孝,忠臣贤后,如今都变了样,他作为帝王,生气把人入狱,把人软禁,不代表是让他们死啊!   作为掌权一生的帝王,开始认真反省自己的做法和所谓,派心腹暗中调查,几个月后,真相大白——   巫蛊乱治纯属污蔑,因馋臣怕先太子即位,想将其诛灭,先下手为强的一个手段罢了。   乔、顾两家再被送上刑场的那一刻,终是,迎来先皇释放的旨意。   经此祸乱,乔、顾两家皆无心为官,各有各的伤心事,一起辞官回乡。   乔爷爷希望和顾家之间的关系,一直紧密如常,就将刚出生的乔佳觅,许给大她两岁的顾肆。   乔母听女儿说起,就想到他们的那些过往,顾家如今当家的,是顾二老爷。   他年轻时,不学无术,好色成性。   顾二老爷第一任妻子在顾家出狱后,生下顾肆后,难产死了,如今的顾老太是他青楼里赎出来的头牌,空有美色,野蛮不讲理。   乔母叹气,轻拍着闺女的手,“若你婆婆是……”颜家嫂嫂就好了。   她欲言又止,“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阿娘现在只心疼你,这次回来,好好养养再回去,看你瘦的。”   乔佳觅依恋的往母亲身边靠了靠,“阿娘,我不回去了。”   “好好,等阿肆从军回来,来咱们家接你,你再回。”   之前闺女回来,都有女婿陪同,呆不久,就想着回去给公婆做饭。   哎,她闺女太老实,有那样的婆婆,老实人一点都不占优势。   乔母开始计划怎么给闺女补身子,家里的老母鸡可以杀了,鱼虾让儿子明天买回来一些……   乔佳觅见母亲没有理解她的意思,轻声解释:“阿娘,我和顾肆、顾家不想有任何联系,想和他和离。”   乔母眼中诧异,回头看了眼低头提醒她看台阶的闺女,回神:“好。”   虽说女子和离与被休是两个不同的意思,但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愿意让嫁出去的女儿走那一步。   顾肆是个好女婿,可惜,顾老太不行。   闺女自小有主意,想和离,她就支持。   乔佳觅看了眼母亲,没想到对方什么都不问,直接点头。   乔母察觉到闺女的眼神,柔声开口:“阿娘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第5章 乔言恒   母女两已经进了正屋。   乔佳觅听到母亲说完这句话,委屈、悔恨的泪水刷一下的全出来了。   在自己家里,她也不担心有外人看到,没任何形象的抱着阿娘嚎啕大哭。   乔母红着眼,轻拍她的后背,也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等闺女宣泄完。   厨房门口。   顾家兄妹拿着舅母给的两碗猪油渣,听着母亲这般失态,对视一眼,有些无措。   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不满的稚嫩声:“你们是谁,干嘛偷吃我的猪油渣。”   两兄妹转头,看到不远处跑来一个年纪略大一些的男孩。   顾意棠本能地将妹妹护在身后,回头看了眼厨房里,“是舅母给我们的。”   乔言恒气愤的表情凝固,渐渐转为惊讶,“我娘?”   他打量的看向不远处骨瘦如柴,穿的破烂的小孩,“你们阿娘是我小姑?”   乔言恒只听过自己有个嫁出去的小姑,没见过。   顾意棠自动转化了辈分,点头,“你是阿恒哥哥吧。”   他听母亲提过一次,母亲说的欢喜,他自然记得清楚。   乔言恒今年八岁,是比顾家兄妹年长。   乔言恒刚点头,就听厨房里传来母亲的怒吼:“乔言恒,你给我过来。”   这熟悉的嘶吼声,让乔言恒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本来想去主屋求奶奶护着,可今天小姑回来了,里面还有哭声,去了也是白去。   小姑难得回来,要是被他打扰了,估计等爹回来,他还要吃一顿竹笋炒肉。   跑外面去,也不行!   他就是听王虎子说家里炸猪油才回来的。   顾意柠也听到了舅母气急败坏的声音,往哥哥身侧靠了靠。   天呀,好可怕!明明舅母刚才很温柔,还笑嘻嘻地给她和哥哥盛了一碗猪油。   顾意棠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听得出来,舅母一点都不生气。   他只拉着妹妹往一旁站了站,给舅母让出厨房门。   乔言恒心思转的快,知道母亲向来雷声大雨点小,不管母亲能不能看到,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脚踝哎呦哎呦叫疼,“阿娘……”   后面组织好的那些自我抱屈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见厨房里跑出一抹倩影。   速度之快,震惊所有人,不对,小孩。   乔言恒傻眼:哎呀,这个新招刚想的,仅仅为了骗猪油渣吃,阿娘的这个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了!   顾意棠回神最快,对第一次见面的表哥打了个幼稚的标签。   顾意柠则看向屋子里,想到面对奶奶时,阿娘也那么快的跑出来,嘴角的笑意不止。   洛溪染仔细检查了一下,刚要询问哪里受伤了,一抬眼看到儿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被骗了,气急,直接往他脑门上一揍,“我看你是要挨揍。”   乔言恒委屈,捂着脑袋将自己埋起来,委屈,“阿娘,你这是谋杀,我爹今晚回来看到你的真面目了。”   他是亲儿子吗?被亲爹嫌弃,被亲娘压榨!   洛溪染被这蠢儿子气笑了,点了点他的脑袋,“老娘没用劲,演什么!我啥样你爹不清楚!得了,别装了,回去读书去,逃不掉。”   乔言恒玩无赖,“阿娘,小姑回来了,我可以带着小姑玩。还有,你的彪悍把我那弟弟妹妹吓到了。”   他麻溜的起身,逃离母亲。   从四岁开始练这种技巧,现在用的可是相当熟练。   洛溪染被蠢儿子提醒,才想起来收敛,嫌弃的瞪了眼自家儿子,转身立刻温柔的笑,“阿柠,阿棠,怎么在哪里站着?来来,让你表哥带你玩。”   她试图挽回温柔大方的舅母形象。   乔言恒嘴角抽抽,要不是她亲儿子,他真信了。   顾意柠躲在哥哥后面小声开口:“谢谢舅母,我,我想找阿娘。”   顾意棠先给洛溪染行了一礼,小脸板正的很,“舅母放心,我可以照顾妹妹,我和她在这里等阿娘就可。”   洛溪染盈眸露着满意,看别人的孩子,多么知礼,多么懂事!在看自家那作天作地的混小子!烦,想扔孩子!   她嫁进来的时候,小姑子刚出嫁,见过,不熟,现在只留意这两小孩。   嘶,越看越喜欢。   洛溪染看了眼正屋,又看了眼两孩子身上的衣服,不自觉地放低声音,“这几天转秋,夜间会冷,走吧,带你们去换件衣服。”   她说这话的同时,狠狠鄙夷了下顾家,儿媳不当人看,亲孙子、孙女也不当人,真不配活着!   顾意棠刚要回绝,就见不远处的乔言恒跑过来,热拢的拉着他的手,“男女有别,别让我娘带你换衣服,我那里有不能穿的衣服全给你。”   他有很多新衣服,压根没穿过就小了。   洛溪染浅笑,冲着小丫头伸手,“舅母带你去换新衣服。”   她有很多小女孩的衣服,外甥女都能穿。   顾意柠心里害怕,回头看了眼主屋,哭腔开口:“我,我能找阿娘吗?”   她真的怕。   洛溪染觉得肯定是刚才揍蠢儿子的时候把小丫头吓到了,轻声哄道:“晚饭做好了,我们换了新衣服就可以找阿娘吃晚饭了。”   顾意柠犹豫,还是将小手放在舅母的手中。   如果舅母要卖了她,阿娘一定能发现。   小姑娘从小就知道,除了爹娘,对她好的,一定要卖了她!   因为不久前,奶奶对她很好,就把她送到一个瘸子家里,拿她换钱。 第6章 乔白晁   正屋里。   乔佳觅已经换上还是姑娘时的衣服,将脏兮兮地脸洗干净,乖巧地坐在镜前,由母亲帮她梳头。   她听到外面没了动静,稍松一口气。   乔母一直注意着闺女的表情,打趣道:“我说什么?你嫂子能解决好,你刚才哭成一头小猪,出去不得让两孩子担心啊?”   刚才,乔佳觅刚止了哭,听到嫂子在外面吼,担心出什么事,起身急匆匆地往外走。   乔母听到家里的小魔王回来了,对儿媳的这个反应一点都不奇怪。   她就劝哭红了眼的女儿不用担心,去梳洗一番。   闺女顶着一副狼狈样出去,没准那两个懂事的外孙会担心。   她说着,满意的看着给闺女梳的头型,插了个简单的玉簪。   乔母看向镜中,不吝夸奖,“我们阿觅真美。”   镜子里,乔佳觅未施粉黛,只穿着一袭素色白衣,那双灵动的眼神轻眨,不好意思的低头一笑。   乔佳觅嘟嘴,略带撒娇的靠在阿娘身上,“阿娘,你刚才还说我是小猪呢。”   乔佳觅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晃神,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精致装扮过了。   她嫁到顾家去,每天天不亮就要做饭,上山砍柴,洗衣服……   顾家所有的活,都是她在做。   乔母眼中满是宠溺,轻拍她的肩膀,“我们阿觅是最美的小猪。”   乔佳觅没反驳,只笑,依赖地母亲怀里蹭了蹭,很轻的低喃:“阿娘,我想你。”   乔母眼眶又有些湿,她也很想阿觅。   ……   乔父走到外面的时候,就听到正屋里传来孩子打闹的声音。   他诧异驻足,就看到儿媳从厨房里走出来。   洛溪染看到公公回来,眼中的笑意渐深,“爹,小姑带着孩子回来了,在正屋陪着阿娘聊天。”   乔父心中一喜,边嗯,边大步向前。   刚才他一进来,就隐约听到闺女的笑声,还一阵恍惚。   洛溪染难得见公公这么高兴,浅笑回头,没看到自家男人的身影,叹气。   今天,他好不容易处理完那些事,结果还回来这么晚。   洛溪染想到自家相公,嘴边的笑意从未断过。   她的相公乔白晁耐天人之姿,性格温雅,放荡不羁,更有一个玲珑心,自小天资聪颖;她当初在青城一见到乔白晁把玩折扇,痞痞一笑的模样,就有一个想法:把他抢回去,当上门相公!   谁知,乔白晁表面一副文弱书生,武功高的吓人,她打不过,干脆就缠着……   她这一想就有些跑远了。   前两月,因青城镇出了多数人命案,她的父亲洛成把他拉去当苦力。   一走就是两月。   洛溪染失落的转身,就听到马蹄声渐近。   她激动地跑到门口。   天色未暗,夕阳染红了天边。   洛溪染站在门口,远远就看到自家相公一袭白衣,骑着黑马,伴着落日,飞奔而来。   她兴奋的挥手,声音清脆,“二哥。”   乔白晁上面有个表哥,他自动排为老二。   夕阳洒在男人的脸上,黑马上的乔白晁薄唇轻佻,看着家门口站立的夫人,一颦一笑均觉得可爱,呼了一声,让黑豆跑的更快些。   乔白晁下马,让黑豆自行溜达,大步走到门口的夫人面前,熟练地往她额头一点,低头飞快的在她脸上一亲,语气带着调戏,“夫人可曾想我这个小夫君啊?”   洛溪染嗔怪的瞪了眼,“贫,二哥,小姑回来了。”   乔白晁先是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   她抬手在他眼前晃晃,佯装略带吃味道:“难得见二哥失态,看来小妹在二哥心中的重量比我都高。”   乔白晁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笑意更甚,嘴和抹蜜一般,“阿染是骄阳,阿觅是明月,我这种夹在你们中的星星,自是谁都离不开。”   话音落,就见自家小子率先跑出来。   乔言恒,“阿爹,这次回来有没有给我带木鸟。”   乔白晁一心想见自家妹子,揽着媳妇嫌弃的看了眼儿子,“你都没背书,没木鸟。”   他不能说忘了,只能随口扯一个儿子绝对不会做的事。   乔言恒嘟嘴,顿时泄气。   说着,一家三口就进了屋。   乔佳觅正被父亲拉着问东问西,看到哥哥进来,眼泪在框中打转,“哥。”   乔白晁走近,坐在父亲旁边,笑着捏了捏妹妹的脸颊,“我们家小猪瘦了,成了小哭包,这次难得回来,多住些日子。”   他心疼妹妹,不想看她落一滴泪,自行转移话题。   乔佳觅也觉得自己哭的有些多,强忍着,摇头,“哥,阿爹,我这次回来,是想和顾家彻底划清关系,和顾肆和离。”   乔父一脸震惊,转头看向旁边平静的妻子,对方显然已经知道。   他摸着羊须胡,思酌几秒之后,点头,“小白,你和阿觅去一趟,不能让她吃亏。”   他的女儿他清楚,定是那顾家做了她不可饶恕的事。   乔白晁听妹妹说完,就有了自己的心思,点头,“阿爹,我会处理好的。”   说着,他轻声和妹妹怀中的小姑娘开口:“阿柠,我是你舅舅,还记得我妈?前几个月我去看过你。”   乔白晁每隔几天就会去看妹妹,如果能帮忙,就帮她做一些。   他心里早看不惯顾家那老两口,如今妹妹不是顾家儿媳,那日他会让他们后悔做那些事!   顾意柠轻点头,“舅舅。”   乔白晁将心里那些阴毒手法想了个遍,面上依旧挂着温雅和煦的雅正笑容,“来,舅舅抱抱,和你阿娘小时候一模一样,真可爱。”   不像他儿子,生下来就黑,长大后,被晒得更黑了!   想着,他看向坐在妻子旁边的儿子,桃花眼中的嫌弃更甚。   顾意棠坐在乔母旁边,木着一张脸,跟着妹妹开口:“舅舅。”   乔白晁觉得外甥有点木,不对,是太老成,明明一个小孩子,“阿棠,你以后多和你表哥去玩,别怕哈,咱家不奴役孩子,你就放宽了心。”   顾意棠不自觉地点头,“多谢舅舅。”   许是因为舅舅和阿娘长得太过相似的缘故吧。   乔佳觅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回想起上辈子父母的早亡,兄长一家的惨死,暗下决心,这辈子,一定不让他们有那样的结局。   因为乔佳觅带着儿女回来,乔父开心,喝酒比往常多喝了几杯。   乔佳觅吃完饭,就带着孩子去了自己未出嫁的闺房休息。   夜里。   乔佳觅发起了高烧。   也幸亏乔母不放心闺女带两孩子,夜里过去瞧孩子的时候,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   乔佳觅这一病,就是两天。   等她大好,能出门的时候,正好是回顾家和离的日子。 第7章 乔佳觅再回顾家   乔佳觅一早收拾好,不想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就让他们和外甥乔言恒去玩。   乔言恒的性子活泼,也很会散发热情。   顾家两个小孩头一晚有些拘谨,第二天,顾意棠就愿意和表哥睡一个被窝了。   乔家村和顾家村还是有些距离的。   乔白晁心疼妹妹大病初愈,将家中闲置了很久的马车找出来,让黑豆拉着,带着刀枪棍棒和妹妹一起离开,往顾家村的方向去。   乔白晁喜白衣,对人对事都很温雅,很容易给人安全感,自然也很容易放下警惕,对其掏心。   但是,如果,要是真被他这个外表迷惑,那就真错了!   乔白晁会用你这辈子没想到没见过的手段,让你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乔佳觅从上车后,就好奇的翻看哥哥带上马车的大包裹,自家哥哥的手段,她死后清楚一二,但一点都不畏惧。   女人只是好奇,更有些跃跃欲试。   乔白晁昨晚研究了一晚上,本来想趁着这段时间补觉,没想到一向恬静的妹妹会对他的那些小玩意敢兴趣。   他怕她翻到一些恶心的,赶紧起身,如玉的脸上带上一抹讳莫的笑,“阿觅,我给你来介绍。”   如果这个表情,在别人的脸上或许会让人觉得不安,但被乔白晁做出来,只会添上几分神秘。   乔佳觅眨了两下眼,提醒道:“哥哥,我们是去送和离书的。”   乔白晁边翻动着包裹里的宝贝,玉白的脸上笑意不减,语气也与往常不一样,“自然,阿觅,咱们兄妹自小可不做吃亏的买卖。”   说着,他拿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薛九阳研制,被我改良的。咱们一会路过顾家田地的时候,就能用。放心,不可怕,给你。”   接着,他又挑了几件,在妹妹看来无伤大雅的,用起来顺手的。   当然,凭着顾家爷爷和乔家爷爷的情分,也算上顾肆对妹妹那些年的照顾。   乔白晁不会真要了顾家一家人的命!包括顾老太!   毕竟,死这玩意,很容易。   ……   两兄妹从马车上下来,很快又被邻居围观了。   两人长得相似,乔白晁面部线条偏硬朗,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往旁边一撇,就能勾走一波人,不论男女。   乔佳觅的是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黑亮有神,不过,那是之前,现在因在顾家带得,已经没了神采,失了光芒。   可,女人气质独特,丝毫也不输哥哥。   乔白晁站在妹妹旁边,也不进去,刷的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优雅的往两人头上一挡。   有的邻居已经自发地冲着顾家屋子里喊:“顾老太,顾老二,乔家来人了。”   率先出来的是,刚从外面采办回来的顾老二。   他回来后,已经听妻儿说了,乔佳觅不仅威胁婆母,还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准备和顾肆和离。   顾老二板着一张脸,看着门口的乔家兄妹,更气恼,“老大媳妇,没想到你也是个不懂事的。”   虽然老婆子做的过分,可要是真在顾肆从军后让乔佳觅和离,那族里的长者怎么看他?   顾老二故意针对大儿媳,更试图从三纲五常开始说起。   乔佳觅听着可笑,她这个公公年轻时是个色痞子,老了后,还想勾搭她,被哥哥教训了一顿后,老实是老实了,不再找她麻烦,却由着婆母欺负她。   乔佳觅向前走了一步,拔出哥哥准备的长剑,对着外面的篱笆刷刷乱砍。   乔白晁满脸宠溺,生怕妹妹觉得太阳太大,还帮她扇风。   在场的人愣了,这是什么操作? 第8章 和离闹事   乔家村的里正和顾家几位长辈赶来的时候,乔佳觅刚好砍完篱笆,正被哥哥拉着擦汗。   乔里正和顾家几位长辈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乔白晁回头,看到人到齐了,一晒,“和离书,我们准备好了,几位看过没问题,那就签个字吧?哦对,顾二叔,你也需要签一下。”   他见顾老二铁青着脸,傻站在原地,就知道还没有反应过来阿觅那么做的原因,好心开口解释,“是这样的,顾家的篱笆还有顾肆那个屋子的屋顶,是我家妹子自己做的,哦,对,还有正屋的屋顶。”   乔白晁认真观赏了几秒,赞赏妹妹,“阿觅,做的不错啊!”   乔佳觅淡笑,盈眸没有一丝温度。   顾老二总算反应过来,“乔二郎,你这是想拆了我这家。”   话音落,躲在正屋里的顾老太不甘心的跑出来,护宝贝的将屋子护住,“姓乔的,你个小贱蹄子,居然敢拆老娘的屋子……”   顾老二读过书,骂不出媳妇那种脏话,黑着一张脸,也没阻止。   乔佳觅和顾肆是两家长辈敲定,后辈怎么敢!乔佳觅那受礼法的女人,怎么敢!   乔白晁压住想杀人的心,回头见顾家长辈还在商量,桃花眼中隐露一抹狠辣,“我们乔家一族人觉得,小妹和顾肆并不是良配,怎么?顾家还一直紧追着不放?”   顾五是顾氏一族目前最年长的,叹气开口:“乔家小子,顾肆和你家小妹成秦晋之好,是希望两家关系永远如初,这,这贸然解除,不合规矩。”   乔白晁已经很久没听到这样的笑话了,“秦晋之好?当初秦始皇灭六国,对晋国也并没有手下留情。况且,我们乔家,这些年对顾家也一而再的让步,是你们太过分,欺辱我妹妹!怎么?没有始皇之才,欲行始皇之事,除顾爷爷外,你们不过如是。”   他说这话,就在啪啪打在场众人的脸。   顾老太没上过学,更不懂什么秦晋之好,只知道,乔佳觅带着她兄长要把顾家拆了!   顾老太语气尖酸,“呦,这么着急摆脱我们顾家,是乔佳觅找了下家了吧?和离?做梦,乔佳觅嫁过来,生死都是我顾家的。”   顾五皱眉,没拦着。   他瞧不起顾老太,但这时候,没准能把乔佳觅劝回来。   乔白晁暗自磨牙,那张如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连说了几声好。   乔佳觅则二话没说,拿着手中的剑直接去了旁边的菜地,“既然你们耍流氓,那别怪我们不客气!哥,今天咱们就是来拆房子的,我也不稀罕什么名声,更不在乎其他,不就是鱼死网破吗?我乔家还怕你顾家不成?”   乔家儿女,自有一番傲气,被人威胁就妥协?做梦!   乔白晁轻笑,将手中的长剑一拍,运用内力直接往院子的凉棚处打去,冷棚塌了,侧房屋顶没了,正屋则更可怜,男人拿着铁棒往上一敲,后者直接倒地,里面躲藏多时的顾有为传来哎呦一声,跛着脚踉跄出来。   顾老太担心儿子,赶紧将其搀扶起来,想大骂一句,就被乔白晁甩过来的暗镖吓到。   乔佳觅不会武功,只尽心尽力的将旁边的小菜地搞毁。   乔白晁的破坏力最强,还警告了准备再次出言不逊的人,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轻松。   男人做完那些不好破坏的,见妹妹吭哧吭哧的挖菜地,脸上多了几丝黑点浑然不知,觉得累了,还捶捶自己的小细腰,可爱的很。   他走到顾家长辈面前,不顾他们的脸色,浅笑询问:“顾老,签。”   看似问句,实际等于通知。   顾五颤着手,刚要说什么,就听顾有为喊道:“你们兄妹,就不怕我报官吗?”   乔白晁嘶了声,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顾五瞪了眼,怒斥,“闭嘴!”   去什么!   乔白晁的姐夫是青镇县令;小舅子是青州知府;岳父是青州守将;乔父虽未当官,但名望在侧;乔白晁是不愿为官,不然以他的天资才能,不输父亲和爷爷。   再看看顾家有什么?除了一个去从军的顾肆,一个个都和个傻子一样。   他不想在和离书上签字,是真惦记什么秦晋之好?是为了整个顾家宗系的未来!   可这,都被顾老二和那个不长眼的媳妇毁了!   乔白晁拿下和离书之后,三两下叠好扔进袖子里。   顾家村的里正没说话,再者,都闹成这样,他能说什么?乔家村好惹吗?怂着就对了。   顾家长辈气冲冲的走了,里正也没脸看戏,紧跟其后。   乔佳觅见哥哥拿到了和离书,又看到破坏的那一切,觉得哪都舒坦。   这些都是她做的!不属于她,自然也要毁了!   周围看戏的人觉得这戏完了,应该离开,谁知,就见乔白晁让妹妹上马车之后,朝着顾家院子走去…… 第9章 想着做生意   乔白晁走到顾老太和顾有为面前,蹲下身子,麻溜地将两颗药丸喂进两人嘴里。   他满意的起身,好心解释:“你们吃的是七日断肠散,不对,升级版,功效也比那个断肠毒药也强,嗯,怎么说呢?拿我们家阿阳的意思,和女人生孩子一般吧,你两这种蛇蝎心肠的人,就好好享受吧。”   这种不是毒药,只会让人痛三十天罢了,生死不能。   乔白晁见顾老二要张嘴,不想听他说话,直接点了他的哑穴,轻晃手中的扇子,仿若在和友人谈笑风生,“顾二叔喜欢沉默,那就不用张口了。”   乔白晁边往马车上走,边玩转着手中的扇子,心情大好,“你们要是想活命,辰时起身上山砍柴,挑水,之前我妹子做的,你们都要加倍做回来。”   乔佳觅坐在马车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紧捏着衣袖,脸上满是快意的笑。   顾家周围的邻居议论纷纷。   乔白晁回到马车里,黑马不用主人下令,就拉着离开。   乔白晁慵懒的靠在马车上,心下想着回到家里奖励黑豆些什么——   没车夫,这两村来回,全靠黑豆自己认路的本事。   他想着,余光一扫,就看到自家妹子低头沉默,明显心不在焉。   男人想着,是不是今天他将妹妹吓到了?   乔白晁闪身坐在妹妹旁边,关切问:“阿觅,哥哥吓到你了?”   乔佳觅回神,本能的摇头,随后点头,“哥,你长得太有欺骗性了。”   谁能想到看似温润清雅,气质高洁的乔白晁公子也会有这么狠毒的一面。   她狡黠一笑,“我可以告诉嫂子,让她知道你这白玉汤圆,内里其实是黑心的,然后和你打一架。据说嫂子也是武将世家出身,没见她揍你。”   乔白晁哎呀了声,轻捏妹妹的脸颊,丝毫不惧,“小丫头,你这叫谋杀亲哥。”   他语气得意非常,“我这白玉黑汤圆,她早尝过了。再者,你嫂子可舍不得打我,她疼我还来不及呢。”   乔佳觅觉得牙口有些酸,她干笑的换了话题,“哥哥,你什么时候去店里?”   乔父虽然没有从官,但是在镇上开了一家书铺;后来被乔白晁接手后,爱钱抠门的他就扩了酒楼、赌坊,又因着自家人爱美,又加了胭脂铺。   乔家不缺吃喝,乔父之前在朝中是户部侍郎,平常喜欢去农户的田地去研究,乔白晁接手后,他就再次回归这种热爱。   乔白晁挑眉,“怎么?”   “我想做生意。”   乔白晁见妹妹一脸认真,不好说打击的话,张合几下之后,“好。”   说实在的,妹妹太过老实,但凡做生意的,无商不奸。   乔佳觅没看到哥哥不信任的眼神,开始研究做什么。   她当姑娘那会,喜欢漂亮衣服。   要不,开个成衣店?或者……   乔白晁打着哈欠,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两人谁都没说话,一路到乔家门口。   马车一停,乔白晁就迅速睁眼眼睛,走下去。   他一下车,就看到了…… 第10章 想好做什么   顾家兄妹乖巧地蹲在门口,看到舅舅下来,赶紧起身。   顾意棠年纪偏长,大着胆子问道:“舅舅,此次可顺利?”   乔言恒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脸无奈的看着弟妹,明明说好了出去玩,结果起来听到姑姑和父亲去了顾家,表妹先是大哭了一场,还不容易被姥姥劝住了,表弟就拉着妹妹蹲在门口哪都不去,非要等姑姑回来。   弟妹不去,乔言恒也没那个胆子,只能陪着等。   乔白晁收起眼中的诧异,点头,“嗯,解决了。你们怎么在这里蹲着?”   说着,他看到妹妹出来,抬出一只胳膊,让她借力下了马车。   乔佳觅看到两孩子看过来,知道两人是担心她,盈眸微暖,柔声道:“阿娘无事,以后,咱们不用回奶奶家。”   顾意柠直接扑到阿娘怀中,“阿娘,大早上我看不到你,吓死我了。”   她以为阿娘不要她和哥哥了。   乔佳觅轻摸着闺女细软的黑发,冲着站在原地一脸羡慕的儿子伸手,“阿棠。”   顾意棠见母亲伸手,没什么犹豫,直接扑了过去,语气带着一丝担忧,“阿娘。”   乔白晁在旁边看着,眼中划过一抹心疼,忽的听到儿子喊他:“爹。”   他回头,就见儿子学着两个外甥的样子扑了过来,抬头一拎儿子的领子,“书读了吗?我给你出的算术做了吗?”   乔言恒嘴角抽抽,这是亲爹吗?   乔佳觅看着哥哥扯着一脸哀嚎的侄子离开,忍不住笑出声:“好了,我们也进去吧?快到中午了,咱们去看看你们舅母做了什么美味。”   母子三人一起进了厨房。   乔佳觅刚进厨房门,就轻声询问:“嫂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洛溪染已经做得七七八八,边摇头,边回头看向来人,“从你们下马车我就听到了,怎么样?事情顺利吧?”   乔佳觅点头,含糊回答:“还可。”   说完,她让两个孩子去看看表哥,自己留下帮着嫂子做后续的收尾工作。   厨房里能听到乔言恒不服输的反驳声。   洛溪染余光扫了眼旁边低头切菜的小姑子,随便找了个话题,“我就喜欢你哥在家,哪怕和阿恒一起闯祸,我都看着欢喜。”   乔佳觅抬头,打趣道:“我今日听哥哥炫耀,说嫂子你对他爱的痴狂,原想是诓我,没想到竟是真的。”   洛溪染没想到相公会和小姑说夫妻之间的这种事,微红了脸。   ……   翌日,乔佳觅起了个大早。   她今日要和哥哥一起去青镇瞧瞧,看看她合适开什么样的铺子。   乔言恒昨日被父亲压榨着读了一天的书,今日死活都要跟着去镇子上撒开了玩。   顾家兄妹没出去过,心生向往,昨晚就被表哥说服跟舅舅说诉求。   有了两外甥,乔白晁怎么都不会拒绝。   洛溪染不放心,怕小姑掌握不准自家的熊儿子,干脆自己也跟着上去。   有了女眷和孩子,乔白晁依旧让黑豆拉车。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往青镇方向走去。   青镇邻水,有些商铺更是建在水中,搭着弯弯曲曲的小木桥,错落有序,别有一番风味。   乔白晁带着一家子去了自家酒楼。   他出去查账,乔佳觅和嫂子就带着孩子们在酒楼吃了午饭,再去镇上闲逛。   几人逛了一会。   洛溪染建议道:“要不,我们去布庄看看吧?我也好久没来过了,应该有很多新鲜布料,我们买回去做衣裳。”   乔佳觅本来也想着给两孩子裁剪一些新衣,当下点头。   她大概逛了一圈,心中对自己要开什么铺子有了些成算。   妯娌两直到日落西斜,才回到自家酒楼。   乔白晁见她们回来,让她们歇了会,才带着他们往家里走。   马车上。   乔佳觅主动询问哥哥,“哥,我想着在镇上开一家成衣铺,你觉得如何?” 第11章 表妹变了   乔白晁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妹妹说完,轻挑眉,睁眼,“阿觅,这成衣铺子,我只在京城及羊城这等地方见过。”   他想提醒,这地方有些小,怕是不合适。   青镇的达官贵胄,基本都以京城中的样子为主。   男人头疼,他以为妹子来青镇看看就死心了。   乔佳觅轻点头,“就是咱们这里没有,我才要做啊,女子不都喜欢漂亮衣服吗?”   再者,她死后,听书中女主说嫌弃北朝的服饰繁琐,而且不够方便,过于单调,花样不够多,也不方便逃跑。   乔佳觅下午和嫂子逛街的时候便在想,确实,现在的服饰样子不够多,而且不够方便。   若是改善书中女主嫌弃的那些,那也是一条赚钱的路子。   乔白晁不想打击妹妹的积极性,“话说的不错,你若是喜欢,我们就试试。刚巧,我今日刚买了一家店铺,正愁开个什么,你直接拿去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在想,要不要收一个布庄。   乔佳觅浅笑,感激道:“多谢哥哥,不急,我这几天先画一些样子。若是真好看,便试试。”   晚上,乔佳觅将两个孩子哄睡之后,丝毫没有睡意,就准备去院子里坐坐。   乔家的院子和一般的农家院不一样,没有放着各种农具,而是摆着一个石桌,一进门的地方是乔佳觅最爱的昙花。   厨房和仓库在左侧方。   乔佳觅的屋子,在正屋偏后,右侧一个是闲置的,一个是乔白晁夫妇的屋子。   乔佳觅心中烦闷,找出一壶酒,坐在石桌上,抬眼看着头顶的月亮,自盏自饮起来。   忽的,乔白晁调笑惊讶的声音响起:“这只小老鼠晚上不睡觉,过来对月自饮,怕是有什么心事吧?”   乔佳觅回神,哥哥已经坐在她旁边。   她浅笑,盈眸多了丝哀愁,“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   乔白晁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听到你那边有动静,不放心,跟出来看看。”   他转头看向妹妹,见她毫不在意的轻笑,心疼的虚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现在小猪有了心事,不愿和我这个哥哥说吗?”   乔佳觅轻瞪了眼,“我都长大了,不准叫我小猪。”   “你只要是我妹妹,就是小猪。”   他笑的得意,拉回话题,“说吧,什么惹你烦心。不会是因为放不下顾肆吧?不过,也是,这么些年也没个消息,没准已经战死沙场。”   乔佳觅摇头,“不是顾肆,是……有些害怕。”   她害怕尝试的那个成衣铺子,直接亏损。   再者,顾肆怎么可能战死?   北朝对战拜谒,无数男人投身于此,抱着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意志。   顾肆更是在对战拜谒中屡立奇功。   轻风吹过。   乔白晁把玩着折扇,随口问:“阿觅,你开这个成衣铺子,是因为什么?”   妹妹没那个爱好,她行事规矩的很。   “我一个和离在家的女人,更是一位母亲,总要有一个可以养活孩子的本事。”   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坚韧。   更主要,她见过原书女主的成功。   原书女主没有靠男人,全靠自己的聪慧和勇敢。   她有自己的未来,待顾肆归来,两人便彻底没了干系。   乔白晁拧眉,他不苟同。   她是他乔白晁的妹妹,就算是从婆家回来,他这个做兄长的完全养的起。   男人没直说这种话,而是鼓励道:“我们阿觅从小就异常聪慧,怎么没本事?这个铺子你放手去做,凡事有哥哥呢。”   乔佳觅心下感动,轻唤:“哥。”   乔白晁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脸自豪,“我们阿觅就是院中的昙花,哪怕只有几个时辰争艳,也要开的最美。”   兄妹两已经很久没坐在一起谈心了。   乔白晁见氛围有些伤感,换了话头……   ……   远在边城的顾肆正和十几个弟兄一起被困虎头山中,黑云压日,尸横遍野,空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顾肆俊逸非凡的脸上带伤,深眸异常坚定,沉声和身后挫败的兄弟道:“我们相信萧将军的援军一定会赶到。一会敌军来攻,小胖黑牙,你们两人拿起弓箭去另一方埋伏……”   他冷静的指挥完,目光沉沉的望着崖边,暗想:若是援军无法到来,也绝不为俘。   如今弹尽粮绝,除了顾肆,没有一个人有活力。   不过他是这次任务的统领者,听他说,没一个人有异议。   有一个人忽的开口:“我们要是战死在这里,家中的人会如何?”   另一个人道:“我家中只有一个老母,怕是要伤心死。”   “我阿娘还说,等我回去,给我讨媳妇哩。”   “顾兄,你呢?”   有一个和顾肆熟稔的人,转头问道:“家长可有妻儿。”   顾肆警惕的看向自己防守的位置,沉嗯了声,不再言语。   若是一死,阿觅当如何?年幼的儿女又当如何?   他思凝几秒,“为了家人,必须活下去。”   突然,下方有了动静。   敌军来犯……   顾意棠和顾意柠两兄妹在半个月后,穿上了母亲亲手做的新衣服。   乔佳觅给两人的衣袖处别出心裁的绣了两个小动物,一下就凸显了其他人的不同。   乔言恒是个对穿没多大心思的人,看到了一点都不羡慕,直夸弟妹好看,拉着弟妹去村子里玩。   三人刚跑到村子里一片空地时,就听到三两小孩肆意说着——   “你娘跟人跑了,你爹是个酒鬼。”   “和乔家那两个顾家小孩一样,一个没爹,一个没娘。”   “对,有娘生,没娘养。”   说这些话的小孩,一起踢打着两个男孩。   顾意棠将这些话全听了进去。   顾意柠则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对骂,“你们才没爹,我们爹爹是个大英雄。”   顾意棠怕妹妹受伤,将她拉在身后。   乔言恒磨牙,“史胖子,你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他和史家小子是两个阵营的老大。   所以,史胖子只要逮住机会,就要羞辱乔言恒这边的人。   顾意棠眼神中露着凶光,“阿恒表哥,不会说话,就让他闭嘴。”   说着,捡起旁边的石头,冲着史胖子扑了过去。   史胖子旁边的几人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凶猛,压根没反应过来,看到顾意棠要拿着石头往史胖子头上打的时候,才赶紧过去拉架。   乔言恒也迅速反应过来,天呀,这会出人命的!   他赶紧过去帮忙拉着小表弟。   顾意棠已经红了眼,“你说谁没爹!你个死胖子!”   史胖子再熊,也是十多岁的小孩,打架的时候,双方都留着力,没一个像顾意棠这样。   他整个人吓尿了,腿软的一点都动不了。   顾意柠在旁边加油:“哥哥,打死他。谁让那个死胖子说我们没爹没娘,活该,哼,知道怕了吧!”   她说着,气嘟嘟地双手叉腰。   这半个月,乔母一直心细呵护这两个外孙。   顾意柠现在被养的有了些婴儿肥,面色也红润了些。   顾意柠加油助威完,就看到不远处原本被史胖子打的其中一个男孩看过来。   那男孩满身狼狈,但是星眸沉寂如水,眼中看到顾意柠时满是震惊。   顾意柠觉得他的眼神有些熟悉,小跑过去,蹲下身子,将小脑袋一撇,给他干净的手帕,“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顾意柠。”   男孩没接,冷声答道:“乔景澄。”   说着,他看了眼旁边的男孩,“这是我哥,乔景行。”   他往后退了两步,他觉得顾意柠是他在乔家村见到最灵动,最特别的女孩,不想连累她。   顾意柠眨眼,学着母亲安慰她时一样,“澄哥哥,你别害怕,我哥哥已经帮你教训那个死胖子了,以后我罩着你。”   小姑娘在这半个月里,被母亲鼓励可以胆子大一些。   虽然她有时候还是会害怕,但是和在顾家时还是有些区别的。   女孩的声音没压低,一旁拉架的乔言恒听得一清二楚,他忍不住嘴角抽抽,表妹变了! 第12章 乔言恒对表弟妹有新认知   乔景澄摇头,又特意拉开和顾意柠的距离。   他觉得,自己表示的已经很清楚了。   顾意柠似乎没明白乔景澄的用意,凑到对方旁边,见他又准备往后退,直接拉住他的手,小脸气愤的冲着不远处乱成一团的斗殴人员喊:“哥哥,加油,他们真的是很过分!看把这个哥哥吓得。”   澄哥哥那么好看的人,史胖子他们都舍得吓唬,真讨厌!   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稚嫩,这种气愤的撑腰,对乔景澄来说,如同在蜜糖水中泡过一般。   哪怕是被胖子打死,他也甘之如饴。   乔景行看着错愕的弟弟,将目光看向挡在他们面前的小姑娘,心里在想怎么回报对方。   那边,乔言恒扶额,眼看着拉不住顾意棠,后面的小祖宗还在添火,赶紧开口:“别打了,咱们先去看看表妹旁边的那个男孩子。阿棠,你要是带伤回去,咱们明天就不能去山里打鸟了。”   他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顾意棠的理智才稍微回归了一些。   顾意棠想的是,如果带伤,阿娘一定会担心。   他收了劲,仍由表哥将自己带向一旁。   史胖子被两个兄弟搀扶起来,嘴角已经挂了彩,狼狈的看着气喘吁吁的顾意棠,心里有些发憷。   他没想到,乔言恒那边会添一个那么不要命的表弟。   史胖子不甘的摸了摸嘴角的伤,丢人,被一个小孩骑在身上打的毫无反手之力,说出去,他这个老大怎么当?   顾意棠抬手指向史胖子,红着眼,恶狠狠的威胁道:“咱们的恩怨,不准告诉长辈,不然,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打完架,他身上完好无损,对方受伤了,一定会找大人告状!   史胖子黑脸,告诉大人?他是嫌命太长!   男孩梗着脖子,“你也不准说,这次是你幸运,我没吃饱,下次,就是你有十个表哥在场,都救不了你。”   乔言恒不客气的嘲讽,“明明是虚,打不过我弟弟,非要找借口。”   史胖子无法反驳,哼了声,带着两个小弟,转身小跑着离开。   乔言恒学着史胖子哼了声,眼神复杂的看向顾意棠,劝告道:“阿棠,下次打人,不要那么狠。”   顾意棠将脑袋瞥向一旁,眼中带着恨意,“凭什么?要不是你拦着,他们就该死!”   乔言恒对这样的表弟有些不理解和害怕,没回答这个问题。   顾意棠也不在乎,转身往妹妹那边走去。   顾意柠崇拜的小跑到哥哥旁边,“哥哥,你好厉害,刚才把那些坏蛋揍跑了。”   顾意棠收起阴沉的脸,面对妹妹的时候,永远是可靠有担当的大哥形象。   顾意棠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看向旁边杵立的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妹妹,你和他们认识?”   顾意柠点头,“刚认识的,哥哥,他们两人好可怜,我们把他两带回去好不好。”   乔景行不等顾意棠回复,往前走了一步,温声道:“我叫乔景行,他是我弟弟乔景澄,谢谢你帮我们两兄弟。”   顾意棠摆手,直截了当的表明,“碰巧帮你们解围而已。”   乔景行感激笑,刚要开口,就听顾意柠软声道:“我刚才听到澄哥哥肚子叫了,哥哥,我们带他们回去吃点阿娘的糕点吧?”   乔景澄低着脑袋,耳框微红,显然不好意思。   顾意棠不会拒绝妹妹,回头询问的看了眼旁边的乔言恒。   毕竟他们两兄弟是寄宿在外祖母家中,如果想带外人回去,还需要乔言恒这个正主点头。   乔言恒正在想事情,没听他们说什么,被表弟妹突然看过来的眼神弄得莫名其妙。   顾意柠真的心疼乔景澄,生怕表哥不同意,语气近乎撒娇,“哥哥,求求你了,就同意吧?” 第13章 不准让阿娘知道   乔言恒听着妹妹的撒娇,原则什么的,早不存在了。   他点头后,又被表弟拉着走了两步,才回神问道:“阿棠,刚才需要我同意什么?”   顾意棠眼露诧异,小表情严肃的重复刚才的问题。   乔言恒听完,无奈耸肩,“这点小事,你们自己做主就好了。想带着乔景行兄弟回去吃东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只是,阿棠,表妹之前也这么热情吗?”   顾意棠摇头,看向热拢和乔景澄搭话的妹妹,薄唇带着一丝满足的笑。   妹妹之前很少也这么鲜活的一面。   在顾家的时候,妹妹基本不说话,她很懂事的会帮母亲做事,除了担心温饱问题,每天最担心的是会不会连累母亲,会不会被奶奶打,他也一样。   乔言恒神经粗大,见表弟没了后续,也没有追问,换了别的话题。   一行人往乔家走去。   乔家。   乔母带着儿媳将外面采回来的花瓣捡出来,准备一会洗干净,晒干,做一些花茶。   乔母抬眼看了眼闺女的房间,不由失笑,手上的动作不减,“阿觅从前只喜欢漂亮,对赚钱丝毫没兴致。谁知道,现在憋着一股劲,非要让小白带着做生意。”   洛溪染闻言,清声开口:“阿觅心灵手巧,做生意一定也不会差。阿娘,你看到阿棠和阿柠身上的新衣裳了吗?针线不必说,上面的动物栩栩如生,穿在两小孩身上,好看的很。”   她本身性子是直来直去的,再加上语气十分诚恳,乔母听着儿媳夸闺女,脸上有种与有荣焉的表情。   乔母刚要开口,就看到出去玩的几个孩子跑了回来,最后面还跟着两个脏兮兮的玩伴。   顾意柠率先开口,“外祖母,我能带着两位哥哥去找阿娘吗?”   乔母本来想问一下那两个陌生小孩的来历,见外孙女先开口,只能点头,“阿棠,你去端水送到你阿娘屋子里,让这两人洗一洗。”   乔景行、乔景澄适时开口:“乔奶奶好,乔二婶好。”   乔母轻点头,仔细看着这两个陌生小孩,嘶,好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乔母目送顾意柠等人的身影消失,转头就见自家蠢孙子坐在旁边一脸沉思状,乔母乐了,“阿恒,你难得这么安静?怎么?出去又和人打架了?”   洛溪染听着婆婆的话,目光诧异的看向儿子,似乎和平时是有些不一样。   这种安静,一般是他做错事,害怕被揍的表现。   难道,真被婆婆猜对了?   洛溪染抬手拧上蠢儿子的耳朵,语气不善的开口,“你要是敢点头,我立刻让你尝一下竹笋炒肉的滋味。”   乔言恒本来想学一下表弟那小大人的懂事性格,没想到直接被母亲和奶奶一起戳穿,红着脸,噘嘴,“打架本来是有……”   不等他说完,肩膀上直接被阿娘轻拍一下,不疼,男孩本能的叫了声,随即赶紧解释:“没打成,没打成。”   乔言恒委屈,明明今天是拉架的那个,怎么回来还要被母亲嫌弃。   洛溪染半眯着眼,嗯字上扬,半信半疑。   乔言恒单手托腮,小眼神一脸哀怨的看向姑姑的房间,“我就是觉得,姑姑家的弟弟妹妹不需要我保护。”   先不论阿棠的性格奇不奇怪,打人直接往死里打这种事对不对。   就拿今天史胖子先出言不逊,他作为兄长,理应是出头的那个。   洛溪染拧眉,失神片刻后,看了眼婆婆,见她也好奇,盈眸微闪,语气如常,“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说吧,今天发生什么了?”   她的儿子她清楚,要是真一脸好奇的问,那小子一定会给你玩贱。   乔言恒本能的还是护着弟弟,隐去顾意棠想把史胖子打死的心思,言简意赅的问出自己的疑问:“今天,我们出去和史胖子他们有争执,史胖子说表弟妹妹没爹的时候,阿棠表现的很让我意外。”   怎么意外法,男孩没说,言语中透露着挫败和不安。   洛溪染没追问,孩子和孩子之间的事情,她一般不会去掺和。   她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盈眸多了丝认真,“阿棠和阿柠在顾家的时候,吃了很多苦,所以性子要强不奇怪。阿恒,你是兄长,对弟妹有一份责任。”   顿了顿,她鼓励道:“如果你觉得他们做得不对,就要想办法去让他们知道,他们做得是错的。”   乔言恒似懂非懂的点头。   他在想:要用什么办法,让阿棠知道,把人打死的这个心思是不对的。   ……   乔佳觅刚画完一张图纸,就听到小姑娘唤她的声音,轻嗯声后,边收拾凌乱的桌面,边回应:“这么开心?表哥带你们去哪里了?”   顾意柠推门小跑进来,小脸止不住的欣喜,“阿娘,我给你介绍我的新朋友。”   乔佳觅转身,宠溺地揉了揉闺蜜乌黑的软发,就看到两个脏兮兮的男孩,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   她心头一软,招呼道:“阿柠难得有朋友,别客气,进来坐会。”   乔景行、乔景澄看着一脸温柔笑意的女人,心里的慌张少了许多,“谢谢婶子。”   顾意柠在母亲和两位哥哥说话的空档,轻车熟路的去柜子里拿出阿娘新做的两盒糕点,摆在桌上,热情招呼,“澄哥哥,行哥哥,阿娘做的这个玫瑰花糕很好吃,你两快尝尝。”   话音落,顾意棠端着一盆水进来。   乔佳觅见兄妹两要招呼新朋友,自觉准备离开,“你们先吃着,我去帮忙做午饭。”   她刚退出门,走了两步,想着一些话没嘱托,折身返回去。   女人刚到门口,就听里面传来阿棠的提醒声:“今天我打架的事,都不准让阿娘知道,尤其是你,阿柠。以后要是有人再说我们没爹的话,污蔑我们阿娘,不用怕,回来告诉哥哥……” 第14章 乔家兄弟的家庭   乔佳觅将儿子的话听完,没再推门走进去,面色凝重的转身离开。   她一直以为,儿子是她在死后,才逐渐出了问题,没想到……   乔佳觅一脸凝重地转身,没走两步,就看到母亲和嫂子在院子中,有说有笑的择花,乔言恒难得乖巧地坐在中间,没捣乱,帮着干活。   她在对方看过来的瞬间,掩藏好自己的思绪,面色如常的边往石桌前走,边问道:“阿娘,嫂子,瞧着快到晌午,需要买什么菜吗?”   洛溪染抬眼望了望天,最先搭话,“哎呀,都这个时辰了,和阿娘聊着忘了时间。昨日有二哥带回来的鱼,我们今天中午吃鱼可好?”   乔佳觅对吃一向没什么意义,她今天早早画好了图,就是出来帮忙的,“那我去鱼鳞去。”   洛溪染紧跟着起身,“我去菜地择菜。”   乔言恒也想跟着母亲离开,刚站起来,就被奶奶制止,“你就别去捣乱了,来,和奶奶说一下,今天带回来的那两孩子是谁啊?”   乔言恒看了眼姑姑的屋子里,认命地坐回原地,帮奶奶选花,“是村东乔拐子的儿子。”   乔母被孙子这么一提醒就清楚了,怪不得觉得眼熟,是那个混不吝的儿子啊!   乔拐子是乔家村数一数二的流氓,好酒色、贪财不说,还好赌,他的妻子是村外来的,她没了记忆,又被乔拐子算计失了身,只能嫁给他,生子……   乔母大概回忆了一下,无奈摇头,哎,每家都有难念的经。   她嘱托道:“你去姑姑房间了和弟妹玩吧,手劲太大,这花可禁不住你糟蹋呦。”   乔言恒看着自己手中摧残的花,调皮的吐舌,小跑往姑姑的房间走。   厨房里。   乔佳觅想着孩子的问题,没有注意到嫂子进来。   洛溪染瞧着小姑子明显心不在焉的模样,关切问道:“阿觅,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难事?如果是生意上的,等你哥回来,你拉着他问问便是。”   乔佳觅回神,浅笑摇头,手中的动作不减,换了话题,“嫂子,你认识刚才那两小孩吗?”   “嗯。”洛溪染边择菜,边叹了口气,“那两个孩子也是苦命的,你记得乔拐子吗?”   乔佳觅摇头。   上下两辈子,她都没有去和别人闲聊的习惯,认人能力更是一般。   洛溪染言简意赅的解释:“就是村东坡下那处,乔拐子没什么正经活计,每天和一些人瞎混,醉酒后打夫人和孩子。前几个月,那小娘子卷着他的所有银两跑了,只留下那两个孩子。”   乔拐子后续还去报官,官府是去查,可也一直没个下落。   乔佳觅,“嫂子,你知道那两个孩子叫什么吗?”   “嗯,老大叫乔景行,老二叫乔景澄。”   “品性如何?”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今日来咱们家后的表现,应是不差的。”   乔佳觅轻声应道,若有所思。   乔景澄这个名字是很熟悉……   她心里轻喃了几遍,终于想了起来——   原书中,她的闺女最终成了皇后,手中有个武艺超强的太监,为她铲除异己,那人没进宫之前的名字,似乎就叫乔景澄。   乔景澄也是在书中少数真心惦记顾意柠的人,乔佳觅对儿女好的人,自然记挂着。   书中对乔景澄的介绍少之又少,乔佳觅只记得,乔景澄视顾意柠为此生的光,她的话为毕生信仰,为她身死不悔。   乔佳觅没想到,乔景澄居然是在乔家村长大的…… 第15章 他的眼中只有她   洛溪染奇怪的问:“阿觅可是在担心什么?”   乔佳觅回神,语气轻松,“我觉得那两个孩子确实可怜的很。”   “若是咱家孩子和他两玩的好,可以让那两个孩子经常来咱们家。哦,对了,你前几日让我帮你找的房子找好了,就在村东,村长说那屋子闲置时间太久,加着是咱们家需要,就不要钱。”   乔佳觅觉得多少是个人情,思凝片刻,建议道:“要不,过两日,给他们送些咱们家准备的花茶?”   整个乔家村,准确的说,青城下属的所有村子,有闲情逸致自己做花茶的,只有乔佳觅她们家。   洛溪染觉得可以,“只是,阿觅,你在咱们家中住着不习惯吗?为何还想着搬出去?”   乔佳觅也没瞒着,“家里一切都好,只是,阿棠和阿柠到底是顾家的孩子,在姥姥家呆着,她们始终不太安心。”   她从顾家回来,就有这个心思,前些日子和家中二老以及二哥说过这个问题,他们对她搬家的事情,表示理解,更没什么异议。   只是,乔佳觅没想到,嫂子会问这种问题。   上辈子,她和这位嫂子是点头之交;但是在她被婆母逼死之后,兄长离家未归,父母得知她自尽的消息,双双病倒在床。   是嫂子带着洛家的家丁替她张罗的后事,同样,帮她照顾年幼的孩子,直到顾肆归来。   在书中,嫂子和侄子乔言恒的结局都很差。   因着兄长被书中后期的男主关押地牢,乔言恒身为边关守将,救父心切,中了书中后期男主和女主布置的计谋,违抗旨意,身首异处。   洛溪染得知丈夫和儿子的死讯后,又得知了洛家全部入狱的消息,在抄家的人进来前,解散家仆,三尺白绫悬挂正殿,死的从容。   洛溪染没注意到小姑子微异的目光,低头忙着自己的事,叹气,“你考虑的倒是周全,只是,你自己一个人带着两孩子,还要做生意,我担心你忙不过来。”   小姑子回来这些日子,她相与着,是真心喜欢。   自然,她考虑的,是小姑子的辛苦问题。   乔佳觅能听出嫂子的关心之意,盈眸满是感激,轻柔开口:“嫂子,有件事,阿觅有求于你。”   洛溪染惊奇道:“何事?”   她除了打架是一把好手,别的特长基本没有啊。   乔佳觅转身,眼神看了眼外面,轻声道:“过几日,我便要在青城里做生意,在家日子不多,望嫂子能照顾阿柠和阿棠一二。不过,我尽量不多叨扰嫂子……”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洛溪染打断,“行了,你后面的话越说越过了。”   洛溪染装作恼怒的样子,虚点了点小姑子的额头,“你说叨扰太见外了!阿柠和阿棠是我外甥,怎么?我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着吗?你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家中尽管放心,有我呢!”   她后面那句话,是乔白晁和她成婚时,她对他说的一个保证。   如今,她说给小姑子听,目的是为了表明立场。   洛溪染是个聪慧的女子,她的父母相处和美。   她自从嫁到乔家后,婆婆就能放心把乔家交给她,丈夫信任她,相夫教子,和美和乐,比很多人过的好不知多少倍。   女人顿了顿,板着一张脸继续道:“怎么?搬出去了,还真不认乔家不成?若是这个想法,一会我就去告诉阿娘,让她请出家法好好收拾你这个丫头。”   乔佳觅赶紧告饶,“好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洛溪染嗔怪的瞪了眼,“你要是对我有愧疚,那就一两月给我拿些漂亮衣服回来。”   “这有何难。”   洛溪染见她紧张,与丈夫无措时的表情如出一辙,娇容上的严肃实在装不下去,噗嗤一声,笑了,“好了,阿觅,你和二哥实在有太多相似,让我恼怒不起来。”   乔佳觅松了口气,将处理好的鱼放在一旁,转而帮嫂子帮忙择菜,好奇问:“嫂子,你和我哥的感情可真好。”   洛溪染脸上突现一抹娇羞,“阿觅,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乔佳觅调笑的打趣道:“嫂子刚才还在气恼,想到哥哥就不气恼了,不是感情好是什么?”   洛溪染手上的动作缓慢了很多,“那是因为,你哥哥值得我对他这么好。”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的眼中只有她,她自然也要给出一切。   乔佳觅轻叹,“我哥真是有福。”不像她,所嫁之人,并非良配。   话音落,就听到乔白晁的声音…… 第16章 霓裳斋   乔白晁依旧是一袭白衣,随手把玩着扇子走了进来,语气带着几分得意,“那是,你哥我在娶媳妇这件事上,比其他人有福不知千百倍。”   乔佳觅轻嘶了声,无奈摇头,转身不看来人。   二哥端的一副谦谦少年,如玉公子的模样,可这一开口,就和地痞流氓一般无二。   乔佳觅仰慕兄长,前提是,他能安静的做个美男子;若是乔白晁露出流氓般的气质,她只想掩面,和他拉开距离。   乔家儿女多半端庄,只出了乔白晁这一个黑芝麻汤圆。   乔白晁抱着夫人亲了两口,腻歪了好一会,边帮着切菜,边和不远处的妹子进行口头教育,“阿觅,你日后要去做生意,可不能这般羞怯,要像着哥哥学习,不然那些个商人会觉得你好欺负,太过老实。咱们又不是什么读书人,没必要给那些合作商铺露出什么之乎者也的学派面向。”   乔家没有君子远庖厨这一说法,乔二哥从小就被乔母强制做饭,练了这么些年,有一两个拿手菜。   今日他回来的早,就主动来厨房做饭。   乔佳觅觉得兄长说的有道理,可自己并不是二哥那种性子的人,不耻下问的轻声开口:“二哥,阿觅求教,如何做一个和二哥这般不要,不对,不羁之人。”   本来想说不要脸,她转而想到,那是亲哥,直接换了个词。   乔白晁那多情的桃花眼在炒菜的空档回头扫了眼妹妹,见她乖巧的站立,轻哼了声:“你这妮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不要后面跟着是什么。”   说着,自己都笑出声。   洛溪染见丈夫笑了,自己也就没在忍,嘴上还是很护夫,“我二哥这叫巧舌多变。”   乔白晁捧着自己受伤的心口,“还是夫人说的在理。”   乔佳觅,“……”   她觉得自己还是出去吧,她这个小姑子当真被“虐”的很惨。   乔佳觅看着哥嫂这般恩爱,就想到自己成婚后,顾肆虽然对她好,可都没有这般。   她一直认为,顾肆是一个不懂柔情,不善言辞的人。   当乔佳觅死后,看到他为书中女主做的那些事,才知道,自己那些想法有多么可笑。   乔佳觅想着,心中更加加重了一个心理——   等几个月后,顾肆回来,两人一定要做个了断!   乔白晁说笑完毕,玉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认真,语气带着正色,“阿觅也不用过于担心,铺子帮你找好了,你画的那些图样子,前些日子,我让人赶做了一批,送给了姐夫和你嫂子那边的内眷,算是打开了一些门路;过两日开张,你怎么想的,怎么做就好。”   乔佳觅没想到开铺子之前要去做那么多事,“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乔白晁将炒好的菜捞出来,自己往后退了一步,把后续的主战场交给自家夫人,“不辛苦,咱们乔家有门路,就不要吝啬用。”   有了姐夫和小舅子的捧场,在青城,就没人敢动他妹妹开的铺子,更不敢随意欺辱她。   乔佳觅犹豫,清声问:“哥,我们这样,会不会被有心之人眼红啊。”   她觉得还是谨慎些好。   乔白晁大步走到妹妹身旁,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宠溺开口:“你莫要担心,我有分寸,只是,你做的这些哥哥不太懂。一些生意场上的事,还是需要你去自己拿主意。”   乔佳觅娇容上满是谨慎,心里充满了紧张,“哥,有什么需要我去谈的吗?”   “没有,目前的货源,我能给你解决,你有时间慢慢摸索。”   乔佳觅轻点头,有些期待开张的那天。   ……   两日的时间过得很快。   乔佳觅在画图准备开场的流程期间,还留意了两个孩子的情况,见他们没什么异常,暂时松了口气。   她的店铺叫霓裳斋,商铺选在立在小溪上,从岸上到商铺有木桥作为连接,不大不小,刚好容纳四个人来回走动。   这个商铺更让乔佳觅满意的是,她在不忙的时候,坐在店中,还能听到涓涓的溪水声,别是一番滋味。   天还没亮,乔佳觅就和乔白晁一起来了铺子里。   因着是新店,乔白晁担心妹妹吃亏,就把自家旗下铺子中磨砺比较好的掌柜还有两个机灵的小二送了过来。   天蒙蒙亮,新铺子的准备工作就做好了。   因着是成衣店,门口拜访的就是乔佳觅画出来的第一批成衣,乔白晁送给姐夫的家眷,她们已经穿着去了很多地方,很多人想她们打听那衣服的渠道。   乔佳觅想着书中见识的一些技能,给衣服里面做了个类似人的木头架子,看起来美观的很。   故而,她一放出去,就吸引了很多女眷的注意。   铺子里,是最近新出的布料还有新做的衣裳。   这个铺子有一个专门试衣的地方,乔佳觅专门和兄长要了两丫鬟,专门服侍来人试衣服。   衣服好看,服务也和别人不一样,不消一刻钟,霓裳斋的客人便爆满。   乔佳觅不敢保证第一天能卖多少,所以,只让人各做三十件,如果有喜欢的,那就只能选定样子,交定金,进行预订。   当然,这个法子,是乔佳觅在书中学习到的。   乔佳觅看着来往的客人,这几天的紧张瞬间消了大半。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第17章 原书女主高初云   乔佳觅抬眼看去,就看到门口站着一袭粉衣长裙的少女,提着一个木质篮子。   乔佳觅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书中前期的女主,高初云。   高初云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妖媚绝色,模样清丽,两靥带笑,双眸明媚,带着一丝狡黠。   乔佳觅有些发愣,显然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场景下和书中的女主见面。   她心里复杂,娇容上强挤一抹笑,招呼道:“小姐,可有看中的?”   来者是客,乔佳觅也不多矫情,收敛情绪后,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一般。   书中的世界是书中的,原书女主走她自己的道路,乔佳觅和她之间没什么牵扯。   乔佳觅已经重生,她的孩子家人,定不会落得上辈子的结局。   再者,这辈子,顾家和乔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以后顾肆若再和书中一样,也和乔佳觅没有关系。   高初云听到有人招呼,寻声看去,只见青衣女子款步走来,娇美的脸上有很多情绪,她也没多想,谁没有个烦恼事?   高初云也不拘谨,扫视一圈后,佯装好奇的问:“前些日子,听说霓裳斋在休整,就满是好奇,今日一见,果然奇特。”   面前的女子眼圈有一圈乌青,显然是熬夜所致。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个霓裳斋的女掌柜是个奇女子。   高初云生活在现代文明中的22世纪,理工博士后,性格活泼,双商极高,自己有一个控股公司,前脚刚在帝都买了房子,后脚就飞机失事,来了北朝。   原主的记忆留下一些,高初云也了解了这具身子大概的情况——   丞相府嫡女,因母亲去的早,原主又被江湖术士说有克父之相,就被父亲直接送到青镇的庄子里,一晃十多年不闻不问。   庄子的管事观察了这个嫡女几年,见她没有起势的架势,干脆找了个错处,将她赶出庄子。   原主是发高烧病故。   高初云穿过来之后,了解了大概背景,将原主的仇敌一一记住后,自我开药,痊愈后,就出来找工作。   乔佳觅浅笑,宠若不惊,礼貌的问道:“姑娘可有喜欢的?”   高初云摇头,现在她的经济情况可不允许买衣服。   乔佳觅疑惑,“那是?”   高初云大大方方的说道,“我生活所迫,见霓裳斋新奇,就想找掌柜的商量一下合作事宜。”   说实在的,身为一个穿越者,她很佩服古人有这种新鲜的想法。   本来,一开始高初云怀疑乔佳觅也是穿越过来的,可看她举止显然并不像,而且,这个霓裳斋看着有秩序,其实管理有些乱。   这下轮到乔佳觅震惊了,她不太愿意和正牌女主有什么牵扯;不过,对方给出合作的这个诱惑,着实有些大。   在书中,高初云是个心善且新奇想法奇多的人,但凡是她的点子,都会卖钱,效益都不错。   而且,顾肆带着两个儿女出进京都的时候,高初云也真心实意的对两个孩子好,没有杂心。   乔佳觅从某种角度出发,她还是挺感谢高初云的。   高初云没听到乔佳觅的回复,心中还是有些紧张,“掌柜的开这个店铺,肯定是希望它越来越好,我这里有一些方案,咱们两人互利共赢。你觉得,如何?”   她不善画设计图图,22世纪理工博士后,不会搞文艺。   乔佳觅好奇,轻眨眼,“什么办法。”   高初云被对方下意识的好奇表情可爱到,她喜欢长的好看,性子软萌的女子,刚巧,霓裳斋的女掌柜都符合。   高初云心里对乔佳觅的第一印象蹭蹭蹭往上涨好感,左右看了眼,隐晦的问:“请问掌柜的,有无人的地方吗?”   好歹算是商业机密,这么光明正大的商量不太好吧!   乔佳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请。”   高初云跟在她身后,随意扫了眼已经做好的成衣——   霓裳斋的女掌柜想法很棒,去了22世纪,开一个汉服店,绝对会爆火。   乔佳觅不知道高初云的想法,只惦记着对方说的那个可以赚大钱共赢的方法…… 第18章 签订合作   乔佳觅将高初云带到一个单独开出来的屋子。   随后,安排人送上来一些点心和泡好的茶。   乔佳觅本着来者是客的心思,边给对方泡茶,边清声介绍道:“这个玫瑰花糕,是自家做的,望姑娘不要嫌弃。”   高初云不客气的接过,轻咬了一口糕点,唇齿留香,好吃!   高初云浅笑,“真好吃,掌柜的,也不用叫我姑娘,我姓高,全名叫高初云,你叫我初云就好。”   她眉眼轻弯,落落大方,很容易让人就平生好感。   乔佳觅看着舒服,轻点头,“我闺名为乔佳觅,初云也可叫我佳觅就可。”   既然要合作做生意,就没必要抓着上辈子的事不放。   女人更是想通过这个合作告诉自己:这辈子的事情已经改变,自己在乎的人,一定和上辈子的结局不一样!   “小觅觅。”   高初云自动把人叫为这个。   乔佳觅将泡好的茶递过去,听她这个称呼,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没说什么。   高初云笑眯眯的接过茶杯,“小觅觅的这个闺名好听的很,佳觅难寻,父母应该很恩爱。”   乔佳觅轻嗯了声,只听着她说。   她没什么好友,和表弟妹的关系不错,没见过高初云这般能言善辩的女子。   怪不得,她会是原书女主;怪不得,会让很多男子为之倾心……   高初云又说了几句,觉得自己的重心跑偏了很多,轻咳了两声,“哦,咱两还是说说合作的事吧,我没纸笔,口述。若是小觅觅你觉得合适,我们再定章。”   说起自己专业的事情,高初云正色了几分。   乔佳觅抬手,“请。”   高初云,“一个服装品牌之所以能成功,除了样式好看,还得独特。霓裳斋若是想独一无二,一定要有一个专门的logo标识,以及可以接一下高定,其余就是包装了。”   乔佳觅听完,有很多地方没听懂,“初云,logo是什么?高定是什么?包装指的是什么?”   “logo等于版权意识,小觅觅,你要知道,今天你画了这个花样子,明天对家就可以抄过去。闹上官府,各执一词,你怎么办?如果我们有了独特的logo,就不会有这种问题。”   顿了顿,女人继续道:“logo决定了后续的高定,我们可以做一些‘独一份’宣传。”   乔佳觅稀奇道:“独一份?”   “高级定制,只要给出同等价格,我们便可以给出不一样的衣衫。独一份,就是保证那种样式之后不会有人用,当然在这种小地方实现这个有些难。”   乔佳觅很快消化掉这些,赞同的点头,“初云的想法都很好,只是,我们怎么宣传。”   高初云见胃口钓到了,故作高深道:“我有办法,保证可以立刻宣传出去。不过,小觅觅,你觉得我们的合作怎么样?我可以做你的策划部长,其次,我虽然不会画画,但是我可以做其他的,胭脂、口红,我都了解一些,咱们合作,四六分账,怎么样?”   乔佳觅没什么异议,“那可以再选一个账房先生。”   高初云抬手又捏了玫瑰膏,见她点头如此之快,就知道自己遇到了行业新人。   对方如果没那么多弯弯道道,她也不会做没品的事。   两人又商谈了一些细节,就找人来记录下来,摁了手印,合作正式生效。   高初云满足的拿着合约离开,乔佳觅目送她离开,转身就看到兄长带着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   乔白晁带着好友走近,疑惑的问:“阿觅,你刚才在看什么?”   乔佳觅甜甜的唤了声哥,随后给旁边的男子见礼,才道:“我遇到一个想法颇多的女子,详谈后,签订了合作。”   乔白晁见妹妹憨笑的模样,微蹙眉,顺着妹妹的方向看去。   嘶,怎么快就有合作者?很可疑! 第19章 难道不是别有目的?   乔白晁面上维持的很好,他掩藏心中的怀疑,那双多情的眼中带着一丝宠溺:“我带着好友来看看你这店开的如何?”   说着,他抬手引见道:“这是薛九阳,你没见过,你嫂子家那边的客卿。”   乔佳觅看向哥哥旁边的男人,十七八年岁的模样,嘴边带笑,眼中却没任何温度,一袭黑衣,两人对视时,让人联想到高山孤岭上的孤狼,神秘带着血性。   她对薛九阳不算陌生。   死后,她看着薛九阳为哥哥除去很多人,正的、恶的,皆死相凄惨。   书中后期,只要说起薛九阳这三个字,便让听者闻风丧胆。   薛九阳最善用毒,随手一撒,便能让人致命。   在书中,薛九阳因乔白晁被关,行事过于激进,被后期女主和男主一起用计死在自己研制的毒下,算是自食恶果。   总的说,薛九阳这个人,很难评判到底是个善人还是恶人。   乔白晁轻拍妹妹的脑袋,失笑,“看什么呢?”   薛九阳也站在一旁细细打量二哥的妹妹,嘶,怎么说呢?乔二哥的妹妹美则美,就是瞧着有些憨傻,一点都不聪明。   果然,女人一点用都没有。   他想到幼时的一些经历,深眸暗了暗,隐隐带了一丝杀意。   乔佳觅回神,发觉自己的失态,歉意笑道:“刚才想到一些事,薛兄弟,哥,咱们进去吧。”   乔白晁刷的一下打开折扇,随意转动着,跟在妹妹身后。   薛九阳瞥了眼乔佳觅的倩影,原本想着,在门口站一会离开就算了。   他本来不想过来,可乔二哥盛情邀约,只能点头。   他犹豫几秒之后,才不情愿的追上去。   乔白晁原本还担心薛九阳不进来,专门转身看了眼,见他跟上来,欣慰地冲他招手。   薛九阳别扭道:“不是说过来看看吗?怎么还进来了。”   乔白晁轻声安慰:“晚上不是说,要带你回家吗?刚好可以和阿觅一起。你一个人在那个小屋子,也没什么乐趣。这次既然要在青城住很长时间,那便可以多结识一些朋友。”   他说着,眉眼具笑的侧目看向旁边不情愿的薛九阳,“你是二哥的兄弟,二哥想让你见见家人,他们人很好,莫要害怕。”   “二哥才不会害我。”   薛九阳快速的反驳,同时,在心底补了句:那么好看的二哥,哪怕是害我,我也甘之如饴。   乔白晁虚点,失笑,“举个例子,你怎么就听进去了。”   他说完,余光扫了眼来往的客人,见有女客看过来,给了个礼貌的笑,后者立刻娇羞的扭开头。   乔白晁拧眉,似是想到什么,转而恢复冷若冰霜的表情。   虽然他这个模样,没有带笑时带给人的伤害力大,可也是让人挪不开目光的。   乔佳觅带着哥哥和薛九阳回到那间单独的房间里,让人送上茶点,“哥哥,你和薛兄弟随意,我出去看看。哦对,二人可曾用膳?”   乔白晁摇头,“我们等你一起。”   未到午时,他心中担忧妹妹应付不来,大概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带着好友过来了。   乔佳觅轻点头,“好呀,那我一会让小二去隔壁的酒店订些酒菜,我们在这里吃就好。”   乔白晁点头,“你去忙便是,这里是你的店,你是我妹妹,还把我当客人不成?”   再者,在外面,他的饱腹欲没那么高,有什么吃什么。   乔佳觅脸一红,嗔怪的瞪了眼自家亲哥,“哥,就你话多。”   乔白晁笑的一脸宠溺,“小猪快去忙。”   乔佳觅被薛九阳盯着,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出去忙活。   薛九阳突然觉得,乔佳觅和他见过的那些女子不一样,尤其是和二哥相似的面容,他瞧着也多了几分喜欢。   乔白晁抬手将桌上的糕点递给薛九阳,自己尝了下,觉得有些甜,干脆就把整盘都递给对方。   薛九阳爱吃甜食,觉得枣泥糕还不错,刚想在拿,就见面前递过来一盘,边接过来,边询问:“二哥不吃吗?”   “这个比玫瑰糕点,甜些,你爱吃。”   薛九阳听二哥这么惦记他,眼中满是满足。   乔白晁一手端茶,一手拿着刚才乔佳觅和高初云签订的合约开始研读。   霓裳阁刚开,要名气没名气,要实力也没实力,开张第一天就引来合作,很奇怪。   薛九阳见乔白晁眉头紧锁,好奇,“怎么?二哥?这份合约有什么问题?”   乔白晁摇头,就是因为没问题,才觉得奇怪。   这份合约,不管从那个角度来看,只要做好了,一定可以做大。   只是,还是那句话,那个女子出现的突然,给的这些好东西,难道不是别有目的? 第20章 薛九阳   薛九阳不信,冷哼了声:“二哥不愿说便不说。”   乔白晁听着对方别扭的话,转头看过去的同时,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莫恼,只是觉得那女子出现的突然,给的东西太好,有点担心阿觅罢了。”   他和薛九阳相交,知道他生气的表现是什么,更知道他心思敏感,稍有不对,便会伤心难过。   薛九阳撇嘴,无所谓道:“若是你觉得那个女子奇怪,杀了便是,至于这么忧心吗?”   对他而言,死人最不会给人烦恼。   ……   乔佳觅拎着食盒站在门外,刚巧将薛九阳的话听完,拧眉。   书中,薛九阳便是沉不住气,才引来杀生之祸。   她觉得,还是劝劝哥哥,薛九阳太过弑杀,为友,恐有不妥。   她敛神,推门走了进去,“我让小二各个口味点了些,不知符不符合薛兄弟的口味。”   薛九阳手里还端着糕点,见屋子的真正主人进来,心里有些尴尬,又见她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像小仓鼠似的疯狂进食,“乔姑,不对,佳觅姐客气了,我皆可。”   本来他应该叫乔姑娘,可觉得这样又有些生分,他视乔二哥为亲哥哥,对妹妹如果称姑娘,不太像一家人,干脆自觉改了。   乔佳觅浅笑,举止有礼,谁都挑不出一点错,“薛兄弟请。”   乔白晁听到妹妹的回话,浓眉轻佻,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别样的光。   霓裳阁首次开张,乔佳觅那些成衣卖出去一半,净赚50两银子。   乔佳觅自己还接了几个单子,收获颇丰。   乔佳觅坐在自家马车上,看完掌柜的记录的收入,心满意足的抱在怀中。   乔白晁和薛九阳说完话,转头就看到妹妹这副表情,单手抵着额头,轻笑,“阿觅,哪怕今天收获不错,也没必要露出这幅表情。家中兄长说我是财迷,我倒是觉得,你才真真的格局小。”   不过是一天的银子,就满足了?还将账本护在怀中,生怕别人抢的样子。   乔佳觅见薛九阳也看过来,轻咳两声,“这是我第一次靠着自己的本事买的银子,自然开心。可,哥,我觉得,店里的样式有些少,怕是这些日子要多研究些。”   乔白晁今天专门在暗中观察一天,阿觅的样子新,很多女眷都愿意进来看一眼,就是样式有些少,不够挑。   很多人还是愿意买布回去自己做。   霓裳阁主要卖的是成衣,乔佳觅专门将布降价,这样进来的客人,就算买不起成衣,布能买的起,这样客人就不会惦记着去别家。   乔白晁轻点头,“我前两日在你店附近专门给你买了绣房,有几个绣娘,你可以把样式画好,她们连夜赶制,工钱多给些便好。”   他本来对妹妹的这个成衣店不抱什么希望,买布庄、绣房,完全是生意人扩张的一种心态。   若是妹妹真的失败了,他还可以鼓励她换个方向不是?   乔佳觅听到哥哥的这句话,盈眸满是震惊,“哥,你怎么会想着买绣房?”   “本来想改成书铺的,你如今需要,拿去便是。”   乔白晁说的无所谓。   乔佳觅心中暖暖的。   薛九阳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想吃醋,可也不知道怎么吃起?难道和二哥说,你和乔佳觅话太多?   不行,二哥不喜欢,他不愿意去做。   乔佳觅余光扫了眼走神的薛九阳,好奇的看向哥哥,“哥,爹娘可知道薛兄弟?”   乔白晁摇头,“阿阳前些年在你嫂子家做客,几个月前去了塞外,前几天才回来。”   乔佳觅点头,不再言语。   她对薛九阳,一半疏离,一半感激。   女人感激上辈子他对哥哥的扶持,疏离他随性妄为,残忍嗜杀的心。   马车在乔家门口停下来。   薛九阳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跑出来的几个孩子,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面前的乔家不是富人家的高门大户,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薛九阳莫名的紧张,生怕面前是一个梦。   乔白晁边扶着妹妹下来,边余光瞧薛九阳,安慰笑:“阿阳,别站着了。来,我来给你介绍,个头偏高的是我儿子,乔言恒,那小子皮的很。他旁边的两个小豆豆是阿觅的儿女,女孩叫顾意柠,男孩叫顾意棠。”   顾意棠大方的让陌生的哥哥打量,主动介绍:“我叫阿棠,这是我妹妹阿柠。”   女孩躲在哥哥身后站了一会,犹豫几秒之后,往母亲身边跑去。   顾意柠从母亲身后探出那双黑亮的双眸,怯怯的扫了眼薛九阳,转而看向舅舅,浅声道:“舅舅,我想你抱抱,你,你能不能过来些。”   那个黑衣服的陌生哥哥看着好可怕。   乔白晁对软萌的外甥女没一点抵抗力,大步走过去,将她抱起,虚点她的鼻尖,“阿柠似乎一开始不怕舅舅啊?”   顾意柠抱着舅舅的脖子,躲在舅舅怀中,小声的嗯了声:“舅舅这般好看,一点都不吓人。”   乔白晁笑的更加开心。   别人说他好看,他觉得轻浮,被自己外甥女夸则是一种成就感!很棒! 第21章 顾老太心中对乔佳觅不满   乔佳觅听闺女嘴这般甜,轻笑出声,头一次听说这种说法。   乔白晁抱着外甥女,往薛九阳的方向看去,“你薛叔叔模样也俊逸,你瞧瞧,莫怕。他是舅舅的好友,特别厉害。”   薛九阳原本有些无措,听到二哥夸赞,强压下心中的恐慌,面无表情的嗯了声,随后自觉太过冷酷,用尽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开口:“我这里有糖,你要吃吗?”   顾意柠不是那种随便一块糖就能‘骗’走的小姑娘,但她能感觉到舅舅的笑意,小姑娘打着胆子接过去,“谢谢薛叔叔。”   乔言恒最自来熟,看到吓人的黑衣叔叔似乎没那么可怕,举爪自荐,“表妹有些胆子小,黑衣,不对薛叔叔,你头一次来,我和阿棠带你四处看看。”   薛九阳寻声看向声源,仔细一看,缩小版的二哥,那双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中,满是真挚的热情。   他根本拒绝不了,求助的看向二哥。   乔白晁想揍自家儿子,客人来家,应去见家中长辈,在门口拦路,拉着去四处逛算什么。   他佯装生气的虎着脸,“书可背了?题可做了?”   乔言恒噎声,虚弱地往表弟身上靠了靠,“做了一些,不是说那是三天的课业吗?”   乔白晁抱着外甥女,和妹妹以及身后的薛九阳对视一眼,示意往屋子里走,一副无赖的模样瞪向儿子,“我今天回来就想抽查,怎么?去拿!”   乔言恒写了吗?写了,但是,和表弟比起来,写的太少了。   自家父亲平时再由着自己胡闹,在学业上,也不会由着他乱来。   乔言恒给了表弟一个眼色,示意他帮忙说话。   顾意棠立刻会意,拉着表哥跟在大人身后,奶声奶气道:“舅舅,今日不早了,加上家中来人,明日您再检查也可以。”   乔白晁对儿子还算了解,这次本来就是想吓唬一下他,让他安分点,胡乱点头,含糊不清道:“再说吧。”   乔言恒苦恼的望着自家表弟,这根本不是今天检查,明天检查的问题。   他胡乱找了个借口:“阿棠,我们去看看阿娘做什么饭了。”   顾意棠应声,和表哥转了方向。   乔言恒拉着表哥到了一个角落,小声提醒:“阿棠,明天检查,我还是那些,你比我多,我还会挨骂。”   之前没有对比,父亲看了虽然不满意,但不会说什么。   姑姑家的弟妹,阿柠别说,年纪还小;阿棠启蒙晚,可聪慧异常,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   乔言恒觉得,自己不再是家中的小可爱了。   顾意棠浅笑,眼中带着和年纪不一样的沉稳,“表哥,只要在今晚写多些,舅舅明日检查,肯定会满意。”   “你说的简单,我只写了几个大字,你比我多多了。”   顾意棠沉默几秒,“我没什么事,可以帮你。只是,只此一次。”   表哥对他很好,他偶尔帮着作弊,是可以的。   乔言恒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暗松口气,“行,表哥明天带你去山中去考蚂蚱。”   顾意棠没有这种趣味,直接摇头,换了话题,“我们还是先去厨房吧。”   厨房里。   洛溪染正在切菜,她刚才听到,二哥好像带着客人来,菜有些少。   她听到动静,回头就看到儿子和外甥,疑惑,目光看向儿子,“你爹托你交代我什么吗?”   乔言恒摇头,“我和表弟好奇今晚吃什么?”   “蒸了米饭,前些天,你舅舅给送来了虾,炒了几个素菜。哦,家中来人了是吧?你们往回端就好,我新炒的这个菜简单。”   洛溪染低着脑袋交代,忙活手中的活计。   最后她只添了个肉菜。   洛溪染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之后,一家子便开动。   乔父、乔母对儿子来回来的这个少年大概有了了解。   饭桌上,老两口对闺女今天第一天开张,更有兴趣。   乔母率先开口问道:“阿觅回来就不语,可是第一天开张效果不好?”   洛溪染闻言,摇头,“不是,效果很好,还遇到一个有趣的女子,我和她商定了一下合作。”   洛父听完,皱眉看向儿子,“小白,你可知道这件事?”   乔白晁点头,“那份合约我看了眼,几个点子都很新,如果做好,会很不错。”   洛父放心,宠溺的看向闺女,“我们阿觅以后要做大掌柜了。”   乔佳觅不好意思得低头,“爹,我才刚开始。”   ……   顾家村。   今天有人在镇上,看到乔佳觅开店的消息很快传开。   顾老太听到这个消息时,正从田里回来,坐在院子中洗衣服。   她揉着酸痛的腰,听邻居一脸羡慕的夸赞完,不以为然的冷嗤,“一个丫头片子,能开成什么样?无非是仗着乔家有钱罢了。”   顾老太自以为还是很了解那个没什么主见的乔佳觅,开铺子?肯定开的很烂!   外面的邻居忍不住回嘴,“顾老太,人家乔佳觅有本事,你就纯嫉妒。”   “可不嫉妒吗?之前都是乔佳觅在上地做饭砍柴,现在全她一个人做。”   “哼,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顾老太虐待顾二原配留下来的儿子儿媳,村里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咱们还是别说了,万一顾老太撒泼呢?”   “咳咳,谁家没个儿子呢?”   “哈,是呢!我儿子还有儿子,顾老太的亲生儿子有什么?现在还讨不到老婆。而且,也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知道怎么种地,我家老头,我儿子、儿媳都会。”   之前乔白晁和乔佳觅过来和离时,他专门往顾家的田里放了东西——   不管顾家这三人怎么打理,庄稼都不会长。   如今,这桩大事,算是顾家村人人可谈的一个笑话。   她们言语见的奚落嘲讽,让顾老太的神色青一阵白一阵,好不难看。   顾老太心中不平:鬼知道乔佳觅之前怎么播种,再者,她没儿媳怪她么?要不是乔家那两兄妹,她的屋子不会四分五裂,现在睡觉都漏风,儿子到岁数,没房子怎么议亲?   顾老太将家里的惨状都归在乔佳觅身上,更想怎么把她搞回来修房子——   天气要转凉,家里两壮汉,一个都没修屋子的技能!丢人! 第22章 薛九阳的过往   乔佳觅不知道自己又被前婆婆惦记上。   她吃过晚饭,帮着嫂子收拾完之后,就坐在门口的大树下,躲着看星星。   怎么说?算是忙里偷闲吧!   乔白晁走到门口,就看到妹妹一手拿着酒,一手托腮看着天空,心中诧异,“阿觅,晚上愈发冷,坐在这里作甚?”   乔佳觅回神,冲着哥哥招呼,“哥,你看那个星星。”   乔白晁不感兴趣,大步走到她身旁坐下,看清她手中的酒,咦了声,“这是你嫂子家的酒吧?”   “嫂子给我的。”   男人心痛,感觉媳妇更爱妹妹。   “我都舍不得喝,哎,算了,谁让你们关系好呢?不说和这个,阿觅,你一个人喝闷酒想什么呢?”   乔佳觅举了举手中的酒壶,清澈透亮的眼中带着一丝不解,“庆祝算是喝闷酒吗?”   乔白晁噎声,失笑,“一个人,就是喝闷酒。好歹我也算半个掌柜,小猪想庆祝,不得唤上我?”   他侧身看向妹妹,言语带着担忧,“再者,阿觅之前不喜饮酒,如今嗜酒如命,让为兄有些担心。”   男人觉得,妹妹肯定还是放不下顾肆。   确实,乔白晁认为,妹婿还是不错,妹子放不下也是应该;算了,哎,她不愿意说,他在逼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只是担心,她身体遭不住,阿觅身子本身就不好……   这么一想,乔白晁思绪飘得有些远。   乔佳觅回头对上哥哥的眼神,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中,带着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哥,有些爱好和口味,总会改变。”   女人嗜酒的这个改变,就像她和顾肆之间的感情,她不再信他!   她心中焦躁,没开铺子时,怕铺子亏损;开了铺子,怕无法维持。   这种焦躁,无法和家人说,只能自我消化,嫂子家自制的桃花酿便是最好的解压之一。   乔白晁轻挑眉,心中组织了很多话语,最终化为一句,“你若爱喝,那便喝。”   乔白晁打定主意,明天去找小舅子打一架,筹码就是妹子手里这坛桃花酿的秘方。   他想:洛五研制的桃花酿不醉人,很适合妹妹喝!   乔佳觅往哥哥肩膀上一靠,将手中的桃花酿递过去,自己望着天空盯着星星继续看,随意开了个话题,“哥,阿恒今晚乖巧的很,主动去学习了。”   乔白晁像小时候一样,大手揽着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听她说起蠢儿子,言语难掩嫌弃之意,“确实,今天难得有所长进,跟着阿棠去做功课了。”   搁在平时,早出去疯玩了。   乔佳觅盈眸满是笑意,“阿恒和哥哥小时候一般,最不喜读书。”   乔白晁轻嘶了声:“可是我怕大伯啊,咱爹为了让我有所长进,专门送去大伯家中。”   乔佳觅半开玩笑道:“要不,把阿恒也送去大表哥家中?看看,他和你怕的人一不一样?”   乔家大表哥和其父亲一样,万事以规矩为主,整天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乔白晁性子欢脱,最发愁的便是表哥和伯父一起上手教育他。   他想着,忽的一笑,“如果阿恒要去,正好把阿阳也拎过去,让他学学。”   乔佳觅拧眉,坐直身子,语气正色了几分,委婉的拒绝,“不太好,毕竟薛兄弟是外人,大表哥和伯父会落得哀怨。”   乔白晁虚点妹妹的额头,无奈,“我不知你对阿阳为何有如此偏见。”   乔佳觅垂眸,实话实说,“我觉得薛兄弟身上有种阴冷之感,我不太舒服。”   乔白晁将空酒壶递给妹妹,目光看着自家院子,“我知道,他是我救得。”   薛九阳比乔佳觅还小,那年不过十四岁,正是意气奋发的年纪。   乔白晁是在青镇的树林里救得薛九阳,哪会的薛九阳满身是血,胸口还被薛家庄独家的鬼抓手穿透。   薛九阳看到乔白晁时,那双如狼般的眼神深处透着无助。   那抹无助的眼神,让乔白晁想到了外甥顾意棠,年纪虽小,可眼神坚毅不甘。   乔白晁一时心软,将他救下。   薛九阳活了下来,乔白晁也从姐夫那里得知,薛家庄全庄子的人,被义子屠杀,一个不留。   乔白晁就猜到是薛九阳。   薛家庄是铸剑山庄,专给皇家军队制剑,可被屠杀后,京都那边来人,不让青州追查,以悬案告终。   乔白晁在薛九阳醒后,便找他证实自己的猜测,薛九阳承认,并说了自己的过往——   薛九阳虽为薛家庄义子,可养母苛待,全庄子的人,没一个拿他当人,他被训练成杀人工具不说,不仅如此,唯一对他好的姐姐,被养父强奸后,吞金自杀!   薛九阳直接用薛家庄全庄人姓名,为胞姐陪葬!   乔白晁听完,无法评价谁对谁错,只说了句好好养伤。   薛九阳伤好,便离开了。   乔白晁对这个不告而别的少年,一开始并没与在意。   两人再见便是他遇险,命在旦夕时,被薛九阳所救。   乔白晁永远记得,薛九阳笨拙的帮他捆好伤,冷脸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我这人很简单,你对我好,我对你加倍好,你对我不好,我杀你全家。”   乔白晁见他骨瘦如柴,又觉得他并非十恶不赦的人,只是不分善恶,干脆就让他去岳父家中当客卿,一是有地住,二是他能常见,在洛家能有一些人给予薛九阳正确的引导。   他起身,“阿觅,他的一切,我都知道。可我,想护着他。”   乔佳觅不理解,“为何?”   “阿阳,是个可怜的人。”   乔白晁没有将一个人的背景透露出来搏同情的习惯,只道:“阿觅,你可以多和他相处,便知他就是小孩心性。”   乔佳觅叹气,“哥,薛兄弟性子过于急躁,我担心你,并无嫌弃他之意。”   薛九阳护她哥哥,便是对她有恩。   女人清楚哥哥性子,浅声道:“哥哥若是护他,妹自跟随。”   乔白晁先是一愣,听他无奈妥协,轻笑弯腰摸她的脑袋,语气宠溺十足,“那便有劳我家小猪了。”   两兄妹没注意到,距离两人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快速飞过…… 第23章 真的会做吗?   乔佳觅回到屋子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床上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今天发生的一些趣事。   顾意柠看到母亲进来,稚嫩的脸上露出孺慕之情,“阿娘,你快坐过来,我和哥哥给你摁摁肩。”   顾意棠已经铺好床,乖巧的坐在一旁,点头。   家中有客房,要是平时,顾意棠会和乔言恒在里面住着,今天因为有客人来,男孩就跟母亲在一块睡觉。   乔佳觅浅笑走过去,坐在儿女中间,左右打量了一下儿女,轻声问道:“刚才听你们两聊天,今天可玩的开心?”   女孩小手不轻不重地捶着母亲的左肩膀,男孩不轻不重地捶着右肩膀,乔佳觅收起打量,目视前方,盈眸的笑意更甚。   今天很累,但儿女一左一右的摁肩膀,她觉得很满足,再累都值的。   顾意棠在母亲面前一向表现的是有担当,乖巧,少说话。   顾意柠很自觉地开口,用酥软好听的声音讲述今天玩的游戏,还有新结交的朋友。   顾家兄妹和表哥联合自己小团体的人,把乔胖子又打了一顿。   这是今日份最大的开心!   当然,女孩把这个最大的开心省去没说。   顾意柠随便挑几个话题,见母亲被逗得开心,小脸得意的看向兄长。   顾意棠淡笑,深眸带着宠溺的笑。   他不想表现的太失态,父亲不在,男孩自认为是家中唯一男性,担着家中重任,必须要成熟些。   母亲要养活他们兄妹,他就要照顾好年幼的妹妹,不让她伤心。   顾家兄妹心疼母亲,乔佳觅也心疼孩子。   母子三人聊了一会,她就让两个孩子休息。   乔佳觅靠在床头,随便拿了本书看,忽的想到:“前几日,你们舅母和我说,咱们的新屋子准备好了,明日我不去店里,咱们三个一起去看看?若是你们满意,我就往里添置东西。”   女人声音轻柔,盈眸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顾意柠惊喜的从被子里摸出一个脑袋,好奇的眨巴两下眸子,“阿娘,我们有新屋子?可是我没有见姥姥家里修房子呀。”   乔佳觅见男孩也投来好奇的目光,浅笑,“是在村东头,虽然离姥姥家有些远,但是紧邻老舅家中。”   顾意棠深眸带光,“阿娘,我们不在姥姥家住了?”   他心里很欢喜,现在他是寄人篱下,虽然姥姥家中的人都很好,可总觉得不自在,处处需要看人脸色。   乔佳觅点头,给小姑娘整理好被子,“阿娘毕竟是嫁出去的姑娘,久居这里,不是长久的事。”   顾意棠保证道:“阿娘,你放心,爹爹不在,我保护你和妹妹。”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们自己出去住也不必害怕,表哥教我武功,坏人来了,我能应付。尤其是那个乔胖子,他家也在村头。”   乔佳觅想起那天偷听到儿子打架,还隐瞒她的事情,轻柔一笑,“表哥很照顾我们阿棠啊!”顿了顿,女人又道:“只是,不是所有坏人都是十恶不赦的。你说的那个乔胖子,我记得,好像只比你大几岁。”   乔佳觅放下手中的书,看到闺女已经睡着,压低声音询问。   顾意棠低着脑袋,没回答,问道:“是啊,可我不喜欢他,老欺负我和妹妹。”   乔胖子每次话说的都十分难听,他有几次动了杀心,想把人打死算了,都是表哥暗中拦了下来。   表哥的心思他知道,他有时候不认同。   欺负他的人,就不能放过!   之前,他想过和平相处的人,都一个个伤害他,伤害他的家人。   乔佳觅见儿子低着脑袋,一脸委屈的模样,虚点了点他的额头,“阿棠,和一个人相处,不能只看一面,等咱们住过去,你便能看到那个乔胖子的另一面。”   顾意棠想说:他永远都不会喜欢乔胖子。   男孩想了想什么都没说。   乔佳觅将他轻抱在怀中,柔声道:“阿棠,明日,阿娘带你和妹妹一起去大姥爷家瞧瞧,你可乐意?”   顾意棠轻点头,抬眼看向母亲,见她笑的温柔,一如往昔,忽的开口问:“阿娘,你是不是不等爹爹了?爹爹是不是真的不在了?我和阿柠,是不是没有爹爹了?”   乔佳觅心中一顿,盈眸闪过一丝慌乱,强装镇定的问道:“阿棠,为何忽然这么问?”   顾意棠眼眶有些湿润,“阿娘之前,隔三差五都会拉着我和妹妹说,爹爹很快就回来了。自从,阿娘带着我和妹妹回到姥姥家之后,就再也没说过爹爹。”   乔佳觅垂眸,轻拍儿子的肩膀,不语。   她以为,儿子不会想那么多,她可以给孩子们好的生活便是。   女人忘记了,她的儿子对丈夫也有孺慕之情。   她不能勒令孩子不去想爹爹,更不能让他们彻底忘记爹爹的存在,父子之情、父女之情,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男孩没听到母亲的回话,以为自己猜对了,吸了吸鼻子,“阿娘,你放心,爹爹不在了,你和妹妹还有我。阿棠,一定会保护你和妹妹。”   他心底无措的很,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紧母亲。   乔佳觅温声无奈开口:“傻孩子,你胡说什么呢?你爹爹无事,你爹爹会回来的。只是,阿娘带着你们,已经和顾家和离,我们不可能跟着你们爹爹回顾家……阿棠,你,你能明白吗?”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复杂的关系,不知道怎么说,你们的爹爹会娶新人,会有新的儿女。   顾意棠也不想回顾家,对母亲的依赖大过父亲,他敏锐的察觉到母亲的害怕,奶声奶气的安慰:“阿娘,不管爹爹回来和不和我们住,我都是大男子汉,都可以保护你和妹妹,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男孩这些天听很多长辈说了,母亲带着他和妹妹和离,和顾家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母亲担心他们会和爹爹回顾家,他今天说这话,应该可以安了母亲的心吧?   乔佳觅鼻尖酸酸的,“好了,儿子,睡觉吧。明天,阿娘陪你和妹妹呆一天。”   ……   翌日。   乔佳觅带着儿女和大外甥以及没跟着哥哥去城里的薛九阳一起去了桥东头的屋子。   薛九阳昨晚偷听到了二哥和乔佳觅的那些话,对乔佳觅没有昨天讨厌的感觉。   他今天之所以跟来,是想替二哥保护这些人。   乔佳觅和他一路无话,浅笑的看着不远处玩闹的三个孩子。   薛九阳撇头瞧了眼,不解,“不就是三个孩子玩闹吗?你笑的和朵牡丹花似的做什么?”   乔佳觅脸上的笑淡了些,语气轻柔,“我许久没和他们在一块,如今瞧着,自是觉得什么都好。你呢?不是说,要跟着二哥去县衙吗?怎么没去?”   她不好奇,但是话开了头,就顺势问了一下,没想对方会回答。   薛九阳听她最后的问话,难得没有反感,“我好奇,看看你的新屋子,听说二哥废了不少心思。还有,我常住,可以住在你那里吗?别误会,二哥说,准备把我和顾意棠他们送去你大伯家,我担心你那两崽子被人卖了。”   乔佳觅瞧见他脸上的别扭,心中觉得好笑,忽的明白了,为什么哥哥会说他有意思。   她轻声道:“哥哥视你为弟弟,你自然也是我的弟弟,弟弟住姐姐家中,我为何拒绝?我店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忙了,有你帮忙照顾我的孩子,我放心很多。”   顿了顿,女人补充道:“听哥哥说,你爱吃甜食,我明日做些枣泥糕给你。”   毕竟,她和薛九阳不算相熟,说的太过热拢,有些不妥。   薛九阳狐疑,“我瞧着你是大小姐做派,真的会做吗?”   肯定难吃?他爱吃甜,对甜食极为挑剔。   哎,对方是二哥的妹妹,如果不吃,对方会伤心吧?女人就是麻烦。 第24章 乔大伯一家   乔佳觅不知道薛九阳脑子里会一下过这么多。   她面对薛九阳疑惑的问话,浅笑,“我好歹嫁了人,伺候过公婆,原本不会的,都会了。”   女人的话,让薛九阳不禁侧目。   不知怎的,他听着特别凄凉。   薛九阳挠挠后脑勺,换了话题,“你那新屋子够我住吗?”   乔佳觅老实摇头,“不知道。”   薛九阳嘴角抽抽,二哥那么聪明,怎么这个妹妹看起来那么憨傻,“你自己的屋子你不知道?”   “嫂子看的,她觉得好,和我说了一下构造,我觉得可以,哥哥也觉得可以,就行了。”   薛九阳能说什么?二哥的眼光一向很好!   临到,他看到那个新屋子的时候,忍不住嘴角抽抽。   乔佳觅站在院子门口,大概环顾四周,清声冲着跑进屋子的几个孩子喊道:“怎么样?阿棠、阿柠,你们可喜欢?”   薛九阳哑然,“乔姐姐,他们是小孩子,你不进去看看?问他们能清楚什么?再说,这里这么破,收拾出来,怕是要很长时间吧?”   对,这里是相当的破!   新屋子恐怕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大!正屋旁边一左一右有两个屋子,左边还有两个屋子,右边有一个茅草屋和一个厨房,院子还可以种些花草。   乔佳觅轻点头,“屋子主要是孩子们喜欢,剩下的慢慢修缮便是。况且,这里也很不错,左边也是破旧屋子没人住,右边还有小菜地,可以种些东西,也不会有人来打扰,多清净。”   薛九阳嘴角抽抽,规划的倒是不错,日后有人来杀她,都轻而易举。   乔佳觅没听到对方回复,也不介意,反问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二哥选的,自然是好的。”   哪怕他在嫌弃这里,只要想到是自家二哥肯定的地方就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屋子里,也传来几个孩子的回应:“喜欢这里,娘,我们以后就住这里吧?”   说着,几个孩子的身影跑了出来。   乔佳觅轻笑,“行,但是需要些日子。等把这里修补好,我们住进来,倒时候,阿觅和阿柠两人一个一个屋子,如何?”   乔言恒接话,“姑姑,我也想过来住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   乔佳觅转身,抬步往回返。   顾意堂豪爽的和哥哥开口:“表哥,你来了这里,我们还住一屋,那样,咱们又可以一起玩。”   “好呀。”   顾意柠撅着小嘴,“那我呢?哥哥,你们两个不带我玩了吗?”   “你是女孩子,不能和我们晚上睡一起,白天我们一起玩。”   顾意柠这才高兴,酥软的声音开口:“我们什么时候去大舅舅家里啊?”   乔言恒叹气,“说实话,我不想去,你们不知道,大舅舅和大姥爷太恐怖了,还有小姑姑他们,哎,动不动就和我说之乎者也。”   乔佳觅听着身后孩子们的吵闹,盈眸的笑意多了几分,轻喃,“这个阿恒,倒是和哥哥的性子一样。”   薛九阳对二哥的一切都表示好奇,耳尖的听到了,多嘴问道:“性子哪里一样?我不知道二哥小时候的事,乔姐姐给我讲讲?”   他印象里的二哥是个风光霁月的白衣少年,性子极好,爱交友,学富五车,倜傥风流。   乔佳觅难得见薛九阳语气如此兴趣,乘机简单介绍一下大伯家的人,“二哥幼时的性子和阿恒一模一样,不喜学习,每天就带着家中一众兄弟姐妹祸害。”   整个乔家家族,只有乔佳觅一家人丁稀少,只有一儿一女。   乔父一母同胞的有一个兄长,剩下的旁系也多,但不怎么走动,关系不好不坏。   乔大伯住在乔家村的村东头,算是乔家家族有威望的人之一。   乔大伯有一妻一妾,两者是姐妹,一母同胞,同一天嫁给了乔家大伯。   乔佳觅、乔白晁等小辈,为了区分这两个伯娘,所以,就称呼姐姐为大伯母,妹妹为大伯娘。   乔家大哥乔白辛是乔家大伯母生的,和乔家大伯性子品性都一样。   前些年考了秀才,这些年准备在往上考,走走仕途。   乔家大姐是乔大伯娘所生,性子温和知礼,嫁给一个秀才后,前些年,继任了青镇的县令,乔家大姐夫为官清廉,温和的很,和乔家大姐是一对璧人。   二哥就是乔佳觅的哥哥乔白晁,自成一股风流,喜好财,是整个乔家家族中模样最俊俏的男子。   乔三名为乔白弄,是乔家大伯母所生,长相粗狂,皮肤黝黑,喜好武学,目标是建立一个门派,至于做什么,他也没想清楚。   乔四名为乔白楠,是乔家大伯娘所生,喜欢收集各种八卦,想要写书,成为一个大作家,写尽风流才子佳人的韵事。   乔家美人自然就是乔佳觅,肤若凝脂,模样俏丽,让人一眼便难以忘却。   哦对,乔佳觅在整个乔家排行第五。   老六也是女子,名为乔佳语,是乔家大伯母所生,今年刚及笄,正准备说亲,从小体弱,心脏也不是很好。   老七也是乔家大伯母所生,名为乔白费,从小被一个高人教授武功,武功深不可测,乔佳觅和他感情最好。   乔佳觅和薛九阳说完大伯家的情况,想到书中大伯家悲惨的下场,最先就想到了七弟。   书中,七弟归来时,她已经死了,父母也不在了,他为了给她报仇,被书中前期的反派利用,做尽坏事,身首异处。   乔佳觅垂眸,心中有些作痛。   她想小七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一定不会让他们在有之前的结局! 第25章 顾肆归来   过了几日,乔白晁和乔佳觅两兄妹带着家中的小辈去了村东,乔大伯家中。   两人远远的就看到乔家大伯娘和大伯母带着孙子孙女在门口站着,和邻居闲聊。   乔言恒站在不远处,冲着同龄的玩伴喊道:“我都说了,今天会来,你们还不信。”   那两个小孩听到声音,兴奋的转身,“阿恒。”   乔白晁看着自家蠢儿子像个傻子一样,左右晃着手,叹气,“又不是没和乔家大郎二郎见过,至于这么兴奋吗?”   乔大表哥对两个儿子取名很随意,老大叫乔林,老二叫乔森,小名就是大郎二郎!   乔大朗单手叉腰,“你平时课业不做,我还说,二姑姑和二叔叔这次来,不会带你来呢!”   乔二郎学着哥哥的样子,结巴道:“就是,二,二姑姑那么听二,二叔叔的话。”   乔二郎在语言这方面,实在是有些缓慢,现在说话都十分不利索。   顾意棠、顾意柠和他们玩过,对乔二郎这动不动就卡壳的毛病一点都不奇怪。   乔佳觅捂脸,小声和哥哥开口:“这二郎说话,怎么还是这样?不会是有什么隐形毛病吧?”   都已经五岁了,说话还是这么结巴。   乔白晁把玩着折扇,“没什么,表哥带着他去看过,就是说话慢,你不知道。二郎小时候有软骨病,四岁才会走路。”   薛九阳跟着两兄妹身后,冷着一张脸,手中拎着早上去山中打的野物。   他不知道走亲访友需要送些什么,但第一次和乔二哥来亲戚家中,肯定不能空手来。   一路上,他都在想,怎么样去和二哥家的亲戚相处。   乔言恒在乔二郎说完后,就拉着弟妹冲了过去,和两个老伯母打了招呼,就跑到一旁去玩。   乔佳觅兄妹,和薛九阳紧随其后。   乔家两位伯母最先一左一右拉着乔佳觅的手,细细打量着,自顾自的交谈:“阿觅瘦了。”   “哎,早知道,就让小白早些过去。”   “阿觅啊,苦了你了。”   乔佳觅被两个伯母的眼神关切看着,求助的看向旁边看戏的哥哥,见对方没有帮忙的意思,干笑,“两位伯母,你们怎么在门口站着,哎,走吧,我们先进去。我已经和离了,最近还胖了。”   乔大伯母叹气,“你这倔脾气,实在让我们操心。昨日,我们和你表哥去京城给你妹妹看病,今日才回。”   乔伯娘轻点头,如果不是他们不在,在阿觅回来的时候,就让儿子和他们一起去看了。   乔佳觅知道这件事,顺势换了话题,挽着两位伯母一起进了院子,“阿语怎么样了?身子可有好转?哎?其他哥哥呢?”   她印象中,大伯家是最热闹的。   大伯娘不满的哼了声:“除了你大表哥听话,你们几个哪有听话的?跑了,都跑了,老三老四说要去闯荡,几个月不着家。”   说着,她看向笑的一脸灿烂的乔白晁。   别以为她不知道,自家那几个傻小子是听了乔白晁那小子的话,才离家出走的!   乔白晁一副君子坦荡的做派,全然没看到大伯娘杀人的目光。   薛九阳乖巧地跟着乔白晁身边,看到那个大伯娘杀人一样的眼神,目光逐渐变得阴沉。   忽的,他感觉到二哥握着他的手,语气轻缓,“阿阳,刚才回头看我的是大伯娘,和阿觅说话的是大伯母,一会你唤人时,称呼和我一样即可。”   薛九阳拧眉,“二哥,你的这个家人好像不喜欢你。”   乔白晁轻咳两声,反驳的理直气壮,“胡说,你二哥懂事孝顺,谁会不喜欢我?”   说着,他看向大伯娘,“大伯娘,这是我的一个兄弟,爱吃甜食,你这里有没有糕点?”   男人的话音落,乔家两位伯娘才驻足看过去。   刚才她们只顾着和乔佳觅说话,只看了眼乔白晁身后跟了个人,没注意。   薛九阳硬着头皮上前,拘谨道:“见过两位伯母。”   大伯母微蹙眉,她一眼就看出,小白带来的这个男人,杀心过重。   不过,她没说什么。   乔白晁不是那种傻子,对这个人,应该是放心的。   大伯娘心思大条,“哎呀,你说着孩子,来就算了,干嘛还带东西?”   薛九阳低着脑袋,“日后,怕是要多叨扰。”   大伯娘疑惑的嗯了声。   乔白晁刚要解释,就见正屋里出来一袭青衣男子,手中拿着一卷书,他脸上不自觉正经了几分,“表哥。”   乔白辛点头,淡淡开口:“来了。”   说着,他将目光看向那个陌生的男子,“小白,还不引荐一下。”   薛九阳莫名觉得,站在正屋面前的男子,给他很大的压迫感。   乔白晁余光扫了眼全身紧绷的薛九阳,染笑,“大表哥,你拉着一张棺材脸,把我这兄弟吓到了。”   乔白辛蹙眉,和薛九阳寒暄道:“不用紧张,来这里就和自家一般。”   说着,他看向乔白晁,“你今日怎么不去镇上?”   “这不是阿觅要来。”   “阿觅自己来便是,怎么?谁还能欺负她不成?”   “这,嗨,我还有事想要麻烦表哥。”   说着,他满脸堆笑的大步走过去。   乔白辛嫌弃脸,“收起你那招桃花的笑。”   “大表哥,我这是冤枉啊,我见到你欢喜,还不能笑?”   “不能!”   两个表兄弟说着,一前一后往正屋里走去。   薛九阳本能地跟上去,乔家大伯娘唤道:“九阳,你就不用上去了,刚巧,我这里有新买的甜食,只有京城有卖,别的地方还吃不到呢。”   薛九阳求助的看向乔佳觅。   刚才,他还以为这个大伯娘不喜欢二哥,如今为什么对他这般热情。   这里面,他除了二哥,和乔佳觅最相熟。   薛九阳自己都不知道,他居然开始信任乔佳觅。   乔佳觅温声开口,“那可得尝尝,辛苦大伯娘了。”   “不辛苦,你们都吃,不要给小白留。那小子,哼!”   说完,大伯娘不满的噘嘴,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乔佳觅见薛九阳深眸晦暗,故作好奇的问大伯母,“伯娘这是怎么了?对我哥的怨念,如此之大。”   大伯母轻笑,无奈,“你那三表哥、四表哥离家出走,是被你那好哥哥挑唆的。”   “……”   得了,怪不得。   大伯母心疼的看着乔佳觅,忽的开口:“阿觅,之前听你说,顾肆对你很好,如今和离,他和你……”   乔佳觅和顾肆和离的事,从她进乔家村村口就听人说起。   大伯母想起阿觅和她说的话,自觉其中另有原由。   乔佳觅神情微顿,语气轻柔,“不念了。”   ……   顾肆一袭黑衣,面容俊冷,鹰眸满是倦意,眸光深处更带着一丝温柔与欣喜,踏马进入顾家村,往自家方向奔袭。   他的阿觅和儿女,一定在家中等他归来…… 第26章 除了顾肆,还能有谁   顾肆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他一进顾家村,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目。   如今,正是农忙的时候。   顾老太和顾老二两人因为自家庄稼长不出东西来,夫妻两人只能帮着族中的人做工,用来换取过冬要用的粮食。   当然,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有为是顾老太的宝贝儿子,从小被娇生惯养,宝贝惯了;而且,顾老太有想做官太太的心思,她指望着顾有为好好读书,考个功名,给她好日子过。   顾老二对自家媳妇自然是各种依着。   顾肆回来的消息,是夫妻两人通过路过的几个小孩说起的,“顾家叔叔回来了,他骑了马,我们快去看看。”   “顾家婶婶不在家,顾家大叔叔永远冷着一张脸,你敢去说要骑大马吗?”   “哼,看看也好。”   两小孩说着,已经结伴跑远了。   顾老太将两孩子的对话听个正着。   顾老太看向自家老头,最先开口:“郎君,你可听到了?顾肆回来了?”   顾老二沉默片刻,点头。   永远冷着脸的顾家大叔叔,除了顾肆,还能有谁?   顾老太眼前一亮,眼中满是快意,“你还愣着干什么?顾肆回来了,还需要我们做工?还有他那个媳妇,也得回来给我收地,咱们家现在变成这个鬼样子,都是乔佳觅那个死丫头害的。”   说着,她直接扔下手中的农具,作势要往外走。   顾老二犹豫几秒,赶紧跟上去。   他不喜欢劳作,前些年,他是大少爷,回了老家,没落败之前,也能雇得起奴仆,爹娘也健在;后来,爹娘没了,家里落败,乔佳觅嫁了进来,接手了家中的活计。   顾老二这一辈子,都没怎么下过地,这些日子也真的受够了!   他心中自然期盼,乔佳觅能再回来。   此刻,顾家家中。   顾肆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和印象中不同的家,蹙眉,心中划过很多念头。   屋子里的顾有为听到外面乱糟糟的,皱眉从屋子里出来,在看到站在院子外的顾肆时,先是一愣,随即抱胸,“你还知道回来,看你好媳妇做的事情,咱们家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顾肆寻声看去,紧握着手中的剑鞘,脸色沉的吓人,周身降了很多度,“我妻儿呢?”   他说完这句话,身边的气温瞬间被下降几个度。   顾有为瘪嘴,“死……”   顾肆手握剑柄,语气不明地打断道:“死了?”   顾有为满不在乎,“差不多吧,顾肆,你回来了就赶紧把这里修缮一下,这里……”   嗯,确实差不多,乔佳觅在这个家就是个禁词,可不是和死了差不多?   顾有为没察觉顾肆眼中的杀意,插着腰转身,准备指着周围破损的一切,让顾肆修补,顺便想告乔佳觅一状。   忽然,他感觉到背脊一凉,转身的瞬间,身后那仅存完好的屋子被顾肆手中的剑气直接打的四分五裂。   顾有为傻眼了。   顾肆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飞起一脚,将顾有为踢了出去。   周围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顾有为直接口吐鲜血,气愤的指着不远处杀意十足的顾肆,“你,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告诉娘……”   顾肆冷呵,深眸一片冰冷,不多说,直接举剑要刺过去!   顾老太惊慌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顾肆,你住手!”   顾肆没理会,一偏剑刺伤了顾有为那肥腻十足的脸。   顾有为脸上一痛,直接闭眼倒地,毫无形象的哭诉起来,“娘啊,我要死了,顾肆杀了我,你快帮我打他!”   顾老太脚下生风跑进来,怨气十足的看向站在原地冷脸的顾肆,“顾肆,这么久不见,你一回家就要弑弟杀母?真是好大的本事,我看你们夫妻两,是来祸害我们顾家的!”   顾肆剑指顾老太母子,眼中杀意更深,“阿觅和我那两孩子何其无辜,被你逼死!我知你不喜我,不喜阿觅和我的孩子,今日,你们二人便为她们陪葬。”   顾老太吓坏了,嘴上快速说道:“谁逼死你那婆娘了!明明是她带着乔家来捣乱,带着你那孩子回了娘家,和你……”和离。   她后面两字没说出去,就见顾肆飞奔上马,冷冷的给了句:“若是你所言作假,我定不饶你!”   警告完,他骑马扬长而去,动作潇洒利落。   顾老太额间划过冷汗,有些暗恼刚才没等顾老二。   顾肆跟着顾爷爷长大,心思和她还有顾老二不同,平日她也是仗着顾老二在场,有顾老二这个亲爹帮她,才敢对着顾肆那一房指手画脚。   刚才,若是顾老二在场,他敢杀她?   顾老太正乱想着,就见跑进来的顾老二,心中委屈的很,“郎君,你瞧你那好儿子。”   顾有为也跟着嚎,“爹,大哥要杀我和娘。”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脸上的伤。   顾老二脑子一下没缓过来,他只不过慢了一步,房子怎么了?有为怎么了?顾肆怎么骑马走了?   顾老太乘机上眼药水,“郎君,你瞧老大那臭脾气,咱们的房子,就这么没了。他气乔佳觅带着孩子走,去找乔佳觅了,还这么对我和有为。”   她说完,就看到顾老二身后的村长、顾五等人,小声道:“明日,我们去找那小子要钱。”   顾老二沉默,眼中怒意尽显,“顾肆,胡闹。”   顾五黑脸,“顾老二,胡闹的是你……”   顾老二背脊一僵,转身,扬起客套的笑,“五爷。”   顾五气道,指着顾老二身后的顾老太,“你快给我休了这女人!”   村长找他来的路上,把这里发生的故事全都说了。   顾老二心中茫然,面上维护自家媳妇,“五爷,明明是顾肆要弑弟杀母,您为何要维护那臭小子!”   顾五气炸,挥手,“把他给我夹到祖祠!”   顾老二还没说什么,就被几个青壮夹着离开……   顾家这些破事发生的同时,乔佳觅正在修缮好的新家中,蹲在菜地中锄草。   忽然,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阿觅。”   乔佳觅原本笑着脸瞬间僵了。   是顾肆! 第27章 阿觅勿怕   乔佳觅放下手中的锄头,起身,看向院子外站在的男人——   顾肆穿着一袭黑衣而立,深眸带着倦意,一看就是好几宿没睡,脸上难掩欣喜。   乔佳觅看着自己曾经视为依靠的男人,心中霎时涌起千波万浪,他对她的那些好,以及对孩子日后的无情一一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爱恨难辨,面上平静的很,指尖狠捏指腹,语气尽显疏离,“顾肆。”   她顿了顿,“走吧。”   女人以为,顾肆知道了她已经递了和离书的事,他找她来办这件事。   她也不拖泥带水,更不走问候的步骤,直接说了结果。   乔佳觅撇开头,大步往另一侧走去。   顾肆心中不解,自己心心念念的夫人,怎么对他这么冷漠,抬手拉着她的胳膊,满是疲惫的唤道:“阿觅,发生了何事?”   乔佳觅回头看向他拉她的胳膊,试图抽回,语气嘲讽,“顾肆,你是从顾家村来的吧?难道,你爹娘没和你说,我已经递了和离书。”   她慢慢抬头,对上男人错愕的神情,一把抽回自己的胳膊,语气缓缓,温柔开口:“愿郎君相离之后,仕途傥荡,风流如旧,今后缘遇相伴之人;你我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之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句话,乔佳觅就是告诉顾肆,两人没关系了。   顾肆深眸晦暗,对妻子的改变,心中有诸多疑问,低沉开口:“阿觅,你是我夫人,我不会和你和离;从军前,我和你说过,待我归来,另开府邸,你掌家中中馈,护你余生,我没忘。”   他见夫人没动,大步往前,“答应给阿棠的糖酥,我也带回来了;还有你给我写信说,阿柠想要新衣裳,我在镇中,买了料子;知你喜漂亮,我给你也挑了些。”   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难得说这么多,他不知自己应该怎么表示,才能让夫人没了和离的念头。   乔佳觅觉得面前男人的深情、对儿女的牵挂和他上辈子做的那些事进行对比,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她冷笑,对上他那双满是柔情的深眸,“顾肆,我们母子三人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不在;如今,我给你家递了和离书,定是想断的干净。”   她如果说的更直白,就是我不爱你了!   或许,两人之间原本就没什么爱一说。   顾肆深眸情绪不明,“我不……”   话说着,大手将面前的乔佳觅护在怀中,身一侧,眼露杀意,抬手捏住射来的羽箭。   乔佳觅盈眸微怒,看到他手中羽箭的时候,大脑有些空白,语气带着几分慌张,“顾肆。”   男人低沉,带着安抚的声音响起,“阿觅勿怕,不要回头。”   顾肆面前,又连发几只羽箭,他抱着怀中的人儿,快速躲闪,两人毫发未伤。   顾肆冷声开口,“出来。”   空中传来警告,“放了乔佳觅。”   顾肆见女人有转头的预兆,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一手从腰间拿出几只镖,直面扔出去。   只见一个紫衣少年从不远处的树中飞出,眼中带着杀意,“你个登徒子,放开乔佳觅,伤了她,我要你的命。”   顾肆打量对方,将怀中人儿往身后一放,拔出剑,“你试试看。”   他转头,小声道:“阿觅,去一旁躲好,不会出事。”   男人不等她说什么,持剑飞了过去。   紫衣男拔出手中的剑,抬手抵抗,他和顾肆两人打了不过几个回合。   顾肆剑风干脆利落,紫衣男不敌,败下阵来。   乔佳觅见顾肆要对紫衣男下杀手,赶紧开口:“顾肆,别伤他。”   顾肆收剑及时,紫衣男毫发未伤。   两人离得很近,紫衣男在顾肆回头看向乔佳觅的瞬间,乘机挥剑刺向他胸口。   乔佳觅往两男人那边跑的时候,就看到紫衣男的动作,大惊失色,“七弟,你做什么!那是你姐夫。”   对,两人目前没完成最后一步和离,他还算乔家女婿,她的郎君,她弟弟们的姐夫。   女人没注意到,顾肆准备回击紫衣男的时候,听到她的那声七弟,便收了动作。   来人正是乔大伯家最小的儿子——乔白费。   乔佳觅多年未见七弟,方才认了许久,才认出来。   乔白费听到五姐的话,赶紧拔出伤五姐夫的剑。   顾肆单膝跪地,捂着胸口,强稳身形。   乔佳觅在他快要倒下的时候,将他抱在怀中,紧张关切道:“顾肆,你撑着些,我扶你进屋包扎。小七,快去找二哥,让他带着薛九阳过来。”   乔白费回神,听到三姐的吩咐,慌乱的应下来。   他刚回来,听母亲说五姐在这里,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乔白费刚才只看到五姐被一个男人纠缠,还以为是哪家的登徒子,便出了手。   谁知,他居然伤了五姐夫。   哎,他本来想给五姐一个惊喜,谁知,他居然当着她的面伤了五姐夫……   乔佳觅在乔白费走后,费力地将顾肆扶到屋中。   女人头疼的很,本来想着,今天就能和顾肆和离,结果被七弟这么一整,全乱了。   乔佳觅准备了一些创伤药,她将顾肆扶到榻上,抬手帮他擦着冷汗,声音不自知的放轻了许多,“你忍着些,我先给你止血。”   说着,她转身去拿药箱。   乔佳觅喊话及时,顾肆的伤不算重。   顾肆靠在床头,环顾四周,她爱干净,所以家中整洁的很,窗台有一个小柜子,上面摆放着各种泥人,还被穿了衣服,看着栩栩如生。   男人最后将目光看向自家夫人翻找的倩影,深眸带着无限柔情。   顾肆想到她今日在门口那毫不留情的和离话,剑眉微蹙,他知道乔佳觅是真的下定决定和他和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既然那么做,便不会轻易消了那个心。   若是,他要挽回夫人,恐怕这伤还得再重些。   顾肆这般想着,不动声色的把让胸口的伤,弄得更加重了许多…… 第28章 高初云见顾肆   乔佳觅拿出药箱转身的瞬间,顾肆赶紧将目光挪开,看向不远处的木柜上,沉声开口:“阿觅,这些泥人,是谁捏的。”   乔佳觅说起这个,眉间带上了笑,“阿棠。”   泥人是阿恒带着阿棠做的,上面的衣服,是阿柠拿她留下的布头,亲手给它们披上的,小丫头还十分尽责的给那些泥人取了名字。   顾肆一愣,有些愧疚,“我从不知,阿棠有这种爱好。”   确实,他对阿觅母子,欠的太多了!   这次,他归来,一定要好好补偿她们。   乔佳觅走近,没接话,换了话题,“我给你简单包扎,一会小七带着薛九阳过来,他会给你医治。”   她说着,将他外衣褪去,看到胸口的伤口,拧眉,不自知的带着几分埋怨,“小七也是,下手怎么这么重!这冲动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下?”   乔佳觅拿了干净的帕子,倒上药,“可能有点痛,我……”   她看着男人身上那大大小小的刀伤,有的已经结疤了,有的则是刚愈合,有些呆滞。   乔佳觅知道顾肆是靠着军功在后世的朝中站稳脚跟,也知道受了很多伤……   但那些文字上的描写,都没有她实际看到,来的震撼!   顾肆见她没了动作,以为她害怕,抬手准备接过帕子,“阿觅,我自己来吧。”   他的印象中,乔佳觅是个胆子小的人儿,刚嫁给他的时候,连鸡都不敢杀,每次,都是他处理好。   她需要他的保护。   乔佳觅回神,摇头,拒绝的十分干脆,“不用,这点小事,我做的好,你躺好便是。”   她小心翼翼地给他吹着伤口,沾湿巾帕,给他清洗,“疼就叫出声。”   顾肆只盯着她的动作,看着她葱白的手,唇边扬起一抹笑。   斜阳照进来,洒在两人面上,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忽然,一个高昂的女声喊起:“小觅觅,你在家啊?我进来了。”   话音落,高初云从外面走进来。   她看到乔佳觅屋子中有男人,顿时瞪大眼睛,“小觅觅,你你,他你……”   高初云目瞪口呆,乔佳觅是个规矩的古代女子,没想到屋子中,居然也开始藏男人!   高初云很喜欢乔佳觅,所以,在两人合作之后,她经常来找对方,两人的姐妹情发展十分迅速。   她是真没想到,今天居然会看到这一幕。   乔佳觅也愣了,刚给顾肆包扎好伤口,高初云就进来了?   原书中,两人第一次见面,似乎是,顾肆在军营中,怎么,这次全变了?   乔佳觅听到高初云的这声大喊,回神,赶紧摆手,“初云,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我,他是那准备和离的相公,不小心被我弟弟刺伤了。”   高初云脸上的笑瞬间僵了。   阿觅要和离的相公?阿觅性子那般好,这男人能让她做到和离的地步,肯定是一个绝世大渣男!   高初云这般想着,看着床榻上的男人愈发不顺眼。   她轻哼了声,“他这般不识抬举的人,你干嘛还要救。肯定是你弟弟为你出气,所以才伤他吧?”   乔佳觅脑子还没缓过来,见她义愤填膺的模样,轻声开口:“不算是,初云,我听说你会点医术,要不,你帮他看看,我去瞧瞧七弟带着阿阳来了没有。”   小七伤顾肆,是因为不了解顾肆的身份。   她记得,高初云第一次见顾肆,表现还挺温和的,没有这么针尖对麦芒啊。   高初云拧眉,十分不情愿的勉强答应下来,“行吧。”   她见小觅觅的表现,似乎还对顾肆挺在乎的,既然小觅觅不想他死,作为好姐妹,高初云大发慈悲的帮他处理一下吧。   顾肆斜睨了眼高初云,见她一进来,自家夫人的所有眼神表情都被吸引走,深眸划过一丝不满,又听夫人说,让那个陌生女子帮他包扎伤口,心中涌起一股怒意,觉得自己即将要被侵犯了,“阿觅……”   说着,他猛地咳嗽了两声。   乔佳觅转身,盈眸划过一丝担忧,顾肆很快的捕捉到。   乔佳觅见他胸口染红了绷带,大步走上前,“你别乱动,伤口又裂开了。”   高初云随便靠在一个地方,把玩着落在胸前的青丝,正好将顾肆‘故意’将自己伤口弄得血肉模糊,博取乔佳觅的同情画面尽收眼底。   她见好友真的上当,觉得顾肆就是一个心机男,好像真的喜欢乔佳觅,不惜拿命和乔佳觅玩,乔佳觅怎么会无缘无故离婚?   高初云将见过的所有渣男形象都放在了顾肆身上,第一印象直接产生——   顾肆这厮,人模狗样,长得一副禁欲脸,表现那么深情不负,却做出让小觅觅伤心的事,还心机的博取小觅觅的同情,这里面肯定另有目的!   高初云掩下思绪,清声和乔佳觅开口:“小觅觅,你若是有事,就先去忙,估计是你刚才没有包扎好,我来给他弄。”   弄不死他!   乔佳觅没怀疑,“旁边有金疮药,初云帮忙补救一下,我去去就回。”   她的眼中满是温柔,就连同是女子的高初云听了都心软的一塌糊涂,乔佳觅就像是湖中的圆月,清冷高贵,想好好珍藏和保护着。   高初云给了个安心的表情,“小觅觅去吧。”   她看着黑脸的顾肆,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乔佳觅出去后,高初云大步走过去,找出金疮药,边往绷带上倒,边警告:“姓顾的,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别耍花样,乔佳觅是老娘的人,你若是敢伤她一根头发丝,老娘就砍了你的头。”   说着,直接准备好的绷带和药膏放上去,也不进行固定,嫌弃道:“自己压着,小觅觅不在,没人心疼你那可怜样,也不准在流血,不然,直接让薛九阳毒死你。”   高初云让他自己摁好,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的桌上开始喝茶。   嘶,对付自己找罪受的渣男,有的是法子。   哎,高初云觉得,也就是乔佳觅那人美心善的小傻子会相信顾肆这男人没搞什么阴招。   乔佳觅不在,顾肆懒得装柔弱,脸上有些苍白,睨了眼高初云,语气透着杀意,“你是女子,居然喜欢阿觅?”   男人没想到,自己有一天,情敌会是一位女子。   还是……如此没有修养的女子! 第29章 死了不是更好?   高初云给自己灌了口水,听顾肆那天理不容的语气,眼中满是嘲弄,“谁告诉你女孩不能喜欢女孩,百合听没听过?”   她不是百合,但是绝不嫌弃同性之间恋爱。   顾肆不理解百合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一个,高初云很喜欢很喜欢阿觅。   顾肆眼一沉,快速划过一丝杀意。   这时,乔佳觅欣喜的声音响起“阿阳,你终于来了。”   薛九阳一脸无奈,“不过是一个即将和离的丈夫,死了不是更好?早知道,我就跟着二哥去二嫂家中了。”   外面的话音落,乔佳觅带着一个黑衣少年走了进来。   顾肆黑着脸,心中情绪万千,他的阿觅很好,好到他从军中回来,一下多了这么多人来隔绝两人之间的关系。   而他的阿觅,似乎也不那么需要他。   顾肆一个人静静的躺靠在床上,一双深眸阴沉的可怕,如同寒冬凶恶的狼群,煞人异常。   薛九阳敏锐的察觉到顾肆身上那种生人勿进的气息,余光扫了眼给自己做美味甜食的‘衣食父母’乔佳觅,叹气。   没想到,有一天会为了吃的,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少年走近,强压着对如同猛兽一般的顾肆命令道:“拿开你的手。”   顾肆寒着脸,余光扫了眼和高初云说的欢快的乔佳觅,挪开压着伤口的手。   薛九阳的动作不算温柔,顾肆一声也没吭。   高初云看出她眼中露出的担心,干脆提出去外面等着,“阿觅,你长得这般好看,你弟弟肯定也很好看,怎么没见他跟过来?”   她是个颜狗,喜欢帅哥!   小觅觅生的这般好,那她的弟弟肯定也很好!   薛九阳边给顾肆包扎伤口,边抢先解释,“那个冷面怪正和你闺女和儿子玩呢。”   因着高初云和乔佳觅走的很近。   见了顾意柠和顾意棠两兄妹之后,高初云就直接收乔佳觅的女儿为干女儿。   高初云拉着乔佳觅的手,“好了,小觅觅,我们去看看咱们闺女去哪了?哎呀,我今天从镇上过来,可带着好些玩意。”   她不等乔佳觅说什么,直接拉着人走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薛九阳和顾肆两人。   薛九阳不喜欢顾肆,所以,快速包扎完,就闪身准备离开。   他转念一想,若是顾肆除了意外,乔姐姐无法正常和离,二哥肯定会不开心。   薛九阳这般想着,干脆坐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看着顾肆。   顾肆冷声开口:“滚。”   薛九阳轻呵了声,“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要不是乔姐姐想救你,在乎你,我才懒得管你。”   顾肆剑眉稍稍舒展,轻喃,“想救我?在乎我?”   那是不是代表,她不喜欢那个高初云?他和她还是有机会的。   薛九阳没觉得说错什么,“你两很快就没关系了,这段时间,你若是敢欺负乔姐姐,我不会放过你!”   他打不过顾肆,过过嘴硬也很好。   顾肆难得解释,“我们永远都是夫妻;你和阿觅是什么关系?若是弟弟,应该称我为姐夫。”   薛九阳摇头,“你都和离了,才不是姐夫。”   顾肆思凝几秒,“叫姐夫有好处。”   他没想到,第一次贿赂人,居然是在称呼上。   薛九阳切了声,“好处?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别人欺负你,我帮你;你惹了麻烦,我帮你。”   薛九阳面上没什么变化,心中已经心动了。   他喜欢打架,擅长惹事,但是不喜欢二哥帮他处理后续。   如果,叫姐夫有这个福利,那也不错。   薛九阳,“这是你说的。”   顾肆轻嗯了声,闭上眼睛,“一家人,应该的。”   他从军中回来,好多事情都变的不一样了,阿觅身边多了很多陌生人,她那般单纯,分不清好坏,尤其是那个高初云,图谋不轨的意图那么明显,那个傻丫头还往里钻,他得想办法揭开那个女人的面目。   另一边。   高初云不清楚自己已经被顾肆落入情敌黑名单,她正拉着乔佳觅往乔家父母家中走去。   高初云一路处于兴奋状态,“阿觅,你说我要以什么姿态见你弟弟?他长什么样子?和你二哥比,那个好看一些。”   乔佳觅理解不了对方为什么那么兴奋,认真地想了好久开口:“小七长得五官偏硬朗,和我那几个哥哥都不一样,若说模样俊俏,定是二哥要好看些。”   高初云挽着乔佳觅的胳膊,但她正在认真的解释,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也是,我们阿觅的二哥,是这世上最妖孽的人,你二嫂真是好运气。”   被高初云羡慕的乔家二嫂,如今正在乔家院子中,听七弟说完顾肆回来的消息,顿时气不打一出来,“那厮回来,居然还有脸来招惹我们家阿觅。等等,小七,他怎么知道阿觅搬家了?哦对,阿觅如今的新屋子,正好在顾家村来咱们乔家村最近的一条路上。”   乔白费只关心一点,“二嫂,五姐夫当真对不住五姐?”   那这样,刚才就不应该听五姐的话,一刀捅死算是。   洛溪染噎声,怎么说,顾肆不算对不住阿觅,某种程度,算是被牵连的,如果顾肆没去从军……   呸,没有如果!顾肆若是没去从军,阿觅还在顾家受苦呢!   她看向外面玩闹的顾家兄妹,含糊不清的回道:“都是可怜人。”   顾肆可怜,阿觅可怜,两个外甥也可怜。   乔白费背手站立,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两个倩影,薄唇扬起淡笑,从腰间掏出鞭子,“五姐……”   洛溪染自然看到了乔白费藏鞭子的动作,好奇他下一步的动作。   那边。   高初云看到不远处的紫衫少年,五官分布精致,尤其是那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些奶音,那声五姐被他叫出来,妥妥的小奶狗!   高初云:乔家儿女都是宝贝!羡慕,想要…… 第30章 小七乔白费   顾意柠最先看到母亲和干妈过来,酥软声音唤道:“阿娘,干妈。”   高初云回神,立刻抛去心中的觊觎之心,脆声回应:“阿柠,来干妈抱抱。”   她小跑着往女孩的方向走去。   乔佳觅看着高初云的身影,嘴边轻扬一抹笑,高初云这个原书女主,她的性子洒脱,讲义气,对人更是十足十的好,她根本拒绝不了对方的一切好意。   高初云努力释放自己善意的时候,估计没人能拒绝吧?   乔佳觅突然觉得,上辈子,顾肆为什么那般对高初云、高初云的女儿……   可,这一切,都不能作为顾肆那么伤害自己孩子的理由!   乔佳觅只要想到自家结局,自己孩子结局,心中便充满了恨意。   她紧捏的双拳,眼中也没有往日的温柔。   “五姐。”   乔白费的声音响起,乔佳觅回神。   她看着走来的紫衫少年,收敛心中的思绪,“小七,来,五姐好好看看。”   女人细细打量着站在面前的乔白费。   她未出阁前,两人一直有书信来往,嫁人后,她再没有舞文弄墨的习惯,更没有女儿家的悠闲,和七弟就联系的少了很多。   乔白费眼中满是对五姐的信任,他如今比五姐高出几个头,可以将她护在身后。   他乖巧地站在五姐面前,让她打量着,将她想摸自己的脑袋,微微低了低身子,并开口:“五姐,这次回来,我便不会走,今后,我护着你,可好?”   他眼中满是炙热,眼中更是多了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乔佳觅低笑,“好呀,我们白费长大了,都可以护着五姐了。”   她仍由他扶着,往乔家门口走去。   乔佳觅抽空和不远处的高初云说道:“初云,你带着阿棠他们回来吧?”   高初云正将买来的礼物给乔言恒和顾家兄妹分,听到乔佳觅的叮嘱,又见乔白费和乔佳觅那么亲密的样子,突然默默嗑起了两姐弟的cp。   先不说顾肆在高初云眼里是个渣男,就乔白费那个长相,就和乔家人长得不一样;不对,唯一一样的,就是那张脸,都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美男!   高初云正想着,就听顾意棠的声音响起:“干妈,我刚才听小舅舅和阿阳叔叔说,阿爹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高初云回神,看向男孩不同正常人年纪的眼神中多了丝期待,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满是温柔,“是,你阿爹回来了。”   她本来还想问问,若是你阿娘和你爹日后不在一起,你和妹妹要跟谁?   这句话,到了高初云的嘴边,到底没问出来。   顾意棠和顾意柠都是小孩子,父爱母爱都需要。   只是,顾肆,他到底不是小觅觅的良人啊……   高初云甩了甩脑袋,将这个烦人的事情抛到一边,见顾意棠已经兴奋的喊着去找阿娘,她低头看向被自己拉着的小姑娘,“阿柠,你怎么不去?”   顾意柠甩了甩自己的手,“我等干妈一起。”   乔言恒对小姑父没什么兴趣,站在高初云旁边插话道:“初云姑姑,上次你不是说,来了就带我们去吃烧烤吗?走呗?”   顾意柠噘嘴,反驳,“阿恒表哥,今天我阿爹回来了,你就不能只想着吃了。”   乔言恒眨眼,一脸无辜,“那还想什么?”   他是小孩子,不想吃还能想什么?   他听阿娘说姑姑在顾家受的苦,还有两个表弟妹从顾家回来那可怜的样子,他对这个姑父没什么好感。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让自己媳妇受苦呢?   顾意柠哑然,有点不想理这个表哥。   高初云觉得乔言恒这句话说得十分顺耳,她接话,“当然,咱们今晚就去吃,我和你说,锡纸白菜也很好吃,我给了你阿娘方子,咱们一会叫着薛九阳一起去山上捉鸡,摸鱼,正好,秋日来一顿烧烤最棒了!”   高初云说着,想起了美食,忍不住吧唧了两下嘴,带着顾意柠和乔言恒往乔家走。   高初云还没进乔家大门,便咋咋呼呼的喊道:“阿觅,咱们一会去你家烧烤吧,刚好上次,我给你画的那个烧烤架在你那里。”   洛溪染听得稀奇,见她进来,“初云,那个烧烤是什么?”   高初云,“美味之一,二嫂去见了就知道了,就是,今晚天色已晚,我……”   洛溪染笑呵呵道:“我知道,今晚你要住下了。”   因着高初云和乔佳觅交好,高初云就成了乔家的常客。   高初云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没见乔父乔母,询问道:“二嫂,乔伯父、伯母呢?”   “乔家大表姐刚生了孩子,我爹娘过去看望,估计今晚回不来。”   那边。   乔白费听到洛溪染解释,好奇问:“我大姐生了?什么时候的事?”   洛溪染拧眉,“小七,你还没回家吗?”   乔佳觅也不赞同的看着对面抱着自家儿子的七弟。   乔白费轻摸着顾意棠的头顶,语气淡淡:“回了,只询问五姐近况。”   乔佳觅温声道:“你回来,理应去看大姐。”   乔白费正色点头,“听五姐的。”   高初云嘴角抽抽,心中暗悔:若是乔白费和乔佳觅没有血缘关系,她一定要给两人撮合,好般配!   作为脑补达人高初云,看着乔家姐弟的互动,忽的想到一只小野狗乔白费谁的不听,只在乎姐姐,只听姐姐的美好爱情。   她想着,捂着心口,一脸姨母笑。   女人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洛溪染在家等乔白晁,乔佳觅一行人则带着孩子们先往她的新家走去。   顾意棠一路都很兴奋,他看到自家屋子的时候,拉着妹妹直接往回跑,高喊道:“爹,阿爹。”   高初云余光看了眼旁边面沉如水的乔佳觅,关切道:“阿觅,你没事吧?”   乔佳觅疑惑看向高初云,见她眼中担心,浅笑,“顾肆是孩子的爹,我就算和他和离,还能阻拦着不见面吗?”   高初云挽着她的胳膊,叹气,“你现在有孩子,我看顾肆,他,你……算了,作为好姐妹,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乔佳觅轻点头,语气带着感激,“初云,谢谢你。”   高初云捏了捏她的脸,“小丫头,说谢有点见外了。”   她的话音落,就听到…… 第31章 辛苦我家白费   乔白费出声:“高小姐,别动我五姐,她一贯娇弱。”   乔佳觅一脸懵,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一脸娇弱。   高初云察觉到护姐狂魔的杀气,讪讪收回手,“我这人吧,比较二,对喜欢的人,就是想捏捏。”   乔白费点头,“但是不准用力,五姐的脸被你捏红了。”   高初云三个问号,哪里?   不等高初云去打量乔佳觅,就听乔白费开口:“行了,你先进去。”   高初云回答的很快,“好勒,您们姐弟叙旧。”   她蹦跶着往院子里走去。   乔白费皱眉,“五姐如今结交朋友的爱好可真是特别。”   乔佳觅干笑,“初云是个好女子,性子也是很好的。”   乔白费不在乎,对他而言,只要五姐不受到伤害就好。   男人从身后掏出长鞭,“五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他没忘记,前些年,五姐在信中说,她想学习武功。   乔白费觉得,像五姐这种在娇贵的女子,就应该被人保护,而不是自己习武。   不过,他转念想到,五姐那般好看,应该有个武器会点武功傍身,所以,就专门做了这条鞭子。   乔佳觅接过,轻风吹起她的青丝,盈眸满是疑惑,“小七,这个……礼物,怎么用?”   乔白费轻笑,拿过她手中的鞭子,一个飞身,甩了几个招式,“五姐,我叫你几招,若是遇到危险,你还能坚持一下,等我去救你。”   乔佳觅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辛苦我家白费了。”   乔白费低笑,“五姐,我们进去吧。”   “好。”   ……   顾肆听到孩子们唤他的声音,板正的脸上一松,抬眼就看到儿子带着闺女跑了进来。   顾意柠看到爹爹受伤,小眉一皱,哒哒哒的小跑过去,“爹爹,你怎么在流血。”   女孩的眼中满是心疼。   顾肆轻摸闺女的脸颊,心中满是愧疚,看了眼端正在旁边站着的顾意棠。   两个孩子粉雕玉琢的,和在顾家时灰头土脸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辛苦阿觅了,之前在顾家,两个孩子都没有长得这般好。   薛九阳在旁边解释,“阿柠不必担心,小伤,已经治好了,你娘呢?不是去找你们了吗?”   他想吃糕点。   阿棠在爹爹床边看着,听阿阳叔叔问起,出声解释道:“在后面呢。”   男孩的话音落,乔言恒的声音响起:“阿阳叔叔,咱们去山上捉鸡,初云姑姑说,咱们晚上吃烧烤。”   顾意棠无奈,“表哥怎么只想着吃。”   小姑娘点头,“阿恒表哥怪不得一直被舅舅揍。”   乔佳觅进来,就听到闺女的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我们阿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顾意柠看到母亲进来,把她拉到床边,关心道:“阿娘,爹爹留了好多血,爹爹的衣服坏了,咱们家没有爹爹穿的,怎么办?”   乔佳觅轻摸闺女的软发,柔声道:“一会二舅母就会带着你舅舅的衣服过来,你舅舅的衣服,你爹也能穿。”   小姑娘靠在母亲身上,半撒娇,“那娘亲什么时候给爹爹也做件衣服?以往每年你都会给爹爹做,但是这次都没拿回来。”   乔佳觅听闺女说完,头顶传来一道炙热的目光…… 第32章 阿娘现在好厉害   乔佳觅没抬头,娇容上的表情一滞,随即帮闺女整理衣衫,含糊道:“等有时间吧。”   她不想在儿女面前表现出任何一点和顾肆不和的地方,大人之间的问题,不应该影响孩子们之间的情绪。   顾意柠只当母亲答应了,兴冲冲的和父亲开口:“爹爹,你知道吗?阿娘现在好厉害,只是,也好辛苦。不过,阿柠和哥哥都很乖,晚上会帮着阿娘捏捏脖子。”   顾肆起了起身子,扯动身上的伤口,他眉头皱都没皱。   他目光紧盯着乔佳觅,仔细打量妻子,她确实是瘦了很多,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孩子,肯定很辛苦。   乔佳觅感受到顾肆心疼的目光,不想受他同情,起身,对上男人的目光,“别听阿柠乱说,我过的很好。”   只要远离顾家,她每天都很快乐。   顾肆愧疚道:“阿觅,今后,有什么活,你都可以交给我,我帮你。”   乔佳觅懒得和他在这件事上计较,轻嗯了声,看向两个孩子,转了话头,“好了,你们和阿阳叔叔出去吧,你们表哥还有干妈在外面等着呢。”   顾意柠歪着脑袋,“烧烤?”   乔佳觅浅笑,轻嗯了声,“你干妈好不容易来一次,想吃什么,就随她吧。”   薛九阳忍不住吐槽,“好不容易?哪里好不容易,一个月就三十天,基本一半以上都在乔家住。”   说着,他带着两个孩子往外走。   乔佳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薛九阳说了什么,等他出去后,才回神,笑出了声。   这小子,怎么和高初云死活不对盘。   顾肆看乔佳觅对着薛九阳离去的方向笑出了声,心生醋意,掩下不满,语气低沉有力,“阿觅似乎很喜欢高初云。”   乔佳觅点头,没否认,回头看向躺在床边的男人,健壮的胸膛半露着,明明绑着纱布,却没有丝毫狼狈。   女人仔细想想,之间在顾家,不管做什么,他都自带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风度。   果然,能作为书中重要配角,也是需要一定的魅力。   顾肆见女人的目光终于在他身上,深眸快速划过一抹满足。   只是,他看她居然点头了,心中警惕,:“阿觅,高初云我瞧着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以后还是别接触为好。”   乔佳觅转身,嘴边扯出一抹嘲弄的笑,他只和她相处了几个时辰,就觉得她不一般,看来书中女主的魅力势不可挡啊。   不过,他凭什么让她少接触,两人即将和离,他去追求桃花,她自不会拦着。   她边收拾屋子,边胡乱回答:“我觉得很好,初云人那么开朗,没什么问题。”   说完,女人出门开始收拾院子。   高初云上上次来的时候,带来了两个烧烤架,正巧,人多,这两个都能用上。   乔佳觅从仓库里找出来,刚准备把它们搬出去的时候,就听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阿觅,这东西这么重,我来吧。”   乔佳觅回头,就见顾肆在门口站着…… 第33章 你不会有什么意外   顾肆将外衣简单系上,脸上挂着苍白的面容,深眸带着关心,望着她一如既往带着爱意。   乔佳觅拧眉,想到刚才顾肆说起高初云的神态,心中只有浓浓的厌恶,语气冷淡,“不用,我,我自己可以,不需要。”   说着,她开始扯那个烧烤架。   杂物堆的东西很多,烧烤架不知道卡在了哪里,乔佳觅怎么都拉不出来。   顾肆准备上前的时候,乔佳觅头顶的一个物品活络,直接落了下来。   顾肆反应迅速,“阿觅,小心。”   乔佳觅听到动静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本能的闭上眼睛,下一秒就落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中,一阵风过。   女人头顶传来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好了,阿觅,无事了。”   乔佳觅睁开眼,自己还在仓库里,刚才自己站立的地方,掉下来一个篮子,里面有镰刀、锄头等各种农具。   她身子不自觉地发抖,如果,自己刚才没有躲开,那,岂不是一命呜呼!   顾肆感觉到她的害怕,单手将她抱得更紧,“好了,阿觅,无事了,有我在,你不会有什么意外。”   乔佳觅听到男人的声音,回神,看到她在他怀中,赶紧脱离他的怀抱,轻咳了两声,“谢谢,你先出去吧。”   她觉得在他面前,十分慌张,整个人还变笨了很多。   尤其,她现在,心跳的很快。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烧烤架也掉了下来,所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顾肆能感觉到乔佳觅的排斥,深眸沉了沉,看她拿到想拿的东西,并确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后,才转身走出去。   乔佳觅排斥他是对的,如果,他要是没走,她的日子也不会那么苦。   只是,没想到,这次回来,会多了一个女性‘情敌’。   他可以等阿觅重新爱上他,可是有了竞争者就不一样了。   顾肆站在院外,看着不远处的高山,若有所思:那个高初云,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他只觉,那女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男人敏锐的听到身后传来声响,他转身,看到乔佳觅扛着两个烧烤架过来,连忙走过去,“阿觅,这些重活,我来就好。”   说着,他不等对方说什么,单手拎了过来。   她单薄的身子,要费力地拿着这种架子,他看着就心疼。   乔佳觅其实不想过多的依靠顾肆,但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拿过去了,并摆在院子中央。   乔佳觅看到不远处的山头站着闺女大声喊她的声音,高初云在旁边陪着,或许觉得好玩,高初云也跟着喊,“阿觅/娘。”   乔佳觅姣好的脸上带笑,“你们小心点。”   她的声音有些小,对方听不到。   顾肆将烧烤架定在中央,就听到身后女人的喊声,回头看去,她满目温柔,一点都不像对他那般,冷若冰霜。   乔佳觅感受到男人的目光,他的眼神看的她不自然,她抬手摸了摸双颊,嘶有些发烫。   女人僵硬的转了转,清风吹过,散去她的不自然和娇容上的红晕……   只听,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第34章 再次爱上他!   顾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乔佳觅身后,她是他的妻子,他清楚很多她的很多小动作。   乔佳觅扭过头的时候,手脚慌乱,眼神飘忽,他不用看都知道,她肯定是又羞又恼。   顾肆上过战场,杀过人!   男人清楚的知道,想要获得成功,就要有足够的耐心去蛰伏!不能让猎物感觉到他的目的,从而害怕,逃脱。   他之前不确定,阿觅是不是还爱着他。   现在,男人看她的这个动作,就已经确定了她的心思。   他的夫人是她,他这辈子认定是乔佳觅,就不会变!再者,她并不是不喜欢,而是排斥,或许是因为他去从军,后娘和爹给了阿觅太多罪受……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   只要,乔佳觅对他还有一丝喜欢,他就能让这只小白兔,再次爱上他!   顾肆敛神,沉声开口:“阿觅。”   乔佳觅轻咳了两声,掩下心中那些心思,回头看向男人的瞬间,那双好看的眼神,迅速带上戒备,“怎么了?”   顾肆深眸一沉,低头看着烧烤架,随便找话题,“这个烧烤架,是这样搭的吗?”   乔佳觅目光被吸引,说实在,高初云这个原书女主很厉害,随随便便做一个东西,虽然复杂难搞,但十分实用。   比如这个烧烤架,光棍子就有好几根,还有两个大铁片。   顾肆蹲在原地研究了一会,就开始上手,余光看了眼站在原地的乔佳觅,苦笑,语气满是无奈,“阿觅,我受了伤,你帮我拿一下那个架子。”   他说的随意,说完还猛地咳嗽了两声。   如果跟随他的下属在旁边,一定会特别吃惊,先不说这种程度的伤顾肆不知受了多少次,就他们的印象中,自家老大一向肃穆、是个杀人如麻的冷阎王,居然会在一个女人面前装可怜,求同情,求关注?   乔佳觅见他额间冒着冷汗,还有颤抖的手搭着烧烤架,整个动作都显得十分艰难。   她赶紧过去,不仅帮忙递东西,还给他擦汗,语气不自知的带上一丝紧张,“顾肆,你要不要紧,要不先休息,等初云回来,她自会搭好。”   顾肆眼一沉,语气坚定,“我可以,阿觅,你在旁边帮我递个东西就好。”   他的女人想要的东西,凭什么要让另一个女人给?笑话!   顾肆和乔佳觅在顾家的时候,经常那样做,所以两人的这个‘合作’没有一丝陌生感。   可能,有些习惯,是刻在骨子中的!   乔佳觅乖巧地蹲在顾肆身边,能准确无误地递给他需要的东西。   顾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嘴角的笑意一直没落下来。   他要慢慢重新进入她的生活!   他主动找了个话题,“阿觅,今后,我便不会走了。”   乔佳觅胡乱点头,专注的盯着烧烤架,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顾肆也不气馁,在她面前,话十分的多,“将军派我留守这里,青城。”   他的这个选择,和书中不太一样。   书中,顾肆回来,发现她死了,为她报仇后,犯了法,他的将军为了保护他,将他派去边城,顾肆是在那边遇到原书女主高初云。   乔佳觅心思渐飘渐远,变了,一切都变了!   她没死,遇到了原书女主,顾肆也成了青城守将……   那,顾肆后续还会去京城,还有发展他的抱负?高初云是会回京的,原书发展还会去边城,难道,顾肆和高初云就这么断了?那高初云的结局最后是被心爱的男人杀死,是顾肆蛰伏为她报仇,收养书中后期女主……   乔佳觅现在脑子有些乱,她和高初云相交,自是希望她幸福一生,不会有原书中的结局。   顾肆见她走神,脸色还变得十分煞白,似是十分害怕的样子。   男人直接想到他的后娘,语气笃定,“阿觅,你不必害怕,今后,我定会护着你。”   乔佳觅回神,见他目光透着关系,听他说的那句话,摇头,起身,目带疏离,“顾肆,你和我不是一路人。” 第35章 乔佳觅的心境变了?   顾肆见乔佳觅决绝的样子,深眸微暗,面上如常,笃定,“阿觅,你是我妻子一天,我便会护你一天。”   乔佳觅对上他的眼神,双拳暗暗紧握,没说什么。   在她看来,顾肆就是那样的人,说这样的话很正常。   女人换了话题,“烧烤架搭好了,我去给你收拾一下伤口。”   顾肆低嗯了声,他见女人来扶他,仍由自己扮演‘娇弱’的男子。   薛九阳将伤口处理的很好,包扎的也很结实,伤口没有在裂开。   乔佳觅只给顾肆换了一身衣衫,这是她哥哥的衣服。   前些天,嫂子觉得她的女红很好,就让她帮忙做一个。   顾肆和乔白晁身型相似,只在肩膀处需要做些处理就好。   顾肆受这伤,乔佳觅自觉他不能自己穿衣,干脆就在一旁打下手,她之前也帮他穿过衣,但是从来没有一次是这么艰难。   或许,是因为乔佳觅的心境变了?   她从他胳膊下扯袖子的时候,能感觉到他另一只手臂护着她的腰,他低头,鼻尖的呼吸从她耳朵边过,低沉好听的声音带着诱惑,响起,“阿觅,还需要低一下吗?”   乔佳觅最喜欢的就是顾肆的声音,醇厚低沉,撩人的很。   她听他的问话,摇头,“我,我垫脚就好,你受伤了。”   女人说完这句话,清晰的感受到,男人的大掌放在她的腰间,稳当的护着。   两人目前还是夫妻,他这么护着她,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乔佳觅一向机灵,可在他身上,脑子仿佛被浆糊凝固一般,无法思考,只能机械地加快速度。   乔佳觅觉得给顾肆穿衣的时间好漫长。   顾肆对乔佳觅的感情是极为克制,他知道,如果贸然前进,可能,会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猎物’吓走。   乔佳觅给顾肆穿好衣服的那一刻,终于松了口气,赶紧退出男人的怀抱。   顾肆在她退出去的时候,大手收了收,最后强行克制下来。   外面传来了薛九阳和阿恒的争论,以及高初云疑惑的喊声:“阿觅,这烧烤架是你搭起来的吗?”   屋子里。   顾肆见她心思已经不在这里,心中对高初云更加不顺眼,主动出声:“阿觅,我们出去吧。”   他率先走出去。   如果有外人在场,他的‘虚弱’人设是可以稍微崩一些,男人微弯着腰,留给女人的背影和正面看是不一样的!   高初云看到顾肆出来,表情十分不善,“你怎么还在这里?”   顾肆冷睨了眼,环顾四周,单手扶着门框,目带凶意,“这话应该我问你。”   说完,咳嗽了两声。   薛九阳帮腔,“就是,这里除了你,都不是外人。”   高初云见有人倒戈,气的心肝疼,“你!”   她和薛九阳不对盘,但没想到薛九阳是那么没脑子的人。   身后赶出来的乔佳觅,听到顾肆这么虚弱,也不想让他太费心力,只打圆场,“好了,猎物回来了,咱们就准备吃饭了。”   顾意柠率先走到爹爹身边,拉着他和娘亲的手,“阿爹阿娘,你看我们抓的。”   高初云则生气的捏住薛九阳的耳朵,把他往一旁扯,“我看你是不想吃糕点了。”   她没用力,薛九阳不疼,他有样学样的拽着她,“你又没给我吃的!居然敢捏我,信不信我杀你了!”   “不信,你敢动我,小觅觅不会放过你!”   “你……”   乔言恒见这两人又打起来了,无奈摇头,转身去找小叔叔。   乔白费则全心在五姐身上,对小侄子的问题,左耳进右耳出。   乔佳觅的院子,很难这么热闹。 第36章 儿子揍娘怎么办?   高初云和薛九阳吵累了,饿了,十分没脾气的妥协,“我警告你,你松手,我要去吃饭了。”   薛九阳也饿,气呼呼道:“一起。”   高初云胡乱嗯了声,“我数三二一。”   另一边。   乔言恒丝毫不介意小叔叔到底能不能听到,只说出了最后的诉求,“小叔叔,你教我练武功吧?我想学哪种藏在树中不被人发现,还能从空中飞下的武功。”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十分的紧张。   因为他喜欢玩,就算是父亲武功很高,阿娘都不允许他学,美名其曰,万一儿子揍娘怎么办?   笑话,她也不想想,他乔言恒就是个小可怜,家中地位最低的一个!他要敢揍亲娘,亲爹就敢拿刀砍这个儿子!   乔白费没注意听,也随意应声答应下来。   乔言恒见他答应下来,兴奋的转了好几个圈圈,拉着他的袖子,往弟妹那边走,“阿柠,阿棠,你们小舅舅要教我学武功,等我学好了,我今后就保护你们。”   乔佳觅坐在院子里切菜,不远处的顾肆正在处理高初云他们带回来的活物,男人手脚麻溜,地上满是鸡毛,旁边还有血水,他坦然自若的坐在中央,目空一切。   乔佳觅有时候确实很娇气,比如,喜欢吃,但从不自己上手处理,她害怕除猫狗之外的任何活的生物。   在顾家,她虽然改了一些,但是,杀鸡鸭等这些,顾肆不在,顾意棠也会懂事的帮母亲做。   乔言恒兴奋宣传自己学武功的时候,乔佳觅和儿女一同斜眼看去。   乔佳觅知道嫂子怕乔言恒不学无术的心思,上辈子,这小子确实也闯了不少祸。   她很赞同嫂子的教育,乔言恒这个小外甥,有时候太皮,真的应该好好揍一顿。   乔佳觅眼神带着无奈,声音轻柔,“小七,你对这些孩子不能太惯着,得问问二哥和二嫂的打算。”   乔言恒以为最温柔的小姑会鼓励自己,没想到她居然站在父母那边,顿时瞪大眼睛,“小姑,你不能这样,你那般好的人,怎么不尊重,我学武功呢!”   乔佳觅刚要回答,就听门外响起洛溪染不满的吼声:“你要敢学武功,老娘就立刻打断你的腿!”   乔言恒没想到母亲会突然出现,赶紧往小叔叔身后一躲,“我不管,反正,我小叔叔已经答应了。”   乔白费眨眼,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阿恒,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全。”   乔言恒,“……”   心态崩了!   乔佳觅看着小孩怂着小脑袋,心中也不忍心,余光看了眼自家儿子,轻声建议道:“嫂子,我瞧着,阿恒是真的想学;你是担心他闯祸,要不,让阿棠也跟着他五舅舅一起学?”   乔言恒原本黯淡下来的光瞬间升起来,忙眨眼,“可以,我就是想飞来飞去,阿娘,我保证,不会给你闯祸的。”   洛溪染大步走到儿子身边,捏起他的耳朵,眼神不满,“我是你娘,你肚子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你书读了吗?字练了吗?”   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教育这个熊孩子,但他自己上来作死。   顾意棠很有义气的站出去,“我可以陪着表哥一起,舅妈,我,我其实也想学。”   他看了眼看过来的父亲,面露不解,难道阿爹会?   乔白费十足的偏心,一听小外甥要学,就赶紧出声:“二嫂,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   高初云捂着耳朵走过来,将洛溪染手中的菜篮子拎过来,随手拉着凳子,自己一个,二嫂一个。   她嘶哑咧嘴道:“嫂子,你别担心,我们这么多人呢,这小子也明事理了,能有啥祸事发生,你要是担心耽误学业,就做个规划表嘛!每天起来干什么,让这些孩子遵守,多直接,坚持下来,就练,坚持不下来,他也试过了。”   嘶,那个薛九阳下手真狠,耳朵真疼!   高初云随口一说,洛溪染就觉得不错,“这倒是个办法,不亏和阿觅一起做生意,初云你的脑子转的就是快。”   高初云嘿嘿一笑,点了点菜篮子里的菜,“二嫂,你要是真觉得我聪明,就赶紧整菜,我饿了!还有,薛九阳,你干嘛站在不远处,你没看到顾肆在哪里收拾吗?有没有乔家人的自觉!”   她见不惯薛九阳,更见不惯顾肆这种把这里当做男主人的做派!   这个顾肆,都要和阿觅离婚了,整的像自家人一样!心机!肯定是想从温柔的小觅觅那里要好处要东西。   高初云对顾家没什么好印象,自觉把顾肆归在自私刻薄、无理取闹、心机阴狠的人中…… 第37章 一会我烤了拿给你   薛九阳拿自己的二哥是亲人,又一直在乔家住着,男人早把乔家人当做自己家人。   他头一次觉得高初云说了句人话。   薛九阳不会做哪些细活,他看着择菜好像很简单,就干脆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帮忙择菜,并自动忽略高初云投来的白眼。   几个孩子也在一旁帮忙,乔白费则帮着姐夫处理那些肉类。   整体分工还算明确,很快,烧烤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高初云在快要做完的时候,就把烧烤架搭好,菜都收拾完之后,就可以开始烧烤,无缝衔接。   乔佳觅将高初云从外地胡商买回来的孜然还有辣椒拿出来。   高初云将拿签子穿好的菜和肉放在烤架上,和旁边站着的二嫂闲聊,“哎呀,终于迟到了,你看,我说这样烧烤是不是会更方便。真应该让乔二哥来看看,他辛辛苦苦做的竹签没有白费。”   洛溪染看高初云烤东西,觉得稀奇,她只见过火堆上烤的,烤熟就能吃,而且,烤的都是肉,没烤菜,也没加作料,最多也就放一些盐。   女人只见高初云放了很多佐料,不一会就有香味传来。   洛溪染点头,“你的法子一向很多,对了,阿觅在做什么?”   乔佳觅在顾肆和乔白费的帮助下,搭起了一个小型的灶台,将白菜什么的放进去,里面的香味要比这里面的还要香。   高初云在香味传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闻出来了,怀念的吧唧了两下嘴,“锡纸菜,特别好吃,我们小觅觅在做菜上面,真的是一绝,我就给了个做法,她就做出来了。”   乔白费的声音紧跟着传来,“那是,我天资聪颖,自是做什么都很厉害。”   乔佳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出口:“好了,小七,我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去和阿阳还有几个孩子去玩吧。”   薛九阳本来也在一旁观察怎么烤,如今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他抬手拿了两串,附和乔佳觅的话,“就是,来吧,我们在这里烤,我学会了,我教你们。”   哼,他才不吃嗟来之食,想要什么,二哥如果给不了,他就不吃!当然,除了乔佳觅的糕点,她做的谁都比不上。   乔白费看了眼姐夫在五姐旁边,心里虽然别扭,但是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点头,“五姐,一会我烤了拿给你。”   乔佳觅浅笑,柔声应下,“好呀,那五姐就等着吃我们小七的手艺了。”   顾肆等她说完,沉声开口:“阿觅,我也帮你烤。”   他在军营中,和将士们一起烤肉喝酒,都已经练出来了。   再者,这里在场任何人对阿觅做的事,都应该他来做。   乔佳觅在几个孩子在场的时候,不会给顾肆任何难堪,只笑笑。   顾肆能察觉她的疏离,深眸微垂,起身往高初云所在的烧烤地走。   乔佳觅只瞧了眼他的背影,总觉得他好像很失落……   她走神几秒,就开始忙活手中的锡纸菜。   不得不说,原书女主想出来的各种吃法,都很好吃。   不一会,乔佳觅的院子中,满是烤肉的香味,还有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高初云一手拿着酒,坐在乔佳觅身边,一手抱着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享受’着顾肆杀人的眼神,“小觅觅,我回不了家了,嘤嘤嘤,老娘可是有千万遗产的人,怎么,就这么穿了。”   高初云,“小觅觅,我真的好爱你,如果我是个男子就好了,我娶你。话说,你们这个朝代有没有变性手术,老娘要整成男人娶你!”   乔佳觅听着她的醉话,轻笑,她的单纯和善良都是吸引人的一面,怎么可以有书中那样的结局。   女人看着靠在肩膀上的原书女主,心思复杂,带着疼惜。   顾肆最了解乔佳觅,他知道,她心软了,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心软,是一种十分不好的现象。   顾肆身边满是寒气,如果不是目前不允许,他一定把和她抢媳妇的女人扔出去!   洛溪染能感觉到顾肆身边满是戾气,她对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妹夫,十分好奇,这么在乎阿觅,为什么还会允许顾老太欺负,如今,他来这里,意义是什么?想带着阿觅回去?   洛溪染向来不喜欢藏着掖着,有话就直接问了出来,“顾肆,你来找阿觅是想带她回去?”   顾肆对丈母娘家的人一向尊敬,听到二嫂问,收起戾气,语气多了几分慎重,“不,之前,我便答应她,等我归来,就带着她出来,这样的生活才是生活。”   他的生活中,有可爱懂事的孩子,有温柔体贴的妻子,缺一不可。   洛溪染拧眉,“你可知,阿觅和你们顾家,没有任何关系。”   顾肆低嗯了声,语气笃定,“我不愿和阿觅分开,顾家于我,只有养育之情,并无其他。”   洛溪染单手托腮,回头看了眼关切看着这里的小七和几个孩子,压低声音问:“难道,你是想入赘我们乔家?”   顾肆薄唇轻扯,“只是个名分,我要的只有阿觅。”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紧盯着乔佳觅。   乔佳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听到顾肆说的话,她抱着高初云,歪着脑袋看着天上的乌云。   今天没有月亮,周围显得十分昏暗,黑鸦飞过,树被风吹动,整体的氛围十分适合杀人。   乔家不远处的树林微动,惊起很多飞鸟。   高初云被剑光闪到了眼,忽的对着树林里傻笑起来,“哎呀,小觅觅你看那里面有人,你认识么?”   她以为,又是乔家的亲戚。   她的话音落,里面几个黑衣人冲了出来。   乔佳觅先是一愣,随即看向高初云,“来杀人的。”   顾肆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抬手扔了过去,对面三两黑衣人直接倒下。   洛溪染眼疾手快的将几个孩子的眼堵住,乔佳觅则震惊的看向顾肆,他的功夫这么厉害吗?   薛九阳和乔白费也震惊的对视一眼,这种等级的功力,世间少有。   顾肆语气沉沉,对着不远处犹豫是否上来厮杀的黑衣人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适可而止。”   气势不怒而威。   他以为,这些人是来刺杀他的番邦人。   在此次战役中,和他们厮杀的番邦人,如果不是弹尽粮绝,是绝对不会投降的。   为首的黑衣人犹豫几秒,冲着身后摆手,不甘的低斥,“走!”   院子里已经有了血腥味,烧烤中止。   众人快速收拾完毕。   薛九阳和乔白费负责将高初云和洛溪染以及乔言恒送回乔家老宅。   乔佳觅带着几个孩子洗漱。   顾肆将死掉的黑衣人重新检查了一下,发现上面有个腰牌,上面正面是京。   男人深眸半眯,目露肃杀。   这些黑衣人,不是从番外而来,而是京中。   那么,他们对付的人,也就只有不熟悉的高初云!   那个高初云,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38章 是被他活活掐死的!   京中,丞相府。   丞相夫人收到飞鸽传书,看到上面失败的两个字眼,原本雍容的脸上满是狰狞,端庄终于无法保持,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十分不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那个女人如果回来,那我们青儿算什么?”   她是继妻,膝下有一儿一女,如果没有高初云在,那她的女儿,依旧是嫡子嫡女,府中嫡女和太子的婚约,也能顺其自然地是她闺女的!   要说,高初云的存在,柳氏早就忘记了,要不是前几日丞相说,皇上要给太子指婚,说起和高初云的婚事,她也不会想出这个手段。   柳氏身边的方嬷嬷适时说道:“夫人,想要一个人死还不容易?我们放庄子上的人动手,不就可以了?”   柳氏头疼,“你说的简单,要是庄子上的人能找到高初云,我至于派人去杀她吗?”   而且,派出去的人,只有信没有人,肯定是中途出了什么乱子。   柳氏拧眉,“通知庄子里的人先找人吧,家主那里,我在想办法打听一下。”   柳白玉知道,她之所以能成为丞相府的主母,首先在那位面前,表现的足够听话,不像上一任那个不怕死的!   方嬷嬷应声离开后,柳白玉就让人拿着账本过来,准备检查一下账目。   突然,下人来报:“主母,家主回来后,直接往这边来了。”   柳白玉不急不慢的开口:“家主来我院子,至于这么慌里慌张吗?下去吧!小燕,看看我给家主煮的汤怎么样了?”   她慢条斯理的接过账目,看着自己的铺子赚回来的收益,心情顿时大好。   哦对,她想起来了,目前赚钱的几个铺子,都是高初云母亲留下来的,如果高初云回来,这些东西,自然应该回到她的手中!不行,高初云绝对不能回来。   柳白玉紧握着手中的笔,眼中划过一抹狠厉。   高丞相走进来,就看到烛光下对着账单发愣的娇妻,眼中快速划过一丝算计,轻咳了一声,“夫人。”   高丞相今年四十左右,算是本朝最年轻的丞相,外人评价文雅如斯,可谁能想到,之前的发妻,是被他活活掐死的!   男人的语气轻柔,眼神在对方看过来的瞬间,立刻换上一丝温柔的目光,仔细看,眼底深处没有一丝温度。   柳白玉心思细腻,自然注意到他的情绪,不过,她对眼前的夫君,压根也没有过多的感情,只不过是为了这个丞相夫人的位置罢了!她乐意陪着他演戏。   柳白玉端的十分温柔,“家主辛苦了,我让人准备了汤。”   高丞相直接坐下,余光看了眼她的账目,似是无意的说:“高初云这些年怎么样?”   柳白玉染笑,将下人送来的汤双手给对方递过去,坐下继续看账本,“她是丞相府真正的嫡女,能有谁敢欺负她?只是,家主。”   她轻声询问:“毕竟初云当初被说克父,因着她和太子的婚约,现在又不得不回来,这可怎么办?”   高丞相心中满意柳白玉如此识大体,将心中想好的说辞说出来,“不用进府,随便安排个别院即可,具体怎么做,你处理就成。”   说着,他放下手中的碗起身,“好了,我要去书房了!夫人,你好好休息,别累着;还有,是你的,我会给你,别去乱来。”   最后那句话轻飘飘的,但柳白玉整个人仿若置身在冰窖之中,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离开,她浑身是汗,整个人摊在地上……   他在警告她! 第39章 听不懂人话吗   高初云回到自己小屋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的小破屋面前站着很多人,有种拆她家的感觉。   高初云脸色一冷,站在离家不远处的地方,高声喊道:“你们是谁?在我家门口干什么!你们这些人私闯名宅,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你们!”   门口的那些小厮寻声看去,脸上都挂着欣喜,“大小姐,我终于找到您了,您赶快跟我们回去吧。”   高初云拧眉,脑子里瞬间划过很多想法。   她看那些小厮的衣料,还有地道的青镇口音,瞬间清楚对方是谁的人。   她嗤笑,双手抱胸,“你们管事的呢?将本小姐赶出来的是你们,如今几个垃圾玩意,就想让我回去?回去做什么?住猪窝,睡杂物间?”   那些小厮从心里瞧不起这个不受宠的大小姐,面上挂着笑,赔笑,语气不是那么客气,“大小姐,你这是折煞我们这些下人!庄子是丞相家的,是你休养的地方,咱们这个地方穷,肯定比不上您之前呆的京城。大小姐,您就别闹脾气了。”   高初云目前所住的房子,是一个老太太的。   原主从庄子里被赶出来,昏倒在那个老太太门前,老太太和相依为伴的孙女将原主救起,高初云接替这个身子的时候,何止发烧那么简单,也就辛亏自己懂得多。   高初云眼中闪过厌恶,摆手,“如果滚字,你们理解不了,那咱们就官府见吧!”   小厮主要还是听庄子上管事的,见过最大的官,也是管事的,自然不想被送到官府中。   周围,已经多了很多围观的人。   小厮见高初云从另一个人家出来,手里还拿着杀猪刀,顿时吓坏了!   这还是那个脾气很好,人人可欺的小姐吗?   高初云痞痞的将杀猪刀扛在肩上,见那些人害怕,大着胆子往前走,“怎么还在这里站着?听不懂人话吗?嗯?”   小厮犹豫几秒,一个个跪地,将自己卷成球,滚了出去。   高初云嘴角抽抽。   “云姐姐。”   一个酥软的声音响起。   高初云寻声看去,之间屋子里跑出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   高初云连忙将手中的杀猪刀扔下,将跑过来的小丫头抱在怀里,疑惑问:“你和奶奶不是去京城寻亲了吗?怎么回来了?”   她病好之后的第二天,老太太就带着小姑娘去京城,说是去找儿子。   这是,儿子没找到?   小姑娘摇头,“奶奶带我去看了一圈,说没有爹爹,就让我们回来了。”   高初云轻嗯了声,刚要说什么,屋子里传来咳嗽的声音。   随即,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响起:“初云。”   高初云轻嗯了声,听着篱笆外村民的议论,大步走进去。   老太太姓江,儿子前些年去考状元,一去就是三年。   老太太思子心切,就带着小孙女去找儿子,谁知道,这一去,没把儿子找回来,反而自己落下一身病。   高初云进了屋,就闻到浓浓的中药味,她关切的看着坐在桌边的老人,“江奶奶。”   江奶奶咳嗽了两声,“初云,我想,想拜托你一件事。”   高初云正色几分,点头,“您说。”   江奶奶目光留恋的看向在高初云怀里的小丫头,叹了口气,费力的说道:“我自知命不久矣,世界上,唯一牵挂的,就是阿楚,她还小,我能不能,求你,帮我护她一生。”   说完,她猛地咳嗽了两声。   老人本来想把桌子上的一个玉坠给高初云拿过去,可是手颤颤巍巍,根本拿不稳。   高初云对这个在困难给予帮助的老奶奶心存感激,她将玉坠给老人递过去,低头看向懵懂的小姑娘,“奶奶,我答应你,一定将阿楚当做亲妹妹照顾。”   江奶奶在高初云将玉坠递过来的瞬间,反扣在她的手中,“初云,我知道你身份高贵,不必我们这些乡野之人。阿楚的这个玉坠,是阿楚亲娘留下的,她是个苦命的孩子,父母皆不在,如今我转赠给你。”   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初云,我知道,你日子也不好过,这,玉坠,好歹能值些银子,给你,你能周转。”   高初云点头,接过,刚想说什么,就被江奶奶打断,“初云,你,你扶我进去吧。”   高初云觉得,这个可怜的老人随时都会断气,现在强撑着,在给安置她唯一相伴的小孙女……   天上响起闷雷,大雨倾盆。   翌日,天晴。   高初云做好饭准备叫江奶奶起床,进去后,发现她没了气息,面色平静,走的安详…… 第40章 乔佳觅呢?   高初云这个人,只要你对她好,她会十倍百倍的对你好。   她带着小姑娘阿楚,找了村长,联合一群青年将老太太葬了,转头就住到了镇子上的客栈中。   她现在和乔佳觅合伙做生意,手头不缺钱,自然也不想委屈自己。   阿楚在江奶奶的墓前大哭了一场,女孩虽然年纪小,但从小就很懂事,也知道,最疼她的奶奶,已经和娘亲一样,不在了。   高初云带着小姑娘去镇子上的那天,女孩十分乖巧,沉默着不说话,和村中相识的长辈挥手再见。   高初云本来应该和乔佳觅一起商量开新店的事,但看阿楚沉默不语,除了日常吃喝,就坐在桌前发呆,问什么,都表现的十分迟缓。   女人担心小姑娘出点什么事,干脆就雇了店中的小二帮她去乔家村跑个腿,将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乔佳觅,并约着乔佳觅在客栈见面。   乔佳觅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正准备和顾肆带着两个孩子去老宅,见归来的二哥和父母。   她给了小二一些银子,算是表示感谢,目送小二离开后,才展开信,将信上的内容看了个大概,记下高初云约她的时间,就直接把信撕了。   顾意柠刚从屋子里出来,就看到母亲这个动作,好奇的问道:“阿娘,你怎么把信撕了?是谁寄来的?”   女孩的话音落,顾肆和顾意棠也跟着走出来,同样用疑惑的目光看过来。   乔佳觅虚点了点跑进的女儿,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是你干妈差人送来的,说,今天她有事,我们两个明日再见。”   阿柠咦了声,挽着母亲的胳膊跟着她往厨房走,“那意思是,阿娘可以陪着我和哥哥还有阿爹待一天了?”   乔佳觅听女儿说完,立刻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含糊的点头,换了话题,“今天你小舅舅也会去,开不开心。”   阿柠轻唔了声,“开心,但是,如果小舅舅不常常跟在阿娘身后,带着我玩,我会更开心。”   乔佳觅将信往灶台里一扔,抬手将闺女抱在怀里,“小舅舅和阿娘好久没见了,就想和阿娘多呆一会,阿柠这是吃醋了?”   小女孩捂着脸,低笑出声:“才不呢,你是我阿娘,我才不会吃醋。”   乔佳觅瞧着闺女可人的动作和表情,忍不住凑近亲了口,刚要开口,就听外面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乔佳觅呢?顾肆,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一个大男人,难道你要入赘乔家吗?”   这熟悉的声音,让乔佳觅秀眉微弯。   顾意柠脸色煞白,拉了拉母亲的袖子,小声道:“阿娘,是奶奶来了。”   乔佳觅只是片刻失神,察觉到闺女的害怕,柔声安慰道:“不用怕,我们先出去。”   顾意柠从母亲怀中下地,将整个小身板藏在阿娘身后,眼中满是慌乱。   乔佳觅出去,就见顾肆和顾老太对峙在院子中央。   顾老太看到乔佳觅出来,整张脸扭曲着,气愤的冲着她跑过去,怒喊:“你个挨千刀的,要不是你,老娘能没房子住?看你平日里装的一副温柔做派,感情你这是要分了我们顾家!”   乔佳觅也不躲闪,也不反驳,在顾老太即将打上来的那一刻,顾肆直接捏住老太太的手臂,借力打力,往旁边一推。   顾老太被打的猝不及防,整个胳膊麻麻的,有种断了的感觉。   早知道,就带着儿子过来,她也不至于被这么欺负。   她儿子说的对,乔佳觅肯定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把顾肆勾在了这里。   顾肆不等乔佳觅说话,阴沉着脸,“谁让你来的!”   乔佳觅随即轻飘飘的说道,“正好,我们可以聊一下和离的事情。”   她这句话,是对着顾肆说的。 第41章 想和他彻底断了   顾肆听乔佳觅说完,剑眉微蹙,“阿觅……”   他欲言又止。   也是,他能说什么呢?   顾老太看顾肆没反对,目光赞赏的看向男人。   果然,这小子和他爹一样,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重,她虽然失去了乔佳觅那个苦力,但是顾肆回来了,也不算亏。   顾老太现在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回到之前的生活。   嘶,如果顾肆回去,她一定要老头子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让他后悔把自家拆了!   顾肆能感受到顾老太贪婪又得意的目光,他本来想让自己胸口的伤发作,但又怕顾老太作妖,自己护不住妻儿。   男人看着目光坚定的夫人,半响之后,才回答:“好,阿觅,你和孩子先跟我一起回顾家。”   顾老太在顾肆答应回顾家的时候,转身欣喜地朝着自家方向跑去。   顾意棠焦急的看向父亲,“阿爹。”   他见阿爹没看过来,目光凶狠的看向那个便宜奶奶!   都是因为这个坏老太太,如果她没有来,阿爹阿娘就不会分开。   乔佳觅在说出和离的时候,就一直留意两个孩子的表情变化,自然将儿子的眼神看在眼底。   她拧眉,心中想起书中儿子的结果,心一沉,柔声唤道:“阿棠,来,过来阿娘这里。”   顾意棠听到母亲唤,不情愿的走过去,拉着母亲的手,抬眼看向父亲,“阿爹,你可以抱着妹妹吗?”   男孩早熟,很喜欢阿爹阿娘的相处,他希望有母爱,但是也奢求有父爱,不想父母分开,他和妹妹不能是有娘没爹或者是有爹没娘的孩子!   顾意柠和哥哥在某些方面,十分心意相通,她不等母亲说话,就跑到父亲身边,“阿爹,你可以抱着阿柠吗?”   女儿的软声询问,懂事的神态和眼神,刺痛着顾肆的心,同样也刺痛着乔佳觅。   乔佳觅觉得,今天有些鲁莽;可当她看到顾老太时,恨意涌上心头,只想和他彻底断了,让她不再来嚯嚯自己和孩子……   一行人往顾家村的方向走。   顾肆抱着闺女走在前面,乔佳觅拉着儿子走在后面。   顾意棠看着父亲高大的背影,率先和母亲开口说道:“阿娘,你真的要和阿爹分开吗?”   乔佳觅有了刚才的反思,没有直接给儿子肯定回答,轻声开口解释:“阿棠,你爹爹始终会向着奶奶家,阿娘不想你和妹妹再被顾家人的身份左右。你们会有自己的未来,不能生活在过去,阿棠,你相信阿娘,阿娘可以保护你和妹妹。好吗?”   顾意棠性子早熟,长辈和他说道理,说原因他听得懂。   男孩对阿娘当然十足信任,抬眼看向母亲,似是下了决心,“如果阿爹向着奶奶一家,我和妹妹也不要爹爹,阿娘,今后我可以保护你。阿棠会好好和小舅舅、二舅舅他们学武功,今后,阿棠给你挣诰命!”   顾意棠想的很简单,如果阿爹不愿意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他们也不要和阿爹回顾家。   他自己保护阿娘,保护妹妹!   在男孩看来,阿爹是要有,但不能是委屈阿娘和妹妹换来的!   乔佳觅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心中软软的,“好,阿娘等着我们阿棠的诰命。”   只要儿女往正途上走,不要有原书的结局就好。   顾肆的耳力很好,夫人和儿子的对话,他全听到了。   男人听到夫人的话,稍松一口气,原来,她担心再回顾家……   顾肆怀里的小女该轻拉了拉父亲的衣襟,凑近,小声问道:“阿爹,你要带着我们回顾家吗?”   顾意柠眼里十分排斥,心中想好了,如果父亲敢点头,她立刻从他怀里跳下去。   顾肆学着乔佳觅的样子,往闺女软软的脸上亲了口,沉声带着安慰,“阿爹带你们要东西去。”   如果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算什么男人?   顾肆想到自己从军前一晚,父母满口答应帮着照顾妻儿,不让阿觅在他离去后,做那么多活……   可,在他回来之后,什么都没了。   男人在没看到妻儿的时候,第一想做的,就是杀了那个后娘!   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娘,这话的确不假。   顾肆也终于知道,他想要的父慈子孝,统统都是屁话!   顾意柠委屈的点头,故作‘无意’道:“阿爹,你一定要好好保护阿娘!你走了后,阿娘每天晚上给你做衣裳,还和我们说,等你回来,我们就能离开;但是奶奶那个坏家伙,她和外面的婶婶说,阿娘在外面有野男人,阿娘争不过,每天都在哭……”   顾肆能想象到,阿觅对烛缝补衣服,一脸期待的儿女说等他归来的画面……   他听到闺女说后面,眼中的杀意再一起展现。   男人心疼的看向身后和儿子说话的妻子,愧疚感更深。   他的阿觅,为了他受了太多委屈,这辈子都难以偿还。   ……   顾家村。   顾老太站在自家院外,就看到老头子和儿子两人修补着房梁,结果刚搭上一块木头,下一块那个木头就掉了下来,等于没补。   顾老太看到面前狼藉的家,就气的肝疼。   转念,她想到一会顾肆就会回来,那股气就消失了。   老太太转头,就看到顾家村村长和顾家最年长的长辈走了过来,腰板莫名挺的直直的。   她在回来之前,就通知了顾家村的村长,对方去找了顾家长老。   他们人这么多,就不信争不过一个乔家。   哼,和离?就算是和离,乔佳觅也别想这么痛快。   顾老太敛下心思,和儿子、丈夫开口:“好了,你们别忙活了,等顾肆回来给我们弄。”   顾老头有些忙,所以没去找儿子算账,如今听妻子说,还有些意外。   在他印象里,顾肆那小子可不是主动低头认错的人。   他从梯子上下来,疑惑的问:“老婆子,你说什么呢?顾肆要回来了?”   顾老太得意的抬抬下巴,“可不,这都是我的功劳。哎呀,别说了,村长他们来了。”   说着,她十分谄媚的看向走来的村长等人,“村长,五叔,哎呀,你们来的太早了,乔佳觅他们还没来。”   话音落,顾老太就看到顾肆和乔佳觅带着孩子走了过来,想到自己要迎来好生活,得意之色更显…… 第42章 和离还要全拿出来?   乔佳觅带着儿女只站在门口,对着不远处的村长和顾五简单点头,清声交代,“我阿爹一会就到。”   顾肆则站在妻儿身边,与村长和五叔这两个长辈打了招呼,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父亲和后娘还有那个便宜弟弟。   顾老太听乔佳觅交代完,眼中满是嫌弃,乔家办事真慢,浪费时间。   老太太冲着村长做了个请的动作,“和离之前,还是要很多事要处理,不着急。比如,钱,还有房子呀,是不是?”   她的意思很明显,进来坐下慢慢谈。   可是,老太太忽略了,现在的顾家可不是之前的顾家,进了院子,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更别提坐的地。   顾家村的村长直接一屁股坐在门口的石头上,不耐烦道:“行了,你赶紧说。”   顾二家这个懒女人,能做出什么人事?   他还有很多事忙呢!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有些龟裂,全靠多年不要脸的心态圆回去,余光瞥了眼身后黑着脸的老头子,“是这样的,乔佳觅好歹在我们家生存了这么多年,和离了也应该给我们东西吧?还把我们家屋子拆成这样,是不是也得赔?还有她的两孩子,是不是也得留下,毕竟是我们顾家子孙。”   嗯,她刚想起来,顾意柠、顾意棠再小,也是苦力,砍柴上地的活,也是可以做的!   全场鸦雀无声。   不是因为同意,而是因为被顾老太这不要脸的话惊到了!   人家乔家姑娘被磨砺了那么久,砍了自己建的房子,毁了自己种的地,带走自己生的可怜孩子,和离还要全拿出来?还得给她老太婆赔偿?   乔佳觅最先反应过来,冷嗤,“你做梦!”   她的话音落,就听前首的男人沉声开口:“我同意。”   顾村长和顾五的三观再次被粉碎。   乔佳觅紧握拳,“顾肆,你……”   顾肆没看夫人,继续道:“屋子拆了,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我们照顾她们这么长时间,确实该要点东西。”   老太太没想到顾肆会同意,回神后,迅速接话,“阿肆,娘没有白疼你!你说咱们应该要多少银子好。”   顾肆想都没想,“三百两。”   老太太连连点头,“三百两就三百两。”   乔佳觅的娇容都被这对不要脸的母子气绿了!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顾肆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乔佳觅不擅长和人吵架,尤其还是被震碎三观后。   她张合着嘴,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听顾肆沉声继续问:“娘觉得没问题,爹也觉得没问题?”   他看到父亲点头,转头和村长和顾五开口:“既然我父母都没问题,那就烦请村长和五叔做主,让我父母拿钱吧。”   他的话音落,在场的人和出来看热闹的邻居脑子再次不够用了。   感情,人家顾肆刚才说了那么多,是帮着自己的妻儿说的?   顾老太最先回神,“顾肆,你,你这个不孝子,居然帮着那个狐狸痞子来搜刮老娘的钱!”   顾肆眼一沉,抬手,将腰间悬挂的暗刀直接扔了过去…… 第43章 我以后也要和阿爹多学习   顾肆下手快准狠,他没想要顾老太的命,仅仅是警告!   暗刀划伤了顾老太的脸。   顾老太只觉得脸上一痛,看到自己脸上血的时候,整个人如同疯了一样,对着顾肆嘶吼道:“你这个不孝子,居然要弑母。”   她看到沉着脸的顾肆,不敢上前,只气急败坏的冲着围观的人吼道:“你们都看到了吧?我这个儿子,他要杀了我,为了一个婆娘,他要弑母。”   周围的邻居看到了,那又如何?这不要脸的顾老太,就算是真被杀了,他们也不会觉得可惜。   顾肆觉得聒噪,警告道:“你要是不闭嘴,在这么口无遮拦,我保证没的是你的舌头!”   顾老二心疼的将婆娘护在身后,对顾肆十分不满,准备拿父亲的身份压顾肆。   顾肆冷嗤,“父亲,你的妻子污蔑我的妻儿,我没杀了她,就是看在你的面子。”   他面色平静的看向顾老二,“父亲,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的母亲早就死了,你别指望我对她有什么好脸。造谣军人之妻,虐待军人之子,罪罪当诛!”   顾肆在战场上厮杀的气势出来,震慑在场的所有人。   顾老二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面前的顾肆,让他想到了一个人,顾肆和他真的越来越像了!   顾老太察觉到老头子的软弱,心中不满,但不甘心给那三百两,那可是她的全部积蓄!   乔佳觅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娇容的气恼之意退下,听他说的话,想起自己在顾家的日子,眼眶微湿。   顾意棠拉了拉母亲衣角,对父亲投去敬佩的目光,“阿娘,阿爹好厉害,我以后也要和阿爹多学习。”   顾意柠软声欣喜道:“阿娘,你看,阿爹还是向着我们的。哥哥,我们还是要这个爹爹的,是不是?”   顾意棠点头,“他能保护阿娘,我就认他。”   女孩脆脆的应声,“我也认,阿娘,你呢?”   乔佳觅挤出一抹笑,将一双儿女往身边拉了拉,“你们喜欢,阿娘就没意见。”   说实在,顾肆的做法,她有些看不懂。   他对她之间,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和离,各自安好不行吗?   等和她和离后,他要怎么处置顾家,都可以。   原书女主已经出现了,他作为配角,后续不应该护着原书女主吗?何必要多来这么一遭,伤一下孩子们的心呢?万一孩子黑化……   乔佳觅脑子中快速划过很多想法。   顾老太想做最后的反抗,“顾肆,你这么做,等于分家,还要有个入赘乔家的名头,我不允许。”   她的银子,三百两银子等于她的命!   顾五已经反应过来,站在顾肆那边,和顾老二开口:“管管你婆娘,把银子和钱给顾肆拿出来!别犹豫,那钱本来就应该是顾肆的!”   顾老二一家,全靠顾肆这一个小家撑着。   顾家和乔家,本来就没多少深仇大恨,他们不想失了乔家这门亲家,顾肆难得有这样的觉悟,当然要支持。   至于,入赘?人家顾肆都不介意,他们这些宗亲就更没必要介意!   顾老二看了眼变化巨大的儿子,回头看了眼自己破败的屋子,“五叔,我这房子……”   事情已经这样了,他知道挽回不了,就退一步。   顾五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恼着脸,“一个破屋子,自己盖!这么大了,还想着别人照顾,混账!”   顾老太见老头子动了动嘴唇,清楚他的意思,耍浑,“不给,三百两说什么都不给!有本事,你们就让顾肆抹了我的脖子,我死了,他给我赔命。”   笑话,那笔钱,是她给儿子存的。   顾老二没阻止妻子闹,如果能真不给,也是好的。   忽然,空中传来轻飘飘的通知声:“不给就抓起来。”   只见乔白晁和一个青衣男子从不远处的屋顶上飞了下来。 第44章 阿觅一家就是道理   乔佳觅眼中划过一丝欣喜,“姐夫,二哥?”   乔姐夫雅声笑,“阿觅,姐夫来给你撑腰了。”   乔佳觅还没开口,顾意棠就先回答:“舅舅,姨夫,我阿爹已经处理好了,现在就等奶奶拿钱呢。”   乔姐夫第一次见这个小外甥,抬手招呼他过来,“姨夫知道,可你奶奶不好相与,姨夫做一下收尾工作。”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楚。   顾五见连父母官都来了,恼着脸道:“顾老二,你要是再继续怂着,别怪我让人直接进去拿了。”   顾老太是个泼妇,见有父母官在,更觉得需要个道理,“大老爷,你得给我评评理。”   乔姐夫笑眯眯的回道:“我们阿觅一家就是道理。”   他转而和顾肆商量:“妹夫,你说,她要是不给钱,我就把她带回去打八百大板,她要是还不给,我就打一千六百大板,依次类推,怎么样?”   乔白晁晃着手中的折扇,端的清风明月,接话,“姐夫,有你这么断案的吗?八百大板算什么?酷刑也得用上,不然,我们阿阳研究出来的那些玩意,不就是空的了吗?你说,她是扛多少个?”   乔白晁生动的演绎了,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毒的话。   顾老太脸色煞白,嘴唇吓得直哆嗦,“你不怕我告御状吗?”   乔白晁稀奇,“呀,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可,你能出去再说。”   他笑的一脸温柔,看呆了在场未出阁的姑娘。   乔姐夫十分配合,“打死算了。”   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干。   顾老太彻底吓跪了,“我,我给,我给!”   她走回屋之前,恶狠狠的看向看戏的顾肆。   真的,这小子,把她算计的空空的。   乔白晁回头看了眼护着妹妹的顾肆,心中满意,转头看向顾五,将手中的和离书撕了,又把分家的单子交过去。   乔姐夫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二岳父大人说了,不和离可以,家还是要分的!毕竟,顾老太那么不要脸,日后去欺负我们阿觅怎么办?”   顾五没意见,低头看着手中的信,上面只有六个大字,等同于断绝关系!   这么简单?   顾五将书中的信一收,对着乔姐夫行了一礼,和院子里傻站的顾老二开口:“顾老二,今天,我直接让顾肆和你分家。你这么些年,都是阿肆在养着你,花的不止三百两银子,余下的,就当是分家后的钱,他不要你这里一分一毫,你以后也不准去找他们两口子。大老爷,你觉得呢?”   乔姐夫满意的点头,“如果让我知道,他们去了,任何一个人来我这里报官,奖励一两银子。”   这句话是对着周围邻居说的。   周围邻居眼前放光,后续的几年,他们最常问顾老二一家三口的话是:你什么时候再去找?   因为确实,顾老太尝试了几次,被乔姐夫整治的不清。   当然,这都是后话。   乔佳觅拿着顾肆交给她的银子,和他、二哥、姐夫一起往乔家村的方向走。   回去的路上,乔白晁不停地打量顾肆。   忽的,乔白晁开口道:“顾肆,我瞧着你武功不错,回去你和我切磋切磋?”   顾肆直接点头,“好。”   顾意柠走在阿娘身侧,听到舅舅和阿爹的话,好奇道:“阿娘,切磋是什么意思?”   乔佳觅解释的十分简单粗暴,“打架。”   乔姐夫黑脸,“阿觅,切磋和打架还是有区别的。”   乔佳觅认真想了下,都是打来打去,“姐夫,差不多吧?”   乔姐夫无奈摇头,没再说什么。   众人还没到乔家老宅门口,就看到乔父乔母在门口站着。   两个孩子率先跑过去,“姥姥、姥爷。”   薛九阳在旁边,看到二哥身上没什么伤,才稍稍松了口气,只是……   顾肆也跟着回来了?   那就是五姐和顾肆没和离了?嗯,是不是意味着,他说撑腰的话还是有用的!   乔父等闺女他们走进,直接将目光看到最后的顾肆身上。   儿媳妇已经将顾肆回来并被小七捅伤的事情说了。   说实在的,顾家,他只看中这个女婿。   只是,顾肆到底让闺女受委屈,乔父看顾肆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喜…… 第45章 我要和姑父学武功!   顾肆对着岳父岳母行了一礼,满是恭敬的开口:“岳父,岳母。”   乔母看着和故人越来越相似的女婿,含泪点头,“好,好,回来就好。”   她看向乔佳觅手里还端着一包银子,拧眉,好奇道:“阿觅,你哪来的这些银子。”   乔佳觅看了眼顾肆,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轻声道:“这是顾肆给我的。”   说着,她就要把银子递给母亲。   说实话,女人揣着一路,她都不知道怎么解决。   唯一,她知道的事,和顾肆的和离之事要暂且放在一旁了。   乔母没接,只道:“你们小两口的东西,自己保管就好。如今,你有自己的生意,有了自己的小家,我就不拿你们的银子了。”   她想:顾肆这般做,阿觅和他就不可能分开,小两口以后用钱的地方可多呢!   乔父在闺女把钱递过来的时候,一直在打量顾肆的眼神变化,见他面上如常,心中的不满稍稍褪去,“好了,在这里站着像什么样,有什么话进去说就好。”   乔言恒在大人说完话后,直接拉着表弟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约了乔景澄等人去山上玩呢!   因为顾意柠兄妹去了顾家,他们小团体聚集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干脆,他们几个就不上山,听顾意棠给他们说父母去顾家的事情。   顾意棠不是一次见阿爹出招,所以今天觉得气息的是,阿爹的手段,如今正绘声绘色的给小伙伴讲着……   如果高初云看到像小猴一般的顾意棠,一定会推荐他去学相声。   乔言恒也见过姑父出招,看顾意棠表演完经过,心中瞬间对这个姑父产生了敬佩,“我决定了,我要和姑父学武功!”   顾意柠双手端着下巴,不解,“表哥,小舅舅的武功也很高,为什么又要让我爹爹教你。”   乔言恒抬了抬下巴,“小舅舅不能隔空杀人,那天我可见到了,姑父可厉害了。”   乔景澄能看出顾意柠对父亲的崇拜之意,心中更向往,可以好好的保护顾意柠。   他目光看向哥哥,后者则瞬间明白,和顾意棠开口:“阿棠,我和阿澄能去学吗?我们,我们以后可以帮你打架,保护阿柠。”   顾意棠认真的看向这两个好友,他们目前是一国的,对妹妹也确实很照顾。   小孩认真想了几秒,摇头,见对方失落的垂眸,赶紧解释:“这不是我能做主的,阿爹性子严肃,我怕他不同意。等我晚上给你们问问,如果不愿意,我去缠着小舅舅或者二舅舅,他们的武功也老高了。”   乔景澄和乔景行要保护他妹妹,顾意棠绝对会满足他们的心愿。   顾意柠也打着保票,和离得最近的乔景澄开口:“阿澄哥哥,如果你真的和我阿爹学,我可以找我阿娘撒娇,我爹爹最听我阿娘的话了。”   小姑娘声音脆脆的,十分好听。   乔景澄看她,脸上多了一丝笑,“谢谢阿柠。”   顾意柠摆手,“阿澄哥哥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帮阿澄哥哥实现心愿了。”   小姑娘说的随意,可在乔景澄心中,留下了阵阵涟漪。   他想:如果可能,希望可以护阿柠一辈子…… 第46章 乔姐夫   乔家老宅。   顾肆回来,乔母让洛溪染杀了只鸡,并直接点了晚上吃饺子。   孩子们出去玩了,乔母便带着家中的女眷一起在厨房包饺子。   主屋。   乔姐夫在进了家门后,对顾肆在军营中的表现还有对战策略十分感兴趣。   等他了解差不多后,才和旁边喝茶与乔父下棋的乔白晁开口:“小白,不得不说,你这个妹夫可是个能人。”   顾肆心中不解,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淡淡回了句:“姐夫过奖了。”   乔白晁边下了棋,边好奇道:“你不过见了几次,至于这么给夸奖吗?”   他同意小妹和顾肆继续在一起,不代表心中没有气。   乔姐夫摆手,“这可是叶大将军专门写信给我,让我好好关照的人才,今天专门过来了解的。”   叶大将军不是徇私走后门的人,因着青镇这边有流寇,他衙里人员不足,才给上头写信,然后不知怎的,是边城御敌的大将军回的,推给他的人还是阿觅的丈夫。   顾肆沉声道:“公是公,私是私,若是我做错了,姐夫不必留情。”   乔姐夫摆手,“哎,你这性子,真不知道阿觅怎么和你生活那么长时间,无趣的很。”   顾肆心一沉,没说什么。   乔白晁哎呦了声:“输了,爹,我好歹是你儿子,你不能让让我吗?”   乔父皮笑肉不笑开口:“你要是阿觅,我就让着你。”   嘶,乔白晁捂着心口:“阿爹,你这有些伤人了,顾肆走,我们出去过过招,姐夫,你陪着我家老头解闷吧。”   乔父在乔白晁站起的时候,直接扔了茶杯过去,这熊儿子。   顾肆在茶杯快要砸到乔白晁的瞬间,一把捏住,反手放在桌上,“岳父,这茶杯过于珍贵,小婿给你放好了。”   乔姐夫看着两人的背影,抬手放下一枚棋子,随口道:“二岳父,我瞧着,顾肆就是木了些,人还是不错的,今日我和小白躲在暗处,看他对阿觅很是维护。”   乔父敛神,叹了口气,继续道:“行了,我自有分寸,你小子,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乔姐夫只笑,言尽于此,他知道岳父心中自有判断。   院外。   乔白晁笑嘻嘻的和顾肆开口:“姐夫说你在军中武功是最好的,来试试。”   说着,他不等对方回答,直接攻了过去。   薛九阳坐在树上吃梨,远远的就见二哥拿着折扇对着顾肆打了过去,如玉的脸上带笑,可招式招招致命。   顾肆只躲,不进攻。   两人只对打了十招,乔白晁就将顾肆试了个大概。   顾肆的武功在他之上,刚才有两次,如果出手,就是不伤他,他也吃不消。   乔白晁喊停,手晃折扇,端的是温雅公子,“顾肆,我乔家今天没让阿觅和你和离,是看在你真的护着阿觅,若是你再有之前的心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顾肆点头,语气坚定的保证道:“二哥放心,阿觅今后不会受委屈。”   乔白晁打着哈欠,“行了,我去睡会,你去厨房看看阿觅吧。”   顾肆轻嗯了声,后者快速的给了一掌。   顾肆蹙眉,这一掌在伤口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了。   男人没做声,乔白晁满意的离开,语气轻飘飘,“这一掌,你的受着。”   厨房。   洛溪染将院子外发生的事情已经全数说给了乔佳觅和婆婆听。   乔母知道儿子有分寸,轻嗯了声,看向闺女,“阿觅,若是阿肆愿意为了你和孩子着想,不和离,也是好的。”   她的语气带着商量。   乔佳觅现在心中乱的很,只应付的点头,“我省的,阿娘,你不用操心我的事。”   乔母叹气,“你的性子软,警惕心也是最高的,我担心你不愿意去……算了,有什么事,今后不准自己在撑着。”   她闺女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性子,担心闺女不愿意和顾肆有今后的感情。   乔佳觅低着脑袋,快速包好饺子,语气轻轻,“阿娘,我知道,今后不会委屈自己,和顾肆之间,我自己来处理便好。”   她有很多事情,不能和父母说。   乔母刚想说什么,顾肆从外面走进来。   顾肆叫了人,直接搬凳子坐在乔佳觅旁边,接过她手中的活,沉声道:“阿觅,我来包。”   乔佳觅也没抢过来,而是擀饺子皮。   有了顾肆的加入,晚饭很快就做好了……   乔母从下饺子到晚饭结束,她一直在观察这个女婿。   晚上,她和老头子目送闺女一家离开,才开口:“阿肆和他越来越像,如果他和阿觅能一直这样,也就好了。”   他,指的肯定不是顾老二。   乔父失神片刻,“希望吧。”   他不等夫人说什么,直接拉着她看自己下午赢棋后的战利品。   另一边,走在路上的乔佳觅看着顾肆…… 第47章 处理老太太,解气吗   顾肆正抱着怀里的小姑娘,认真听她说今天和小伙伴玩闹的趣事。   男人的目光满是温柔,满是慈父神情。   乔佳觅如果没有亲眼看到顾肆对儿女的残忍,她会被这个男人现在的表现所蒙蔽。   顾肆察觉到夫人情绪复杂的眼神,面上不显,捏了捏怀里闺女的小手,似是无意的问:“阿觅,今天这么处理老太太,解气吗?”   乔佳觅回神,想了下她们今天离开时,老太太出气少,进气多模样,既滑稽又悲凉。   乔佳觅不是善男信女,对于这个婆婆,她恨不得明天就归天,面上很含蓄的点头,“顾肆,只要你心里没不舒服就好。”   顾肆哂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不会。”   如果,顾老太不是他的后娘,杀人又不犯法的话,他会直接手刃了那个毒妇!   顾意棠走在父母前面,一直留意着父母之间的动静,听父亲似乎心情不错,想起下午答应乔景澄兄弟的事,主动开口道:“阿爹,你的武功很厉害,今天我的两个小伙伴听我说了你保护阿娘的事情,就想和你学武功。”   顾意柠也跟着接话,“阿爹,那两个哥哥很好,对阿柠很好,你就教教他们吧。”   顾肆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刚想怎么拒绝,就听夫人问:“阿柠,你说的那两个哥哥,是不是乔景澄两兄弟?”   顾意柠点头,惊讶的问:“阿娘,你怎么知道?”   她和哥哥的小伙伴现在很多,阿娘怎么会猜的那么准?   乔佳觅浅笑,打趣道:“能让你帮忙说话,恐怕也就只有乔景澄了。”   小女孩捂着脸,害羞状,“阿娘,你就别打趣我了,阿澄哥哥真的很好呀。阿澄哥哥也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嗯……比爹爹还要好看。”   长得好看,还给她各种小零嘴,还护着她,玩游戏还站在她这一边,真的很不错呀!   乔佳觅扶额,自家闺女喜欢好看的人,这点和她倒是一样,书中后期,她就是吃了看脸的亏。   顾肆适时开口:“阿觅,你觉得那个孩子怎么样?”   乔佳觅认真想了几秒,边拉着儿子的手,边柔声开口:“那两个孩子是很可怜,我见过几次,为人不错。”   顾肆沉声开口:“夫人觉得不错,那便好。”   说着,他轻刮了下闺女的鼻尖,宠溺十足,“明日,你便让那两人来看看,若是个练武的材料,我便教他们。”   女孩欣喜的点头,激动的看向回头看过来的哥哥,酥声道:“我想阿澄哥哥、阿行哥哥肯定很开心。”   顾意棠点头,比起妹妹,他表现的十分稳重,“嗯。”   乔佳觅看着儿子小大人的模样,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刚要说什么,就听女儿问起:“阿娘,你明日什么时候去见干妈,能带我一起去吗?”   乔佳觅点头,她也有这个打算。   初云说,她带着一个小姑娘住在客栈中。   如果乔佳觅没有记错的话,高初云现在带的那个小姑娘,名唤江楚,母亲是大漠公主,因为王位争夺,流落中原。   阿楚的母亲死的早,阿楚被奶奶托付给高初云,阿楚医术高超,银针杀人与无形,更是书中后期女主的一大助力……   这么一想,乔佳觅就想的有些远了。   她之所以想把阿柠带着,是因为女人在信里看到那个小女孩性子似乎有些抑郁,需要个玩伴陪着。   乔佳觅觉得,既然遇上了,就现在她和高初云之间的合作关系,日后两个女孩会常常见面,就让闺女和书中的阿楚结个善缘,不要再像书中那么针锋相对。   一家子乘着星月往家的方向走,听着孩童的嬉笑声,惬意的很。 第48章 阿觅,辛苦你了   乔佳觅回去,两个孩子自觉地回到另一个屋子,夫妻两回到主屋。   乔佳觅走进去,将银子直接放在桌子上,语气疏离,“这银子是你的,你自行找地方。”   顾肆蹙眉,心中不喜欢女人这种说话语气,面上如常,故作不解,“你和我目前是夫妻,这银子,理应是给你的。”   乔佳觅没接话,转而去找药箱。   这两天,都是她在给顾肆上药。   顾肆看着女人的背影,重重叹气,“阿觅,之前,我答应你,待我归来,另立门府。等你我真的和离,这银子,也应是一人一半。况且,我入赘乔府,这银子,也应该是你的。”   男人没想到,给发妻银子,居然还走了套路。   乔佳觅拿着药箱,目光直视男人,“好,等你想要和我和离,只说便是。”   她本来想问男人什么时候和离,但是转念想到儿子今天下午去顾家路上的那个眼神,还有女孩一脸依赖的骑在父亲的肩上,看夕阳落日的画面,心中那份强制和离的心思淡了淡。   顾肆是书中重要配角,他的存在就是为了高初云,两人迟早会和离。   到了那个时候,孩子们也就大了,她和孩子们说两人不合适分开,两个孩子黑化的可能性会缩小一半……   顾肆不清楚为什么自家夫人这么钟情于和他和离,但她目前没了提这个话题的意思,男人松了口气,换了话题,“阿觅,我明日可否和你一起去你的成衣铺子瞧瞧。”   他边说着,边脱下身上的衣衫。   因为今天乔白晁那一掌打在了顾肆的伤口处,伤口裂开,血再次染红了绑带。   顾肆低头淡淡的看了眼伤口,心中还有些庆幸,它裂开了,离完全愈合的时间,又推后好几天。   他抬眼,正好看到女人拿着药箱走过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稍微慢半拍的多了一丝龟裂,“阿觅,辛苦你了。”   说完,倒吸一口气,似乎真的很痛。   乔佳觅拧眉,快步走过去,嗔怪的瞪了眼男人,“今早不是愈合了吗?怎么又裂开了。”   顾肆扯唇,“无碍,二哥为你出气,我可以受着。”   乔佳觅轻声嘟囔,“可二哥下手太重了,哎,这伤怕是好不了了。”   顾肆沉声开口:“辛苦阿觅每日给我上药。”   他看着烛光下,水眸似嗔似怪,青丝随意搭在肩上,为她本身的美,更添几分平和。   男人深眸微沉,低头,拉进和女人之间的距离,“阿觅不要觉得麻烦才好。”   他目光专注,满是深情,将语气刻意压低,低沉好听,带着一丝别样的诱惑,衣襟随意下垂,绑带上的血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更添了几分血性。   顾肆现在就像是一匹狼,掩藏在深夜中,锁定自己的猎物后,诱他进入自己的领域。   乔佳觅对男人突然的靠近很不适应,双颊不自知的发红,衬的皮肤愈发白里透红,女人想往后退两下,结果起的太急,一个不稳,身子就往要后倒去。   男人眼疾手快的握着她的手腕,反手一拉,将她护在怀里,语气紧张,“阿觅,可有哪里伤着。”   他的心跳也配合着,加快了几分。   乔佳觅端坐在顾肆的怀中,脑袋刚好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她盈眸微湿,如果,她没有重生,一定会被这样的顾肆感动,不知道他对儿女的绝情,两人或许还有机会。   乔佳觅只沦陷在他的温柔乡一秒,快速离开他的怀抱,脑袋不自然的往旁边偏了偏,“我没伤着,你现在是伤员,我给你上药。”   顾肆深眸晦暗,一手轻捏,这是他强压下眸中情绪的动作。   乔佳觅没注意到顾肆的这个小动作,她现在脑子里乱乱的。   顾肆没有在故意‘捣乱’,乔佳觅上药的速度加快。   乔佳觅上完药,就干脆拿着酒坐在院子中自盏自饮。   顾肆回来,入赘乔家……   今天一下发生了好多事情,乔佳觅想要自己的大脑完全放空,她想大醉一场。   乔佳觅这次拿的是度数极高的白酒,顾肆出了院子,乔佳觅仰头喝下第三杯。   她现在已经醉了,拿着空酒杯不停的往嘴里灌,她倒得白酒,则顺着石桌流下。   顾肆心疼地大步走过去,沉声带着浓浓宠溺,“阿觅,我带你回家。”   乔佳觅木木的回头看向顾肆,灵动的眼中多了一丝悲伤和委屈。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的大哭起来,“顾肆,你也死了!”   顾肆疑惑,“阿觅,你,你为何这么说?”   乔佳觅已经醉了,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说。   突然,乔佳觅吸了吸鼻子,扑到男人怀中,软声控诉道:“顾肆,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我死了,怎么不保护我的女儿,反而对其他人生的孩子那么好。你个大坏蛋。”   顾肆仍由夫人捶打着,闻着她身上的酒味,就知道她喝醉了。   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喝醉酒的夫人,听她胡言乱语,乱吃醋的表现,顿觉得多了几分可爱,心中更是软的一塌糊涂,想将这只口是心非的小狐狸快速拆入腹中。   不过,他知道,她心中有芥蒂,只能慢慢‘捕猎’。   顾肆将她公主抱起,让她抱着已经倒没了的空酒壶,往主屋走去。   乔佳觅挣扎着,“顾肆,你别不说话,你说,回答。你不能平白让我喜欢你,惦记你那么多年,我死了你就忘记我。”   顾肆听到心念多年的女人主动告白,心中自是欢喜,只是听她张嘴闭嘴就是死,无奈沉声开口:“阿觅,有我在,你不会死,我们的孩子,我自是会好好保护,我会保护你。”   他说的十分认真,慎重,眼中满是对女人的珍视。   男人的安抚效果显然没效果,乔佳觅脑袋看向一旁,眼神空洞,忧伤的开口,“你说你要保护我,可我被婆婆欺压凌辱的时候,你却不在……”   女人的声音很轻很软,带着无限凄凉,深深刺痛的顾肆的心。 第49章 终会被染了尘   乔佳觅控诉完,抱紧怀里的酒樽,似乎那才是她的救赎。   她将自己寄到一个角落,蜷缩的抱紧自己,当然,手里还拿着酒壶,吸了吸鼻子,眼落在床榻上,“顾肆,你在我需要你的时候离开,却在我不需要你的时候回来,打扰我的生活,不和我和离,有意思吗?”   这种保护,从她重生之后就不稀罕了!   顾肆无力的起了起落在两侧的手,他当初,之所以,想着参军,是想着建功立业后,可以给阿觅更好的生活,没想到却带给她这么多伤害……   顾肆沉声开口:“阿觅,我不会放开你,从今往后,你所经风景,皆有我。”   他说完,看向缩在角落中睡着的女人,青丝落在脸颊上,用及其不安稳的姿势将自己保护着。   顾肆深眸深处满是自责,男人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怀里,并抽出她手中的酒壶,将怀里的女人紧紧抱着,压低声音,无奈又满是无力的开口:“阿觅……”   一声阿觅,道尽了无尽心酸。   如果他不去参军,护不住妻儿;去参军,也护不住妻儿。   他毕生所求,不过一个乔佳觅、一个家罢了。   乔佳觅眼角落泪,轻喃,“顾肆,你从来都不爱我,为什么不放我……”   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是逃离他。   顾肆深眸微缩,眼中一时涌现多种情绪,男人加重抱她的手劲,薄唇轻扯一抹自嘲。   不爱?怎么可能!   他对她一见倾心,从娶到她的那刻起,就发誓:像阿觅那般好、那般娇弱的女子,一定要捧手上好好呵护,但他家中境况那般,只能拼尽全力护着。   最后,他发现,身处污泥之中,在怎么护着怀中的明珠,终会被染了尘……   顾肆近乎虔诚的开口:“阿觅,我爱你。”   可惜,乔佳觅听不到,他的这句爱,得不到回应。   顾肆就这么抱着夫人,一夜无眠,坐到天亮。   他回来这两天,她对他警惕的很,从来没有好好看看她。   如今,她在他面前这么安静,倒给了他细细打量的时间,最终,男人的目光落在女人轻挽发丝的玉簪处。   他另一只空着的手,从怀里拿出一支昙花玉簪——   这是他发了第一笔军饷,和战友去镇上时,一眼就相中的,花光了他所有的军饷。   顾肆拿到玉簪时就想知道,他的阿觅戴上这支玉簪后是什么样子的,一定是个不染尘世的仙子吧?   可惜,他一直没有机会给她。   昙花是她最喜欢的花,他对这支玉簪也很珍视,希望能在她清醒的时候给她……   天边泛起鱼肚白。   顾肆珍惜的将怀里的女人放在床上,低头在女人唇上轻啄,一吻即离。   顾肆出了正屋,将院子的狼藉收拾干净,并将水缸里的水打满、劈柴……   乔佳觅醒来后,只觉头疼欲,她只记得昨晚在院子里喝酒,然后,就没了记忆。   她起身的时候,听到院子里有孩子们玩闹的声音,嘴边轻扯一抹笑。   忽然,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光而站…… 第50章 就是突然觉得很开心   乔佳觅单手揉着额角,看清来人,盈眸微沉,语气平静,“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顾肆低沉开口:“醒酒汤。”   他一手拉着闺女,一手端着醒酒汤从外面走了过来。   她也就随口一问,毕竟男人身边有孩子,没想到他会回答。   乔佳觅浅嗯了声,就见闺女小跑过来,只听女孩酥声,满是关切的开口:“阿娘,你哪里难受,我给你吹吹。”   乔佳觅接过顾肆递过来的醒酒汤,直接仰头喝了下去,才回答:“没什么,阿娘不难受;我们阿柠昨晚睡得好吗?”   女孩嗅着母亲身上独有的香味,憨笑的往母亲怀里钻了钻,“好,阿娘,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干妈呀。”   乔佳觅轻唔了声,故作思考:“既然我们阿柠这么想干妈,那等阿娘稍微收拾一下,我们就去。”   顾意柠脆生生的应下来,乖巧地跟在母亲身后,看着她收拾,回头看了眼收拾屋子的阿爹,记忆深处的那份温馨的记忆也被翻了出来。   她隐约有一个片段,在顾家的时候,阿爹阿娘起身后,两人也是这样。   阿娘虽然辛苦,但眼中的光没有消失,在父亲面前有时候,还会小脸红红,像她吃过辣椒后一般;自从阿爹走后,阿娘每天以泪洗面,说的最多的就是‘我们可以等你阿爹回来……’   女孩听到母亲唤她,回神,看向坐在梳妆台前梳妆的母亲,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下颚刚好可以搭在母亲的梳妆台上,左右点着脑袋,模样看着可爱的很。   “阿娘,怎么了?”   乔佳觅轻笑,“看你傻傻的在那里站着,我还想问你怎么了?”   顾意柠把玩着母亲梳妆台上的珠花,“没有,就是突然觉得很开心。”   乔佳觅有些疑惑,“来,给阿娘说说,什么事让阿娘这么开心。”   女孩给母亲递过去手中的珠花,“阿爹和阿娘在,阿柠就开心。”   乔佳觅能感觉到,闺女说完,身后立刻多了一道炙热的目光,她嘴边的笑淡了淡,没反驳,换了话题,“好了,一会咱们去见干妈,阿娘带你换一身衣服,顺便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顾意柠小大人的直了直身板,“阿娘,你说。”   乔佳觅温声道:“你干妈带着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在客栈里住着,她没有衣服穿,阿娘想把你的衣服给她带过去一些。”   小姑娘眨眼,疑惑问:“那个女孩,和我一样大吗?”   她有些不情愿,阿娘给她做的衣服,都很好看。   乔佳觅老实回答,“阿娘也不知道,万一能穿呢?你愿意吗?”   顾意柠盯着母亲征求的眼神看了几秒,“那,那阿娘,你能再给我做新衣服吗?”   乔佳觅点头,失笑,“当然,阿娘当然会给你做。”   “那,阿娘也会给阿爹做吗?”   乔佳觅眼中快速划过一丝犹豫,最终点头,语气温柔如常,“会。”   还是那句话,他们没和离之前,始终是夫妻。   乔佳觅收拾了一下闺女的旧衣服,和顾肆带着女儿一起往镇子上走。   顾意棠要和乔言恒找小舅舅学习练武的基本功,所以就没跟着去。   镇上。   乔佳觅夫妇带着闺女去了高初云所在的客栈。   高初云早早的准备好水果,听到敲门声,还有顾意柠软软的那声:“干妈。”   高初云眼中一喜,对着趴在窗户边看外面接道的阿楚说道:“瞧,你佳觅姨姨还给你带了一个小玩伴。”   说着,她给乔佳觅等人开了门。   顾意柠率先扑到高初云怀中,“干妈,我和阿爹阿娘来看你了。”   她语气带着一丝小得意,重重咬了阿娘阿爹两个字。   乔佳觅听出来,无奈给了笑。   她将手中的包裹递过去,轻声道:“初云,我听你信中说,你身侧带着一个小姑娘。这是阿柠的衣服,我和她商量过了,她愿意给你带着的那个姑娘穿。”   女人见高初云低头看着自家闺女,温声继续开口:“就是不知道,你那个小姑娘能不能穿。不过,若是不能,我给你帮忙修裁一下。”   原书女主不懂女红,做饭等,倒是可以研究出很多杀伤很大的冷兵器。   高初云拉着顾意柠往里走,“可以,阿楚和阿柠年纪相仿,身高也相似。”   乔佳觅看了眼身后的顾肆,抬步走了进去。   顾肆不愿意看到高初云,更不想让夫人和高初云单独待在一块,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阿楚早在人进来的时候,乖巧地站在客房中央,看到人后,叫人。   高初云说过她和乔佳觅的关系,所以,阿楚知道应该叫佳觅姐。   顾意柠在进来后,就躲在干妈身后偷偷打量。   她见阿楚看过来,主动打招呼,“你好,我叫顾意柠。”   阿楚强行给了个笑,“你可以叫我阿楚。”   顾意柠看到穿的单薄的阿楚,想到了在顾家的自己,更加不排斥将自己的衣服给阿楚穿。   乔佳觅试试开口:“阿柠,你可以和阿楚姐姐去玩玩,我和你干妈有事要谈。”   顾意柠不喜欢交新朋友,但母亲的语气中充满鼓励,又觉得对方和她有相似的经历,大着胆子邀请道:“阿楚姐姐,阿娘让我带来好多玩具,我们一起玩吧。”   阿楚点头。   乔佳觅很满意闺女这样的表现,回头就见高初云笑脸盈盈的看过来,“阿觅,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好玩的事情。”   乔佳觅本能的看了眼顾肆,见他闭目养神,重新看向高初云,摇头……   只听乔佳觅清笑…… 第51章 佳觅变的不一样   乔佳觅笑道:“你不是最喜欢漂亮小姑娘?如今养阿楚在身边,总该有点事情做了。”   高初云噗嗤一笑,白了她一眼:“也就你以为我天天无所事事了。”   她忙的事可多了!   原身家里的一大摊子麻烦还没有解决,仇还没有报!   高初云知道,这一切都需要银子的支持,自己必须尽早立起来。   不过身边多了个阿楚,就又有些不同了……   女人看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对乔佳觅道:“阿楚和阿柠投缘,从后面瞧着,一时间还有点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多亏了你今日带着小阿柠过来玩,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安慰小阿楚。”   乔佳觅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压低了声音:“阿楚现在怎么样?”   高初云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阿楚的眼神充满了怜爱。   乔佳觅也有些可怜身世坎坷的阿楚——   小姑娘年纪轻轻失去了亲人,在原书里,日后也是为了救高初云的女儿,死于非命,都在为了全高初云对她的情谊,真真是一世未得欢颜。   她轻声道:“若是阿楚和阿柠相处得好,我便常带小阿柠过来。”   说罢两个孩子,乔佳觅便问高初云:“你今日让我过来,不是说要谈生意的事?”   高初云爱极了乔佳觅这样认真端庄的小模样,忍不住凑近了去看她,打趣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小财迷,这么看重生意?”   乔佳觅抿嘴一笑:“谁还嫌钱多了?”   自从和高初云一起经营成衣铺子,霓裳斋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乔佳觅心中原本因为顾肆而对高初云一点点芥蒂,也随着源源不断入手的银子打消了个干净。   这般想着,乔佳觅便拽了拽高初云的袖子,笑道:“你快别卖关子了!”   两个人的亲密一时间让一旁的顾肆有些侧目。   他不会觉得乔佳觅有什么不对,便只盯着高初云,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敌意。   男人这样目不转睛的视线落入乔佳觅眼中,让她有些许了然——   书里的剧情果然开始了么?顾肆还是会被高初云吸引?   不过,男人么,哪有银子靠得住?   不管顾肆怎么样,反正高初云这个生意伙伴,她是交定了!   只听高初云道:“我先前同你提起过的,青镇虽然不大,可也有不少读书人,再者与青州、京城等繁华之地交通也便利。咱们该把书铺做起来。”   乔佳觅上辈子从没接触过这方面的生意,微微有些迟疑:“书铺的话,要怎么挣银子?”   真不是她钻到了钱眼里去,自从打算和顾肆和离开始,乔佳觅愈发觉得,万般委屈都可以暂且忍忍,唯独得把银子挣够了,才能过上更为自在的生活。   高初云早就想好了答案,只脱口而出道:“话本。”   她见乔佳觅一脸疑惑,一边用手指在桌上写写画画,一边对她解释道:“青镇民风自由,咱们的话本只要故事好,便一定不愁卖。我这里有的是故事,就是得想办法把它变成话本。”   乔佳觅很聪明,一下子就接过了话头:“这很容易。抄书太慢,我们可以先开一个书坊,专门请人做雕版,印书出来。只是成本投入很大……”   两个人谈起生意,便是一阵滔滔不绝,气氛浓烈到周遭的人连插都插不进去。   原本存在感极强的顾肆,如今坐在一边,竟成了个隐形人。   高大的男人坐在一边闷头喝茶,直听她们二人聊了半个多时辰才停下来。   乔佳觅说得口都干了,高初云又太多新奇的点子了!   别说那么多引人入胜的故事,单说那个什么活字印刷,她听都没听说过!   若是能把一个个字重复使用,得节省多少时间和银子呀!   她心情有些激动,末了,还拉住了高初云的手,赞叹道:“高姐姐,我这番是真的服了你!聪明灵便又有想法,何愁办不成事?日后你便是我的好姐姐了!”   高初云再怎么自信,也不敢把古人的智慧放到自己头上来。   再说了,她这些在这个时代看上去过于天马行空的办法说出来,乔佳觅别说第一时间就能理解,她还能立刻接下去,寻找最优的办法将之变成现实!   高初云见她这般崇拜自己,不由哭笑不得:“小觅觅,可别夸我了,你比我聪明一百倍呢。”   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人谈妥了生意的大致架构,便约了时间下次再聊。   等告别的时候,阿楚和阿柠两个小姑娘竟有些依依惜别的意思。   乔佳觅笑着摸摸顾意柠的头,温柔道:“阿柠跟阿楚姐姐告别吧,下次娘还带你来玩。”   小姑娘乖乖冲江楚挥了挥手,三步一回头地跟着父母离开了客栈。   “阿娘!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再来找干娘她们玩?”   乔佳觅笑笑:“过两天吧。你干妈还有事忙呢。”   顾意柠“唔”了一声,一蹦一跳地不肯好好走路。   左手牵着温柔漂亮的母亲,右手牵着高大俊朗的父亲,顾意柠一颗心都快飞起来了,只觉生活幸福到从前都没法想象。   乔佳觅也纵着她这般玩闹,一颗心全放在顾意柠身上。   全然不知,她看向女儿时那宠溺温柔的模样,尽收顾肆的眼底。   男人心里缓慢而深刻地,升起一种滚烫热烈的情绪。   他从来都觉得妻子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可这番从军营回来,顾肆发现,乔佳觅变的不一样了。   从前她的美好源于一种扎根在脆弱之上的美丽,可是如今,她抛却了那些曾经吸引他的柔弱,不再需要他时时刻刻的呵护,却变得更加耀眼璀璨。   男人不由低低唤出声:“佳觅……”   正在此时,顾意柠瞧见了街边卖糖人的小摊,撒开了顾肆的手,拽着乔佳觅往小摊贩而去:“娘——!你上次说了的!糖人!给我买糖人吃!”   小姑娘的声音顿时盖住了顾肆的未竟之言,就连乔佳觅,也被她给拽去了另一个方向。   男人手心顿时一空,就连心脏,也不知为何漏了半拍。   就连乔佳觅袅袅娉娉的背影,都显得不真实起来。   他赶忙上前跟上妻子女儿,站到她们身后,才感到些许安心。   乔佳觅正温温柔柔地拒绝着顾意柠的请求:“娘是答应了你,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了,三日才能吃一次糖?你的小乳牙都黑了。”   顾意柠的声音顿时拧了几个弯,甜腻腻的让人怀疑她今早就偷吃了一罐糖:“娘!糖人不是糖……给我买吧,给我买吧!”   小姑娘缠磨了半天,乔佳觅一直不为所动。   顾肆等着小姑娘扭头来问自己,就连自己如何假装不肯,又如何故作无奈地答应“爹给你买糖人”都想好了。   不料,直到最后从糖人摊子上离开,顾意柠都没有向他开口的意思。   顾肆就这样被母女两个忽视了个彻底。   男人脚步略微沉重地跟在乔佳觅和顾意柠身后,不由开始反思:他往日里,是不是真的对妻儿关心太少了…… 第52章 女人当自强   乔佳觅还在和顾意柠掰扯“糖人是不是糖”的问题。   顾肆默默跟在妻子女儿身后,一路陪着她们到了家。   为了在家里寻找一点自己存在的意义,男人先是进了厨房。   镇上从未听说过男子下厨的,不过顾肆并不在意那些。   幼年时夫子曾教过他读书识字,也说过“君子远庖厨”,可与其做个君子,倒不如想办法抓住妻子和儿女的胃。   这般想着,顾肆便打定主意要好好做一顿饭了。   乔佳觅安顿好女儿后,原打算去邻居家还东西,才一出门,却瞧见自家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   他喊了一声:“佳觅!”   乔佳觅微微一愣:“小柳哥?”   此时顾意柠也跟了出来,拉着乔佳觅的手,好奇地打量墙外树下站着的青年。   青年笑着弯下腰来,道:“小意柠,怎么这么看着柳叔?这是不认识了?”   顾意柠脆生生道:“柳叔叔好!”   乔佳觅恍惚了一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在她未嫁前,柳毅常常来乔家做客,因着他聪明敏锐、进退有据,读书文章都很好,很受乔父的喜欢。   她和青年幼时关系也还算不错。   只是柳艺一心扑在读书上,不爱出门,后来因为受了顾肆的嘱托照顾乔佳觅,却也常常行色匆匆,从不肯多说几句话。   如今竟主动来家里找她?   乔佳觅客气地点了点头,瞧见柳毅手上拿着简单的行李包袱,她不由问道:“小柳哥这是要出门?”   柳艺点头:“去赶考。今早听我娘说你带着孩子回来了,顺路过来看看。家里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这一走,也得几个月了。”   当初答应了顾肆帮忙照顾他的妻儿,如今顾肆死了,他也不能食言。   只是考试在即,柳艺关在家里读书,根本没有心思打听外面的事,更不知道顾肆已经从军营回来了。   还是临要上京前收拾东西,听他母亲说了一嘴乔佳觅带着孩子从顾家离开的事,柳毅心中一动,脚下便不由自主拐了过来。   也不知她孤儿寡母的,日子过不过得下去?   乔佳觅知道,在后世,柳毅将成为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人物。   不过现在的他,还是一介白身。   只见乔佳觅道:“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家里的事情都还算轻松,倒是你,小柳哥,上京赶考路途遥远,可曾准备好了东西?”   顾意柠见母亲和对方聊得熟稔,只站在一边,暗暗琢磨着大人说的话。   娘说上京赶考,什么是上京,什么是赶考?   小丫头一头雾水,柳毅颠了颠手里的包袱,道:“都收拾好了,其实不过是带上银子,旁的到了地方都能买到。”   乔佳觅被柳毅心大的模样逗笑了,想想他说的话也有道理,不由点头:“这倒也是。”   方才两人一直客客气气说话,保持着距离,便是说笑也是淡淡的。   而乔佳觅如今这嫣然一笑,尽数驱散了两人多年不曾打交道的尴尬,显得十足珍贵和出人意外。   柳毅一直都知道乔家妹子模样生得好,只是早几年,他不曾有过其他心思。   及至现在,青年仿佛突然开了一窍,对上乔佳觅的笑颜,一时间不由得怔在了原地。   顾意柠眨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柳叔愣住不动了。   初秋的天气,三人站在树下,很快就有落叶被风吹动,打着旋落在了乔佳觅的肩上。   她身形不算瘦削,却婷婷悦目,一副娇艳的容貌与这朴素的农家小院格格不入。   柳毅不自主地上前一步,将那片落叶从她肩头轻轻扫了下来。   嘴里的话也不由脱口而出:“佳觅,你年纪还小,带着两个孩子,未来的生活只怕会清贫难熬。况且……顾肆没了,人死不能复生,我朝也从不要求女子守节。你若愿意,待我高中之后,便娶你过门。”   这一席话,直把乔佳觅听愣了。   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一旁的顾肆已经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过来,“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男人的声音有些发冷。   柳毅瞧见顾肆,不由瞪圆了眼睛:“这,这……”   他看看男人,又看看乔佳觅,最后又看向顾肆,不由惊喜道:“顾肆,你没死?哎,我头前听说你打仗的时候不幸为国捐躯,还好生伤感了一段时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顾肆的黑脸还未褪去,只气恼道:“你可真是能耐!”   他出发去军营前让柳艺帮着照顾乔佳觅和一双儿女,可不代表要他永远照顾下去!   早知道柳艺有这样的心思,他恨不得倒回几个月前,换个人来看顾妻子儿女!   柳艺“哈哈”大笑,拍拍顾肆的肩膀:“你都回来了,就当我方才的话没说!好兄弟,我就知道你命大,肯定死不了!”   一边说着,柳艺又朝乔佳觅道歉:“冒犯了,佳觅。我原想着正好你丧夫,我也丧了偶,若是能成,还能帮着一起照顾我儿子。既然顾肆好端端活着,方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乔佳觅点点头。   柳艺见顾肆的醋意还没下去,一时间有些无奈,可他不能多待,又同顾肆说了两句话便走了。   等人走了之后,顾意柠有些不高兴的嘟着脸:“娘,我不喜欢柳叔叔了。”   乔佳觅失笑:“上次柳叔叔把你从山里救回来,你还说这个叔叔生得好看,抱着舍不得撒手呢。如今又变了?”   顾意柠摇头:“变了!变了!谁让他想做我爹呢,我有阿爹!”   说着,小姑娘抱住了顾肆的大腿,把柔软的小脸蛋埋了进去。   顾肆下意识搂住了女儿,又转眼去看乔佳觅。   只见她方才面对柳艺时脸上的笑容尽数收了起来,又恢复了那副淡淡的模样。   男人心中醋劲大极了,当着顾意柠的面,才将想说的话忍了下去,“回去吃饭吧,我做了好几个菜。”   乔佳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牵着顾意柠的手回了小院。   顾肆见妻子这般冷淡,也十足头痛了起来——   她分明对柳艺毫无情意,却都能对着对方笑靥如花;而乔佳觅分明是爱着他的,对他却从来都不假辞色。   这是什么道理?   联想到今日听到高初云与乔佳觅的对话,莫不是那女人说的什么“女人当自强”、“不能平白受婆家的气”,才让乔佳觅与他生分了?   这般想着,顾肆重重吸了一口气——看来问题还是出在了顾家!什么时候才能让佳觅不再想过去受的委屈?   顾肆兀自陷入苦恼当中,却不知道,乔佳觅的心结根本不在顾家。   等他明白了乔佳觅真正介意的是什么时,已经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第53章 找到孩子们了吗   顾肆的厨艺出人意料的不错,孩子们吃的很开心。   乔佳觅如今看开了许多,也乐得让他下厨,省得自己沾一身油烟。   等午饭过后,乔佳觅带着顾意柠去午睡,顾意棠则被乔言恒叫了出去。   临出门前,顾意柠揉着眼睛喊他:“哥哥!你早点回家,下午我们一起玩……”   顾意棠见妹妹困成这副模样,只笑着点头:“等你睡醒,我早就回来了!”   而等小姑娘午睡醒来之后,没瞧见哥哥回家,便跑出门去找。   她跑遍了顾意棠常去的地方,最后在一处河边找到了人,却是顾意棠和乔言恒两个拉着一个酒鬼正打得不可开交。   小姑娘跑到近前,急道:“哥哥!表哥!你们别打了!”   顾意棠瞧见顾意柠,下手更狠了,一拳挥在酒鬼肚子中间,原本比他高出半个身子的成年男人顿时倒在了地上。   男孩跑到顾意柠身边,拽住了她:“你怎么过来了?别管,快回家。”   顾意柠摇头:“哥哥为什么打架?”   乔言恒此时已经趁机制住了那个酒鬼,气愤不已地指着他的鼻子,对顾意柠道:“阿柠!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乔景行和乔景澄的亲爹!这个家伙,为了二十两银子,把乔景行和乔景澄卖给了人贩子!”   顾意柠顿时睁大了眼睛。   酒鬼挣扎着想爬起来,被乔言恒一拳狠狠地揍在了脸上:“没心肝的臭东西!白瞎了乔景行和乔景澄对你这么好,自己吃不上饭,也想办法养着你!说!你把他们卖到了哪里去!”   顾意柠惊恐地看向顾意棠:“哥哥!行哥哥和澄哥哥……他们真的被卖了吗?”   男孩皱着眉头,原不想让妹妹卷进这件事情,如今只能点头,低声应道:“是……我和表哥去找乔景行他们玩,听邻居说的。”   小女孩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顿时蓄满了泪。   她又气又急,心里害怕不已,唯恐乔景澄兄弟两个再也回不来了,便挣开哥哥的手,跑到了那神志不清的酒鬼面前,急声问他:“你把澄哥哥他们卖到了哪里去?”   酒鬼睁开眼,笑嘻嘻道:“卖到了哪里去?管他卖到哪儿呢,卖了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够我喝一年酒了……”   顾意柠气急了,挥着小手便在那酒鬼脸上抓了一记,顿时抓出来四条血印子。   她叫喊起来:“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   顾意棠唯恐妹妹受伤,便从后面把她抱住了。   乔言恒比兄妹俩都要高些,也更有力气,按住酒鬼就是一通猛揍:“说!把乔景行卖哪去了?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那酒鬼硬生生挨打,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加上乔言恒到底是个孩子,力气不足,打到最后手都疼了,酒鬼还是不肯说出兄弟两个的下落。   最后还是顾意棠冷声道:“不说?表哥,搜他的身!把他的银子统统找出来!”   酒鬼一听银子,顿时急了:“银子不能拿!不能拿!”   乔言恒气笑了,见这招有效,便死命去拽酒鬼的衣裳,试图从他身上把银子找出来。   那酒鬼万事都不在乎,偏偏把银子看护得比命根子更重要,一大一小僵持了半天,乔言恒硬是没在他手底下占到便宜。   顾意柠忍不下去了:“哥哥,我们也上!”   小姑娘一改往日娇俏胆小的模样,仿佛一只炸了毛的小兽,恨不得扑到那人身上咬下一口肉来,也不顾顾意棠的阻拦,拽着酒鬼的头发把他拉开。   顾意棠和乔言恒见状,赶忙上手去搜,最后在酒鬼的怀里搜出来一包沉甸甸的银子。   小姑娘把银子抢到手上,快步跑到河边,对酒鬼喊道:“你说不说?不说,我把银子丢到河里去!让你一辈子都没有酒喝!”   那酒鬼傻眼了,想上前去抢,却被乔言恒和顾意棠两个人死死按着。   眼看银子就要遭殃,酒鬼赶忙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快别,别把我的银子丢下去啊……”   顾意柠气狠了,从布包里掏出来一块银锭子,就往酒鬼脸上砸去:“澄哥哥他们人呢?!”   酒鬼手忙脚乱地接过了那锭银子,一边道:“那拐子是从外县来的,专门买小孩子,买了人早不知道去哪了!不过,我听说他们在城隍庙那里还藏了几个人……”   问出了一个地点,三个孩子也顾不上酒鬼,顾意柠把银子丢给了他,带着两个哥哥往城隍庙的方向跑去。   顾意棠有些担心妹妹:“阿柠,要不你先回家叫人,我和表哥两个人去城隍庙看看。”   乔言恒也点头让表妹先回去。   可顾意柠哪里管的上这个?   她都快急哭了:“不行,哥哥你刚才没听见吗?那群拐子买了人,就要带着澄哥哥他们跑了!咱们再不快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顾意棠咬咬牙,和乔言恒对视一眼,三人最后还是全力往城隍庙的方向跑去。   ……   到了晚上,乔佳觅都做好了晚饭,还不见孩子们回家,顾肆便出门去寻。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她担忧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及至掌灯时分,便见顾肆和乔白晁行色匆匆地从小院外面赶回来,脸上一副凝重的神情。   乔佳觅顿时心中一紧:“二哥!怎么了?找到孩子们了吗?”   乔白晁摇头:“没有。乔言恒和阿棠、阿柠在一起,三个孩子都不见了。”   乔佳觅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身形一晃,差点没能站稳。   好在顾肆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臂,一手扶住了她的腰,站在了乔佳觅身边:“别急,青县就这么大,很快就能找到的。”   乔佳觅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想起顾意柠最是怕黑,眼圈都红了:“青县就这么大,人怎么会丢了?好端端的三个孩子,难道就没人瞧见他们去哪了?!”   乔白晁也安抚小妹的情绪,道:“我和阿肆已经派人去找了姐夫,三个孩子不见了,是大事,官府的人一出马,很快就能找到的。”   顾肆沉声道:“我和二哥回来是告诉你不要着急,在家等一等消息。现在我和二哥就去姐夫那里。”   话虽如此,可乔佳觅心急如焚,唯恐孩子们出了什么意外。   她摇摇头道:“不行,我也去!”   说着乔佳觅就要收拾东西,跟着两人一起出门。   乔白晁皱眉制止道:“小妹,你在家等消息,万一孩子们这时候回来了呢……”   乔佳觅额上已经冒出了不少汗,只苍白着一张脸,打断了他的话:“二嫂不是也在家?孩子们若是回来了发现家里没人,肯定会去二哥那里,咱们一样能知道消息。”   见妻子急成这个样子,顾肆也不忍心说什么,只用衣袖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沉声道:“走吧,一起去。”   三人行色匆匆地去了青县府衙。   而另一边,城隍庙处已经空空荡荡,只有秋风在丛生的野草处来回飘荡,刮起一阵夜风。   顾意柠跟着两个哥哥的脚步,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夜色里。   她有点害怕,紧紧抓着顾意棠的手,掌心已经冒出了汗意…… 第54章 他们去救谁   乔言恒视力最好,在前面领路,一边小声向身后两人汇报情况:“他们中间好像有小孩哭了,前面速度慢了下来,咱们也走慢点,别出声。”   顾意柠咽了一口唾沫,果然依稀听见前面传来小孩的哭声。   她小心翼翼地拽了拽顾意棠的手心:“哥哥,你能听见声音吗?”   男孩紧紧握着妹妹的手:“听见了,别怕。咱们等他们停下来歇脚的时候,再偷偷溜过去。”   他们三个从酒鬼口中问出了拐子的动向后,直奔城隍庙,没想到正好赶在拐子带着几个或买来、或拐来的孩子要转移地方。   乔景行两兄弟赫然就在其中。   顾意棠知道,若是他们三个直接冲上去要人,别说乔景行和乔景澄救不出来,他们也会搭上去。   无奈之下,三个小孩只能一路跟在拐子们身后,想要找个机会把人救出来。   好在拐子的队伍里还有几个年龄很小的孩子,走不快,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天黑,也才出城没有多远的距离。   而走到半夜,显然队伍里已经有孩子撑不住了,必须要休息。   行至一片树林时,前面的人果然停了下来。   顾意棠牵着妹妹的手,小心翼翼地带她往前靠了几步,在灌木丛里蹲了下来。   乔言恒小声道:“我去前面看看,你们在这守着,别出声。”   说罢,他把心一横,一马当先地悄悄潜伏了过去。   他是当哥哥的,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就算是危险,也是他先扛!   顾意柠还想开口叮嘱表哥几句,男孩却已经猫着腰悄悄凑了过去,她只好紧紧闭上嘴巴,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住。   心中默念:表哥可千万不要出事!   就在乔言恒消失了不短时间,顾意棠兄妹焦躁不安之际,突然前面灌木丛中冒出来一个身影。   顾意柠吓得差点叫出声,定睛一看,却是乔言恒。   她紧张地小声喊他:“表哥!在这里!”   乔言恒快走两步,到了顾意棠兄妹面前,压低了声音兴奋道:“我刚刚过去看了,乔景行和乔景澄都在!我还和乔景澄说话了……”   顾意柠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紧张道:“表哥,澄哥哥说什么了?他们有没有事?”   就连顾意棠也满脸紧张地看着乔言恒。   男孩蹲了下来,小声道:“他们两个都没事!就是被绑了起来。乔景澄告诉我,拐子一共有八个人,两女六男!这一批孩子一共有十三个,都是绑着走的。等会儿拐子里会有人去做饭,到时候能跑。”   顾意棠皱眉:“不如等他们吃完饭,所有人睡下的时候,我们再救人。”   乔言恒摇头道:“我刚刚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乔景澄说,不能等到那个时候,看拐子的意思,是打算连夜赶路。”   顾意柠咬着嘴唇:“要是拐子连夜赶路,咱们就更没办法救澄哥哥他们了!”   时间紧迫,容不得犹豫,顾意棠当即拿定了主意:“表哥,你那里有没有小刀片?咱们要想救人,得先把绳子割开。”   乔言恒搜遍了全身上下,最后找出来一个铜制的小哨出来。   小哨是两个铜片叠起来的,铜片扁平,勉强算是个刀片的模样。   他为难道:“就只有这个了……”   顾意棠点点头:“这个就可以!我们找几块石头,把铜片磨锋利,就可以割破麻绳。”   说干就干,好在月色还算明亮,三个小孩当即分头去找大小合适的石块,不多时,便重新在原地汇合。   乔言恒力气大,废了老大功夫,终于把两个“刀片”磨了出来,手指险些磨破了。   顾意棠小声对顾意柠道:“阿柠,你身子小,比较灵活,等会儿钻到能看见所有拐子的地方,藏好,给我们放哨。我和表哥去救乔景行和乔景澄。”   顾意柠紧张道:“怎么放哨?”   男孩安抚妹妹的情绪道:“不用害怕,你到时候只要看好那几个拐子,如果有人往我们这里走过来、或是快要看见我们,你就学布谷鸟叫。鸟叫很容易的,对不对?我们一起玩过很多次了。”   顾意柠咽了一口唾沫,点点头。   三人悄悄潜到了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安置好了顾意柠。   两个男孩眼看就要出发,顾意棠又低声叮嘱小妹道:“等会儿如果我和表哥被发现了,你不要声张,好好躲在原地,听见了吗?”   顾意柠摇头:“不行,我不要……”   顾意棠顿时严肃了脸,就连乔言恒也满脸凝重:“表妹!听阿棠的!如果我们顺利把乔景行他们救出来了,就和你汇合。如果被抓了,你还得跑回去报信!”   小姑娘害怕极了,可对上两个哥哥严肃的表情,还是点了点头。   拐子们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两个女人负责烧水,剩下六个人,两两站在三个不同地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趁着夜色,顾意棠和乔言恒悄悄地朝乔景行两兄弟身后潜了过去……   ……   与此同时,青县里焦急的大人们也获得了线索,把酒鬼压到了衙门去。   那酒鬼到了衙门,被杀威棒一吓,顿时浑身的酒虫都跑没了,神智前所未有地清醒。   乔姐夫亲自审他,很快就把酒鬼嘴里的话掏了个干干净净。   男人严肃着一张脸,来到后堂,对众人道:“那酒鬼方才把实情都招了,不出意外的话,三个孩子是去追拐子,救人了!”   乔佳觅急得团团转:“追拐子?专门拐孩子的?他们去救谁?!”   他们三个最大的才八岁,跑到拐子面前,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乔姐夫也是这般想的,当即苦笑道:“那酒鬼把自己两个儿子卖了,听说下午被言恒他们三个打了一顿,逼问出了拐子的下落,孩子们跟着去了。那拨人是临县跑来的,专门来拐孩子和买孩子!”   乔佳觅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顾肆沉声问:“姐夫,孩子们去了哪里?”   乔姐夫连忙道:“他们三个应该是去了城隍庙。我已经先一步派人过去搜寻了,若是有下落,第一时间会报给我们。”   乔白晁摇头,脸色很难看:“那群拐子是惯犯,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待很久,我们必须扩大搜查范围,把城隍庙周边,从青县到其他县的大路小路,统统搜个遍!”   乔姐夫点头应了,当即将衙门里所有人手都派了出去。   乔佳觅简直没有办法想象顾意棠兄妹落入拐子手里的画面,她心里焦急万分,只恨不得立刻去找,便急声道:“姐夫,城隍庙在哪里?我也去!”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焦急万分的母亲,乔姐夫只犹豫了片刻,见顾肆和乔白晁都跟着,便点了点头,带上了乔佳觅。   拐子们的行进路线隐秘,便是人手再多,也难以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踪迹。   与此同时,顾意棠和乔言恒也已经得手,把乔景行和乔景澄兄弟救了下来…… 第55章 我要把你带出去   四人急急忙忙地和顾意柠汇合,小姑娘看见安然无恙的几个哥哥们,差点哭出来。   顾意棠压低声音道:“咱们得赶紧跑!拐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现,趁他们没注意,快走!”   乔景行和乔景澄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又被绑着赶了这么久的路,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了力气,可情况紧急,顾不得别的,只能跟着乔言恒朝来时的方向狂奔。   一路上,顾意柠年纪最小,跑的也最慢,很快体力就跟不上了。   她有些着急,便和顾意棠商量:“我跑不动了……不如你们先跑,我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哥哥回去告诉大人,再来救我。”   顾意棠把脸色一冷,训斥道:“说什么胡话!拐子还没追上来,就是他们追上来了,我也不可能丢下你。”   说着,男孩蹲下身来,对顾意柠道:“阿柠,上来,我背你。”   顾意柠犹豫了片刻,还是上了哥哥的背。   男孩子们发足狂奔了一会儿,顾意棠很快就变得气喘吁吁起来。   顾意柠趴在顾意棠的后背上,眼睁睁看着他额上、脸上布满汗珠,就连喘息声都凌乱不已,不由喊他:“哥哥,我有力气了,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跑得动……”   众人也发现了男孩的吃力。   顾意棠还想逞能,乔景澄拽住了他,自告奋勇道:“我力气大些!我来背阿柠妹妹!”   男孩有些不愿意,又听乔景行也道:“阿棠,咱们换着背,等会儿阿澄累了就换我,下一个再换言恒。”   时间紧迫,容不得耽搁,顾意柠的脚都没有沾地,就被乔景澄接到了他的背上去。   男孩子们又全力跑了起来。   此时的拐子也发现少了两个孩子,顿时面色大变。   他们顾不上生火做饭,只留下两个女人在原地看好剩下的孩子,其余的人全部顺着原路追了过去。   很快,拐子们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几个男孩的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顾意柠趴在乔景澄背上,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甚至屏住了呼吸,希望以此减轻自己的重量,好让澄哥哥更轻松一些。   可是身下的男孩呼吸声越来越重,顾意柠眼圈红了,带着哭腔:“澄哥哥,你把我放下,快跑吧……”   乔景澄二话不说,把小姑娘又往自己的背上颠了颠,只是脚下跑的速度不受控制地慢了下来。   顾意柠见状,心里更是愧疚难忍。   滚烫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到男孩的衣领里去,乔景澄有些慌了,忙安慰背上的小姑娘道:“阿柠,你别哭,澄哥哥一定能把你带出去的。”   男孩子们有的拽住乔景澄的一个胳膊,有的在身后推他,乔景澄喘着粗气,到底还是跑的更快了。   可身后的拐子已经瞧见了他们,叫嚷着冲上来追。   眼看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顾意棠眉头皱的死紧:“这样不行!我们会被追上的!”   顾意柠恨不得让乔景澄把自己放下来,立刻逃命:“哥哥,你们先跑,再回来救我!”   顾意棠深深看了妹妹一眼,又看向乔景澄,咬牙道:“阿澄,我把妹妹交给你,你一定带她跑出去!”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顾意棠在乔景澄背后用力一推,自己停下了脚步。   乔景澄借着顾意棠的力道又跑出去很远,及至他们的距离拉开了,顾意柠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她尖叫着喊道:“哥哥——!”   却见顾意棠已经向拐子的方向跑过去,迎面扑倒了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又接着弹跳起来,扑倒下一个人。   拐子们的脚步顿时被打乱,忙着去抓顾意棠,差点顾不上追人。   剩下两个男孩见状,纷纷停下了脚步。   乔言恒恶狠狠地瞪着乔景澄:“快跑!把我表妹带出去!”   乔景行在弟弟身后推了一把,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跟着乔言恒,一起去拦拐子。   原本六个中年男人,硬生生被三个男孩给拖住了。   乔景澄也想上前,可他知道,若是剩下顾意柠一个人,她是绝对跑不出去的,便只能咬咬牙,背着身上的小姑娘,满眼是泪地闷头往前冲。   顾意柠已经哭成了泪人,不停朝身后的方向回望:“哥哥!哥哥!”   夜色很深,月光不过浅浅的一片铺陈开来,很快便瞧不见身后的人了。   只余一片张牙舞爪的树林,漆黑如墨,仿佛择人欲噬的猛兽,大张血盆之口恨不得将人一口吞进去。   ……   乔景澄喘着粗气,方才极限跑的几步,几乎已经耗干了他身上的力气,不过好在拐子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   顾意柠已经忍住了哭声,安安静静地趴在乔景澄的身上,默默掉着眼泪。   两人就这般又不知跑了多久,乔景澄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紧要关头下,他护住了顾意柠,没有让小姑娘受伤。   男孩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头上、脸上、身上全是汗水,趴伏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顾意柠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检查他的伤势:“澄哥哥!你还能站起来吗?”   乔景澄深深吸了一口气,借着顾意柠的力道,站了起来:“不碍事,就是有些脱力。”   顾意柠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哥哥们,她咬咬牙,擦干了眼泪:“澄哥哥,我拉着你跑!我现在有力气了!咱们必须跑出去!”   只有跑出这片林子,他们才能向人求救!   他们才能把哥哥们救回来!   月色明亮,照在顾意柠的脸上,将小姑娘脆弱又坚强的神态映衬得一览无余。   乔景澄的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了一下,他咬住了牙关,故意放轻松了神态,坚定道:“好!我们跑出去!”   说罢,他便主动牵起了顾意柠的小手,顺着树林中唯一的一条路继续奔跑。   其实在跑出去第一步时,顾意柠就已经发现了不对。   男孩已经跑不动了,许是左脚受了伤,他的身形剧烈晃动着,就连抓着顾意柠的手心,也沁满了汗水。   月光下,乔景澄的脸色惨白一片,他咬紧牙关,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深渊,却凭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又坚定地迈出下一步。   最后还是顾意柠停了下来,她抓着乔景澄的手,道:“澄哥哥……我们不跑了,停下来吧。”   乔景澄用力地摇头:“不行……阿柠,我要把你带出去。”   小路延伸至看不见的尽头,顾意柠觉得,他们可能永远都跑不出去。   顾意柠感受到乔景澄手心的汗水,他用力抓着她的手,仿佛要耗尽最后一分力气,带她逃出这片让人恐惧的密林。   她最后哭了出来:“澄哥哥,你停下来,我跑!我可以跑出去!”   顾意柠绝望一般的哭声让乔景澄从头到脚炸起一串细细密密的电流。   他呼吸一紧,眼底蓦地也涌上一股泪意。   母亲死的时候他没有哭,被父亲卖给拐子的时候他没有哭,可是这一刻,听到顾意柠的声音,乔景澄无法控制地感到鼻子发酸。   他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男孩松开了顾意柠的手,终于脱力一般,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顾意柠的眼睛,轻轻对她道:“跑吧,阿柠,跑出去。” 第56章 他的伤势还好吗   顾意柠不停地抹去眼睛里源源不断的泪水,用力地试图看清乔景澄从汗水里捞出来的脸,还有他那双明亮到比空中星子还要耀目的眼睛。   她扭过头去,朝着看不见尽头的密林,奋力跑去。   顾意柠很怕黑,从小她就怕黑,尤其是被奶奶关到柴房里一整夜之后,她愈发恐惧黑暗。   她不管不顾地闷头跑着,眼泪几乎是止不住的溪水从眼眶中倾泻而出,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就连嗓子都仿佛被灼烧过一般,每喘一次气,就带来一阵剧烈而持续的灼痛。   林子很密,夜色深处传来鸟儿与秋风的嘶吼声,阵阵冷风把树木的枝桠吹散,被月光拉长身影,变成一道道恐怖的鬼影。   她回想着哥哥的神情,还有乔景澄倒在地上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这才能够强忍住一阵阵恐惧。   直到林子前面出现了一点点亮光……   顾意柠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她奋力朝着亮光跑去,很快又听到马儿的嘶鸣,还有这阵阵人声。   亮光近了,顾意柠跑出几步,便坠入一片橘红色的火光之中。   她跌倒在了马儿前面。   骑马的官差立刻拉住了缰绳,高声唤道:“找到了!找到一个小姑娘!”   林中的喧哗顿时大了起来,顾意柠感觉到自己被一个轻柔的力道托起来,轻轻地放在了马上。   “小姑娘,还好吗?你叫什么名字?”   顾意柠奋力睁开眼睛,她咽了一口唾沫,用力道:“我叫顾意柠。快去救我哥哥……”   官差听到她的名字,顿时神色一喜。   小姑娘已经处于脱力的状态,官差立刻将人带给了下属,又温声安抚她道:“小阿柠很厉害,你先休息,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叔叔伯伯们去做。”   顾意柠明亮的双眼中顿时涌上了泪水,她强忍着嗓子的不适,道:“澄哥哥受伤了,就在路上……”   官差点头,制止了她:“好了,阿柠现在不要说话,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叔叔伯伯会帮你把哥哥找回来的。”   顾意柠用力地点点头,目送连片的橘色火焰找亮她一路奔跑而来的林间小路,伴随着马蹄声和嘶鸣声,朝密林深处而去了……   哥哥,阿澄哥哥……一定要没事!   顾意柠被官差找到时已经是筋疲力竭的状态,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梦境中仍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黑暗,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顾意柠仿佛被什么东西追赶,奋力跑着,却无论如何也跑不出那片黑沉沉的密林。   直到小姑娘尖叫着惊醒过来。   “阿柠,阿柠,醒醒,你做噩梦了阿柠。”   耳边是母亲温柔的呼唤声,顾意柠睁开眼睛,渐渐回过神来。   她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橘黄色的烛光温暖明亮,而乔佳觅正一脸担忧地坐在床边,伸出手来抚摸着她的发顶。   顾意柠“哇”地一声哭出来,抱住了乔佳觅,“娘!”   乔佳觅知道女儿受了惊吓,连忙心疼地回抱住了她,一边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一边温声安抚:“好了,乖,阿柠已经安全了,不怕,不怕……”   顾意柠用力睁开眼睛,在母亲的怀里,哭诉着方才的梦境:“娘,我梦见我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树林里……哥哥他们都不见了,只剩下澄哥哥在我身边。可是后来,澄哥哥也不在了……我一个人跑啊跑,怎么都跑不出。”   小姑娘声音里满是恐惧和惊慌,听得乔佳觅差点掉下泪来。   她不由想起书中女儿的结局——   顾意柠小小年纪失去母亲,父亲也极少倾注关心与爱在她身上,反而总在维护没有血缘关系的、高初云的女儿。   她身边只有顾意棠,入宫之后,也只有一个乔景澄全心对着她、护着她。   奈何两人同样离她而去……   前世的顾意柠,该有多么绝望与难过?   乔佳觅只觉被细密的针刺入心脏最柔软的部分,她抱着顾意柠,哽咽道:“好阿柠,别怕,阿娘会一直保护你的。”   顾意柠哭了一会儿,慢慢想起晚上发生的事情,才突然发现自己并非单纯做了一场噩梦。   她猛地从乔佳觅怀里抬起头来,睁大了双眼:“娘!要去救哥哥们,还有景澄哥……”   乔佳觅取出帕子,细细地擦掉顾意柠脸上的眼泪,同时温声安抚她道:“官差叔叔已经把哥哥们都救了出来,阿柠别怕。”   小姑娘深深松了一口气。   她犹自有些放心不下,追问道:“哥哥回来了吗?表哥回来了吗?还有行哥哥和澄哥哥,他们都回来了吗?坏人都抓住了吗?”   乔佳觅点头:“都回来了。哥哥们都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别的房间休息,阿柠不用担心。你爹和舅舅都在外面抓坏人,想来明天,就能把他们全都抓住。”   顾意柠闻言,恨不得立刻下床去看哥哥们,却被乔佳觅按住了。   她摇头,不赞同道:“阿柠腿上、手上都受了伤,再说了,现在天已经很晚了,先休息一晚,好吗?”   小姑娘年纪太小,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林子里奋力奔逃,不知跌倒了多少次。   等乔佳觅检查她的伤口时,只见女儿胳膊上、腿上,还有手掌心,早就已经伤得不成样子。   她亲自给女儿上了药,又用纱布细细将伤口包了起来。   顾意柠听乔佳觅这么说,才发现,自己的手心、胳膊和腿上,都缠着白色的纱布。   她抬手看了看,又放下了手臂。   小姑娘像是想起了什么,担忧地看向乔佳觅:“澄哥哥背着我跑了一路,为了带我逃出来,还扭伤了脚。他的伤势还好吗?” 第57章 你们没有什么话说吗   乔佳觅摸摸女儿的发顶,温声道:“不碍事,大夫看过了,不过是扭伤,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顾意柠终于放松地重新靠在了乔佳觅的身上。   如今已经到了后半夜,乔佳觅一整夜没睡,却并不觉得疲累,只轻声和顾意柠说着话,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问她:“阿柠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娘让人准备了汤面,要不要吃一碗?”   小姑娘饿了大半日,又全力逃命了那么久,早就饿坏了。   “娘……我想吃东西,可不想让你走。”   乔佳觅笑了,拉着顾意柠平躺下,又把被子给她盖好,用手心轻轻覆在了顾意柠的双眼上。   她声音轻轻的,道:“阿柠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只在心里默默数三百下。等三百下数完了,娘就回来了。”   小姑娘点点头,果然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起来。   她脸上神色早已不复方才的惊慌,白嫩嫩的小脸在橘色的烛光下,显露出一片纯净的酣然。   乔佳觅起身去了厨房。   她已经在厨房熬好了高汤,就连热水都是现成的,下了一碗龙须面,撒上细细的葱花,给顾意柠端到了房间里。   小姑娘正在心里默数着数字,蓦地从鼻尖传来一阵香气,她便睁开了眼睛。   果然瞧见乔佳觅正站在烛光里,冲她微微笑着。   顾意柠露出一个笑容:“娘!我闻到香味了……”   乔佳觅把碗筷放在了顾意柠的床边,又取过一个小凳子来,放上干净的巾帕等物。   一碗热气腾腾的龙须面,便摆在了顾意柠面前。   小姑娘顾不上别的,半趴在床上,迫不及待地埋头吃起了面。   面条色泽雪白、细如发丝,入口有些烫嘴,却刚刚好地驱散了初秋晚上的寒意。面里的高汤也是乔佳觅一早就熬好的,放了大骨头和秋日的螃蟹,入口又鲜又香。   一碗面吃完,顾意柠也忘了先前那些不好的情绪,幸福地靠在床上打了个饱嗝。   她小声道:“好好吃啊……”   乔佳觅笑了:“小馋猫,晚上不能多吃,若是喜欢吃龙须面,娘明天还给你做就是。”   顾意柠知道娘亲的手艺一向很好,也不知今晚是饿狠了,还是享受到了在床上吃饭的特权,小姑娘觉得,这一晚龙须面格外的好吃难忘。   她眼巴巴望着乔佳觅,看她把碗筷收拾好、“餐桌”擦干净,端起碗筷来准备出门。   顾意柠出声叫住了她:“娘亲……”   乔佳觅回头,微微一笑道:“娘去把碗筷放到厨房,等会儿再过来陪你。阿柠若是害怕,还数数好吗?”   顾意柠点头,重新缩回了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她嘴角再次扬起安心的笑意。   ……   第二日,顾意柠起了个大早。   她像一只小尾巴一般黏在乔佳觅身边,看娘亲洗菜、做饭,将热气腾腾的早饭摆在桌上。   碗筷摆了六副。   顾意柠的心脏开始“噗通噗通”跳个不住,一边坐在饭厅的椅子上等开饭,一边迫不及待地往门外望去。   在看到顾意棠身边一高一矮两个男孩的身影时,顾意柠一下子跳了起来。   “哥哥!行哥哥,澄哥哥……”   她三步并两步跑到三个男孩面前,脸上是纯然的喜悦之色:“你们没事,太好了!”   顾肆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弯腰把顾意柠抱在了手上。   男人抱着女儿往饭桌边上走去,一边问她:“阿柠昨晚睡的可还好?做噩梦了吗?”   顾意柠乖乖道:“娘陪着我一起睡的,没有做噩梦。”   顾肆将女儿放在了椅子上,三个男孩也一一落座。   乔佳觅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白米粥,一边对顾意柠道:“阿柠,家里多两个哥哥住下,开心吗?”   顾意柠的双眼亮晶晶的:“行哥和澄哥哥要住在我们家里吗?”   顾意棠也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似是十分期待。   乔佳觅点点头,对一双儿女笑道:“以后景行和景澄就是你们两个的哥哥了。”   这事是昨晚乔佳觅和顾肆商议好的。   乔佳觅是因为上一世乔景澄对顾意柠的全心守护,知道日后的男孩为了顾意柠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心中感激,便希望将他留在家中;   顾肆则是看中了两个男孩的心性,认为他们是可塑之才。   乔景行和乔景澄两兄弟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干爹”、“干娘”,顾意棠兄妹则是欢呼出声。   他们以后又会多两个玩伴,太好了!   乔景行年纪比几个孩子都大些,率先开口道:“昨天多亏了阿棠和阿柠去救我们,我和阿澄才没有被拐子带走……如今干爹干娘愿意收留我们,我们兄弟两个无以为报,只愿日后将干爹干娘视作亲生父母,为您们尽孝。”   顾肆点点头,没有说话。   乔佳觅开口道:“你们两个安心在家里住下,你爹卖孩子的事,已经捅到了衙门去,不关他个十天半月,是不会放出来的。日后若是见了面,你们愿意喊他一声爹,是你们的纯孝;若是不愿意,便也罢了。”   乔景行咬住了下唇,没有说话。   乔景澄年纪小,憋不住情绪,当即摇头道:“我们不会再认他了!娘就是被他害死的……若说父子缘分,早在他把我们卖到拐子手里时,就已经断了。”   两兄弟模样生得好,被拐子看中,是会转手高价卖去那龌龊之地的。   乔景行和乔景澄都大了,明明白白知道未来会面临怎样的下场,是以对父亲更加失望。   乔佳觅则是想到,原书中乔景澄沦为宫中的太监的命运,或许就是从这一刻被卖到拐子手里开始的。   她心中不由升起对两兄弟的怜惜,温声道:“好了,过往的事就让它过去,日后这里就是你们家,阿棠和阿柠也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乔景行和乔景澄两兄弟眼圈都微微红了。   顾意棠瞧出了小伙伴的情绪,只笑着递给他们一人一个煮鸡蛋,岔过了话题:“快吃饭吧!我娘会煮溏心蛋,行哥和阿澄尝尝?”   顾意柠也把自己的凳子挪到了乔景澄边上,端过来一小碟咸菜,放在他的手边。   小姑娘娇憨笑道:“澄哥哥多吃点,脚伤才好得快!”   一时间,饭厅里其乐融融,众人轻松自在地吃完了一餐早饭。   等用完了饭之后,孩子们刚想帮着收拾碗筷,却被顾肆叫住了。   “我还有话说,先坐好。”   男人的脸色有些威严,几个小的顿时正襟危坐,谁也不敢乱动一动。   乔佳觅知道,顾肆这是要教训人了。   不过她没打算插手,一个合格的父亲,是该严肃而威仪地告诉孩子们,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万万不能做。   只听顾肆沉声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你们没有什么话说吗?” 第58章 住在咱们家里了是吗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低下了头。   顾肆道:“阿棠先说。”   顾意棠被点名,只能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地道:“昨天我们,额,我和表哥,不该带着妹妹跑去救人……让她遇到危险。”   乔景行不由开口道:“这事都怪我和景澄!不能怪阿棠和阿柠……”   乔景澄也点头:“是,都是为了救我和行哥他们才去的。”   顾肆微微皱眉,瞥了三个男孩一眼,顿时将他们看的不敢说话了。   乔佳觅声音柔和,在一旁道:“我倒觉得,阿棠和阿柠很勇敢,在知道小伙伴遇险的时候,不顾自己的安危,跑去救人。不过方法用错了。”   顾肆深谙夫妻之间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道理,当即冷着脸道:“遇到事情不好好想想如何处理,只凭一腔热血上头,是逞匹夫之勇!若是官差没能及时赶到呢?若是你们都落入拐子手里呢?丢了你们两个,你娘会如何伤心难过,你们不知道吗?”   顾意棠和顾意柠被说的低下头去。   虽说顾肆的语气严厉了些,可两个孩子都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做错了。   顾意棠率先道:“爹,我们知错了。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先静下心来好好想想……绝对不会再以身涉险,让爹娘担忧。”   顾意柠在一旁连连点头。   乔佳觅见两个孩子听进去了,便道:“阿爹的意思就是如此。阿棠和阿柠,你们想想,若是昨日知道景行和景澄出事,你们能够兵分两路,让阿柠回来向大人报信、阿棠和表哥一起悄悄追上去,不是更好么?”   道理很简单,可毕竟顾意棠和顾意柠都还小,遇到事情先有些慌了,便想不到那么周全。   这般想着,顾意棠就忍不住有些懊恼,他原本可以更好地保护妹妹的。   顾意柠却没有想那么多。   父亲的责备很快就过去了,小姑娘救出了两个伙伴,感到又是骄傲又是开心,吃完早饭就拉着三个哥哥们一起跑出去玩了。   乔佳觅看着孩子们无忧无虑的背影,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来。   好在重来了一次,好在这一回,她没有早早死去,还可以守护孩子们长大……   ……   孩子们从拐子手里跑出来以后,后续的事情,大人们还有的忙。   官差解救下几个从临县拐来的孩子,一一将之送回家中,六个拐子被投入大牢,这件事情才彻底告一段落。   而经历过这么一遭凶险的顾家兄妹,也较往日成长了许多,更别说一起逃出来的四个孩子,感情也与往日不同,愈发亲密无间。   乔景行和乔景澄被顾肆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很快就变得沉稳起来。   乔佳觅见状,心里自然是松了一口气的。   至少儿子女儿的童年,已经不像上一世那般阴郁不幸,充满偏激了。   孩子们这边不需要过多操心,乔佳觅便把精力更多放在了生意上,与高初云的走动也日益频繁起来。   这日乔佳觅一个人到客栈去寻高初云,两人的话题谈着谈着就扯远了。   “阿云,你带着阿楚住在客栈,始终不是个办法。要不还是寻个地方落脚吧?”   阿楚一个人坐在窗边,安安静静地摆弄一个九连环。   高初云看了小姑娘一眼,对乔佳觅叹道:“我在青镇也待不长,原是打算多攒些银子,便带着阿楚离开的……”   她从庄子上逃出来,便做好了总后一天被抓回去的打算。   只是自己的身世不便透露给乔佳觅,更何况,阿楚也要寻亲。   不过,即便高初云不说,乔佳觅也知道她的打算,可以说,看过整本书的乔佳觅,比高初云更要清楚故事后面的走向。   不久后的高初云就会被接到京城去,和现在还不受宠的三皇子定亲——   而这一场相遇,便是高初云悲剧命运的起点。   乔佳觅下意识不想让她重蹈上一世的覆辙,握住了她的手,道:“阿云若是愿意,可以在青镇安家,阿楚在这里也会无忧无虑地长大。”   高初云嘴角露出一点苦笑。   就算高家忘了她,那个好继母,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乔佳觅的眼神却格外坚定,对高初云道:“如今咱们的成衣铺子也赚了不少钱,更别说即将开起来的书铺。只要阿云你打定主意,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高初云知道小姐妹一心为自己考虑,便笑笑道:“那我就谢谢小觅觅为我打算啦!”   乔佳觅也清楚,这个时候说再多,都不如最后把结果做出来。   她心里暗自盘算着,光攒够银子还是不行,总得给高初云寻一个靠谱的夫家,才能摆脱日后和三皇子的感情纠葛。   若她没记错的话,上次阿云和七弟见面还不错?不如撮合撮合两人试试?   越是想着这个念头,乔佳觅越发觉得有道理。   她当即便寻了个由头,道:“阿云你知道,景行和景澄两个孩子认了我做干娘,过几天十五,我打算给孩子们热闹热闹,你带着阿楚也一起来吧?   高初云双眼一亮:“好啊,我正愁阿楚性子太安静呢,整日把她关在客栈里,也实在无聊的很。”   阿楚听到两人提及自己的名字,才抬头朝这个方向看了看,很快又低下头去,继续摆弄九连环。   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已经显露出略微有些孤僻的性格。   乔佳觅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对高初云道:“那就这么定了,十五你带着阿楚来家里玩。景行和景澄性子都很好,阿楚和阿柠也谈得来,到时候几个孩子聚到一处,没准儿都不想分开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书铺营业的事宜,敲定好过几日一起去看铺子选址,乔佳觅便告辞了。   回家后,乔佳觅先把顾意柠叫到了身边。   她摸摸小姑娘的头,轻声问她:“阿柠最近和行哥、澄哥玩的来吗?相处的好不好?”   顾意柠这些天都快玩疯了,只笑着道:“很好!行哥总是跟着阿爹出门,澄哥哥陪着我们玩。阿娘,行哥和澄哥哥以后就住在咱们家里了是吗?再也不走了是吗?”   见女儿脸上的笑容开朗快活,乔佳觅心里也高兴。   她只笑道:“当然不走了。以后两个哥哥就是阿娘的儿子,怎么会让他们走呢?”   小姑娘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一双小短腿快活地悬空晃来晃去,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乔佳觅很快就转了话题,问她:“阿柠最近都不去找阿楚姐姐玩了,是什么原因呢?”   顾意柠的腿很快就不晃了。   她似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停顿了一会儿后,才迟疑着道:“阿楚姐姐问我为什么没去吗?”   乔佳觅摇头:“没有,她看见你没来,什么都没有说。”   小姑娘咬咬下唇,最后还是道:“阿楚姐姐不怎么爱说话,我觉得,她也没那么想和我一起玩。”   上次去虽然表面不错,可她心里知道阿楚姐姐不太好相处。   前世高初云和三皇子决裂,难产而亡。   她死后,留下一个小女儿,还有阿楚,都被顾肆带回了家里,隐藏身份养大。   那时候阿楚护着小妹妹,没少和顾意柠起矛盾。   乔佳觅原以为这一世两个小姑娘相处的不错,如今看来,竟还是不太合得来么?   她不想勉强女儿,摸了摸顾意柠的发顶,对她道:“十五那天阿楚姐姐会来家里做客,阿柠若是不想和她做朋友,也没有关系,只当作客人招待便是。” 第59章 我不会乱说的   顾意柠是个善良的小姑娘,见母亲这么说,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愧疚了起来。   她抬头看向乔佳觅,问:“如果我不和阿楚姐姐玩,她会不会很孤独?”   在乔佳觅看来,不管是谁,过的好不好的,都比不上自己女儿的快活。   她只道:“只要阿柠高兴就好,旁人如何,不是咱们的责任。”   顾意柠有些懵懂地看过来,阿娘从前不是这样的呀……   在顾意柠印象中,阿娘总是忍让的、温柔的、贤淑的,不管顾家奶奶怎么故意找茬,阿娘能忍则忍,也时时刻刻为别人考虑。   如今,阿娘竟然这么说?   不管怎么样,顾意柠听到乔佳觅最在意的是自己的想法,小姑娘心里还是高兴了起来。   她甚至有些不在意那一点点和阿楚相处时的别扭了,只笑嘻嘻地道:“阿娘放心吧,我会高高兴兴的!也会把阿楚姐姐照顾好。”   乔佳觅笑笑,亲了亲女儿的脸颊。   她曾听说在父母的爱和呵护中长大的小孩,总是快活的、内心强大的,也希望阿柠日后如此……   确定好十五那天在家里宴请朋友后,乔佳觅这几日便开始准备了起来。   她原本就很喜欢下厨,正好到了秋高气爽的时节,也正是螃蟹肥美的时候。   南方来的商人往往用大车拉着一车太湖水,其中养了满满当当的螃蟹,贩到北地来。   乔佳觅正好碰上卖螃蟹的,便兴冲冲地买了十二只大闸蟹,带回家养在了水缸里。   顾意棠和顾意柠兄妹没有见过螃蟹,很是新鲜了几天。   等到十五那一日,知道乔佳觅要把大闸蟹都清蒸了,顾意柠差点掉了金豆豆。   小姑娘拽着母亲的袖子,眼巴巴道:“要不咱们别吃了吧……那些螃蟹嘴巴一动一动的,吐泡泡,很可爱。”   乔佳觅失笑:“也难为你为螃蟹找出来一个可爱的地方,可是咱们家里养不活呀。阿柠若是喜欢小动物,回头娘给你寻只可爱的小兔子养来玩,好不好?”   小姑娘满是心疼地看着螃蟹下了锅。   等到出锅的时候,成年人手掌大的大闸蟹已经遍体通红,香气顺着蒸屉飘出去好远。   顾意柠全然忘了方才的不舍得,只眼巴巴地乔佳觅将清蒸螃蟹端上桌,又用保温的盖子盖上了。   随着大闸蟹上桌,陆陆续续还有清蒸鲈鱼、爆炒田螺,另加几道青菜和红烧肉,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等最后一道菜上来后,众人围坐一桌,说说笑笑间动了筷。   乔佳觅专门准备了几套拆蟹的钳子和剪刀,动手给孩子们剥蟹壳。   饭桌上除了她之外,便是高初云最会拆蟹壳,不一会儿便将一只完完整整的螃蟹肉摆在了盘子里,放在阿楚的面前,笑着让她蘸酱油吃。   乔言恒见了,扯着脖子看自家娘亲的动作,一边着急道:“娘!剥螃蟹不是这么剥的!你把蟹肉都夹断了!太笨了吧!”   洛溪染本来就不会用钳子,被儿子这么大咧咧地一嚷,脸上不由得一红,恼道:“不剥了!要吃你自己弄,不伺候了。”   乔言恒看得着急,早就恨不得自己动手了,便接过洛溪染手里的工具,认认真真上手拆起了蟹壳。   洛溪染在一旁,看他拆的像模像样,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确实手笨了些。   怎么她上手就拆不了呢?   直到乔白晁默默放了一盘子蟹肉在她面前,洛溪染偷笑了一下,也不管儿子如何与蟹壳作斗争了,开开心心吃起了蟹肉。   乔白费同样认认真真地拆了一整只蟹,将盘子放在了乔佳觅面前。   少年双眼亮晶晶的:“五姐,你也吃!”   乔佳觅无奈地瞪了一眼乔白费,又朝高初云的方向使眼色,示意让七弟给高初云也剥一盘肉。   奈何少年别过视线去,只作不知。   乔佳觅气得在桌子底下踢了乔白费一脚——   吃饭前就跟这小子交待过了,让他关照高初云,结果他全做耳旁风!   顾肆原本也打算学着乔白晁的样子,给妻子剥一盘蟹肉,奈何让乔白费捷足先登,他也不好再献殷勤,只默默吃起了自己盘子里的肉。   大人们之间的风起云涌和孩子们无关,此番宴请亲朋,为的就是庆祝乔景行和乔景澄两兄弟认了干爹干娘,两个男孩心里都很熨帖。   乔言恒捧着个螃蟹腿就能乐呵半日。   顾意棠和顾意柠埋头吃肉,就连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的阿楚,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下,嘴角也微微上扬。   顾意柠很注意照顾阿楚的情绪,一直不停对她道:“阿楚姐姐,吃鱼!我娘做的清蒸鲫鱼最好吃了,里面放了姜丝,鱼汤也不腥!”   阿楚点头。   小姑娘又殷勤地舀了一勺豆腐,浇在了阿楚面前的白米饭上,笑道:“豆腐拌饭!是我最爱吃的!”   乔佳觅诧异地看了女儿一眼,见她乐在其中,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   除了乔白费没有按照乔佳觅的想法,对高初云另眼相看之外,旁的事情都还算顺利。   众人用完饭后,又喝了喝茶,才陆陆续续告辞离去。   等高初云带着阿楚走了,乔佳觅把乔白费留下,瞪了他一眼:“小七,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顾意棠和顾意柠瞧见似乎有热闹看,本来迈出去的脚步,也缩了回来。   乔佳觅看出了兄妹两个的打算,喊来乔景澄,把看热闹的两个小的带走了。   扭过头来,她就开始找乔白费的麻烦:“先前说的好好的,来家里吃饭,帮五姐多照看初云。你就是这么照看的?”   乔白费往椅子上一坐,吊儿郎当地倒了一杯茶,放在了乔佳觅面前。   少年面无表情,嘴上带着笑模样,“五姐好心给我相看,不过吧,这个高姐姐,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乔佳觅气得脑壳疼:“谁给你相看了!少来败坏人家初云的名声!我警告你啊乔白费,不许到外面瞎说!”   既然七弟无意,这件事自然就不能传出去,不然高初云日后还怎么嫁人?   乔白费自然也是知道轻重的,连连点头:“五姐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乔佳觅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气得也坐了下来,拿起茶杯就往嘴里倒…… 第60章 我就是想来吃饭   乔佳觅一直都知道,自家的七弟是个冷淡的性子。   乔白费是懂事之后被带到乔家来的,认了乔家大伯做父亲,而他本来的身世,乔佳觅并不清楚。   只是依稀知道,七弟是全家都没了的。   最初到乔家那一两年,乔白费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吃不喝一待就是一整日。   后来,乔佳觅到大伯家住了一段时间,格外关照这个弟弟,不由分说地带着他四处去玩,小男孩的脸上慢慢出现笑影。   也是多亏了乔佳觅,乔白费的性格才慢慢从阴郁沉闷转向冷淡,是以姐弟两个的感情非常好。   哪怕乔白费被送出去拜师学艺,两人的关系都是最好的。   见乔佳觅连灌两杯茶水到肚子里,乔白费眼底带笑:“五姐,你喝慢点,等会儿又嚷肚子胀。”   乔佳觅一看乔白费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没好气道:“你这次过来就是要看五姐的热闹?”   少年摇头:“怎会?”   乔佳觅不满道:“我前两日跟你说的时候,你答应的好好的,过来吃饭要好好和初云相处。怎么到了饭桌上就变卦了?当初点头的不是你?”   乔白费老老实实地认错:“我错了五姐,你别恼。”   乔家人样貌都生得好,乔白费更是几个孩子里的翘楚,比乔白晁的模样还要精致些,是以外人从未想到过他不是乔家亲生的。   少年眼眶比旁人深邃些,浓密的睫毛铺展开来,把一双星目映衬得格外无辜。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乔佳觅再多的没好气,也渐渐都消了。   她最后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相看相看,本就是两个人的事。小七,你如果不乐意,五姐又不会逼你。幸亏我没跟初云说这件事,不然让人家怎么下的来台?”   乔白费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我就是想来吃饭的。”   乔佳觅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又听乔白费接着道:“五姐你在家的时候都没有做过饭,我从小到大,就只吃过一次你蒸的桂花糕,还错把糖放成了盐。”   乔佳觅一下子笑了,错把桂花糕做成咸的,是她七八岁那年做的一件糗事。   当初乔佳觅信心满满地蒸了一屉糕点,把兄弟姐妹都叫到家里来品尝,奈何她放混了盐和糖,做出来的桂花糕又咸又涩,简直成了众人的阴影。   乔佳觅都快气哭了。   只有乔白费这个家里最小的,不声不响吃了满满一盘子糕点,末了还道:“五姐做的桂花糕很好,香香软软的。”   家里长辈都吓坏了,唯恐孩子吃出来什么毛病,好在小乔白费也算皮实,只是多喝了几壶水。   乔佳觅翻车过一次,之后每每做些美食,都是悄悄的,谁也不告诉。   是以,乔白费便只记住了那一次的桂花糕。   乔佳觅回忆起从前,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情绪。   或许因为她已经死过了一次,也或许是因为她身死后,看到了太多悲欢……   很多时候,乔佳觅会产生一种虚幻感,认为自己所处的世界虚幻不存在的感觉。   若这个世界是真实的,那她看到的未来是假的吗?   可若世界是虚幻的,她如何又有从前的回忆?   乔白费看出了乔佳觅的状态不对,剑眉微微蹙起,唤道:“五姐,五姐。”   乔佳觅清醒了一下:“什么?”   少年眼底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五姐方才在想什么?”   乔佳觅下意识不想与乔白费提起这个话题,便笑了笑,说起了别的:“我在想,早知道就在那次桂花糕事件后,就多做几次吃的,也省的你对咸味桂花糕印象这么深刻。”   清冷的少年嘴角微微勾了勾:“今天五姐做的螃蟹就很不错。”   说起这个,乔佳觅便又想到乔白费为了蹭一顿吃的,故意让她以为他对高初云有好感,不由没好气道:“行了行了,要是想吃,下次还给你做!不过以后,你再敢故意骗五姐,我可要你好看。”   乔白费点头,明明是冷淡的表情,却透出一点乖来,“我知道了五姐。”   姐弟两个很快聊起了别的话题,融洽的气氛,在顾肆走进来时凝滞了片刻。   最后还是乔白费先喊人:“姐夫。”   男人点头,看了看乔佳觅,欲言又止。 第61章 我想单独同她聊聊   乔白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提出告辞了,可少年心里偏偏有股执拗,不肯主动说要走。   明明五姐从前与他一直最要好了,后来五姐嫁了人,几年不回一次家,也不让家人去顾家看她。   谁知道她在顾家受了那么多委屈?这五姐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少年打定主意要在原地坐着,横插在两人中间做个电灯泡。   顾肆委婉地赶人了:“七弟,我和你姐姐有些事情要谈。”   乔白费冷淡地点点头:“姐夫自便。”   竟是没有一点要起身的意思。   乔佳觅也纵着自己的七弟胡闹,只看向顾肆:“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说?”   男人无奈,便捡着一件不重要的事情说了:“从军营回来之后,我也在家不短时间了,过几日便要去县衙做事。”   乔白费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喝茶,端的一副冷面少年的模样。   乔佳觅的反应也算不上热情,只是不咸不淡地点头:“好,你去吧。”   反正她都看过后来的结局,男人确实称得上优秀,是所有人眼中的年轻将军,县衙中错综复杂的事情很快便能上手,也一步步爬上了更高的位置。   只是这些,都与她无关。   顾肆被乔佳觅可有可无的态度刺激得有些上头,自从他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这般——   他究竟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   为什么她总也不能满意?   男人忍无可忍,只对乔白费直言道:“七弟,可否给我和你五姐一点空间?我想单独同她聊聊。”   乔白费耸耸肩,同乔佳觅低声说了几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厅内只剩下夫妻两个,乔佳觅眉眼清凌凌的,精致的脸上仿佛覆盖了一层瓷白釉质的面具,让人瞧不出喜怒。   就连声音里也没有多少情绪:“七弟走了,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   人常言,至亲至疏是夫妻。   顾肆从来都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道理,在他看来,夫妻便是一体,至亲便也罢了,如何会走到至疏的地步?   若是两人渐行渐远,又何必做着面和神离的夫妻?   时至今日,乔佳觅如此冷淡地对待他,为的就是逼他松口,同意那个“和离”。   顾肆却发现,自己远远做不到洒脱地放手。   他从小在大伯母手中长大,本就没有体会过多少亲情,而唯一拥有的快活时光,也是同乔佳觅成亲后的日子。   她温柔小意,眸子里时时刻刻都充满了爱意,为他诞下一子一女。   怎么仿佛突然之间就变了?   难道从前她对他的爱意都是假的不成?   这般想着,男人终是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乔佳觅脸上精致的面具没有分毫动容,只是淡淡道:“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再提?就像你说的,我们已经从顾家脱出来了,便不必总想着往日受的罪。同样的道理,从前的爱也好、不爱也好,都没有必要再拿出来谈。”   顾肆显然不能满意于这个答案。   男人眉间蹙起深深的褶皱,一双深沉的星眸里,写满了挣扎的情绪。   若是从前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乔佳觅定然会心疼到无以复加,可现在见了,也不过是仿佛被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扎了一下指尖。   微麻,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男人的声音盛满了破碎的受伤,可碍于尊严,始终没有过分表露出来:“佳觅,若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你告诉我便是。我可以改。”   他不相信发妻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她明明那么温柔、那么心软,那么善良和美好,带给他这世界上唯一的温暖。   只是顾肆不知道的是,这份柔软和美好,是被前世的他硬生生给掐灭了的。   一想到前世她死后,她的一双儿女在顾肆的忽视之下越长越歪,最后双双死于非命,乔佳觅就没有办法接受。   她没办法接受她的丈夫,是这样一个父亲。   可是现在又怎么同他说呢?   乔佳觅只闭了闭眼睛,摇头道:“现在的你很好,没有什么不好。” 第62章 以后得好好教她   顾肆的双眼亮了,追问道:“那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可以么?若你不想让我去边关,那我便安心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做事。县衙也不错,至少离你和孩子们近一些。”   男人的声音里,就连那些许欢快都是小心翼翼的。   乔佳觅终于感受到一阵心痛。   他们毕竟相爱、相伴,互相扶持着走过了这么多年,她如何愿意看见他这般为她委曲求全?   况且顾肆是雄鹰,他是守卫疆土的英雄,囿于小小庭院的他,是不会快乐的。   她睁开双眼,看着男人,认真道:“你喜欢边关,对吗?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从前写过许多家信回来,有塞外草原,有边关炊烟,有大漠和落日……顾肆,你属于那里,不必为了我舍弃自己喜欢的东西。”   顾肆却摇了摇头,坚定道:“佳觅,再多的功业、再美的风景,都抵不过你和孩子们,抵不过我们的家。从军前我承诺过你,要立军功,把你和孩子们从顾家带出来……我的初心从未改过。”   乔佳觅的双眼渐渐涌上了潮湿的水汽,她看着神色认真的男人,感到喉咙被一块东西硬生生堵住,说不出话来。   而在心里,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绝望地在喊——   若是你从不更改初心,为何上一世要那么冷漠地对待我们的孩子?!   我可以接受你欣赏高初云,可以接受你抚养她的女儿,可不能接受你将阿棠和阿柠忽视地彻彻底底!   只要想到顾意柠临死前的眼神,乔佳觅心中再多的柔软,都化作了对男人的怨怼之意。   她双手掐住了掌心,只控制着出气,不要将那哭腔泄露出来,轻声问顾肆:“那你说,在什么情况下,你会眼睁睁看着阿棠和阿柠在你面前死去?”   男人眉心一跳,显然是被她这个问题吃了一惊。   随即他断然摇头,沉声道:“永远不会。”   乔佳觅脸上重新露出完美的笑容来,垂下了头,不再开口。   顾肆并没有说假话,在他心中,乔佳觅和两个孩子对他而言,是世上最珍贵的人,是他将用尽一生守护的人。   乔佳觅不想再同男人多说什么,便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要去县衙做事?什么时候去?”   顾肆知道,两人之间试图谈心的时刻已经结束了。   他答道:“三日后去。”   乔佳觅点点头:“既然是去县衙,便不能似从前那副乡里人打扮,不然会被笑话的。入秋了,正好家里也要重新做秋装,这两日我便赶一套衣裳出来给你。”   即便是没有了感情,她仍然会做一个好妻子。   顾肆不太愿意让她亲自动手,只道:“明天后天抽空去买两身便是,你别做了,针线活劳心又费神。”   乔佳觅想了想,觉得也是,便点头道:“你说的是,我开的成衣铺子也有一些男装,到时候选个合适的尺寸就好。”   两人闲话着家常,一如这几年来的相处模样。   只是顾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能明白,一切都不同了。   乔佳觅看向他的眼神中,再没有了往日的灵动爱意,只余一片平寂。   ……   顾肆很快就去县衙了,白天家里几个孩子热热闹闹的一起玩耍,并不需要乔佳觅操心。   她便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生意上。   先前和高初云的几次碰面,两人大致商议出了书铺如何运营,两人又约了一个时间去看铺子。   阿楚被带去了顾家,和几个小的一起玩,高初云则放心地拉着乔佳觅一起上了街。   她们也不忙着去选址,先在小吃街溜达了一圈,一人手上多出来几个小零嘴,边走边吃,一边聊着说不完的话题。   两个女子之间的友谊和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乔佳觅也比往日活泼了许多,向小姐妹倾诉自己最近的烦恼:“阿柠如今活泼了不少,尤其是被三个哥哥带着,上树下河、摸鱼抓鸟,什么都干了。我可真真怕她日后嫁不出去。”   高初云“噗嗤”一声笑了。   她想到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当即也理解了乔佳觅。   不过说到底她经历过更为自由的时代,便也想着让身边的孩子自由些,只劝慰乔佳觅道:“嫁不嫁得出去,最重要的还是看家世。你好好给小阿柠挣银子,等她长大了,手上有数不尽的嫁妆,哪里还愁没人上门提亲!”   乔佳觅认真想了想高初云的话,点头道:“说的也是。就算日后姑爷不满意阿柠的性子,只要手上有钱,就好办许多。”   高初云见她开窍,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见乔佳觅又开始蹙眉:“也不成,也不成。若是阿柠舍不得和姑爷分开呢?情爱当真害人,我以后得好好教她。”   高初云哑然:“阿柠才几岁!你就要教她这个了?” 第63章 孙悟空大闹天宫   乔佳觅看了高初云一眼,脸上的神色顿时严肃了下来:“只要是女子,不管年龄几何、见识多寡,总会有那么个时刻被情爱牵绊。若是对方是个良人,倒也罢了,若是结成怨侣……只怕害人害己。”   她这话里,也有着想要点醒高初云的意思。   可后者完全听不出来,琢磨了一会儿乔佳觅的话,咂舌道:“情爱这东西倒也是,既是蜜糖,又能成为砒霜。不过我觉得吧,爱情并非生活的必需品,就算没有了爱,人不照样可以快快活活地做自己?”   乔佳觅点头:“正是如此。”   可她仍在高初云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苦笑来。   若是高初云当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豁达,前世便不会为了一个三皇子而丧命了。   天潢贵胄,更是难以寻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高初云和三皇子是相爱,可也比不上男人对权势的渴望,抵不过他一个接一个地娶了朝臣之女稳固自己的位子。   高初云求全责备,为爱远走边关,最后又为爱重返京城,在诞下女儿之日遭到暗害,抱憾而终……!   此刻站在几棵高高大大桂花树下的高初云,眼神里一派灵动和欢喜,正惊喜地叫出声来:“小觅觅!你看,金色的桂花……”   全然没有前世的痛苦和爱而不得。   乔佳觅笑着走上前去,揽住了她的胳膊:“大惊小怪什么?金色的桂花有什么稀奇,若是你想吃,我明日就做一碟子桂花糕给你,就用金色的桂花。”   高初云笑嘻嘻道:“那敢情好!”   说罢,她站在树下,一眨不眨地看着一片翠色中那星星点点的金,神情向往而欢喜。   乔佳觅伸手折下了一支桂花,塞到了高初云的手里:“喏,看了这么久,明明喜欢,却不好意思摘。我真闹不懂,你有时候那么豁达,有时候怎么就有那么别扭。”   高初云捏着那一小支桂花,突然想到——在这个时代,路上遇到漂亮的花朵是可以随便采摘的,并非一件不道德的事。   而在她身出的后世,公园里到处都是花草,却与人相隔着丛丛篱笆,人和大自然永远都是割裂开的。   她把这串小小的花朵凑近鼻尖嗅了嗅,扭头对乔佳觅笑道:“真香。我从前连摸都没摸过桂花。”   乔佳觅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最后道:“我明日一定去山上给你采一捧桂花,金的红的白的,各色都有,让你好好摸个够。”   高初云顿时“哈哈”笑弯了腰,原地轻快地转了一个圈,轻松又快活地应下了。   她手里仍捏着那支桂花,另一只手拉着乔佳觅往远处而去……   本朝上一任帝王掌控欲极强,又是穷兵黩武、刚愎自用的性格,引起民愤。   后来先皇大兴文字狱,迫害了不少忠良与朝臣。   及至温和爱民的新皇登基,朝中便一改紧绷的气氛,民间也跟着松快了下来。   乔佳觅正赶上民间经商之事蔚然成风的时候,读书识字的人越来越多,民风日益开放起来,也给她开办书铺提供了必要的条件。   高初云穿越过来时间不久,自是还没有摸清楚北国的情况,但乔佳觅这个土生土长的北国人,便是一清二楚的了。   一路上,她还在对高初云解释:“现在大部分城里都有学堂,有的是官办,有的是民办,为的就是开化民智。读书人越来越多,反倒对功名看得淡了。咱们若是开一家书铺,未必非要卖四书五经。”   高初云笑嘻嘻道:“不卖四书五经才好,我听了这几个字就头疼。”   乔佳觅也微微笑道:“上次听你讲的猴子的故事很好玩,不如我们就先印那个吧。”   高初云面上一僵:“真,真要印?”   她上回给乔佳觅讲的,是孙悟空大闹天宫啊!   难不成要剽窃名著? 第64章 一人出一半   乔佳觅重重点头:“是的!你不是说这个故事很长吗?后面还有几个和尚一起闯荡江湖……”   高初云无奈地纠正她:“不是闯荡江湖,是斩妖除魔。”   乔佳觅敷衍地点头:“随便什么吧,这故事好看,又很长,足够我们出上中下至少三册。第一册 先试试水,若是卖得好,就继续往下印。”   高初云见乔佳觅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有些慌神了:“哎,别,小觅觅,我就是知道个故事,可我写不出来呀!”   乔佳觅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北朝大多数官宦家的女子文采都不错,初云是相府的姑娘,难道不通文墨?   可转念想到高初云的与众不同,乔佳觅便把这事放下了。   她对高初云道:“那这样,初云你来讲,我来执笔写。”   这下轮到高初云目瞪口呆了。   她一向知道乔佳觅气质不俗,一定是读过书的,却没想到,她连故事都写得出来,“小觅觅,你也太有本事了!”   乔佳觅却不觉得有什么。   她本来就是从小在诗词书本里长大的,只是后来嫁了顾肆,男人不喜欢舞文弄墨,她便渐渐也熄了作诗作词的兴趣。   不过,现在捡起来似乎也不错?   这般想着,乔佳觅愈发打定了主意,要和高初云一起写一部有趣又好看的书出来。   而书里的故事也的确吸引人。   她开口问高初云:“猴子大闹完天宫之后呢?当真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吗?它那么厉害,怎么钻不出来?”   高初云被问住了,只得胡乱解释一通道:“如来佛祖法力无边,十字箴言往山上一贴,孙悟空就动弹不得了。”   乔佳觅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三界诸神仙都拿猴子没办法,偏偏一个和尚过来,就能把它降住。初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对佛家情有独钟?”   高初云算是怕了乔佳觅,她就知道,和古人讨论这些事情是给自己找罪受:“这跟道家佛家没关系!况且这故事,也是我瞎编的……你若是不喜欢,改了便是。”   她一个理科生,从来没看完过几本书,好不容易能记起一个《西游记》,已经算是难为人了。   若是乔佳觅深究下去,讨论一番佛道之争,她不得把老底都掉出来?   她再也不敢小瞧古人的知识储备了!   好在乔佳觅并没有打算为难高初云,两人聊了一会儿故事,也正好到了地方。   这条街离闹市不远,偏偏被几棵高大的榕树隔开,自有一片静谧。   乔佳觅停住了脚步:“初云,这个铺子是我二哥朋友的,你瞧瞧如何?”   高初云抬头,便见街边最大的榕树边,一个两层高的小楼安安静静立在那里,精致又漂亮。   她惊喜道:“这个地方好!很适合开书铺的。”   乔佳觅点头,笑道:“我先前来看过一眼,也是立刻就喜欢上了。二哥的朋友原是在这里卖古琴的,如今他携家眷入京,这个铺子便闲了下来。”   说着,她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走吧,咱们进去瞧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楼。   小楼从外表看上去古朴典雅,似乎不大的样子,可到了里面,视野便开阔了起来。   整个铺子干干净净,除了墙边立着的几个红木架子,便无他物了。   两人把一楼转了个遍,又上二楼瞧了瞧。   看得高初云连连点头:“不错,真不错,地方也很大。到时候开起来,一楼卖书,二楼还可以做个简单的阅览室。”   两人已经沟通过,单单卖书不一定能挣多少钱,若是能在书铺里布上桌椅供人阅览,再卖些茶水点心,也是一笔不错的进项。   乔佳觅笑道:“既然你喜欢,那我们就把它买下来。”   高初云最是欣赏乔佳觅这样干脆利落的性格,便点头道:“我也确实是爱极了这个地方,能买下来是最好的。多少两银子?既然是合伙,咱们便一人出一半。”   乔佳觅也不瞒她,只一五一十道:“店家要价三千两银子,我这正好有些积蓄。初云你若是不方便,也没有关系,我先付了便是。”   她知道高初云如今带着一个阿楚,身上其实是没有多少钱的。   即便霓裳斋赚了些银子,高初云分到的也有限,况且书铺开起来,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总不能把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家底掏干净。 第65章 我的银子够的   高初云知道乔佳觅的好意,心里一暖,道:“小觅觅,你帮了我许多,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乔佳觅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什么你帮我我帮你的,咱们两个分明是强强联合。今日我在银钱上多出些力,来日你在故事上使使劲,不就都出来了?”   高初云不再推辞。   两人都是干脆的性格,乔佳觅当即回家取了银子,给铺子的主家送上了门。   双方前往衙门结了契书,写上两个人的名字,这个两层高的小楼,便正式属于乔佳觅和高出云了。   办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她们手里拿着契书,说不出的高兴和满足。   “真没想到,我在青镇也是资产的人了……”   高初云又看了一遍契书上的字,忍不住喃喃开口。   这一天,也算得上她穿越到异世界以来最快活的一天了。   瞧着小姐妹脸上的茫然之色,乔佳觅握了握高初云的手,轻声道:“初云,等书铺开起来,咱们还会有更多的。”   高初云抬头,冲乔佳觅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来。   是呀,她们还会有更多!   ……   乔佳觅和高初云买铺子一事,并没有很高调地宣扬。   乔白晁知道以后,带着洛溪染和乔言恒来家里庆贺了一番,就连顾肆也是在大舅子上门之后才知晓。   男人没有说什么,倒是乔白晁尴尬的不行。   他私底下叫住了乔佳觅。   乔白晁拽着乔佳觅的袖子,压低声音问:“小妹,你这次是闹得哪一出?买铺子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姑爷说一声?”   顾肆正在低头和几个孩子们说话,乔佳觅看了他一眼,扭头对乔白晁道:“我买铺子,是用的自己的钱,没有花他的。”   乔白晁心里有点着急:“话不是这么说,夫妻一体,便是你用的自己的钱,也得和顾肆聊一下吧?小妹你跟二哥说实话,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乔佳觅下意识想要回避这个话题:“没什么。二哥替我多谢一下铺子的卖家,我和初云都很喜欢那个小楼。”   乔白晁看着乔佳觅,深深蹙起了眉。   就在此时,乔言恒笑嘻嘻地跑了过来:“爹!我娘让我问你,咱们什么时候回!”   乔白晁被儿子打了个岔,没好气地轻轻踹了一下乔言恒的屁股:“你这皮猴子,是打算回家继续找隔壁小胖子玩摔跤吧?告诉你娘,今天不回去了!”   乔言恒平白无故挨了一下,委屈巴巴地跑回去找洛溪染了。   可乔白晁的思绪被打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乔佳觅话。   乔佳觅率先截住了他,笑道:“二哥快去看看二嫂,现在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聊。”   兄妹两个便不再多说什么,乔佳觅和顾肆一道,将乔白晁一家送出了门。   送完客人之后,乔佳觅给四个孩子一人泡了一杯蜂蜜温水,叮嘱他们慢慢喝完后,把杯子收去了厨房里。   等她从厨房里出来时,便见顾肆孤零零站在院子里,似乎是等着她。   乔佳觅停住了脚步。   男人率先开口道:“二哥同我说了你买的那家铺子,地段不错。只是你的银子够么?若是不够,我那里还有。”   或许是觉得小妹事情办的不对,今日乔白晁对着顾肆时,便客气了许多。   甚至还搜肠刮肚,同妹夫说了半天的话,偏偏顾肆是个不爱开口的,来来回回就是几句“嗯”和“哦”,可是把乔白晁给为难坏了。   乔佳觅听顾肆这么说,只摇头道:“我的银子够的,不用你拿。”   男人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第66章 有我二哥在   两人相对无言。   乔佳觅忙碌地收拾着前厅,顾肆则站在她身边,时不时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摆放到该放的位置。   男人身形高大,明明看着一副沉默寡言、不易接近的样子,偏偏能将乔佳觅的每一个想法体察入微。   在他不知第几次递上乔佳觅想要拿的东西时,女人终于忍不住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顾肆道:“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顾肆脸上的神情没有变化,只是修长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了一下,很快又松开,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的声音很低:“我帮你。”   乔佳觅摇头,再次拒绝了对方:“不用,你走吧。”   这些天顾肆一直试图和乔佳觅谈谈,可她摆明了不想理会,他只好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男人看了乔佳觅一眼,一双比星辰还要闪亮的眸子,如今蒙上了淡淡的阴影,仿佛上好的玉石被主家毫不珍惜地掷在一边,尘埃遍生。   可他到底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离开了。   等到顾肆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乔佳觅才从虚假的忙碌中停下来,她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回忆起男人方才受伤的模样,眼神中闪过挣扎。   那是她曾经挚爱所在、视为天的人啊……   她为什么要这样冷漠地对他?   顾肆是翱翔天际的雄鹰,是凶狠沉稳的猛禽,她不过是掌控了他心里的温柔所在,便以此为挟,反复伤害这难得的柔软。   乔佳觅抬手抹了抹莫名涌出来的泪,强迫自己继续整理前厅,将一张桌子反反复复擦了不知多少遍,才颓然停了下来。   靠着反复回忆前世的苦涩,还有顾肆对孩子们的绝情,乔佳觅慢慢收起了心中的不忍。   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心软,绝不能!   她不会让上一世的事情重演!   ……   和顾肆的冷战,并没有妨碍乔佳觅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在生意上。   她如今也想明白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守护孩子们,给他们一个更加幸福的未来。   自从二层的铺子买下来以后,乔佳觅便着手重新购置家具、粉刷墙壁,再加上高初云时不时出几个新鲜的点子,两个人很快把书铺装修好了。   如今差的,便是存货了。   高初云对此并不了解,只能依靠乔佳觅,后者仔细想了想,道:“咱们的书铺并不一定非要像成衣铺子那般力争火遍全城,其实给读书人一个安静看书的地方,再时不时推出一些新奇好看的话本,便尽够了。”   高初云不解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先把铺子开起来?”   乔佳觅点头:“正是。书铺的口碑可以慢慢积累,而且如今铺子已经到了手里,不需要每个月付租金,我们的压力也相对小一些。”   对于乔佳觅的看法,高初云没有什么意见,她又问起了话本:“小觅觅,我上次给你讲的故事,如今写的怎么样了?”   乔佳觅笑笑:“故事很好,况且有我二哥在,你放心就是。”   若说乔家文采最好的那个,乔白晁称自己第二,便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乔佳觅从小到大看的诗词经典,也都是从自家二哥书架上扒拉出来的,这故事由她来写,自然不会少了乔白晁的把关。   对上高初云松了一口气的视线,乔佳觅微微抿着嘴角,笑着道:“二哥还答应给我们写一套字出来,届时只需要找好木匠,雕刻出一版木字,咱们就可以开始印书了。”   高初云笑着道:“那么,木匠就由我来寻吧!咱们两个分工一下,小觅觅你也不要太累了。”   她们两人都是行动力极强的,又有优势互补,不出意外,很快就能把书铺里第一部 原创话本给做出来。   只是在铺子开张前,便遇到了麻烦。   乔佳觅买铺子的事很低调,也不过是让几个亲朋知晓了。偏偏上衙门写契书时,主笔的小吏是顾有为昔日的同窗。   那小吏也是个爱贪小便宜的,当天便跑去了顾家老宅,明里暗里要了不少好处之后,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顾有为。   “我说顾兄,你这嫂子可不一般!能一口气拿出来三千两银子买铺子,说老实话,就是在青镇,也挑不出来几个。”   顾有为铁青着一张脸:“李兄,你说的可确实?”   李姓小吏把眼睛一瞪,不满道:“顾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李某还能骗你不成?她乔佳觅到衙门来,明明白白写了契书,三千两纹银,买了青镇上一个二层小楼做商铺——白纸黑字在那里,我骗你做什么?”   顾有为当即眼红了起来。   三千两银子!那可是三千两!   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她乔佳觅一个女人,哪里来的钱?   不还是顾家出的?!   小吏还在笑眯眯地往顾有为的妒火中加柴:“要我说啊,顾兄,你还是趁早和你这位大嫂走动起来。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她一日是你顾家的媳妇,你们一日就是正经亲戚。到时候铺子挣了大钱,不也能分一些到你这里来么?” 第67章 他们能拿你如何?   一提起这个,顾有为就恨得牙根痒痒。   当初顾肆带着乔佳觅从顾家脱出去,可是半点面子都没有留,甚至还把家里给砸了个稀烂。   他们不是仇人便罢了,哪里还指望分钱?!   顾有为当即恨声道:“那对狗男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从顾肆飞黄腾达以后,便连自己的根都不要了!不孝不悌,连亲爹娘和亲弟弟都不认!”   其实,早在顾肆离开顾家时,顾有为就多少从爹娘口中知道了些当年的往事。   就连顾肆的身世,也存了疑。   不过这些陈年旧事,旁人是无从得知的,顾有为便毫无顾忌地给顾肆安上了这么一个骂名。   小吏听到这里,眼珠一转,出主意道:“我朝对孝道还是很看中的。若你这位大哥当真如此,其实可以报官……”   顾有为又黑了脸:“谁不知道我那大嫂有个好姐夫?报官?报到别人自家人那里去,我们能落得什么好?”   小吏笑道:“顾兄,这县衙不行,还有别的地方。你那大哥日后若想做官,是绝不能有不孝不悌名声的。”   顾有为被他说的心中一动。   小吏又压低声音,道:“况且,顾兄也不是真的打算如何,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讨要些银两罢了。三千两银子都能随便抛出来的人,能差得了一二百两小钱?就算不成,也都是亲戚,他们能拿你如何?”   见顾有为还在犹豫,小吏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扬了扬下巴,拉长声线道:“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这世道,饿死胆小的,养肥胆大的。顾兄好好想想吧。”   说罢,那小吏便告辞离去了。   顾有为阴沉着脸想了半晌,越想越是气恼。   凭什么他顾肆离了顾家之后日子越过越好,又是办差事,又是有数不清的银子?   而他们家,好不容易修好了房子,就已经把积蓄花了个七七八八,一家人只等着吃糠咽菜过日子了!   要不是家里指望他考个功名,早就把他赶去下地干活了!   顾有为越想越觉得恼恨,在心里暗暗发誓要从顾肆一家子身上捞一笔。   ……   自从乔佳觅搬到青镇上来以后,远离了顾家村的家长里短,很是轻松了一段时间。   乔佳觅始终觉得,前世她的死,固然有欺软怕硬的顾家在其中负了很大责任,可归根到底是她不够强硬,不知如何去面对恶意;如今她已经迈出了那一步,那些恶便似纸糊的一般,不能伤她分毫。   现在她已经升不起报复心,除了怨怼于顾肆对一双儿女的亏欠之外,她是在朝前看的。   成衣铺子生意蒸蒸日上,书铺也开业在即,她哪有什么心思去管一个小小的顾家?那个蹉跎了她前半生的地方,早已经被彻底地抛在了脑后。   是以顾家村的流言蜚语,竟是半点都没有传到乔佳觅的耳中来。   最后还是乔母传信过来让她带着孩子们去家里吃饭,晚间把这件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这一日乔白晁带着老婆孩子回了洛溪染的娘家,很多母女之间的体己话,乔母便也放开了同乔佳觅说:“你从前那个婆母,已经指指点点在村里骂了好几日了,还赌咒发誓,说要把顾肆不孝不悌、你不敬公婆的事情捅到衙门里去,让你们两口子的日子也过不下去。现在村里风言风语也起来了,咱们得想想办法。”   乔佳觅没有放在心上:“让她骂去。想报官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衙门见,我倒要看看是谁占理。”   乔母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丫头,怎么听不懂话呢!”   乔佳觅这才放下手里的茶盏,笑道:“娘,你着什么急?当日和顾家断绝关系,我们就已经从那一家子脱出来了。你管她怎么骂呢。”   乔父在一旁指点外孙写字,闻言抬起头来,不赞同地对女儿道:“佳觅,话虽如此,可村里人是不认这个理的。说到底,宗族里打断骨头连着筋,当日你们做的那么绝,就是不想日后再有瓜葛。这件事,你回去好好和姑爷说道说道,不能让话这么乱传下去。”   顾意棠看似专心致志地描红,耳朵却放在大人们的话上。   只有顾意柠一派乐呵呵的模样,趴在桌边上,盯着哥哥笔下的大字看。   乔佳觅知道父母是担心自己,便宽慰二人道:“行,我回去会跟顾肆说的,这件事让他处理。”   乔母见女儿终于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好歹松了一口气。   又叮嘱一旁写字的外孙道:“阿棠,等你们回去了,要看着你阿娘和阿爹说这件事情,到时候回来告诉姥姥,知道没?”   顾意棠眨了眨眼睛,点头道:“知道了,姥姥。”   乔佳觅哭笑不得地搂住了乔母的胳膊:“娘,你这是找了个耳报神?亲闺女都信不过呀?”   乔母满脸无奈,用手指点了点小女儿的额间,没让外孙和外孙女听见,低声对她叹道:“你这丫头,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当初在顾家过的什么日子?偏偏一点信都不肯让家里知道,每次都只说过的好,过的好。”   说着说着,乔母的眼圈都要红了。   乔佳觅赶忙道:“我不说了,娘,不说了还不成么?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老提它做什么?”   乔母的情绪上来了,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去,只捂着心口对乔佳觅道:“咱们家里你是老小,便是在整个大家,也数得着的疼你。偏偏你鬼迷心窍,为了顾肆那点子虚无缥缈的名声,愣是不肯让人知道顾肆的爹娘是个什么模样。看看,看看,把自己糟践成什么了?如今又和姑爷闹起了别扭!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乔佳觅知道,这是自己和顾肆闹别扭的事情,传到了乔母的耳朵里。   她没有想到,话题绕来绕去,竟又绕回了他们夫妻身上。 第68章 佳觅不是你女儿?   乔佳觅不知如何向母亲解释,又怕两个孩子听见,只揉着眉心小声道:“娘,你别管了。当初是我傻,总想着顾肆的前途,不容许他有带着污点的父母。如今看来,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日子过的好重要。名声也好、顾肆也罢,我都不在意了。”   乔母盯着女儿看了半晌,气得锤了她一下:“我就知道你这个牛脾气是治不好的!现在知道不稀罕人家了,早干什么去了?!当初若是你对顾肆的爱意克制三分,日子都不会这样苦,如今你们俩也不至于成了这副情景!”   乔佳觅哑然。   她的确是这样一副性子,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   当日全心爱着顾肆时,一丁点都舍不得让他受委屈,于是宁肯自己和孩子过苦日子;   如今看开了,便冷心冷情,一点都不想再沾惹男女之情,硬生生将顾肆推到最远的地方去。   她做错了吗?   凭什么周围的人都说她错了,她便是错了呢?   乔母又劝:“当娘的只希望你过的好。你如今口口声声说自己的日子舒坦,可究竟怎么样,我能看不出来?你这是宁可硬生生蹉跎下去,消耗两个人的情感,都要在这里拧着。佳觅,听娘一句劝,你这执拗认死理的脾气,要改。”   乔佳觅低头思索了片刻,旋即抬头,冲乔母笑了笑,轻声道:“娘,我会好好想想的,你放心。”   乔母仔仔细细端详着女儿脸上的神情,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等乔佳觅带着一双儿女回了家,乔母才彻底把脸拉了下来,闷闷不乐地一言不发。   乔父原本在一旁写字,见她这副模样,满脸不解:“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儿子带着儿媳妇回她娘家,让你不高兴了?”   乔母没好气道:“溪染好不容易回一趟洛家,言恒也能见见外公外婆,我怎么就会不高兴?在你看来,我竟是这么小气的一个人?我嫁到你们乔家这么多年,生儿育女,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最后竟落了这么一个名声么?!”   乔父被妻子这一通脾气给震懵了,手里的毛笔都不知该如何落到纸上。   他们自成亲以来,发妻就是温温柔柔的一个人,鲜少发火,今日这是怎么了?   顾不上想别的,乔父赶忙放下笔,开口补救:“我不是那个意思!天地良心,我哪有一次觉得你小气?再说了,什么你们乔家我们乔家的,不都是咱俩的家么。”   乔母听他这么说,愈发气不打一出来:“你也知道是咱们的家?佳觅不是你女儿?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和姑爷犟在那里?”   乔父半句话都不敢说,低头默默去看外孙描的大字。   而乔母犹自不能解气,只数落到:“也不知佳觅这个牛脾气向了谁!我们李家可没有这样的,是不是学了你?”   乔父可不敢应下来这么一个大罪,他张了张嘴,眼看发妻一双眼睛都气红了,知道实在应付不过去,最后只能抛出来死了的亲爹顶缸:“这,没准儿是像她爷爷。”   乔母气笑了。   然而乔父仍在火上浇油,认真地规劝着妻子:“年纪大了,就不要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容易气坏身子。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老着这个急有什么用?要我说,就该放平心态,顺其自然,”   乔母原本还不算多么生气,可听了丈夫这话,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她冷笑一声,道:“我可算知道佳觅怎么看不惯她姑爷了,从今天开始,咱们也分房睡。什么时候佳觅和姑爷和好了,再说!”   乔父傻眼了:“哎,这怎么能行?这跟咱们什么关系……”   乔母说干就干,当即跳下炕来,准备把丈夫的东西从主屋里清出去。   她风风火火地往外走,撂下来一句:“放平心态,顺其自然!你说的!”   说罢便消失在了乔父的视线里。   ……   乔白晁带着妻子儿子从岳父家回来之后,对上的便是乔父一张苦瓜脸。   一家三口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乔父不好意思和儿媳妇开口,便把儿子拽到了一边,数落道:“你去洛家一住就是五天,可知道为父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   对上乔父干裂的嘴唇,还有嘴角眼看就要长起来的一个燎泡,乔白晁满脸懵:“爹,你这是怎么了?”   乔父不无凄惨道:“饿了好几天了,怎么了!”   乔白晁讶然:“娘呢?莫不是生病了?”   乔父摇头:“你娘恼了,这几天跟我闹脾气。一开始还只是分房睡,后来连饭都不给我做了。现在想喝口水,都得自己去厨房烧……”   打从乔白晁有记忆起,父母就没有闹过什么别扭,如今这么一遭,确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娘的脾气一直都挺好的,爹你干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   乔父摊手,多少还有点着急和埋怨地道:“我怎么知道!还不是你非要跟她说,佳觅和姑爷怎么怎么不好,让她着急上火,把气撒到我身上来么?”   这下事情弄明白了,饶是做事向来游刃有余的乔白晁,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乔父还在一边催他:“赶紧的!把你娘哄好!再不然这个家真待不下去了。”   刚从岳父岳母家回来,乔白晁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被亲爹赶到亲娘面前做说客。   他进屋脸上先带上三分笑意,喊道:“娘!我和溪染带着乔言恒走了几天,少了个猴子在家里,是不是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说罢,乔白晁盘腿坐在了炕边上,和乔母肩并肩尤显亲密。   乔母看着儿子俊逸白净的脸,这几天再多的气,也没法冲他发出来。   她分明知道乔白晁的来意,却还是笑着道:“阿晁可真是你爹的好儿子,进家连身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过来给你爹说好话了?”   乔白晁摸摸鼻子,笑了:“娘既然知道我的来意,不如咱们母子聊聊?你和爹大半辈子没吵过架,这次是怎么了?”   乔母心平气和道:“大半辈子没吵架,不代表没有矛盾。你爹想不明白不要紧,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我现在就是要他把我女儿给劝好了,劝不好不行。”   乔白晁听了半天,才弄明白老两口这是怎么了。   他顿时觉得哭笑不得,对乔母道:“娘!佳觅和顾肆之间的事,是他们俩在闹别扭,这和爹有什么关系?你别把这两件事情搞混了。” 第69章 她何时想过这些?   乔母从来都是好脾气,没想到如今,竟是连自己儿子的话都不肯听了。   乔白晁还想再劝,没想到老人家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地给他堵了回去:“佳觅和姑爷闹别扭跟我们老一辈无关,我和你爹的事,自然也轮不到你操心。行了,这没你的事,回屋换衣服去吧。”   饶是乔白晁能言善辩,一时间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了。   他没有办法,又见亲娘连自己都不愿意搭理,只能灰溜溜地从正房出来了。   甫一踏出房门,斜斜地突然蹿出来一个人影,把乔白晁吓了一跳。   等他定睛下来去看,不由埋怨:“爹!你这是诚心要吓死你儿子啊?怎么藏在这里了?”   乔父哪里管他,只摸着嘴角上火的大燎泡,双眼发亮:“怎么样?怎么进去这么短时间?你娘咋说?哄好了没?”   乔白晁一噎,摇了摇头。   乔父当即晴天霹雳一般,连肩膀都耷拉了下来,垂头丧气的模样,脸上一点笑影也没了。   乔白晁头疼极了,却也不能不管父母的事,只能从乔父入手:“我看娘的意思,也不光因为小妹急眼……肯定还有旁的,爹,儿子也没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见乔父满脸茫然,乔白晁便把老父亲拉到了院墙边上,道:“先哄着吧。爹你去买些娘爱的吃食,还有她喜欢的首饰衣裳。虽不能保证哄好,却也比现在这个样子强。”   乔父年轻时就是个木头,老了也没见懂多少女人家的心思。   乔父和乔母过了大半辈子,仔细想想,竟是连她平日里的喜好都有些说不上来。   他一时间手足无措了起来:“买,买什么啊?况且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还整这个,平白让人家笑话……”   乔白晁耐心道:“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只管把自己日子过好了,还管旁人怎么说?”   乔父还有些不大乐意的样子,别别扭扭地,差点憋红了脸:“还是算了吧?要,要不,等你娘自己消气,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又是送东西又是哄人的。”   乔白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都这个时候了,还端着什么啊?爹你想送,娘未必想收呢!要我这做儿子的说句公道话,此番争执,也未必都是娘无理取闹。爹你好好想想吧!我是不管了。”   说罢,他拉扯了一下自己的领口,走了。   赶车回来吹了一脸一身的土,乔白晁恨不得立刻脱了这一身脏衣服,再好好泡个热水澡。   爹娘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乔父被亲儿子好一通数落,想想发妻那副赌气的模样,长叹一口气,也摇着头走了。   圣人果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啊!   这下连儿子都没辙了,他只能自己想想办法……   ……   父母闹矛盾的事,搬家到青镇的乔佳觅还不知晓。   这些天她忙着书铺开业的准备,一天到晚早出晚归。   她又是联系木匠定制书架、又是亲自去印刷作坊盯着铺子新出的书,还得不错眼地检查从外地运送过来的书有无纰漏,忙的脚不沾地。   便是高初云一直在帮忙,也没有起多大的效果。   短短半月的时间,她已经累的瘦了一大圈,那张小小的巴掌脸几乎没了多余的肉,让人平白瞧了一阵心疼。   顾肆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次用完晚饭后,让四个孩子各自回房,他叫住了乔佳觅,“佳觅,我们谈谈。”   乔佳觅这半个月着实忙的晕头转向,同顾肆每日也没有多少话说,冷不丁被他喊住了,还有些发愣。   她扬脸问他:“谈什么?”   烛火下的她小脸没有多少血色,纤腰盈盈不足一握,在旁人看来,或许是一种弱柳扶风的病美人之态,可顾肆瞧着却只剩下了难受和心疼。   男人走近一步,低声道:“这些天你身上可还好?晚上就吃那么一点东西,如何撑得住?”   顾肆的手掌将要抚上乔佳觅的脸颊,她下意识躲了一下,避开了夫妻往日亲昵的动作。   可躲完之后,男人眼底的落寞和掩藏不住的受伤,完完整整暴露在她面前,让乔佳觅的呼吸有些困难。   她只好当作无事发生地摇头:“不过是胃口不太好,不碍事的。况且书铺也不过是忙这几日,等开起来,便好了。”   男人不由皱眉。   若是往日看到乔佳觅这般辛苦,依照男人的霸道,是断然不允的。   可如今她非但不听他的,还日益同他生疏,平日里话都不肯多说一句,顾肆陷入了两难之境。   好言相劝,乔佳觅的倔性子决计不会听,可真要强迫她——   只会将乔佳觅推的更远。   最后男人只能曲线救国,用另外一种法子,认真劝她:“佳觅,我在北地奋力杀敌,便是身陷最危险的处境,也拼了命地活下来,为的就是给你们母子依靠,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如今你这般辛苦,又为哪般?”   顾肆说的动容,乔佳觅并非石头,自然能体会到男人言语之下的真情。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更不愿敷衍他的真挚。   女人低头想了想,同样认真道:“好男儿建功立业、保家卫国,是你的价值所在,便是流血受伤也在所不辞。可是顾肆,我也有我自己喜欢的事情要做。对我而言,做生意让我快活,看着银子一点点攒起来,让我感到安全。便是辛苦些,又能怎么样呢?这跟你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啊。”   顾肆没有想到乔佳觅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们生在乡野、长在农家,即便是读了不少圣贤书,比寻常农人知晓更多的事,可归根到底,还是受限于周遭人的行为、眼界。   从前的乔佳觅,和大多数农妇一样,心心念念的不过是相夫教子,一生所求也只是夫君建功立业、儿女平安长大。   她何时想过这些? 第70章 佳觅,我好欢喜   顾肆心下受到了不少触动,可两人谈话间,由不得他细想,便直接开口问了出来:“佳觅,你这些想法,是高初云教给你的吗?”   乔佳觅微微一愣:“是,也不是……”   她前世那般被蹉跎死在了顾家,连一双儿女都护不住,这样的结局是乔佳觅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如今有幸多活一世,她发现,外面的天地更加广阔,是四四方方的农家小院永远不可能带给她的。   而在其中,高初云的做法,确实也对她产生了不少影响。   乔佳觅细细想了想,对男人道:“阿云有很多新奇的想法,是我的良师益友。但做生意,却是我真心喜欢,并非她教的。”   顾肆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剑眉微蹙,问:“佳觅,你当真不是同我赌气,不肯让我护你?我知道,把你和孩子们留在顾家,是我做的最傻的一件事情,让你们受了委屈。但我保证,日后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他看来,做丈夫的,便是为妻儿提供保障,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乔佳觅只需要安安稳稳在家里,享受他带来的一切便是了。   何必如此辛苦?   乔佳觅认真观察顾肆的双眼,见男人眼神中并无抗拒,只是纯然的不解和困惑,便又耐心地同他解释了一遍:“顾肆,我方才说过,我做生意,和你保家卫国、报效朝廷,是一样的。这件事,是我喜欢的。”   她的声线是柔软的,面容也与往日柔情似水的模样并无分毫不同,可那双眸子,到底不一样了。   虽没了对男人全心全意的依赖和眷恋,却多了一种,格外触动人心的东西。   仿佛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顾肆这般定定看着她,一颗心猛地剧烈跳动了起来,喧嚣鼓噪得让他的手掌心都在微微发汗。   乔佳觅不指望劝服顾肆,只微笑道:“你不懂也没关系,便是我,也有些不太能想明白呢。”   至亲至疏是夫妻,只要他不管着她,两人便这么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室内安静了不短的时间。   原以为男人不会再发问,却见他冷不丁突然开口了,声音有些哑,却藏着一股火热:“佳觅,我虽还不能完全明白你的想法,但若这件事让你欢喜,我便是高兴的。你想做什么事情,我都愿意支持你。”   乔佳觅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而被男人用灼灼的目光盯着,乔佳觅感觉自己仿佛突然回到了新婚之夜。   折腾热闹了一整日,她浑身酸软地坐在喜榻之上。   他掀起她盖头时,也是这般看着她的。   她有些狼狈地错过了眼去:“嗯……你不反对,就好。”   这些日子以来,乔佳觅的疏离和抗拒让顾肆彷徨过、困惑过,也痛苦难受过,可如今他想开了。   他觉得,便是她不再对他有情,也不妨碍他热烈真挚地爱着她。   便是她不再需要他护着,也不妨碍,他站在她的身边,默默看着她。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孩儿的父亲,只要乔佳觅一日不决绝地将他驱逐出她的生活,男人便要守着她。   直到,她眼底重新燃起对他的爱慕。   男人克制地向前了半步,低垂下高傲的头颅,半是请求一般,低声问她:“佳觅,我能抱一抱你吗?”   这下轮到乔佳觅完完全全惊讶了。   ——他怎会如此说话?   见她始终不答,男人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冷凝的面部线条完全融化,自有一股三月冷泉被早春鹅黄色娇嫩花瓣轻轻触碰的温柔之意,就连泛起的涟漪,都是悄然入人心的清淡、温软。   顾肆伸出了手臂,轻柔、克制地抱住了她。   “佳觅,我好欢喜。” 第71章 那群人什么来头?   乔佳觅发现,自从那一晚短暂的聊天之后,顾肆的做法和往日比起来越来越不同了。   他不再试图干涉她的做法,即便乔佳觅心里知道那是出自好意。   他也不再随意评判她做的决定,哪怕乔佳觅自己都觉得,她的做法有些过于出格和大胆了。   不管怎样,这些天下来,便是下定了决心要对男人百般挑剔的乔佳觅,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就连平时在铺子里,顾肆的变化也会时不时钻到乔佳觅脑海中。   她驱散一会儿,那形象便又顽固地出现在了她眼前,挥之不去。   “小觅觅?小觅觅!”   面前白净的手指挥了挥,把乔佳觅神飞天外的那根弦拽了回来:“啊?什么?”   高初云脸上带着些古怪的模样,问她:“我看了你半天,两眼发直,叫你都听不见。在想什么呢?”   乔佳觅赶忙驱散了霸占在她脑海中的,男人那双明亮的眸子,有些窘迫:“没什么,就是在想家里的事。阿云你方才要说什么?”   见她不肯说实话,高初云也没打算逼迫友人,只回归了原来的话题:“我是说,这几天咱们的印刷作坊遇上了点麻烦,等抽个空一起去看看。”   乔佳觅听闻高初云说起了正事,顿时正襟危坐起来。   小脸上也露出严肃的模样:“遇上了什么麻烦?”   高初云也蹙起了细细的眉毛,面露不解:“听作坊的师傅说,是村民找事。按道理不应该呀,咱们这作坊开工的时间也不短了,况且跟里正是打了招呼的……”   乔佳觅追问:“是有人闹事?可曾影响了咱们的进度?”   高初云迟疑了一下,摇头:“倒也没有这么严重。我是想着,这两天正赶上书铺进货的时候,你我都要盯着,走不开。等忙过这几日,便一起去作坊瞧瞧。”   乔佳觅点了点头:“阿云说的是。咱们这处印刷作坊开在村里,为的是背靠青山,方便伐木和做刻字。若是有村民闹事,换个地方也无妨。”   两人暂时敲定了解决方案,都没有把这件事情过于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是,她们聊完这个话题的第二日,印刷作坊就出了大事。   翌日清晨。   一家子刚刚吃完早饭,顾意棠和顾意柠早早去了外祖家。   顾肆正打算带着乔景行和乔景澄两兄弟出门,便听见院子外面有人敲门,声音又急又响:“东家,东家!可曾起了?出大事了!”   乔景澄机灵,赶忙跑去开门。   只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站在门口,满头大汗,手上、袖子上还带着木屑,正急得团团转,口中的话也颠三倒四,语无伦次说着谁也听不明白的话。   顾肆上前一步,沉声道:“夫人在家,你有何事寻她?且慢慢说来。”   男人好歹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手下也带过不少兵,更是在军营里建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他神色威严沉稳,寥寥数语,很快就将满脸惊慌的伙计安抚了下来。   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伙计的言语也捋顺了:“小的是印刷作坊的木匠,这几日,一直有邻村的村民来我们作坊寻麻烦,好赖倒也都让我们给打发了。可是今晨,那群人扬言要放火烧了作坊!瞧着那模样,是来真的呢!”   说到这里,伙计急眼了,连珠炮一般喊了起来:“他们铁定是欺负我们这几日没有动手赶人!可是作坊赶工,我们做活还忙不过来呢,哪有功夫理他们?!咱们几个伙计加上大师傅,辛辛苦苦两三个月,才雕了这么些木字出来!印刷也都开始了!这个时候要是放火,可就全都白干了!”   乔佳觅原是在房中换衣裳,听见动静,手上便加快了动作。   她来到院子里时,正正好将那伙计最后一句话收入了耳中。   女人的眉心当即蹙了起来:“小虎,你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伙计见乔佳觅出来了,语速飞快地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说了一遍。   末了,他红着眼睛急道:“那伙人完全不讲道理!分明不是我们村的,却来闹事,鼓动着我们村里的人也都开始找麻烦……东家快去看看吧!再不管,只怕他们真的要烧了咱们的作坊!”   乔佳觅越听越气,一贯温柔的眉眼间带了些凌厉和寒意,愈发美艳不可方物:“那群人什么来头?是何居心?里正也不管管么?!”   伙计哪里晓得这个,只愁眉苦脸:“咱们作坊开的好好的,也没得罪什么人啊!里正也只管和稀泥,这才让旁人骑到我们头上来。”   一旁一直皱眉听着的顾肆扭过头来,出声问乔佳觅:“上次仿佛听你说,印刷作坊是开在了小山村?”   乔佳觅下意识点头:“是啊,小山村的木匠很多,依山傍水也很方便,我便找了几个懂印刷的工匠,把作坊放在了那里。有什么不对么?”   顾肆静默了一下,才道:“小山村,在顾家村的边上。”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或许旁人听不明白,乔佳觅却一下子懂了男人的意思。   她当即竖起了柳眉,一双眸子几乎要冒出火来:“顾家村!可是那几个混不吝的东西?竖子尔敢!!我还没上门去找他们的麻烦,当真以为我乔佳觅还似往日那般,好欺负不成?!”   伙计从没见过说话柔声细语的东家发怒的模样,就像是平日里温驯绵软的兔子猛地化身老虎,让他一下子有点傻眼了。   谁料乔佳觅的目光下一秒便放在了他的身上,紧紧盯着伙计,冷声问:“来闹事的,是顾家村的人么?!”   伙计呆愣了一下,瑟缩了一下脖子,不确定道:“这,这,依稀听到了几个‘顾’字?小的也不知道啊!”   乔佳觅却没有罢休,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领头的是什么人?是男是女?什么打扮?高矮胖瘦?”   伙计赶忙道:“是个男的!男的!年纪不大,穿一身打补丁的长衫,说话掉书袋,长得倒胖胖的,有点贼眉鼠眼的……”   乔佳觅听他这么说,哪里还能不明白?   女人清丽的眉目仿佛要被怒意燃起来了,一口银牙咬得死死的,恼声道:“果然是顾有为那个败类!”   顾肆听完伙计的描述,眸子里也被冷冰冰的怒火填满,可瞧见乔佳觅气得发抖的模样,便拉住了她的手,率先安抚她道:“佳觅,你先别着急。这件事我来处理,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第72章 干爹别急   乔佳觅恨不得掐死找事的顾有为,连带着也不给顾肆好脸色,只咬着牙:“我的事不要你管!你们姓顾的,真真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若不把顾有为狠狠收拾一通,便不是如今的乔佳觅!”   她用力地甩开了男人的手,看都不看他一眼,唤了一声伙计,便带着人出门了。   顾肆站在原地,眉眼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乔景行和乔景澄两兄弟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乔景澄出声,提醒顾肆:“干爹,咱们要不要追上去瞧瞧?看干娘那模样,别被欺负了呀。”   顾肆这才回过神来。   这些天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慢慢进入了一种和谐的状态,眼看乔佳觅没有那么排斥他的存在了,如今却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顾有为搅乱了。   他也恨不得掐死那可恶的顾有为!   若非昔日念了一分顾有为是他的亲弟弟,男人早就容不下他了。   如今他竟敢找事找到了乔佳觅的头上,别怪他这做哥哥的心狠手辣!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吩咐乔景行道:“去衙里跟大人说一声,照实说。我先带着阿澄跑一趟小山村。”   乔景行应了,目送男人带着乔景澄,两人朝着乔佳觅离去的方向阔步追了出去。   ……   乔佳觅虽然怒气冲冲地出了门,却并没有完全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两人来到镇上最大的车马行,雇了一辆马车。   乔佳觅吩咐伙计:“会骑马吗?你先去乔家村报信,寻我兄长,名唤乔白晁的。找到人之后,再来小山村找我。”   伙计这时候才想起,东家也不过是个弱女子,当即有些迟疑:“要,要不,东家和小的一起去?总不好你一个人去涉险……”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乔佳觅自小就懂,这也是为什么她第一时间就要伙计去找她二哥。   见伙计为自己担忧,乔佳觅只摇头道:“我自有打算,你只管去叫人便是。顾有为那厮是个看碟下菜的老手,也不过是见咱们这些天没有功夫理他,这才越来越嚣张,真的见我了,还说不定如何呢。我先赶过去,免得他们真的放火烧了作坊。”   伙计闻言,只好在车马行选了一匹矮脚骟马,动作不熟练地骑着马走了。   乔佳觅则坐上了马车,带着车夫一路狂奔,直指小山村。   她才走了不久,顾肆和乔景澄也到了。   车马行的管事瞧见男人,当即笑着道:“顾大人是来寻夫人的?可不巧,刚才走了。”   男人如今在镇上的衙门做事,虽没有正是编入朝廷,却是上头的红人;加上男人虽看着冷淡,却着实为百姓做了不少事情。   是以青镇的居民对他颇为尊敬和客气,连带着,也常常光顾乔佳觅的生意。   管事还想和顾肆多聊:“夫人身边带的伙计,怎么一个人骑着马走了?都是奇了。”   男人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是有些着急的,唯恐乔佳觅一个人受了伤。   他没有同对方多说,只沉声道:“劳烦李管事为我选一匹快马。”   管事是个机灵的,麻利地亲自牵了一匹高头大马出来:“顾大人快去吧,回头登记便是,别耽误了事!”   顾肆朝对方微微颔首,单手将身边的乔景澄往腋下一夹,动作漂亮地翻身上了马。   很快便扬尘而去。   留下李管事还在原地望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咂舌道:“乖乖,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将军,这气势,就是和旁人不一样!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娶了妻了……”   这边青镇上的李管事眼馋不能将顾肆招为自己的女婿。   另一边,策马往小山村方向而去的顾肆,却怎么也追不上乔佳觅的马车。   那马儿看着还成,可到底比不上军中的战马,速度始终提不上去。   乔景澄乖乖坐在男人身前,偷眼瞥见他冷硬的下颌,知道顾肆心中焦躁,便小声道:“干爹别急,干娘最是聪明,怎会吃亏?再者说,小山村里的作坊,到底有咱们的人,不会让干娘出事的。”   小家伙心里通透玲珑,话也都说在了点子上。   不过顾肆的心中仍是焦灼难耐——但凡有一点危险,他都不想让乔佳觅去碰!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对怀里的男孩道:“坐稳了,咱们再快些。”   两人的速度着实不算慢了,只不过到了小山村时,还需要问一问村民,才知道那作坊的具体位置。   而就这一点点耽搁的时间,乔佳觅便已经到了矛盾的中心。   赶车的车夫被她催的差点把马屁股抽烂了,简直跑出了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才赶在出事前,将人送了过去。   车还没停稳,乔佳觅便跳了下来。   她看着那群手里拿着火把、气势汹汹的村民,正凶神恶煞地站在作坊门口,和作坊的师傅伙计们对峙着。   为首的不是顾有为是谁?! 第73章 我就烧给你看   乔佳觅气得牙根痒痒,提着裙摆大步上前,喝问道:“顾有为,你倒是胆子不小,分明知道这是谁家开的作坊,还敢过来闹事?!”   她这一声娇喝,再加上周身威仪凛然的气势,倒是把闹事的人镇了一镇。   可顾有为转眼瞧见乔佳觅孤身一人,那股惧意,便被他压了下去。   也不知是饭吃少了还是如何,那原本合身的长袍,穿在他身上有了些空荡荡的感觉。   顾有为眼中露出些阴郁:“嫂嫂,别来无恙啊?这几个月未见,你都穿上绫罗绸缎了,也不曾想想弟弟,还有家里的爹娘么?是不是太没良心了些?”   乔佳觅被他恶心了一下:“我早就从你顾家脱了出来,少在这里沾亲带故的!便是告到衙门里去,我乔佳觅和你们家,也没有分毫关系!”   她扫视了一下顾有为身边的人,有些是顾家村熟悉的面孔,有些却不认识,瞧着那犹犹豫豫,想说话又不敢说的,大约是小山村的人。   乔佳觅冷笑一声,对着站在顾有为身后、浑身是补丁的中年汉子,冷声道:“这不是顾六叔吗?昔日你家里揭不开锅,又碰上儿媳妇难产,男人都不在家的时候,还是我跑去喊的人,还给孩子娘准备了吃食。怎么,六叔今日也不顾念邻里情谊,偏跟着顾有为来闹事?”   那被乔佳觅唤“六叔”的中年汉子生了一副宽厚的面容,闻言有些羞愧,可仍是硬着头皮,对乔佳觅道:“佳觅,那个,叔家里确实有些难……现在好不容易添了一个孙子,可到底丫头生的太多,几张嘴等着吃饭……若是再没点米粮,只怕要生生饿死……你看,能不能再帮帮叔?”   乔佳觅柳眉一竖,恼道:“好没有道理!昔日我在顾家时,倒是帮了不少你们家,可偏偏我被婆婆羞辱、被关在房里不给饭吃的时候,你们家可有一人向我伸出援手?可有一人帮过我的阿棠和阿柠?”   顾六叔被她这般直言一说,仿佛底裤都被扒了一般,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面上的神情也有些不好,气恨恨地道:“佳觅!话不是这么说的!如今你发达了,帮衬帮衬六叔一家,怎么了?你婆母这些时日在村里说你没良心,还是六叔我挺身而出,维护你的名声,说你心好、孝顺。怎么你变的这么不通人情了?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六叔的孙子饿死在家里?”   作坊里的大师傅听不下去了,扬声嘲讽:“眼瞅着你也不像饿着的样子,肚子吃的鼓鼓囊囊,骗谁呢?!还饿死孙子,我呸!就是想过来讹钱吧!”   伙计们也都气得脸上发红,纷纷出言声讨。   顾家村这边的人很快也开始嚷嚷起来,脏话、谩骂不绝于口。   顾有为更是指着乔佳觅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贱女人,昔日在家的时候,就不侍奉公婆!好好的一个家,全被你拆散了!连带着把我哥拐跑!他能去军中立战功,有今天的本事,还不是我顾家养出来的?!如今倒好,拿着我哥的俸禄、赏赐,倒让你占了便宜!今日我便一把火烧了这作坊,让你再得意!”   乔佳觅冷眼看着这场闹剧,恨不得手里多一根鞭子,抽在顾有为那张令人恶心的脸上。   她俏脸含霜,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烧我的作坊?!一个蝇营狗苟的小人、鼠辈,还敢来我这闹事!若你真敢一把火点下去,我不让你将衙门的牢房底坐穿了,便不是乔佳觅!”   顾有为仿佛一直被烫了尾巴的跳脚猫,眼睛都被气红了。   他当即仗着自己带的人多,扒拉着伙计要往作坊里冲,手上火把挥舞着,心里早忘了自己今日过来,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人,朝乔佳觅要点银子。   那火焰几乎都要燎着了他的头发,热意扑面而来,也让顾有为急火上头:“烧!烧!我就烧给你看!” 第74章 你们这群人,来闹事?   作坊的伙计们看着顾有为急红了眼要烧作坊的样子,都有些慌了,赶忙形成一堵人墙,企图挡住拼命朝前挤的顾有为。   印刷作坊里,出了一个个木板、铅字,便是纸张啊!   若是遇上半点星火,只怕整个作坊都得给烧个一干二净!   他们辛辛苦苦几个月的心血都在里面,哪里烧得?!   伙计们又惊又怕地拦着顾有为,唯恐顾家村的人一起冲进来,不料,原本凶神恶煞的村民,如今见顾有为真的要放火,都有些犹豫踟蹰的意思。   顾六叔更是急得满头大汗,从身后拽着顾有为的领子,低声吼他:“有为,有为!你先冷静一下!咱们把话说,说完,再放火也不迟啊!”   乔佳觅早就瞧出了这伙人不是同一条心,也不相信他们真的敢放火烧了作坊。   她出言激了一下顾有为,果然便让这群人中间有了分歧。   女人当即冷冷地扫视一圈,道:“我这作坊,是过了明面的正经营生,里正那边也都按了手印,白纸黑字有字据的!你们今日想放火烧,好啊!便烧个干干净净!这里面有雕版不下八十、铅字上千、未完成的书籍几百册,要不要我帮你们算算总共是多少钱?一把火烧了,可是要赔的!赔不起的,统统抓到衙门里去坐牢!”   她这一番话,顿时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就连急火上头的顾有为,动作也顿了顿,额上脸上顿时冒出了冷汗来。   闹事的这伙人眼看着都生了退意,顾有为气恼不已,咬着牙道:“大伙儿别听她的!我亲哥哥现在在衙门里做事,又怎么会抓我们下大牢?这女人满嘴胡言乱语!”   众人一听,倒也确实是那么回事——不管怎么说,顾肆都不会抓自己的亲弟弟啊!   闹事的劲头当即又上来了。   乔佳觅恨不得亲自上手,把顾有为这张可恶的脸给打花——   他分明就是算准了顾肆每日早早地去了衙门,不可能来管这事!   倒是扯起顾肆的这面旗,为他自己作威了!   眼看村民们挤挤攘攘开始作坊里去,乔佳觅刚要开口,却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当即回过头去——二哥这就来了么?怎么这么快!   下一秒看清来人的脸,乔佳觅便愣在了原地。   纵马而来、身形挺拔的男人星目含霜,一双剑眉勾勒出冷淡的轮廓,就连下颌,都是冰冷威严的线条。   怎么是顾肆来了?   不光乔佳觅看见了来人,顾六叔也瞧见了,当即便扯开嗓子喊:“顾肆——!阿肆,你可算来了!快来管管你媳妇!一个妇人家抛头露面,还和你亲弟弟争执,简直不成样子。”   男人把马儿停在了乔佳觅跟前,单手先把护在怀里的小男孩放在地上,自己也翻身下了马。   顾家村的人脸上都扬起了喜意,而跟着一起闹事的、小山村的村民,瞧见这气宇轩昂、威风凛凛的男人,便知是顾有为口中的官老爷,一个个也都兴奋了起来。   唯独顾有为一个,瞧见顾肆就跟见了鬼一般,慢慢白了一张脸。   男人并未将视线分给众人一分,只是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乔佳觅,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他不善言辞,便有机灵的乔景澄在一边叽叽喳喳道:“干娘的马车太快,我和干爹紧赶慢赶都追不上,揪心都揪死了。”   因为两人的到来,乔佳觅秀气的眉毛因为惊讶微微上挑了一下,她心中没了对男人的火气,只开口问他:“你今日怎么不去上衙,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还把阿澄给带了过来?”   顾肆说不出哄人的话,又当着许多人的面,只干巴巴道:“此处生事,也是我的职责所在,便来了。”   乔景澄被他这句话给噎了个倒仰——难怪阿柠总在发愁爹娘感情不好,就冲干爹这张不会说话的嘴,他们怕是一辈子也好不了!   分明来的路上急得什么似的,怎么偏偏不叫干娘知道?!   小男孩不着痕迹地为顾肆邀功:“哪里光是处理闹事呢!听马车行的人说你一个人来了小山村,可把干爹给急得满头大汗,马都要跑断气了才赶过来,唯恐干娘只身涉险出了事。”   乔佳觅下意识看了一下男人的额头,确实出了不少细细密密的汗珠,就连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也掩藏着关心之色。   她微微一怔,很快便了然于胸——   是了,他一贯都是担忧她的。   也难为他一路狂奔,追了来。   这边气氛正好,那边对峙的人群里,顾六叔瞧不下去了。   方才顾肆就没有理他,这让中年人很没有面子,他便拨开人群,来到顾肆跟前,唾沫横飞地说了起来:“我说阿肆!今日既然你在了,六叔便得好好同你说道说道!这虽然从顾家脱了出去,可到底是亲爹亲娘和亲弟弟,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你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要六叔说,这媳妇的话,不是不该听,可该管也得管!看看你的名声,在村里都成什么了!日后入朝为官,哪里能跟一个不孝不悌的污名呢!”   他滔滔不绝说了半天,顾家村的村民也有不少出声附和的,可等了半晌,都没有听见顾肆赞同的话。   男人目光很冷,与对上乔佳觅时的眼神全然不同,旁人不经意碰上时,仿佛一只手硬生生按到了冰上去,又像是面前悬着一把钢刀,随时都要落到人脖子上来。   他就这般面上带煞地扫视了一圈所有的人,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男人薄唇微动,声音冰冷威仪:“就是你们这群人,来闹事?” 第75章 顾肆震慑所有人   顾肆冷冰冰的话说出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傻眼了。   原本还趾高气昂、叫嚣着让男人教训媳妇的顾六叔,看一眼顾有为、又看一眼顾肆,终于搞清楚了状况——男人是来给乔佳觅撑腰的!   他的舌头顿时有些打结了,赶忙变了口风:“我,我说阿肆……那个,我们不是来闹事,咋是来闹事呢!就是,过来看看。”   作坊的伙计脾气急,登时往地上“呸”了一口,骂道:“你这老不死的东西,还在这装好人呢?这胖子手里还拿着火,扬言要烧了我们作坊,难道还有假不成?!”   顾肆冷冰冰的目光落在顾有为身上,仿佛在盯着一个死人,“为首的闹事者跟我去一趟衙门,余者,也脱不了干系。”   顾六叔急了:“阿肆,不是啊!到底是你兄弟,这,这亲兄弟之间,哪有隔夜仇的!你不能把你兄弟扔到监牢里去啊!”   顾有为的脸一直白着,被顾肆幽深的眼神盯着,顿时嘴唇开始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可还记得上次在顾家的时候,顾肆是怎么一脚把围墙踹倒的!   要不是他躲得快,只怕那一脚是要落在他身上的。   这个男人就是个冷冰冰的白眼狼!才不会顾及什么兄弟之情!   可若要蹲大牢——他怎么能蹲大牢!   顾有为抓着同行人的胳膊,这才没让自己倒下去,哆嗦着声音喊道:“我,我是要科考的人,我是读书人!怎么能蹲牢房?!况且,这作坊也没烧掉啊!”   方才开口的伙计登时恼道:“怎么好话歹话都被你说了?现在是没烧掉,可若是顾大人到晚了,咱们岂不是眼睁睁看着你烧?!”   作坊另外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也都忍不住了,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也算出一口这些天受的恶气:“这时候说什么好听话!分明就是来讹钱的!”   “就是!闹闹腾腾好几天了,不就是想从我们东家手里打秋风么?”   “我呸!还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吧?!”   “顾大人,官老爷,您也看见了这群人是怎么个不讲道理,要给我们作坊做主啊!”   作坊的伙计们分明人少,可这个时候,气势硬生生把闹事的顾家村、小山村的村民们都给压了下去。   当即便有小山村的村民着急地向顾肆求情:“顾老爷,这不管我的事!我就是来凑凑热闹,看看,没有掺和闹事!老爷别抓我啊!”   顾肆手边没带衙役,自然也抓不了这么多人。   他冷眼看过来,只沉声对众人道:“与此事无干人等,说明情况后便可自行离去。”   机灵的村民也都后退一步,纷纷开始推卸责任:“是顾有为带着我们来的,说是受了自家嫂子的欺负……我们都是小山村的人,不是他顾家村的!也没打算闹事!”   “对对对,我们是小山村的!”   “我们就是来看看热闹,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小山村的村民争抢着上前陈情,顾肆也没有为难他们。   很快,混乱的现场便少了一半的人。   顾家村也有人想要走,被作坊的伙计拦了下来:“你不许走!官老爷明鉴,这个人一连来了好几天,跟在顾有位后面,就是过来挑事的!”   “对!他不能走!还有边上这个,你也别想跑——!”   一时间现场吵吵嚷嚷个不住,有萌生退意的,有趁乱偷溜的,倒也没有人再想着找印刷作坊的麻烦了。   乔佳觅见一场危机因为顾肆的到来,几乎是顷刻间就被化解掉了,不由看了男人一眼。   他还是有点用的嘛!   一边看热闹的乔景澄早就溜到了乔佳觅身边,难掩激动地捂着嘴小声对她道:“干娘!干爹好厉害啊!我日后也能变成他那样的英雄吗?”   乔佳觅失笑,这算哪门子厉害?   可她不想打击小家伙的上进心,只摸了摸男孩的发顶:“跟你干爹好好学,阿澄肯定会变成一个大英雄的。”   小家伙嘿嘿一笑,不动声色地开始为顾肆说好话:“干爹常常教我和行哥,自己要强大起来,才能保护日后的妻儿。干娘你说的对!我得向干爹学习!”   日光很好,吵吵嚷嚷的人群和眉眼冷淡的顾肆将这空间分割成了鲜明的两块——   一边是喧闹,一边是沉静。   乔佳觅的目光转向顾肆,便不由浸在了这片安然的静谧当中。   她看着日光将男人不怒自威的面容照的纤毫毕现,一时间,竟听不到那些喧嚣之声了。   直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佳觅!”   乔佳觅蓦地回了神,便瞧见乔白晁带着一群人,匆匆赶了过来。   他俊逸的脸上带着沉沉的怒色,一改往日的温润,径直来到乔佳觅跟前,一把将小妹护在了自己身后,冷声喝问手拿火把、上门闹事的那群人:“什么人寻衅生事寻到了我乔家的头上?”   乔白晁出门时怒极,唯恐自家小妹出了什么问题。   等他定睛去看时,却见那群闹事的人已经差不多止了动作,一个个脸上露出怯意。   这是怎么一回事?   乔佳觅有些诧异于乔白晁的速度:“二哥,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回答她的,是乔白晁身后的一个粗壮汉子,用又粗又响的大嗓门道:“佳觅妹子,听说你被人寻麻烦了,兄弟们都恨不得插上翅膀赶过来!让哥瞧瞧,是哪些人在闹事?!”   几个乔家村的汉子面露凶色,一个个怒视着作坊前的几个外乡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动手似的。   顾六叔原本就已经慌得不行了,瞧见乔白晁带的人,更是一颗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流到了眼睛里,辣的他睁不开眼。   谁不知道乔佳觅的娘家人都是几个疯子!   上次和离的事闹得那么大,乔白晁可是把顾有为狠狠揍了一顿的!   与其被打,他倒宁可去吃几天牢饭啊!!   顾有为更是脸都发青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出去,或者趁乱溜走。   此时顾肆也走到了乔白晁身边,喊了一声:“二哥。”   后者噎了一下,看到顾家村的人满脸惧意的模样,便想到是顾肆的功劳。   乔白晁略显敷衍地点了点头,还有些嫌顾肆在这里碍手碍脚,妨碍了他施展:“妹夫也在?这群人打算怎么处理?”   男人闻弦声知雅意,轻笑一声,道:“乡民之间的矛盾,自然是先交由二哥处理,等结束之后,官府再来收押寻衅闹事的罪魁祸首。”   乔白晁看了妹夫一眼,也笑了:“行!那你先带着佳觅回去,等会儿再来押人。”   说罢,他握了握拳头,带着称得上和煦的微笑,朝已经傻了的顾有为走去。 第76章 他们可是亲兄弟!   “好久不见了,顾兄弟。”   乔白晁带来的几个打手也纷纷上前,将试图偷溜走的几个顾家村的闹事者围了起来。   “不是,有话好好说!咱们,咱们还是去衙门吧!我们去认罪还不行么?!”   乔景澄在一边瞪圆了眼睛,小脸上露出几分兴奋,擎等着看他们打起来,却听顾肆淡淡地吩咐道:“阿澄,去把马车喊过来,咱们先回去了。”   小男孩心道可惜,不得不听话地去找车夫。   乔佳觅还想留下:“印刷作坊这里还没处理完,你自己先回去便是,我再等等二哥。”   男人轻轻拉住了乔佳觅的手腕,离她更近了些,轻声道:“二哥带了这么多人,他有分寸的。再者,作坊的人也都在,什么事情处理不好?阿澄还小,别吓着了他。”   接下来的场景确实不适合小孩子在场围观,也不知会乱成什么样,乔佳觅只好妥协了。   她最后不放心地看了乔白晁一眼,还是跟着顾肆走了。   身后很快传来了顾有为求饶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几声尖叫和痛呼,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顾肆没有让乔佳觅回头,径直把人带上了马车,带着她回了青镇。   送完乔佳觅,他还得回来善后——   只希望乔白晁不要把人打得太狠,缺胳膊断腿什么的就有些麻烦了,毕竟押送回衙门,可没马车给这些人坐。   ……   印刷作坊的事,高初云是第二天才听说的。   她急急忙忙跑到乔佳觅这里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不曾受伤,才松了一口气:“可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乔佳觅微微一笑:“我没事,阿云你放心吧。”   高初云心有余悸道:“昨天街上都传遍了,一群闹事的人,都瘸瘸拐拐地被押回衙门的,可是打起来了?”   说着,她变的义愤填膺了起来:“我怎么还听说是顾家村的人在找麻烦?凭什么啊!这群人是不是闲的,咱们作坊是招谁惹谁了?!”   乔佳觅见高初云气得连都涨红了,赶忙给她倒了一杯温茶水:“快快坐下,别生气了。咱们又没有什么损失……”   高初云依言坐下了,仍是气恼的。   “快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早知道昨天有麻烦,我就不带着阿楚出门了!”   乔佳觅有些哭笑不得,知道友人是担心自己,便一五一十同她讲了起来,“顾家村那些个人,还不都是顾有为带过来的么?打算讹咱们钱呢。先前我在顾家的时候,他就是个混不吝的,说是读圣贤书,实则读了满肚子草莽,就是个没脑子的草包。”   高初云皱眉:“那你不让你们家那位处理?你们不是都分家了么,难不成顾肆还向着顾家?”   乔佳觅轻笑了笑:“不会。昨天我过去没多久,他就赶来了,才没让顾有为那个家伙虚张声势起来。”   高初云撇了撇嘴,并没有因为男人的解围而对他有什么好感,归根到底,这件事还是他顾家的麻烦。   她又问道:“后来怎么打起来了?”   乔佳觅有些无奈:“我最开始没打算让顾肆过去,便差人去叫了我二哥……原以为他带些人吓唬吓唬顾有为也就罢了,闹事的都是些村民,也不禁吓的,没想到,二哥真的带人动了手。”   高初云抚掌笑道:“这才是大快人心呢!抓到大牢里不过是蹲几天,罚些银钱,还有吃有喝的,就是该狠狠揍一顿!直揍得他们下不来床才好——看这群人下次还敢不敢!”   乔佳觅失笑。   她给高初云重新添了茶,又道:“这群人来闹事,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咱们的作坊不能再开在小山村了。如今雕版和铅字都已经做了七七八八,干脆搬到青镇来。”   高初云点头:“正是呢。不过搬到青镇,还得租个院子才能放下这么些人……”   乔佳觅笑道:“这我都想好了,昨日回了青镇我便联系了中人,只等着这两天去看看,哪里的院子僻静些。价格合适的话便租下来。”   高初云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会儿乔佳觅,直把她玉白的脸上看出了一层粉意,就连眼角都染上了些许红云。   被这样直白的目光盯着,乔佳觅有些羞:“阿云这是什么意思!”   高初云仍是不错眼地看着她,摇头叹道:“顾肆真是几辈子积了德,才娶了你!要我说,小觅觅你这模样品格,还有做事的能力,便是高门主母都做得!”   乔佳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谁要去做什么高门主母了?我倒觉得,和阿云你一起做生意,快活得很。”   高初云朗爽一笑:“那是我想岔了!”   她从现代而来,见多了这个时代女子根深蒂固的想法——   不管是有德还是有才,都不如嫁得好这一条出路。   她原以为乔佳觅也不会跳脱这样的观念,却没想到,她比她想象中还要独立和自由。   只不过,高初云不知道的是,乔佳觅的改变一方面源自前世的悲哀无力让她迫不及待想要变强,另一方面,便是受她来自现代做法的影响了。   是以乔佳觅冲高初云笑了,言语真挚道:“也多亏了你,阿云。”   多亏了你,让我见识了女子能够拥有多么广阔的天地。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话题不自觉又转回了顾家那里去。   高初云担忧道:“顾肆就这么把他弟弟抓进了大牢,真的没关系?他们可是亲兄弟!”   乔佳觅冷笑了一下,摇头:“很快就不是了。”   这话说出来,着实让高初云愣了好一会儿。   很快就不是了?亲兄弟难不成还分时候的?今天是,明天就能不是?   不过乔佳觅并没有多做解释的打算,只是含混道:“顾家的事情比较复杂,我回头再跟你详说。”   高初云聪明地咽下了自己的好奇。   此番顾有为的做法,结结实实触碰到了乔佳觅的逆鳞,饶是她脾气再好,也不打算放过顾家了:“先前还觉着,既然已经脱了他们家,往事过去便过去吧。不料那顾有为始终不肯罢休,狗皮膏药一般烦人!他在顾家村各种说我的坏话便也罢了,可把主意打到我们的生意上来,就是蠢到没边了!”   这下轮到高初云来劝乔佳觅了:“好了好了,你别气,这些人就是些打不死的蟑螂,烦人得很,犯不着同他们动怒。你打算如何去做,或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都会帮你。”   乔佳觅笑着点了点头。   对付顾家,她不打算直接插手——和这群没脑子的人去斗,简直太蠢了。   顾肆现下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便已对顾家这群人不假辞色了,乔佳觅相信,他不会再让那家子人再对她有分毫影响。   只是乔佳觅不想让男人因这些人,污了名声。   她仔细回忆,前世顾肆是怎么发现端倪的?   她是不是该试着推一把?   若是顾肆知道了他并非顾有为的亲兄长,也不是那对令人作呕的夫妻之子,这些年他藏在心里的那个结,是不是就可以彻底解开了? 第77章 没良心的杂种   顾有为的麻烦被顾肆轻而易举解决,印刷作坊也顺利地搬到了青镇上,乔佳觅心里却始终不得劲。   她虽暂时还未同男人和离……可也不想再靠他护着了。   明明她有能力处理麻烦,维护自己!   乔佳觅思虑了一日,最后还是决定开诚布公地同顾肆聊一聊。   她一大早拦住了要出门的顾肆,开门见山道:“顾有为如今被关在了牢里,确实为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这件事情多谢你。不过,日后你不必如此了。”   男人显然不能理解乔佳觅的想法,更不愿接受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只皱眉不解:“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我哪里做错了不成?”   乔佳觅摇头:“不是你做错了什么,只是这件事情分明不需你出面,我可以自己解决的。”   顾肆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拒绝道:“顾家的麻烦起因是我,自然该由我来处理。佳觅,你不要多想了。”   乔佳觅不打算将这件事情含混过去,同他解释道:“这次便罢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日后若再有什么麻烦,你不用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男人便是想辩驳,也无从下口。   难道非要逼她说出那句,他们如今已经生分至此的话么?   顾肆沉默了,他分明感受到乔佳觅故意将他推远,却又无可奈何。   他对她的事情上心,为的便是求她一个回心转意。   而如今,乔佳觅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他了……   两人之前仿佛已经拉近的那一小步,立刻又退回了原点。   顾肆心下的裂痕逐渐拉大,唯有刻意压抑油然而生的负面情绪,才能保持平静。   他眉眼含霜地离了家,乔佳觅却对此一无所觉。   昨夜才下过一场雨,把这些日子街道上扬起的灰尘都冲洗得干干净净,就连空气都是沁人心脾的清冽。   乔佳觅自以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脚步轻快地来了刚刚修缮完毕的书铺,才坐下没多久,便听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夹杂着妇人的哭嚎。   她下意识蹙起了眉。   门外的嚎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是故意哭给别人听的:“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我这一辈子,两个儿子,大儿子被媳妇教唆着同我离了心,竟然亲手把他兄弟抓进了大牢里啊!我苦命的儿!”   乔佳觅听出了哭嚎之人的声音,心中顿生厌恶。   铺子里新招的伙计很快就小跑着进了前厅,脸上带着些尴尬的神情:“东家,咱们门外有个老太太,正坐在地上哭呢……”   他话音未落,那哭嚎声顿时又抬高了几个度,几乎变得尖锐了起来,“就是这个婆娘!躲在屋里头不出来!没有良心、不知道孝敬,恨不得饿死我们老夫妻啊!”   “如今她拿着我儿子卖命挣的钱,吃吃喝喝、大手大脚地花,全然不管爹娘的死活!她亲小叔子上门借钱,却被打了一顿丢到了牢房!乡亲们给我老婆子做做主!救救我那苦命的儿!”   年轻的伙计脸上不自在的神情几乎藏不住了,就连看向乔佳觅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可他到底还知道谁是给他发工钱的,只为难道:“东家,要不要出去看看?这在咱们门口闹腾,别把我们书铺的名声给搞糟了。”   乔佳觅心下对顾家这群打不死的蟑螂感到十二分的厌烦,倏地一下站起身,对那伙计冷声道:“走,跟我出去看看!”   等到了门外,便见顾老太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周遭不多不少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老太太的表演欲便愈发强烈。   她头发散乱着,哭声震天响,却一滴眼泪都看不着,让人看了着实好笑。   乔佳觅也确实笑出了声,双眼中带着嘲讽:“顾老夫人,这是闹的哪一出?上次顾有为去我印刷作坊里放火,今日你是打算过来杀人?”   顾老太的哭声停顿了片刻,紧接着便是一声尖叫:“你这个狐媚子!还有脸提!快把我儿子放出来!不然我今天让你好看——!”   围观的百姓并不清楚这一对婆媳的恩怨,原本瞧着老太太模样怪可怜的,心中天然对她有了两分同情。   可转眼瞧见乔佳觅走出来,分明是一个明眸善睐、举止有理的女子,两厢对比之下,言行粗鄙的顾老太口中说的话,也不那么可信了。   更何况,这婆媳两个很快便开始了对峙。   乔佳觅重活一世,早就摆脱了前世愚昧的想法,更不会对顾老太有分毫的客气。   她当即出声讽刺道:“你儿子是聚众闹事,自己把自己送去的牢房,我又不是衙门的太爷,如何能把他放出来?顾老太太,如今我已经不是你儿媳妇了,你大可换一个对象拿捏。”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都有些摸不到头脑了——什么叫不是她儿媳妇了?   顾老太尖声道:“你不孝!你和你那杀千刀的白眼狼夫君通通不孝!”   又听乔佳觅喝问道:“你把自己大儿子逼去军营,无故苛责我和一双孩儿,险些将我们母子逼死在家里!我倒想问一句,顾肆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儿子?”   顾老太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彻底恼恨起来,用尖利的声音来掩饰藏着的心虚:“怎么不是我儿子了?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养大了,结果到头来,竟是个白眼狼!生两个小白眼狼有什么用?不通通都是没良心的杂种?!” 第78章 她不是你儿媳妇   乔佳觅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她原不屑于同这种人争吵,可对方辱及了她的一双儿女,又深知顾家人的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当即怒道:“住口!顾肆早就不是你们儿子了!我的儿子和女儿,也和你没有分毫关系!顾老太太若还想在这里闹事,我便要去请巡防队来主持纪律了!”   说罢,她扭头对铺子里的伙计吩咐道:“去!把镇上巡防队叫来!我倒要看看衙门怎么处置这个满口胡言、闹腾不休的女人!”   伙计“啊”了一声,对上乔佳觅饱含怒意的双眼,只觉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东家身上充满威仪,令人不得不从。   年轻人当即应了,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围观众人闹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也觉得是这个老太太没理。   到底还是有好心人劝她:“快别躺着了,不管怎么样,也不该在人家店铺门口这么闹。等会儿衙门来了人,万一把你抓起来,就不好了。”   顾老太心里一慌,深知今日这一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由自主从地上爬了起来。   可转眼,看见一旁娉娉婷婷站着的乔佳觅,又看见她浑身上下纤尘不染、眉眼毫不掩饰地写满嘲讽的模样,当即恨得牙痒痒。   早几年,这女人分明还是一个凡是忍气吞声的小媳妇,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早知道那个时候就饿死她!累死她!磋磨死她!   又想到这女人最看重自己的一双儿女,顾老太的脑子仿佛被拽崩了一根弦,恶毒的话便脱口而出:“当初你生下那两个小杂种的时候,我就该一个个把他们摁死在水缸里!还有他们那个杂种爹一起,统统死在我手里!”   乔佳觅气得双手发抖,扭头冲进了铺子里,从桌上拿起一篮子早晨刚刚送来的鸡蛋,气势汹汹抬脚走了出来。   她纤细嫩白的手掌攥紧一颗鸡蛋,迎头狠狠砸了下来,当即砸了顾老太一头一脸的蛋液。   乔佳觅怒极,指着顾老太的鼻子:“你有本事再说一句——!”   老太婆傻眼了,鸡蛋或许不算太硬,可硬生生砸在脑袋上,还是让人一阵发疼发晕。   她一时间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张了张嘴。   没等她发出声音,兜头便又是一颗鸡蛋砸了下来,老太太终于疼得尖叫了起来。   乔佳觅犹自不肯罢休,非要把篮子里的鸡蛋砸完一般,骂道:“我敬你是长辈,不想同你动手!可现在看来,这样为老不尊的东西,就不该同你客气!滚,给我滚!再让我看见,就不是鸡蛋了,我非得拿着棍子把你撵出去!”   顾老太尖叫着躲来躲去,可乔佳觅看准了她的脸,手下一刻不停地砸下来,一点都不给老太婆喘气的机会。   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抱着脑袋跑了。   全场鸦雀无声。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说话、举止文雅的女子,竟还能做出拿鸡蛋砸人的事来?   便是从未见过乔佳觅的百姓,也都觉得,这书铺的女老板真不是好惹的。   一旁看热闹的小孩瞧见顾老太滑稽逃跑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的母亲尴尬地朝乔佳觅扯了一下嘴角,赶忙拉着孩子走了。   人群也渐渐散了去。   乔佳觅的气还未消,想着上次给的教训还不够,非得再去一趟顾家、再砸一次房子,才能把他们这群吸血的水蛭给收拾消停。   而另一边,落荒而逃的顾老太非但没能安生地回家,反而被人一把拽走。   ……   顾老太在乔佳觅那里被狠狠教训了一番,满头满脸都是粘腻的鸡蛋液。   老太太虽是一个能二话不说往地上打滚、自己扯头发撒泼的女人,可到底没这样狼狈过。   她浑身上下都不舒坦,恨不得立刻回家梳洗。   不料还没走出青镇,便被人拿下了。   那人不管她的死活,只一把揪住老太婆的脖领子,冷声道:“顾家老太太是吧?跟我走一趟!”   顾老太吓得魂不附体,一口一个大爷地求饶,却还是被拖走了。   一路上她禁不住牙齿打颤——   这是要拿她到哪里去呢?!   等到了地方,顾老太魂都丢了半个,抬头瞧见上首坐着的顾肆,更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这,这是闹得哪一出?”   顾肆朝下属挥了挥手,前厅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男人神色冷然,到底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冷下脸来时的模样,把顾老太唬得不轻。   她也才想起,男人在顾家村是如何翻脸无情。   而此时,顾肆也冷冷地开口了:“方才是你去找事,当街骂我夫人?”   老太太大气都不敢喘,完全没有了在乔佳觅面前那样趾高气昂的底气:“不是,不是,我不是去骂人,我就是去问问,有为什么时候能回家……”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嘲弄,眼底却仍结着万年寒冰,不曾又分毫动容,“顾有为能不能从牢里出来,是你撒泼闹一闹就能决定的事么?还是说,你想去大牢里陪着儿子?”   顾老太脸都白了。   她想起这个儿子昔日的孝顺,仍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再说了,她乔佳觅什么事都没有,倒是我……你看看,我这一身!全是臭鸡蛋液!有她这么做人家儿媳妇的么?”   顾老太喊冤,非但没能得来男人的同情,反而让顾肆脸上的神情更加阴沉了几分。   男人神色厌恶地开口:“住嘴!她不是你儿媳妇!”   一想到面前属下向他描述的、面前这个妇人当街辱骂乔佳觅那些难听的字眼。   顾肆便戾气上头,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女人!   不过,他还有话想问——   顾肆大步上前,单手拎起了顾老太的脖领子,一双眸子仿佛伺机而动的蛇,冷冰冰地盯住老太婆的双眼:“你今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老太被男人带着杀气的目光盯住,只觉脑子一片空白:“什,什么?”   顾肆威胁一般低语:“你当着所有人说,我是个杂种——就你的胆子,还不至于去偷汉子。说!昔日你从谁家抱了我来?又为什么扮作我的母亲?!”   顾老太双眼顿时睁大了,不由自主地一个激灵,顿时浑身都凉透了。   她恨不得咬下来自己的舌头!   求生欲作祟,妇人也不顾上别的,声线比以往尖利了几个调:“这是什么话?!你,你当然是我儿子,我亲儿子了!那些话都是我随口说说,做,做不得数的!”   男人眼底带着万年寒冰般的冷意,和一股沉沉怒火,讥讽道:“你觉得,我还会信这些鬼话?”   顾老太忍不住后退,却被牢牢抓着衣领。   男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股残忍之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不肯好好说,我便换一种法子问。”   老太婆被他的眼神吓住了,开始疯了一般摇头,涕泪俱下,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别!别杀我!呜呜!我是你,是你娘!是……”   她的话越来越说不下去了。 第79章 五姐,有我在呢   顾肆松开了老婆子的衣领,任她毫无力气地瘫倒在地上,又漫不经心地蹲了下去,俯瞰着地上不堪的老妇人,“不肯说实话?”   话音才落,顾老太便爆发出一声尖利的痛呼:“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   顾肆卸了她的右臂。   顾老太登时痛得满地打滚,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仿佛一条不断挣动的肉虫,在地上扭曲、挣扎,和她平日故意躺在地上撒泼、大哭的模样,几乎有着天壤之别。   男人眼底没有分毫波动:“接着说。”   顾老太哭叫:“我都说,我都说——!你放过我,不要杀我!我养了你这么多年……”   哭声震耳,断断续续的话语道出顾肆的身世,男人的眼神却没有分毫的改变,“这么说,我亲生父亲也是顾家的人?他为何要我认你们做父母?”   顾老太狼狈极了,一边忍着剧痛,一边还要动脑子去编:“当时大伯哥走了,顾家就,就只有一个男丁,所以干脆把你认作儿子养着……”   男人见她仍不肯说实话,冷冷地笑了——   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身父母是什么人,他要的答案,不过是他并非这对夫妻的儿子而已。   顾肆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和顾有为是不一样的。   在农家,被视作顶梁柱的往往是长子,也更得父母的看重、弟妹的敬爱。   可偏偏顾家不同。   顾肆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在被教“爱护弟弟”;若仅是如此,便也罢了——   他不仅要把所有好吃的、好用的让给顾有为,还得没日没夜干活。   及至娶妻,他的妻子也要被婆婆羞辱、一双儿女动辄遭到打骂。   他从小习惯了被顾老太责打、谩骂,可看到母亲这样对待乔佳觅和他的儿女,便是脾气再好、再孝顺的顾肆,也无法忍受。   他反抗了,换来的是顾家所有人的敌视,可他不在乎。   他后来去从军,为的也是挣个军功,好带着妻儿脱离顾家这个阴暗的泥沼。   若是这一切都是假的,父母是假的、弟弟是假的。   这么些年,他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乔佳觅?   她为了他忍气吞声,为了他心中放不下的这个“家”委屈自己……   可这一切,都是谎言!   顾老太眼看着男人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双眼中积蓄起来的浓浓情绪,几乎要将她扼死在原地。   她尖声喊着,试图劝服顾肆相信:“我们真的是你的二叔、二叔母!咱们是,是亲戚,是有血缘的亲戚,都是顾家人——阿,阿肆,你不能杀了二叔母啊!”   顾肆舔了一下嘴唇,脸上勾起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笑来:“哦?便是杀了,又能如何?”   ……   顾肆没有杀了顾老太。   他的身世如何,男人无心去探究,左右不过是一对素未谋面、将他丢进贼窝的父母。   顾肆并不打算了解他们。   可他心底的愤怒、幼时的怨恨根本不是一下子便能排遣了的,只用近乎残忍的手段折磨了一番顾老太,随即便觉索然无味。   等男人踏出衙门的大门,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他耳边仍是老妇人哭求的声音、颠三倒四保证不再欺侮乔佳觅的话,苍白又可笑。   顾肆不由在想,他前半生追求的,不过是父母的认可,可那分明是一个谎言。   自从遇到乔佳觅之后,他终于感受到被一个人热烈地爱着是如何一种感觉,可如今,他又险些失掉她。   若是乔佳觅真的离开了呢?   若是她真的走了呢?   男人感受到一阵钻心之痛——他不能承受失去她的后果!   顾肆踏着夜色回了家。   乔佳觅一向早睡,孩子们的卧房更是早早便熄了烛光,男人来到小院时,整个院子静悄悄的,竟是一盏灯都未给他留。   顾肆不由苦笑:他这一世,究竟为什么而活?   清亮月色渐渐被乌云给笼罩起来,整个小院黑漆漆的,一如顾肆此刻阴郁暗沉的心情。   而另一边,街上的灯火尚且明亮耀眼,乔佳觅和身边的俊美少年有说有笑地进了家。   才进院子,两人就被院中央的人影吓了一跳,少年更是第一时间把乔佳觅护在了身后:“什么人?!”   顾肆目光沉沉。   街外的早已远去的灯光顺着大开的门洞射入院内,把乔佳觅和身姿挺拔的少年人勾出一个身形。   男人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旁人护在身后,心中的醋意陡然上升到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程度。   他的声音很冷:“难不成不该我问你是什么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乔佳觅先是松了一口气,没有注意到顾肆沉沉声线下的怒意,只小声对男人抱怨:“我还当是贼人——这大半夜的,怎么站在院子里?”   此时乌云渐渐被风吹远,月色也映射了下来,顾肆目光灼灼地盯着少年的脸,仿佛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   他认出了来人,是乔白费。   少年见了男人不善的脸色,突然就笑开了,扭头对身后的乔佳觅道:“五姐,有我在呢,什么魑魅魍魉能吓着你?”   乔佳觅失笑,出声赶人:“行了,我也到家了,你快回去吧。再不走,时间只会更晚。”   乔白费又磨蹭了一会儿,磨磨唧唧不肯走。   末了,还是乔佳觅一再赶他,少年人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临出门前,还含沙射影地说了一句:“顾家那个老太太也忒不讲理,可见他们家教就是有问题。五姐,日后再碰上这样的事,旁人护不了你,我一定站在你身边。”   乔佳觅无奈:“快走吧你!”   少年笑嘻嘻地离去了。   天空中浅淡的云又被风吹着掩住了半轮月亮,月色迷离,射在小院中,一时间将院子里的沉默蒙上一层似有若无的纱。   男人先开口了,声音有些哑:“你去了什么地方,怎么才回?”   许是月色太过模糊,乔佳觅没有瞧出男人的神色有什么不同,只是无所谓地耸肩:“用完晚饭七弟就来了,我恐他说些孩子们不该听的,便随他出去走了走。”   顾肆的双拳握紧了。   乔佳觅礼尚往来地问了一句:“你呢?才回来?可曾用饭了?”   男人没有理会她没话找话的问题,若是放在往日,这样的家常对话,是最让他感到温暖和安心的。   可今日,顾肆心里仿佛放置了一块阳光永远也照射不进来的坚冰,冻得他心口发疼。   他冷冷道:“便是堂兄妹,深夜两个人一起出门,也不合适。” 第80章 只要你乖乖的   乔佳觅愣了一下,没想到顾肆会这么说。   乔白费虽是她大伯的儿子,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这点顾肆并不知情。   正好,乔佳觅也不打算告诉他。   她只耸耸肩膀,敷衍道:“七弟又不是别人。”   顾肆瞧出了乔佳觅的搪塞,他上前了一步,双目灼灼逼视着她,声音里的怒意几乎要掩盖不住:“我说了,不许再在深夜出门!”   男人的胸膛几乎已经贴上了乔佳觅的身躯,顾肆眼中的偏执便清晰地映入眼中,那张对着乔佳觅一贯温和的俊脸,如今竟也写满了霸道与强硬。   她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他,一时间竟有些吓到了。   “听到了么?”男人沉声问她。   乔佳觅慢慢皱起了眉,抗拒道:“我说了,七弟他……”   此番男人终于没有了耐心,不等乔佳觅说完,直接一手擒住她纤细的手腕,一手搂住她柔软的腰肢,倾身吻了下来,将她的未竟之言尽数堵在了嘴里。   顾肆的亲吻很急、很凶,几乎是没有分毫怜惜的疾风骤雨,霸道地侵占了女人所有的空间。   他啃咬着、纠缠着,仿佛要将乔佳觅的灵魂拆吃入腹。   乔佳觅抗拒了起来,用力踢打男人的身躯。   不料她的挣扎愈发激怒了男人,腰肢便紧紧被铁箍一般的手臂环着,就连身子也贴紧了顾肆坚硬的胸膛。   便是新婚之夜,男人都不曾这般激烈地对待过她——   乔佳觅突然发觉,往日里温柔对待她的那个顾肆,今夜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她挣扎了一会,明知自己抵抗不住顾肆的强迫,便停住了动作,木头一般对他的触碰和亲吻毫无反应,任由男人施为。   等顾肆的怒气过后,回过神来时,口腔中传来了淡淡的铁锈味,他终于放开了乔佳觅。   “啪——!”   乔佳觅眼尾带着红,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顾肆的脸上,清脆的一声在静谧的小院里回荡。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顾肆,你无耻!”   然而男人的眼睛更红,他伸出手背擦了擦唇角,目光又冷又狠:“一巴掌解气么?要打可以,只是打完,我还是要吻你。”   说罢,男人不由分说地再次倾身上前,单手将乔佳觅的一对手腕牢牢扣在她的后背上,仿佛一只花纹色泽格外美丽的猎豹,凶狠又温柔地咬住了猎物的唇。   乔佳觅又惊又怒,气恼之余,偏偏又拿男人无可奈何,最后越想越委屈,竟然哭了出来。   顾肆终于放开了她的唇。   那一双桃瓣一般粉色的樱唇,如今已经被咬得泛着艳丽的红,在月光下反着一点点水光,让人爱不释口。   顾肆伸出指尖,碰了碰乔佳觅脸蛋上冰凉的泪。   男人脸上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意。   “佳觅,你哭了。”   他的眸光温柔了些,可右手仍紧紧桎梏着女人的手腕,没有分毫放松。   乔佳觅气极了:“你放开我!”   顾肆全然不理会乔佳觅的挣扎,手指轻轻擦拭着她的泪,迷醉于让她哭、让她动怒的情绪波动之中。   最后,他到底还是心疼了,叹道:“疼么?”   乔佳觅咬着唇不肯说话。   男人轻轻笑了笑,五官分明一如往日俊朗疏淡,可在乔佳觅看来,添上了十二分的可恶。   他在女人的唇瓣上印下轻柔一吻,半是威胁、半是心疼地道:“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会弄疼你。知道了吗,佳觅?” 第81章 娘,你的脸好红   顾肆突然的改变,让乔佳觅感到无比的陌生。   她的娇躯在男人的拥抱下微微颤抖,甚至连对方吐出的、堪称温柔的气息,都让她害怕和抗拒。   顾肆不是这样的——   他从来不会强迫她!   乔佳觅羞愤又气恼,偏偏推不开男人满是肌肉的双臂,只能愤然道:“顾肆!你给我冷静一点!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言乱语?”   男人不顾乔佳觅的挣扎,只低头在她布满红霞的玉白脸上落下轻轻一吻,直视着女人犹带泪痕的双眼,笑道:“我说让你乖一点,有什么问题?佳觅,你是我的。我若不肯放开手,你便永远都逃不脱。”   说着,他便自证一般,放开了对女人双手的桎梏。   几乎下一秒,男人俊逸的脸上就又挨了乔佳觅一巴掌。   乔佳觅的声音有些失控:“你无耻!”   说罢,她趁男人没有再倾身上前,慌不择路地逃离了小院。   只剩下顾肆,舔了舔被牙齿磕破了的嘴角,露出一个笑。   他已经没了家,不是么?   只要他牢牢抓着不放,乔佳觅就休想逃开。   匆忙回到房间的乔佳觅,呼吸乱了、衣裳乱了,就连发髻也散乱得不成样子。   而更乱的,是她那颗“砰砰”跳个不住的心。   她几乎是踏进房门的那一刻,便回身把房门给栓上了,唯恐男人跟进来一般,屏息静听了许久,直到听到男人的脚步从小院到另一边,才松下了心神。   随后,她靠在门上,不受控制地慢慢滑坐在冷冰冰的地面。   顾肆今天究竟怎么了?   今日的他,与往日温柔含蓄的模样全然不同,更不似前世她身死后的那般冷峻与不近人情。   让她毫不怀疑的是,若自己继续挣扎抗拒,顾肆一定会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   她该怎么办?   顾肆虽未伤害她,可确实吓坏了她,他要她乖乖听话……   乔佳觅心中慌乱不已,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尖声叫喊——   她不要顺从他!   绝不!   乔佳觅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最后还是决定离发疯的顾肆远一些。   第二日一早,她便带着一双儿女回了娘家。   顾意棠和顾意柠摸不到头脑,小男孩才一坐上马车,便忍不住问:“娘,咱们怎么突然要回外祖母家?早饭还没吃呢……”   顾意柠也懵懵懂懂,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任由哥哥牵着自己的小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乔佳觅昨晚也没有休息好,可她不愿两个孩子担忧,便掩饰地笑笑,道:“去吃你二舅母做的早饭,还能和表哥一起玩,不好么?”   两个小孩被转移了注意力,果然便不再追问。   乔佳觅暗暗松了一口气。   家里还剩下乔景行和乔景澄兄弟两个,顾肆每日还得带他们学东西,应该不会追着她跑。   乔佳觅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可她真的没有办法面对现在的顾肆!   昨夜,他二话不说就吻过来……   男人几近发狂的模样又浮现在她脑海中,趋之不散。   小姑娘天真懵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娘,你的脸好红。”   顾意柠也看了过来,问道:“是马车里不透气,太热了吗?”   乔佳觅用手碰了碰脸颊,顿时感到一阵发烫。   她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不知情的一双儿女,只敷衍道:“是有些闷得慌。”   兄妹两个叽叽喳喳地聊起了马车如何、牛车如何,最后得出结论,马车坐起来舒服,但还是牛车更好玩一些。   乔佳觅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多时,便到了乔家。   她打发了车夫,带着一双儿女进了小院,正好碰上出门倒水的洛溪染。   洛溪染结结实实愣了一下:“佳觅?你怎么来啦?”   大清早的,碰上小姑子带着儿子女儿回来,洛溪染几乎是下一秒,就想出了无数个缘由——   是在夫家受了欺负?还是碰上了什么麻烦,来寻父兄?   乔佳觅看出了洛溪染脸上的疑问和担忧,可家里的事情,到底不好开口,便冲她牵了牵嘴角,勉力笑道:“二嫂,我带阿棠和阿柠来看爹娘,来的有些早。”   顾意棠和顾意柠两个乖乖地叫了一声:“二舅母。”   洛溪染是个聪明人,当即冲两个孩子点点头,又对乔佳觅朗爽笑道:“来的哪里早了,不早!正好家里做了不少吃食,你们娘仨还没用饭吧?先一起来饭厅吃早饭!”   说着,她又扬声去喊儿子:“乔言恒!洗完脸了没?快过来,看看是谁过来找你玩了!”   洛溪染带着娘仨往饭厅去,一边笑着打趣抱怨:“言恒这个小懒猴子,先前阿棠和阿柠在的时候,他还知道早早起床,也跟着一起念书学习,现在简直是玩疯了!正好,佳觅你带着阿棠和阿柠,在家里住几天!我倒要看乔言恒还懒不懒。”   乔言恒洗漱完了,正好听见最后一句,嚷嚷着跑过来抗议:“娘,我哪里就懒了……”   话说到一半,瞧见一大一小两个熟悉的人影,乔言恒瞪圆了眼睛叫道:“阿棠!阿柠!”   顾意棠和顾意柠也是满脸笑容,高高兴兴地朝表哥跑去:“表哥!我们来找你玩!”   三个孩子很快缠到了一处去,乔佳觅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乔母早就坐在了饭厅里,听见外面的动静,赶紧出来看,瞧见女儿和两个外孙,也是有些诧异:“佳觅?”   对上母亲温柔的面容,乔佳觅当即心里一酸,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到底顾及着是在饭厅里,只忍了忍,没有让眼圈红了。   乔母一眼便瞧出了女儿的委屈,正要皱眉问她,却赶上乔白晁和乔父也过来了,一左一右围上了乔佳觅。   “佳觅?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正好赶上吃早饭,你嫂子做了好些个包子,若你不来,怎么吃得完!”   被父子两个这么一打岔,乔母口中的话便也咽了下去——当着孩子们,也不好问的。   乔佳觅带着儿女向长辈们问了好,一家子便热热闹闹上了桌…… 第82章 乔佳觅得知父母吵架   其实回到乔家之后,乔佳觅心里的惊慌便已经平复了下来。   尤其是看到母亲关怀的眼神,还有始终把她放在心上的父兄,她更是不再担忧。   有什么可害怕的?就算顾肆发疯,她还有父亲兄长护着!   大不了就是一个和离,难不成他还能阻她的决心?   等和离之后,她一定要带走两个孩子,什么都不给顾肆剩下!   这么想着,乔佳觅在乔母小声问她情况时,便已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她冲母亲笑笑,道:“就是带两个孩子回来看看。”   乔母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能骗过娘的眼神?方才那个模样,分明就是有事!”   乔佳觅无奈,不想让乔母过于担心,只好含糊其辞:“是,跟顾肆吵了架,不想理他了。”   乔母一听,登时蹙起了眉:“这个姑爷,头前看着还好,怎么不知道让着你一些?我们佳觅从小在家里,哪个不是好好把你护在手心?偏偏嫁到他们顾家去,又是吃苦、又是受气的!要娘看,干脆别回去了,就在娘家住一辈子!”   她的声音有些大,饭桌上的人都听见了。   顾意棠和顾意柠对视了一下,看到彼此眼中的茫然,慢慢放下了筷子。   乔父喉咙里一噎,也是有些吃不下——怎么佳觅和姑爷又闹矛盾了?!   他俩若是迟迟不和好,老伴一直不肯理他怎么办!   洛溪染作为嫂嫂,不好说什么,最后饭桌上便只有乔白晁笑着打圆场:“娘!瞧你说的,夫妻之间吵吵闹闹,不是挺正常的事么?正好这几日打算给乔言恒找个先生,佳觅在家里,也帮着参谋参谋。”   他将话题引到孩子的教育上来,全然不再提姑爷如何。   乔佳觅的心神果然被吸引,不由问道:“给言恒找先生?”   洛溪染明白自家夫君的意图,在一旁笑着接道:“言恒也到了开蒙的年岁,不能放他天天在家里玩了。说起来,咱们的小阿棠是不是也该准备起来了?”   乔言恒比顾意棠大一岁,已经有七岁了,平日里跟着爷爷学认字,到底不如找个先生。   而对于六岁的顾意棠,乔佳觅还没有考虑到他的教育问题。   既然聊起了这个,乔言恒就忍不住有话说了,在一旁叭叭道:“让表弟跟我一起学呗!到时候他有什么不会的,我还能教教他!”   乔佳觅有些心动,却见乔白晁桃花眼一瞪,数落儿子道:“还教你表弟呢,别看人家比你小一岁,脑子好使多了!偏生你这个猴子,聪明不见聪明,玩闹的劲头一刻不少……”   乔言恒从小是个心大的,也不嫌亲爹说自己,只“嘿嘿”一笑:“表弟聪明,那就他教我呗!”   洛溪染在一边也忍不住笑了,一边摇头:“真真是个脸皮厚的。”   顾意棠和顾意柠兄妹两个和表哥闹作一团,叽叽喳喳地说着读书要先从哪里念起。   乔佳觅见状,心里羡慕,便对洛溪染小声道:“言恒的性子好。若是阿棠和阿柠有他一半的开朗豁达,我也放心的下。”   前世两个孩子走向黑化,除了生活的不幸之外,与他们兄妹两个敏感、固执、又自卑的性格也是分不开的。   一想到兄妹两个从小在顾家吃的那些苦,乔佳觅就恨得牙根痒痒。   若他们也能像乔言恒一样,在包容和爱意之中长大,哪里会发展成最后那副模样?   洛溪染并不清楚乔佳觅的心中所想,还摇头感叹:“别,可别学乔言恒这个皮猴子!佳觅,阿棠和阿柠这么聪明又懂事,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姑嫂两个谁也说服不了谁,便放下了这个话题。   乔父一直偷眼去看乔母的神情,见她认真听着教育孩子的话题,便也插嘴:“开蒙的先生若是还没定下来,我有个昔日的同窗,他父亲原是进士出身,如今告老还乡闲赋在家,倒是能问一问他。”   乔佳觅笑道:“爹还认识这样的朋友?”   乔母看了老伴一眼,凉凉地对女儿道:“听你爹在那瞎吹。他如今都这把年纪了,同窗的父亲得有多少年岁?先别说能不能请来,便是请来了,也没人敢伺候他。出个什么事情,咱们谁担待得起?”   乔父梗着脖子,急道:“你这话,怎么就那么难听……”   乔母打断了他:“如何难听了?是不是这个理?还是说你保证能请来?”   乔父气哼哼地摆手:“当然!我既说了,就是有把握!回头我就送信给老先生,劳烦他出山一趟!”   乔母把头扭过去,不再理会。   乔佳觅眼睁睁看着父母在这里呛声,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她给乔白晁使眼色:怎么回事?   乔白晁轻咳了一声,当着长辈的面,不好意思直说他俩的事,只给乔佳觅示意私下聊。   等一家子吃完了早饭,三个孩子跑出门去玩,乔佳觅借故和乔白晁碰到了一起。   她迫不及待地开口发问:“一早上我就见爹和娘不对劲,怎么吃饭的时候还差点吵起来了?这是怎么了?”   乔白晁头疼极了:“闹别扭闹了大半个月,自从我和你嫂子从洛家回来,就是这样了。”   乔佳觅满脸惊讶:“真是奇了——爹和娘大半辈子都没红过脸,这次因为什么吵架?”   见乔白晁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忍不住开口催促:“怎么了啊,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白晁不想让小妹着急,只能一五一十地将二老如何争吵、乔母如何定下规矩,给乔佳觅说了一遍。   直把乔佳觅听得又是愣神,又是哭笑不得。   “你说,爹娘是因为我和顾肆吵架?要等我俩和好,他们才肯休战?”   乔白晁纠正道:“是娘单方面和爹开战。”   乔佳觅不由得和乔白晁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   她才憋出来一句:“这,这闹得是哪一出!二哥,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要是我早知道,就想办法了……”   乔白晁无奈地笑笑,一双桃花眼看向乔佳觅,尽是包容。   他温声道:“佳觅,爹娘吵架,虽面上看着是由你而其,可实则并非如此。你只要管好自己便是,其他的,随爹娘去吧。”   乔佳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若是早几日知道乔母因为她和顾肆的事情着急上火,乔佳觅便是拉着顾肆做个假,来乔家亲亲热热转一圈,也不是不能。   可昨夜他才发了疯,乔佳觅现下对男人恼得很,是决计不肯向他低头的。   见乔佳觅苦恼,乔白晁伸手拍了拍小妹的发顶,轻声道:“行了,爹娘的事有我呢,你这几日只管在家里好好休息,顺便带着阿棠见一见开蒙先生便是。”   乔佳觅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了。 第83章 顾肆追来   而另一边,顾肆并非不知乔佳觅带着儿女回了娘家,可他从白天等到夜里,都不见乔佳觅回来。   乔景行和乔景澄兄弟两个面面相觑。   两兄弟早就瞧出今日干爹心情不好,而干娘又这个时候回了娘家,如此看来,因该是吵了架。   最后还是鬼主意多的乔景澄开口,给了男人一个借口:“这个时候干娘还没回……会不会碰上了什么事?干爹,要不,我们去外祖母家,看看干娘和弟弟们?”   若是从前的顾肆,昨夜那么欺负了乔佳觅,今天若不是登门道歉哄人,便一定是要给乔佳觅一些喘息的空间的。   可如今,男人的想法完全变了。   乔佳觅是他的女人,就算是恼了他、恨了他,他也绝不放她离开一步。   男人干脆带上了乔景行和乔景澄两兄弟,神色淡淡:“走,去接你们干娘回家。”   ……   顾肆带着两兄弟到乔家时,众人正在热热闹闹地准备晚饭。   乔佳觅在厨房帮着洛溪染准备菜,三个小的在一边半是玩、半是帮忙,气氛热烈极了。   就连一整日情绪有些低落的乔佳觅,看着几个孩子因为一点小事就能乐上半天,都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洛溪染也在一旁忍不住道:“佳觅,我早就想说,若是你愿意,尽管带着阿棠和阿柠住在家里便是。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呢?”   乔佳觅知道嫂子的一番好意,只是他们到底住在村里,邻里间有个什么,眨眼就传遍了。   已经嫁了人的小姑子跑到哥哥家中,住上一两日,是兄妹情深;可若住久了,闲话就该出来了。   便是洛溪染不在意这些,乔佳觅也不愿村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待乔家和乔白晁夫妇。   于是,乔佳觅只是笑笑,又旁敲侧击地问:“听说石子一家从村里搬走了,他们的院子便空了么?”   乔佳觅之前想着,和高初云一起做生意,在青镇方便些,可昨晚顾肆那般对她,她着实有些后悔,将之前的屋子转手卖了。   洛溪染不清楚小姑子的打算,只摇头道:“石子他们走了之后,那院子便卖给了邻居家,连带着几亩地,都卖了出去。”   乔佳觅“啊”了一声,心下略有失望。   还没等她接着发问,便听厨房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干娘,你在厨房吗?”   顾意柠闻声而动,是第一个站起来的。   她跑向门口,脸上扬着惊喜又快活的笑容,笑着喊道:“澄哥哥!你怎么来啦?娘在厨房呢,我们在帮忙做晚饭!”   乔景澄被小姑娘拽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乔景行。   两兄弟的性格一动一静,沉稳略有腼腆的乔景行先跟洛溪染打了招呼,乔景澄也跟着乖乖喊了一声:“二婶婶。”   头前认干亲的时候办了酒,洛溪染自然见过两兄弟,如今瞧见他们两个,便笑着道:“阿行,阿澄,有些日子没见,是长高了么?”   乔景行拘谨地笑笑,顾意柠抢着答道:“二婶,行哥长高了!澄哥还是原来的样子。”   乔言恒也跑了过来,笑嘻嘻地和两兄弟比身高,很快几个孩子便玩在了一处。   乔佳觅看见他们两个,便知道顾肆肯定也来了,心里不由憋火,面上便闷闷的,没有个笑影。   乔景澄最是机灵,瞧出了干娘的表情不对,便知这次干爹和干娘两个恐怕是闹得狠了。   小男孩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笑嘻嘻地跑到乔佳觅身边来,主动又勤快:“干娘,我以前在家里经常切菜,让我来吧!你去边上歇着。”   说着,他又使唤自家哥哥:“行哥,你做事仔细,顺便把这边没洗干净的鱼也拿去洗了吧。”   乔景行“嗯”了一声,挽起袖子来就开始干活。   乔佳觅见状,赶忙连声制止:“行了行了,有大人在呢,你们插什么手?快去边上和阿棠他们几个玩吧,等着吃晚饭便是!”   她是恼了顾肆,可也不愿迁怒两个孩子,更何况,乔景行和乔景澄这么懂事,乔佳觅哪里舍得给他们脸色看?   乔景澄不肯去歇着,执意要把乔佳觅手里的菜刀接过来。   再加上他人小嘴甜,模样又生得极好,很快便把乔佳觅哄得眉开眼笑。   顾意柠喜欢黏着乔景澄,便也站在边上,一边看,一边毫不吝啬地夸:“澄哥,你也太厉害了,萝卜丝能切成头发丝这么细!切慢些切慢些,仔细别切着手指头!”   乔言恒原还不喜欢在厨房里,闻言也凑了过来,巴着头看。   他瞧见案板上的萝卜丝,当即戳穿了自家表妹过于虚假的夸奖:“哪里比头发丝细了?阿柠,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分明切的很一般,有些还粗细不一样……”   顾意柠不高兴了,扭头瞪他:“表哥若是会切,那你来切呀!”   抬杠间,乔景澄把萝卜丝切完,很快又取了茄子来,将茄子切成一个个大小一致的茄子丁,一边问掌勺的洛溪染:“二婶,切这么大可以么?”   洛溪染看了一眼,笑着点点头,顺便也夸了一句:“阿澄刀工不错。”   她瞧着,乔景澄是会切的,只是水平也就一般般,没有顾意柠说的那么好,却也比乔言恒说的强多了。   表兄妹两个还在一边争对错,谁也不肯让谁,最后乔言恒一梗脖子,扬声道:“我是不会切菜,可我会洗菜啊!阿柠你瞧着,看看表哥行不行!”   顾意柠撇嘴,小声道:“洗菜算什么本事……”   乔言恒一心要证明自己,便去乔景行那里把他洗了一半的鱼抢了过来,一边对男孩道:“行哥!你站在边上歇着!我来洗!”   乔景行性子执拗,认准了自己要做的事,便是被乔言恒抢了,他也能默默找到别的活来干。   一时间,厨房里几个孩子都干的热火朝天,唯独顾意棠和顾意柠两个闲了下来,乐滋滋地看他们几个干活。   乔佳觅看见这一幕,不由哭笑不得。   倒是洛溪染瞧了,又是咂舌又是羡慕:“还是孩子多了好!又能帮着干活,又热闹,不像我和你二哥,就有乔言恒这一个皮猴子,还指望他干活呢,不给帮倒忙就是好的。”   说着说着,她又提起了读书的事,只问乔佳觅:“我看阿行和阿澄也到年纪了,是不是跟着言恒的老师,一起开个蒙?”   乔佳觅一愣,没想到洛溪染会提起这个。   头前说的时候,她确实忽略了乔景行和乔景澄兄弟两个。   如今问起来,乔佳觅也只能道:“他们两个,得问一下顾肆的意思,一直都是他带着阿行和阿澄的。”   洛溪染听小姑子这么说,便点点头,随意道:“那行,你回头跟姑爷提一下。”   说罢,她便忙着下锅炒菜了。   乔佳觅却站在原地,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她实在没有心情和顾肆说话! 第84章 顾肆吃高初云的醋   扭头看到认真乖巧干活的乔景澄两兄弟,乔佳觅心里又有些愧疚,当初说收他们兄弟做干儿子的是她,可后来却把两个男孩丢给了顾肆去教养。   就连她之前想的同顾肆和离,也只计划带走顾意棠和顾意柠,竟是将乔家这两个小的完全给忘了!   可若要把四个孩子都带走,她也不能保证乔景行和乔景澄的教养……   就在乔佳觅陷入纠结当中时,顾肆已经坐在了前厅,与乔父乔母面对面地喝茶,神色、言语都十分恭敬。   若让男人知晓乔佳觅如今心里的打算,只怕他当即就会撕下温雅的面具,一把将乔佳觅扛回家,关在院子里不让出门!   还想带走孩子?   做梦!   她自己都休想离开他半步!   ……   乔家这一顿晚饭,一共有六个大人并五个孩子,差点连桌都坐不下。   孩子们自然是开开心心地一起玩闹,桌上的几个大人,便是各怀心思了。   除了乔白晁夫妻是真的面和心和之外,剩下的乔父乔母、顾肆和乔佳觅,便是勉勉强强坐在一处了。   不过好在,谁也没在饭桌上提起各自的不愉快。   一直等用完了饭,顾肆都没说要乔佳觅回家的意思,只是临走前,恭恭敬敬地对乔父乔母道:“爹、娘,我还有几句话和佳觅说。”   二老不好拦着小夫妻两个,乔佳觅有些不情愿,可对上儿子女儿看过来的眼神,便退了一步。   只说说话又没关系。   这是在乔家,谅他也不敢再像昨晚那样动手动脚了!   乔佳觅跟着顾肆来到了饭厅外,两人向前两步,踏出了烛火能照的到的地方。   她面上冷冷的:“什么话?赶紧说吧。”   这一夜与昨晚的月色几乎没有什么两样,依然是如水的月光、淡淡的云。   顾肆微微倾下头来,今日的他卸下冷漠强硬的模样,竟有些浅浅的温柔之意。   他只轻声道:“佳觅,你今晚不跟我回去?”   乔佳觅对他表现出的温和无害无动于衷,皱起了眉,冷淡道:“不,我和阿棠阿柠这几日都宿在乔家。”   顾肆轻轻地笑了。   乔佳觅看着他就恼——   他昨晚凭什么那么对她?!   现在倒好了,跟没事人一样,还敢跑来乔家!   若不是她看在父母一番拳拳之心,盼着她和顾肆和好的份上,她早就将他恶劣的行径告诉父兄,让他们将他打出门去了!   谁要同他一桌吃饭了!   她这般想着,原以为顾肆今日之行,是打算好言好语劝她回去,不料男人却开口说了另一件事。   “高初云住的那家客栈,你可知晓?”   乔佳觅愣了一下。   她又深深皱眉:“我当然知道,怎么了吗?若是没事,我和孩子们要睡下了。”   大老远跑来,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他果然坏了脑子!   此刻,轻淡朦胧近乎黑纱的一片浅云,慢慢遮住了月光,愈发将男人高挺眉骨下深邃的眼睛衬得幽深起来。   男人的双眼微微眯了一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可知今日,那家客栈里来了一堆自称高家的人,把高初云和她身边的小姑娘强行带走了?”   乔佳觅猛地睁大了双眼:“什么?阿云被带走了?”   她有些着急,额上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忍不住原地踱步起来。   只要想到前世,高初云出逃在外,是怎么被高家庄子上的那群恶仆欺负、折磨的,她就是一阵心惊肉跳。   这一世她明明已经说服高初云住在青镇的客栈了,怎么还是会被找到?   “阿云现在怎么样?那群人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可还追得上?”   她连珠炮一般接连问了三个问题,一双肖似乔白晁、却又比他更加盈润、漂亮的桃花眼中,毫不掩饰地写满了担忧。   顾肆背着光,眼眸中闪现出危险之意,定定看着她,没有开口。   乔佳觅急了:“你发什么愣呢,赶紧说啊!”   男人似是笑了一下,那模糊的笑意却不答眼底。   他摇了摇头,用近乎呢喃的声音,在乔佳觅的耳边道:“佳觅,你说什么,我就要听么?”   乔佳觅的眉毛都快皱成了死结,恼道:“都这个时候了,你闹什么别扭!”   顾肆冷笑:“咱们两个,究竟是谁在闹别扭?”   乔佳觅不想和他掰扯情情爱爱的事,如今高初云下落不明,身边还带着一个阿楚。   若是高家的人做的狠一些,指不定两个人连命都要没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暂时向顾肆低头:“先前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晚了还和七弟一起出去。”   顾肆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什么反应。   乔佳觅琢磨不透男人的想法,可若要她继续服软,便是不能够了!   她咬了咬牙,盯着顾肆的眼睛,气恼道:“你今日故意来说这些,就是想让我跟你回去,是也不是?就算你不告诉我阿云的下落,我也能查!左右还有我二哥,还有我姐夫,便是把青镇翻过来,也能找到人!”   说罢,她就要扭头离去。   顾肆这时却开口了,只是声音浸着寒冰,是他从不会对着乔佳觅用的语气:“你可以去查,不过等查出来,高初云是死是活,就不清楚了。”   乔佳觅的身形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顾肆定定地看住她,仿佛耐心极佳的猎人,紧紧看死自己心仪的猎物,一点点逼迫对方走到他精心准备好的牢笼里去。   “我不要多,只要你听我的。”   男人的声音近乎呢喃,“若是你听话,我就把高初云带出来给你。”   乔佳觅犹豫了。   顾肆压下心中仿佛被毒汁浇灌了的、疯狂生长的嫉恨。   他没有想到,一个同乔佳觅相识不过一两个月的高初云,在她心中都有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那他呢?   他是她的夫君!   她可曾有过一刻,心里是挂念着他的?!   男人的声音里仍是写满了蛊惑:“我不过是让你听话,又不会伤你——昨夜我可曾越了雷池半步?可曾强迫于你?”   乔佳觅听他说起昨晚,便恨不得在男人俊逸非凡的脸上再狠狠地扇两个巴掌。   是,他是没越雷池,可那不明不白的强吻,是什么意思!   如今他还想用高初云的性命威胁她?   简直无耻!   看了乔佳觅的表情,顾肆便知道,今日她是一定会屈服了。   男人并没有打算将猎物赶尽杀绝,他要的,不过是她乖乖走到他的手心罢了。   乔佳觅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咬牙点头了:“我跟你回去。不过,你能保证,把阿云安然无恙地带出来?”   她的眼神警惕而防备,仿佛已经知道走向自己的是猎人,却实在无可奈何,不得不要闷头向前冲一冲了。   顾肆笑了,分明还是那张俊逸的脸,他的笑容却与往日的热烈温暖、可靠安心全然不同。   那是一种让乔佳觅感到陌生、又能激起人警惕之意的笑容。   他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揽在了怀里,嗅着鼻尖熟悉的气息,心里不由得被生生割成了两半——一半是热烈满足,一半是冰冷嫉妒。   她如今终于肯乖乖待在了他的怀里。   可却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男人没有多说什么,他喟叹一声,承诺道:“只要你愿意,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会把高初云带回来给你。”   只是带回来的人,是否缺胳膊少腿,就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了…… 第85章 就是因为佳觅么   乔佳觅提出要跟顾肆一起回去时,全家人都有些愣住了。   乔母最先道:“佳觅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这就回去?不在家里住一日?”   洛溪染也笑道:“是啊,乔言恒巴望着表弟表妹好些天了,怎么这就要走?”   乔佳觅却仿佛铁了心要走,只摇头道:“正好明天一早有人来家里寻我,还是回去方便,下次我带孩子们还来便是。”   乔白晁觉得有些奇怪,狐疑地看了妹夫一眼。   方才看小妹的意思,还是不想回去的,怎么顾肆一来她就变了卦?   乔白晁拧眉,话里有话道:“佳觅,家里爹娘都在呢,有什么想法你都可以说。”   乔佳觅笑了笑,摇头道:“我回自己的家,怎么好似是去狼窝里?二哥你想太多了。”   众人都是满头雾水,可见乔佳觅没有分毫勉强的意思。   乔母赶忙下炕,去给女儿准备了一大包新鲜柿子晾晒出来的柿子干,“拿回家给几个孩子分着吃去!前几天你爹不知道从哪里背回来的,咱们家除了言恒没人吃这个。”   临走又闲话了几句。   顾肆还是带着妻儿们回去了。   乔家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本热热闹闹的前厅,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乔父乔母这些天闹别扭,整的一家人都怪尴尬的,尤其是剩下乔白晁一家子,更是恨不得赶紧回房。   乔白晁给乔言恒使了个眼色,小男孩一下子就领会了亲爹的意思。   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爷、奶,我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乔母点了点头,乔白晁一家子便道了晚安。   等前厅只剩下这一对老夫妻,乔父终于忍不住搓了搓手,问乔母:“你之前是怎么说的来着?”   乔母细细的眉毛一拧:“什么我之前怎么说的,我这辈子说过那么好些话,难道都要给你重复一遍么?”   莫名又被怼了一下的乔父有些讪讪的。   同时也觉得,自己方才问的这个问题确实有些犯蠢。   他半是哄、半是劝地开口道:“那个,我是说佳觅和姑爷两个……你瞧,小两口在咱们这用饭,也都有说有笑的,晚上还一起回去了。他们这不是已经和好了么?”   乔母冷眼斜了乔父一眼:“我们两个不也同桌吃饭了?难不成你觉得,我们已经和好了?”   乔父被这话噎住了,再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一双眼睛也写满迷茫,点起了旱烟,开始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最后还是乔母看他的样子可怜,有些不忍落了。   她忍着脾气:“行了,这次就这么算了。”   乔父一下子顾不上抽烟了:“当真?!哎哟,那可太好了!我是不是今天晚上就能搬回去睡?北屋晚上也忒冷了,你又舍不得给我一条厚被子,可把我冻得半宿都睡不着。”   乔母没好气道:“是我没给你厚被子?家里那么多条被子,你冷了自己不知道拿?”   乔父“嘿嘿”一笑,也不辩驳,也不再提这些天吃过的苦头。   最后夫妻两个回了主屋,乔父仰面躺在熟悉的大炕上,叹息了一声:“哎,还是熟悉的床躺着最舒坦……”   乔母忍不住笑了,骂道:“瞧你那点出息。”   乔父从来都不会哄人,只是依照自己的心意,道:“这些天你跟我闹别扭,可把我难受坏了。想和你说话,你不理人;好容易开句口了,还都是嫌我这嫌我那的,整的我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惹你不痛快了。”   他的话里并没有抱怨的情绪,仿佛只不过是陈述了一下事实,也没有分毫责怪的意味。   许是憋坏了,乔父的话有些多:“刚开始那几天,你没见我嘴都长泡了?我说是你不给烧水喝,其实是心里着急、上火。你说咱们老夫老妻,好端端的过了这么些年,怎么突然之间你就看不上我了呢?”   “后来你跟我说,你一直都觉得我不好,我就又琢磨了,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够?”   “我怎么该让你高兴高兴?”   “最后想了半天,我发现我还是笨了点,连乔白晁那个混小子都比不上,至少他还会哄哄他媳妇。”   屋里已经灭了油灯,秋日的月华如练,透过半开的窗子洒在窗前的地上,又似给地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霜。   乔母静静地听着乔父的絮叨,心里感觉到久违的平静。   最后,乔父问了一句:“你惯来爱把心思藏起来,说说吧,这些天到底因为什么不痛快?就是因为佳觅么?”   乔父的这一句话问出来,像是有人用小锤轻轻敲了一下乔母的心,让她鼻子都有些泛酸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面上看着是对乔父百般嫌弃,可实则是心里不痛快。   特别不痛快!   她一直没有说话,乔父便静静地等着,不催也不急,一如他这些天默默忍受她的坏脾气。   最后,乔母低声道:“是,是因为佳觅。我就想了,咱们女儿那么好,从小便是粉团子一样,玉雪可爱,哪家不喜欢?偏偏嫁去顾家受了那么多委屈,如今过的也不快活。她招谁惹谁了?”   说着说着,不自觉便带上了些哭腔。   其实从乔佳觅跟顾家闹翻那一次开始,乔母就没有过一刻真正放下过这个心结。   她除了心疼女儿,更多的是觉得没有照顾好女儿,那种若有若无的愧疚感简直要吞噬人心一般让人受尽折磨。   乔父不发一言地沉默了许久,久到乔母几乎认为他已经睡着了。   可他还是开口了,声音很冷静也很理性:“我倒觉得,佳觅如今未必过的不好。”   乔母皱眉:“饭桌上你没瞧出来?俩人还别扭着呢!从分家到现在,都过了多久了?我就怕他们一个不好,真的给和离了……”   为了自家女儿的幸福,若是乔佳觅执意要和顾肆分开,做父母的自然是支持的。   可乔母毕竟在乡下生活了这么多年,非常清楚,乡里乡亲是如何看待一个和离的女子的。   更有说的难听的,就是被夫家休了回来!   乔母不在意旁人怎么说,可她哪里舍得让乔佳觅受这个委屈?   就这么一直闷在心里暗暗着急,险些把她急出了心病。   乔父没有再试图劝服妻子,就像先前两人闹别扭一般,乔母的性子犟,非得她自己想明白了,才行。   他只抱住了发妻,叹道:“苦了你。夜深了,还是先睡吧。佳觅现在一定也睡了的。”   乔母望望窗外的月光,想一想自己的女儿,终于还是合上了眼。 第86章 顾肆对她了解太深   月色催着乔家两位老人安眠,也同样照在了乔佳觅的小院。   四个孩子兴奋地从乔家回来之后,便你拉我我拽你地自顾自去洗漱了,只剩下乔佳觅和顾肆面面相觑。   最后忍不住先开口的是乔佳觅:“你方才说的阿云的事,可还作数?”   男人身上倒没了昨夜让人害怕抗拒的气势,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沉稳可靠的模样。   他点点头,对乔佳觅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有过假?”   这倒是真的。   顾肆很重承诺,这也是让乔佳觅最放心的一点。   有时她甚至在想,即便他们不再是夫妻,单冲顾肆这言出必行的性子,她也一定能同他成为知交好友。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乔佳觅仍满心记挂着高初云,先前在乔家,她来不及细细地问,如今终于不打算忍了,“阿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带着阿楚住在客栈里么,怎么还会有人强行把她带走?衙门里难道没人管吗?客栈里的老板也不插手?”   顾肆坐在乔佳觅身边,面容平和,俊美的五官在清凉如水的月色下,显露出些许凉薄之意。   他不急不徐道:“来人说是拿他们家出走的小姐,也自证了身份,是京城高家的人。客栈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得罪了人,更何况要得罪京城里的官老爷呢。”   乔佳觅有点着急:“话不是这么说!若不是高家待她不好,阿云又怎会出走?你不是也说了么,来抓她的人凶神恶煞,这番被带回去,阿云命丧黄泉也不一定!衙门不管么?”   顾肆并不认为高初云会有性命之忧,那群高家庄子里的人都是一些草包,看了便知手上没有沾过血的,顶多把那女人关起来折磨一番,给她些厉害瞧。   不过这些他并不会告诉乔佳觅。   更不会说——   那群人是在他的授意之下逮住的高初云。   他只淡淡道:“衙门也是很忙的,人手不够,今日去西山脚驱赶几个匪徒,明日又前往几十里地之外捉拿贼寇。这种关起门来能够解决的一家子矛盾,衙门自然不管。”   乔佳觅闭了嘴,她秀气的眉毛蹙成小小的一个结,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   在她紧张和担忧时,她便会做出这样的表情来。   真可爱,顾肆心想。   她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看了过来,带着连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希冀问他:“那你明日能寻到阿云和阿楚吗?能不能把她们平安带回来?”   顾肆伸出了手来,抚上乔佳觅的左脸。   见她乖乖不动任由自己触碰,男人满意地笑了:“佳觅,只要你愿意,我便能把她们两个带回来。”   乔佳觅没有掩饰自己欣喜的神色——   她早就看开了!   如果让顾肆摸摸她的脸,他便能将阿云和阿楚救回来,那便尽管摸吧!   不过事实证明,乔佳觅还是把顾肆想的太简单了。   他们是夫妻,她身上最甜美的部分都被他细细品尝过,又怎会满足于仅仅触碰一下她的脸颊?   男人慢慢倾下身来,他的模样仍是俊美无俦的,就连高挺的鼻梁、略显杂乱的剑眉,都是几近完美的模样。   乔佳觅承认顾肆生得极好,可当他轻柔地吻下来时,她仍是僵住了身子。   她感受到男人的呼吸,他不轻不重地喘着气,那熟悉又炽热的气息,在清凉如水的秋夜中,格外有一种让人脸颊发烫的热意。   这个吻,比昨晚要温柔多了啊……   乔佳觅不知不觉便走了神,忍不住将今晚温柔的顾肆与昨夜暴虐的男人做对比。   她以为这两种区别显而易见,可实际上,真正不同的,不过是猎人想要将猎物按在手心的策略变了。   顾肆用了很久才结束这个堪称温柔的一吻。   他拉开了自己与乔佳觅的距离,以便能够好好看着她,轻声笑道:“今天倒是听话。”   男人逗弄宠物一样亲昵的语气让乔佳觅有一点不喜。   她没有说话,玉白的脸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粉,心想:亲一下,和摸摸脸,大约也没有多少不同。   得寸进尺是男人的天性,这般乖巧温顺的乔佳觅,便是新婚之时顾肆也没有瞧见过。   更何况,今日的她,是完完全全在他的掌控之中的,是被他一点点驯服的——   这个念头,足以让顾肆彻底兴奋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又吻了下去,同时单手钩住她细柳般的腰肢,轻轻一带,便把人从凳子上挪到了自己的怀里。   乔佳觅没有任何防备,又无处使力,当即坐在了男人的腿上,被他坚硬的石头一般的腿部肌肉膈了一下。   她嗓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顾肆的吻变了,他开始毫无顾忌地攻城略地,一举一动都带着侵略性,还有几乎永远也无法满足的渴望——   男人用疾风骤雨一般激烈的亲吻,来表达他对乔佳觅的独占欲、掌控欲,还有爱欲。   这样的激烈,显然乔佳觅是受不住的,也是不愿意的。   她开始挣动起来,试图躲开、推开男人,可他滚烫的唇仿佛天然知道她的位置一般,用极灵敏的速度和最狡猾的计谋,将她亲的招架不住。   夫妻这么多年,两人几乎从未吵过架,亲吻也是温柔而克制的。   乔佳觅一直以为昨晚的激烈是男人给她的惩罚,可同样的动作、不同的时间,却让她浑身发烫,酥软无力。   直到她的腿动了动,不小心碰到男人,引起他的一声闷哼。   乔佳觅猛地停住了动作。   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就连呼气和吸气都差点忘了怎么做。   男人结束了这个吻,轻笑道:“看来你很喜欢。”   乔佳觅又羞又恼,还带着些对男人的愤懑——都是他引的!   若不是做了这么多年夫妻,顾肆对她了解太深,她又怎会不小心沉迷?   她分明已不再心悦他!   这般想着,乔佳觅便低声道:“你放开我!”   她眼尾染上了醉人的红,顾肆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放。”   乔佳觅噎了一下。   从前她说什么,他都听的,冷不丁这么一句,就连乔佳觅也有些不能习惯。   顾肆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乔佳觅的窘态和茫然,低沉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我不放开,你又能怎么样呢?佳觅,你力气远远比不上我,又有一个至交好友等着我去救——”   说到这里,他恶劣地停顿了一下,继而挑眉,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乔佳觅:“佳觅,你说该怎么办呢?还像昨日一般给我两个巴掌?或是乖乖听话呢?”   直到此刻——   她被男人用一种亲密却羞人的姿势禁锢在怀里、被他肆无忌惮地亲吻、被他任意施为时,乔佳觅才真切意识到,顾肆说的是对的。   她的力气没有他大。   她在乎的好友高初云,性命还握在他的手里。   她能怎么做?该怎么做?! 第87章 你选   顾肆发挥了作为猎人一贯的耐心,轻声问她:“告诉我,佳觅,你还能如何?”   乔佳觅向来是自尊心极强的,也有一股傲气,决计不肯任人摆布,顾肆更不行!   可如今的羞恼和无助,几乎要把她的所有平静彻底击溃。   乔佳觅强行控制着眼泪,却难掩声线中的一点点哭腔,抬高了声音道:“我还有父兄,我还能与你和离!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就拿刀杀了你!”   顾肆又笑了,笑的快活、满足、毫无阴霾。   乔佳觅色厉内荏地斥道:“你凭什么笑我?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男人嘴角的笑容不变,赞许一般,轻声道:“我是高兴,佳觅,你很聪明,在三种选择里终于找到了一个正确的办法。”   乔佳觅咬牙:“是让我父兄狠狠揍你一顿,还是上衙门跟你和离?!”   顾肆的目光温柔极了:“都不是。”   他几乎连停顿一下,让乔佳觅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接着道:“想要摆脱我,就必须亲手杀了我。佳觅,若你执意要走,我倒很乐意死在你的手里。”   乔佳觅彻底愣住了。   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没有办法相信,这个和她生活了这么多年、惯来最是沉稳可靠的枕边人,居然可以用如此温柔平静的语气,说出世上最令人恐惧的话。   那么前世呢?前世那个冷漠、冷硬、恨不得将自己与全世界隔开的他,又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顾肆会有这样可怕的一面?   不!   他究竟有多少面?!   乔佳觅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许在害怕前世糟糕的命运,也或许在害怕顾肆本身。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叫道:“你究竟在说什么!顾肆,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男人看着她,轻声道:“佳觅,你做事需得公平一些,要知道,是你逼我变成这样的。”   乔佳觅不停地摇头:“我没有!我才没有!”   “我从边关回来之后,你就变成了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佳觅,我不能失去你。我可以变成任何你想象不到的模样,唯独不能失去你。”   顾肆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愤懑之意,却轻而易举地引起了乔佳觅的愧疚和恐惧。   她退缩了,不想去思考男人话里的深意,而是气恼道:“这世上男男女女,若是不想变成怨偶,便只能和离!我同你和离还不行么?为什么非要这般纠缠下去?”   顾肆的眸光陡然一沉,声音也冷了下来:“我说了,不许!”   乔佳觅气得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还忍不住打起了哭嗝,连话都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你,你,除非我杀了你,你才愿意和离?!”   男人不想再同乔佳觅在这个问题上掰扯,他已然尝到了甜头。   只要控制住自己的心,她的言行便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轻而易举地把他划得血淋淋。   而他,也终于能将她牢牢掌握在手里。   顾肆掐住了乔佳觅的腰,哑着声音道:“我要你,现在就要。”   乔佳觅挣扎了起来:“我不要你!我不要你!你疯了,顾肆,你已经疯了!”   顾肆轻而易举掌控了她的双手,转瞬间,乔佳觅只觉天旋地转,便被男人抱了起来,三两步后便扔在了柔软的被褥之间。   尽管身下有厚厚的几层棉花,乔佳觅仍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男人站在床边,神情并无高傲之色,可乔佳觅却从中体会到了一种高高在上。   那是来自男女之间的不平等。   那是他能对她为所欲为、她却无力挣扎的不公平!   乔佳觅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我不要!顾肆,你要是敢,我一定会恨你!恨你一辈子!恨你到亲手拿刀杀了你——!”   顾肆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他原本已然在心上筑了高高的一座冰墙,牢固、可靠到外界不会有任何东西可以侵入进去。   不管乔佳觅如何挣扎,如何抗拒,如何痛恨,如何鄙夷,他以为自己都会不为所动。   可那仅仅是他以为。   顾肆听出了乔佳觅哭声中包含的恐惧,还有深深的痛苦无力,那声音仿佛世上最坚硬无比的凿子,轻而易举便穿过层层冰墙,用力地扎在了男人心上,顿时鲜血淋漓。   他红了眼,看着她不顾尊严和骄傲,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的模样,顾肆的双唇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如今是他在伤害她了。   是他在经受了她这么些天毫无缘由的冷淡、排斥之后,终于忍不住做出的反击。   可是他为什么要伤害她呢?   顾肆痛苦极了,一时间仿佛割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拼命催促他将乔佳觅紧紧攥在手里,另一个则不停谴责着,痛斥他让她受伤了。   乔佳觅仍在哭着,仿佛有数不尽的情绪需要宣泄,那些恐惧和痛苦已经积压的太久了,让她几乎无力承受:“你就是个疯子,顾肆!你就是个疯子!你根本不爱我,你也不爱我们的孩子,我们的阿棠和阿柠!你爱的只有你自己,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顾肆,我要离开你!我要杀了你!”   原本还稳操胜券的男人,如今却在乔佳觅面前溃不成军。   他的眼底写满了痛苦,其中更为深沉黑暗的部分,则被对乔佳觅的心疼和愧疚压了下去。   他坐在了床边,一言不发,任她哭了许久。   等乔佳觅哭累了,都不见顾肆真的对她做出什么事情,一时间,心里的恐惧和愤怒,也开始渐渐散去。   慢慢的,她止住了哭声。   男人仍是没有开口说话,乔佳觅默默用被子擦了擦眼泪,因为方才情绪过于激动,还时不时会不受控制地抽泣两下。   很快,室内便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之中。   乔佳觅累极了,她不知道顾肆究竟想干什么,便还保持着对他的警惕和抗拒。   不料,他却突然来了一句:“佳觅,我要抱着你。”   乔佳觅心里习惯性地一酸,差点又要掉下泪来,可顾肆说的是要抱她……   她打了一个哭嗝:“我不许!”   男人执拗又霸道地道:“我要抱着你!或者今晚要你!你选!”   方才乔佳觅想要亲手杀了他,是真的。   可现在听到顾肆说出这样让人哭笑不得又幼稚的话,她觉得她还是想杀了他!   乔佳觅早就抛开了包袱,当即气的眼圈发红:“顾肆!我必须得亲手宰了你!”   他们两人互相瞪视着,谁也不肯率先败下阵来,可谁也都知道,方才的剑拔弩张、深刻恨意,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散去。   最后顾肆先动了,他快速地脱掉了鞋子和外衫,在乔佳觅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上了床。   接着,双臂一捞,她就已经被牢牢禁锢在了男人的怀里。   乔佳觅气道:“放开我!”   顾肆闷闷的声音从脑后传了过来:“不放。”   乔佳觅坚信自己没有听到哭腔,可肩膀上一闪而过的热意,让她心里有些不确定。   很快,肩膀上的灼烫便消散不见。   她仍恶声恶气地抗拒着:“顾肆!我让你放开!”   “不放。”   “你就是个疯子!”   “嗯。”   “我在骂你,顾肆,你傻了不成?”   “……”   “我还会杀了你!”   “嗯。”   “我不仅要杀了你,还要把你挫骨扬灰!”   “嗯。”   “把你的骨灰丢到世上最臭的地方,让你生生世世与恶臭为伴,逃不脱,比猪圈里的猪还惨。”   “……好。”   夜凉如水,顾肆抱着怀里柔软而温热的乔佳觅,心下感到一阵安宁。   哪怕只是再短暂不过的安宁。 第88章 高初云出事了   第二日一早,没等乔佳觅醒来发脾气,顾肆便已经起了床。   乔佳觅起来之后,转了一圈都没看见男人。   她问在院子里用盐刷牙的乔景行:“阿行,看见你干爹没有?”   男孩赶忙含了一口水,迅速吐了出来,对乔佳觅道:“看见了!干爹一大早就出门了,朝食都没顾得上用,说是去办事。”   乔佳觅秀美的眉毛顿时拧起了一个小结。   乔景行仿佛才想到一般,又补充道:“干爹说,他昨晚和干娘你说过的。”   乔佳觅这才明白了过来——   是啊,他答应了她,今天就去救高初云的!   一大早醒来时的烦闷不满,被这个想法很快就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乔佳觅冲乔景行笑笑:“阿行起的很早,果然是做哥哥的,给弟弟妹妹一个好的榜样。”   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却无缘无故被夸了的乔景行,心里有些高兴,只腼腆地笑了一下,露出了带着缺口的门牙。   乔佳觅顿时愣住了,指着乔景行的嘴巴:“阿行,你的牙掉了——”   乔景行不解地伸手碰了碰嘴巴,在摸到一个偌大的缺口时,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他低头去看,便见一颗乳白乳白的小牙,正光明正大地躺在青石板地面上,明晃晃嘲笑着乔景行缺了一颗牙齿的滑稽。   男孩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张脸涨了个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此时的乔佳觅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赶忙安抚男孩道:“没事没事,你这个年纪,也到了换牙的时候。这有什么呢!等会儿把乳牙捡起来,清洗干净,干娘给你扔到房顶上去。”   农家小孩在换牙的时候,总会把掉了的第一颗乳牙扔到房顶上,意味着日后可以长得高高的。   乔景行也听说过这个说法。   他虽仍感到害羞和不好意思,可到底比方才好了许多。   男孩蹲下身去捡起了那颗形状奇怪的牙齿,捂着嘴巴,小声问乔佳觅:“干娘,我能让干爹帮我扔吗?”   乔佳觅没想到他会这么一问,有些哭笑不得:“当然可以。”   她没想到,顾肆那个一天到晚冷着脸、时不时发个疯的男人,竟然还有小迷弟。   不过乔景行并不是因为崇拜干爹,才想让他帮忙丢牙齿。   男孩只是单纯地觉得,干爹比干娘高,把牙齿扔到房顶上时,应该也能扔的更高一些。   很快,两人便结束了对话,剩下三个孩子也一个接一个来到院子里洗漱。   顾意柠还没有睡醒,被顾意棠拿了一块凉冰冰、湿漉漉的帕子按在脸上,瞬间清醒了过来,精神百倍。   乔景澄则是把顾意柠的牙刷沾了些清洁牙齿用的盐,递到了她的手边。   小姑娘便认认真真开始刷起了牙。   乔景澄服务完最小的妹妹,自己才准备刷牙。   可他与乔景行的牙刷模样相同,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小院里那两个一模一样的牙刷,哪个是他的,哪个是乔景行的。   “行哥!行哥!”   乔景澄在院子里喊了两声。   没听见乔景行回应,却见房门开了,他快步走了过来,手里还紧紧攥了个东西。   男孩皱了皱脸,似是在问“怎么了”。   乔景澄没有多想:“行哥,你今天怎么把牙刷放混了?哪个是我的牙刷?”   乔景行愣了愣,上前几步来,仔仔细细地把两支一样的牙刷看了一遍。   然后犹犹豫豫地把左边那支递给了乔景澄。   没等乔景澄接过来,一旁的顾意棠漱了漱口,赶忙提醒:“错了错了,行哥,是右边那支。”   顾意柠懵懵懂懂,乔景澄比较了一下那两支牙刷,突然恍悟:“哦!左边这支还沾了水,有一点点没干,肯定是行哥早上用过的!”   说罢,他把乔景行的牙刷放回了原位,拿着自己的牙刷开始用了起来。   顾意棠有些好奇地看着乔景行,问:“行哥,你今天怎么了?是嗓子不舒服吗?”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飞快地跑开了。   留下三个小的面面相觑。   几个孩子还是吃早饭的时候,知道了乔景行是怎么一回事。   乔景澄笑了一会儿,顾意柠半是担忧、半是好奇地盯着乔景行缺了一块的门牙看个不停,还是顾意棠安慰这位大哥哥道:“好啊,行哥开始换牙了!换牙就是要长大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行哥一样,长得高高的。”   乔景行终于说出了今日弟弟妹妹们听到的第一句话:“干娘说,要把乳牙扔到房顶上去,我让干爹帮我扔。”   顾意柠迷上观察乔景行说话时漏风的样子了,便没话找话,想让他多说几句:“为什么呀?怎么不让娘扔?”   男孩果然一本正经道:“因为干爹长的高,扔的也高。”   乔景澄吃饭的筷子突然顿了一下,和顾意棠对视了一眼,都发现了彼此眼神中的震惊和无奈。   最后还是顾意棠道:“行哥,不管是谁扔,牙齿都是会落在房顶上的。那不是一样高么?”   乔景行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顾意柠想了半天,也终于想通了。   他当即笑了:“这么有意思!”   几个孩子也都笑作了一团。   坐在上首吃早饭的乔佳觅,听几个孩子叽叽喳喳说些闲话,心情也变得轻松恣意了起来。   可说到底,她还是没能安心吃完这顿早饭。   他们正聊着聊着,突然听见院子外一个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喊乔佳觅:“佳觅姨!佳觅姨!”   顾意柠顿时瞪圆了眼睛:“是阿楚姐姐!” 第89章 顾肆威胁高初云   院子外小姑娘的哭声很响,掺杂着害怕的情绪,让人听了便揪心不已。   阿楚平日里是个安安静静的女孩,乔佳觅从没听她这么哭过。   她赶忙跑到外面去看,却见阿楚满脸泪痕,身上的衣裙也沾着泥土和灰尘,抱着昏迷不醒的高初云坐在一辆牛车上,正慌得手足无措。   小姑娘听见动静抬头,哭叫道:“佳觅姨!你快过来看看,云姨她昏过去了!”   顾肆站在一边,仿佛一个布景板,满脸漠然。   乔佳觅赶忙跑上前去检查高初云的情况,只见她一张小脸煞白,豆大的汗珠下,青青紫紫的伤痕触目惊心。   她当即失声叫道,搂住了因疼痛而时不时痉挛的高初云:“这是怎么了?”   她的衣裙还算整洁,可肩膀上渗出的丝丝血迹,再加上手上、胳膊上的鞭痕,让乔佳觅顿时慌了手脚,一时间说不清高初云身上有多少伤痕,竟也不知该不该把她挪到屋里去。   阿楚只知道哭,什么话都说不清楚。   乔佳觅只能去问顾肆:“怎么成了这么一副模样?阿云因为什么昏迷?身上的伤能不能挪动?你可曾找了大夫瞧?”   男人脸上仍是事不关己的样子,深邃的眸子里泛着冷漠,摇头道:“我只管把她带回来。”   乔佳觅顿时气得嘴唇发抖:“你让我听你的,结果呢,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顾肆笑了:“问得好。我说的事情,你可曾全听了、全办了?”   如今他们两人之间,他是定下游戏规则的那个。   乔佳觅抗拒他,便让她瞧瞧反抗的后果如何。   几个孩子站在一旁,都吓傻了,不知是因为瞧见阿楚凄惶的模样,还是因为高初云生死不知的状况,抑或是亲眼看见了了父母之间如此的剑拔弩张。   事情紧急,最后还是乔佳觅先软了下来。   她咬了咬下唇,对顾肆道:“你先去寻个大夫来,给阿云治伤。过后的事情,我们再说,好么?”   不管男人方才如何面上冷硬、不为所动,如今对上乔佳觅水光潋滟的一双桃花眼,他那根绷紧不动的心弦,也忍不住颤了颤。   她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哀求,顾肆知道,这是骄傲的乔佳觅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男人只淡淡地吩咐道:“阿行,阿澄,你们两个把她抬进去。”   两个男孩应了声,可到底不知道如何下手,乔佳觅也急道:“这如何能抬?你没瞧见她肩膀上的伤还在流血?”   顾肆出声指导:“一人抬双腋,另一个抬双腿。”   乔景行和乔景澄一向最听顾肆的话,闻言,下意识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命令。   乔佳觅阻止不及,两个男孩已经把高初云挪动了起来,顾意棠在一边帮忙,她摒住了呼吸、满脸紧张地盯着。   见高初云果然没有受到二次伤害,乔佳觅才松了一口气。   男人这时候又开口了:“我去寻个大夫。她这一身伤,死不了人。”   说罢,顾肆上马便走了,一时间让乔佳觅来不及分清楚男人究竟是在出言嘲讽,还是好心安慰。   阿楚还在牛车上呜呜哭个不住,顾意柠满脸担心地坐在小姑娘身边。   乔佳觅连忙去哄:“阿楚别哭,你云姨没事的,马上就有大夫过来给她治伤。现在先跟佳觅姨回家,洗洗脸、换身衣裳,好不好?”   顾意柠小声道:“娘,阿楚姐姐的脚也扭了,肿的好高。”   乔佳觅这才发现了小姑娘裙子下面的伤。   也难怪她现在待在牛车上一动也不动,这细细的脚腕,怎么肿了如此之高?!   一定是受了伤之后,没有好好歇着,还继续走动、跑动了!   顾肆那个混蛋!   到底怎么照顾的孩子啊!   乔佳觅心疼的不行,温声道:“阿楚来,佳觅姨抱着你走,不怕啊。”   阿楚内向安静,同乔佳觅说话时也多是客客气气的。   许是这次真的吓着了,如今对上乔佳觅的软语安慰,小姑娘便信任地冲对方伸出了双手。   乔佳觅把阿楚从牛车上抱了起来。   真正抱住的时候,乔佳觅才知道,阿楚衣服底下几乎全是骨头,身上比阿柠还要瘦的多。   阿柠则像个小尾巴一样牢牢跟着她们:“娘!小心脚下,跨门槛了!”   乔佳觅把阿楚安顿在了另外一个房间里。   她只吩咐女儿道:“去给阿楚姐姐端一盆温水过来洗脸,另外,再去找一身干净的衣裳过来。”   阿柠乖乖走了,乔佳觅又安抚阿楚道:“好了,不管怎么样,你和云姨都安全了。等一会儿大夫过来,也看一看你的脚踝。还痛不痛?”   阿楚摇了摇头:“不疼。”   乔佳觅循循善诱地问她:“是走路的时候绊着了?还是怎么扭到的?今天早上受的伤么?”   小姑娘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很快又蓄起了泪,低声道:“她们打我、骂我,要把我卖掉,可是云姨护着我。后来,后来我逃跑的时候就扭了脚……”   从这只言片语中,乔佳觅当然听出了阿楚的恐惧。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下去:“阿楚别怕,告诉佳觅姨,云姨都是怎么受的伤?有人打了她么?”   阿楚不停点头,一边安安静静地掉眼泪,一边道:“是,她们用又长又粗的棍子打云姨,推搡的时候,云姨摔倒了,肩膀磕在石头上,流了好多血。”   听到阿楚的描述,乔佳觅知道高初云受的都是皮外伤,顿时悬着的一颗心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此时顾意柠也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乔佳觅温声对阿楚道:“现在佳觅姨去看一看你云姨,就让阿柠妹妹守着你,好不好?”   小姑娘点头。   乔佳觅又叮嘱了顾意柠两句,便匆匆地去了高初云那里。   而原本在前世斗得水火不容的两个小姑娘,如今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   顾意柠把帕子在温水里拧了拧,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阿楚:“阿楚姐姐,你擦一擦脸吧。”   阿楚感激道:“谢谢阿柠妹妹。”   顾意柠仿佛受到了鼓励一般,脸上露出一个甜软的笑容,很快便抛去了方才的顾虑,开始替阿楚忙前忙后、亲历亲为起来。   等阿楚洗完脸、换完衣裳,顾意柠见她心神不宁、凄凄惶惶的模样,忍不住关心道:“阿楚姐姐,你是不是在替云姨担心?要不,我扶你去看看她……?”   阿楚的双眼一下子亮了:“可以么?”   顾意柠笑笑:“当然!”   阿楚看着顾意柠弯成月牙儿一般的双眼,点头道:“难就麻烦阿柠妹妹了。”   她立刻下了床。   顾意柠站直了身体,让阿楚的身体倚靠在她身上,颇有些艰难地扶着她朝屋外走去。   阿楚心中涌上一种感激,还有愧疚之意——   从前她不喜阿柠,只因阿楚自己是个被奶奶带大的孤女,连亲生父母姓甚名谁都不清楚,可阿柠却有那样关心她的父母、那样完美的家庭。   阿楚知道,她的不喜和冷淡,阿柠一定也是感受到了的,可她仍这么尽心尽力地帮自己……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阿楚暗暗在心中道,她日后一定要回报阿柠今日的好意…… 第90章 顾肆带高楚云回来   阿楚跟着顾意柠来到另一个房间时,大夫已经被请了来,正在给高初云验伤。   三个男孩整整齐齐地站在一边,谁都没有说话。   阿楚原还想上前去看云姨的伤势,可瞧见一旁高高大大的男人紧绷着的脸,顿时也退却了一步。   好在乔佳觅看见了她,招呼道:“阿楚怎么来了?不过也好,等大夫看完你云姨,还得让他瞧一瞧你脚上的伤。”   阿楚赶忙低着头上前去,躲过了顾肆沉沉的视线,钻进了帐内。   她小声问:“佳觅姨,云姨的伤还好吗?”   乔佳觅摸了摸阿楚的手背,轻声道:“大夫在这里呢,不用担心。”   两人说话间,那大夫也给高初云诊治完了,冲乔佳觅行了一礼:“顾夫人,这位姑娘的伤都在身上,老朽不便查验,不过粗粗看来是无碍的。我留下一个药方,照着煎几剂,吃三日便好了。其他的便是用于外伤的药物,还要请夫人来上药了。”   阿楚重重松了一口气。   乔佳觅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对大夫道:“劳烦您了。”   帐外几个小的听见之后,因着同高初云也不熟悉,都没有什么感觉。   顾意棠心里想的是别的,忍不住拽了一下顾肆的袖子,小声问他:“爹,你怎么跑去把云姨和阿楚给接了过来?是娘的主意吗?”   他一早发现爹娘之间的不对劲,如今又有个高初云掺和进来,这便让小男孩更是发愁起来。   顾肆淡淡道:“自然是你娘的意思。”   顾意棠不放心,又问:“那她们要在咱们家住多久?”   一旁的顾意柠听见了,有些着急:“自然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哥,你想赶阿楚姐姐她们走吗?”   顾意棠给妹妹使了个眼色,小姑娘这才咽下了口中的话。   顾肆瞧出了顾意棠的小心思,伸出手指来弹了弹男孩的脑门,轻笑道:“她们在家里住多久,要看你娘的意思,我不管这些。”   至于他同意两人住几天,便要看乔佳觅能不能哄他高兴了。   顾肆如今也算是瞧了个明明白白,乔佳觅的确是吃软不吃硬,可一味软着对她,只会让她翅膀硬起来飞走。   倒不如软硬兼施,方可牢牢把人拘在怀里,任她如何气恼,总归是被他掌握在手心的。   顾意棠没有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有些闷闷的,顾意柠见状,满脸不解。   此时的大夫也看完了病,走了出来,冲顾肆行了一礼。   老大夫笑道:“顾大人,府上有夫人照顾病人,老朽这便告辞了。”   男人客气了两句,便将大夫送出了门。   他没有再与乔佳觅多说什么。   天色早已日上三竿,顾肆带上了乔景行和乔景澄两个兄弟,一起去了衙门。   顾意柠则是趁母亲不注意,逮住了顾意棠问个不停:“哥,你今天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想让阿楚姐姐她们在家里住着?云姨受了伤,是个柔弱的女子,还是我干娘……阿楚姐姐的脚也不能走路,这个时候让她们去哪里呢?”   顾意棠见妹妹不开窍,恨铁不成钢道:“你也知道高初云是个柔弱女子?她不来的时候爹和娘还天天闹别扭,如今她住在咱们家里,是怎么个事!什么干娘不干娘的,两家没有摆酒、见亲戚,算不得什么正经干亲。也就你和娘拿她当自己人!”   顾意柠傻眼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哥哥对高初云有这么大的意见。   可是爹和娘的事情,和干娘有什么关系啊?   又听顾意棠叮嘱她道:“爹和娘吵架,全都是为着这个高初云。我早听说了,是高初云劝着娘和爹和离的!你日后不许和她走的太近。”   小姑娘拖长了声音,显然是不能相信:“啊——?”   顾意棠严肃了一张小脸,认真道:“阿柠,你是听我的话,还是听那个什么阿楚的话?”   顾意柠皱了皱脸:“我听哥哥的。”   顾意棠点头道:“那就是了。不许和她们走的太近!等伤好的差不多了,就让她们两个离开!”   小姑娘想开口拒绝,可偏偏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哥哥,只好应了声。   不管阿楚姐姐再怎么可怜,干娘再怎么漂亮有趣,在顾意柠心中,还是比不上亲兄长的。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她照做就是!   两个小孩达成了一致意见,可没有想到的是,对于赶走高初云这件事情,分毫用不着他们操心。   有人早就做好了打算……   ……   顾肆不是善人,他从未想过将自己的善意施予家人之外的人。   至于受伤的高初云,若不是乔佳觅苦苦哀求,单凭顾肆对她的厌恶,他也绝不会救人。   而救完之后,高初云存在的意义,便只是他维系和乔佳觅关系的一个工具罢了。   顾肆早就摸清了高初云的身份,什么时候不想用她了,略用一点手段,便能轻而易举把人送走。   这也是为什么他放心地把人丢在家里的缘故。   对于顾肆的想法,乔佳觅自然是一点都不清楚的。   她忙着照顾受伤的高初云,又是擦药又是亲自去去了药来煎,脚不沾地忙活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高初云才悠悠转醒。   乔佳觅见她睁开眼睛,喜不自胜:“阿云!你可算是醒过来了!都昏睡了好几个时辰!”   高初云头昏脑胀,昏睡之中,仍能感受到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被一股清凉之意覆盖,等真的清醒过来后,便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细心地上好了药。   她瞧见床边之人,开口只觉嗓子干哑,唤了一声:“佳觅……”   乔佳觅见她要坐起身来,赶忙把人给按住了:“你别乱动,身上好多处伤呢。现在可觉得好些了?正好温着药,来喝了吧。”   高初云这两日吃尽了苦头,便是连一口水都未好好喝得。   如今,她捧着那一碗苦药汁,仰头便喝空了。   乔佳觅又赶忙给她取巾帕、倒温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神色,生怕高初云哪里不适。   后者清了清嗓子,哑声问:“佳觅,我怎么在你这里?阿楚呢?”   乔佳觅笑笑,安抚道:“你安心吧,阿楚在另一个房间,此刻应该正睡着呢。你身上觉得可还好?伤口还疼么?”   高初云摇了摇头:“不疼了,是你给我上的药?”   乔佳觅从她手里接过了茶盏,轻轻应声,很快又给她倒了一杯新的。   高初云慢慢喝着茶水。   她脸上没露出什么疼痛的神色,只是略有萎靡,乔佳觅才放了心。   等她又喝完一杯水,乔佳觅忍不住开口问:“阿云,你和阿楚这番究竟是怎么回事?便是家里人来接,也不能弄成这副样子吧?”   她前世死后飘荡了那么久,早就知道高初云的身世,也深知她的继母一贯心狠——   但柳氏好歹是权贵之族出来的女儿,做事始终讲究分寸。   这般任由下人对继女施暴,难道她就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 第91章 我如何能与他抗衡?   高初云见乔佳觅开口问,不由苦笑着摇头:“我家中情况复杂……与你初结识时并未将这些事情告知,实非有意要瞒你。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说不得的。”   她停顿了一下,便将自己穿越过来时原身的处境向乔佳觅一一道来:“我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听信游方术士之言,深信我是克父克母之名,便听了继母的话,将我送到了青镇的庄子上来。庄子的管事故意将我赶出了庄子,我这才到了阿楚的奶奶那里去。我父亲原对我也是不闻不问十余年,不知近日为何又想起了我来……”   高初云想起这些事就觉得胸闷头痛,却也不得不面对,只无奈道:“父亲已经派人找过我一次,要接我回京,被我打发走了。这次居然硬要把我绑回去,这才闹出了这么一遭。”   乔佳觅不知道高初云前世还受过这样的罪,不由心疼道:“虎毒还不食子呢,这样的父亲,要他何用!”   高初云勉强笑了笑。   乔佳觅知道,高初云这次回京,是要商议与三皇子的婚事的。   她不便多说什么,只出声提醒道:“要我说,你这亲爹,倒是个心肠很硬的人。此番接你回京,已经是先礼后兵,想来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你。阿云,你要当心。”   高初云无奈道:“我父亲……如今官拜丞相,我如何能与他抗衡?”   说着,她从身边摸出一个玉佩来,握在了手心。   高初云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向乔佳觅:“佳觅,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乔佳觅忙道:“你说。”   高初云将那莹白的玉佩递了过来,一边道:“江奶奶把阿楚托付给我,原本她是叫我姐姐的,不过是为了行走方便,我才让她改口唤我一声‘云姨’。在我心里,阿楚就是我的亲妹妹……我答应了江奶奶照顾阿楚,帮她找到家人,可如今看来,竟是不能够了。”   说着,高初云直直地看向乔佳觅的双眼,为难道:“佳觅,若你方便,能否帮我照看阿楚?”   乔佳觅并没有接过高初云手里的玉佩。   她与高初云对视了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阿云,这个事情我不能答应你。”   高初云心里一紧。   她苦笑了一下:“是,原也不该跟你开这个口的……”   乔佳觅却打断了高初云的话:“阿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不闪避高初云的视线,认真对她道:“我们相交这么久,彼此是什么性情,早就了解的很清楚了。阿云,我不知道你这番是遭了什么罪,才变得这般颓唐,可是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女子,比我还要坚强。”   乔佳觅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若你当真落了难,我又怎会不帮你照顾阿楚?可你就这么把她交给我,是打算向那些数十年来轻慢于你、逼迫于你,如今还在伤害你的人低头么?”   高初云不由讶然。   乔佳觅声音温和而坚定:“阿云,是你跟我说的,女子应当支持女子。先前一直是你在帮我,如今轮到我来帮你。你又何须害怕那群人呢?”   这一番话,不知哪一句触动了高初云的心。   她不由想到——   是啊,她来自现代,从不受古代三从四德的思想束缚,又何必担忧高家之事?   如今他们着急寻她,定是有求于她,这正是讲条件的好时机。   为什么要害怕?   乔佳觅笑着对她道:“我觉得,阿云是很聪明很厉害的人,必然不会怕了他们。”   说话间,午时的暖风吹开了半边窗户,送进来一阵阵淡淡的桂花清香。   头一日高初云还觉得这香味带来的不过是冷下来的深秋,还有百花尽去;可现下被柔软的被褥裹着,身边有又温柔坚定的乔佳觅。   高初云心里一下子就暖了起来。   她重新将玉佩握在了手心,目光灼灼地看着乔佳觅。   过了一会儿,高初云笑了起来,只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你,佳觅。”   不就是一个丞相府么?她如今占着高家唯一嫡女的身份,只要活下去,总能在局中找到自己的容身所在。   她一定可以!   高初云带着阿楚,在乔佳觅家中暂时住了下来。   乔佳觅打算和顾肆商量一下让她们在家中久住的事情,可左等右等,直到天黑才见男人带着乔景行和乔景澄两兄弟回来。   她赶忙迎了上去:“怎么今日这么晚?”   又见两个孩子接连不停地跺脚驱寒,乔佳觅担忧地蹙眉:“穿的太少了,夜里风又大——外边冷不冷?”   乔景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抢着回答:“不冷!干娘!今天干爹带我和哥哥去抓坏人了!干爹真的好厉害,手起刀落,咔咔咔!就把坏人斩于刀下!”   乔景行拽了拽弟弟的袖子,意思是让他收敛些,不要吓到干娘。   乔佳觅下意识看了一眼顾肆,见他眼尾眉梢带着冷意,许是今日见了血,很有些前世她去世后那副煞神的模样。   一时间,她嘴里的话便也不知道怎么开头,只拐了一个弯问:“可曾用了饭?”   两兄弟都道用过了,嘻嘻哈哈一阵后,便抢着去洗漱。   男人从桌上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才看向乔佳觅:“你今天有事要对我说?”   若是从前,夫妻两个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即便是乔佳觅和顾肆单方面闹别扭的时候,她对男人也是有什么提什么。   可自从上次惹恼了顾肆……   她总觉着,男人已经变得不似从前对她有求必应了,更会动不动就对她提出过分的要求。   乔佳觅别扭地轻咳了一声,试探着道:“今日大夫看过了阿云和阿楚的伤,说是要将养几天,尤其是阿楚的脚,肿的实在让人心疼。”   顾肆浓黑的眉毛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淡淡地“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乔佳觅硬着头皮道:“我想,要不就让她们先住在家里,等方便的时候再挪动。”   男人始终淡淡的眼神终于看了过来。   他微微笑了一下,放下了茶盏,轻声道:“你想留她们住下,当然可以。”   还没等女人松了这口气,顾肆的下一句话便抛了过来:“但佳觅,作为交换,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第92章 高家之人会轻易善罢甘休   乔佳觅心说,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她不情不愿地皱眉:“你要什么表示?”   顾肆微微靠近了些,将两人的距离控制在亲近,但不过分亲密的程度。   男人勾唇:“我不为难你——不过既然有外人在,若再分房睡,不是平白让旁人议论你我的夫妻关系?”   乔佳觅一双桃花眼睁大了,他要和她睡在一起?!   她的眉毛都拧成了一个结:“这还不算为难?!”   乔佳觅的抗拒太过明显,原本心情还算不错的顾肆,也被那几乎是明晃晃的不愿给刺了一下。   男人面上没有什么波动,仍端着那副平平淡淡的模样,仿佛耐心无害的猎人一点点靠近自己的猎物。   他倾身向前,靠近了乔佳觅,声线低低地问:“不过是重新在一个房间休息而已,如何算得了为难?你我自结为夫妇以来,不是一直同床共枕?”   乔佳觅咬住了下唇,摇头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他们两个,已经回不去了!   顾肆并没有问从前如何,现在又如何,而是直起了身子,离乔佳觅稍稍远了些。   他淡淡道:“既你不肯,我又不愿让旁人看了我们夫妻的笑话,明日便让高初云二人离开吧。”   乔佳觅听他这般说,一下子就急了:“那不成!高家的人还在找麻烦,怎么能这么放她们走呢?至少也得等把伤养好了再说吧?”   男人薄唇轻启,摇头拒绝:“不行。”   乔佳觅见他这般,忍不住开始生气,一张玉白的小脸染上了薄怒的红云:“这也是我家,凭什么我不能做主?我说让谁住、住多久,就能住多久!你若有意见,不如搬出去!”   顾肆看着她动怒的模样,突然笑了一声,终于露出了温柔面具下残忍的一面:“佳觅,想好了再说话。若我不在,你觉得这座小小的院子,能护得住高初云?”   乔佳觅蹙起了眉。   男人乘胜追击:“还是你觉得,高家之人会轻易善罢甘休,放过高初云?”   乔佳觅忍不住辩解道:“就算你不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也不能擅闯民宅……”   顾肆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与他极不相称的冷漠神情,或者说,是乔佳觅从未见过的表情。   男人口中语气温柔,内容却格外残忍:“傻丫头,若不是我护着,高初云今日便是不会被打死,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只受些皮肉伤。你确定要等高家的人带着枪棍闯进来,将高初云和她身边那小姑娘从床上拎走?”   乔佳觅忍无可忍:“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且不说阿云是我的好友,便是陌生女子受到这样的欺侮,你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顾肆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发妻:“我为何不能?”   他不仅会对高初云所受的折磨袖手旁观,甚至还会帮高家一把,谁能管得了他?!   乔佳觅从他沉沉的双眼中读出了未竟之言,只觉顾肆变成了一个极陌生、极可怕的人,渐渐与前世那个无视儿女、冷漠残忍的男人重合在了一起。   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顾肆瞧出了她的害怕,只笑了笑,上前轻轻拥住了她安慰:“怕什么?怎么还发抖了?我说过,我只要你乖乖的……佳觅你记住,只要你听话,我便不会让你失望。”   乔佳觅没有抗拒地被男人揽在怀里,贴紧了他滚烫的胸膛,却觉得周身发冷,脑中一片混乱。   一时间,就连答应和顾肆睡在同一个房间,都变成了最不重要的事情了。   顾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他一直都是多么温暖可靠的男人,怎么一夕之间,变得和前世几乎一模一样?   此刻的乔佳觅无法克制内心深处的恐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呢喃了一句:“顾肆,你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许是两人贴得太近,顾肆听见了这句话。   他轻轻笑了笑,用同样低的声音,在乔佳觅耳畔道:“是你让我变的啊,佳觅。”   若她已经不再爱从前那个良善的他,那他又何必表现得正直无害、对她百依百顺?   像现在这样掌控着她、让她因为害怕而留在他身边,不是更好吗?   乔佳觅听懂了顾肆的话,仍是没有忍住,又打了一个冷颤。   她……是她做错了吗?   ……   乔佳觅没有办法,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搬去了顾肆的主屋。   她觉得,如今的她在顾肆面前,几乎成了毫无反抗能力的弱小猎物。   而在男人眼中,也确实将忍不住憋得眼圈红红、满脸警惕与防备的女人看成了一只小白兔,雪白的模样、弱小无辜的眼神,每一样都让他心颤,恨不得将她锁在怀里,狠狠地索取。   在男人毫不掩饰的灼灼目光下,最后还是乔佳觅受不了了:“现在天,天气凉了下来,我去再取一床被子!”   说着,她磕磕绊绊地跑出了房门,迅速躲到了自己房间,随后便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木制门框许是被夜里的风露浸了个透,触手凉冰冰的,却无法降下乔佳觅脸上的热度。   该死的!   她躲了顾肆这么久,偏偏,偏偏在他用那般直白赤裸的眼神看着她时,便忍不住……   乔佳觅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关系!问题又没有出在她身上!谁让男人生得这样一副好的皮囊?!   成婚前她曾无意间撞见过顾肆一次,从那以后便忘不了男人俊美夺目的模样;婚后日日与他缠绵,她更是深深地沉醉其中。   其实不过是被迷了眼罢了!那张脸看了这么些年,也早该腻味了!   乔佳觅这么安慰着自己,这才鼓起勇气打开门,重新向顾肆的房间走去。 第93章 你很紧张?   等穿过冷风阵阵的小院来到房内,顾肆却守在床边,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   乔佳觅色厉内荏:“看什么看?看了一晚上,还没看够吗!”   顾肆忍不住笑了起来,今日和她对峙时的冷漠凶狠全然漾在了那双柔和的眸子里消失不见,就连他修长英挺的剑眉,也呈现出舒展的样子。   他又变回了她熟悉的顾肆。   乔佳觅自己都不清楚,此刻的她比起方才已经放下了多少防备,她只嘟囔了一声:“还笑……我怎么觉得,从军一趟回来,你的脑子出了问题?有什么好笑的?”   顾肆把右手握拳,抵在了唇边。   他咽下了笑声,却没有掩去眉眼间的笑意。   男人轻声道:“佳觅,你不是去拿被子了么?”   乔佳觅这才猛地反应了过来,随即浑身变得僵硬了起来。   是啊!她不是去拿被子了么?!   怎么在房间的门框上趴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一张脸猛地涨得通红,顾肆再也忍不住,一把上前将乔佳觅公主抱了起来。   男人低沉愉悦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好吧,既然你这么不想和为夫分开,我们今晚便盖一条被子。”   不经意间,他的呼吸吹拂在乔佳觅耳畔细细的浅绒毛上,很快激起了她一身小疙瘩。   乔佳觅:“我……我是觉得,你房间里有新被子,没必要抱一床过来!那么沉!”   男人毫不理会乔佳觅的狡辩,把她丢到柔软的被褥上,便按住了女人挣扎不休的手脚。   他轻声道:“夜深了,夫人歇了吧。”   乔佳觅再没有旁的办法,只能任顾肆吹熄蜡烛、脱掉鞋靴上了榻。   烛火突然熄灭后,乔佳觅不得不睁大了眼睛,以适应突然暗下来的光线。   微凉的秋夜里,身边突然多了一个火炉一般滚烫的身体,早驱散了空气中那悄然入骨的寒意,反而让室内密闭的空间更加逼仄、燥热了起来。   她身体挺直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手心慢慢冒出了汗意。   就在乔佳觅以为男人已经闭上眼睛在酝酿睡意时,他却开口了:“你很紧张?”   她本就知道顾肆的声音好听,却不曾想,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夜里更像变了一副样子。   乔佳觅不合时宜地想,那声音有点像触摸到深色丝绸的感觉,凉凉的、触手便知华丽。   她咽了一口唾沫:“我不紧张。”   顾肆轻笑了一下,乔佳觅愈发觉得自己方才的比喻精妙。   她甚至想让男人再多说两句:“你不喜欢阿云么?为什么对她那么冷淡?”   顾肆不知道乔佳觅是在没话找话,只干脆利落地答了一句:“不喜欢。”   乔佳觅在黑暗中撅起了嘴。   也不知是谁前世把人家当成了红颜知己,便是高初云心有所属,他也情愿在高初云死后照顾她的女儿。   想到这里,乔佳觅不由便是一阵赌气——   知道照顾别人的女儿,怎么就不能对自己的一双儿女上点心?!   触摸丝绸的舒服感受一下子从她脑海中被驱逐出去,乔佳觅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生闷气。   顾肆莫名:“你这是怎么了?我说不喜欢,你倒要发脾气?”   乔佳觅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我才没有发脾气。”   男人却说起了别的:“佳觅,不要用被子蒙着脸,会喘不过气。”   乔佳觅气结:“你管我?非要我来你床上睡,为的便是监督我不许把被子蒙在脸上么?!”   顾肆不知道乔佳觅为什么莫名其妙突然就闹起了脾气。   他只觉得,她如今鲜活的样子,才更像婚前那个天真肆意的小姑娘。   男人轻笑一声,就着这个姿势从身后抱住了乔佳觅,“我不监督你,还不成么?”   他低沉的声音一下子贴近了耳畔,就连滚烫的胸膛都覆了上来,乔佳觅被轻轻揽住手臂和腰,一时间红了脸。   她挣了挣:“你这是做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顾肆闭上了眼睛:“嗯,睡吧。”   乔佳觅却觉得仿佛被夏日的太阳给拥住了,滚烫蒸腾的热意熏得她有点发晕。   她小声抗议:“你这么搂着,我怎么睡?”   男人身体的温度比方才还要高了不少,乔佳觅热得想推开他,实在挣不脱,便只能踢掉了被子。   因为四肢被牢牢禁锢着,她的动作有些不连贯,还使了不少力气。   顾肆深吸了一口气:“别乱动了。”   突然感受到男人身体的变化,乔佳觅果然乖乖不动了,等了半天还不见他平静,只好小声道:“太热了,我睡不着。你松开我。”   若是从前,顾肆不管是听见她冷了热了、渴了饿了,都会第一时间满足她的需求。   可现在男人不会了。   他仍霸道地四肢包裹着乔佳觅,尽管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了,却仍保持着平静:“不松,就这么睡,你闭上眼睛就不热了。”   乔佳觅气结!   她见男人不再有下一步动作,又担心自己闹腾狠了,更会被变坏的顾肆狠狠欺负一番。   思来想去,也只好妥协。   乔佳觅用力地闭上了眼。   睡觉!   ……   两人相安无事,度过了平静的一夜。   乔佳觅初时还特别紧张,担心顾肆会做什么动作,可一直等到她眼皮打架,实在撑不住的时候,男人都没有过分的举动,而是老老实实地拥着她睡着了。   她终于困得不行,沉沉进入了睡梦中。   第二日清晨,乔佳觅没有享受到往日自然醒的待遇,而是被折磨得睡都睡不安稳。   梦里她被一只大狗扑倒追着舔,乔佳觅觉得狗不干净,想躲开,却被那畜生压住,结结实实被口水糊了一脸。   她恼得不行,正要去喊二哥出来把那恶犬赶走,却醒了。   顾肆早不似昨夜那般抱着她了,反倒是她钻到了人家怀里去,男人睡醒之后,正一下又一下不停歇地啄吻着她的脸。   乔佳觅被闹醒,满肚子没好气:“你干嘛呀!我还要睡觉,放开我!”   她娇娇软软的声音带着刚起床时的哑意,勾人的尾音让顾肆一下子就停住了。   男人昨夜没有动她,并不代表他不想,不过是怕第一夜便把人吓跑了,想着多拐她在他床上睡几晚而已。   可乔佳觅这个挠人的声音,实在犯规——   顾肆话不多说,直接找到她柔软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乔佳觅这下是真的醒了,她被牢牢压着,夫妻多年,两人在榻上几乎已经掌握了对方所有的喜好。   感受到男人熟练有章法地故意挑逗,乔佳觅恶狠狠地反咬了他一口。   男人轻笑一声退开了。   乔佳觅恶人先告状:“你大清早做什么不让人家睡觉?我梦里正要二哥去拿打狗棒,顾肆,你小心些!”   顾肆懒洋洋地“嗯”了一声,高挺的鼻梁在退离之际,还不忘轻蹭了一下乔佳觅。   乔佳觅捶了一下床:“得寸进尺!”   男人浑身放松地将妻子搂在怀里,鼻音都带着餍足之意:“错了,这分明叫贪得无厌。”   她瞪圆了眼:“顾肆,讲讲道理!贪得无厌可不是好词!你不以为耻,反倒以此为荣了?”   顾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乔佳觅的头发,放松之际,便也抽出了坏心思来逗她:“我可是没读过书的男人,自然不知道什么是荣,什么是耻。不过夫人学富五车,不如教教我?”   乔佳觅当即反唇相讥:“顾家祖上也是出过好几个进士的,顾爷爷更是拿过探花郎,怎么到你这里,血脉就突然不行了?可怜了我的阿棠和阿柠。”   顾肆好笑地看了怀里的女人一眼,擒住了她的手腕:“你倒是说说,阿棠和阿柠怎么被我糟糕的血脉拖累了?” 第94章 是五姐夫把消息放出去的   当娘的看自己的孩子,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的。   纵是明知人无完人,她也不会说两个孩子哪里做的不好!   乔佳觅不上男人的当:“哼,阿棠和阿柠好得很,定是我乔家的血脉起了作用!就是有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爹,才受尽了委屈。”   顾肆心里笑得不行,嘴上仍不肯答应:“说我血脉不行,这话难反驳得紧,偏得阿棠成了器才行——可若说我不负责任,佳觅,你倒说说,我这个当爹的,哪里不负责任了?”   乔佳觅直视男人的双眼,一脸的理直气壮,偏偏男人觉得自己受到了无端的指责。   他对顾意棠严格要求,作为长子,男孩每天都要完成男人布置的任务,书画文武都没有落下。   而顾意柠还是个小女孩,则收获了顾肆十二分的耐心和温柔。   可乔佳觅的控诉也从来不假——   前世阿棠和阿柠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全是因为顾肆这当爹的没有心!   可这话如今不能说出口,乔佳觅便在心里狠狠地骂他,一双美目也愈发凶了起来。   她的眼睛形状随了乔家人,都是眼尾微翘的桃花眼,笑时似醉非醉、烟雨朦胧,就连瞪人时都那般水汪汪、软绵绵的,招人稀罕。   顾肆觉得,自己早晨和缓下来的冲动,又被挑起来了。   他是不是不该把乔佳觅闹醒?   再这么下去,他要怎么去上衙?   想到这里,男人索性不同她争执,在乔佳觅额头落下一个吻,道:“我需得起来了,衙门今日事多。”   此时的天色也才刚蒙蒙亮,乔佳觅又想到一大早便被顾肆故意折腾醒的事,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趁早赶紧走,晚上别回来最好!”   顾肆捏了一下她的下巴,看乔佳觅那气鼓鼓的小模样,忍不住又将她压在榻上亲吻了半晌。   唇齿相依,缠绵不休,直把她亲的手脚发软、浑身无力。   男人这才起身,翻身穿起了外衣和鞋靴:“真的要走了。”   乔佳觅再也不敢多嘴,唯恐顾肆又发一次疯,按住她亲吻不休,便赌气地把被子蒙在了脸上,不肯看他。   男人见状,轻笑了一声道:“我走了。”   言罢,他拍了拍被乔佳觅裹成蚕蛹的被子,抬脚离开了房间。   室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分明身边男人留下的热度还未退却,乔佳觅却突然感觉到,被子里仿佛空荡荡的,就连床也变大变空了。   她一把掀开了棉被。   仰面躺在床上,乔佳觅突然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被自己叹气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在惆怅个什么,只闷闷地转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重新睡了过去。   她浑然不记得昨夜,在顾肆的床上是怎样睡的不安稳了。   ……   高初云在乔佳觅家里休养的这段时间里,顾肆每日早出晚归,两人从未撞见过一回。   她倒是把乔家的几个哥哥弟弟给见了个遍。   尤其是老七乔白费,几乎保持着每两天就来报到一次的频率。   见面次数多了,高初云便也对好友这个活泼开朗的堂弟熟悉了起来。   这日用完了早饭,眼看都快晌午了乔白费还没来,高初云便忍不住问:“佳觅,你七弟这两日都没过来,是怎么了?”   乔佳觅愣了一下:“他几日没来了?我都没注意过。不过那小子也是个不定性的,今日跑来我这逛逛,明日或许又去别家玩了,不必在意他。”   高初云诧异地抬起了头,不解道:“我瞧着你七弟性格冷冷清清的,竟也十分爱玩吗?”   乔佳觅笑了起来:“他是面上瞧着冷,不过那也是刚开始不相熟的时候才会这般,在家里,小七是最爱玩的。”   高初云“唔”了一声。   乔佳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阿云,我记得你今年也才十五岁?那不是跟小七年岁差不多?”   乔白费过完年才十五,如今还是个少年。   倒是高初云平日里刻意往成熟的方向去打扮,倒让人忽略了她的真实年龄。   听乔佳觅这么问起,高初云不由失笑——   她穿越来之前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当然和这些小少年差远了。   不过这具身体是真的小,她只能无奈承认:“十六了,比乔白费大一点。”   乔佳觅笑嘻嘻地插科打诨了两句,又想起乔白费上次明确表示了对高初云没有感觉,便只能放弃了将他们二人凑成一对的打算。   两人没有在乔白费的话题上停留多久,很快便聊起了接下来成衣铺子上新冬装的事情。   她们一个擅长经营、脑子里装着无数现代营销的技巧和套路;一个审美优于旁人,单单妙笔勾勒几下,一套简洁大方又漂亮的冬装便跃然纸上。   高初云和乔佳觅仿佛生来互补,配合起来自是游刃有余。   正说到兴起,外面院子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乔白费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乔佳觅和高初云在的前厅,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脖“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   白白净净的少年露出枣一般大的喉结,让人瞧着莫名好看。   喝完一杯,乔白费仍嫌不够,又接连灌了两大杯才停下。   高初云看了,不由得露出一个姨母笑——   还真是少年气。   乔白费喝完了水,终于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五姐,你让我查的事,查到了。”   高初云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们姐弟一眼,有些迟疑:“既然你们有事,我就先去做点别的……”   她正起身要走,乔佳觅却把人拦了下来:“阿云别走,我让小七查的事情,跟你也有关系。一起听听吧。”   乔白费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对高初云道:“五姐这些天让我去查高家人是怎么找到客栈里、把你和阿楚那小丫头带走的。”   高初云坐直了身子:“如何?”   乔白费看了一眼乔佳觅:“是五姐夫。”   乔佳觅愣了:“什么?”   少年又重复了一遍:“是五姐夫把消息放出去的。” 第95章 五姐别气   高初云听的一头雾水,乔佳觅则是气得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险些把茶盏给震起来:“乔白费,你没有在同我开玩笑吧?确定了是顾肆干的?”   少年满脸无语:“是啊,我生怕弄错,还多耽搁了两天。不过五姐,你手不疼么?”   乔佳觅哪里顾得上手疼!   她如今是脸疼!   自己使尽浑身解数和顾肆周旋,好不容易让他去救了人,还把高初云和阿楚留在了家里。   可谁料想得到,这件事竟是男人一手策划出来的?!   实在是欺人太甚!   见乔佳觅气得脸色都变了,反倒是高初云冷静地分析了一下:“佳觅,你先别着急。我和顾肆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他犯不着对付我。若他当真在此事中起了作用,想来也不是多么重的角色。”   乔白费许是喝多了茶,在一旁说出来的话也掺了些茶味:“五姐别气,要是姐夫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怎么折腾。”   乔佳觅听了这话,更生气了。   高初云在一旁瞧得清楚,她也不是个傻子,只暗中瞪了一下乔白费,示意他不要添乱。   心里却道——   佳觅说的果然不错,乔白费看着冷清,心思倒也还是个孩子。   这上赶着拱火、凑热闹的样子,不是熊孩子是什么?   她只能尽量安抚乔佳觅的情绪:“先问问清楚吧,这事究竟来龙去脉是怎样的。”   乔佳觅方才也是气糊涂了,只想冲到顾肆面前扇他一个耳光,竟也忘了问乔白费事情的起末。   两双眼睛直直看过来,乔白费也不再隐瞒,只一五一十道:“高家之人原本只是打听到了高初云人在青镇,后来他们的人便去了衙门。从衙门里出来之后,就直直奔客栈抓人去了——”   高初云率先皱眉:“这也不能说明是顾肆做的。”   乔白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这还不够明显?我上上下下问了个遍,那日确实是五姐夫在衙门上值,更何况高家人前脚把你带走,五姐夫后脚就知道了。消息不是他走漏的还能是谁?”   高初云无奈摇头:“小七,就算不是顾肆透露我的行踪,我下榻的哪家客栈,随便在青镇打听打听,也是能打听出来的。”   乔白费无辜地耸了耸肩:“我就觉得是五姐夫。”   其实少年的推理算不上严谨,甚至还是肉眼可见的暧昧。   可奈何方才乔白费一上来就说顾肆谋划了此事,在乔佳觅心里,已经有了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推敲起来自然觉得顾肆处处可疑。   一想到顾肆因为高初云的事情,是如何几次三番胁迫她,乔佳觅就太阳穴一阵阵往外跳。   她气闷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今天晚上我就问问他!若真是顾肆做的,我绝对饶不了他!”   乔白费看到乔佳觅不打算放过顾肆,这才满意了。   面无表情的少年勾了勾唇,露出了整整齐齐两个酒窝。   饶是知道这话不合时宜,高初云还是忍不住道:“小七,你笑起来还有酒窝!平时怎么不多笑笑?”   乔白费立马不笑了。   乔佳觅还在因为顾肆的事情生气,此时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将烦心事丢开乐趣。   她对高初云解释道:“小七平时不爱笑,就是嫌自己的酒窝呢!”   乔白费不高兴地喊了一声:“五姐!”   高初云眉眼弯弯,打趣少年道:“酒窝怎么了?多少人想要还没有!要我说,在你这年纪,就是应该打扮年轻些、活泼好笑些,一天天穿得这般老气做什么?”   乔白费爱穿深蓝、藏青、黑灰一类颜色,就是乔白晁都比他穿的年轻。   见少年扭过头去听不进去的样子,高初云便叫了同盟一起来劝:“佳觅,你说是不是?”   乔佳觅也不明白自己这个堂弟整日里少年老成个什么意思。   她和高初云持有同样的想法,便不住点头:“正是呢。成衣铺子也该出些男装,不如小七就给我们做……阿云,你上次说那是什么?”   高初云笑意吟吟:“模特,给我们做模特。”   乔佳觅眉眼一弯:“对!做模特!”   少年见她们两个一下子兴奋,不由警惕了起来:“什么是模特?我不干。”   乔佳觅忙道:“模特就是站在一边让我们瞧,又不是什么累人的差事!不过是帮我们试试新做出来的衣裳罢了。”   乔白费一下子变了脸色。   试衣裳?!   他最讨厌穿穿脱脱、在一旁像猴子一样让人家打扮!   少年站起身来:“五姐,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   乔佳觅见他想遛,只把潋滟的桃花眼一瞪:“坐下!方才还游手好闲没事做,怎么我一给你安排任务,便比谁都忙?”   纵是乔白费再不愿意,五姐的话,他自小听习惯了,只好别别扭扭地又坐了回去。   少年一张脸绷得死紧,再不肯笑一笑。   高初云笑得直打嗝。   乔佳觅说干就干,取过了纸笔,开始画第一套衣裳。   她一边还对高初云道:“咱们铺子里早就该上一些男装了,不如趁这次冬装上新的机会,先做出来几个样式,也试试看。”   高初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虽说我们的客户大多是女人,可谁家没有个夫君和兄弟呢?逛着逛着瞧见了,便会买上一套带回去。”   乔佳觅笑着点头:“好在青镇这几年生活都富裕了,老百姓手里有钱,平日里夫人小姐们也有时间,咱们的铺子便能好过些。”   两人聊着闲天,乔白费在一边干坐着喝茶,百无聊赖间便开始打量乔佳觅的脸。   少年越看越觉得,五姐可真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子。   乔家人模样都生得好,最明显的便是那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眼尾自然上挑,笑时弯起来的弧度,比桃花最盛时还要美好潋滟。   乔白费暗中可惜自己没能和乔家所有人一样,也生了这样一双眼睛。   若他像二哥一样能作画,定要让五姐来为他做“模特”,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一整天不能动,任他打量个够。   乔佳觅的脸型是标准的美人脸,鹅蛋型,所有的线条柔和美好,配上玲珑小巧的鼻子、丰润饱满的嘴唇,不笑时俨然一个温和知礼的大家闺秀。   笑起来的时候,细长的眉毛便和眼睛一起完成月牙的形状,让人瞧了忍不住也会一起露出微笑。   五姐多美啊……   少年开始在脑海中回忆从前先生教过的作画技巧,愈发笃定他没学会画画是因为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美人做模特。   乔佳觅画了多久,乔白费就打量了她多久,等三套衣裳全都画完了,少年都没反应过来。   乔佳觅:“小七?愣什么神呢?喊你过来看看都听不见。” 第96章 什么叫没有什么区别?   乔白费“啊?”了一声,听话地上前。   乔佳觅笑着道:“先画了三套,你瞧瞧喜欢哪套?五姐吩咐人做出来给你送去。”   桌上的画纸还未干透,乔白费定睛去看,乔佳觅画了靛青、月白、釉蓝三种颜色。   模样都差不多……   少年不知道如何去选:“五姐,这三套都是蓝色,旁的也没什么区别啊?”   乔佳觅满脸无语,高初云也看不下去了:“什么叫没有什么区别?颜色区别很大啊,而且款式也全都不一样。你看,第一套有些立领,第二套是最简单的圆领,第三套是交领,就连衣摆长度、袖口设计,也都不一样……”   乔白费听晕了:“都好看都好看,我觉得都好看。”   乔佳觅不满道:“我画了这么久,小七你都不仔细看,只会敷衍。”   乔白费彻底服了,认命地低头,“仔仔细细”地欣赏起了这三套衣裳。   他按照高初云的说法认真辨别了起来,倒也发现了不同,可若重新抬起头不再看画,他便不记得哪套是哪套了。   最后,男人只能随手指了第二套:“就这个,我喜欢这套。”   乔佳觅抚掌笑了:“好小七,不愧是二哥经常带着的,就连眼光都差不多!我猜月白这一身二哥最喜欢,正好你也喜欢,就先做了。”   乔白费听了乔佳觅的解释后重新低下头,去看画里的颜色,这才突然想起了先生曾说的“月白”不是白色。   月白,是月亮之色,因为呈现着淡淡的蓝,故被归为蓝色的一种。   第二套衣裳用的便是这种颜色。   若是不经提醒,乔白费也没有注意过,二哥最喜欢穿的便是这样的颜色。   他决定放弃绘画这项技能,老老实实点头称是,只想熬过被拉着欣赏画作的这段时间。   忽的,他又听高初云在一边道:“我觉得立领这套也好看,小七脖颈修长,又很白,穿着极衬他的肤色。”   乔佳觅叹了一口气:“不瞒你们说,我最喜欢第三套,交领的。翩翩君子穿衣打扮就该规整讲究,交领最能凸显人的气质……”   她看了一眼两人,补充道:“不如三套都做了吧,小七换着穿。”   高初云抚掌:“我看行!”   乔白费整个人都不好了:“若是三套都做,为何还要我来选?我不需要这么多冬衣,我娘去年买的都还没穿……”   而此刻的高初云和乔佳觅谁都没有理会他的抗议,而是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   “去年买的今年如何穿得?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一年长了多高,衣裳早该短了!”   “正是呢,就这三套,我看也得稍微往大了做,不然冬天没过完又该换了。”   “换倒不要紧,咱们就是做这个的,还短得了他两身衣裳穿?”   “唔,既如此,佳觅你不如再画几套别的颜色,男孩子也不一定非要穿蓝。”   “好!”   听到高初云提议再画,乔白费几欲夺门而出,突然理解了姐夫——   要是他是顾肆,也恨不得将高初云丢给高家人带走!在他乔家的地方裹什么乱!   正在此时,小院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终于解救了坐立难安的少年……   ……   乔佳觅被敲门声打断了作画的思绪。   她抬头看了看乔白费,示意少年去开门。   然后,女人便接着同高初云继续着先前的话题:“除了小七,咱们再给我二哥做两套衣裳吧。两外,他家里现在还住着一个好友,叫薛九阳的,最是爱穿黑色,和乔白费年纪差不多。他俩一起多画几套。”   高初云忍不住吐槽:“怎么现在的小男孩都喜欢穿黑色?要我说,就该鲜亮些才好看。”   乔佳觅抚掌笑道:“还是阿云你最懂我!”   两人正说着,却听院外少年的声音冷冷的:“你们这是做什么?乔家不欢迎!”   对话之人听不清说了什么,依稀仿佛有人在哭。   高初云搓了搓胳膊:“什么情况?怎么鬼哭狼嚎的,你家这是来了什么人?”   乔佳觅也满脸疑惑地放下了笔。   她用桌边放着的湿毛巾净了净手,这才和高初云一起出了前厅。   才刚来到前院,便听被乔白费拦在门外的中年人大声叫了一句:“小姐!小姐——!可把老奴找的好苦啊小姐!”   乔佳觅和高初云齐齐愣住了。   那老者拨开乔白费的手,小跑着上前跪倒在了高初云面前。   他的膝盖碰在小院的青石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听着都疼。   那老者显然也没想到一个小院竟还铺了青石板,他脸上露出一瞬间龇牙咧嘴的痛色,很快敛住了,继续自己的哭诉:“小姐不认识老奴了?您从小便是我服侍着的啊!老奴一路从京城过来,得知小姐住在友人家中,便急忙忙来看您……”   高初云自然是认不得来人的,只皱着眉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倒是乔佳觅开口了:“开什么玩笑?高家的小姐自小身边是奶娘和丫鬟在伺候,你一个糟老头子,有哪家小姐会用你?”   她这话说的极不客气,那老人一下子愣了,好半天才寻到自己想说的话:   “我,我是从前服侍过夫人的……”   乔佳觅冷了脸:“一会儿说服侍小姐,一会儿有说是夫人身边的人,我倒不知,丞相府家大业大,丞相夫人和嫡出的小姐竟无人使唤,让你一个老头子服侍!”   高初云不由得笑出了声。   她知道乔佳觅是在为她出头,便摇头对跪在地上的人道:“我不认得你。”   这话说来也没什么毛病,高初云虽是半路穿越过来的,可原身打小就离了府,说不认得高府的人,也十分可信。   那老奴没办法了,近乎套不上,便只好用旁的手段。   他只哭诉道:“小姐不认识老奴没关系!只是这些欺辱了小姐的刁奴们,老奴今日带过来了!还请小姐处置!”   高初云早就注意到被乔白费拦在门外的那几个,正是前几天刁难她和阿楚的下人。   乔佳觅自然也瞧见了门口的动静。   她知道好友对高家没有好感、只有厌恶,便开口对地上的老人道:“有什么话直说吧!再绕弯子,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老头苦了脸,额上不由得都开始冒了汗。   这次接高初云回家,乃是高丞相的吩咐,是万万不能搞砸的。   京城里见嫡小姐迟迟没有动静,派他前来责问,这才晓得这些年高初云在青镇的庄子上被如何磋磨,便是派去接她的人,也把小姐狠狠得罪了一番。   他这差事办的,也很为难啊! 第97章 你该不会是同情那些刁奴吧   老头还跪在青石板上,没人让他起来:“回小姐的话,老奴名高祝,在高家做了一辈子奴仆……夫人在时,老奴虽没有近身伺候过,可但凡有出行之事,没有一次不是老奴陪着。这回老奴来了青镇才知道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自然看不过眼去!”   他指了指身后的人:“这些刁奴,任凭小姐责骂,便是发卖了出去也可!”   高初云知道高祝没有说实话。   京城和青镇虽相隔甚远,但她在庄子上如何受人欺辱,京城的高家人不可能不知道。   偏偏这个时候上来给她做主了?   高初云冷笑一声,摇头道:“我早已经不是高家人,这些下人,自然也不归我管。你若看不过眼,便将他们带去责罚,莫来招惹我!”   高祝一听这话,冷汗都下来了。   小姐这是不肯认自己的亲爹了啊!   那他还怎么把人带回去?!   老头咬了咬牙:“小姐说笑了,您可是丞相府正正经经的嫡小姐,便是说些气话,老奴也不敢当真的。若是小姐不肯脏了手,便由老奴替小姐责罚。”   说完,他磕了个头,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院门前,把一个中年女人揪了过来。   高祝厉声道:“还不快跪下!”   高初云认出了,前些日子她和阿楚被拘着时逃跑过一次,便是这个妇人,狠狠地用棍棒打了她们   方才她和乔佳觅在前厅听到的哭喊声,正是这妇人发出来的。   如今那妇人早不见了往日的嚣张,只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小姐,小姐!奴婢错了,都怪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竟然对小姐不敬!奴婢再也不敢了……”   高祝铁青着脸,上来就是两个耳光:“哭什么哭!磕头!若今日小姐不肯放过你,我便去回了老爷,让官府将你砍手砍脚、丢到乱葬岗去!”   妇人被打,一张脸很快便肿了起来,却连一点反抗的念头都不敢生起。   她吓得浑身发抖,不停朝高初云磕起了头,“小姐!是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小姐责罚,饶过奴婢一命!”   妇人的额头迅速开始发红,很快,青石板上便沾了血。   高初云蹙了蹙眉,面上露出一个不忍的神色,却被乔佳觅拉了拉胳膊。   比起从现代穿越而来的高初云,乔佳觅更像一个合格的古人。   她脸上神色冷漠,只淡淡开口对高祝道:“此人差点害了你们小姐的性命,便是如何责罚都不过分。不过,这里是我家,任她在此把头磕烂了,流的满地是血,等我孩子们回来吓着怎么办?”   高祝闻言,当即给了妇人一脚,把她踹倒在地。   老头随即回过身来,满脸堆笑:“这位夫人说的是,是老奴思虑不周了,等会儿便把这刁奴拖下去责罚!”   乔佳觅厌恶地看着地上那一滩血:“收拾干净。”   高祝点头哈腰地应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高初云一眼,试探着问:“小姐,院门外面还有几个,都是前些日子对小姐不敬的,您打算如何处置?”   高初云明显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便学着乔佳觅的模样,面露不耐:“这点小事还要来问我?”   高祝一下子住了口。   他堆着笑:“那,小姐打算何时启程,跟老奴一起回京?”   乔佳觅心里冷笑,高初云也终于明白了这群人演这一出戏的目的。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抗衡丞相府的势力,这次是一定要回京城的。   至于怎么回去、什么时候回去,便是她和京城的那群人第一次交锋。   高初云心里有了打算,便冷声道:“等你处理完庄子上的刁奴,再提回京之事。”   她这句话说出来,高祝一张老脸上顿时露出一个轻松的神色,便是额头的汗,也有功夫拿袖子去擦了。   老头满脸是笑,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句:“哎!谨遵小姐之命!小姐吩咐的事情,老奴这就去办!”   ……   高家这群人的闹剧,在高祝带着人离开之后落下帷幕。   乔白费在一旁看他们折腾了半晌,心里早就不耐烦,和乔佳觅说了一声,也很快走了。   小院很快安静了下来。   高初云盯着地上被清水洗过、颜色还未恢复正常的那一小块地方,神色有些郁郁。   乔佳觅碰了碰她:“这是怎么了?被方才那些人败了心情?”   高初云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没什么。还好孩子们都不在,那阵仗也够吓人的。”   乔佳觅满脸莫名其妙:“不就是磕个头么,阿云,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其实并非高初云胆子小,而是她穿越了这些时日,始终接受不了古人动不动就下跪的情景,也从未见过磕头能把脑门磕得全是血的场面。   一想到那妇人还会被带下去责罚……   她忍不住开口问乔佳觅:“佳觅,你说,高祝会怎么责罚那些人?”   乔佳觅定定看了一会儿高初云,见她脸上不掩忧色,不由蹙眉:“阿云,你该不会是同情那些刁奴吧?”   高初云没说话。   乔佳觅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刁奴就是刁奴,不狠狠地责罚,便是她们骑在你头上,狠狠地欺负主子了!你同情她们做什么?要我看,为首的那个乱棍打死都不为过!其他人统统发卖出去,给旁的庄子做苦力!”   高初云听了她这番发言,不由目瞪口呆:“可是,佳觅,她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她听乔佳觅的话觉得刺耳,可乔佳觅见她这般说,更加觉得不可理喻。   乔佳觅是不可能理解现代人讲究的人人平等那一套的。   她秀气的眉毛拧的死紧,恨不得摇着高初云的肩膀把她晃醒:“阿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下人就是下人啊,签了卖身契,就是你高家的所属物!甚至连价值连城的物件都不如的。再说了,这些人苛待你、欺辱你,甚至还打了你——不责罚她们反倒同情她们,我真真是不懂你在想什么。”   高初云此刻才意识到,她和乔佳觅的想法有多么的不同。   又听乔佳觅语重心长地道:“阿云,你有很多时候想的太天真了,一定是从小没有人好好教过你。这样良善的性子,如何能在高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存?”   一想到前世高初云为了和三皇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硬生生闹成了一对怨侣,她心里的不舒服便怎么都过不去。   乔佳觅倒不是觉得高初云的做法有什么问题,若是顾肆敢纳妾,她也一定恨不得生撕了男人。   可三皇子为了帝位纳了旁人,高初云便揣着腹中孩儿离开,最后难产丧了命,便是大大的不值了!   她一定要想办法纠正高初云的想法。 第98章 受顾肆的气   见高初云神色犹豫,乔佳觅干脆做了个决定:“阿云,反正你也打算晾高家人几日,不如跟我回家,让我娘教教你!”   高初云“啊?”了一声。   乔佳觅神色认真:“阿云,你别看我爹娘如今人在乡下,可我爹从小也是饱读诗书,能下场考试的人。我娘更是大家闺秀,不管是妯娌的明争暗斗,还是大家族的账目管理,她心里门儿清呢。”   高初云满脸震惊:“伯父伯母这么厉害?”   乔佳觅笑道:“可不是么!我爹倒还好,成天也就是看看书、写写字,我娘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乔家虽然人口不少,但关系却都格外亲近,她老觉得自己一身本事没处使。如今正好你要会高家,索性不如让她教教你。”   高初云算是知道乔佳觅这游刃有余的模样是从哪里来的了。   她从前就觉得好友和旁人不同,别说气质超脱,便是这对上后宅的事情,模样就明显不一样。   她当即点头:“那就拜托伯母了!”   乔佳觅笑着摆了摆手:“这有什么。”   既然决定了送高初云去家里“特训”,乔佳觅想着,不如索性捎带上阿楚和阿柠。   阿楚那姑娘身份不一般,日后总会被家里找回去;阿柠则是性格被她养的性格太天真了些,也该见见世面。   这么一经决定,中午孩子们回家用饭的时候,乔佳觅便宣布道:“下午去一趟姥姥家里,阿柠和阿楚帮我陪姥姥几天可好?”   阿柠乖乖点头:“好!”   阿楚则是看了一眼高初云,听说云姨也去,便也点了头。   倒是顾意棠有点坐不住:“娘,那我呢?”   乔佳觅差点把儿子给忘了,只道:“你带着阿楚和阿柠在外面玩了这么几天,也该收收心,练字看书了吧?”   顾意棠苦着脸:“那,我也能去姥姥家啊,让姥爷教我写字。”   乔佳觅想了一下:“说的也不错。干脆咱们都去吧。”   若是剩她一个人在家,想想也怪无聊的。   原还打算和顾肆好好掰扯一下高初云的事情,质问他两句的,如今想想,倒不如干脆回家,眼不见为净。   反正高初云现在已经安全了!   等晚上顾肆带着乔景行、乔景澄两兄弟从衙门回来时,等着他的便是空荡荡的家。   冷锅冷灶便也罢了,就连灯都是灭着的。   男人皱眉,发现了桌上的纸条。   乔景澄插话问:“干爹,干娘他们怎么都不在家?去哪里了?”   顾肆道:“去了乔家村。”   乔景澄还想说两句,乔景行看顾肆脸色不好,便制止了弟弟。   兄弟两个连忙跑去洗漱了。   夜里,乔景澄忍不住对哥哥抱怨:“阿棠和阿柠一走,家里都空荡荡了,可真没意思啊。”   乔景行瞥了弟弟一眼:“整日回到家累都累断了气,也不见你和阿棠他们玩。怎么人家走了,你倒开始想了?”   乔景澄叹气:“要是阿柠妹妹在家,至少还能听她问两句话。”   便是平日里最不苟言笑的乔景行,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   “阿柠每日就只有两句话,‘行哥澄哥累不累?’‘行哥澄哥困了吗?’,也亏得你惦记。”   乔景澄干脆把被子往下巴处一拉,翻了个身:“睡觉睡觉!理你做什么!阿柠妹妹那么可爱,单单听她说两句话我就开心,一天的疲累全都消了,不成么?”   乔景行无声地笑了笑,深以为然。   两兄弟在一起都觉得寂寞,顾肆一个人孤零零的,更是觉得难以入眠。   男人心里盘算——   过两天正好衙门里轻松一阵,他得抽个时间,去把乔佳觅给逮回来才是。   ……   反观乔佳觅,这几日在自己家里,简直算是如鱼得水。   不需要看顾肆的眼色、受顾肆的气!   简直要多快乐有多快乐!   乔白晁每日忙自己的事情,高初云又天天在乔母身边学东西,乔佳觅便日日和洛溪染混在一处,商量成衣铺子上新。   姑嫂两个兴趣一致,洛溪染甚至想让乔佳觅也做些童装:“你是不知道乔言恒那个皮猴子,穿什么衣裳都能给穿烂了!他小小年纪,脸皮还挺薄,但凡是撕破了的衣服,是绝对不肯让补完接着穿的!非得买新的!家里买多少衣裳都不够他穿。”   乔佳觅不由笑了:“二嫂别急,言恒这个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穿衣服也废。其实该做些更结实一点的料子,这样才耐穿。”   洛溪染忍不住叹气:“正是呢!在集市上买的衣裳,不出十天就穿烂了,我和娘又没有那么多精力天天给他做……”   聊起孩子,洛溪染的话便滔滔不绝了,尤其乔言恒还是个皮猴子,更是让她这做娘的心力交瘁。   乔佳觅听得忍俊不禁,懂事地给二嫂倒茶,一边还打趣:“要我说,言恒这个性子,跟二哥倒是像极了。听说二哥小时候也很闹,又臭美,你瞧言恒的模样,不是和他爹一模一样?”   洛溪染想了想,也笑了:“你说的是。摊上这么个爹,能怎么办呢。”   两人不禁笑得前俯后仰。   乔佳觅认真地想了一下洛溪染的诉求,道:“童装可以做,整体思路便是男孩子的衣裳用料厚实、耐磨些,女孩子的衣裳则以舒适好看为主。”   洛溪染点头:“是这个理!等你铺子上了新,我可得去给乔言恒多买几套,回来任他糟蹋。”   洛家是远近闻名的富贵人家,洛溪染这个宝贝独女,自小也拜名师学了不少琴棋书画的技能,审美和乔佳觅十分相近。   姑嫂两个聊了半天衣裳的款式,洛溪染又道:“说起来,我认识一个绣娘,从前在宫里给贵人们做绣活。后来她年纪大了,便退回了乡,如今手底下教出来不少能干的姑娘,个个绣工很棒。佳觅你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   乔佳觅忙道:“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二嫂不知道,我那成衣铺子如今客人慢慢固定了,除了款式时常更新之外,便是要在绣工上下功夫,奈何我手头缺这样的人。你若方便,不如替我引荐一二?”   洛溪染笑道:“这有什么难的!那绣娘家从前是我们家的佃户,明日我就去找她一趟。不是我故意吹嘘,她的手艺,在青镇找不出第二个强过她的。”   乔佳觅闻言欣喜:“那我先多谢二嫂了!不如明日我们一起去吧?我也想见见,二嫂口中的好绣娘是什么模样。”   洛溪染点了点头:“可以啊,咱们一起去便是。”   两人说定了,第二日一大早便一同去了洛家。 第99章 乔佳觅想多了   洛溪染的父亲洛城身为青州守将,青州靠近乔家村的位置五百亩良田都是朝廷特意赐给洛家的。   洛铭恩对手下佃户也十分宽容,平日里的收租,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低。   是以不光那从宫里出来的绣娘,但凡洛家的佃户,没有一个不感念主家之恩的。   绣娘一大早瞧见洛溪染,脸上难掩笑意:“大小姐,您怎么今日有功夫过来?这天还早着呢。可是回娘家来看将军和夫人的?”   洛溪染见她给自己行礼,赶忙把人拉了起来,笑道:“谭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快别这般客气。”   洛溪染为二人介绍:“佳觅,这就是我同你说的,从宫中出来的绣娘,唤她谭姐姐便是。”   乔佳觅笑着叫了人,倒是把那绣娘闹了个大红脸。   她只局促道:“姑娘叫我姐姐,这可使不得……”   洛溪染又对谭娘子道:“这是我夫家的小姑子,名唤乔佳觅,你称她佳觅就是。”   绣娘不肯失了礼数,连连叫了两声“乔娘子”才作罢。   初时洛溪染说起年纪大了从宫里出来的绣娘,乔佳觅还以为是个老妪,可如今瞧见了谭氏,分明是一个盛放年华的妇人。   哪里年纪大了?!   乔佳觅笑着对谭娘子道:“谭姐姐好生漂亮,想来绣工也是极好的了。只是未曾想过,谭姐姐竟是这般年轻。”   谭氏红了脸,赶忙请二人坐下,一边因为屋舍简陋而致歉,一边道:“乔娘子不知道,我从十岁那年就被爹娘卖给了人牙子,后来辗转入了宫,我又不想去贵人跟前伺候,便入了绣坊。这一待便是二十年的光景,如今也有三十,年纪正经不小了。”   乔佳觅笑道:“姐姐说笑了,要说你二十出头,都有人信呢。”   她回头一想,谭娘子生得貌美,在宫里伺候,指不定哪里被皇帝看上,还要去伺候那个老男人。   倒真不如安安生生待在绣坊,还能学到一门手艺。   三人坐在一起喝茶、寒暄了半晌,洛溪染才道:“我这个小姑子是个有本事的,在镇上开了家成衣铺子,名唤霓裳斋。谭姐姐可曾听过?”   谭娘子笑道:“现在霓裳斋名气这么大,怎么会没听说过?我还去那买过两身衣裳呢!乔娘子可真有本事。”   洛溪染把今日的来意说了出来:“如今霓裳斋又要准备上新冬装了,不过我和佳觅都觉得,除了寻常人家穿的衣裳,更为精致、贵一些的也不能少。样式我们都有,缺的是绣娘,若是能得姐姐的绣工相助,是再好不过的。”   谭氏犹豫了一下,道:“我回乡这两年倒是收了几个徒弟,年纪都不大,在十多岁的样子,她们可行么?”   乔佳觅笑着道:“当然。不过如果谭姐姐也愿意帮忙,就最好啦!”   谭娘子面上似有难色,洛溪染心中一动,便问她:“原本我就和佳觅说了姐姐有几个有天分的徒弟,不过她们再好,想来也比不上谭姐姐的绣工精湛。可是谭姐姐有什么难处么?”   乔佳觅也瞧了出来,并不多做催促。   谭氏勉强笑笑,还是道:“大小姐你也知道,如今我父亲母亲都没了,谭家不过剩下我,还有一个弟弟……”   当年谭氏被卖给人牙子,也是因为谭家太穷,又生了儿子,才舍了这个女儿,洛溪染是知道的。   她赶忙道:“姐姐是担心家里没人看顾?不过你弟弟也不小了吧?总能照顾好自己。”   谭氏摇头,无奈道:“倒不是这个原因……我弟弟现在也有二十岁,正是娶亲的年纪,可这些年染上了和我爹一样好赌的毛病,家里一贫如洗。如今我手上没钱倒还好,若是出去做活、挣了些钱,只怕又有的闹呢。”   洛溪染见她这么说,心里叹了一句可惜。   倒是乔佳觅有些为谭娘子抱不平:“谭姐姐别说当年被父母卖掉换了不少银钱,便是这二十余年在宫中,也攒下了不少银子寄给家里吧?若说要报父母的生养之恩,谭姐姐早已经报完了;更何况如今双亲已经不在,幼弟也已成人,又凭什么要你来养着他?”   谭氏苦笑:“哪里能不管他呢。”   乔佳觅一双眉毛拧成了结:“可若是他欠了大债,人家要断他手脚呢?谭姐姐届时难道不会卖地、卖宅子来保他?”   洛溪染拉了乔佳觅一下,示意她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谭娘子却愣住了。   她知道,乔佳觅说的对。   到底是旁人的家事,洛溪染不欲多掺和,只对谭氏笑道:“谭姐姐先想一想吧,若实在不方便,我们也不强求。”   谭氏勉强笑了笑,又道:“我那几个徒儿手艺也很好的,回头我让她们去大小姐家中,大小姐和乔娘子一见便知。”   乔佳觅知道洛溪染的意思,也笑笑,便不再多言了。   两人又和谭娘子说了半日的话,便从她家告辞。   回去的路上,洛溪染还和乔佳觅道:“佳觅,我知道你是个急公好义的脾气,不过谭娘子家里的事情,外人实在不好插手。”   乔佳觅有些气闷:“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过是那些惯有的卖了姐姐养弟弟的作为,乡下这样不公的事情我见得多了。”   洛溪染叹了一口气:“算了,在路上也不好聊,回去再跟你细说。”   乔佳觅听此,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感觉。   嘶,她忽的想到了顾肆。   已经将近一天了,他没来寻她,是不是就代表不会有事?   事实证明,乔佳觅想多了……! 第100章 人间世道   乔佳觅记挂着谭娘子的事情,一到家中便缠着洛溪染说这事,殊不知家里的顾肆早做好了要把她揪回去的打算。   不过此刻的乔佳觅,只把自家二嫂缠了个无可奈何。   洛溪染只能对她解释道:“我在谭姐姐家中拉住你,除了旁人不好插手人家的家世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   乔佳觅拽着她的衣袖:“好二嫂,你快同我说了吧!”   知道她心急了一路,洛溪染便不再卖关子,一五一十道:“说起来,谭娘子原来也不姓谭,是被卖给了她现在的父母,做童养媳的。”   乔佳觅惊讶地嘴巴微张:“这……”   洛溪染便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不要插手了么?谭家的事,真真一团乱麻,谁也说不清。谭姐姐最开始到谭家的时候,年纪还小的很。养了四五年的样子,却又被卖给了人牙子。有后面这一出,她和谭家那个独苗苗的婚事,便也不能成了。”   乔佳觅欲言又止,最后咬牙道:“我还以为是夫妻俩得了儿子,便要卖女儿,没曾想竟不是亲生女儿!可若真的想让谭姐姐做他家儿媳妇,又何必卖了她?”   洛溪染摇着头叹气:“还不是穷的?他们家男人好赌,有多少钱都给败了进去,可对这一双儿女也算不错的。这事当年闹得很大,谭姐姐重情义,被卖了之后还哭着偷跑回家一次,不过被养父母又送了回去。”   乔佳觅拧眉:“这样的人家,还回去做什么?要我看,谭姐姐从宫里出来,也不该再回谭家!她和谭家那个儿子的婚事也作罢了吧?”   洛溪染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谭姐姐她认死理……”   乔佳觅顿时瞪圆一双眼睛:“开什么玩笑?谭姐姐还打算嫁给那个不成器的赌徒?”   方才她可是听见了的,谭家这个儿子也沾上了赌!   洛溪染道:“赌瘾是很难戒掉的,但看谭姐姐的养父便知道。这件事我父亲也劝过谭氏,奈何她一心守着谭家的儿子过日子,说是做姐弟也是好的。”   乔佳觅沉默了半天:“从十岁的时候就被卖给人牙子,辗转入了宫,那个时候谭家儿子还小吧?两个人不可能有什么感情。要我说,谭娘子还是为了报恩。”   洛溪染摇头:“谁能说准呢!佳觅,听二嫂一句劝,这事你别插手了。算我不好,带你去听了这半日闲话。”   乔佳觅应下了,心里却一直忍不住想着这件事。   谭氏从小被卖给谭家,早忘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后来孤身一人从宫里出来,她不去寻自己的养父母,又能去哪里?   回到家中,便只有养父母的一双牌位,还有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   但凡谭家的儿子品行好一些,也会是一个良人,谭娘子这一辈子总还算有个依靠。   这样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大半日,乔佳觅越想越气,总觉得这世上男人都坏得很,谭家这个吸血虫一样的儿子坏,顾肆尤其坏!   说起来,她们从昨天不告而别地跑回了娘家,还不见顾肆有什么举动……   他是不是还憋着什么坏招了?!   到了晚间吃饭的时候,乔佳觅还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乔母在饭桌上瞧见女儿的模样,不由纳罕:“佳觅,好端端的,谁又招了你?怎么瞧着连筷子都不想动了?”   几个孩子的视线仿佛探照灯一般,齐齐看了过来。   乔佳觅有些不好意思,忙笑道:“阿娘,没有什么,我就是下午吃点心吃多了。”   这样的理由别说乔母不信,便是年纪最小的顾意柠也不肯相信:“娘不是经常说饭前不能吃零食么?”   乔母便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乔佳觅。   洛溪染见状,只好笑着道:“今天说到底是我的不是。阿娘,我早上带着佳觅去了一趟娘家那里,瞧了瞧谭娘子。从谭家回来,佳觅就有点闷闷的。”   乔母笑了笑:“这不怪你。佳觅就是这么个性子——怎么,瞧见了谭娘子,心里不痛快么?”   她后半句话是对着女儿说的。   乔佳觅忙道:“阿娘也听过谭娘子的事情么?”   不过说来也是,乡下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谭家的事情,只怕早两年就传遍了。   也就是她当时陷在顾家那个泥潭里,天天被公婆磋磨,这才没顾上旁的事。   几个孩子听见大人说“谭娘子”,都竖起了耳朵。   可乔母偏偏不往下说了:“先吃饭,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说。”   用过晚饭后,乔母把乔佳觅和高初云叫到了一起。   两人都有些莫名,对视一眼后,高初云问:“伯母,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乔母摇摇头:“也不算什么大事,佳觅,你把今天去谭家的所见所闻,同初云说一遍。”   乔佳觅知道乔母是打算教她们两个人了,便将谭娘子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高初云。   高初云听完之后,反应比今天上午的乔佳觅还要强:“这算什么事?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葬送在了宫里,如今她三十出头,也算盛年。难不成就守着那个赌鬼过日子?”   乔佳觅当即道:“阿云你也这么看?我也是!要我说,谭姐姐就该离了这个家才是!”   两人观点非常一致,恨不得亲手跑去谭家拆散了这一对“姐弟”。   还是乔母开口说了一句:“你们两个聊完了?可要听听我怎么看?”   高初云这些天跟着乔母学了很多后宅的手段,此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正襟危坐,露出洗耳恭听的神情。   乔母淡淡道:“这件事情最重要的,除了谭氏怎么看,还有周围的人如何看。”   乔佳觅想了想今日洛溪染的态度,迟疑着道:“二嫂是最熟悉谭家之事的,小时候也和谭姐姐有情谊。就连她都不愿意插手——只怕旁人大多袖手旁观。”   乔母摇头:“错了。”   高初云便道:“应该也有不少同情谭娘子的吧?觉得她不该留在谭家养着谭家的儿子。”   乔母又是摇头:“更错。”   乔佳觅和高初云对视了一眼,用眼神交流着自己的难以置信。   她们不约而同地发问:“难不成,旁人竟以为这些是谭娘子应该做的?活该留在谭家守活寡?”   乔母无语地掀起眼皮,道:“说的有些难听,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   看着二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乔母淡淡道:“行了,都回去吧,各自想一想,若是自己碰上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去做。剩下的事明日再说。”   乔佳觅和高初云手挽着手走了,乔母惨叹了一口气:   “唉,这两个孩子,怎么就养成了这样良善的性子?”   她开始琢磨,明日该如何给这两只小白兔上课。   走出门的乔佳觅则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谁?! 第101章 顾肆,你要做什么   回房的路上,高初云满脸纠结。   临回屋前她拉住了乔佳觅:“佳觅,你说伯母的意思,是支持谭娘子的做法么?”   乔佳觅断然摇头:“我阿娘不会那么想,平白让女子受委屈,她不会同意。如果我活成谭娘子现在这个样子,便是让人来绑,阿娘也会把我绑回家。”   先前和顾肆成婚后,乔佳觅便是深知母亲的性格——若知道女儿天天受婆婆的气,早把她带回家了!   为了不让爹娘和二哥起疑,她才借了个由头不肯和娘家来往。   只自己一个人在顾家受罪……   现在想想,真是脑子进了水!   她当初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高初云听乔佳觅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若是伯母让我们回去想怎么做个贤妻良母,我可真想不来。”   乔佳觅咯咯笑道:“不会的!”   两人很快分别了。   乔佳觅心里想着事,回房后把蜡烛点上,就托腮坐在了桌前发呆。   没想到原以为只有自己一人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佳觅。”   乔佳觅吓得差点打翻了烛台。   她瞧见来人,脸上的神情犹自惊疑未定,只捂着胸口道:“做什么不出声吓唬人?你来我房里,不知道点灯么?!”   顾肆慢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声音有些闷哑:“唔,方才在你床上歇了一会儿。”   乔佳觅不高兴了:“这是我家,你来也不跟我爹娘说一声吗?还不经同意便睡了我的床?”   男人没有把乔佳觅的话当一回事。   顾肆觉得,既然乔佳觅都是他的,那么乔佳觅的床,他自然也睡得。   男人只道:“我来的时候见过了岳父大人。”   乔佳觅不依不饶:“我阿爹总不会让你跑到我房间里等我吧?!”   顾肆不想理会这个问题,抬脚来到乔佳觅面前,开门见山问她:“昨夜为何不回家?今天若我不来寻你,是不是也没打算回去?”   乔佳觅皱着眉,一把推开了男人,离得他远远的:“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顾肆,你做人不能这么霸道,行吗?”   男人剑眉微扬:“我霸道?你是我发妻,没事跑到娘家来住着做什么?更何况,佳觅,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不说这个还好,只要一提起这个,乔佳觅的气便不打一出来。   当初顾肆强迫她从娘家回去,用的还是高初云的借口!   她冷笑着双臂抱住了前胸,道:“顾肆,你实在不必再装,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已经知道了!”   顾肆满脸的莫名其妙:“知道了什么?”   乔佳觅抬高了声音:“我知道了你当初是怎么用下作的手段,害了阿云!就为了逼我回家!”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和控诉,男人初时还愣了一下,可慢慢琢磨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之后,顾肆的脸沉了下来。   “乔佳觅,你觉得,是我故意害高初云的?”   乔佳觅脸上的神色几乎是实打实的抗拒:“你利用了阿云,险些害的她没命!还有阿楚,她那么小,就被下人那般折辱……”   顾肆听了这话,差点气得发笑了。   他上前一步攥住了乔佳觅的手腕,咬着牙道:“乔佳觅!你给我清醒一点!高初云是她自己碍了后母的眼,这才受那些罪!与我何干?!更何况,我什么时候要害她性命?又什么时候需得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小丫头所受之苦负责?!”   乔佳觅知道顾肆这话没错。   可她仍忍不住迁怒男人:“我听说,高家的下人先是去了衙门,后来径直便朝阿云住的客栈去了!不是你走漏了消息又是谁?我不得不怀疑,高家的人也是你引来青镇的!”   男人对此没有做任何解释,而是冷笑一声,道:“佳觅,这个世界弱肉强食,高初云自己没有本事,连几个下人都拿捏不住,活该受欺负!若非我去救她,今日你看到的,便不是完完整整的高初云!”   高家那点破事他早就打听清楚了,高丞相此番差人唤高初云回京,碍的是继夫人柳氏的眼。   柳氏没打算弄死高初云,不过是给她脸上添些花,或是身上添点残疾,让人嫁不出去便罢了。   当日他追上高初云一行人,正好拦住了下毒手之人——   所以这般说来,高初云还欠他一条命。   不过这些乔佳觅是不可能了解的,她只差指着男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了:“顾肆,你也实在是无耻极了!阿云好端端的,不曾招谁惹谁,怎会平白无故受那些罪?”   顾肆气得想堵住乔佳觅那张嘴:“你的意思是,我串通了高家的下人,先害了她、又救了她?!”   乔佳觅并不能笃定顾肆做了这样的事,可吵架就是话赶话,没有谁是理智的。   她当即便顺着话头接了下去:“不是你是谁?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这样无端的指责说出口,男人便觉心口狠狠地痛了一下。   他怒极的神情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盛满了冰冷的怒火。   男人的声音很冷:“乔佳觅,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卑鄙?”   乔佳觅定定看着顾肆脸上她从未见过的表情,心里有些慌,不说话了。   她……她是不是误会了顾肆?   顾肆的骄傲不允许他在此时此刻、被乔佳觅毫不留情地伤到之后,还向她解释事情的始末。   男人心里此刻唯一的念头便是——   去他的高初云!   顾肆向前逼近了乔佳觅,双眼漆黑不见底:“你既愿意相信我是那般,我便如你所愿。不仅如此——高初云不是还好端端的?看来我的奸计没有得逞。”   乔佳觅眼皮突地一跳:“顾肆,你要做什么?” 第102章 再次同床异梦   男人脸上闪过嘲弄的神情:“做什么?你希望我做什么?亲手掐死她?还是再指使个什么高家的人害她?若你还不满意,我也可以寻几个山匪,在她出门之际乱刀砍死她?”   他说着,冷冰冰的声音突然抬高了:“乔佳觅,你还想我如何狠毒,尽管告诉我便是!”   顾肆原本黑沉沉的双眼不知何时涌上了血丝,仿佛雪地里受伤的孤狼,凶狠又痛苦地盯着眼前之人。   乔佳觅从未见过男人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浑身发颤,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就连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我,我,你不许!你不许这么做!我从没有那么说过你!”   顾肆恶狠狠地盯住乔佳觅的双眼,不许她挪开:“没有这么说我?你不正是这么想的?!”   乔佳觅从小娇养着长大,成婚后更是被顾肆捧在手心,何时见过这样凶悍暴怒的他?   她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若冤枉了你,向你认错还不行么?做什么这般吓唬我?还发这么大大脾气?顾肆,你太坏了!我讨厌你!”   ……   乔佳觅突然哭出来,又把顾肆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的怒火被平息下去不少,可回头想想,还是自己更冤:“你有什么好哭的?是你非要冤枉我,偏偏不许旁人辩解一句,现在还不让我发脾气?乔佳觅,若说霸道,还是你最霸道。”   乔佳觅此刻也不顾上丢脸,泪珠止也止不住:“我哪里霸道?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温柔良善,是个大家闺秀,唯独嫁给了你才被说霸道!”   顾肆的余怒还未完全消,可眼睁睁看着乔佳觅掉眼泪,他虽未见过雨中的梨花,却突然领会了“梨花带雨”之美。   男人粗声粗气道:“别哭了!”   乔佳觅眼泪掉得更凶了:“你看,你还不许我哭!是不是你更霸道?是不是你?”   顾肆简直被她无理取闹的本事给气笑了,到底是自己媳妇,哭成这样,他只感到心里一阵阵抽疼,比方才乔佳觅故意扎他的心还难受。   无奈之下,顾肆只能上前一步,给她擦了擦脸:“行了,我霸道,一直都是我霸道,还讨人厌。行不行?快别哭了。都当了两个孩子的娘,还哭成这副模样,丢不丢人?”   乔佳觅也想忍住眼泪不哭,可最近被顾肆欺负狠了,心里的委屈不哭一场,实在发泄不出。   她一边说话,还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嗝:“本来就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偏你非要找别人的麻烦……”   若非他前世那般心冷,她也不至于埋怨他至今呀。   乔佳觅这么想着,不由得悲从心来,愈发觉得,心里的压抑和痛苦从来没有因为再活一世而稍稍平静下来。   顾肆眼睁睁看着娇妻面上朦胧的悲痛仿佛透过那一双眼睛漫溢出来,再也忍不住将她拥入了怀。   男人心疼道:“都是我的错。佳觅,你打也好、骂也好,我不还口了还不行?别哭了,你这一哭,我的心悸怕是要犯了。”   乔佳觅脸埋在顾肆结实的胸前,仍“呜呜”地哭着,嘴里的话含混不清:“你哪里来的心悸?胡说!我觉得,你分明有一颗又冷、又硬,比石头还要石头的心!”   顾肆虽未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可听她那意思,分明还是在指责他。   男人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一贯坚强的乔佳觅这般伤心?   顾肆绞尽脑汁去回想,可即便一时想不出,也率先因为她的痛苦而败下了阵来:“佳觅,我实在不知哪里做的不好,可既让你这般伤心,便是我的责任。是我做的不够好。”   他的声音真诚极了,又倾注了十二分的温柔,与方才弥漫在黑雾中、凶戾狠辣的顾肆判若两人。   乔佳觅享受着这样的他,只觉安全极了。   她哭了半晌,眼泪才慢慢止住了,磕磕绊绊地道:“顾肆,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同床共枕这么些年,我竟越来越不认识你了。”   顾肆沉默了。   他的手掌抚上了娇妻的发顶,只觉手心的秀发柔顺、纤细,就像触碰到了乔佳觅的内心。   男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后,他声音有些哑,还是道:“佳觅,是我不够好,配不上你。”   顾肆知道,自己从来都是在泥泞里挣扎的人。   打记事时起,他的世界就是灰暗的,以最恶毒的咒骂和最残酷的责罚为底色,亲人于他,不过是厌恶和排斥的同义词。   男人试图找到童年时偶尔颜色鲜亮一点的记忆,却只能深深陷入绝望和痛苦的泥潭。   等他稍微大一些,懂得反抗了,那些可怕的体罚才渐渐少了。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无休无止的冷漠。   顾肆不知道在这样的“家”里,他究竟会长成怎么一副模样,凶狠和冷漠深深地刻在了他骨子里。   可后来他遇到了乔佳觅……   便是今日回想起和她的初遇,顾肆仍忍不住悄悄湿了眼眶,又把乔佳觅抱紧了几分。   他哑着嗓子道:“对不起,佳觅,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也不要哭,更不要……离开我,可好?”   男人珍惜的口吻甚至带上了些乞求,乔佳觅顿时心里一酸,原本将要止住的泪又要掉下来了。   重活过来之后,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顾肆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乔佳觅双手用力,忍不住抱紧了眼前的男人。   顾肆得到了乔佳觅的回应,揽在她腰间的手指都忍不住微微发颤了起来,低声在她耳边道:“答应我,佳觅,答应我。”   可乔佳觅却无法开口。   她想离开他,即便是现在,明明知道自己心疼他、不忍他痛苦,她仍然控制不住地想要离开他。   心底被划开的口子太大,乔佳觅只想离开男人,带着孩子过自己的生活。   最终没有得到她回应的顾肆,并没有再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夜已深,筋疲力尽的两人相拥着,再次同床异梦。 第103章 乔佳觅没有回来   第二日用早饭的时候,乔母以为女儿和女婿已经和好,高兴得容光焕发,忍不住多吃了一碗稀饭。   饭后她把乔佳觅和高初云叫到身边,脸上仍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仿佛先生考校学问一般问二人:“昨晚的问题,你们想的怎么样了?”   乔佳觅和高初云对视了一眼。   昨夜因为顾肆的突然袭击,她根本没来得及好好想谭氏的事情……   不过还是乔佳觅先道:“谭家父母的恩情早在谭娘子第二次被卖的时候,已经偿完了。我是断断不会像谭娘子那般,把积蓄、未来全都贴给一个陌生人的。若我是她,会想办法从谭家儿子下手,徐徐图之,让旁人都挑不出我的错来。”   乔母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很快又看向了高初云。   高初云想了一晚上,坚定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若同乡之人都希望看到一个守妇德、为了旁人牺牲自己的我,不如索性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生活。”   她们两个给出的办法,看着大相径庭,实则正是她们自己遇到困境时的解决方式。   乔佳觅想要摆脱顾家的泥坑,固然是寻求了父兄的帮助,可正重要的在于,顾家老太太本就不慈,便是乡里乡亲知道她与顾肆脱离了顾家,也只会说那一对老夫妻和顾有为的不是。   高初云则是远远离开了高家,打算重新开始。   听完两人的答案,乔母笑了笑:“好在你们两个都不是傻孩子,不会像谭氏那样蹉跎自己。要知道,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亏待了自己!为了外人的眼光也好、富贵也好、权势也好,委屈了自己的,才是真的想不明白。”   乔佳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乔母这话里有提点她的意思。   从前的她确实太傻了……   忍气吞声让自己和孩子们受尽了委屈,倒不如想办法反击。   就连顾肆都巴不得离了那个家,不是吗?   乔佳觅兀自在这里神游天外,高初云则是听了乔母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伯母说的是。不过,这些天跟着伯母学管家,我总觉得自己不够聪明……”   乔母笑了:“那阿云再想想吧,若是谭娘子无处可去,必须留在谭家——她该如何去做?”   高初云顿时苦了一张脸:“就只能像佳觅说的那般,让身边的人挑不出自己的错处了。”   乔佳觅接着补充道:“谭家说解决,也很容易,毕竟谭家的儿子嗜赌。若是谭娘子豁得出,便将家丑扬出去,一日不行便两日,日积月累下去,人心也都是肉长的,总有觉得谭娘子无辜的。”   说着她顿了一下:“再不行就下一剂猛药,让十里八乡的人全都没有办法接受谭家儿子。或者再狠一点,想办法诱他做点违法乱纪的事,直接抓到大牢里去。”   高初云一时间听的目瞪口呆。   她原以为乔佳觅是个性子再温柔和善不过的人,没想到这几日,她接连做出的事情,每一件都让高初云推翻了从前对乔佳觅的看法。   这是只长了一口钢牙的小白兔啊!   乔母对女儿点了点头,又问高初云:“阿云你怎么看?”   高初云磕绊了一下,道:“佳觅说的不错……谭娘子家里的事,是该这么办!”   瞧着她如今坚定起来的模样,乔母满意地笑了。   只是众人没有想到的是,不出几日功夫,乔佳觅的几个设想竟是莫名地一一应验,都成了真。   ……   乔佳觅和顾肆吵完一架后,第二日男人便是去了衙门,也总是心不在焉。   同僚撞上他孤身一人,便笑着问:“顾郎君平日不是时常带着两个男孩吗?怎么今日不见他们人呢?”   顾肆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十分知礼,进退有据。   他客客气气地与同僚问了好,解释道:“阿行和阿澄年纪还小,不能天天带着。今日便放了他们的假,也让他们松快松快。”   那同僚叹了一句“也是”,便自行去做事了。   顾肆平日里把两个男孩带在身边,乔景行细心,乔景澄机敏,两个孩子在青镇的衙门里存在感不低,不光帮着顾肆做了很多事,甚至还协助破过几个案子。   因此,倒是有许多人认识他们。   今日两个男孩没跟着顾肆,便时不时有人过来问上一句。   这一日衙门恰好没有什么事情,乔景行和乔景澄不在身边,顾肆闲来无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干脆回禀了上峰,回家去了。   等到了家里,仍是冷锅冷灶,乔佳觅没有回来。 第104章 顾肆被两个干儿子嫌弃   乔景澄先看见了顾肆,手里还抓着一条乱蹦跶的活鱼,赶忙出声招呼:“干爹回来啦!今日怎么这么早?我和行哥还没有开始做饭呢。”   乔景行人在厨房,正准备生火,闻言拿着打火石就出来迎人。   顾肆看了一眼两兄弟忙活的样子,道:“不必做饭,今日随我去乔家吃。”   两兄弟都愣了一下。   乔景澄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顾肆,眼神却被男人逮住了,问他:“偷瞧什么呢?有话便说。”   男孩“嘿嘿”一笑:“干爹不是和干娘闹了别扭?怎么还带着我们去乔家吃饭呢。”   也不怕被二舅舅给打出来么?   顾肆被拆穿后,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道:“短不了你们两口吃的,还不去把鱼放下?”   乔景澄兴高采烈地“嗯!”了一声,回头打算还把手里活蹦乱跳的大鲫鱼丢回水缸里,留着以后再吃。   乔景行也默默回厨房放下了手里的打火石,又往顾肆身边一站,不说话了。   等乔景澄从后院放完了鱼回来,男孩便好奇地问:“干爹,你和干娘不是已经和好了吗?最近是又怎么啦?”   顾肆随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嘣:“多事。小孩子家家的,问大人的事做什么?”   且不管乔景行是如何竖起耳朵来仔细听的,乔景澄只笑嘻嘻地道:“虽是大人的事情,可也关系到我们的家庭和谐呀!若是干娘还不回来,家里就只能我和哥哥做饭咯。”   顾肆原本并不美丽的心情,在男孩的插科打诨下也稍稍明亮了些。   他嘴角微勾:“同你说了又如何?你这皮猴子,还不是只会向着你干娘。”   乔景澄在这方面做的很坚定:“当然要向着干娘!”   毕竟,干爹也是干娘管着的嘛。   顾肆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扭头又问乔景行:“阿行,你呢?向着谁?”   乔景行这辈子都没有被人问过类似的问题,而这般像是爹和娘在孩子面前争宠的画面,他们兄弟两个更是从未有幸瞧见过。   男孩一下子卡了壳,“嗯啊”了两声,最后道:“我听干娘的。”   顾肆气笑了:“行了,今日你们还是接着去做那条倒霉的鲫鱼吧!”   乔景澄当即冲上前去强行搂住了男人的腰,哈哈笑着不依不饶:“干爹说了!男子汉说话要一言九鼎!这样耍赖可不行!”   顾肆又弹了男孩一个脑瓜嘣。   乔景澄怪叫一声捂住了自己受伤的脑壳。   乔景行在一旁,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肆二十余年来,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压抑的顾家,便是与顾意棠和顾意柠两个亲生孩子,都极少这般打闹玩笑过。   男人沉闷的心情被这热闹冲散了许多,他尤其喜欢听乔景澄说的那句“家庭和谐”,不由得也开始庆幸——   当初还是乔佳觅的主意,劝他收了两个男孩做干儿子。   这么看来,果然收对了。   而乔景澄的下一句话更让男人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干爹啊,要我说,你有时候就是不会看干娘的脸色,也不会讨好人,这才哄不好干娘。”   顾肆挑眉看着眼前还没他胸口高的小男孩:“莫非你有办法?”   乔景澄右拳重重捶在左掌心上:“干爹不如问问自己,你可曾送过干娘什么礼物没有?你可曾主动发现她的需要、默默帮她做事没有?”   男人无语道:“你干娘不是那样喜欢首饰的妇人,也没什么烦恼事需要我替她解决。”   这下就连不爱说话的乔景行,都忍不住开口纠正他:“干爹,礼物不一定非要送首饰。”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该问问他干爹,活了二十多年连这点哄人的常识都不知道。   顾肆卡壳了。   乔景澄干脆安排了起来:“现在天色还早,干爹不如带着我和行哥在镇上溜达一圈,选点小东西给干娘带过去。”   男人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道:“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先说好,不许乱出主意。”   乔景澄敷衍地点头:“好好好,不乱出主意!干爹你听我的就是了!”   说罢,一大两小改了行程,先上了街。   等终于买好了东西,乔景澄还附带着教了顾肆送礼物时该如何说话,一行三人才开始慢悠悠往乔家村而去。   等到了乔家,早已是暮色四合、倦鸟归巢,便是空中飞舞的金黄树叶都开始疲倦地不肯直接落地,被傍晚不冷不热的风吹着打了好几个旋才落下来。   进院前,乔景澄拽了拽顾肆的袖子问他:“干爹,我教你的话,你都背会了?”   乔景行格外严肃的眼神也直直看过来。   顾肆原还想训斥一声没大没小,看这两小只认真紧张的样子,便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换上了另一句:“行了,放心吧,我都记住了。”   说罢,便领着两兄弟进了乔家。 第105章 谁要跟你一起睡了!   乔家还没有开始吃完饭,不过人已经都在前厅坐着聊天了。   乔母瞧见顾肆领着两个男孩进来,便笑着道:“来啦?不是说今日会早些么,就等你们了。”   顾肆冲上首的乔父和乔母行了一个晚辈礼:“阿爹、阿娘。”   乔景行和乔景澄两个孩子也跟着喊了人。   乔佳觅见到这一幕,不由惊讶地瞪着顾肆——   他怎么今天还来了?!   来她家里用饭,也不同她说一声的吗!   同样是吃惊,顾意棠和顾意柠两个孩子表现得更加兴奋些,尤其是小阿柠,跳下凳子就朝两个男孩跑了过来,“行哥!澄哥!快坐!今晚姥姥做了肉酿丸子吃!”   顾意棠也笑着招呼两人:“方才我还和阿柠念叨呢,也不知你们晚上是不是自己下厨。”   乔言恒也挤了过来:“听说你们这些天一直跟着姑父在衙门里做事?好厉害!我也想去!”   前厅里一时间热热闹闹的,乔母吩咐人上菜,很快便摆满了一桌。   乔父开口道:“好了,都上桌吧。”   众人都寻了自己惯常坐的位置,顾肆则是在乔佳觅身边坐了下来。   她原不想理顾肆的,谁料他非要坐在自己身边,便暗中瞪了男人一眼,小声道:“等会儿跟你算账!”   顾肆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在长辈动筷以后,跟着动了筷子。   第一筷却是夹到了乔佳觅的碗里。   上首的乔母看见小夫妻两个的互动,微笑道:“阿肆,别光顾着给佳觅布菜,你也吃!”   真真是脱离了顾家那个贼窝,便是连原本招人烦的顾肆,都眉清目秀了起来。   顾肆冲乔母笑了笑:“阿娘,佳觅这些天在家里住着,气色都养好了许多,不知是不是您这的饭菜比我们做的好吃。若是方便,日后我便常让她来叨扰您。”   乔母一听这话,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愈发觉得女婿顺眼极了:“好,好!你若喜欢,常带着媳妇孩子们过来便是!”   顾肆笑着称是。   乔佳觅看了这一幕,在饭桌底下狠狠踩了顾肆一脚。   男人吃痛,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回过了头看了看乔佳觅。   她用手捂着嘴巴,小声又凶地道:“吃你的饭!嘴巴抹了什么糖这么腻味?”   顾肆同样小声着说:“同你母亲说几句话,哄她开心不好?二哥惯来会让长辈开心,偏我说几句好听话就是腻味了。”   乔佳觅“哼”了一声:“就知道你在哄人。”   每次她回娘家,顾肆都恨不得立马把她揪回家去,怎么可能会想让她时常过来?   顾肆果然笑了笑,不说话了。   乔佳觅不依不饶道:“别忘了,阿云的事情我还没有消气!你今日过来,怎么也不同我说?”   顾肆慢悠悠地开口道:“我怎么记得,该消气的那个人是我?”   乔佳觅想到昨晚她不顾形象大哭的模样就觉得丢人,把头扭了过去,再不肯理顾肆。   夫妻两个窃窃私语的模样,在外人看来还是很亲密的。   只是其中的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等用完了晚饭,众人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很快也到该休息的时候了。   如今是洛溪染帮着乔母管家,不需她数人头,便知家里的房间不太够。   她只笑着问乔母:“咱们今晚怎么安排呢?言恒可以到我和阿晁这里睡。”   乔佳觅急急忙忙也跟着道:“那阿柠跟着我。”   乔母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女儿一眼:“阿柠和阿楚两个小姑娘睡的好好的,干嘛跟着你?言恒大了,也不用去爹娘那里,更何况阿晁回来的晚,又要让言恒睡不好。正好西屋的炕大,让他们四个小男孩挤挤便是。”   乔佳觅还想说话,却被乔母不容置疑的眼神给定住了,扭头去看顾肆,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都躲到娘家来了!偏偏还得被这个男人缠着!   高初云是在场唯一一个明白乔佳觅心思的,便笑着打圆场:“我一个人睡怪冷清的。”   她也不好直接反驳长辈的安排,只能把机会留给乔佳觅自己去争取。   乔佳觅一下子接收到了高初云眼神的信号,双眼一亮:“我觉得阿楚可以去阿云那里……”   顾肆直接开口了:“佳觅,你闺房里的床不大,若是你我再加上一个阿柠,恐怕会挤到她。”   乔佳觅不由瞪向顾肆——   谁要跟你一起睡了!   明明是她带着阿柠一起!   她刚想反驳男人的话,却听乔母拍板道:“阿肆说的不错,就按先前的安排,不要动了。”   乔佳觅终于认命地安静了下来。   让她没想到的是,今晚更加让人尴尬羞臊的事情还在后面。   房间的分配刚刚定好,洛溪染突然瞧着顾肆,皱眉说了一句:“阿肆,我看你动不动就去碰一下胸口,都快碰了一晚上了。莫不是身体不舒服?”   全家人的视线便集中到了顾肆身上。   男人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时,边听乔景澄脆生生来了一句:“干爹身体没问题!就是准备了给干娘的礼物,不好意思拿出来呢。”   不知是谁“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众人一时间都笑了。   即便那笑声是善意的,顾肆也有些不太好意思,更别说事情的另一个主角乔佳觅,都快坐立难安了。   顾肆这个家伙在搞什么!   让她安安生生在家待两天不行么!   洛溪染愣了一下,继而笑道:“没想到阿肆瞧着严肃正经,还是个疼人的主。”   乔佳觅更是臊得慌了!   不料又听乔景澄起哄着道:“干爹拿出来呗,让干娘看看你准备的东西。”   顾意柠这个小不点也跟着凑热闹:“是呀,爹!我也想看!”   几个孩子你来我往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顾意棠满脸期待地小声问乔景澄:“我阿爹不怎么会买礼物吧?他买了什么?我阿娘看了会喜欢吗?”   全家的期待不知怎得都被挑了起来,就连见惯了世面的乔母都忍不住面露好奇,朝顾肆看了过来。   她这木头女婿,当真知道怎么买女子喜欢的东西? 第106章 东西是我送的,心意是我的   乔母心里对顾肆没有抱多少期待。   在她看来,她这女婿也顶多会买个胭脂水粉,或是只珠钗簪子糊弄一下,就顶了天了。   难不成还能掏出什么好东西来?   原是不忍心让女婿当着全家人的面丢人,乔母便打圆场道:“小夫妻两个的事情,回房再说,阿肆和佳觅脸皮都薄。”   顾肆没有看出来脸皮有多薄,倒是乔佳觅,已经尴尬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顾意柠一听,不依道:“姥姥!阿柠想看爹爹买了什么礼物……”   几个孩子闻言,都开始起哄。   就连洛溪染也笑着道:“是啊,阿肆不如让我们大家瞧瞧?也当教一教家里的男孩子们,日后需得对枕边人好。”   在场的年龄最大的乔景行也不过十岁出头,都还是小萝卜头,不过一个个八卦的心倒是有的。   乔母不由得笑了。   如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肆不再扭捏,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   当着众人的面,他心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只是面上分毫瞧不出来。   男人的手指很稳,打开了布包的结,又一点点将里面的织物露了出来,是一条淡青色的帕子。   绣帕的颜色极为清淡悠远,又似云朵轻柔,便是没有触碰,众人也知并非凡品。   顾肆悄悄吸了一口气,按着乔景澄教他的话,对乔佳觅道:“这绣帕的颜色名为雨过天青,佳觅,我希望你心里时时刻刻是天晴。”   乔佳觅注视着男人深邃而专注的双眼,耳边是他认真又温柔的声音。   她一时间失了言语。   就连自己是什么时候从男人手里接过那绣帕的,都搞不清。   洛溪染看着乔佳觅手里的帕子,小声道:“咦?上面还有字?”   乔佳觅下意识把柔软织物平整打开,低头去看,上面绣着的簪花小楷便映入眼帘。   不过是孤零零的四个字,她不自觉读出了声:“佳期如梦……”   “佳期如梦?什么意思?”顾意柠歪着脑袋问。   洛溪染捂着嘴偷偷地笑了,乔母也眉眼舒展,面上的笑容毫不吝啬地冲顾肆晃了晃。   乔佳觅则是倏地红了脸。   顾意棠向妹妹解释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这是一首极美的词,说的是牛郎和织女的故事。更何况,词里既有阿爹的姓、又有阿爹的名,是不是很美?”   顾意柠瞪大了双眼,忙不迭点头:“是的!”   乔景澄笑嘻嘻地插了一句:“阿柠还没学过这首词,不过哥哥们都会。下一句跟着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觉得这才是干爹想说的话。”   若说前半句顾意柠听不懂,后半句这般直接地剖白内心,她自然可以听明白。   小姑娘一双与乔佳觅如出一辙的桃花眼里顿时泛起了亮晶晶的光:“这是一首情诗吗?澄哥,阿爹是送了一首情诗给阿娘吗?”   原本绣帕上只绣了四个字,为的便是朦胧的意味,还有那欲说还休、谁都心知肚明的情意。   如今被顾意柠大剌剌地指出来,便是顾肆都有些不好意思。   乔佳觅更是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把绣字的那一面藏了起来。   她气息有些不稳,不由开口:“什么情诗不情诗,阿柠你还小,懂什么情诗?”   顾意柠不乐意了:“我听得懂啊!爹和娘的感情长久,并不在朝朝暮暮,这不是很容易懂吗?”   再说下去,乔佳觅的脸就能烫得热鸡蛋了!   顾肆眼睁睁看着她玉白面上染着层层红云,神态羞赧,沉得那一双桃花眼愈发波光潋滟、勾人魂魄。   他不由开始为娇妻解围:“阿柠,我想对你娘说的话,都被你说了,可怎么办才好?”   小阿柠笑了起来,乔母也顺势评论了几句,前厅滚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松快了许多。   众人知道乔佳觅脸皮薄,很快便放过了这个话题。   夜已深了,小夫妻两个相携进了屋。   一踏进屋门,乔佳觅便松开了揽着男人的手,开始找他秋后算账:“你,你今日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   顾肆微微笑着摇头道:“没有什么意思,佳觅,我不过是送你一条绣帕而已。”   乔佳觅脸上原本已经降下去的燥意,听他这么说完,又有了升起来的趋势。   “我还不知道你?成婚多年,从没有过这样细腻的心思。好端端的,怎么今日就会有了?还知道送什么帕子?”   顾肆坦诚道:“确实。送东西的主意是阿澄出的,礼物是阿行和阿澄帮着挑的,话也是他们教我说的。”   乔佳觅顿时一噎,没好气道:“这么说来,是那两个臭小子送我的东西了?”   男人此时却摇了摇头,认真道:“不,东西是我送的,心意是我的。”   乔佳觅一颗心被他折腾的又上又下的,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她脑子里仍记着方才那绣帕轻柔绵软的触感,便是连颜色都是她极喜欢的。   不得不说,上面绣着的几个簪花小楷也十分精巧好看。   阿澄和阿行两个小子挑的礼物,算是送到了她的心坎里了。   不料男人接着又说了一句:“他们两个出了绣帕子的主意,我便在青镇的铺子里一家家去找,最后寻到了这个淡青色的。佳觅,你喜欢素雅的颜色,对吗?”   乔佳觅“唔”了一声。   她忍不住又问:“那上面的绣字呢?”   是本来就有的吗?   顾肆笑了笑:“原说了要三日后去取,是我逼着绣娘,当场给我绣出来的。”   闹了半天,还是顾肆挑的帕子啊?这合心意,不也是他合了她的心?   不自觉间,乔佳觅的脸上又慢慢爬上了红云。   顾肆是亲眼瞧着她神色变了。   他曾在塞外看过日出时东方天际的颜色变幻,也碰巧遇到过远山江边夕阳落下时的绮丽悠远,如今细细想来,这些所有壮丽辽远的的美好景色,竟是不及乔佳觅一张小脸红起来的模样。   而这样的瑰宝,是他的。   顾肆忍不住倾身上前,在乔佳觅滚烫的脸蛋上啄吻了一下:“看来绣字是绣对了。”   乔佳觅震惊于男人的流氓行径,捂着脸躲到了一边,又不满道:“你,你还说自己不霸道!人家绣娘做活也有时间的,偏偏你强压着旁人给你绣字!”   顾肆笑了笑:“最初时是强压着,加价加到十两银子一个字才肯给绣。不过后来听说我夫人是你,那人便心甘情愿地绣了。”   乔佳觅不由愣住了:“这是什么道理?” 第107章 哪有这样的好事?   乔佳觅想到顾肆说的“十两银子绣一个字”,就忍不住太阳穴突突的。   她也顾不得那绣娘为什么认得自己了,只从怀里掏出帕子来,重新看了一遍那簪花小楷。   左瞧右瞧都没有看出什么毛病来。   到底还是精致又好看。   乔佳觅最后只能没好气道:“顾肆,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银子?单单绣几个字,就砸出去四十两银子,怎么不去上天?!都说做爹的教坏孩子,若你都这般败家,阿棠和阿柠日后可还了得?!”   顾肆瞧见乔佳觅瞬间从娇羞变成恼怒的模样,不由“哈哈”笑出了声:“不妨,银子有的是,你担心这个做什么?”   他简直爱极了她的模样,活泼灵动的、端庄隐忍的,抑或是现在恼羞掺半的样子,每一种表情都让他心醉神迷。   更恨不得把所有的银子都给她花。   乔佳觅听了这话,更是受不了。   她愤怒地锤了顾肆一下:“我一套衣裳都卖不出去四十两银子!!”   男人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迅速在她掌心啄吻一下,笑道:“我说了,那绣娘认得你。后来也没有真收我四十两银子,不过是收了些工本费罢了。”   乔佳觅不想问他败家的细节,而是蹙起眉头:“我竟不知自己和什么绣娘关系那么好了?人家好端端的,能放着银子都不挣?”   说到这里,她仿佛想起了谁:“不过若说认得,倒真有一个……”   就是前两日她见过的谭娘子了。   而且依照谭娘子那软绵绵的性子,没准儿还真有可能是她。   这般想着,她便低头细细研究起了帕子上的字迹,越看越觉得手法新颖,线条流畅秀气,就连配色也十分巧妙用心。   顾肆碰了碰她,乔佳觅头也没抬:“别闹,我在想绣娘的事。”   男人不由皱了皱眉——   如今乔佳觅竟是这般不重视他了?   连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绣娘,都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顾肆不甘心,伸手将那帕子从乔佳觅掌心抽了出来,淡淡道:“还没看完?这帕子今日不送了。明日再给你。”   乔佳觅简直目瞪口呆。   这男人也太狗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条帕子到了男人手里,被他慢条斯理地好好叠了起来,又重新要收到怀中。   乔佳觅赶忙去抢:“别,先别收,让我再看看那绣样。没准儿我还真认识那绣娘呢。”   顾肆眉毛一挑:“认识又如何?大半夜的,你就打算看半天帕子?”   乔佳觅心里想着谭娘子的事,忍不住便同他说了起来:“那绣娘人长得漂亮,是不是年纪三十出头?说话轻声细语的很好听?”   男人也不知从哪里听过,绝对不要在自家媳妇面前说别的女人好看。   他便道:“长得也就一般,年纪差不多,声音也不如你。”   乔佳觅愣了一下,明知他在哄自己,却还是忍不住不自在了片刻。   她清了清嗓子:“你别开玩笑了……一会儿功夫能绣好完整的字样,这本事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若真是她,这帕子我得好好看看。前几日我还想请这绣娘到我的成衣铺子来帮忙呢!是二嫂带着我去见的人。”   顾肆听她说起了正经事,便也不再开玩笑,重新把帕子交到了乔佳觅的手上。   见乔佳觅越看越喜欢,男人问她:“不是说想请人?最后怎么没有请到?”   乔佳觅叹了一口气:“她不肯。要我看,谭娘子是不想拖累了我们的铺子。”   随即便一五一十把谭娘子的故事讲了一遍给男人听。   末了,还总结道:“你们这些男人,还真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谭家老头子爱赌,卖了养女,连带着他这儿子也不是个好东西,成日里嗜赌成性,还要谭娘子出钱!这不是害了人家谭娘子的一辈子?偏生谭娘子又是个性子极绵软的,不肯离开那个赌鬼。”   顾肆不由辩驳道:“你这话说的没有道理。分明是谭家两个男人不行,你们乔家不全是顶好的男儿?我也不差。”   乔佳觅“哼”了一声。   看在他先夸了乔家人的面子上,就不反驳他了!   不过心里仍是有些意难平:“你看谭娘子的绣工多好!偏偏这样的人,不能揽到我们的铺子来,真是一大损失!谭家儿子这个害人精!”   顾肆心中一动,试探着道:“这有何难。若你想让那绣娘离开谭家,等谭家儿子赌性上来、坐了牢,那绣娘便能解放了。届时有你招揽,她怎会不去?”   乔佳觅仔细研究着绣样,对顾肆倒也没有怎么防备,只笑道:“你倒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今日我和阿云才跟母亲说过这事呢。不过要我看,还得谭娘子自己先死了心——若她钟意着谭家那个儿子,人又给下了狱,岂不是更害了她?”   顾肆享受着乔佳觅不管什么话都愿意同他说的样子,又想起了乔景澄今日说起过的——   他要对乔佳觅上心,便要知道她喜欢什么,为她解决烦恼。   如今帕子送了,很合她的心意,而现成的烦恼也不正在眼前了?   这么想想,那个谭氏倒是帮了他不小的忙。   顾肆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后,便不再急躁。   虽然追妻之路还很漫长,但这第一步已经迈得很好了。   乔佳觅看完帕子,忍不住长吁短叹:“天可怜见的,最好让那姓谭的倒霉!实在不行,我便只能请谭娘子的几个弟子来铺子里了。”   若她真这般挂心那个绣娘,这事也不是办不成,不过,乔佳觅便只能在乔家多待几天了。   男人原本打算送完帕子,趁她心情好,明日就把乔佳觅拐回家,如今也不由得犹豫了片刻。   最后顾肆伸手拍了拍乔佳觅的脑袋,轻声道:“行了,睡吧,老天不忍不让你如愿的。没准儿谭氏过两日,便主动跑来找你了。”   乔佳觅不信。   哪有这样的好事?天上掉馅饼都不知这么掉的。   她如今也困了,嘴里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打了个哈欠,也没理会男人,率先上了床。   让乔佳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事居然没过几日还真的成了。 第108章 他为什么还能去赌?!   这些天乔佳觅住在娘家,简直乐不思蜀。   再加上顾肆许是忙了起来,没有时间天天逮着她一起睡觉,乔佳觅更是觉得神清气爽,就连走路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不过她的轻松闲适没有维持多久,这日一大早,洛溪染便慌慌张张寻了来。   “佳觅!不好了!出事了!”   乔佳觅正在和高初云说着话,闻言俱是一愣。   这些天乔白晁有事出门没在家,乔佳觅有点慌:“二嫂你慢慢说,出了什么事?可是二哥怎么了吗?”   洛溪染摇头:“不是,不是你二哥。是谭姐姐出了事!”   乔佳觅听闻不是乔白晁,先是心下一松,接着又是一紧:“谭娘子怎么了?”   洛溪染一路小跑过来,正是气都喘不匀的时候,高初云赶忙倒了一杯茶水,让她润润嗓子。   她没顾得上喝茶,只道:“还不是那个杀千刀的谭家儿子!听说他在赌坊欠下了巨债,债主已经打上门了!”   乔佳觅和高初云都吓了一跳:“那可怎么办?谭娘子在家么?追债的人可是欺负了她?”   洛溪染急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咱们先前找过谭姐姐一次,又想着和她一起合作成衣铺子的生意,才是便不能坐视不理。你们要不要随我一起,去一趟谭家?”   乔佳觅点头:“那是自然!”   如果这时候,二哥或者是顾肆在,多少能壮壮胆……   乔佳觅不知道,今天这件事闹起来,多少和她有些关系。   高初云没有见过谭氏,可这些天也聊了不少关于她的话题,闻言也点了点头:“我与你们同去。”   三人说走就走,套上家里的牛车便往谭家去了。   等到了谭家的小院前,高初云才明白,先前乔佳觅说“家里条件不太好”是究竟怎么个不好法。   她原还是说委婉了!   这样破破烂烂的小院,墙头低矮,有些位置还塌了几块,瞧着就只能用一个“破”字来形容。   走到院子里,也处处显露着穷。   唯一能让人可以下脚的地方,便是这院落里干干净净,称得上整洁。   高初云不由小声对乔佳觅道:“一看这样,就知道谭家已经被败了个干净。如今债主上门催债,瞧见这一贫如洗的院子,还如何讨得来银钱?”   乔佳觅忧心忡忡:“阿云,你想的太简单了。家里穷没关系,谭姐姐手里还有地呢。只怕他们便是盯上了这十亩地。”   高初云不由拧眉:“地是谭娘子用这么些年攒下来的银钱买的,这也太过分了!”   不过就连乔佳觅也没有想到,还有更过分的在等着她们。   三人没有在院子里停留,径直来了没有什么阻挡的前厅,两个守在外面的壮汉瞧见洛溪染,便笑着让了路,十分礼貌地朝她打招呼:“洛大小姐。”   洛溪染没有搭理他们。   还没进去,便听到了里面传来吵嚷的声音:“没钱?!没钱就要谭松的命!”   谭氏的声音带着无奈和无措:“先前赌坊都和我说好了,不许谭松去赌大的……怎会欠了这么多?”   “你以为赌坊的门朝你家开么?咱们开门迎的是客人,谭少爷愿意赌,自然想赌多少便是多少!”   谭娘子道:“可你们明知,明知他还不起债的!”   催债之人朗声笑道:“那不是还有你么?说起来,你到底是他姐姐,还是他媳妇?”   这话说的越来越不像话,洛溪染冷着脸,带乔佳觅和高初云进了前厅。   她从小在父亲身边,板起脸来的模样,竟也有几分大将军平日里的威严:“欠债人是谭家的儿子,你们上门讨债,是不是寻错了人?!”   讨债之人认得洛溪染,只赔笑着道:“洛大小姐,您怎么来了?听闻乔二爷最近帮着乡里乡亲,解决了不少秋收的麻烦和争执,小人当真是佩服极了。今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洛溪染不假辞色,分毫没有理会对方的恭维,而是拧眉道:“若不是我来了,你难不成想强逼着不相干的人还债?”   谭娘子的脸色有些发白,瞧见洛溪染为她撑腰,一时间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大小姐……”   乔佳觅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谭姐姐先别说话。”   谭氏便不再开口了。   讨债之人看了一眼谭氏,心里骂了一句晦气,只弓着腰对洛溪染道:“洛小姐,事情可不是这么说的……要是我们兄弟们能寻到谭松的人,早就找他去了!哪里还会寻旁人的晦气?可谭松跑了,我们也只能来他家里催债了。”   谭氏气得双手直发抖:“你方才还说……若我不还债,就要打死谭松呢!”   原来谭松并没有被讨债的人抓到,而是跑了?   可他这一跑,又让她如何自处?   谭氏不无悲哀地想着,原来谭松从未考虑过她身为一个弱女子,该如何面对这些凶神恶煞的讨债鬼。   乔佳觅见谭娘子面上神色凄然,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她心里的念头。   现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旁的,只能低声安慰了一句:“谭姐姐别慌,有我们在呢,定不会让这些人欺负了你。”   高初云也心有不忍地在一旁劝着:“我看,谭松是怕极了,慌不择路,这才顾头不顾尾地出去躲一躲。谭姐姐你莫放在心上。”   她话音才刚落,就被乔佳觅的胳膊悄悄捅了一下,后者用眼睛瞪她——   瞎说什么呢?!   谭氏没有瞧见二人的小动作,只是对着高初云道谢,神色还有些恍惚:“多谢姑娘,我,我知道的。”   她不可能让洛溪染一个人出头为她解决困难,谭娘子定了定神,便松开了乔佳觅的手,上前两步对讨债之人道:   “我……我是他的姐姐,也是她的未婚妻子。这位大哥,谭松欠下的银子,我们是会还的。可能否宽限几日,容我去准备银钱?”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洛溪染更是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脸上的怒意连掩饰都不曾掩饰:“开什么玩笑?你真打算挂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面,替他还钱?!你可知他欠了多少?”   谭氏的脸色有些发白,她苦笑一声,低垂下了头去:“欠了三千两。”   高初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千两银子,便是把谭氏置办的田地都卖了,也还不起啊!   乔佳觅忍不住在她耳边小声道:“知道方才为什么我不让你说了吗?就这个时候,你还在替谭松那个混蛋说话!什么慌了神、出去躲躲?他分明就是用这招来逼谭姐姐替他还债!亏得谭姐姐还对他情根深种……”   高初云也觉得方才自己的话说错了,欲哭无泪道:“那怎么办啊!我也没想到,谭姐姐会把自己当作那人的未婚妻。而且,谭松,谭松他……”   他难道就不曾有一点感动吗?   看着谭娘子这般的付出,他为什么还能去赌?! 第109章 恶心的渣男   乔佳觅一眼看透了高初云的想法,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你就是心肠太柔软!跟我娘学了这么久,一点用都没!你还是往后看吧!!”   即便是到了现如今这个境地,高初云仍在心里替未曾谋面的谭松开脱——   他不是还没有露面吗?   没准儿是去想办法凑银子了呢?   赌这个东西,沾上就不好戒掉,若是谭松可以通过这次的事情买个教训,日后好好待谭娘子,她便能幸福了吧?   却没想到,现实狠狠地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   洛溪染说什么都不肯松口,答应让谭娘子替谭松还债。   奈何催债之人逼得紧,最后甚至都开始向洛溪染哭诉起来了:“洛大小姐!我们都是收钱替人办事的,若我讨不回债来,东家便会寻我的麻烦。届时我该如何养活一家老小?!”   洛溪染冷着脸:“你们赌坊害人,多少沾了赌的家破人亡,全是你们干的好事!如今还敢来向我哭穷?!不是之前说过,所有赌坊都不许让谭松进去大赌么!”   当日谭娘子求了洛家,各大赌坊便看在洛城的面子上,给了谭松一个限制。   允许他小赌,可若赌注超过五十两银子,便不能够了。   那人只苦哈哈道:“洛大小姐,这事小人不知情啊!可那谭松确实欠了赌坊三千两银子……若是大小姐真的看不过去,需得找我们东家,跟小人说也没用啊!”   洛溪染面沉如水,没有再说话。   谭氏对她道:“今日多谢大小姐替我出头……”   说着,她苦笑着摇头:“但谭松,我实在不能不管他。讨债大哥,不知能否这样?这笔银子,等谭松回了家,我同他商议之后,便凑出来还给赌庄。”   她这主意,摆明了是想让两方都各退一步,既感念了洛溪染的相助之恩,又安抚了赌坊。   催债之人自是没有异议。   洛溪染心里又气又急,可毕竟路子是谭氏自己选的,她也没有办法干预,只好道:“既然谭姐姐愿意还钱,那便还吧!”   见她终于松了口,催债人顿时喜上眉梢:“多谢洛小姐开恩!多谢!”   洛溪染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   这哪里是她开恩?她又能开什么恩?   不过是谭娘子自己傻罢了!   眼看事情就要这么敲定下来,却听外面守门的两个赌坊之人叫了起来:“谭松!谭松回来了!”   “好啊谭小爷!你竟这般大大咧咧就回了家?看来是我们小瞧了你啊!”   听闻谭松回家,讨债人脸上几乎笑开了花:“好事,好事!天大的好事!如今谭松回了家,不是马上就能还钱了吗?”   洛溪染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怎得她一松口,谭松便回来了?   就连乔佳觅和高初云也疑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这里应该没有耳报神啊?   只见谭松大摇大摆地从院子里走到了前厅,瞧见讨债的人,脸上便堆起了笑容:“哎呀,今日是湘爷亲自上门来讨债呀?家里穷,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只有两口热茶。”   说着,他便自然而然地使唤谭娘子倒茶。   谭氏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发抖地问他:“谭松,你告诉我,当真欠了赌坊三千两银子吗?”   谭松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都解决了。”   众人闻言,全都愣在了原地。   什么都解决了?   三千两银子,谭松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混混,是如何解决的?   就在谭松进门的时候,乔佳觅便自己观察了他,只觉这人生得模样倒也还算周正,只是气质实在差了一大截,瞧着就不像是个正经有本事的。   这种人逢人便是三分笑,混吃混喝倒是熟练的很。   讨债人登时乐了:“哎呀,这可好了!方才你不在,你家这个娇娇美美的未婚妻还说要替你还钱呢。既然有了钱,便是皆大欢喜,就这么地吧!你把三千两银子封好,我这边取了回去给东家复命。”   谭松仍挂着那副笑脸,对讨债人道:“三千两现银,一两都不会少了您。不过得等我姐姐嫁去了张家,第二日张老爷子便去赌坊还债。”   他这话里的信息量有些大,众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能。   谭氏更是不能理解,一眨不眨地望着谭松:“你在说什么啊。”   整个前厅里,陷入了可怕的安静中。   谭松冲谭娘子笑了笑:“是你同湘爷说,你是我未婚妻的?不过你也知道,我从来醉心赌技,没想过这档子事。你若想嫁人,不如替我嫁给张老爷子,日后也少个人拘着我。”   他可当真厌烦了谭氏!   最开始谭氏回家的时候,谭松还是高兴了几日的,毕竟有人可以替他还赌债了。   可后来,谭娘子替他还了几回钱,便再不肯了。   用积蓄购置了田产不说,还和赌坊打了招呼,不许他大赌!   他前前后后投入了那么多银钱进去,不豪赌一次把所有的赚回来,岂不是白白让钱打了水漂?!   如此,倒不如把她嫁出去!眼不见为净!   众人其实早就明白了谭松的意思,不过是谭娘子一直不肯相信。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谭松的双眼,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唇抖动着问他:“谭松,你……你把我卖了?还卖给了张家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谭松却笑嘻嘻地道:“什么卖不卖的,说的那么难听!张老爷子老当益壮,上个月才又抬了第七房小妾呢!如今轮到你,是个数字八!八这个字好……我都替你打算好了,等你出门子的时候,嫁妆便是那十亩地,我做弟弟的一分都不贪你。”   这样一番话说出来,谭氏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晕过去。   “谭姐姐!”   洛溪染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谭氏软软地靠在洛溪染胳膊上,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扑簌而下,止都止不住。   美人落泪,原是多么令人赏心悦目的场景,可在场的众人全都没有心思欣赏。   只见谭娘子不可置信地摇头:“谭松,我待你不薄,我待谭家不薄……这些年我在宫里,往回寄过多少银钱?便是我回了家,照顾你的起居,生火做饭、烧水洗衣,哪样不是我在做?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般……”   洛溪染替她说出了那两个字:“你怎能这般无耻!!”   乔佳觅也忍不住了,抡起旁边的棒子扔过去,骂道:“我生来便没有见过你这样孬种的男人!便是谭家,从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一缺钱了,便要卖儿卖女,不过谭松,你可醒醒吧!谭姐姐不是你的所属物,你不是她爹,凭什么把她卖出去?!”   高初云义也是气得满脸通红,愤填膺地跟着道:“就是!让谭姐姐嫁人的事你休想!若要嫁人还债,不如你自己嫁给那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   这么一遭车轮骂,包括乔佳觅那一棒子,不偏不倚的落在谭松身上,对方却也是不痛不痒。   因为打人的事乔佳觅,他惹不起。   他只懒懒地睨着谭氏:“你不是心系于我?还想做我的妻子?替我嫁个人还债怎么了?” 第110章 肆对她的爱有多么荒唐!   谭氏克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只用力掐住了自己的手心,才没有失态地尖叫出声。   洛溪染扶着她,自是最明白她此时心意的那个。   她当即不再看谭松,而是认真地对谭氏道:“谭姐姐,你到现在还没瞧明白谭松是个什么货色吗?”   谭氏紧闭着口不说话。   谭松见她如此,轻蔑地嗤笑了一声,又转而面向了催债人。   此时的他脸上便堆起了笑容:“湘爷,让您见笑,见笑了。您是还打算在家里坐坐呢,还是……?”   讨债人这场戏看得目瞪口呆,他做了这么多年讨债的事,见惯了卖儿子、卖女儿、卖家产、卖田地的,却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自己未过门的妻子给卖了的。   他瞧着前厅里这几个女子面色都不好看,尤其是洛溪染,几乎都要伸手打人了。   讨债人当即道:“我就先走了!不过,还债这个事……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一下,不能太晚了,不然利滚利还会更多的。”   说罢,他尴尬别扭地朝洛溪染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门口两个兄弟赶紧溜了。   回去的路上,讨债人还一脸没回过味来的神情,对身边的弟兄道:“我的乖乖,这人若是活的久了,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能见到!你俩听见没?要把谭娘子卖了给他自己还债呢!”   赌庄里那两个小厮也是满脸纠结:“听,听见了……这,谭松也真是荒唐。”   “啧,能不荒唐吗?一个晚上输三千两,便是在整个青镇,都少见这样的人才。不行,我得跟东家好好说道说道,这样的客人,正是咱们赌庄要的。”   小厮脸上露出一个便秘一般的神色,嘟囔道:“若是我婆娘知道这样的事,指不定怎么乐呢,今晚回去就跟她说道说道。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嫌我没出息。”   讨债人哈哈大笑:“说!你俩回去,都跟婆娘说!若再不听话,就卖出去给人做小!谭松连未婚妻子都能卖,你们这已经成亲的,更要翻倍地卖!”   这三人回去后如何同家人说起谭松之事,此事又如何迅速在十里八乡传开,暂且不管。   谭松家中,如今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乔佳觅三人的愤怒自然不必说,只是他们到底是外人,不好多说什么。   一心隐忍的谭娘子,如今也接受不能。   她这一生,被两任父母卖过,辗转颠沛了三十余年……   从宫里出来后回乡的谭氏,为的便是给自己一个温暖安全的家,却不曾想过自己回遇上这样的一个谭松。   她不能接受,也不愿接受。   谭娘子闭了闭眼,最后还是选择质问于他:“谭松……这么些年,我们来往的书信中,你不是一直都盼着我回家的吗?为何全都变了?”   谭松没有说话。   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质问也一句比一句急:“是你朝我要了我的小像!是你先开口说不把我看作姐姐!是你,一直是你,若非是你,我又何苦白白在宫中熬这么些年?!如今回乡也有两年,你非但不提从前,还要将我卖给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做妾?!谭松,你究竟有没有心!”   若非谭娘子气急了说出来,乔佳觅等人便是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事情还有这样隐情。   不过想来也是……   若非谭松真的表示过,或承诺过什么,以谭娘子柔弱恭顺的性格,想来也只会恪守礼教,将谭松当作自己的弟弟去照顾。   又怎会对他情根深种?   谭松面对谭氏的质问,脸上一派轻松的神色早就不见,只余下了厌烦和难堪:“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谈论这些毫不相干的琐事,有什么意思?!”   谭氏猛地摇头:“不相干的琐事?对你而言,这些只是毫不相干的琐事?”   乔佳觅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不似高初云心软,也不像洛溪染顾虑太多,直接一把推开了谭松。   乔佳觅站在了谭娘子身前,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道:“谭姐姐,你醒一醒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谭松书信里写的那些话,不管是情话也好、承诺也罢,统统都是假的!他是在骗你!”   谭娘子不由得对上乔佳觅的双眼,怔怔地问:“是在骗我?”   她一双形状姣好的凤目如今被泪水浸润,通红一片,让乔佳觅心里产生了一瞬间的犹豫。   可她最后还是决定打碎谭娘子美好的梦境。   乔佳觅认真而坚定道:“都是在骗你。若谭松不那般说,万一谭姐姐在京中嫁了人呢?抑或是在宫里遇到什么贵人了呢?再不济,谭姐姐从宫里的秀坊出来,也可带着积蓄去到一个更好的地方——何苦回到这个破破烂烂、四处漏风的谭家呢?!”   她当初,觉得顾肆对她肯定也是好的,后来,乔家一族被灭,自己儿女身死,才觉得顾肆对她的爱有多么荒唐!   谭娘子知道乔佳觅说的都是真的。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乔佳觅却不肯这么放过她,猛药必须得猛,不然不能奏效。   她仍用冷静,甚至堪称冷漠的声音对谭氏道:“谭姐姐这二十余年来,往家里寄过不少钱吧?最开始或许只是孝敬父母,可什么时候开始,便是寄给了谭松呢?他朝你要钱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若是胸膛真的可以被剖开,心脏真的可以被刀子搅个稀碎,或许那便是此刻谭娘子的感受。   她的声音渺远、破碎而痛苦:“他……他说他需要银钱去给先生做束脩……他说等到他金榜题名那一日,不需要我出京,他便会来京城寻我。他说,他要攒钱!他要来京城置办宅子!要在京城等着我!”   谭氏的声音越来越高,谭松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乔佳觅忍不住狠狠地啐了一下,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呸!人渣!给先生束脩?这些年他哪里像是读过书的样子?还去京城置办宅子?开玩笑!他可曾让你瞧见过京城的一砖一瓦?!”   谭娘子沉默了,她再也无话可说。   或许谭松最开始时对她的心是真的,只是后来上了赌局,那真心也慢慢变了;   抑或是,他从少年时起便在骗她。   这样一场骗局,维持了十余年,几乎耗尽了她活到如今一半的光阴。   她还有什么好说?   洛溪染看出了谭娘子的痛苦和绝望,她揽住了后者的肩膀,轻声问她:“跟我走吧?别留在谭家了。”   谭娘子睁开眼睛,最后看了一眼谭松。   却见谭松已经变了脸色:“不行!你不能走!”   有位贵人帮他找好出路,绝对不能把这个女人放走! 第111章 是该对坏人狠一点   谭氏凄凄地笑了。   她的笑容依然很美、很温柔、很动人,可谭松分明从中看到了决绝和厌恶。   男人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阵慌乱,也不知是为了她这一笑,还是担忧自己不能拿到那三千两偿债的银钱。   谭松当即色厉内荏道:“不行!我不许你走!张老爷那里都说好了,三日后便迎你进门,你若走了,我从哪里再找一个新娘出来?!”   在一旁看完了整场的高初云,如今见谭松这般说话,竟是忍不住提着裙摆上前——   她先是狠狠地照着谭松脸上扇了一个嘴巴,然后趁他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又是飞起一脚,便把谭松踹倒在了地上。   高初云随即上前,又在男人腰腹上补了一脚,骂道:“欺人太甚!谭松,姑奶奶的话就放在这里!想娶谭娘子进门,先问问我高初云答应不答应!”   ……   高初云原是三个女子中脾气最好的那个,谁都没有想到她会动手打人。   单是一个耳光便也罢了——   后面那紧跟着踹的两脚是怎么回事?!   乔佳觅都快看傻了,可眼看着高初云又要上去踹谭松,赶忙抓住了她的手:“阿云,阿云!你消消气!别踹了,把自己摔了可赔大了!”   她说着,拿起落在一旁的木棒,狠狠的在这个男人身上敲了几下,不解气还狠踩了几脚。   谭松只觉得这个女人力气比男人还大,脸上火辣辣的疼,身上更是跟散架了一样。   他当即对着高初云骂道:“从哪里来的母老虎!敢打你爷爷我?!看我不把你收拾的哭着求饶!”   洛溪染他是认得的,洛家大小姐,他惹不得。   而洛大小姐身边的是乔家唯一的女儿,也并非他能碰的,打了也只能忍着。   可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陌生女人是什么身份?上来就把他这么一通乱打?!   高初云已经上了头,口中还与男人对骂道:“你一个骗吃骗喝骗感情,不要脸的人渣,还有脸说旁人?告诉你姑奶奶我的身份又如何?!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高初云!丞相府唯一的嫡出小姐!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收拾我?!”   这样热闹滑稽的一幕,在高初云报出自己身份的时候出现了一瞬间的静默。   洛溪染睁圆了双眼,不能相信一直以来住在自己家里那个,从来说话都细声细语的,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高初云,竟是丞相府的嫡小姐?   她拼命给乔佳觅使眼色——是不是真的?高初云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不会是在吓唬人吧?!   乔佳觅默默地冲洛溪染点了一下头。   便是一直在哭的谭娘子,也被震得有些忘记了掉眼泪,更别说惨遭殴打的谭松。   他根本来不及辨别高初云身份的真假,已经被后者飞踹来的脚给踢得手忙脚乱,最后忍不住叫唤:“别打了,姑奶奶!别打了!”   高初云嘴里骂了一句在场所有人都听不懂的国骂,最后补上一脚,彻底把谭松踹的爬不起来。   她气势汹汹地来到了谭氏近前:“谭娘子!跟我们走!不要在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这样的人渣身上了!”   此时此刻,六神无主的谭娘子早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便被一旁的乔佳觅和洛溪染顺势拉走了。   谭家空荡荡的前厅里,便只剩下一个浑身是鞋印的谭松,在地上哀哀叫个不住。   回去的路上,仍是洛溪染赶车,乔佳觅和高初云则一左一右陪在谭娘子身边,一同坐在车里。   三人先是静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乔佳觅忍不住小声说:“阿云……我,我往日里若有什么事情对你不住,可万望你包涵包涵。”   高初云余怒未消,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做什么?还怕上我了?放心,我又不打你。”   谭娘子此刻也顾不上伤心,只轻轻抚着胸口,小声道:“高家姑娘好生厉害……唔不是,好生,好生侠义心肠!”   厉害这个词不好!   形容女孩子会让她生气的!   高初云见面前两人都是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不由笑道:“好啦?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乔佳觅眨了眨眼:“哪里是吓到了,分明是受惊不轻!阿云,你老实交代,从哪里学来那踹人的本事?谭松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都被你踹的没有还手之力。”   高初云不好直言自己在现代学过散打和跆拳道,寻常男人不是她的对手。   她只含混道:“从前被欺负嘛,便学了些功夫,我轻易不动手的。”   乔佳觅一下子便信了她的话。   开玩笑!若是阿云早些时候就把身手显露出来,怎么会被高家那群可恶的下人欺负?!   其实高初云当初没有动手的真实原因,是因为阿楚还在那些刁奴手里,她怕混乱中伤了小姑娘。   而在她正打算反击的时候,顾肆又来了,便把她和阿楚一起救走了。   乔佳觅不知道内情,只啧啧道:“先前还说让你跟我阿娘去学本事,如今瞧来,阿云你自己就是个有本事的!一力降十会!再多小心思都比不上拳头的道理硬!”   如今的乔佳觅已经彻彻底底被高初云强悍的身手给折服了。   她已经忘了,高初云内里还是那个良善绵软到有时候拎不清的高初云。   “佳觅,你别这么说……我今日也实在是被那个谭松给气狠了。”   高初云顿了一下,见谭娘子面上没有什么波动,才接着道:“我先前一直以为世上不会有那么愚蠢、无耻、可恶的负心人,今日这一遭,简直开了眼。”   乔佳觅警觉了起来:“谁告诉你这世界上都是好人的?”   谭娘子也蹙着眉不停摇首:“恶人太多了,便是宫里最安静的秀坊,也到处都是恶念与纷争。”   高初云叹了一口气。   乔佳觅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给高初云上课:“阿云,你别傻!日后你到了京城,遇到的坏人只会更多!谭姐姐是因为身在局中,又与那人渣有数十年的情分,才没能认清楚谭松的真面目!你需得时时保持警惕,才能不想她一样走入局中,更要对那些试图从你身上得到东西、不惜伤害到你的坏人狠一点!”   谭娘子听闻乔佳觅说到自己,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旋即想到——   乔佳觅说的不错。   她确实是因为将谭松视为了最亲密之人,这才失了防备、处处妥协,忍受甚至纵容着谭松对她的步步紧逼和掠夺。   此刻的高初云也见识了人性的劣,对着乔佳觅直叹气:“我晓得,我都晓得了,佳觅你就放心吧。”   就连乔佳觅这只被父母兄长保护着长大的小白兔都有着一口钢牙,她日后还要面对整个腥风血雨的高家,又怎么能轻易放松下来?   佳觅说的对,是该对坏人狠一点! 第112章 你现在还叫我乔娘子?   洛溪染和乔佳觅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把谭氏带回洛家,而是带到了乔家村。   乔佳觅的理由很能令人信服:“洛家虽然防备严密,可到底谭松知道谭姐姐的去向,说不准什么时候便来扰人。倒不如先回乔家,我再把谭姐姐偷偷带到我那里去。”   洛溪染干脆地掉了头。   谭娘子满脸感激地看着乔佳觅,轻声道:“乔娘子,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真是过意不去。”   乔佳觅笑道:“这算什么麻烦?我日后还有的地方麻烦姐姐呢。”   说着,她便从怀里取出了顾肆送的绣帕,递给了谭氏:“谭姐姐瞧瞧,这个东西可认得?”   谭娘子看见那帕子的颜色,便已经认了出来。   她用手摩挲了一下上面的绣字,微微笑了一下,道:“那日我正好在镇上,去铺子里送最近做的绣活,可巧就碰上了乔娘子的夫君,便绣了这四个字给他。”   高初云才听明白:“啊!原来顾肆送给佳觅的帕子,是谭姐姐绣的字!”   说起这个,乔佳觅忍不住又要脸上发烫。   绣什么字不好,偏偏要绣个“佳期如梦”!   简直,简直是矫情!   可谭娘子面上的神情却分明是被感动到了,她轻叹道:“当日我瞧见顾郎君的第一面,还有些怕他!没想到,便是那样一个不苟言笑的威严之人,对乔娘子倒是体贴的紧。”   乔佳觅不好意思极了,赶忙转移话题:“谭姐姐!你现在还叫我乔娘子,多生分。”   谭氏也不再客气,从善如流道:“佳觅妹妹。”   乔佳觅脸上扬起了笑,道:“我给你介绍我的好友,高初云。别看阿云打扮的成熟,可她实际年龄比我还小,还没成亲呢。”   高初云见她越说越不像,赶忙截住了话头:“佳觅!乱说什么呢!谭姐姐听了笑话。”   谭氏也跟着乔佳觅,唤了一声“阿云”。   乔佳觅又道:“阿云和我一起合作了青镇的成衣铺子,先前我和姐姐提起过,想请你去给我们帮忙,只是当日你拒绝了。不知姐姐现在的心思,是否还是如前?”   谭氏当日拒绝乔佳觅,便是因为要顾及着谭松。   如今渣男都被高初云收拾得直不起腰来,谭娘子又决绝地离开了谭家……   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乔佳觅?   谭娘子轻轻执起了乔佳觅的手:“佳觅,你若不嫌弃,日后我定会全力助你!”   乔佳觅当即笑成了一朵花。   高初云也笑着道:“好了好了,她总算高兴了!这些天因为谭姐姐的事情,佳觅不知道愁了多少次、叹气了多少回。现下这结果,正是皆大欢喜!”   乔佳觅不语,只是脸上的快活的神情,俨然正是应和了高初云的话。   众人高高兴兴地回了乔家村,只是谭娘子的笑容里,始终带着些淡淡的、解不开的忧愁。   乔家地方虽大,可也禁不住乔佳觅再带一个谭氏回去,更何况,顾肆到了晚间是一定会领着乔景行、乔景澄来蹭饭、蹭住的。   乔佳觅不打算给母亲和嫂嫂添麻烦,便对乔母道:“娘,这几天阿云跟你学的也差不多啦!我们就先回去了。”   如今她也瞧明白了,让高初云跟着长辈学再多,都比不上今日这么一遭面对现实。   终于让阿云瞧见了人性是多么扭曲。   乔母虽还有些舍不得女儿,可到底也是个明白人,便道:“去吧,谭家那丫头是个可怜人,你好好安排她。”   乔佳觅揽着母亲笑着撒了会儿娇,便带着孩子们和高初云、谭娘子回了自己家。   一路上,谭娘子不怎么开口,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倒是顾意柠很喜欢她,时不时缠着谭娘子问东问西,“谭姨,你真的会很厉害很厉害的刺绣吗?那你都会绣些什么呢?”   谭娘子对小孩子十分耐心:“谭姨会的可多啦,花鸟、山水、动物、植物,只要阿柠能想到的,便没有谭姨绣不出来的。”   顾意柠“哇”了一声。   谭娘子在其他方面或许会谦虚些,唯独在刺绣上,她很清楚自己的天分和水平。   若非当初执意要回乡去寻谭松,她在宫里的秀坊都能熬到掌事姑姑的位置了。   往事不堪回首,佳觅说得对,凡事都要朝前看。   谭氏只温柔地问小姑娘:“阿柠喜欢刺绣吗?要不要谭姨教你?”   顾意柠一直觉得,刺绣是个很神奇的仙术,能把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用一根细细的绣花针,全部绘在柔软的织物上去。   小姑娘一双眼睛亮的惊人:“谭姨,若是我会了刺绣,是不是就能心想事成啦?”   这样的童言童语,让一旁听着的大人都笑了出来。   谭娘子刚想回答不可以,却见顾意棠拽了拽妹妹的手。   小男孩脸上严肃的神情与她从前见过的顾郎君如出一辙,认真地对妹妹说:“就算你不会刺绣,有哥哥在,阿柠你也会心想事成的。”   谭氏瞧着眼前这一幕,双眼中不由自主地慢慢蒙上了一层雾气,只掩饰地笑笑,低头悄悄擦去了那点水汽。   或许她此生再没有机会享受这样一份被人呵护的亲情。   从前她对谭松,倾注的不仅仅是女子对心上人的爱,其实也有亲情夹杂在其中。   只是可惜,那人并非她的良人罢了。   顾意柠和哥哥的对话还在继续,她很不高兴地道:“哥哥,我在说正经的呢。我自己心里怎么想,便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它!”   顾意棠轻轻“啧”了一声,用手捏了捏妹妹的鼻尖:“这样的话,又是阿澄教的你?”   除了乔景澄,旁人也不会同顾意柠说这样的话了。   他自己的妹妹,乖乖的从小听她话的妹妹,如今竟快成了乔景澄的小跟班!   这让顾意棠很不爽。   顾意柠笑了,圆润的小脸蛋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不是澄哥教的!是我自己想的。我以后要成为阿爹那样的大英雄,保护阿娘和哥哥们。”   男孩摇了摇头,笑话她:“小丫头,一会儿要学刺绣,一会儿要做大英雄的,你先琢磨明白这些事情都是什么再说吧!”   顾意柠毕竟年纪还太小,不过是觉得谁厉害便要跟着谁学罢了。   乔佳觅听到这里,用手指弹了一下顾意棠的脑门:“臭小子,不许欺负妹妹!仔细我告诉你爹,让他好好收拾你!”   男孩笑嘻嘻地把顾意柠搂在了怀里,使劲揉搓了两下,两个孩子便笑作一团。   一旁看着他们亲密如斯的谭氏,心里突然涌上一种除了羡慕之外的期待——   期待在乔佳觅的家里住下。   期待看到他们如此温馨、和谐,夫妻甜蜜、儿女可爱的生活全部。 第113章 想我做什么?   乔佳觅回家,最高兴的莫过于顾肆了。   男人原本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左右不过就是这么几日了,却没想到乔佳觅回来的比他设想还要早两天。   这一日傍晚,顾肆下了衙便带着乔景行两兄弟回了家,瞧见门口停着的牛车,连脚步都急切了几分。   他迫不及待走进小院,正正好碰上乔佳觅手上拿着一筐换洗的衣裳走出来。   男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佳觅!”   乔佳觅看见顾肆,难得给了他一个笑脸:“正想着你呢,可巧就来了。”   顾肆愣了一下。   难道佳觅知道了他为她做的事情?   瞧瞧如今这待遇!   从他参军回来乔佳觅就没轻易对他露出过笑脸!   更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男人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想我做什么?嗯?”   乔佳觅假笑:“想你去河边把衣裳洗了。天冷了,我不想沾凉水。”   说着,她晃了晃手里装脏衣服的竹篓,那意思十分明显。   你去不去洗?   顾肆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麻木地接过了乔佳觅手中的竹篓,又听她道:“家里如今又住了个客人,就是我上次同你说的谭氏绣娘。你同不同意?”   顾肆心道这种事从来轮不着他同意,面上只点头说:“你定就好。谭松的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我原以为还要几日的。”   他在疯狂暗示乔佳觅。   只是乔佳觅却一点都没有往男人期望的那个方向设想,只道:“那个赌鬼,如今正该还愁没人替他还赌债呢!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得去安排安排,不能让他在外面随意败坏谭姐姐的名声。”   说罢,她严肃着一张小脸,急匆匆地走了。   乔景行和乔景澄两兄弟一直跟在顾肆后面,把这一幕瞧得真真切切的。   如今见顾肆手持装满脏衣服的竹篓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兄弟两个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乔景澄先开口了:“干爹,看来干娘没有瞧出来啊!要不要我们两个‘不经意’地跟干娘提一下?”   顾肆有些憋闷。   男人绷着脸:“提什么提?做好事为的是她高兴,又何必让她知晓?”   乔景行看着干爹脸上言不由衷的表情,有些不忍直视。   他小声道:“要不,衣裳我替干爹去洗了吧。我从前在家中常常洗衣。”   顾肆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抬高了些:“不行,我去!做好事不留名是挂心,可若连人家吩咐的差事都做不好,可就是明晃晃的不识抬举了!”   乔景行和乔景澄憋着笑,眼睁睁看着男人转身,单手搂着那竹筐出了门。   乔佳觅还是过了不短时间之后,才品出了方才和顾肆说话时,男人话里话外奇怪的地方。   她纳罕地想:顾肆是怎么知道谭家的儿子叫谭松的?她记得她没有同男人提起过。   还有,顾肆说,他料想谭松的事还要过几日才能解决……   这就不能不让人好好琢磨琢磨了!   她当即撂下正在同她说话的高初云,急急忙忙跑去找顾肆。   出门便瞧见了乔景行和乔景澄两兄弟:“阿行,阿澄,你们干爹到哪里去了?”   乔景行默了一下,开口:“干娘,干爹去河边洗衣服了。”   乔佳觅嘟囔了一句:“正是找人的时候就不在了,这个时候,洗什么衣裳……”   说完她才一拍脑门,想起来是自己故意使唤人去河边的。   乔景澄被干爹干娘这一对给逗乐了,若不是他竭力克制住自己,只怕笑声都能劈。   男孩强忍着道:“干娘是有事要找干爹吗?如果要问什么,问我们也是一样的,毕竟我们一直跟在干爹身边,什么事都知道。”   乔佳觅知道乔景澄的话有道理,可她现下心中的情绪很奇怪,不知为何就是想要见到顾肆,想要听他亲口回答她的问题。   乔佳觅轻咳了一声,随便寻了个托辞:“你们还小呢,听这些怪不合适的。”   说罢,她便急匆匆走了。   乔景澄终于忍不住,扶着乔景行的肩膀笑出了声:“行哥,干爹干娘可把我给逗死了!你说说他们,一个卯着劲在后面追,一个拼了命地往前跑;追的那个眼瞎,跑的那个又忍不住回头,他们究竟在玩什么游戏?”   乔景行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总结了一句:“大约这就是书里说的,爱的游戏。”   兄弟两个在这琢磨他们想破脑袋都难以理解的事情。   另一边,乔佳觅也已经到了青镇唯一一条可供人洗衣裳的河边。   青镇名字上有个“镇”,到底也是个水镇,有些商户都在建在穿上,如果有人洗衣服,多少不太方便,为了各方面考虑,县衙专门在河边开辟了一处地方,供县里的人在此洗衣。   乔佳觅来到地方的时候,便见河边已经挤挤挨挨有不少人了,清一色都是妇女。   因此,那唯一一个穿黑色衣裳的男人,便格外扎眼。   乔佳觅咳嗽了一声,在顾肆身后站住了,没话找话地问他:“快洗完没?”   顾肆早从脚步声里判断出了是谁站在他身边,手上动作不停,连头也没抬:“快了。”   男人的力气很大,挥舞手里的捣衣杵,“啪啪啪”响个不停。   一边不停有妇女看过来,捂着嘴巴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乔佳觅莫名觉得有些尴尬,便在顾肆身边蹲了下来,跟他保持了同一个高度,低声道:“其实这些衣裳都不怎么脏的……你稍微放点皂角,捶两下,便干净了。”   顾肆心里早就在笑了,只是面上仍端着,淡淡地“唔”了一声。   乔佳觅越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正在此时,有几个县衙巡逻的人走了过来,一个个嬉皮笑脸地冲顾肆打招呼:“顾哥,忙着呢?”   “衣裳快洗好了没?”   “嫂子在边上监工,你可动作利索些啊!”   乔佳觅尴尬地脑袋都快扎到河里去了,被顾肆眼疾手快地一拉。   男人扭头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僚抛了一句:“赶紧去巡视!没事叨叨的往我这转悠了两三回,以为我不知道?”   众人嘻嘻哈哈地走了。   乔佳觅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逞一时口快的决定有多么糟糕,她见身边没声音了,才终于抬了头。   小声问顾肆:“他们来这笑话你好几回啦?”   男人面上淡淡的,像是没有所谓的样子:“什么笑话,谁敢笑话我?再说了,替媳妇洗个衣裳,是好事,懂心疼人,他们得学。你没见旁边这些大姐大妈都在羡慕你?”   乔佳觅故作不经意地往身边扫了一眼,见河边原本在洗衣裳的那些女人几乎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正巴巴的往她这边看,吓得乔佳觅赶忙收回了视线。   瞧着那模样,确实都挺羡慕她的…… 第114章 需要两人一同解决的事?   暮色已经慢慢染上了河边,秋日的夕阳用最温柔与温和的热意和色彩,为身边的男人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乔佳觅脸上有些发烫,忍不住出声催促:“你洗快点,等会儿天都要黑了。”   男人却不急不缓,手上的捣衣杵节奏十分鲜明:“急什么?还早。”   一边说着,顾肆不经意地往身边扫了一眼,将乔佳觅脸上惹人怜爱的小模样尽收眼底。   他原以为被乔佳觅故意折腾一遭,自己心里多少会有点憋闷,却没想到如今事情发展成这样——   便是河边的小风,都能把他的心情吹的飘飘悠悠荡起来。   乔佳觅咬牙:“不行,快点洗!洗完我有话要对你说。”   有话对他说……是什么话?为何方才在家里不说,还要使个理由把他喊出来说?   如眼皆是秋日、夕阳、微风和铺满碎金的河水……   顾肆不由悄悄在心里紧张了起来……   乔佳觅的“有话对你说”,让顾肆止不住的心潮微涌。   男人原还打算在河边同乔佳觅一起消磨时间,现下手里洗衣裳的动作顿时不着痕迹地加快了起来。   捣衣杵有节奏地击打着,顾肆的心跳也随着自己的胡思乱想而一点点加快。   她要说的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不然也不会巴巴地从家里跑过来,看着他洗衣裳。   是……需要两人一同解决的事?   顾肆越想越乱。   最后,男人故作不经意地道:“其实,你有什么话也可以现在说,未必非要等我衣裳洗完。”   他原以为乔佳觅会有些羞赧地拒绝,却没想到她连半分为难都不见,而是点点头:“行吧,我看你一时半会儿也洗不完。”   乔佳觅清了清嗓子:“那个,我其实是想问,谭娘子的事情我头两天才跟你讲了一遍,结果没过几日,谭松便被解决了……事情当真这么巧?”   顾肆洗衣裳的手停住了。   男人扭过头来看着乔佳觅,皱眉:“你就是要同我说这事?”   乔佳觅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不然呢?”   顾肆沉默了片刻,突然很想把自己面前湿漉漉的衣裳一脚踹到河里去。   他用一种“你在逗我”的语气问乔佳觅:“这算是什么重要的事,值当你特意从家里跑来问我?!”   乔佳觅茫然:“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怎,怎么了?”   她不能领会到男人巨大的心理落差,还以为男人是因为她话太多打扰了他,当即有些不高兴,嘟囔道:“洗个衣裳,又不是让你绣花,说两句话怎么了?”   乔佳觅紧接着站起了身:“那我走啦!”   她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男人一把拉住手腕,拽着让她重新蹲了下来。   “想去哪?嗯?我没洗完之前,你乖乖呆着别想跑。”   两人的动作不小,给河边其他洗衣裳的妇女瞧见,登时便收获了几道善意的笑声。   还有人故意扬声打趣:“瞧瞧,这小两口的感情真不错!男的疼媳妇,帮着洗衣裳不说,媳妇也心疼自己男人,舍不得走呢!”   “哈哈!分明是她男人不让她走,胡婶你这眼神不好使啊!”   “哎呀你干嘛要说出来!看破不说破,不晓得吗?”   乔佳觅听着周围人的话,一张脸蛋红云似的,恨不得把头埋在胳膊里不出来。   她小声埋怨顾肆:“你干的好事!”   男人笑了,五官线条疏朗俊逸,又是看呆了河边的一群女人。   也不知是哪家的夫君?模样生得可真好!   更难得的是疼媳妇——   这样的男人可不多见了!   顾肆故意问乔佳觅:“我干什么好事了?不过是不想让你走罢了。”   乔佳觅“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片刻后,男人主动道:“谭松的事,并不难解决,而且巧的是我刚刚替赌坊追回了一笔丢了的银子,又帮城北的张老爷解决了第七房小妾上吊的难题——”   这话听的乔佳觅一愣一愣的:“你每天在衙门里,做的都是这些事?”   顾肆斜睨了她一眼:“当然不是。”   也不看看他搭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是为了谁?   乔佳觅看着男人的眼睛,心上慢慢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一双明媚的桃花眼也亮晶晶的:“是你让谭松去赌坊输了三千两银子,又找张老爷提出替他还债的么?”   顾肆轻哼了一声:“一个赌鬼,一个老色鬼,让他们凑到一起还不容易?狼狈为奸这种事,不需要我去安排,他们自会走到一路。”   乔佳觅不说话,只一味抿着嘴笑。   顾肆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也笑了出来:“你在这傻乐什么?”   河边的夕阳已经渐渐变成了热烈的红,温柔的光线从侧面照射在乔佳觅脸上,将她白嫩嫩的肌肤上纤细的绒毛都映衬的分毫毕现。   她眼底笑意不减,道:“我在想,你到底是怎么解决李老爷家里第七房小妾上吊之事的?莫不是用你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感动了人家?”   顾肆满脸无语:“瞎胡说些什么!”   乔佳觅确实是在瞎胡说。   她笑,是因为心里欢喜,想笑。   至于为什么欢喜——   乔佳觅并不想去深究原因。   她轻松地对顾肆道:“如今谭松的事情,谭姐姐都看清了,日后再不会同那个赌鬼有什么瓜葛。要我看,咱们干脆帮人帮到底,再帮她找一处地方住下,最好是谭松找不到的住处!”   顾肆想了想,随即点点头道:“这我倒是可以寻一处。不过,那谭氏可还打算嫁人否?”   乔佳觅皱了皱鼻子:“她年纪轻轻,生得美、又有本事,什么好男人找不到?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肆略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我就是问问,你紧张什么。”   乔佳觅斜睨着顾肆,嘟囔道:“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男人失笑:“瞎想什么呢!衙门里有个年过三十的同僚,为人也算正派,至今未婚配,在青镇还有一处宅院。若谭氏愿意,可以租住他家的房子。”   乔佳觅“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得进去,只托着腮在一旁看顾肆干活。   男人三下五除二把最后的衣裳洗完,站在河边已经有些微微发黄的草地上,卷起袖子来开始一件件将衣裳拧干。   他的胳膊看着不粗,可在开始用力时,十分明显的肌肉便会耸起,将他的手臂勾勒出格外吸引人的线条。   乔佳觅和男人成婚这么多年,当然知道男人的胳膊是多么有力,如今用来拧衣裳,倒是大材小用了。   她心里这般想着,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在一旁瞧的津津有味。   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慢慢缓和了下来,就连一路同行回到家中,他们都没有拌过一句嘴。   顾肆不由感叹——看来自己的追妻之路,终于迈出去了关键的一步啊!   只是这和谐的氛围没有维持太多时间,等二人回到家,才放下东西没多久,便又生了变故。 第115章 我去问问阿柠   乔佳觅跑出去找顾肆,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回来。   高初云在家中急得团团转,瞧见她回来了,赶忙一把将人拉住了:“佳觅!你可让我好等!”   乔佳觅见她满脸急躁,不由诧异地问:“怎么了阿云?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高初云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阿楚被人带走了!”   乔佳觅一下子严肃了神色:“什么时候的事情?被谁带走了?我们今日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阿楚不是和阿柠他们待在一起么?怎么会被人带走了?”   高初云咽了一口唾沫,眼眶微微发红:“是阿柠回来的时候说的!她们确实在镇上玩,阿棠和阿行三个男孩都在。说是后来有个高家的下人,请他们去吃点心……”   她许是急狠了,话说的便有些颠三倒四的。   乔佳觅的眉头皱的很紧,断然道:“阿棠和阿柠我都教过,他们不会随便跟着陌生人离开的,更不会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说着,乔佳觅顿了一下:“我去问问阿柠!”   不用她寻,顾意柠听见动静便找了过来。   “阿娘——”小姑娘小跑着来到母亲身边,声音有点慌张。   乔佳觅弯下腰,放轻柔声音问顾意柠:“阿柠别怕,跟阿娘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阿楚姐姐带走了?”   顾意柠脸上带着些困惑和茫然,仿佛不明白母亲和干娘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她一五一十地道:“是高家的人叫阿楚姐姐,他们说了几句话以后,阿楚姐姐就要跟着走,哥哥们都跟着去了,只让我回来。”   乔佳觅耐下心来接着问她:“哥哥们有叮嘱阿柠什么话吗?”   阿柠想了想,道:“没有什么,只一句,让我回家来告诉大人。”   乔佳觅这下弄明白了,几个小孩是瞒了妹妹,把她打发了回来。   不过听说了顾意棠和乔景行、乔景澄两个兄弟跟在阿楚身边,乔佳觅的心先放下来了一半。   她扭头对仍在着急上火的高初云道:“阿云别急,你先坐下来,慢慢听我说。”   都这个时候了,高初云哪里还顾得上坐下?   可她见乔佳觅气定神闲的样子,又仿佛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只能顺着乔佳觅的力道,由着她把自己拉进了前厅。   二人坐下之后,乔佳觅打发阿柠去找父亲,接着便压低了声音开始安抚高初云:“阿云,你这是关心则乱了。高家的人我们已经敲打过了,他们不敢对阿楚做什么的,更何况,有阿棠他们几个跟着,你还不知道那三个小子的机灵?”   这话说的有理。   可是……   高初云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高家的人素来奸诈,阿楚还小,他们要同她说什么话?”   乔佳觅摇头:“左不过是想利用阿楚来逼你早一天回去。如今你已经答允了他们回京,却迟迟不肯动身,高家的人也是心急了,在试探呢。”   高初云脸上的忧虑之色渐渐淡了,可恼怒的情绪很快浸染了眉眼:“这些人欺人太甚了!”   乔佳觅握住了高初云的手,温温柔柔的力道,却仿佛能给人带来力量。   她轻柔又坚定地道:“阿云,别急,日后和高家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还多着呢,这才哪跟哪?再说了,阿楚是个聪明的姑娘,她会帮着你的。”   高初云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   再开口时,便已经不再像方才那般不知所措:“我和高家的争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获胜。便是丞相府权势再大,我既然有阿楚,便绝不会甘愿受他们的辖制。”   乔佳觅笑了:“这才是我认识的阿云啊!”   高初云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开始与乔佳觅一同准备晚饭。   直到天色擦黑,夜幕即将笼罩整个城镇,小院外面才响起了踢踢踏踏的马车声。   小男孩的声音高扬:“爹!娘!我们回来了!”   高初云恨不得缩地成寸跑出去,可想起乔佳觅今日同自己说的话,她便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   放缓脚步,慢慢走了出去。   院落外两盏高高悬起的灯笼将一切照亮,阿楚就站在马车边上,和顾意棠、乔家两兄弟小声说着话,安然无恙。   高初云悄悄松了一口气。   高家为首的下人仍是那个高祝,一张老树皮一般的脸上堆满笑容,远远冲高初云行了一个礼,笑道:“大小姐,小人将阿楚姑娘给您送回来了。”   高初云抬了抬手,阿楚便听话地站到了她身边。   她拉着阿楚软软的小手,温声问了几句话,这才仿佛得了空闲一般,抬头看向了高祝。   高初云淡淡道:“高家的规矩不错,我身边养着的孩子,说带走就带走。看来是没把我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   阿楚知道云姨一定生气了,只乖乖站在一边不出声。   高祝则是满脸堆笑地道:“大小姐误会了!误会了!小的怎敢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这不是同阿楚姑娘说完了话,便一刻不停地送她回来了?”   高初云十分沉得住气,绝口不提高祝为何将阿楚叫了去,而是掀起眼皮,冷声道:“依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了你不成?”   高祝赶忙跪了下来:“小人不敢!”   高初云心知自己并无实权,如今能辖制住对方的,唯有自己相府大小姐的身份,还有此番进京之事了。   她温声让几个孩子都进了院子,这才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慢慢踱步到了高祝面前。   高初云居高临下,睨向对方:“高祝,我嘱咐你一句话。”   高祝连忙恭恭敬敬道:“小姐您说。”   高初云冷笑一声:“我不过一个不受父亲喜爱的女儿,养在庄子上这么些年,只怕父亲都忘了我生得什么模样。不过你给我记住了,既然父亲要我回京,便是用得到我这大小姐的身份——我一日身为高家大小姐,你们就一日不能骑到我头上来。听明白没有?”   便是在此时,高祝心里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高初云并非自己能随意拿捏的对象。   他满脸堆着笑容,忙道不敢。   又听高初云冷声问:“庄子上对我不敬的几个奴仆,处理干净了没有?”   高祝额上的汗慢慢冒了出来。   “回,回大小姐,那几个奴仆……咳,是夫人的人。小的不太方便处置。”   柳氏身为继室,对原配生的高初云如何,是阖府上下都知晓的。   只是高丞相向来不管后宅琐事,对女儿受的委屈也不闻不问,慢慢的众人便愈发尊着柳氏、打压高初云了。   高初云早就知道高祝不会真的处理那几个奴仆,她也惯来心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糊弄过去了。   只是今日,阿楚被带走的事情,已经完完全全踩在了高初云的底线上。   她若再这般好脾气、任人欺辱,便是阿楚跟着自己也没有好日子过!   这般想着,高初云冷了脸,扬手便是一巴掌掴在了高祝的脸上:“好你个欺上瞒下的狗奴才!若我不问,那几个犯了事的刁奴,便这般被你糊弄过去了?!”   高祝知道高初云是借着此事,发作今日他擅自将阿楚带走的气。   可上次过来,分明瞧着她还不是这样的脾气啊?怎么几日不见,竟一下子难对付了起来?   高祝只能连连磕头求饶:“大小姐息怒!大小姐息怒!小的怎敢欺瞒大小姐?只是……您觉得,那几个刁奴该如何处置?可是要送到衙门?”   上次高初云含混了过去,可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心软。   便是为了阿楚,她也不能让高府的人骑到头上去!   “家丑不可外扬”,高初云的声音像是浸了冰。   她听到自己这么说:“一个不许留,杖杀。”   说罢,高初云转身进了院子,只留高祝满头冷汗跪在原地。   秋风一吹,那寒意便顺着膝盖,直直席卷五内四骸,激起一阵冷战。 第116章 为何这般匆忙?   晚饭用完之后,高初云便把阿楚叫到了自己屋子里。   小姑娘有些怯怯的:“云姨,你今天生阿楚的气了吗?”   高初云面上没有什么生气的模样,只是看着阿楚的眼睛问她:“阿楚也知道自己今日做错了么?那么能不能告诉云姨,为何跟着高家的奴仆走了?”   阿楚的手指不安地绕着自己的衣角,小声道:“是,是因为高祝说……说他有我爹的消息。”   高初云闻言愣了一下:“什么?”   小姑娘抬头,双眼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发亮:“云姨,他说我爹就在京城!我可以去京城找他么?”   高初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了。   小姑娘心心念念着找到自己的生父,而这也是高初云当初答应过阿楚姥姥的事情。   片刻后,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对阿楚点头道:“当然。只是阿楚不要急,高家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等我们到了京城,再从长计议,慢慢地去找你爹好吗?”   阿楚脸上露出一个雀跃的神情,重重地点头:“好!”   高初云放小姑娘回房了,脸上浮现出一个难掩的忧虑神色。   第二日,她便同乔佳觅提出了要回京的事。   乔佳觅有些不解:“为何这般匆忙?之前我们不是说好,等一等青镇这里成衣铺子上新么?”   高初云要回高家,手上银钱少了是不行的。   若是等冬季衣裳上新,铺子还能回流不少银子,届时高初云也好有个保障。   这是她们两个先前商量好的。   不料高初云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佳觅,高家见我迟迟不回京,总会有其他层出不穷的手段。倒不如我直接回去,也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乔佳觅见她态度坚定,只好无奈道:“既如此,你至少等我跑一趟铺子上,去瞧瞧账目,能挪的全都挪出来给你。这回一趟京城,应付的不光是高府的下人,还有你那没良心的亲爹、心肠歹毒的后娘。手上缺了银子怎么能行?”   高初云感激道:“佳觅,多谢你。”   乔佳觅笑了:“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   她没有多问高初云为何突然决定回京,既然闺蜜已经做了决定,她便会尽力支持。   高初云留在家中收拾行囊,乔佳觅则是按照计划去了铺子里,顺便带上了谭娘子一起。   深秋天高气爽,阳光十分明媚,映照在北方的落叶之上,竟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两人一路同行,谭娘子颇有些忧虑地问乔佳觅:“佳觅,高姑娘她与家里关系不好么?此番进京,她的日子会不会很难过?”   乔佳觅眉间微蹙,叹道:“谭姐姐所说,正是我几日也在担心的事情。也不知阿云能不能应付得了……”   说话间,谭娘子定定看着前方惊呼出声。   乔佳觅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便瞧见了高头大马上迎面而来的男人。   秋日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顾肆肩上,全然不惧他满身气势一般,亲近地贴着他的前胸滑落下来。   乔佳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看着马上的男人。   顾肆此刻也瞧见了街边走过来的乔佳觅,脸上的神色一下子柔和了下来,把与他谈话的同僚看得一愣。   “顾兄,你这是……”   同僚的视线也顺着顾肆的眼神,瞧见了街边站着的女子。   那女子神色柔和,一张芙蓉面、一段杨柳腰,生得还是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目,让人见之忘俗。   同僚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顾肆已经轻夹马腹来到了乔佳觅的面前。   他翻身下了马,站在她的身边:“今日怎么这么早出门?”   街上正是清晨慵懒的气氛过渡向热闹喧嚣之际,众人的视线不自觉地便放在了说话的这一双俊美男女身上。   乔佳觅有些不适应众人的视线,清咳一声,缓声道:“也不早了……去铺子里瞧瞧账。你呢?”   顾肆道:“出一趟城。你早饭可吃过了?”   男人每日都是最早出门的那一个,他离开的时候,乔佳觅还睡着。   她莹白的脸上微微带着粉,开始出声赶人:“吃过早饭了。你快去吧,在这里耽误着做什么?”   顾肆却像脚底注了铅,连挪一步都不肯,就连视线也黏在乔佳觅脸上,看不够一般。   他没话找话道:“同你说几句话的功夫,哪里就耽误了?我还有几句话,早上起得早,未能同你说。”   乔佳觅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什么话在家里说不够?非要在大街上说?”   顾肆笑了笑,又胡乱说了两句没什么意味的闲话,终于放乔佳觅走了。   两人分别后,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笑意。   乔佳觅心头原本对高初云的担忧,也减轻了不少。   而骑马出城的顾肆,更是难掩一派好心情。   同僚笑他:“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顾兄一瞧见夫人,百炼钢都成了绕指柔。听说顾兄昨日下了值,还帮着自家夫人去河边洗衣裳了?”   他原是打趣的意思,没想到顾肆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正是。入秋天凉了,夫人双手娇嫩,自是受不了河水之寒。”   同僚被他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着,谁家里还没有个娇娇美美的夫人了?   虽说自家夫人不如人家的漂亮,可顾兄也不至于如此吧?   同僚眼神古怪,上下打量着顾肆,竟有些不认识这个与自己共事许久的男人了。   瞧他如今的样子,哪里还有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冷面将军模样?   同僚被塞了一嘴狗粮,最后咳嗽了一声,道:“看来顾兄对夫人是当真用心。不说了,我们快出城吧!”   二人相携出了城。   另一边,谭娘子的话题不自觉也提到了方才短暂相遇的顾肆。   她微微笑着,艳羡地对乔佳觅道:“多少女子这一世只盼遇上一个好郎君,顾郎一表人才,又对佳觅妹妹关爱有加,妹妹好福气。”   乔佳觅脑子里闪过方才顾肆骑马的模样,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脸上还有些发烫,乔佳觅含混地打断了谭娘子的话:“我们快走吧!铺子里也该开门了。”   却不知在铺子上,二人又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117章 东家可是认识这闹事之人?   乔佳觅和谭娘子相携进了成衣铺子,却觉气氛有些古怪。   掌柜的未在前厅迎接客人,倒是几个小伙计,手忙脚乱地应付来人。   瞧见乔佳觅以后,那伙计仿佛看见了救星:“东家!东家!今日来的这般早?我们正打算找人去唤东家呢!”   伙计向客人告了一声恼,快走两步来到了乔佳觅跟前。   乔佳觅满脸诧异:“这是怎么了?慢慢说!”   伙计擦擦额上的汗,满脸上五官皱在一起:“唉!一大早铺子里便来了个闹事的人,如今掌柜的把人带到了后面,正应付着呢!东家快去瞧瞧吧。”   乔佳觅一边跟着伙计往后面走,一边奇怪地问他:“咱们铺子很少有人闹事,可是客人不满?还是竞争对手故意来找麻烦?”   伙计颠三倒四也说不清,最后只能道:“东家瞧见便知!”   乔佳觅和谭娘子很快到了后堂。   后堂原是用来接待客人、或是自己休息的地方,空间也还算大,更是摆设了茶具、屏风和绿植等物。   还未瞧见闹事之人,熟悉的声音便让谭娘子白了一张脸。   “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被你们拐跑了,还不容我来找了?!快把人给我交出来!不然我一定砸了你们这个破店!看还有没有客人敢上门!”   乔佳觅也听出了来人的声音。   不是那个赌鬼谭松是谁?   她脸上带着怒意,快走两步来到了屏风后,二话不说便开始骂道:“我当是谁来闹事,原来是你这个二六不知的混混!好啊,自己欠了赌坊三千两银子的债还不清,便来寻旁人的晦气?!你也不睁开眼睛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岂会容得你在此处放肆?!”   掌柜的原见了谭松气盛的模样,并不知此事谁是谁非。   他不肯让谭松在前面胡言乱语坏了铺子的名声,便把人带到了后堂,又让伙计快去请东家。   没想到可巧乔佳觅就来了!   他赶忙上前一步:“东家可是认识这闹事之人?”   乔佳觅冷笑:“哪里不认得!昨日才在他家里将这厮打了一顿,没想到今日还上赶着来讨打了!”   掌柜的哭笑不得。   谭松更是气了个倒仰,指着乔佳觅的鼻子骂道:“泼妇!泼妇!还有没有王法了?我来寻我自家人回去,谁敢动我?”   乔佳觅还欲再骂,却听谭娘子走出来道:“谭松,你闹够了没有?”   谭松瞧见了谭娘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昨夜去了哪里?为何不回家?!”   谭娘子摇头:“家?那是你的家,并非我的。若是无旁的事,还请谭公子这便回去吧。”   谭松恼怒不已:“你在说什么荒唐话?”   乔佳觅见谭松面上神情不好,赶忙给掌柜的使了个眼色,两人往谭娘子身边一站,便护住了她。   谭娘子的声音不高,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坚决:“谭松,你我并无血缘干系,也不存在什么婚约。这些年我补贴谭家已经够多了,你还待如何?”   谭松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色厉内荏地扬声道:“你是我爹娘买来的!生是我谭家的人,死是我谭家的鬼!还想去哪里?!”   谭娘子笑了,嘴角的苦涩之意却难以掩饰。   她冲谭松摇了摇头:“你父母的养恩,早在那一日将我卖给旁人之时,便已然偿清。谭松,先前是我傻,苦苦跟在你身边。你不是一直厌烦于我?为何今日又要来寻我?”   谭松的眼圈蓦地红了。   他的眼球不知何时也慢慢爬上了红血丝,声音沙哑,带着些歇斯底里:“什么养恩偿清了?!你姓谭!你便是我谭家之人!跟我回去!”   谭娘子摇头。   乔佳觅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冷声道:“谭松,你要点脸吧!谭姐姐与你,早就没有半点情份了!你骗她的银子、骗她的感情,还骗了她这么多年的青春!如今她尚且不打算找你的麻烦,怎么你倒有脸来寻人家的晦气?!”   看着谭娘子冷漠的神情,谭松终于有些慌了。   他放软了身姿,也不知是因为谭娘子决意离去,还是因为无人替他偿还那三千两银子的赌债。   二十好几的男人只差哭出声了:“姐姐!你是我的姐姐,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怎么能走?小时候你说过的,要照顾我一辈子!你怎么能走!”   谭娘子却不为所动:“你都要将我送给旁人做妾了,为何我还要认你这个弟弟?谭松,你好自为之吧。”   谭松犹自不肯善罢甘休,想要冲上前来,却被一旁眼疾手快的掌柜的给拦下了。   中年人手劲不小:“我说谭公子!有话好好说,靠我们东家这么近做什么?我们东家可是娇娇弱弱的女子,受不住您这么一个冲劲儿。”   谭松的视线穿过挡在谭娘子身前的乔佳觅,直直落在谭娘子身上,一时间涕泪俱下,口中不住唤着“姐姐”。   他一会儿哭、一会儿叫,此刻是服软,下一刻便又要逞凶,实在一副喜怒不定的模样,看得乔佳觅都有些心惊胆战了。   她小声对谭娘子道:“我们先去避一避吧。瞧着谭松的模样,竟似是要发疯。”   谭娘子眉眼间带着冷冷的愁,苦笑道:“他惯来是这副样子,对我若是硬着不行,便来软的。总有一招能让我听他的。”   乔佳觅啐了一口,低声骂了一句“畜生”。   她再不多与谭松做纠缠,只拉了谭娘子的手,将她带出了后堂。   转脸便去吩咐伙计:“快去衙门请衙役来!就说我们这有人闹事!”   伙计应了声,赶紧一路小跑着去了衙门。   大清早成衣铺子便已经有了不少客人,乔佳觅一一向众人致了歉,又道:“今日招待不周,万望诸位包涵。还请各位在铺子里随意看看,若是有看上的,今日我做主,给大家每人减免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差不多就是一套衣裳的钱了,众人闻言,再多的不快也化作了喜上眉梢。   “乔娘子太客气了!”   “铺子里忙,我们便自己逛逛!乔娘子不必担心我们。”   “还是乔娘子大方啊!哈哈!”   客人们转怒为喜,只用了不过片刻的时间,看得谭娘子一愣一愣的。   她小声对乔佳觅道:“佳觅妹妹,我可真是佩服你的本事。不过谭松这一来闹事,铺子里也受了不少损失……”   乔佳觅拍了拍谭娘子的手背,摇头道:“谭姐姐不必担忧,本就是铺子里常来的客人,给些优惠也不碍什么的,只会让人家说咱们铺子会做生意,长的还是我们自己的好口碑。”   谭娘子知道对方是在安慰自己,也打定了主意,日后要好好报答乔佳觅。   不多时,衙门里的人便到了。   乔佳觅看了一眼为首的两个衙役,没想到竟还是认识的。   那分明是昨日傍晚,在河边故意晃来晃去瞧顾肆洗衣裳的两人……   衙役一眼认出了乔佳觅,当即笑着道:“原来霓裳斋是嫂子的铺子啊!我们兄弟还从未听顾大哥说起过。今日顾大哥和张大哥出城去了,只能我们兄弟两个过来。听说嫂子这有人在闹事?”   店铺里的伙计们也有些发愣——   怎么他们东家,竟还认识衙门的人?   乔佳觅轻咳了一声,对两个衙役客气道:“二位官爷辛苦了。闹事的人在前面打扰客人,我们便把人带去了后堂。”   衙役脸上俱是笑容满面,跟着乔佳觅到了后面,弄明白怎么一回事之后,很快就把谭松给带走了。   临走前,还对乔佳觅笑道:“嫂子下次若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们兄弟,定给嫂子办的妥妥当当!”   乔佳觅笑着问了他们的姓名,又说好下次请二人喝茶,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了。   铺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原先在的客人也都挑好了要买的衣裳,付完账后笑容满面地离开了铺子。   掌柜的长舒了一口气,笑着道:“还好东家来了,可真真是一阵及时雨,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乔佳觅微微一笑:“这次被抓去大牢,也得苦上谭松几日,想来日后他也不敢来铺子闹事了。正好掌柜的你在,我同你介绍一下咱们铺子另一位新东家,谭娘子。”   谭娘子讶异地回头看向乔佳觅——   什么时候她也成了霓裳斋的东家? 第118章 阿拉伯数字   掌柜听见乔佳觅说“新东家”,也是微微一愣。   不过他到底岁数不小了,什么样的世面也见过,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掌柜礼貌地朝谭娘子打了声招呼:“谭娘子,在下姓马,日后您有事尽管吩咐。”   谭娘子脸上闪过些羞怯,看了看乔佳觅,露出了带着些许不知所措的神情。   乔佳觅鼓励地冲她微笑了一下。   谭娘子便温温柔柔地对掌柜点头:“马掌柜,请您多指教。”   马掌柜连忙一叠声几个“不敢不敢”。   二人又客气了一番。   乔佳觅见他们很快相熟了起来,心中也十分高兴,过了一会儿,才问马掌柜要账。   她笑着道:“今日我原是过来看账本的,不知不觉竟耽误到了现在。”   马掌柜赶忙起了身,去前面把账册捧了过来。   一边道:“东家一个月查一次账,小的们不敢耽误,这不,昨日就已经重新誊抄了一遍,让您瞧着方便。”   乔佳觅点点头。   她有心让谭娘子一起参与成衣铺子的管理,便将后者也叫到了身边,一起看起了账本。   谭娘子还没仔细瞧明细内容,只惊讶地看着上面一串串鬼画符一般的字问:“佳觅,这是什么字?我怎么瞧不懂?”   乔佳觅一愣,这才想起来:“哦,我竟给忘了告诉你……谭姐姐,此物名为‘阿拉伯数字’,是阿云的主意,为的便是记账方便。我先教你认一下数字。”   说完,她便把阿拉伯数字从零到十全部写了一遍,又带着谭娘子在账本上认了认。   后者弄明白之后,不由惊讶赞叹道:“高姑娘可当真不简单!如此记账方式,这账本一下子瞧着清爽舒坦多了!更别说这一行一行地列出来,横竖画上线,更是能瞧明白哪天进账多、那部分衣裳卖得好。”   乔佳觅笑道:“可不是么!这叫‘表格’,也是阿云琢磨出来的。今日倒是可惜了,阿云不在,不然还能让她来跟谭姐姐说一说。”   谭娘子带着钦佩,与乔佳觅一同看起了上月的账。   乔佳觅查账十分迅速,不过眼神一扫过去,便将关键信息铭记于心,还时不时将本月的进账情况与上个月做对比,询问情况。   马掌柜在一旁,对答如流。   谭娘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暗暗赞叹——   难怪佳觅妹妹的铺子做的好,其中不光因为衣裳漂亮受欢迎的缘故,同她这开店的方法也脱不开干系。   平日里便是掌柜和伙计们在铺子里看着,两个东家一个负责设计衣服、查账,另一个有各种新奇的点子来管理铺子,霓裳斋能运营不好么?   可东家里又如今多了个她……   她能给霓裳斋做些什么?   谭娘子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等乔佳觅看完了账,打发马掌柜出去之后,她才低声对乔佳觅道:“佳觅妹妹,你方才的意思……可是需要我也入股?”   乔佳觅摇头:“谭姐姐的银钱不是都用来买田地了?再者说,铺子里如今挣得也不少,不需要你再凑银钱了。”   谭娘子赶忙开口:“我知道佳觅妹妹和高家妹妹都是好心,想要帮我——可我也不能平白占了妹妹们的便宜呀!若不入股,又怎么好意思做霓裳斋的东家!”   乔佳觅看着谭娘子记得面红耳赤的模样,不由笑了,安抚她道:“谭姐姐别急,你忘了,我上次和二嫂去你家时是为了什么?咱们霓裳斋可缺不得你这个会刺绣的掌柜呢!”   说起刺绣,谭娘子终于放下了大半颗心。   不是她自夸,便是在皇宫的绣坊里,她的绣活也是拔尖的,远远甩出旁人一大截。   如今她已经对谭松死了心,当然可以把精力全部放在霓裳斋上。   谭娘子当即点头道:“妹妹尽管吩咐,我自然是会大力支持妹妹的。”   乔佳觅看上的不仅是谭娘子的手艺,还有她手下的几个学徒。   她也不藏着掖着,当即开门见山同谭娘子道:“谭姐姐,我拉你入伙呢,除了咱们接下来的一批冬装需要做刺绣之外,还有其他的打算——你之前的那批学徒,有意向来我们这里做些活吗?”   谭娘子道:“妹妹有什么的打算?我回来的这两年,陆陆续续收了十几个学徒,如今她们的刺绣手艺也练得有模有样了。若是妹妹有需要,我明日便把她们叫来,想来她们也愿意多挣些花用。”   乔佳觅便一五一十道:“首先是冬装,需要做些样子,绣在领口、前襟、袖口这样的地方,花样都不大,届时我把设计图拿给姐姐,由你来组织学徒们做。”   谭娘子略想了想,便点头应了:“没问题。”   乔佳觅又接着往下道:“除此之外,姐姐你应该也知道,咱们霓裳斋也搭着衣裳卖些帕子,只是没有多少心力去把这一块做精。如今有了姐姐帮忙,我想着,再精美漂亮的绣帕,我们现在也能做好了。”   谭娘子笑道:“若只是做绣帕,不是什么难事,从前在宫里做习惯了的东西,如今只要注意些不能违制、犯了忌,现成可用的花样我这多的是。”   乔佳觅高兴地抚掌:“我就知道姐姐能帮大忙!”   两人一来二去,便把绣帕如何做、做哪些样子、怎么定价、如何赚钱、面向哪些客人,一一商量了出来。   末了,乔佳觅满意点头道:“一人智短,两人计长,有了谭姐姐帮我想,果然思路顺畅了不少。等回了家,再同阿云商量商量,咱们这事便能准备起来了。”   谭娘子很高兴自己能发挥些作用,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掉下去过。   她双眼中的光芒也亮了许多,真心实意地对乔佳觅道:“承蒙佳觅妹妹和云妹妹帮我这么多,如今也能为你们做些事情,我真是高兴极了!”   乔佳觅笑了。   最开始了解到谭娘子家里那摊子事情,她是没打算插手的。   后来改了主意,也不过是为了给即将回京城的高初云练练手。   没想到,竟收获了这样一个意外之喜。   不过说起阿云,也不知她准备的怎么样了。 第119章 打断我的腿?   另一边,被乔佳觅惦记着的高初云正在满脸严肃地叮嘱阿楚:“咱们三日后出发,等到了京城,阿楚要记住——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不要轻信旁人,要回来同云姨商量,知道么?”   阿楚乖乖点头:“云姨,我知道了,上次跟着高家人走,是我做错了。”   小姑娘的认错态度过于良好,高初云也不忍苛责她。   只是叹道:“云姨知道你一心想要找到父亲,可高家的人有多蛮横不讲理,你不是也瞧见了?高祝的话也是模模糊糊,故意说来哄你的。日后多些防备,云姨会护着你。”   阿楚眼圈微微红了,她把脸埋在了高初云腰间,抱住了她。   嗅着高初云身上熟悉的馨香,阿楚感到一阵安心,不由喃喃着撒娇:“云姨,你待阿楚真好……”   高初云笑了。   她右手轻轻抚着阿楚细细软软的头发,眼神渐渐坚定了起来——   便是和高家闹个鱼死网破,她也绝不会让高家人欺负了阿楚去!   高初云决定了回京的日子后,便立刻准备了起来,也第一时间告知了乔佳觅。   乔佳觅脸上难掩失落:“怎么走的那样急?咱们冬装还没上新呢!”   高初云笑笑:“不这么急走,高家便有层出不穷的手段来逼着我回京。与其届时陷入被动,倒不如我自己定下日子。”   乔佳觅深知高初云处境之难,只点点头道:“也好。省得高家再做出什么龌龊事来。只是……”   她脸上闪过深深的担忧。   如今朝中三皇子渐渐显露锋芒,高丞相此番派人带高初云回京,为的便是用这个女儿换来一个接近三皇子的机会。   若是阿云像前世一样,爱上了三皇子,该当如何?   三皇子英武不凡、又聪明体贴,唯独这个棘手的身份,便不是阿云的良配。   她不想看到阿云重蹈前世的覆辙!   这般想着,乔佳觅紧紧握住了高初云的手。   高初云知道好友为自己担忧,只安抚她道:“你放心吧,我已不是任谁都能随便欺负的懦弱大小姐了。高家赠我一尺羞辱,我便还他一丈回去,总归不会让自己收了委屈。”   看到好友的慢慢成长,乔佳觅就算心里再多担忧,此刻也不由得欣慰地笑了。   ……   高初云带着阿楚回京那日,顾意棠兄妹、乔景行两兄弟都来相送。   除了一贯不爱露面的顾肆之外,一家子全齐了。   乔佳觅带着四个孩子,来到十里长亭相送,神情全是不舍。   高初云打趣道:“美人泪盈于睫,我瞧着当真心里不忍得很。不如这样,佳觅你跟着我一道入京吧。”   乔佳觅锤了高初云一下。   高初云原本也只不过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乔佳觅的下一句话让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只听她认真点头道:“我确实是要入京的。如今阿棠也大了,总不能天天这般放养。若是到了京城,还可送他到最有名的书院去,日后不管他有没有心思考取功名,书还是要读的。”   高初云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当真?佳觅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也要去京城陪我?”   乔佳觅应了:“骗你做什么?我还打算把霓裳斋开遍全京城呢。届时丞相府的大小姐都是我铺子的股东,你说我的生意能不能做大?”   高初云朗爽笑了,一扫离愁别绪和即将入京的阴霾。   有了佳觅在,她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好!那我们便说定了!我先去京城帮你踩点,看看铺面、看看旁人家的成衣是如何卖的!到时候统统写成信告诉你!等你一起来京城!”   乔佳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连连点头,嘴角的笑意未落:“你就放心吧!”   最后,她还是目送着高初云的马车辘辘远去,渐渐的,与天高气爽的秋日晴空融为一条线。   乔佳觅脸上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些许失落。   不过,她的失落也仅仅是持续到了晚上,便被下职回来的顾肆给打破了。   男人径直到了乔佳觅的房间来寻她,问:“听说你要去京城?”   乔佳觅一愣:“什么?”   顾肆伸手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步,乔佳觅一时没站稳,趔趄了一下,差点跌在男人怀里。   男人挑了挑形状完美的剑眉:“你不是打算抛夫弃子,一路前往京城,去寻你的好‘阿云’么?”   这么一句话,酸的仿佛把一整坛子醋给掀翻了。   乔佳觅哭笑不得:“什么‘抛夫弃子’,我几时这么同你说过了?”   顾肆不肯放松一点对乔佳觅的桎梏,仍是用力握着她的手腕,道:“你是没同我商议过,不过,我早听说了。”   乔佳觅稍微一想,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她无奈道:“是哪个小耳报神同你说的?我是存了去京城的打算,不过不是现在。”   顾肆早就受够了乔佳觅和高初云的亲密,如今后者都已经远上京城了,怎么还是这般阴魂不散?!   他带着恼意:“不许去!”   男人少有的无理取闹让乔佳觅满脸黑线。   她不想同他掰扯这些有的没得,便道:“行了行了,没影子的事呢,争它做什么?”   顾肆可忘不了,乔佳觅从没一刻放弃过同他和离的念头,想尽办法要从他身边逃走!   男人当即沉声道:“不管有没有影子,都不准去。若你敢存了跑去京城的心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乔佳觅恼了,狠狠地剜了顾肆一眼,不由自主抬高了声线:“打断我的腿?好啊,有本事你现在就打!不打断不是男人!”   顾肆冷不丁被噎了一下,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让乔佳觅不高兴了,为了不打破这几日来两人之间的“和平”氛围,他选择了率先后退一步。   男人气势凌厉的眉毛一下子耷拉了下来,眼神里的凶狠也消失不见,只道:“不打你,怎么舍得打你?我去京城打断高初云的腿。”   收敛了凶相的恶狼,依然不改野兽的霸道和野蛮。   乔佳觅恨不得敲开顾肆的脑袋瞧瞧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你去打断谁的腿?你再说一个试试?!顾肆,你是不是有毛病!我不就是说了一句日后去京城么?好啊,有本事你把青镇去京城的路全都掀了、把世上所有马匹全都砍了!不然我必是要去京城的!”   针尖对上麦芒,两人顿时吵了起来,几乎不像是一双儿女的父母,竟比顾意棠和顾意柠两个小孩还要幼稚。   “掀路就掀路!我用不用再把城门给你堵上?”   “哟,封城门?顾将军好大能耐!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呢?你把家里院门封上不许我进出,不就好了?!”   顾肆忍无可忍:“乔佳觅,你是不是故意的!”   乔佳觅秀气的眉毛几乎要倒竖起来:“分明是你故意找茬!”   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皆是面红脖子粗、气喘吁吁的模样,谁也不肯率先放过谁。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成婚后,顾肆和乔佳觅便爱极了对方,唯恐在爱人面前失了自己的形象,便不约而同地都扮演着最“完美”的自己。   而如今撕破了几次脸皮,竟是都放开了,该吵就吵、该闹就闹,反而展露出更真实的自己。   其实这样的争吵,对他们的关系是有益的,只是苦了几个缩在墙角偷听的孩子。   顾意柠小嘴一扁,眼圈红红,就差哭出声来了:“哥哥,我,我是不是做错了?早知道就不告诉爹娘说要去京城的事了……”   三个男孩面面相觑,皆是不知所措。 第120章 拒绝交流   房内,乔佳觅和顾肆的争吵仍在继续。   与世上所有的情侣和夫妻一样,两人吵起架来,也爱一点一点地翻旧账。   乔佳觅先开始了:“前些日子高家人那般欺负阿云,你便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顾肆,你到底什么毛病?”   男人冷笑一声:“我什么毛病?我救了她的命!早知这个女人如此麻烦,我便该眼睁睁看着她叫人打死。”   乔佳觅气得满脸通红:“你怎能如此冷血!”   顾肆挑眉反问:“你难道是头一天知道我冷血?”   想想也是,他如此肆无忌惮地用她身边之人的安危、性命相胁迫,可不是没有心?   顾肆这个混蛋!   乔佳觅再也忍不住,声音抬到最高,把凡是自己能想到的难听话统统对着顾肆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骂了出来:“你卑鄙无耻!冷酷无情!没有底线!猪狗不如!”   一声接着一声,直骂的墙角几个小孩脸上天塌了的神情愈来愈浓。   怎么办怎么办?爹娘怎么吵得这么凶?!   顾肆沉着脸,听她一句句不停道:“满口谎言的伪君子!我当初真是眼瞎了看上你这个大骗子!早知道你这般坏透了,就不该嫁于你为妻……”   不知哪一句话彻底惹恼了男人,他再不想听她诛心的话,只用力把女人往自己怀里一拉,用自己的唇堵上了娇嫩的唇,将她的未竟之言全部塞回了喉咙里。   一时间,室内便只能听到乔佳觅挣扎的“唔唔”声。   墙角的孩子们没弄明白状况,只知道乔佳觅突然不骂了,一时间都有些慌神。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胆大的乔景澄朝门口的方向指了指,又示意三人不要出声。   男孩瞧瞧溜到了乔佳觅门前,屏住呼吸顺着门缝往里面一看,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干爹是用了这招!   好在顾肆只顾着亲吻乔佳觅,全然没注意到门口瞧瞧溜过来、又迅速溜走的小耗子,不然乔景澄只怕得被打下来一层皮。   男孩顺着墙根又溜回了原处。   他压低声音,道:“行了行了,咱们走吧,不吵了。”   顾意棠和顾意柠都不相信:“分明方才还吵得那么凶……”   乔景澄捂住了嘴,借此挡住自己满脸兴奋奇怪的笑意:“干爹有办法,哄住了干娘,咱们赶紧溜吧!等会儿他们出来就跑不掉了!”   四个小孩脚尖碰脚跟,没敢发出一点声音,悄悄地跑了。   和顾肆的争执让乔佳觅身心俱疲。   她似乎终于看清楚男人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的内心,分明是霸道、凶狠、野兽一样习惯去掠夺和破坏的狠戾。   乔佳觅也渐渐明白,顾肆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如她在婚后始终扮演温柔恭顺一般,他也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沉稳、可靠,友爱兄弟、关爱父母、呵护妻儿、令人心安的老实人。   可那通通是假的!   如今顾有为还在大牢里关着!虽说是他自己罪有应得,可顾肆前后不一的模样,也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最让乔佳觅难受的是,她不知如何去责怪顾肆。   因为她也骗了人;可又不喜欢现在这个霸道的男人,只能自己生闷气,一连几日都关着门不肯让顾肆进屋。   夫妻两个冷战了好几天。   好在乔佳觅忙着给自己的霓裳斋上新冬装,顾肆这几日也不知为何忙得脚不沾地,两人谁也没在家里碰上谁,倒是相安无事。   这日吃完一顿沉闷的早饭,乔佳觅正打算出门,便被男人叫住了。   他的星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要去哪里?”   乔佳觅却不想理会男人:“我去哪里,还要同你说么?”   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顾肆不由皱眉:“我同你交代些正事……”   没等男人说完,乔佳觅睥睨的眼神便扫了他一眼,打断了对方接下来的话:“你嘴里能有什么正事?前几日用阿云的性命威胁我不许入京,怎么过了几天反倒变本加厉?竟要过问我每日要去哪里?!”   顾肆额上青筋凸了凸,最后还是忍住了脾气,对她解释道:“并非要管你的行踪,这几日不太平,你在外要时候注意,若是出镇,记得同我说一声。”   乔佳觅不以为意地撇嘴,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青镇不太平?   开什么玩笑?   这两年边关战事已休,朝廷休养生息,百姓也都安居乐业,既无外忧抑无内患,从哪里来的不太平?   顾肆可真能唬人。   想看着她就直说好了,在这里故弄什么玄虚?   乔佳觅径直去了霓裳斋,把马掌柜叫了过来:“咱们的新款冬装最近赶制得怎么样了?”   马掌柜忙回道:“如今已经做好了一大半,还有些东家吩咐要绣花的衣裳,须得等谭东家那里的消息。”   谭娘子如今不需要躲避谭松,便也从乔佳觅家里搬了出去,住到了城西。   乔佳觅这两日没见她人,只能接着问马掌柜:“谭姐姐没到铺子里来?”   马掌柜笑道:“哪里有那个时间!谭东家忙着带学徒绣花样,已经好几日没来过铺子里了。”   乔佳觅闻言点头,道:“既如此,我去瞧瞧她,顺道看看咱们的下一批衣裳绣到什么程度了。”   马掌柜恭恭敬敬地把乔佳觅送出了铺子。   往日里,上午这段时间是霓裳斋最忙的时候,大部分从周遭城镇过来青镇的人,都会选择在正午前来逛一逛成衣铺子。   可今日,乔佳觅看出了有些不同。   她站在门口,没着急往外走,而是问马掌柜:“掌柜的,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的客人比往日要少许多?”   掌柜的愣了一下:“您没听说?”   乔佳觅疑惑:“听说什么?”   马掌柜忙解释道:“还是衙门里今早张贴了告示,我才知晓的,这些天咱们这出了个从京城流窜而来的凶徒,衙门里正四处缉捕呢。周遭乡镇的客人们这些天也来的少了,这才瞧着铺子里冷清些。”   这下轮到乔佳觅发愣了。   凶徒?顾肆今天早上说青镇不太平,原来不是诓她的么?   乔佳觅这才发觉,自己好像冤枉了顾肆……   没等乔佳觅说些什么,掌柜的突然凑近了,小声道:“衙门告示上没有写,但我听小道消息说,那歹徒还会剥人皮,是个疯子!”   剥人皮?!乔佳觅瞪圆了双眼。   这,这……这也太恶心了吧?!   马掌柜见乔佳觅不说话了,觉得是自己的话吓到了她,赶忙道:“咱们镇上还是很安全的!那歹徒早就被衙门里的大人们给赶跑了!东家若是不放心,我派个伙计送您去城西?”   想起早上顾肆叮嘱她不要随意出城的事,乔佳觅摇头:“不是说了镇上很安全?不必让人送了,我自己过去便是。”   说完,她便离开了霓裳斋。   青镇并不算大,谭娘子住的也不远,乔佳觅散步一般,便朝城西去了。   秋末的天气不染纤尘,连一丝丝云朵也无,整个碧空仿佛被水洗过一般清透湛蓝。   乔佳觅一路欣赏着美好的晴空和路边偶有落下的黄叶,脚步愈发轻快自在,往日的烦恼、这些天同顾肆的争执,就连方才在铺子外被掌柜的吓出的一身冷汗,都通通被她抛到了脑后。   却没想到暗中一直有一双兴奋热烈的眼睛,病态而阴郁,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了一整路。 第121章 乔佳觅被跟踪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肆回到家中,前厅却是暗着的。   顾意棠和顾意柠在后院玩,听到动静后跑出来,惊讶地朝男人身后看了看。   小姑娘开口问道:“爹,娘呢?”   顾意棠也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显然是有着同妹妹一样的困惑。   顾肆不解地蹙眉,一旁的乔景澄讶然道:“我们和干爹在一起待了一整日,没瞧见干娘啊。”   乔景行点头。   顾意柠扁扁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扭头质问顾意棠:“哥哥不是说娘和爹在一起吗?娘去哪里了……”   小姑娘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她揉着肚皮:“娘一天没回家做饭了,是不是生气了?”   顾肆脸色有些不好,形状完美的眉毛拧成一团:“你娘从早上出门,便没有回家么?”   顾意棠小脸也有些慌张,连忙点头:“是啊!中午也没回家……我,我以为娘是去找爹了。”   乔景澄和乔景行两兄弟想起这几日衙门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事,一时间连嗓子都有些发干,说不出话来。   顾肆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男人脸上顿时铁青了起来。   他叮嘱乔景行道:“阿行在家看好弟弟妹妹。”   接着又扭头对乔景澄道:“阿澄跟我走!去霓裳斋找你干娘。”   乔景行沉稳,乔景澄机警,如此的安排,几乎是顾肆下意识做出的最好选择。   来不急多说几句话,男人便带着乔景澄大步离开了家。   顾意棠和顾意柠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从爹脸上的神情来看,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一路上,顾肆快马加鞭,仗着自己高超的骑术,将城内不能纵马疾驰的禁令抛之脑后。   呼吸滚烫,灼烧着嗓子一阵阵疼痛。   乔景澄缩在顾肆的怀里,灵动的双眼中露出罕见的惊慌,不过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才勉强维持着神态。   两人一路疾驰到霓裳斋,见过马掌柜,却得知乔佳觅一早便去了城西。   得知乔佳觅迟迟没有归家,马掌柜满脸讶然:“霓裳斋离谭东家的住处不远,东家一路散步过去的,莫不是与谭娘子聊起了冬装的事情,一时兴起忘记了时间?”   见从马掌柜口中再问不出什么东西,顾肆铁青着一张脸,带着乔景澄离开了霓裳斋。   小男孩脸上一阵发白,想起那一个个恐怖的传言,就连唇色也因为恐惧而失去了光泽。   这几日衙门里许多捕快彻夜未眠,便是在处理剥皮客留下的恐慌。   听说那剥皮客从京城一路逃到青镇,沿途但凡遇到姿容美好的女子,便在午夜之时将女子脸上的皮残忍剥下……   男孩的声音有些发抖,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般,带着一半恐惧、一半希冀问:“干爹……那,那剥皮客,是不是早几日便已经被赶出了青镇?”   顾肆的脸色已经难看到可以称得上是吓人了。   他闭口未答。   乔景澄的脸色在这沉默中愈发苍白了起来。   剥皮客……那个活跃在衙门所有人口中的恶徒,到今日已经销声匿迹好几日了。   当真是因为被赶出了青镇?   还是他找到了藏身之所,隐藏踪迹只等下一次动手?   天色彻底暗下来,距离午夜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顾肆低声吩咐了乔景澄几句话,男孩便跑着离开了,只剩男人站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只是那明晃晃的满脸戾气,只怕是早已在心中将那剥皮客碎尸万段。   而另一边,失踪不见的乔佳觅,也终于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神智回归后,她发觉自己浑身无力,正斜斜倚靠在一片柔软的稻草之上。   她记着自己明明是在路上走着的,后来似乎闻见了什么味道……   烛火昏暗,四周一片静谧无声,乔佳觅下意识出声:“有人吗?”   原本平静烛火突然抖动了一下,接着便是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乔佳觅双眼仍有些朦胧,只能用力睁大双眼,试图辨别来到她身前的人影。   那道声音有些阴柔,却能听出是男子:“你醒了?身上可有什么地方不适?”   明明是关心的话,可乔佳觅听了这声音,下意识感到有些诡异的违和。   她暗暗增添了几分警惕,身体做出防备的姿态,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来者走近后,站在乔佳觅面前,慢慢俯下了身。   他的容貌渐渐呈现在昏暗的烛光前,那是一张昳丽、浓烈,堪称“美丽”的一张脸,让人一时间忽略了他男子的性别。   “不必害怕,这里很安全,你也很安全。”   他呢喃一般,用仿佛对待情人一般轻柔的逾期,对乔佳觅这般道。   乔佳觅别扭极了,她用力拧起了眉,想要后退,不料男人却贴的更近了。   他未束发,如瀑一般顺滑柔软的黑发倾泄而下,垂到乔佳觅肩头,带来一种颓靡艳丽的香气。   “你怎么了?”   乔佳觅闻到那香味,先是失神了片刻,很快又被其中蕴含的若有若无的血气给刺激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她记得,她陷入昏迷前,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难不成是面前这人绑了自己?!   乔佳觅不由自主地全身戒备了起来,可她的戒备,对面前的男人没有分毫作用。   不等乔佳觅回话,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只伸出苍白冰冷的指尖,轻轻顺着乔佳觅的脸从上至下划了一遍:“果然还是醒来才像。若说心里话,你的模样,比临安生的也不差。”   乔佳觅狠狠打了一个冷战。   她用力挥开了男人冰凉若毒蛇的手指:“你是什么人?临安又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把我囚禁于此?”   男人笑了,薄薄的嘴唇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囚禁?怎会是囚禁?过了午夜,你便自由了,放心。”   乔佳觅休息了这么久,仍是感到浑身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而面对明显是有病的男人,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了?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午夜?午夜你要对我做什么?”   男子轻轻笑了笑,赞道:“好聪明,和临安一样聪明。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不过是朝你借一样东西。”   乔佳觅在对方痴迷、深情、扭曲、放肆的目光之下,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她忍不住问出声:“借……借什么东西?你说的临安,到底是什么人?”   许是料定了乔佳觅没有分毫反抗的能力,男人轻声道:“临安是我的爱人啊。至于借什么东西……莫急,你很快便会知晓的。”   他冰冷无骨的手指又一次攀上了乔佳觅的脸。   这一次,是仔仔细细描绘着她的五官,尤其在眼周处徘徊不已,那眼神里分明带着痴迷和疯狂。   乔佳觅突然觉得,他这般触碰她,竟像是在思考如何寻找一个完美的角度,把她的皮囊剥下来。   让人不寒而栗。   陡然想起马掌柜今日说过的话,对上男子的眼神,乔佳觅愈发觉得他便是那个剥人皮的疯子!   不会吧不会吧!她不会那么倒霉吧?!   不是说那个歹人已经被赶出了青镇吗?!   不顾乔佳觅是如何抗拒害怕,那人冰凉的手指仍是顺着她的脸摸了一遍,最后停在了眼尾处。   苍白的男人轻笑着道:“多像啊,尤其是这一双眼睛,模样真像她。”   到现在他已经收集了许多人的眼睛轮廓,唯独面前这个女人,最像临安。   想来过不了多久,他便能把她拼凑完整了。 第122章 剥皮客   乔佳觅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声音仍是有些发抖的:“既然你这么深爱临安,为什么不去找她?”   男子倏地收回了手,面容隐入了昏暗的烛火中。   他冷声道:“我自然是要去找她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罢了。”   乔佳觅想起了他方才提到的“午夜”——   难道这个人,便是打算在午夜时分,剥掉她的皮?!   可剥掉她的皮、跟他去见爱人有什么关系啊?!   呜呜这人好可怕!   谁来救救她!   被陌生男人囚禁起来的乔佳觅始终浑身无力。   她试图自救,可虽并未被绑起来,却连凭借自己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难怪男人不绑她!   她倒是想跑,但中了迷药的她,能爬的出这道门都是奇迹!   乔佳觅暗中试了好几次,仍是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试图和男人搭话:“你是什么人啊?听口音不像是青镇这边的,是京城口音?”   男人轻笑着转过头来,眼波流转:“你倒是胆大,还敢同我说话——”   从前被他用手段制住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不是痛哭流涕、恐惧哀求,唯独今日这个不太一样。   只是不知道一会儿真的动起手来,她会不会也像旁人一样丑态百出?   乔佳觅被男人的态度鼓励了,又想起他口中说起过不少次的“临安”,便试探着道:“我看你生的这般好看,跟那位临安姑娘,应该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偶?”   男人的神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一改先前的温柔体贴。   乔佳觅心道不好,她从这个表情里,仿佛看到了一个最糟糕的推测。   秉承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原则,乔佳觅硬着头皮,接着装疯卖傻套话:“我也有个很爱我的夫君,不过他生的模样没你好。想来,我也不如你爱人好看吧?”   那人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最后还是面无表情地开口道:“那是自然。”   乔佳觅从男人的反应中猜测,那位“临安姑娘”,若非死了,便是男人求而不得,这样才把人慢慢逼疯了。   而面前这个鬼影一样的人,就是要靠肆无忌惮伤害旁人、甚至剥皮,来满足自己内心的邪恶与扭曲!   眼看着蜡烛一点点烧下去,乔佳觅的心中愈发焦躁。   她要怎么阻止一个已经发疯的男人?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这样一幅任人宰割的状态……   这种情形下,便是她想同男人鱼死网破,也做不到啊!   乔佳觅左想右想,自己的结局都只有一个死字,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不料男人却主动找她说话了:“我找了这么多人里,只有你一个夸临安好看的。你可要瞧瞧她的模样?”   乔佳觅勉强打起精神来:“好啊……”   是活人还是画像?   男人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慢慢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动物皮毛包住的小包裹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的皮毛。   乔佳觅已经做好了瞧见一个绝世美人的准备,却见男人的手下并未露出她想象中的画卷,而是露出了一片略带深色的残破碎片。   烛火昏暗,乔佳觅不由在想,难道是画像坏了?   等男人终于把包裹完全打开,动作轻柔地拼凑了一番,最后指着地上的碎片,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来:“你看!这便是临安的模样了。”   乔佳觅满头雾水,搞不明白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只能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便见那深色动物皮毛之上,一层层碎片或重叠、或分开,仿佛组成了一个人脸的样子。   空洞的双眼、扭曲的鼻子、皱巴巴的额头……   那是人皮!失去了骨架支撑、被裁成一片一片、不知来自多少人的人皮!   乔佳觅终于明白男人身上的血腥味是从何而来,也知晓了马掌柜说的“剥皮”是什么意思,她控制不住自己浑身的颤抖和胃部的翻腾,俯身趴在了稻草之上,干呕了起来。   “呕……”   这个变态,竟然专挑漂亮的女孩子,把人家脸上的皮剥下来!   拼成那个“临安”姑娘的模样!   瞧见乔佳觅的反应,男人显然受到了冒犯。   他怒气冲冲地站起身:“你这是何意?!”   乔佳觅觉得对方病的不轻!   她自己也被刺激得狠了,面如土色,恨不得死在这里,再顾不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形势,张口骂道:“你是不是有病?!这,这,这东西,便是你拼凑的爱人?我不管她是死了,亦或是从来不属于你,你也不能做这样诡异恐怖的事情!”   男人面容扭曲,冲到乔佳觅身前,用力拎起了她的领口:“闭上你的嘴!临安才没有死!”   乔佳觅一想到方才这个男人的手刚刚碰过人皮,又来触碰她的皮肤,便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扭头吐了起来。   这次并非干呕,她是真吐了……   她尖叫着道:“放开我!你给我放开!太恶心了!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男人气狠了,恨不得立刻掏出刀子来捅了她。   可又舍不得她那副堪称完美的皮囊……   乔佳觅这时候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浑身使劲儿,才得以让自己从男人双手中摔在地上。   她有点崩溃:“临安姑娘绝不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变态!劝你趁早收手,赶紧去衙门里自首!祸害这么多女孩子,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男人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手里的刀便再控制不住力道,狠狠地在乔佳觅肩头扎了下去!   乔佳觅只觉右肩一阵剧痛。   她尖叫出声。   滚烫的鲜血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乔佳觅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个?差点眼皮一翻,就要晕过去。   阴狠的男人犹不罢休,用力掐着乔佳觅的胳膊,厉声问她:“你再说一次!我的临安美不美?美不美?!”   乔佳觅用尽力气抬高嗓门,只差尖叫着喊了:“不美!不美——!丑死了!你这个变态,丑死了!”   男人气急败坏,用力推开了乔佳觅,她当即重新跌在稻草之上,撞了个头昏眼花。   一睁眼,却是那一地人皮,被摆成了诡异的轮廓,仿佛真的是一张脸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对于逼近的危险,乔佳觅渐渐丧失了感知,她只觉得浑身发颤,又恶心、又害怕。   直到冷冰冰的匕首贴上了她的头皮……   男人阴冷的声音响起:“既是只需要眼睛,旁的地方,便是剥不好也无碍了。”   乔佳觅喉中的尖叫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掐住了,再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无助地睁大了双眼——   她要死了吗?   她要被这个变态剥掉脸上的皮,又是疼痛、又是恐惧地死去吗?   不!她还有父母孩子,还有相交的友人,还有顾肆……   剥皮客享受地欣赏着美人在他手下露出的惊恐神色。   或许最开始,他为的是寻找能够拼出临安的皮囊;可渐渐地,在一次次堪称疯狂的尝试之中,他爱上了这种统治一切的快乐。   手指下的美人生了与临安一模一样的桃花眼……   那双眼睛里升起的氤氲雾气,让他即将划下去的匕首稍稍停顿了片刻。 第123章 乔佳觅被绑架   便是这片刻的时间,便听耳边传来一道破空之声,紧接着,他的右手猛地一痛。   乔佳觅感受到鲜血喷溅了一脸,她闭上了眼睛,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强忍着皱眉。   疼——!疼?   怎么好像,好像不疼?   可滚烫粘稠的鲜血没有一刻停歇,乔佳觅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身边的男人替自己发出了一声惨叫。   乔佳觅终于忍不住睁开双眼,却发现,淋了她满头满脸的,竟是身边之人的血。   剥皮男人面色狰狞,尖叫着睁大双眼:“我的手——!”   男人右手上自手腕至虎口有一道长长的血印,切口鲜血淋漓,而他原本紧紧握在手里的匕首,也无力地掉到了地上。   乔佳觅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烛火猛地晃动跳跃起来,昏暗血腥的室内很快多出了另外一道人影。   高大的男人径直来到乔佳觅跟前,将她被腥红鲜血染了的脸扣入了自己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一边低声道:“别怕,我来了,佳觅,别怕。”   乔佳觅不知所措地被男人紧紧搂住,鼻尖的血腥味也被另外一种霸道而熟悉的气息冲淡,她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眼泪汹涌而出,乔佳觅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发出哽咽的啜泣声。   顾肆从未见过乔佳觅这般被吓坏的模样,心疼地无法呼吸,只一遍一遍地用力抚摸着她的后背,重复安抚着:“别怕……你已经安全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有我在,不会让旁人伤害到你的。”   乔佳觅呜咽了一下,最后还是突出了几个字:“顾肆,我怕……”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顿时让男人心如刀割。   心痛之余,脑海中翻涌的黑色怒气便似夏日转瞬飘到近前的乌云,裹挟着狂风暴雨,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末日般的灰暗之中。   顾肆手里的刀,几乎已经扎在了行凶者的头皮上。   他的声音比从十八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还要阴狠凶悍:“那么喜欢人皮,不如我帮帮你,把你的脸也割下来,可好?”   剥皮客疼得满地打滚,却也不敢在顾肆的刀尖底下有多么大的动作。   一个不慎,他的脸就毁了!   乔佳觅缓了半天,仍是忍不住疯狂掉眼泪。   她拽着顾肆的袖子不让他用力:“不要,不要,好可怕!我们回家好不好呜呜……顾肆,我想回家!”   男人的心化作一滩,分明仍是阴郁愤怒的情绪,可在乔佳觅软软的哭诉中,他也不得不将那股戾气往后放。   顾肆拿开了匕首,双手抱起了乔佳觅,低声哄她:“听你的,我们回家,别哭了。”   乔佳觅无力地被男人搂在怀里,双臂无知觉地搭上了顾肆的肩,又把脸埋入了他的脖间。   她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流个不住,却似回到了最安全的港湾,将自己彻底交付到了男人的怀中,依恋又安全。   衙门里众人瞧见这一幕,纷纷给顾肆让出一条路来,让他们两人经过。   原还打算让顾肆吩咐他们怎么处理这剥皮客,没想到顾大人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给他们。   衙役们无奈,只好扭头进去收拾残局。   顾肆将乔佳觅安然无恙地带回了家。   虽是一个头发丝都没被伤到地将乔佳觅从剥皮客的手里救了下来,可她收到惊吓后哭泣不止的样子,仍是让顾肆感到一阵挫败和恼火。   天色已暗,男人搂紧了怀里的妻子,真挚的声音里夹杂着痛苦之意:“佳觅,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   乔佳觅无声地在他怀里掉眼泪。   顾肆咬牙,眼底闪过几分凶狠之色:“你放心,那个敢伤害你的恶人,我定不会让他好过!”   他仔仔细细为她整理了衣裳、头发,又细细擦干净她脸上的泪,这才抱着乔佳觅进了家门。   家里几个小孩都快急坏了,尤其是顾意棠和顾意柠,从中午起便没有好好吃东西,如今夜已深了,两个小家伙又饿又急。   瞧见顾肆怀里的人,几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   顾意柠更是害怕地哭出了声:“娘——!”   他们听说乔佳觅可能是被歹人掳走之后,一个个坐立难安,恨不得冲出去找人,还是乔景行死命拽着,这才没闹出乱子。   乔佳觅直到此时、看到孩子们惊魂未定、带着泪珠的眼睛,才有一种真的活过来了的感觉。   她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是如此沙哑难听:“我没事……”   顾肆轻轻按住了乔佳觅的嘴巴。   她今日受了惊吓,嗓子也因为叫喊声而嘶哑,不能再说话了。   男人同样制止了孩子们的靠近,对他们摇头:“你们先回房间,该吃东西吃东西、该睡觉睡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吧,顾肆也不理会儿子女儿巴巴的眼神,只抱着乔佳觅,一路回了她的房间。   男人不爱说话,这一晚,却低声同乔佳觅说了一夜的话,说到后半夜口干舌燥,就连嗓子都哑了。   只为她不再那般恐惧安静的夜……   可乔佳觅却不如顾肆所愿…… 第124章 难消他心头之怒!   乔佳觅一晚上被仿佛噩梦一般的可怖画面惊醒了不知多少次,只要顾肆的声音停下了,她便不安地睁开眼睛确认男人还在是否还在自己身边。   每每即将陷入睡眠,她便能回忆起那个男人冷冰冰的手指划过她五官的感觉,还有尖锐匕首贴在头皮上的冰冷触感。   乔佳觅哭出声:“顾肆!顾肆!”   男人赶忙抱住了她:“在,我在。怎么还没睡着?”   乔佳觅双眼睁得极开,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而下,声音里藏着深深的恐惧和抑制不住的哭腔:“你快看看,我的头发,我的头皮,是不是被人割下来了?”   顾肆的心都快被她揉碎了。   男人深吸一口气,温热的大掌贴在乔佳觅额头向上的位置,哑声道:“没事,一点伤口都没有,佳觅,你安然无恙,现在也很安全。”   他不断重复着这些话,半晌后,又听乔佳觅哭着问:“我的头皮真的没有被割下来吗?”   顾肆吻了吻他手掌覆盖的位置,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她:“没有,你没事的,坏人已经被抓住了。不用再怕了,好好睡一觉,嗯?”   乔佳觅又“呜呜”哭了一会儿,她中的迷药药效还未过,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软软靠在男人身上,不住地掉眼泪。   此刻的她早已将夫妻之间的别扭抛在了脑后,只觉顾肆的胸膛安全又安稳。   自己夫君的身边,是天下第一安全的港湾。   她的手臂没有力气,却执意抱着男人,一边哭道:“你别走,你看着我,不要让别人来割我的皮,好不好?”   乔佳觅这一日已经哭了很久,如今的哭声便似猫儿一般,期期艾艾、轻轻软软,不轻不重挠着顾肆的心,力道却足以让男人胸膛内掀起波澜。   顾肆堂堂七尺男儿,差点红了眼,只郑重答允她:“好。”   直到天快亮时,乔佳觅才终于累得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不情不愿地睡下了。   可即便是在睡梦中时,她的眉头也是紧紧皱着的,身体并未完全放松下来。   顾肆看了乔佳觅一整晚,也说了一宿的话,嗓子干哑、口干舌燥,却不及他心头的一片火燎来的猛烈和灼人。   她那细弱的哭声直到现在还在脑海中回荡,更别说昨日千钧一发的那一幕——   若是昨日他晚到一刻,乔佳觅岂不是就真的遭了歹人的毒手?!   男人无法想象她那张红润的脸蛋失去血色的模样,更不能忍受温暖鲜活的她,变成一具冷冰冰、没有温度的尸体。   单单是脑海中勾勒的一个画面,足以让人发狂。   而那心狠手辣的剥皮客,也彻底被顾肆列入了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的名单中。   他定要让那人承受世间最折磨人的刑罚!   定要让他经历非人的恐惧与折磨!   否则难消他心头之怒!   天色大亮,顾肆见乔佳觅陷入深眠,只放轻了动作,悄悄离开了她的床边。   男人先去煮了一碗安神汤,温在灶上,继而叮嘱几个孩子:   “你们四个今日在家中,哪里都不要去。阿棠阿柠看着你娘,若是听见动静,便立刻进屋,陪她说话,喂她把厨房的安神汤喝了;阿行和阿澄记得做饭,不要饿着弟弟妹妹和干娘。”   几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齐齐点头。   见男人要出门,乔景澄忍不住开口问:“干爹!昨日歹人抓住了吗?你是不是要去衙门?”   孩子们担忧不安了一整晚,又不敢去打扰父母,只能憋在心里。   顾肆的话终于打消了他们的忧虑:“歹人已经抓到了,我今日便亲自去审问。”   孩子们一颗心落了下来。   等顾肆走后,小姑娘还愤愤道:“爹可一定不能手软!欺负娘的坏人,要他好看!定要治大罪!”   比起顾意棠和顾意柠,乔景行和乔景澄更清楚顾肆的手段,还有男人一颗冷硬的心。   乔景澄安抚顾意柠道:“阿柠放心,干爹一定会替干娘出气的。”   果然,来到衙门之后的顾肆,浑身上下仿佛弥漫着血色和煞气,与在家中的男人是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   他径直来到大牢,又吩咐牢房中狱卒离远些,紧接着在沾着暗色血痕的刑具架前驻足了片刻,随意挑选了两样。   男人不急不徐,走在冰冷的石板上,“哒哒”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地传到了昏暗阴冷的牢房深处,无端引起牢房中众犯人们一阵战栗和恐惧。   那脚步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审判,紧紧攥住犯人们的心。   好在他并未停留,而是径直走到了最里面的一个牢房。   锁链声“哗哗”响了一阵,便归于沉寂。   狱中其他犯人心中升起暂逃一劫的庆幸,而直面顾肆的犯人,便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原就受了刑,浑身上下遍布脏痕与血痕,黑发乱糟糟地挡在脸前,再不复从前清俊。   顾肆“咣”地一声,用力关上了牢门,毫不客气地上前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凶狠之意:“狗东西,给老子起来!”   身为阶下囚的男人再无半点从容,还未控制住自己的双腿站稳,便挨了顾肆一鞭,顿时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这一鞭的疼痛深入骨髓,仿佛连皮肉都给撕裂开了。   而顾肆的声音冰冷:“站起来!”   囚犯痛苦地呻吟着,并未起身,男人的鞭子紧接着便抽了下来。   那冷漠的声音仿佛催命之符咒:“我再说一次,站起来!”   许是不堪忍受持续不断鞭打的折磨,囚犯咬着牙,颤巍巍地站住了。   顾肆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又是一个扬手,更加用力地抽在对方身上,力道大的只把人差点掀翻。   剥皮客实在承受不住,恨声叫道:“我已按你要求去做了,为何还要打我?!”   回应他的,只有男人冷漠无情的鞭刑。   剥皮客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后又是哀哀求饶。   见求情无用,他口不择言地扬声骂了起来:“我已无反抗能力,便是犯了罪,也有律法惩处!你凭什么这般对我施暴?!如此行径,实在是恶棍、小人!”   顾肆闻言收了鞭,冷笑:“说得好。我本就不是圣人,对付你这样龌龊卑劣、臭阴沟里的老鼠,普普通通一点鞭刑,怎么能够?”   说罢,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顾肆慢慢拿出了一把匕首。   剥皮客早被他打得浑身鲜血淋漓,丧失了行动能力。   男人缓缓蹲下身来,眼神中不辨喜怒,与他对视:“听说你对无辜女子下手时,便是让她们浑身无力、无法反抗。这一顿鞭子可够了?还能动不能动?”   说着,顾肆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冷冰冰的锋刃贴上了剥皮客的头皮,顿时激起他一阵战栗。   便是再不会玩匕首的人,在剥了数十位女子的脸之后,也该知道顾肆这一动作的寓意…… 第125章 阿肆,觊觎公主的大罪   剥皮客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便是四肢能动,也吓得僵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唯恐那锋利的刀刃掀开头皮,顺着五官一路割下来。   再顾不得旁的,剥皮客痛哭求饶道:“大人!求大人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顾肆眼底升腾起浓郁的戾气,冷笑道:“饶命?我自然不会轻易要了你的性命!”   想到乔佳觅就是因为面前这个畜生险些遇了险,如今更是受到极度惊吓,夜不能寐,顾肆只想把面前之人千刀万剐。   又怎会轻轻松松让他死了?!   匕首稍一用力,犯人的头皮便渗出血线,顺着额头和眼皮一串蔓延了整张脸。   狱中传来一声凄厉过一声的惨叫,吓得大牢里的其他犯人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自己缩到看不见的阴影里。   今日大牢中这是来了怎么样一个煞星?!   会不会收拾完那个犯人,扭头就来收拾他们?   救命!   ……   从大牢里走出来后,顾肆吐出了一口浊气。   男人的手指仍是骨节分明、刀凿斧刻的艺术品一般修长有力,可偏偏上面沾了暗色的、已经干涸了的血迹,平添几分冷漠之意。   他眼神中的肃杀还未褪去,不经意间的对视,硬生生让牢门口守着的衙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顾大人……”衙役口吻中带了些不知所措。   顾肆收敛了周身气势,冲他微微点头:“把牢里处理一下,别让人死了。”   衙役噤若寒蝉,赶忙应了声。   及至顾肆离开大牢范围,那衙役浑身上下竖起来的寒毛都没有平复下去。   不过衙役尚不知晓的是——今日这一出之后,牢房中接连好几日都不再有犯人闹事。原先一个个光脚不怕穿鞋的刺头们,安生的仿佛一只只乖巧的鹌鹑,也算是给他减轻了负担。   另一边,顾肆衣袍仍沾着血痕,来到了青镇衙门县令跟前。   那县令是乔佳觅的大伯家堂姐的夫君,一直被她唤“姐夫”的,自然向着小姑子,也纵容了顾肆今日去牢房的这一出。   他见了顾肆,忙追问:“怎么样?问出来东西没?”   顾肆轻轻地把罪状书搁在了县令案头。   那认罪书上不可避免地带了血,笔走龙蛇,是顾肆的字迹。   县令一目十行看过去,等看完了内容,不由瞪大了眼睛:“这,这……这样株连九族的死罪,他是怎么吐出来的?!”   顾肆冷笑一声:“一身软骨头的跳梁小丑,一会儿功夫便将罪认了个干净。”   男人虽未提及自己是如何审问的,可瞧着这一身的血,还有罪状书上清清楚楚罗列数道可以株连九族之罪,想来也知道那贼人是受了怎样的折磨才肯说出这些。   县令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间只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人还活着吧?”   顾肆淡淡道:“死不了。”   县令松了一口气,提醒他道:“如此大逆不道的罪状,需得上报给京城,送到陛下案头。人是万万死不得的!”   顾肆不置可否,县令不放心地叮嘱他:“阿肆,觊觎公主的大罪,不是咱们能处置的!此番抓住这个贼子,也是你立了全部的功劳,正好借此机会向朝廷请功。你可不要冲动,在这个节骨眼坏了事!”   男人剑眉微蹙,神情冷漠到了极致:“我已让衙役看好他,不让人死了便是。”   县令赶忙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要我看,你今日还是先回家,去陪着佳觅,旁的事情有姐夫在,必定处理得妥妥当当。”   他说的“处理”,也不过是给顾肆料理尾巴罢了。   顾肆知晓县令的好意,便出声谢道:“多谢姐夫。”   男人径直回了家,只留下神情焦虑的县令,为着如何向朝廷递折子头疼不已。   三日后,快马加鞭的奏折从青镇一路递到了皇帝案头。   皇帝如今也有五十出头,壮年已过,看完奏折上的字之后,气得两只手都在打颤发抖。   身边太监急忙出声来劝:“陛下!陛下息怒!自己的身子要紧!”   皇帝一双眉毛几乎要倒竖起来,厉声喝令宫人:“去传临安,让她即刻前来见朕!”   临安公主是当今陛下的掌上明珠,作为最小的一个公主,又是贵妃所出,生的花容月貌、性情活泼,皇帝对她极尽宠爱之能事,年逾十五了还养在宫里。   加之临安公主的胞兄是皇上最看重的大皇子,是日后最有可能夺得帝位的皇子。   在这京城,没有人不对这兄妹二人又敬又怕。   宫人不明白皇上的火气是冲谁发的,急忙前往贵妃居所去唤公主。   临安公主坐在秋日花园的凉亭中,正在由宫女往纤纤十指上涂着蔻丹,分毫不知来自青镇的奏折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听闻宫人来传,那涂蔻丹的宫女手一抖,鲜红的颜色便蹭到了公主指甲外面去。   临安反手就是一巴掌:“大胆!笨手笨脚的东西,还不自己掌嘴?!”   宫女脸色煞白一片,急急忙忙跪倒在地,二话不说便用力在自己脸上掌掴了起来。   临安公主跋扈,这事阖宫都知道,只有陛下总觉得自己的小女儿性情天真、单纯肆意。   皇帝身边传话的太监出声提醒:“公主,陛下命您即刻前去,许是有急事呢。”   临安公主不满极了,只能命人草草擦去她手上涂了一半的蔻丹,提着裙摆跑到了皇帝处理政事的大殿。   进了殿中,她飞速行了一礼,便对皇帝撒娇抱怨:“父皇!您有什么事情唤儿臣过来?儿臣正涂蔻丹呢!如今全毁了!”   谁料皇帝非但没有对着自己最宠爱的女儿笑脸相迎,反而铁青着一张脸,责骂道:“荒唐!荒唐!临安,做出那样的荒唐之事,还不给朕跪下?!”   临安公主从小到大没有受过皇帝一句重话,更别说责骂。   她当即跪倒在地上,神色茫然委屈:“父皇,儿臣,儿臣不知犯了何错……”   皇帝面上一阵青一种红,却还是给自己最宠爱的女儿留了面子,挥退宫人后问她:“那个叫林讴的,是什么人?”   临安公主一怔,赶忙低下头掩饰了慌乱的神色,支支吾吾道:“儿臣,儿臣不认识什么林讴。”   皇兄不是答允她已经处理掉了那个戏子?!   怎得又会被父皇知晓!   皇帝震怒:“大胆!都到了此时,你还敢欺君?!”   临安公主心里素质太差,直接被这一声怒吼吓得哭了出来,心中还抱着几分侥幸:“儿臣不敢欺瞒父皇,那林讴,不过是一个戏子罢了,何以至于让父皇这般责骂女儿?”   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看着自己宠爱多年的女儿满脸不解和茫然,咬牙问道:“你和那林讴,可有行苟且之事?!”   临安公主差点没能控制住喉咙深处的尖叫——   父皇是怎么知道的?!   他全知道了?!   临安公主吓得六神无主,迟疑了片刻,继而矢口否认:“儿臣不过是喜欢听戏罢了,与那林、林讴,素不相识……”   就在临安公主停顿的那一刹那,皇帝便知她没有说实话,再对上她心虚不已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么说来,奏折上所说的龌龊事,是真的了?!   皇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第126章 见圣上   “来人!”   左右听到呼声,连忙从殿外小步回到大殿之中,全程不敢抬头。   只听皇帝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罚临安前往佛堂抄经,禁足一年!解禁后不得再居贵妃宫内,移居公主所!贵妃教女不严,禁足半年!大皇子一并禁足、罚俸半年,任何人不得探视!”   临安公主傻眼了。   宫人更是不知皇上为何发如此雷霆之怒,临安公主犯错,竟是连着贵妃娘娘和大皇子一并罚了。   这禁足半年,大皇子岂不废掉了?   临安还欲求情,却被侍卫无情地带出了大殿。   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面无表情地吩咐左右:“来人,去青镇传旨,宣顾肆入宫觐见。”   他倒要亲自问问,奏折上所说之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   圣旨快马加鞭送至青镇,县令带着顾肆接旨后,恭恭敬敬送走了传旨太监。   他扭头冲顾肆叹气:“我就知道,陛下一定会宣你进宫,当面询问此事。”   顾肆神色淡淡的,面上连一分波澜也无。   县令半是无奈、半是焦急道:“这可是涉及到皇室血脉的大事!当中又夹杂着几件丑闻……若是你去了,保不齐便要卷入皇子纷争之中。你怎得还是这副无所谓的模样?!”   顾肆眉眼一凛,冷笑道:“陛下宣我入宫难道不是好事?皇室内如何龌龊我不关心,可偏偏他们险些害了佳觅的性命,便怪不得我亲自上京,讨回公道了!”   县令无奈地看了一会儿顾肆,见他面带煞气,自知此番临安公主之事是踩了他的逆鳞。   只怕他这一去,临安公主和大皇子一脉都不会讨得了好处。   半晌后,县令摇头叹道:“罢了,我说这些,也只是想让你注意分寸。圣旨催的急,你今日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尽早动身吧。”   顾肆也不客气,辞别县令后,径直回了家中。   这几日乔佳觅连着几天没有踏出家门半步,只管在房内休息,气色总算好了许多。   听闻顾肆要进京面圣,她惊讶不已:“不就是抓住了一个为祸四方的歹人?竟要入宫,向皇上禀报么?”   男人不欲多言,只是简单道:“此事涉及到临安公主,皇上放心不下也是有的。”   乔佳觅更加惊讶了:“那歹人口中的‘临安’,竟是当朝公主么?为何会有人为了她杀人剥皮?”   原本血腥恐怖的事情涉及到皇室公主,便多出了些旖旎的色彩。   乔佳觅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顿时也顾不上害怕,满脸期待地看着顾肆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几日她一直精神不佳,少有如今这么活泼好奇的模样。   顾肆将事情掐头去尾,又简略了一番,告诉了乔佳觅:“那歹人名为林讴,原是一个有名的戏子,后来因为爱慕临安公主,便开始在京城寻找貌美的女子剥下面皮……后被衙门通缉,那人便逃匿来了青镇。”   乔佳觅愤愤道:“我就知道!这样心思歹毒又变态的男人,定是对临安公主爱而不得,这才朝无辜的女子下手!”   她此刻也顾不上害怕了,只义愤填膺道:“可怜那临安公主,也真是倒霉,碰上了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此番事情捅到皇上跟前,定然不会放过这个畜生!”   顾肆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有多说。   其实林讴之事,远远不止他对乔佳觅描述的这般此简单,更是牵扯到了皇室血脉和皇位之争,这才让皇帝不得不亲眼见一见审问林讴的他。   顾肆放下心中所想,专心陪了乔佳觅一晚上,转天便带着犯人林讴入了京城。   乔佳觅度过了一个没有顾肆的夜晚,总是心神不宁、噩梦连连,恨不得第二日便跟着一起去京城。   而来到京城后的顾肆,则是马不停蹄地进了宫面圣。   皇帝壮年已过,可平日里不论是上朝、抑或是寻常时候,神采奕奕让人瞧不出他的真实年纪;偏偏这几日气急攻心,夜里也睡不好,很快整个人便显出了老态。   这一日退了早朝后,听闻顾肆已经到了偏殿等候,老皇帝便急急忙忙去寻人。   殿中之人不过是简简单单站着,却挺拔如松,让人联想到直入云霄的宝剑。   即便是跪下行礼,他的脊背仍是挺直的。   皇帝顿时起了爱才之心:“平身吧。你便是顾肆?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顾肆依言抬头,却仍守礼地垂下视线,不曾直面圣颜。   下首之人的五官映入眼帘,便是见惯了青年才俊的皇帝,也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阔而直,神色肃然时,脸上线条便如刀凿斧刻一般线条硬朗,周身气质分明是出身行伍之人才有的。   皇帝一时间也顾不得询问临安公主的荒唐事,只感兴趣一般问道:“顾爱卿可是参过军?”   顾肆不卑不亢道:“草民曾在易将军麾下服役,参与了北地平定蛮族之乱。兵役过后,易将军荐草民入青镇县衙。”   这下皇帝确确实实惊讶了一番。   “从易玠大军中出来的?这么说来,你倒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话音未落,便又问道:“既然易玠有心荐你,必是看中了你的,为何不留在军中?”   顾肆坦坦荡荡道:“草民牵挂家中妻儿,不能为朝廷尽忠,辜负易将军好意,也请陛下恕罪。”   本朝的兵役虽是强制,却并非每个成年男子必须前往军中,若是不愿,交足够的钱粮便可抵去兵役。   皇帝上下打量了一番顾肆,只觉他神色不卑不亢,想来并非穷苦人家出身——   这样的人愿意去北地服役,还是参加最为凶险的蛮夷之战,便已经是难得的爱国了。   皇帝当即朗声笑道:“恕罪?恕什么罪?边关未能留下顾爱卿,是易玠本事不够!朕倒是瞧着顾爱卿是个铮铮好儿郎!不若留在朕身边,做个御前侍卫——你觉得如何?” 第127章 这些天睡的可还好?   皇帝的话让大殿中所有人始料未及。   尤其是站在他身后的掌事太监,更是瞪大了眼睛——   御前侍卫一职,可是多少世家子弟挤破头都挤不进来的!   这般轻轻松松允了出去?陛下是多喜欢这个青镇来的乡巴佬?   原以为顾肆会感激涕零地跪地谢恩,不料他却郑重道:“陛下厚爱,草民感激不尽——只是如今林讴之事未了,草民未尝替陛下分一点忧,又如何能担陛下的恩赐?”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御前侍卫的职务。   而提起林讴,便是刚刚被激起一腔爱才之心的皇帝,不由得也心情阴霾了下来。   看着下首沉稳的顾肆,老皇帝心中突然涌起一个主意。   他点了点案头始终摆着的那封奏折,示意太监呈给顾肆。   继而沉声问道:“你瞧瞧,这折子上所说之事,可有半句不实之言?”   顾肆双手接过了奏折,一目十行看过去,片刻后,摇头道:“此奏折并无不实。”   那奏折,自然是青镇县令所写,除了将林讴引出的临安公主的丑闻之外,更是牵出另一件大事。   皇帝脸上的神色绷得铁青。   帝王用力攥紧的双手青筋暴起,忍了半晌,才一眨不眨地看向顾肆,试探一般开口:“此事牵扯重大……”   直至此时,顾肆才终于抬起头来看入皇帝的眼睛——   对上男人眸中岿然不动的沉稳坚定,不知怎得,皇帝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控制住双手的颤抖,声音暗沉,仿佛知晓下首之人的答案,不急不徐地开口问:“不知顾卿,可有心替朕分此忧?”   顾肆没有片刻犹豫,当即向上首之人行了大礼,沉声道:“谨遵陛下旨意,必不负所望!”   老皇帝心下松快了不少。   他当即朗声道:“既如此,朕便许你一个月的时间,将林讴供状所言之事,仔仔细细、完完整整地查上一遍,送到朕的案前!不管需要什么帮助、或是查出了什么线索,都可直接递折子到朕的案前!”   顾肆领了命。   皇帝并未同顾肆多聊,当场给了他一个大理寺的职位,便把人放走了,嘱咐他不要惊动旁人,悄悄地查。   大殿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老皇帝面容阴晴不定,原想批两张奏折,可握着朱笔的右手,偏偏颤抖个不住。   掌事太监沏了一杯热茶。   老皇帝突然开口:“你说单单顾肆一人,能替朕查清当年之事吗?”   掌事太监低垂着头,小声道:“京城中的过往,千头万绪,只怕顾大人有的忙。”   他并未直言,可心底仍是不相信顾肆的。   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外地人,在京城毫无根基,靠什么去查皇家往事?靠一张嘴吗?   而皇帝,恰恰便是看中了顾肆的毫无根基。   只有身世清白、与京中毫无利益往来之人查出来的消息,才足以可信。   上首的老皇帝面色冷然,再无方才看重、爱护青年才俊的模样,只冷冷道:“朕允他差遣暗卫、予他大理寺的职务,若再查不出什么,便与那林讴一同治大逆不道的欺君之罪!”   掌事太监心下了然。   若顾肆当真查不出什么,抑或是仅仅查出了些皮毛,头一个捅出皇室丑闻的他,便是最先承受雷霆之怒、被拿来开刀的哪一个。   伴君如伴虎,君恩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   更别说这皇家的龌龊事,一旦趟了这浑水,又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抽身而退?   正所谓福兮祸所倚,普通人哪里清楚自己碰上的是福是祸呢,瞧见权势荣耀便一头扎了进来。   只怕那才刚入京、还未见过京城繁华所在的顾大人,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掌事太监兀自猜测着顾肆未来悲惨的命运,却不知男人早已将所有的可能囊括在心中。   其中自然包括暗中查探皇室秘辛的艰难,和一旦探查不出什么他会面临的下场。   顾肆被留在京城的事情传到青镇,让乔佳觅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她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单纯的好事,急急忙忙跑去寻乔白晁:“二哥,顾肆他……”   乔白晁抬手制止了小妹的话:“佳觅,你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别着急,坐下再说。”   乔佳觅被兄长按在了椅子上。   乔白晁提都没提顾肆一句,而是问她:“这些天睡的可还好?要不还是回家来住吧,爹娘担心的很。”   乔佳觅只能耐着性子,摇头:“我没事,已经休息好了。孩子们还在家里呢,带过来吵吵嚷嚷的,爹娘年纪大了,太闹腾了吵着他们休息。”   乔白晁仔细确认了妹妹脸上的神色,并未看出有什么憔悴之处,才笑道:“不想来家里便罢了。这些天乔言恒正吵吵嚷嚷着不肯去学堂念书,皮猴子一个,烦人的不行,也省得你住过来之后吵得心烦。”   孩子们如今都到了八九岁的年纪,正是人嫌狗厌的时候。   乔佳觅看着自家二哥无奈的模样,不由心中焦虑稍平,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容。   兄妹两个闲谈了片刻,乔佳觅还是忍不住问他:“顾肆的事情,二哥都知道了,姐夫也是知情的吧?明明是押送犯人入京,怎么偏他被留了下来,还赐了个大理寺的官?”   其实就在顾肆接到圣旨要上京面圣,乔白晁就已经知道了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不过这些,就不必让小妹听了着急了。   乔白晁只笑道:“赐官不好么?还是京官,多少人寒窗苦读一辈子,也熬不到这位子上呢!想来陛下看重妹夫昔日军功,赐了官,也未可知。”   乔佳觅瞪圆了双眼:“二哥!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京官哪里有那么好当的?!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知道小妹糊弄不住,乔白晁只能无奈道:“好好好,告诉你还不成么?林讴的案子还有东西要查,可此事知情者不宜过多,便只能妹夫去查了。”   乔佳觅心里一紧:“什么案子刑部、大理寺不能去查?偏要顾肆去?这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乔白晁安抚她:“你不是也知晓么?牵扯到皇家公主,当然格外重视些。”   眼看乔白晁还想大事化小,乔佳觅恼道:“别以为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牵扯到皇家公主又如何?若是事情当真像顾肆说的那般简单,不过是悄悄处理了林讴,维护皇家颜面便是!还用查什么查?要查的事情定是要命的,我说的对不对?”   乔白晁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乔佳觅催他:“二哥!你到底说不说!”   乔白晁见不得小妹着急,只好实话实说道:“此事我也只是知道个皮毛,姐夫不肯全告诉我,只说是皇家秘辛……还是不知道为好。”   乔佳觅审视地打量着乔白晁,见他是真不知请,不像是在糊弄自己,这才作罢。   可转而又是一股更加强烈的焦虑涌上心头——   “若是皇家秘辛,顾肆此番进京,岂不是凶险极了?他从未去过京城,又从何下手去查案子?”   乔白晁摇头,看着乔佳觅,用很轻的声音问她:“佳觅,你不是一直想和顾肆和离么?不管顾肆此行是凶是吉,你都不该放在心上。”   乔佳觅张了张口,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和顾肆闹矛盾,他们终究是夫妻,她是想方设法在同他和离,可也不愿是这样的方式。   更何况……   乔佳觅不是没有心,她眼睁睁看着顾肆是如何因为林讴给她带来的伤害而愤怒。   他原是不必趟京城这滩浑水的。   若非因为她,若非因为她……   乔佳觅一时间心绪万千,久久不能言语。 第128章 我也有话要跟爹说   乔佳觅虽然心中焦急,可对于顾肆留在京城一事,也实在无可奈何。   她又跑去大姐家中,询问姐夫,得到的消息也只是:“小妹且放宽心,妹夫不会有事。”   如此焦虑几日之后,她只能耐下心来等待。   顾意棠和顾意柠兄妹两个年纪尚幼,不能理解母亲的焦虑。   小姑娘不解地问乔景行两兄弟:“爹去京城当了官,不是好事吗?为什么娘会不开心?”   乔景澄鼻子一皱,不确定道:“莫不是干娘话本看多了,觉得干爹一做了官,人就变了?”   顾意柠这才想起在茶楼常常听到的故事,还有那些大街小巷最畅销的话本上,什么书生中了状元便舍弃妻子儿女、迎娶公主的,简直比比皆是。   小姑娘傻眼了。   她越想越怕,越怕越急,突然比母亲还要慌。   顾意柠一双眼睛里很快蓄起了一泡眼泪:“那,那怎么办啊?!爹真的会做负心人吗?那我们怎么办?会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变成没爹要的孤儿吗?”   顾意棠抓住了妹妹的手安慰她几句,又扭头瞪了乔景澄一眼:“胡说些什么!没见阿柠都被你惹哭了么!”   乔景澄见顾意柠哭了,顿时也慌得手忙脚乱,赶忙道:“我瞎说的,阿柠别哭,干爹是个正人君子,才不会做那样的龌龊事。你别慌呀!”   小姑娘毕竟还小,最容易钻死牛角尖犟住,泪眼汪汪地重复着自己的担心:“爹不是那样的坏人,可话本上,不都是公主看上状元么?万一呢,万一呢?万一有坏女人非要给阿爹做娘子,阿爹拒绝不了呢?怎么办呜呜……”   “怎么会……爹和娘感情很好的……”这话说出来,顾意棠都不信。   又想起这些天父母之间的冷战,顾意柠哭的更厉害了。   顾意棠千哄万哄都哄不住妹妹,恨不得给始作俑者乔景澄一脚。   乔景行更是愁的不行,他不善言辞,眼睁睁看着顾意柠哭,竟是一句安慰人的话也给不出来。   最后还是乔景澄转了转眼睛,出主意道:“阿柠妹妹如果实在担心,不如我们也一起去京城吧?去找干爹不就行了!”   小姑娘原本还在呜呜哭个不住,听到这话,突然卡了个壳。   她擦了擦眼泪,重复道:“去京城找阿爹?”   顾意棠见妹妹不哭了,也赶忙顺着乔景澄的主意道:“是啊!娘肯定也很想念爹的,不如我们一起去京城找他,正好你的阿楚姐姐也在京城,不是一举两得吗?”   顾意柠终于止住了泪,认真点头:“那我们就去京城!”   乔景行看着弟弟妹妹们胡闹,忍不住道:“等等……还是要听干娘怎么说……”   可小姑娘打定了主意,不停地问:“能去吗能去吗?我们真的能去找爹吗?”   去了京城,爹应该就不会给坏女人给拐跑了吧!   顾意棠和乔景澄又是一等一的妹控,只管一味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能去!肯定行!只要娘答应!咱们明天就能去!”   三个小孩头碰头开始商量,只留下乔景行一个发愁——   义父临行前嘱咐他看好弟弟妹妹,不要闹出麻烦,这,这应该不算是麻烦吧?   就是去个京城而已……   孩子们打定主意要远上京城“寻父”,第二日便缠住了乔佳觅。   率先出马的自然是最会撒娇的顾意柠,牛皮糖一般黏在了母亲身上:“娘!我们去京城找爹吧!好不好?去京城找爹吧!”   乔佳觅自然是拒绝的:“你爹在京城忙着,咱们去京城添什么乱?”   小姑娘不依,车轱辘话开始重复:“去找爹吧,去找爹吧!娘,我们一起去京城嘛!”   三个男孩也眼巴巴瞧着,坚定地和妹妹站在同一个战线。   乔佳觅被他们烦的不行了,道:“去京城一路车马劳顿,马车上又小又不舒服,阿柠你不是晕车吗?再说了,沿途的客栈床铺也不干净,阿柠你睡得下?”   说起这个,倒是真让小姑娘打了退堂鼓。   可那退堂鼓也只是轻轻敲了一下。   顾意柠不依不饶:“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晕车了!也不怕客栈不干净!娘,我想爹了……”   乔佳觅头痛:“你爹才走了几日?满打满算才六天没见……”   顾意柠挤出来两泡眼泪:“爹已经走了已经好久好久了!阿柠想爹!”   小姑娘撒起娇来虽也是玉雪可爱的,可这样的魔音贯耳,到底让人败下阵来。   乔佳觅只好道:“我先给你爹写信,若是他同意,我们再商议去京城的事。”   顾意柠欢呼一声:“好!娘,你写信的时候我也要在!我也有话要跟爹说!”   乔佳觅无奈地轻轻戳了女儿额头一下,道:“平日里也不见你怎么粘着你爹,怎么人一走,就变成了牛皮糖?”   小姑娘“嘿嘿”一笑,拽着哥哥们的袖子胜利般一溜烟跑出了母亲的房间。   既然答应了孩子们去京城,乔佳觅这几日便忙了起来。   先前一直准备着上冬装的事,如今也做了个差不离,第一批大部分衣裳都已经做好了,只等着乔佳觅检查后,寻个日子上新。   她做事一贯仔细,如今高初云不在身边,便带上了谭娘子一起去查仓库。   谭娘子还不清楚铺子里上新的步骤,便虚心地向乔佳觅请教:“咱们不是直接把秋日衣裳换成冬装,便好了么?还需要做什么吗?”   乔佳觅笑道:“需要准备的事情还多着呢!上次谭姐姐不是瞧了咱们铺子的账本?其实每季的衣裳都有受欢迎的,和不受客人们喜欢的。咱们根据从前客人的口味,做出这一季的新衣裳,除了最开始的广而告之,还得时时刻刻关注客人的动向,看这一批衣裳的销量情况。最后根据实际售卖的情况,再来决定第二批如何上新。”   谭娘子咂舌:“乖乖,开个铺子而已,竟需如此费心么!”   乔佳觅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如果不关注客人的喜好,就会出现滞销卖不出去的情况,受损失的还是咱们自己。”   谭娘子一路跟着乔佳觅,听她说了许多开铺子需要注意的事情,很快,铺子存放冬装的仓库便也到了。   二人花了一个多时辰来检查这一批衣裳的质量,乔佳觅仔仔细细核验成品的质量和数量,脸上的笑全程没有褪下去过。   谭娘子见她这般开心,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佳觅妹妹,跟你一起做生意,可真有意思。还让人觉得特别充实。”   乔佳觅拉着她的手走出仓库,笑道:“我也特别感谢谭姐姐肯来呢!从前我和阿云几次琢磨过在衣裳上加绣样,但寻到的人手艺一般,价钱也高,这才作罢。如今也多亏了谭姐姐带着人加入,咱们有了更精美的刺绣,这次的衣裳定是最漂亮的!何况还没花多少成本!”   谭娘子抿唇:“你竟是在高兴这个。”   乔佳觅眉目间辉光熠熠,点头道:“可不是么!咱们的衣裳越受欢迎,我越开心,挣银子的快乐反而退了三舍。”   她已经可以想象,这一批新款摆到铺子里时,一销而空的模样。   谭娘子看着乔佳觅脸上的灵动,只觉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不由放轻柔了声音:“佳觅妹妹定会得偿所愿的。”   可偏偏,这批原本已经不可能出问题的衣裳,还是遇到了麻烦。 第129章 会是什么人干的?   乔佳觅和谭娘子检查完衣裳,吩咐看守仓库之人将大门锁好,便回了家。   孩子们如今都闲在家里,不过好在他们四个很会自己玩,并不需要乔佳觅操心。   傍晚到了家中,竟是连晚饭都给做好了。   乔佳觅看着桌上像模像样的四菜一汤,笑着夸奖道:“阿行和阿澄可真能干,我都不想让你们跟着干爹了,不如跟着干娘做生意吧?”   乔景澄“嘿嘿”一笑,满口答应下来,乔景行倒是有些为难的模样,全然没听出来乔佳觅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好在这一茬很快就被岔了过去。   顾意棠笑嘻嘻道:“娘只顾着夸行哥和阿澄,不如猜猜,哪一道菜是我做的?”   乔佳觅讶然:“阿棠也学会做饭了?”   顾意柠激动道:“当然!哥哥做的可好了!”   乔佳觅笑容满面地每道菜都尝了一口,选了其中味道最甜的,笑道:“我猜是这道糖醋鱼。”   顾意棠见她一下就猜中了,心里高兴极了,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娘怎么知道的?”   乔佳觅看着儿子与顾肆如出一辙的眼睛,一时间有些怔神。   好在她的失态不过持续了一瞬,很快便遮掩了过去:“你和你爹口味是一样的,都爱吃甜。”   反倒阿柠随了她,口味偏辣。   孩子们热热闹闹开始给乔佳觅布菜,缠着她猜哪道菜是谁做的,一时间前厅里吵嚷极了。   便是连小院前急促的敲门声,都没听见。   最后还是乔景行最先察觉到什么,耳朵一竖,皱眉:“干娘,好像有人敲门。”   前厅里的声音渐渐止歇,敲门声果然传了进来。   乔佳觅制止了孩子们跳下椅子的举动:“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   她放下筷子去开门。   四个小孩面面相觑,最后读懂了彼此眼中的含义,一股脑全跑去了院子里。   只听乔佳觅的声音带着恼怒和不可置信:“开什么玩笑?如今都快冬日了,昨天还下了一场秋雨,如何就天干物燥了?更何况仓库偏远,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起火!”   来报信的人声音则低了很多,孩子们每能听清。   乔佳觅的火气来不及发泄完,很快便吩咐来人:“你先去衙门一趟,把晚上当值的衙役请过来,让衙役帮忙仔细瞧瞧是怎么回事!我这就过去仓库。”   报信之人应了,急匆匆离开了小院。   乔佳觅脚步匆忙往前厅返,正好碰上追出来的几个孩子。   顾意棠担忧地开口:“娘,发生了什么事?”   烛火照耀下,孩子们才瞧见乔佳觅脸上的严肃和凛然。   她秀美的眉毛气得几乎要倒竖起来,咬着牙道:“咱们霓裳斋放衣裳的库房起火,只怕是有人故意来放的!”   几个孩子都是一惊。   顾意柠下意识有些害怕,可见母亲哥哥们的模样,害怕的情绪也就褪去了。   乔景行最先问道:“干娘下午才去了库房,晚上就被人烧了——应该不是巧合。今天下午干娘可有瞧见什么奇怪的人跟着?”   乔佳觅蹙眉,想了片刻,摇头道:“我和你们谭姨一起去的,一路上未曾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她如今也顾不上用饭,只吩咐了孩子们几句,便急匆匆要去仓库。   几个孩子担心,偏要跟着,乔佳觅便也随他们去了。   一路上乔佳觅心里想着事,便有些沉默,还是顾意柠最先问:“行哥,你为什么问娘,下午是不是有人跟着她呢?”   男孩满脸严肃:“那放火之人,应当是不清楚库房位置的。”   乔景澄知晓哥哥的意思,补充道:“若是原本就知晓仓库所在的人,什么时候来放火不行?偏偏今天过来?昨日才下了雨,按理说今天还有些潮,不是最好的纵火时机。可若那贼人是跟着干娘一起去的仓库,知晓库房的位置,这才趁着天色暗下来放了一把火,就说得过去了。”   顾意柠听了连连点头。   乔佳觅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她觉得乔景行和乔景澄说的有道理,又问他:“那阿行和阿澄觉得,会是什么人干的?”   乔景行认真道:“现在还说不出来。需得到了地方,才能一点点去分析。”   平时不爱说话的男孩,一下子变得沉稳可靠了起来,顾意柠敬佩道:“行哥有点厉害……”   乔景澄冲她挤挤眼睛:“你当干爹为什么总喜欢带着行哥去衙门?他可能干了!”   一路上有几个孩子插科打诨,乔佳觅也不觉得心情多么低落愤怒了。   很快,便到了库房,此时的火已经被浇熄了,只是仓库中囤积的衣裳,一半被烧,剩下那一半完好的,也都湿漉漉的在救火时被浇的全是水。   搀着黑灰,泥泞脏乱得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乔佳觅气得银牙咬碎——   这明晃晃的现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纵火!   哪有旁的东西不烧,单单盯着她的货物烧的?   乔佳觅顾不上旁的,只吩咐看守库房之人迅速抢救货物,又号召了周遭的百姓帮忙,很快便把泡在水里的冬衣都放在了干净干燥的地方。   几个孩子还想去查探情况,却被乔佳觅拦住了:“还有的火没扑灭,你们好好待在这里,等衙门的人来了再说。”   乔景行乖乖拉住了弟弟妹妹们,不许他们乱跑。   得到消息的谭娘子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瞧见面前这一幕,登时眼前一黑:“这——这,烧成这般模样,可如何是好?”   乔佳觅的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摇头道:“咱们这一批货,只怕是毁了个干净。”   谭娘子未曾多想,只想到下午时乔佳觅嘴角真心实意的笑容,再回头去看这满地狼藉,只觉鼻头发酸。   好在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反过来安慰乔佳觅:“天有不测风云,好在只是烧了一批货,咱们大不了再做就是。”   可乔佳觅的脸色却没有分毫好转的迹象。   乔景澄见谭娘子一脸惋惜,便小声对她道:“谭姨,这火不是天注定,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谭氏愣了一下,用手捂住了口中的惊呼:“怎么可能!”   正在此时,衙门里的人也陆陆续续赶来,乔景行兄弟两个赶忙唤住了为首之人:“向大人!”   为首的衙役看见两个小萝卜头,继而冲他们点头道:“听说有人报纵火案——你们家住的不近吧?怎么在这里?”   乔景澄指了指乔佳觅:“起火的,是我干娘的库房。”   夜色浓郁,乔佳觅又站在背光的地方,姓向的衙役这才瞧清楚她的模样,赶忙客气道:“原来是嫂子!嫂子可有受伤?”   乔佳觅摇摇头:“并未。只是货烧了个七七八八。”   若是旁人,衙役们只管秉公办事便好,可遇上顾肆的妻儿,不善言辞的衙役憋也得憋出两句安慰的话来。   更何况乔佳觅还是他们顶头上司的妻妹?   众人七嘴八舌道:“嫂子别急……没伤着人便是万幸。”   “就是就是,火没烧起来,若是势大,只怕半个镇子都被烧,那就没法收场了。”   她无心与他们寒暄,只轻轻摇首表示自己无碍,又对衙役道:“瞧着不像是自然起火,竟像是人为的。涉及的货物已超过五百两银子,劳烦诸位大人彻查此事。”   为首衙役闻言,赶忙道:“定不负嫂子所托,若有内情,我们兄弟一定给您查个清楚!”   说完,他便要带着手下去看现场,乔景行和乔景澄两兄弟还想跟着,乔佳觅叮嘱了一句“小心点”,便放他们去了。   顾意棠和顾意柠看阿娘心情很差的样子,便乖乖待在原地,没有乱跑。   谭娘子握着乔佳觅的手,担忧又不解:“佳觅,你说这放火的,到底是什么人?”   乔佳觅反握住她,微凉的指尖被秋夜的冷风一吹,便更是如玉般触手生凉。   可再凉的手指,也比不上她那双潋滟桃花眼中的冷意。   乔佳觅咬牙,声音很又低又沉:“还能是什么人?跑不了那两个牢饭没有吃够的蠢货,就看谁更蠢些!” 第130章 可是心里有了纵火的人选?   谭娘子没有听清乔佳觅的话,攥紧了她的手,问:“佳觅,你心中可有了纵火的人选?”   乔佳觅看了一眼谭氏,最后还是摇头:“我怎么知道?先等等衙役们的消息。”   和她有罅隙的,不过那么几个,还有一个是才刚从牢房里放出来的谭松。   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还是不要在谭氏面前妄加猜测,免得她胡思乱想。   乔佳觅这般想着,便道:“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货物还是否有能用的。”   谭娘子赶忙拉着乔佳觅去验货。   一场大火,烧去了一半的衣裳,好在如今天气潮湿,大火没有蔓延起来。   可即便如此,剩下的衣裳在水里泡久了,也不能再卖了。   谭娘子心疼的没办法呼吸:“咱们盯着做了大半个月的心血,就这么毁了……”   乔佳觅更是险些咬碎银牙。   谭娘子尚且只是带着人做了刺绣的部分,而这批衣裳,从画图到挑选布料、制成衣裳、验看质量,统统是乔佳觅亲历亲为的,如今付之一炬,她如何能不生气?   冬装上新第一批后,便接着是第二批,等这两批新衣上完,想来霓裳斋的刺绣手艺也能深入人心。   届时不管是绣帕、还是接踵而至的春装,都只要按部就班便能做好。   她还给高初云写了信,拜托她在京城的圈子里也提一提霓裳斋。   如今她的计划统统被这一场大火打乱,如何不气!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单是生气毫无作用,乔佳觅吩咐身边眼熟的伙计:“这边的衣裳都是湿了的,未曾起火,你们先搬到铺子里,免得放到明日被人趁乱拿走了。且堆放在空旷之处,莫要弄湿了铺子里旁的衣裳。”   伙计们不知东家的意思,便只按她说的,急急忙忙搬运了起来。   库房的位置离霓裳斋有一段距离,好在伙计们年轻力壮,多来回几趟,也能把衣裳都搬走。   谭娘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她:“佳觅,这衣裳都湿了,还怎么卖?”   乔佳觅摇摇头:“卖是肯定没法卖了,但留着还有用,总不能咱们两个的心血,就白白浪费了吧?”   谭娘子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她心里其实是不理解的——这堆衣裳,虽未被烧,可已经脏污成了那副样子,留着还有何用?   如此折腾了一晚上,瞧热闹的人一个个都撑不住回家睡了,衙役们也初步得出了结论。   乔佳觅只管盯着伙计们把脏湿了的衣裳搬完,又带着人将烧毁处打扫干净,这才回家睡下。   忙累一整晚,第二日她却照例起的很早,第一件事情便是去了衙门。   昨夜当值的衙役首领还未散值,瞧见乔佳觅带着乔景行和乔景澄两兄弟过来,连忙招呼道:“嫂子快请进来坐!辛苦了大半夜,怎么也不多休息一会儿?流程是流程,下午过来也没关系。”   乔佳觅已经从昨夜的事情里缓了过来。   此番来衙门,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交代一下苦主的身份信息之类,也方便衙门做记录。   她摇摇头,对向衙役道:“辛苦的是诸位,又是查案、又是清理现场,我不过是在一旁看着罢了。”   乔景行和乔景澄两兄弟和衙门里诸人混的都很熟,一左一右缠着青年问:“向伯伯,事情要怎么解决?快跟干娘说说吧,我们急都急死了。”   衙役倒没有隐瞒什么:“昨夜确定了起火之处是库房的中后位置,那个地方,除非有人纵火,不然烧不起来的。只是天色太晚,纵火之人不好寻,只能张贴榜单,询问周遭百姓是不是有人瞧见。”   乔佳觅蹙眉:“现场没有留下纵火之人的蛛丝马迹吗?”   谈起这个,衙役便笑了笑。   他不能随便泄露办案的进度,便指了指乔景澄和乔景行:“听这两个小家伙说说吧。”   乔景澄倒也不露怯,侃侃而谈道:“前天晚上下过雨,台阶下有泥,清清楚楚印着几个成年男人的脚印。那里位置很偏,只有纵火之人才会去。”   乔景行点头,补充道:“台阶上也依稀印出来泥脚印的模样,是通往起火地的。”   乔佳觅皱眉:“若只有脚印,还是瞧不出什么,更别说抓人了。”   乔景澄又接着道:“我们还能瞧出的另外一点——助燃物是篦头发的头油,并非常见的灯油或是香油。”   乔景行顺着弟弟的话:“头油比香油贵的多,况那香气经久不散,寻常人家用不起的。”   衙役赞赏地冲两兄弟点了点头。   乔佳觅却是皱起了眉:“既如此……许是我猜错了。”   衙役不解:“嫂子可是心里有了纵火的人选?”   乔佳觅点头道:“不瞒向大哥,我原猜想着是不是顾有为——从前霓裳斋没搬到青镇的时候,他便有一回想要烧了我们的地方。”   听她这么说,衙役也想起来了:“确实,那顾有为在牢里关了不短时间,好像还没放出来?”   乔佳觅揉了揉眉心:“既还未放出来,那便不是他了。”   剩下的最有可能放火的对象,便只有一个谭松。   衙役见乔佳觅面上若有所思的样子,张口问她:“除了顾有为,还有什么人?”   乔佳觅毫不犹豫地开口:“那个欠了三千两银子赌债的谭松。若还不是他,我这里便没有旁的怀疑人选了。”   向衙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乔佳觅道:“谭松从牢房里放出来没有多久,有纵火的可能,我们会尽快查探一番,给嫂子一个交代的。”   乔佳觅又同对方简短聊了两句,便带着乔景行两兄弟离开了。   路上,乔景澄问乔佳觅:“干娘不是早就怀疑谭松?为什么昨晚不直接问问谭姨?”   后者揉揉眉心,折腾一夜没有睡好,她只觉得太阳穴发胀。   乔佳觅对两兄弟道:“我原想着顾有为的嫌疑大一些,谁料上次的事情过去那么久,他还没从牢里放出来。便是他再想烧了我的铺子,人也没办法从牢房里飞出来。”   乔景行和乔景澄两兄弟对视了一眼,都没告诉她——   其实顾有为是后来又被干爹抓进牢房里去的。   理由也很简单……   不过是干爹不想看顾有为在干娘跟前碍眼。   似是想到了什么,乔佳觅面上笼着一层寒霜,冷声道:“若真是谭松这个畜生做的,我非得打断他的两条腿,也让他长长记性!”   片刻后,乔景澄默默从身后拿出来一小块烧焦了的布料。   那是他昨天趁着现场一片混乱,衙役们没有瞧见时,悄悄藏在身上的。   乔佳觅微微一愣,凑近鼻尖去闻,便在那焦糊味之余嗅到了一点女子发油的香气。   乔景澄小声道:“说句老实话,衙役叔叔伯伯们办案,有时候未免太慢了些。指望他们查出案子来,黄花菜都凉了!干娘拿着这个先去问问谭姨,就知道了。”   乔佳觅赞赏地看了一眼小男孩:“干的漂亮。” 第131章 佳觅,这如何能行?   比起抓住纵火案的凶手,在乔佳觅心里,最紧急的事情还是如何处理这一场大火带给她的麻烦。   她刚一走进铺子里,马掌柜便愁眉苦脸地迎了上来:“东家!”   乔佳觅顾不得同他寒暄,只问道:“这一批货损失如何?”   马掌柜连夜清点了剩下的货物,满是心痛地回道:“三分之二都被烧尽了,剩下的三分之一,竟是没有一身衣裳幸免,全都被水泡了,不能再卖了。”   乔佳觅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又让掌柜的去取这个月的账册,重新看过一遍后,点头道:“剩下三分之一也够了。”   马掌柜不知乔佳觅在想什么,只替她干着急:“东家,咱们得赶紧找出纵火犯,让那人赔钱啊!不然这一批货毁了,下一批货别说要耽搁时间,便是要做,也没有那么多银钱了!”   乔佳觅想起谭松负债累累的经济状况,不由得冷笑:“便是找出来,对方就能按我们设想的乖乖赔钱吗?”   她不再纠结这个,只对掌柜的吩咐道:“这部分水泡了的衣裳我还有用,你去联系一下有没有手脚麻利、力气大的妇人,雇一些过来将这批衣裳好好洗干净。”   马掌柜一愣:“洗倒是能洗,可就算洗好了,咱们也没法卖啊!这水泡了的衣裳便是便宜处理掉,客人也只会捏着鼻子买下来。更是坏了铺子里的名声……”   这么想想,却是得不偿失的事情,东家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主意?   乔佳觅摇了摇头:“没打算卖。算算时间,倒是能在冬天来之前赶出下一批衣裳,不过我们不是上次说过,秋装需要降价卖出去么?”   马掌柜被她说的话有点绕晕了,便直接问道:“东家的意思是……”   乔佳觅伸出纤细的食指,点了点账本:“剩下这批秋装,不必降价了,过些时候把这些清洗过的冬装挑一挑,白搭出去。”   马掌柜睁大了双眼:“东家的意思是……白送?”   乔佳觅点头:“只一点,保证清洗过的衣裳需得没有脏污,并且提前与客人说清楚这批冬装的情况,若有喜欢的,便可在买入秋装的同时挑一身带走。”   马掌柜不由道:“那肯定大家都想要啊!白送的,谁还会嫌弃?”   乔佳觅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容:“既如此,不就解决了么。”   马掌柜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乔佳觅主动解释道:“原本就打算好好宣传一番我们上新的冬装的,只是苦于没有找到合适的法子。如今这么一来,客人既可以提前穿到咱们这一批衣裳,又正好把积压卖不出去的秋装趁着这个机会清出去。一举两得。”   掌柜的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可惜了咱们这一千多两银子……”   乔佳觅微微一笑:“不碍事。掌柜的放宽心去想,既然烧都烧了,至少这些银子还起了些作用。”   马掌柜无奈地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不过,这批衣裳会不会对接下来咱们做的冬装有影响?”   毕竟青镇上也都不是多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原已有了一身新冬装,再要买的话,恐怕就要考虑考虑了。   乔佳觅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摇了摇头,自信道:“不会,量少,影响不了下一批。想来到时候,那些没有穿上咱们上新款的客人瞧见了,会更想买呢。”   做了一年成衣生意,乔佳觅如今也想明白了,再好的宣传,都抵不过身边有人穿着霓裳斋的衣裳出去走一圈。   款式新颖漂亮、质量好、价格又公道,有谁不喜欢?   掌柜的琢磨明白了乔佳觅的安排,一颗心也彻底放到了肚子里,笑着道:“那就按东家说的办!我这就去找人,先把咱们这批脏了的衣裳洗出来!”   乔佳觅点头,等对方走了之后,她又马不停蹄地联系之前做第一批冬装的裁缝,争取在冬天来临前将第二批衣裳赶制出来。   谭娘子来铺子里找了乔佳觅几次,都没有看到她的人影。   最后还是乔佳觅主动去找了她。   时候已经是傍晚,谭氏赶忙把乔佳觅迎进家门:“一整日不见你人,听马掌柜说是去准备第二批冬装了,佳觅,我可真是佩服你的心态!纵火案子这么缺德,你不生气么?”   若是她遇上这样的事,不哭出来就算了,哪里还能第二日一早便收拾好心情,重新开始准备呢?   乔佳觅只是笑笑:“生气啊,可是生完气,还是得赶紧解决问题。早一日赶出来第二批衣裳,咱们便能早一日收回成本。再说了,客人们还等着呢。”   谭娘子点头:“说的也是。”   乔佳觅进了屋,也不多客套,只对她道:“我已经联系好了布庄和裁缝,先做一半第一批的衣裳,剩下的便按照第二批的图样来做。不过谭姐姐,这些天可能要麻烦你辛苦一下,带着诸位姐妹把该刺绣的地方赶出来。”   谭娘子点头道:“这没有什么的。”   乔佳觅笑笑:“工钱咱们还是按照上一次的来,只是这回要的急,每套衣裳再加半吊钱。”   谭娘子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佳觅,这如何能行?”   乔佳觅制止了对方的推辞:“谭姐姐,我知道你为我考虑,可亲兄弟明算账,刺绣本就是累人的活,你也不能让跟着自己的学徒们亏了不是?”   谭娘子无法,只能答应了下来。   眼看正事谈的差不多了,乔佳觅才从袖子里取出了乔景澄塞到她手里的那半截烧毁了的布料。   她交到了谭娘子手上,示意她嗅一下:“谭姐姐,你可闻出了什么东西?”   谭氏眉头微蹙,仔细想了想,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半晌后,她迟疑着道:“这里面有桂花的香味,竟像是我平日里用惯了的头油……”   说完,谭娘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攥紧了手里残缺的不料,猛地变了脸色。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佳觅,这,这不会是……”   乔佳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回避问题,而是点点头道:“这块布料,是阿澄昨天趁着衙役们没注意,悄悄从纵火地拿来的。今晨我去问了向大人,他也明确跟我说了,昨夜库房失火之事,是有人蓄意为之。”   谭娘子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了下去。   她苍白的指尖收紧了,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块什么东西一般,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缓了许久,谭娘子才艰难地道:“佳觅……我也不瞒你,我是惯来喜爱月季的。这布料上的香气除了桂花之外,还有月季的味道。除了我妆奁里的桂花头油,想来旁人也不会特意寻了两种季节不同的花来做头油……”   她心绪不稳,就连话也说的颠三倒四,可意思却表达的清清楚楚。   乔佳觅轻声道:“姐姐的妆奁,是不是还有一部分留在了谭家?”   谭娘子眼里慢慢冒出了泪花,轻缓缓点了点头。   乔佳觅没有半句责怪的意思,只是道:“我知道了。谭姐姐,这件事情,你愿意到衙门里作证么?”   谭娘子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了乔佳觅的手:“自然!谭松……谭松他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便已经没有再将我视作亲人。我,我自然是要向着公道的。只是可惜了佳觅妹妹的一番心血,全被那混蛋给糟蹋了!”   说着,她被突如其来的哽咽打断,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乔佳觅轻叹了一口气:“好了,谭姐姐,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第132章 这事难不成还有隐情?   谭松看准了谭娘子性子柔弱这才敢纵火,可乔佳觅却不是好惹的。   等衙门查案还要时间,乔佳觅索性带了一群帮手,直接找上了谭松的家门。   乌泱泱一群身高体壮的汉子在狭窄的小院里排开,谭松心里害怕,就差双腿打哆嗦了:“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我,我答应了张爷月底还银子的……”   乔佳觅从壮汉身后走出来,扬眉冷笑:“我可管不着你和赌庄之间的银钱往来。不过谭松,你这一把火烧了我上千两银子的货,这笔账咱们要怎么算?”   谭松怵然一惊,猛地抬头看向了乔佳觅:“哪里就有上千两银子?!”   不过是些破烂衣裳,怎么就值一千两银子了?!   他险些说漏了嘴,在意识到自己差点露出把柄来时,急急忙忙止住了话头。   谭松赶紧遮掩几句:“乔娘子,说话是要有证据的,你凭什么说我烧了你的库房?拿出证据来瞧啊!若没有证据,你带人擅闯民宅,我是可以报官的!”   乔佳觅根本不在乎谭松承认与否,她二话不说,便厉声吩咐身边的打手道:“给我打!照着浑身上下最疼的地方狠狠地打!一拳五两、一脚十两银子,都给我算着点,打够一千两才许停手!”   打手们高声应了,整齐划一的声音直入云霄,把谭松吓得心神俱颤。   他连忙后退几步:“乔,乔佳觅,你不能这么干!”   乔佳觅脸上的冷然神色里溢出了些许戾气,在这一刻,即便不肯承认,她的模样也像极了发怒前的顾肆。   “我为什么不能?你都能放火烧我库房了,还不许我把你揍一顿出气?”   谭松连连后退,原本笃定的嚣张和不可一世也全被恐惧取代:“你,你根本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我少你的库房了!”   乔佳觅带来的打手可不听谭松狡辩,他们收了钱,自然要提主家办事。   很快,沙包大的拳头便落在了谭松的头上脸上。   他被打得嗷嗷直叫唤,嘴里就只剩下一个:“我要去报官!我要去报官!衙门里会有官差大人为我做主——嗷!”   乔佳觅冷眼看着谭松丑态毕露的模样,厌恶道:“便是衙门里来了人,又能如何?我都说了,五两银子一拳,十两银子一脚,好好受着!这是赔给你的!”   又高又壮的打手下拳,可不是当日高初云那般女子的力气了,简直是拳拳到肉。   还没一会儿功夫,谭松的模样便已不能看了。   为首的打手示意众人停住,粗声粗气地对乔佳觅道:“乔娘子,才打了二百两银子,还继续吗?”   没等乔佳觅开口,谭松先哭求着喊了起来:“够了够了!不能再继续了!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乔佳觅冷笑,睨向对方的眼神仿佛在看令人厌恶的虫子,毫不留情道:“再打五十两!”   打手“哎”了一声,一把抓住谭松的领子把人从地上揪了起来,沙包大的拳头下一刻就落在了谭松柔软的肚子上。   他还一边数着:“五两、十两、十五两!”   腹部最是难扛疼痛的,谭松左右扭着躲不开,最后只能弓成虾米一般的模样,涕泪俱下求饶的样子恶心的乔佳觅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打手兢兢业业地又给了谭松十拳,这才把人丢到了一边。   他冲乔佳觅咧嘴一笑:“乔娘子,五十两打完了。”   乔佳觅微微牵了牵嘴角,一双多情的桃花目中也不再像方才面对谭松时那般盛满冷意,轻声细语对打手们道:“辛苦诸位大哥。等一会儿去我父母家里吃饭,我二哥已经备了好酒好菜,就等诸位前去赏光。只是今日才打了二百五十两银子,还欠下那么多……”   打手们连道客气。   “白二哥的面子肯定要给!乔娘子放心,这厮敢欺负到你头上去,咱们兄弟们随时有空,只要你喊一句,立刻过来帮你讨还公道!”   “就是!若是你愿意,咱们中午回去吃个饭,下午还能接着来打人!”   谭松听了,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一旁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他,见状赶忙又是悄悄的一巴掌,甩在了谭松脸上:“不许晕!”   谭松硬生生挺住了。   他浑身上下被揍得没有一块好肉,只觉得自己仿佛散架了一般,随时都能闭过气去。   一想到今日才打了四分之一……   谭松又是眼前一黑。   他冲乔佳觅哭道:“乔娘子,乔祖宗,我再也不敢了!烧库房的主意不是我出的!我就是听信了谗言,这才一时做出错事,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乔佳觅挑眉,冷笑:“这事难不成还有隐情?”   谭松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急忙忙道:“是,是!我不是主犯!我只是从犯!这一千两银子的打,也该两个人分着挨!”   乔佳觅看见这样的孬种就来气:“还知道主犯和从犯,看来前几日的大牢没白蹲!你既这般没骨气,又哪来的胆子敢烧我的库房?”   谭松顿时痛哭流涕,一通道歉求饶:“姑奶奶饶了我吧,我是没骨气、更也没胆子!都是别人教唆我干的!”   乔佳觅不耐道:“是谁教唆的,还不快招!”   谭松抹了抹泪,眼珠一转,迟疑道:“招了的话,能少挨打吗?”   乔佳觅横眉一竖:“给我接着打——!”   谭松赶忙收了小心思,告饶道:“姑奶奶别打了!我说,我这就说!”   乔佳觅干脆找了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听他一边哭一边说。   谭松的样子很是委屈:“我原没打算做什么的,被高小姐教训了一顿,早就不敢了……实在是受了人唆使。”   乔佳觅骂他:“吞吞吐吐的,再说慢一句,我多揍你一拳!”   谭松赶忙收了那副模样,竹筒倒豆子一般劈里啪啦讲了起来:“我当日被关在牢里,旁人问我是怎么进来的,我便一五一十说了……谁料有人听了我的遭遇,便给我出主意,让我放火烧了大姐和乔娘子你们的铺子……还允我,事成之后,替我还赌债。”   乔佳觅冷笑一声:“我倒不知什么样的人会有这样的本事,能替你还三千两银子。若他自己有那么多银钱,早就把自己赎出去了!还蹲什么大牢!”   本朝确有规定,只要犯人犯下的不是奸淫掳掠的重罪,是可以通过交银子来减轻刑罚的。   谭松也清楚这一点,便解释道:“我也问了他同样的问题,可他说,他有的是钱,不过是得罪了姓顾的王八蛋……咳咳,姓顾的官差大爷。”   乔佳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秀美的眉毛完全竖了起来:“那人可是名唤顾有为?”   谭松愣了一下,忙道:“是是是,是叫顾有为!说话吐字斯斯文文的,听说还是个秀才!”   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乔佳觅定要一口啐出来,把顾有为那厮骂个狗血淋头。   “真是好大的胆子,人在牢房里还不老实!”   乔佳觅觉得,顾肆的这群亲戚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非得乱棍打得没气了、再不能动弹了,才知道安分守己。   嫁给顾肆以后,她就没过上一天安生的日子!   谭松偷眼瞥见乔佳觅柳眉倒竖的模样,知道自己转移仇恨成功,便小声问:“那……乔娘子,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了?”   乔佳觅厌恶地瞥了对方一眼:“想不挨打也可以,随我去衙门,老老实实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谭松顿时怂了。   乔佳觅一个眼神过去,众打手齐齐上前,将行动不便的谭松团团围了起来。   谭松赶忙哭叫到:“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别打了!” 第133章 乔白费要和乔佳觅一起   纵火案发生三日后,乔白费听说了,急急忙忙跑去了乔白晁那里。   少年顿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恨不得拔剑去宰了谭松那厮!   “什么东西!欺负到我们乔家人头上了,谁给他的胆子敢动五姐的?!”   乔白晁按住了少年的肩膀,打眼的折扇贴在乔白费的肩头:“小七,你冷静一点。”   乔白费怒道:“我冷静不了!五姐的库房都被烧了,只怕她这几日没少躲在房里悄悄地抹眼泪……”   乔白晁满脸无语地看着对方,欲言又止:“这你倒不必担心,你五姐带着六七个人去把纵火犯围了起来,狠狠揍了一通,听说人都被打傻了,哭着喊着要去衙门自首。”   想想那些打手回来对他的描述,乔白晁就觉得谭松实在是惨。   少年结结实实愣了一下:“五姐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暴躁了?”   乔白晁笑着摇头:“都说嫁鸡随鸡,佳觅虽说本就不是老实受欺负的性子,可如今变成这样,和你那一点气都受不了的五姐夫也脱不了干系。毕竟顾肆那家伙,说他睚眦必报都轻了。”   说着,他晃了晃手里新添的折扇,很是喜爱一般又摩挲了一番。   乔白费莫名觉得二哥的话有些刺耳,连带着瞧这扇子也不顺眼了起来:“都快入冬了,谁还天天拿个扇子在那里晃来晃去的?二哥,你好端端的怎么学来这么些文人的酸气,也太装模作样了。”   乔白晁手指纤长,又细白如玉,轻轻搭在瓷白扇骨上,倒分不清楚哪种颜色更白些。   他合起折扇轻敲了一下乔白费的额头:“什么装模作样,话说的真够难听。扇子是你九阳哥哥专门给我送来的,瞧瞧这扇面,可是晋人的真迹!”   说着,他“唰”地一声打开了折扇。   便是不通文采、不知绘画的乔白费,看了那扇子的扇面,也忍不住道:“哪里可能是晋人的真迹了?瞧这十成十簇新的样子,只怕才画上去没两个月。薛九阳那个傻子,又被人骗了!”   乔白晁忍不住笑个不停。   这两个家伙,若是论武艺,怕是分不出个高下;可涉及到人情世故和常识,乔白费也算矮子里那个拔高的。   他能一眼瞧出扇子的真假,偏偏薛九阳看不出来,还认认真真地为此特意写了一长封信给乔白晁。   倒让人舍不得告诉他真相了。   又听乔白费问:“薛九阳什么时候回青镇?野了好几个月,都不见他送我什么东西,倒是上赶着送二哥一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假扇子。人傻就算了,偏偏钱还多,真是要命!”   乔白晁嘴角笑意不断,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从没有哪处能拘了他。不过这扇子我很喜欢,你就别在他面前多嘴了。”   乔白费见自家二哥护着旁人,当即炸了毛:“谁要在他面前多嘴!我理都不想理他!薛九阳那厮倒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没事了就跑二哥家里来住着,当他是谁呢!”   乔白晁不由失笑:“你这性子,平日里看着也稳重,到底还是个孩子……”   若是无人理他,乔白费也是一个冷面少年,旁人瞧着不敢轻易招惹。   可一旦涉及到和他武艺不分上下的薛九阳,少年就浑身塞了跳蚤一般不得劲。   他不想再说薛九阳了,又把话题拐到了自己关心的地方去:“五姐现在怎么样?不是说铺子里要上新冬装吗?这下库房被烧个干净,她的铺子还怎么经营下去?”   少年是实打实的为乔佳觅忧虑,甚至还带上了自己的一匣子私房钱,准备随时资助五姐。   说着,他便把那木匣从怀里掏了出来,省得放在心口硌得慌。   乔白晁见状,又敲了少年一扇子:“说了不要你操心,佳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心疼了?把你的银子拿回去。”   乔白费犟嘴:“不!是我五姐,凭什么我不能心疼了?”   他巴不得乔佳觅收下这一盒银子!   自小五姐上面就有几个哥哥姐姐宠着,婚后又多了个姐夫把她捧在手心,根本轮不着乔白费献殷勤。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少年恨不得把自己床底下的铜板都抠出来找给乔佳觅!   乔白晁定定看着乔白费,一阵头疼:“你五姐确实用不上。再说了,下个月她就要去京城,霓裳斋这里也不需要投入多少银钱了。”   乔白费瞪圆了眼睛,仿佛一只白虎幼崽眼睁睁被叼走了心爱的点心。   “二哥你说什么?五姐要去京城?她好端端的,去京城干嘛?什么时候的事情?”   连珠炮一般的问题吵得乔白晁脑仁疼:“你五姐夫都在京城安了家,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她自然是要带着孩子们过去的。”   乔白费咬牙,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听过的最难听的脏话,忍不住开口道:“顾肆在京城不是更好?省得五姐和他天天生气。”   乔白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人家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怎么可能两地分居那么久?你若是这么闲,倒不如帮着大姐夫衙门做事。如今你五姐夫不在,人手又不够了。”   乔白费闻言,赶忙转移了话题。   再说话的时候,乔白费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了,飘飘忽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乔白晁便道:“你若放心不下你五姐,自己去寻她便是,别在我这吵人了。耽误了这么些功夫,我还得盯着你侄儿写大字呢!”   洛溪染最近给他安排了任务,便是看着儿子的课业。   可偏偏乔言恒这个皮猴子坐不住,没一会儿功夫便要跑去玩。   如今他和乔白费聊了这么久,只怕乔言恒的心思早不在写字上。   乔白费见二哥出声赶人,只好抱着那一木匣银子,怎么来的又怎么走了。   他走到半路上,觉得胸口始终憋着一股劲儿疏散不出来,最后还是大步拐向了镇上,去寻乔佳觅。   ……   乔白费找到霓裳斋的时候,乔佳觅正在嘱咐马掌柜冬装的事情。   她一眼瞥见了少年,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乔白费先坐下。   同马掌柜的话还在继续:“原来的流程就是这样,掌柜的你看了一遍,想来心里也都清楚。只是这次我不在,咱们第二批衣裳一定要注意质量,不能一味图快,最后出了问题败坏名声就麻烦了。”   马掌柜认真答应着。   等两人说完了,马掌柜恭恭敬敬退了出去,乔白费便忍不住开口问:“五姐,你真的要去京城?”   乔佳觅原还打算去裁缝铺子里叮嘱一番,可少年来了,便坐下和他好好说话。   她笑笑,道:“你这消息倒也灵通,从二哥那过来的?”   乔白费面上显露出闷闷不乐的神色——   看来五姐去京城的事情,是真的了。   少年眉毛蹙起,追问:“青镇待着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去京城?若是为了姐夫倒也不必,毕竟五姐的生意都在青镇……”   他话里话外的不情愿,几乎都不加掩饰了。 第134章 乔白费和乔佳觅提议   乔佳觅只是笑笑:“也不光是因为你姐夫,青镇毕竟地方小了点,百姓的购买力有限,不如去京城开铺子试试。”   她直接把高初云用来劝她的话照搬了过来,也不知乔白费听懂了没有。   再者,她这次去京城,孩子们闹着找顾肆是其一,其二是因为担心高初云的处境。   对方视她如闺中好友,她绝对不会容忍高初云走上原书的结局!   少年并不在意这些,他见乔佳觅已经打定主意,便也不知能再说什么了,过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那我送你,五姐。”   乔佳觅失笑:“胡闹什么?青镇到京城那么远,多少车夫我不用,偏要你受那罪?快别凑热闹了。”   乔白费不高兴道:“我才没有凑热闹……”   乔佳觅这几日正忙着,裁缝铺子里的人见她久久不至,便主动上门来找了。   “乔娘子!”   乔佳觅顾不上再和乔白费闲聊,赶忙招待起了来人:“蔡老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裁缝铺子蔡老板是个红光满面的中年男人,客客气气道:“等了乔娘子一上午,我索性自己过来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乔佳觅忙道:“哪里的话,实在是我脱不开身,让您久等了。”   两人客气寒暄了半晌,听的乔白费耳朵生茧,一张玉面也更加发冷。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说起了正事。   蔡老板道:“你上次要求的那一批衣裳,咱们铺子里的紧赶慢赶,先做出了几身样衣,已经给乔娘子送过来了,你瞧瞧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说起这个,乔佳觅便收起了方才轻松自如的表情,变得认真严肃了起来。   她先是让伙计把样衣取来,又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同蔡老板说完需要改动的地方,时间很快就溜过去了。   等乔佳觅送走蔡老板、回过神来以后,已经是正午十分。   乔白费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   乔佳觅笑着拍了他一下:“可是饿了?去吃东西。”   半大少年最是能吃的时候,等了乔佳觅一个早上,他早就扛不住了。   听到说去吃饭,乔白费一双眼睛也亮了起来。   可就在两人有说有笑打算出门时,谭娘子又寻了过来,手里拿着几个绣样:“佳觅妹妹,我连夜赶出来几个花样,你瞧瞧,是不是比上一次的好?”   眼看着谭娘子熬的通红的眼睛,乔佳觅不忍道:“哪里就这样着急了?晚一日又没有关系。”   谭娘子却温柔地笑了笑,把手里的绣样递了过去。   乔白费见五姐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也不记得带他去用饭,少年的脸顿时紧绷了起来,周身也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势。   谭娘子不明所以,更不认得乔白费,只觉得两人行为颇称得上亲密。   可若说样貌,乔佳觅是典型的鹅蛋脸,秀气的鼻子、多情桃花眼,没有一处和少年相像的地方,应该也不是姐弟……   她这才觉得,自己似乎不太应该这个时候进来。   谭娘子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佳觅,你若有事,下午再看吧。”   乔佳觅头都没抬,只道:“没事没事,谭姐姐这几个绣样做的比之前更灵巧,是不是更费事?你手里的几个学徒能做成吗?”   说起正事,谭娘子也顾不上面前不住散发冷气的少年了,只对乔佳觅道:“不费事,就是换了种针法,反而更节省时间了呢。”   乔佳觅闻言双眼一亮:“如今裁缝铺子那已经解决,就只差刺绣了!若是如此,咱们这一批衣裳还能更早赶出来!”   谭娘子这两日没有出门,却也知道谭松被抓进了大牢,听说还是他求着衙役把自己关进去的……   她多多少少猜出了乔佳觅如何把谭松教训怕了,这也正表明,乔佳觅是真的动了大怒。   见乔佳觅面上高兴,谭娘子也扬起了笑脸,心中的愧疚终于稍稍减退了些。   可转眼瞧见在一旁冷着脸的少年,谭娘子心里又忍不住的惴惴不安。   却见乔白费等了一会儿以后,“腾”地站起身来,对乔佳觅道:“五姐忙着,我先走了。”   语气硬邦邦的,一听就是恼了。   乔佳觅抬头,却只能瞧见少年急匆匆出门的背影:“小七——!”   乔白费还是走了,只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木匣子,孤零零被丢在桌上,毫不起眼。   谭娘子听见少年叫乔佳觅“五姐”,心里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总觉得那男孩子生得过于俊秀了,看向乔佳觅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尤其是在乔佳觅看不到的时候,总是若有若无闪动着占有欲。   可若两人是关系亲近的姐弟,便说的过去了。   谭娘子笑道:“从前没听你说起过,原来佳觅妹妹家里,还有这么个弟弟。可真是有福气。”   乔佳觅笑着摇头:“小七就是孩子脾气,方才是我一直忙着没顾上他,有些发脾气呢。他不是诚心失礼,谭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谭娘子连道“不会。”   说着,乔佳觅打开了乔白费留下的木匣子,却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好多银子,粗略看来,竟有三四百两的样子。   乔佳觅失笑:“小七这家伙,不知道从哪抠抠索索攒下来的钱,偏偏全给我了!”   谭娘子温声道:“他许是记挂着佳觅妹妹库房失了火呢,是个好孩子。”   乔佳觅想起乔白费这两年脾气越来越怪的样子,不由头疼,开玩笑道:“好是好,就是难伺候。谭姐姐喜欢的话,送你得了!”   谭娘子笑笑:“哪里有这般好事砸到我头上!”   她真是做梦也想像乔佳觅一样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这些日子与乔佳觅相交,一个个瞧遍了她的夫君和家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是把她放在手心捧着的,愈发让谭娘子心生羡慕。   同样是弟弟,可偏谭松不争气,不仅从未拿她当过姐姐看待,竟还为了报复放火烧了霓裳斋的库房。   谭娘子忍不住叹气:“有时候真的不能不信命,佳觅,你命真好。”   乔佳觅弯了弯眉眼,没有接话,却不知乔白费让人头疼的地方还在后面。 第135章 哪里来的京城姑娘?   少年打定了主意要跟乔佳觅一起进京,回家便跟父母说了。   乔佳觅的大伯向来不拘着自己的小儿子,倒是乔伯母不太乐意,最后还是让乔白费给缠了个没脾气,只好答应下来。   乔伯母年纪大了,时常感到精力不济,见小儿子一颗心全飞了,忍不住抱怨:“打小你就和你五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人家家里的孩子!”   乔白费嘴角勾了勾。   乔伯母唠唠叨叨说个不停:“要去京城也不提前说,临了才做决定,冬天的衣裳总要多带几身吧?佳觅可有给你留几身新衣?”   乔白费忍不住为乔佳觅辩解:“五姐铺子里卖的多是女装。”   乔伯母瞪眼:“你倒是对阿觅的事情一清二楚!”   乔白费仗着自己年纪最小,打小在家里没少作威作福,还是后来性子才沉稳了下来。   尤其是得知他并非乔家亲生时,少年便克制多了。   他见母亲不满,便好言好语哄道:“娘,等我把五姐平安送到京城,就回来孝顺你!”   乔伯母酸溜溜道:“哪里用得上你孝顺,赶紧找个媳妇得了,省的你一天天的无事可做。”   说起这个,乔伯母想起了一茬,顺着话头便说了起来:“你二嫂娘家有个堂妹,听说年纪和你差不多,等你从京城回来,娘就找人给你们两个相看相看。”   乔白费没有说话。   乔伯母兀自念叨着:“乔家虽说谁也不肯出仕,可你二哥多聪明,知道早早的找准一个好岳家。洛家数你二嫂的父亲官职最高,接着便是这洛姑娘的爹了,若你们两个能成,也是一件好事。”   乔白费见母亲真的有心为自己打算,忍不住道:“娘,我还小,婚事不着急。”   乔伯母瞪眼:“如何不着急?你大姐在你这个时候,都已经定亲好几年了!现在好人家的姑娘可不好找!你不上心着些,就被旁人定走了。”   见乔白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乔伯母不高兴了:“你天天和你五姐在一处待着,怎么不多让她替你上上心?瞧着佳觅命好,夫君一口气做了京城的官!到时候和洛家姑娘看对眼了,让你五姐夫帮着提亲,多有面子!”   乔白费听母亲说起五姐和顾肆,心中不知怎得涌上来一股暗火,只皱眉道:“娘,你别操心了,有这功夫还是多照顾一下大姐的胎。”   左右他也不想和那陌生的洛姑娘有什么交集。   乔伯母忍不住生气:“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我这做娘的给你仔仔细细打算,到头来竟是招来一句埋怨,觉得我事多了!”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伯母见小儿子冷淡不乐意的样子,鼻头忍不住有些发酸:“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说什么听什么,乖的不行!现在我这做娘的,竟是连你的婚事都提不得了。”   乔白费没有说话。   乔伯母兀自难过了一会儿,想到乔白费的抗拒,不由狐疑地问他:“小七,你跟娘透个底,你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若非是心里有人,为什么会三番五次推阻她看上的姑娘?   乔伯母越想越觉得怀疑。   反观乔白费,一张玉白的脸上慢慢染上了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娘!你怎么一天天尽说些靠不住的话!”   乔伯母心里“咯噔”一声,那个想法慢慢成了笃定。   早两年给儿子说亲事的时候,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成亲不成亲都不与他相干。   什么时候还会脸红了?!   她忍不住开口:“小七,你老实跟娘说,看上了哪家的?虽说你爹现在是白身,可乔家有的是名望,便是朝廷里也有相交的好友。门第的事情,娘给你想办法……”   乔白费见话题越跑越偏,简直头疼极了。   他只能皱着眉否认:“娘,你别说了,没看上哪家姑娘。”   乔伯母仔细打量着儿子,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了起来。   联系到乔白费才从她手里要了一百多两银子出去——   看来儿子是真的有了心上人!   乔伯母打发走了乔白费,第一时间跑去了大女儿家里,前前后后把小儿子的古怪细细说了一遍。   乔大姐如今怀着身孕,精神有些不好,只安抚母亲道:“娘,要我说你有时候未免想的有点多了。小七年纪大了,又是男孩,可不是心里要藏些事情?未必就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乔伯母叹气:“可他魔障了一样,非要跟你五妹去京城。是不是那姑娘人就在京城?”   乔大姐无奈扶额:“娘,我看魔障的人是你。哪里来的京城姑娘?”   乔伯母却语气坚决而笃定:“便是没有京城的姑娘,小七这副样子,也一定是看上了哪家的女孩!”   乔大姐见母亲这般固执,劝了两句无果,最后只能道:“小七一向和佳觅亲近,我直接去问问她便知道了,娘你别操心了。”   乔伯母闻言,忙道:“行,你去问问。你们堂姐妹之间不会有什么隐瞒,没准儿佳觅知道什么呢!去问,今天就去!”   乔大姐被催着赶着,来到了青镇。   她找到乔佳觅的时候,后者还忙得有些脱不开身。   乔佳觅一贯尊敬、爱重自家大姐,赶忙打发了身边的伙计,上前扶住了乔大姐的胳膊:“大姐,天凉了,你怎么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若是冻着我小外甥就不好了。”   乔大姐挺着个大肚子,坐在了乔佳觅特意寻来的软垫上。   她和乔佳觅一样,生了一张温润漂亮的鹅蛋脸,只是年纪稍大了些,如今孕中微微有些发胖,五官也不似乔佳觅那般精致夺目。   乔大姐神情温柔,握着乔佳觅的手:“前些日子听说你库房被歹人给烧了,今年可真是诸事不顺。你姐夫衙门里事情太多,正好我今年冬天我打算去山上寺中住到临产,届时拜拜神佛,也给你请一个护身符。”   乔佳觅点头,轻轻抚摸着对方隆起的腹部,笑道:“这小家伙,正好生在今年冬天。不过寺里饮食清淡,大姐也要注意着自己的身体,莫要太亏待了。”   乔大姐笑着应了。   姐妹两个有一段时间未曾见面,不免多说了两句,聊了半晌之后,乔大姐才说出了今日的来意。   “佳觅,我来找你,是为了小七的事……”   说起乔白费,乔佳觅有些无奈:“还说呢,我昨天才惹恼了他,也不知现在小七还生不生我的气。”   乔白费幼时乔大姐便已经嫁了出去,可她时时记挂着家里最小的弟弟,说起来也是看着乔白费长大的。   不过总归不如乔佳觅和乔白费一起长大的情分。   她笑笑安慰乔佳觅:“小七和你关系最好,绝不会同你真的生气。”   乔佳觅问道:“大姐方才说担心小七,是什么事?”   乔大姐一五一十道:“还不是我母亲么,这几日打算给小七相看女孩子,偏他不高兴。母亲觉得小七是看上了什么姑娘,让我来找你探探口风。”   乔佳觅失笑:“伯母怎么会这么想?”   她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小七从没跟我说过喜欢上什么姑娘,我瞧着他的样子,与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呀。”   乔大姐秀眉微蹙,叹道:“我就知道你这是问不出什么的。母亲近来很喜欢多想,许是她忧虑太多了,也说不一定。还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   乔佳觅洗耳恭听。 第136章 凭什么道歉凭什么赔钱?   “小七从小零用钱松快,他也不怎么花,前两天才从母亲那又领了几个月的零用钱,也有一百两银子。你可知他花在了哪里?”   乔佳觅惊讶了一下,继而笑道:“大伯母若是想知道这个,巧了,我是清楚的。小七昨天扔到我桌上一匣银子,我数了一下,正好四百两。”   乔大姐笑着摇头:“这小子。”   乔佳觅起身去后面寻来了那个木匣,交到了乔大姐手上:“大姐你拿回去吧。”   乔大姐不肯收:“这是小七给你的,你如今给我做什么?”   乔佳觅道:“他小小年纪,攒个媳妇本不容易,巴巴送来给我做什么?便是库房再烧几次大火,我也不缺他这几百两银子。”   乔大姐笑得不能自已,一边擦泪一边摇头:“这话需得你自己同他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去复命了。不过这几天小七已经说通了我爹娘,一定要随你入京呢,到时候可有的麻烦。佳觅,你辛苦了。”   乔佳觅失笑:“他非要跟着,来就是了!如今小七懂事多了,不会惹什么麻烦的。”   殊不知这样的大话说出口,不过几日功夫,乔佳觅就被打了脸。   ……   接下来的几天,乔白费没有什么事情做,直接待在了乔佳觅铺子里,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伙计。   乔佳觅忙的不怎么顾得上他,便只偶尔听到马掌柜愁眉苦脸地抱怨,今日乔白费开口骂了只试不买的客人,明日又和蛮不讲理的男客动起了手。   不过几日的时间,马掌柜愁的连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许。   乔佳觅深觉对不住掌柜,便找了个机会,叫乔白费来谈话。   乔白费这几天都没怎么见过闲下来的乔佳觅,脸上带着笑:“五姐,你今天怎么有空找我?”   原以为是找自己说话,不料乔佳觅第一句话却是:“小七,你这些天还是在家里多陪陪大伯母,不用来铺子里帮忙了。”   少年双眼中的光芒顿时熄灭了不少,英挺的剑眉蹙起:“五姐这是什么意思?”   乔佳觅笑笑:“让你松快两天还不高兴?”   乔白费的眉毛拧成了一团,语气硬邦邦的:“五姐是觉得我在铺子里添了麻烦?要赶我走吗?”   乔佳觅觉得堂弟这两年脾气越来越不好伺候,常常没怎么说话呢,他便不高兴跑开了。   又想到少年因为关心她而掏空了自己的小金库,乔佳觅也不好责怪乔白费了。   她好声好气地道:“小七,我们开门做生意,不能得罪客人的。你在铺子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唯独一点,别和客人起冲突就好。”   乔白费的重点却放在了其他地方,表情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五姐,我来你铺子里帮忙,才不是为了玩。”   若不是看她每天忙的不行,他好端端的,做什么不好来做卖衣裳的伙计?   说话间,外面又传来一阵吵闹声。   不一会儿,马掌柜愁眉苦脸地来到了后堂。   乔佳觅开口问他:“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马掌柜只好一五一十道:“东家,有个客人来铺子里,说是她媳妇前一天在铺子里受了委屈,气的动了胎气,在找我们的麻烦。”   少年一听,登时小脸冷成一片:“昨日那孕妇分明是无理取闹,我说了她两句,便捂着肚子要倒下去。她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根本不是动了胎气的样子!”   乔佳觅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便觉此事棘手。   等到了前厅,果然见一个满脸不好惹的汉子,正在铺子里叫嚣,声音大的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周围的客人也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乔佳觅客客气气地上前:“听说这位相公的夫人不舒服?若真的是我们铺子的责任,我们这边请了最好的妇科圣手,去给您的夫人治病。”   那汉子怒目瞪道:“我娘子昨日在你们这里受了气,肚子疼了一宿,你找个大夫此事就能过去吗?!”   乔白费把乔佳觅护在了身后,据理力争:“既然是孕妇,不在家里老实呆着,满大街跑什么?非说受了我们的气才肚子疼,你这分明是讹人!”   乔佳觅见乔白费说的不像,赶忙去拽他的手。   一旁有客人不满道:“这是什么态度?人家是孕妇,就不能让着些了?”   “就是,听朋友说霓裳斋服务多好,这么看来也就一般般。算了算了,逛累了,回去吧。”   一时间,有不少客人因为不想卷入麻烦,放下手里准备试穿的衣裳,悄悄走了。   乔佳觅原就担心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可她知道乔白费的脾气,惯来是不会平白受委屈的。   壮汉还在叫嚣:“这事不能这么算了!道歉!赔钱!”   乔白费怒道:“我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道歉凭什么赔钱?”   乔佳觅这些天忙的团团转,又碰上明显是故意来碰瓷的客人,耐心很快告罄。   她示意乔白费不要激动,虽是语气和缓,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客气:“我相信我弟弟,他说没有做什么,便是没有。你若还觉得不满意,便去报官。不过要是再在我铺子里闹下去,该报官的就是我了。”   那壮汉顿时瞪圆了眼,有些没反应过来,显然是没有料想到看起来脾气和婉的乔佳觅,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乔佳觅脸上蒙了一层寒霜,给人凛然之意:“掌柜的,送客。若客人不走,就客客气气请出去!”   男子还想说什么,可马掌柜已经带着四五个伙计围了过来,乔白费更是一脸看上去不好惹的样子。   对方放了几句狠话,又叫嚣着如何去报官,骂骂咧咧地走了。   只是霓裳斋的其他客人也基本上走了个干净。   乔佳觅揉揉眉心,对马掌柜道:“既然现在没人,就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再说吧。这几天辛苦诸位了。”   马掌柜连忙道不辛苦。   乔佳觅带着乔白费离开了霓裳斋。   她没有听到身后伙计们的抱怨:“往日里碰上这样不讲理的客人,都是咱们随便打发些点心铜板,好好赔两个笑脸便也过去了,怎么东家今日偏偏这么硬气,把人赶跑了?”   “就是,其他客人也跟着走了,眼看今天又要少许多订单。”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自从那小少爷来了之后,咱们铺子里就没一天安生的时候……”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了乔白费耳朵里,少年闷闷不乐了一路,什么话都没有说。   乔佳觅带着乔白费在城里转了两圈,权当自己也散散心,行至人不多的地方,她才开口对乔白费道:“小七,五姐知道你这些天是为我在抱不平。可是开门做生意,这种事很常见的,没必要用这样强硬的方式解决问题。”   少年不会表达情绪,只是执拗地道:“那人故意欺负五姐,就不行。”   姐弟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乔佳觅也习惯了乔白费对自己的照顾和保护欲,分毫没有注意到少年眼底涌起的其他复杂情绪。   她笑笑道:“好好好,小七长大了,知道保护五姐,你的心意五姐领了还不行?”   说着,乔佳觅像小时候那样抓住了乔白费的手:“走!霓裳斋今天没来得及做男款的衣裳,去这家铺子给你挑两身冬装去!”   少年的右手仿佛被烫了一下。   他用尽了浑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逃离乔佳觅的手心,乖乖跟着她进了铺子,可那张通红的俊脸和仿佛鼓点一般密集喧嚣的心,多少泄露出了些许少年情意…… 第137章 我早觉得你今天不对劲   乔佳觅原以为自己需要花大力气,才能把闹别扭的乔白费给哄好。   却没想到一身衣裳,就让冷面少年脸上露出了笑来。   乔佳觅打量着将那身冬衣抱在怀里、仿佛担心被谁抢走了似的少年,愈发琢磨不明白堂弟的脾气。   她便道:“小七,你还想买什么?跟五姐说,今天带你买个够。”   乔白费双眼闪亮,摇头道:“不要什么了。”   有五姐陪着就好。   乔佳觅看了看天色,既已经从铺子里出来了,索性一口气逛个够,省得以后还有抽时间来外面。   她对乔白费道:“正好今日有你在,练了这么多年力气,能不能提的动东西?咱们去买点别的。”   乔白费笑了:“五姐你太小看我!”   姐弟两个便逛了起来。   乔佳觅也确实挺能买的,凡是看上的、将来用的上的,统统让店家包起来,她在前面付钱,乔白费在后面负责拎东西,很快大包小包便把少年的两条胳膊都给占满了。   乔白费毫无怨言,只是嘟囔着生自己的气:“该我付钱的……”   谁让他把自己的零花钱一口气全都给了五姐呢!   身上竟没有留下一个铜板!   真的是太失策了!   乔佳觅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小懊恼,脚步停在了一家卖荷包的摊位上,有些出神,像是在琢磨要不要买。   乔白费从后面探头过来,道:“这荷包好看,里面若是装上些桂花,就更好了!五姐打算买给我么?”   乔佳觅刚想否认,可对上少年亮晶晶的双眼,还有他强行下压、为的是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雀跃的嘴角,便笑着道:“你挑一个吧。”   乔白费也不客气,指了一个颜色最深的,心想搭配着五姐送他的这身衣裳,简直完美极了。   原以为乔佳觅会立刻付钱离开,却没想到她在摊位前停顿了不短时间,最后又拿了一个藏蓝色的荷包。   她把那个明显不属于女子用的荷包收在了自己身上,接着又扭过头,笑着把乔白费选的那个扔到了他怀里:“喏,你的。你那往里面塞桂花的主意不错,我记住了。”   乔佳觅说完,便转过身接着往前走了。   乔白费收起了手上的荷包,顿时满肚子话想要问乔佳觅——   他想问五姐方才又买了一个,是送给谁的?   还有往里面放桂花……她又要给谁亲手做一个这样的香包?   注意到这个细节之后,乔白费的这一日,便没有那么快活了。   接下来的摊子上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什么护腕护肘、刮胡子用的小刀片,甚至连扇子套都买了一个。   乔白费忍不住酸溜溜地说:“我还以为姐夫喜欢藏蓝色,怎么五姐什么东西都挑蓝色,偏偏扇子套挑了个浅色的?”   乔佳觅头也没回:“因为只有二哥才用扇子啊。”   乔白费正要因为扇子套是送给乔白晁的而高兴,可转念一想,五姐并没有否认方才的荷包、护腕这些东西,都是买给顾肆的!   他有些闷闷不乐,跟着乔佳觅逛完了街,便回了家。   孩子们跑出去玩还没回来,乔白费看着乔佳觅一样样收拾东西,忍不住问:“五姐,你还要跟顾肆和离吗?”   这样直白的一问让乔佳觅愣了一下。   她很快收拾好了情绪,点头道:“要啊。”   乔白费的心情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此时他有些拘谨,却又矛盾地迫不及待:“那五姐什么时候和离?以后是什么打算?”   乔佳觅似乎有些苦恼地蹙起了秀气的眉毛。   她也想早一点和顾肆说清楚,两人和平分开……可谁让顾肆那头倔驴不肯呢!   若是从前,乔佳觅知道怎么制住顾肆,男人也对她言听计从。   可偏偏现在只要她一提和离,他就要发疯!   乔佳觅也很头疼。   她下意识回避了乔白费的这个问题,只敷衍地说了一个自己都不确信的期限:“过完年吧。”   乔白费开始在心里计算——   现在还没入冬,离过年还早着呢!   他见乔佳觅取出两套男装收拾到行李当中去,知晓那是顾肆的衣物,便忍不住又问:“既然五姐已经打定主意要和姐夫和离了,干嘛还去京城看他?还要给他买东西、收拾衣裳?”   乔佳觅手里的动作停住了。   她满脸狐疑地看着乔白费道:“我早觉得你今天不对劲,话格外的多,问题也多。说吧,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是我不知道的?”   乔白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兀自强行镇定道:“没打什么算盘,就问问。而且我想什么,五姐不都清楚的很吗。”   好在乔佳觅也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是继续了手上的动作,仿佛默认了对方的话题属于闲聊,漫不经心地道:“和离是和离,这和我去京城有什么关系?至于买这些东西……唔,就算我和顾肆和离了,他也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之一。”   乔白费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乔佳觅。   而此时的乔佳觅刚好叠完两件顾肆的冬装,突然瞧见上面有个扣子松了,便哼着小曲取来针线打算给他补上。   她从不觉得补衣服这种事情琐碎,反而在这样简单无脑的事情之中,让人感觉到时间的馈赠。   无所事事闲着的感觉真好!   乔白费观察着五姐脸上的表情,看她完全没有撒谎的迹象,默默咽下了自己的失态。   乔佳觅补好了扣子,见乔白费半天没有开口,不由纳罕:“你今天的话不是很多么?怎么这时候不说了?还有什么问题趁我今天心情好,赶紧问,到了明日,我可就没空搭理你的这些奇怪问题了。”   乔白费低声咕哝了一声。   他不是傻子,从乔佳觅谈起顾肆时自然的语气,还有她时时刻刻记挂着男人的行为上,乔白费早就瞧出来,五姐对顾肆是有感情的。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五姐还要执意和离?   少年想问这个问题,偏偏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另外一句:“五姐和离之后,还打算再嫁娶吗?”   乔白费说完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他没敢看乔佳觅脸上的表情,一颗心也激烈跳动个不住,生怕自己的龌龊的情绪泄露了一星半点出去。   不料乔佳觅却笑了,抓住把柄一般叫道:“好啊!难怪你心虚成这样,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大伯母让大姐来探我的口风,我可是老老实实替你瞒着,说你没有心上人的。如今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小子也想成亲了?快说,是哪家姑娘!”   乔白费愣了:“哪家……姑娘?”   他心里的慌乱顿时被一股从未有过的苦涩盖住了,就连舌根,都透出难以言喻的苦来。   少年扭过了头去没让乔佳觅看见自己的表情,双手紧紧握拳,却换上一副轻松的口吻对她道:“有心上人的事情,可以跟五姐承认;可至于是谁……等哪天我敢对她说的时候,五姐就知道了。”   乔佳觅眉眼弯弯地应了下来:“好啊!一言为定!五姐一定祝福你们!”   却不知这份纯然又不敢表露的少年情谊,日后竟以她难以想象的结局收场了…… 第138章 进京   三日后,乔佳觅收拾好入京的行囊,又收到了顾肆的来信,便打算动身进京了。   乔母舍不得女儿,在家里办了一场家宴,拉着乔佳觅的手殷殷叮嘱:“去了京城不比家里,凡事都没有那么方便了,若是碰上了解决不了的事情,记得给家里写信。”   乔佳觅连连点头。   乔母又不放心,皱着眉叹气:“你说这马上就要入冬了,接着就是过年……怎么也不给别人个反应的时候就要去京城了呢?过年也不能在家里过了吧?你们小两口带着孩子在京城能过好年?”   乔佳觅忙道:“娘,你放心吧,该准备的东西我又不是没准备过,不过是离家远了些。而且说不准顾肆的差事办完了,我们还能回来……”   乔母拧眉,便是再舍不得女儿,也不愿意拿女婿的前程开玩笑,便换了一个口风:“好了好了,既然要去,就好好过日子,也别总挂念着家里了。”   乔佳觅连忙应是。   孩子们叽叽喳喳说个不住,尤其是皮猴子乔言恒,得知表弟表妹都要进京城不带着他,差点红了眼圈。   男孩缠着乔白晁和洛溪染不撒手:“爹,娘,我也想和表弟表妹一起去京城玩!”   顾意棠和顾意柠也舍不得表哥,眼巴巴地盯着大人,还问乔佳觅:“我们能带上表哥吗?能带上表哥吗?”   乔佳觅既要应付乔母的殷殷叮嘱,又要分神对孩子们解释,险些有点应付不来。   最后还是洛溪染拍板道:“言恒还要上学,跑去京城做什么?好了好了,都不许在前厅吵大人了,出去玩吧!若是言恒课业学的好,就准你过年的时候去找表弟表妹!”   乔言恒欢呼了一声,带着弟弟妹妹们去院子里玩了。   既是家宴,乔家本家的亲戚都请了,只不过因为通知的急,能赶来的不多。   大着肚子的乔大姐自然也来了,见乔母叮嘱完乔佳觅,便把她叫到身边,拉着堂妹的手道:“叔母说的你都记在心里了么?大姐还有几句要叮嘱的话。”   乔佳觅脸上有些无奈:“大姐你说,我听着呢。”   家里的长辈太多,你一句我一句的叮嘱停下来,乔佳觅都觉得自己头昏脑胀的。   乔大姐笑道:“知道你不耐烦听这些絮叨,我不多说,只提醒一下——”   她的声音压低了,只在乔佳觅耳边轻声道:“你姐夫说,顾肆查的这个案子不同寻常,让你平日里不要多问。在案子尘埃落定之前,也少与京城里的人来往,找个理由少走动。”   乔佳觅很聪明,认真地点头应了。   她也察觉了这个案子的不同寻常之处——   且不论顾肆的破格升迁之路,单是顾肆的表现就有些奇怪。   按理说接到任京官的圣旨第二日,男人就该把妻儿接过去了,可他从未主动提起过一次要她带着孩子们入京。   这事放在旁人身上或许有可能,但以顾肆对乔佳觅非同寻常的掌控欲,万万不可能把妻儿留在青镇。   乔佳觅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便是此番查案,定有凶险之处。   只有顾肆觉得危险,他才不会想让乔佳觅过去。   不过乔佳觅并不在意这个,她去京城,除了孩子们嚷嚷着要和爹在一起之外,还有更重要的理由。   而在此刻,乔佳觅注视着乔大姐眼底的担忧之色,心下微暖,只轻声安抚道:“大姐放心吧,我知道的。别说我了,你这大着肚子快要临盆,还是不要操那么多心了。之前不是说要在寺庙里住上一段时间?东西和地方可都安排好了?”   乔大姐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自己保重才是。”   姐妹两个正说着话,乔白费贴了过来,好奇地问道:“大姐、五姐,你们在聊什么悄悄话不让旁人听见?”   乔大姐被突然蹿出来的少年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瞪他:“小七!”   乔佳觅则是坏心眼地道:“我们能聊什么悄悄话,当然是聊你那个神神秘秘的心上人啦!”   乔白费果然忘了想要探究的事情,急急忙忙否认道:“五姐在说什么!我哪里有什么心,心上人!”   乔大姐也只当乔佳觅在开玩笑,她拧了一把少年胳膊上精瘦的肉,笑骂道:“有谁家姑娘能瞧上你?只有表面上看着正经,什么时候能稳重些?”   乔白费脸上一僵,目光下意识瞥到了乔佳觅的身上,见她嘴角笑意盈盈,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的模样,少年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一家人在一起和乐融融,尤其是乔家的长辈,你叮嘱两句、我嘱咐两句,生怕乔佳觅在京城受了委屈。   可欢聚的时候总有到头的,等家宴结束,乔佳觅带着孩子们离开之后,乔母不由得悄悄抹眼泪。   她对乔父道:“你说佳觅这孩子,越来越有主意,说去京城就要去了。万一碰上个什么事情,咱们离得那么远,想管都管不了啊……”   乔父还是一贯的乐天派:“万事都往好处想。咱们姑娘打小顺风顺水,这是命好!到了京城也不会碰上什么事情,你可就放心吧。”   乔母瞪了他一眼。   乔父无奈道:“好好好,就算有事不能解决,不是还有姑爷呢么?我瞧着阿肆这两年愈发沉稳了,比老二也不差。再说了,这孩子处处想着佳觅,定不会让咱们女儿受委屈。”   乔母想了想,点头道:“你可总算有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咱们姑爷是个好的,便是佳觅同他闹了那么久的别扭,也从未见过他有不耐烦的时候。”   乔父笑道:“可不是么!顾肆那孩子,心好、老实!”   老夫妻两个低声说了大半宿的话,乔母才不安稳地睡下了。   第二日送走乔佳觅之后,乔母又是一通好哭。   而踏上入京之路的乔佳觅,心中并没有母亲那般对未来的担忧。   顾肆已经把京城的宅子置办好了,再加上高初云也在,乔佳觅其实一点都不担心。   一路上乔白费也算得上合格的车夫。   马车赶得不快不慢,便是连最容易晕车的顾意柠都没有产生半点不适。   走走停停间,孩子们欣赏着黄叶铺满官道、夕阳坠在身后的美景,并不觉得旅途无趣。   一行人就这么顺顺当当地进了京。 第139章 顾肆不是好惹的   在岳父岳母口中“心好”、“老实”的顾肆,刚刚用最残忍的手段解决完一个麻烦。   他脚步平缓,神色冷漠地从暗巷里慢慢走出来,深色的衣袍很好地掩藏了男人周身的血迹。   只有微微蹙起的眉毛,显示出男人此刻的心情似是不佳。   同行之人早就等候在巷口,听见巷尾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求饶声、惨叫声,又突然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般收了声。   巷中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   那人瞧见顾肆走出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赶忙上前低声问道:“顾大人顺利么?从那人嘴里可问出了什么?”   顾肆眸光冷淡,分毫没有掩饰其中尚未褪去的血气,冷声道:“一个姓名。”   那人虽十分害怕,却仍忍不住露出喜色:“好好好!撬出一个名字来,总算有了线索!顾大人好本事!”   顾肆面上没有什么危险的表情,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与平时无二致,却让人平白忍不住打冷战,“这案子至此也快结束了,辛苦你这些天一直跟着我。”   同僚克制住了那股打冷战的欲望,摇头道:“不辛苦,不辛苦,都是为了陛下做事,还是顾大人更辛苦些。”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顾肆走出巷子,深秋的阳光洒在身上,周遭百姓的喧闹声也渐渐近了,同行之人总算觉得浑身冰凉的冷意稍稍缓解了些。   他见顾肆走的方向不对,忍不住开口问道:“顾大人这是要哪里去?咱们走的,不是回去的路……”   顾肆停住了脚步,皱眉:“你且自己回去。”   同僚愣了一下:“什么?”   顾肆忍了忍,估计到对方这些日子帮了不少的忙,又是皇帝的人,这才解释道:“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便是。”   那人应了,又跟随顾肆走了几步,才迟疑着道:“那我便走了?顾大人若是有需要,尽管去大理寺寻属下,属下一直都在。”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   同行之人不敢多问,而他不经意的回头一瞥,却仿佛瞧见冷冰冰的顾大人脸上露出一个柔和的神色——   那人只当自己眼花了,径自选了与顾肆完全相反的一条路,脚步匆匆地走了。   刚刚处理完事情的顾肆,原打算直接去城门,可嗅到袖间血腥气味后,不由眉头一皱,拐回了家中。   等他冲了凉、换完一身衣裳之后,太阳已经高悬。   男人骑马赶到了城门口,沉声问守门之人:“方才可有一架马车进城?女眷带着几个孩子的。”   侍卫齐齐摇头:“并无。”   其中有认识顾肆的,便笑着问道:“顾大人可是有什么案子要办?是否需要属下们协助?”   顾肆摇头:“并无。”   说罢,男人牵着马,走去了城门之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正是半上午时分,进出城的人不多,守城侍卫们之间便开始了窃窃私语——   “哎,刚才那个顾大人,什么来头?怎么你对他那么客客气气的?”   “噤声——!那可是朝廷的新秀,你不知道么?那人姓顾,名为顾肆,老家是哪的我说不清楚,不过,听说月前顾大人一口气破获了一件大案,陛下直接把人塞到了大理寺去。”   当即便有人惊呼道:“原来是他——!我也听说了,这人在大理寺混的风生水起,连跳两级,如今都是大理寺少卿了!”   其余人都是目瞪口呆。   “这,这……这怎么做到的?别说朝廷里升官有严格的年限要求,便是大理寺这地方,也不是人能待的啊。”   认得顾肆那个嗤笑了一声:“什么要求不要求的,陛下看上了,便什么官都做得!我兄长行走在御前,听说陛下原是打算让顾大人做御前侍卫的,却被顾大人婉拒了。”   众人瞧着顾肆的背影,一时间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话本里常常有什么才子一朝被皇帝赏识,高官厚禄唾手可得,甚至连公主都能迎娶。   可现实里当真有这样的事情存在么?!   不过瞧着那顾大人的样子,也不像是普通人,那不怒自威的气派、仿佛能探照人心的眼神,倒也正符合大理寺少卿这官职。   正在众人暗中钦佩之时,原本浑身上下写满“生人勿近”的顾肆,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地突然卸下了浑身的冷意。   男人向前走了两步,由东而来的马车瞧见了他,便缓缓停在了顾肆面前。   驾车的少年有些惊讶地出声:“姐夫?”   顾肆没有作声,车厢里传出了一声声兴奋的尖叫。   顾意柠忍不住嚷道:“爹?是爹来接我们了吗?”   小姑娘迫不及待地拉开车厢的帘子,瞧见顾肆之后,露出了大大的笑脸:“爹——!”   她故意纵身一跃,顾肆赶忙上前两步,才把女儿稳稳地接到了手臂之上。   乔佳觅的训斥声响起:“阿柠!这么危险的动作,日后不许再做!”   男人顿时抬起了头,隔着厚厚的车帘,仿佛瞧见了她似嗔似怒的娇俏模样。   而在此时,顾意棠和乔景行、乔景澄也跳下了马车,一个个把顾肆团团围了起来,一下子打断了他起伏的心绪——   “爹!听说你做了京城的大官,这是真的吗?大理寺少卿是多大的官啊?”   “还有啊,干爹干爹,大理寺是做什么的啊?言恒哥说是办案的,会比衙门里更忙吗?”   几个小萝卜头叽叽喳喳围在顾肆身边,吵吵嚷嚷的,把周围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守城的兵士更是目瞪口呆,看着周身气质温和沉静的顾肆、低声同孩子们说话的男人,竟像是见到了另一个人。   马车的帘子又一次被掀开来,素白的手指收紧,露出一张芙蓉面来。   她似是有些不高兴,声音不高不低:“有什么话不能回家再说?站在城门口吵吵嚷嚷的……顾肆,别傻站着了,赶紧带孩子们进来啊。”   在守城兵士们的灼灼目光下,冷面少卿突然笑了起来,一时间冰雪消融,再不见方才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只见他们眼里狼一样的顾肆大人收起了尾巴,好脾气道:“好,听夫人的,回家。” 第140章 准备去找高初云   乔佳觅把顾肆叫到马车里,原是不想让一群人站在外面受旁人目光的洗礼,她觉得尴尬丢人。   可等男人真的跨进来坐下了,乔佳觅又立马后悔了。   马车里本就空间狭窄,几个孩子又扭来扭曲没一刻安生的时候,如今猛地进来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乔佳觅便只能贴着他坐下。   手臂边传来熟悉的温度,乔佳觅对上顾肆灼灼的目光,突然有些紧张。   她没话找话:“对了,你是骑马过来的?”   要不还下去骑马?   这半句还没说出来,顾肆便把她的话头堵住了:“没有骑马,走过来的。”   乔佳觅瞪眼——她又不是瞎子!   方才男人手里牵着那么高一匹马,难道是街上捡的不成?   可孩子们的话插进来,很快便打断了她想把男人赶下马车的念头。   尤其是顾意柠,几乎成了一块年糕,粘在顾肆身上不肯下来:“爹!你去京城这么久,娘都想你啦!”   顾肆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盛着熠熠的笑影,分明是同顾意柠说话,眼神却不肯从乔佳觅身上下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那阿柠跟爹说说,娘是怎么想爹的?”   顾意柠仍在夸张地说个不停:“当然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泪湿锦衾……”   小姑娘越说越不像样,乔佳觅的脸也越来越红。   她恼羞成怒道:“顾意柠!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顾意柠咧嘴笑了,露出白白嫩嫩的一排小乳牙:“澄哥哥教的呀!”   乔佳觅受不了顾肆赤裸裸的视线,只能借着生气的由头,去拧乔景澄的耳朵:“小小年纪不教妹妹学些好的,我这两天就联系学堂的先生,把你们这几个皮猴子塞到学堂里去天天之乎者也学起来……”   乔景澄看出了干爹干娘之间旖旎的气氛,小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褪下去过,一边往顾肆身后躲,一边笑着叫道:“干娘冤枉!这都是好词啊!悠哉游哉、辗转反侧,不是《诗经》里的句子吗?妹妹怎么不能学了?”   虽是《诗经》里的正经句子,可那分明出自一首情诗,乔佳觅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顾意柠跟着乔景澄起哄:“就是呀娘,怎么就不能学了?”   眼看着乔佳觅的双颊鲜红滴血,比秋日夕阳染红天际还要美,顾肆的眼睛里再放不下旁人,一时间装着的只有满满的她。   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乔佳觅,轻笑了一下,问道:“真是这般想我的?”   回答他的并非乔佳觅的“是”或“不是”,她直接恼了,把顾肆赶下了马车。   赶车的乔白费听见一家人在车厢里笑笑闹闹的声音,早就酸的不行不行了,如今瞧见顾肆被赶出来,不由幸灾乐祸道:“哟,五姐夫,车里地方太小,容不下你了啊?不过,你这一路走着怎么赶上我们马车的速度?要不然这样,你把家里的地址给我,我们先过去了,也省得五姐等你等的心烦……”   少年话音未落,却见顾肆微微牵了牵嘴角,客气而虚伪道:“不劳七弟费心。”   他单指屈起,吹了一个哨声,便有健壮的高头大马应声而来。   那马儿通身黑色,毛发油亮,停在乔白费的马车边上,比对方的马高出一大截,还似是瞧不起身边的马一般打了个响鼻,讨好地蹭了蹭顾肆的肩膀。   乔白费气得差点给那黑马一鞭子——   真是什么主人养什么样的马!   男人翻身上了马,冲乔白费挑眉:“七弟,不走么?”   马上之人身形挺拔如松,面容英姿勃发,周身餍足、得意的模样不比当日迎娶小乔的周公瑾差。   乔白费咬了咬牙,恨不得一拳打碎顾肆脸上平静虚伪的微笑。   他咽下了心里这口气,也扯出一个神似的笑来:“姐夫,还耽搁什么,不走吗?”   顾肆不再多说什么,男人拽了一下缰绳,那马儿便仿佛通晓人性一般调转了方向。   男人纵马在前,同守城的兵士说了两句话,众人客客气气地目送顾大人和其家眷所乘马车进了城……   京城,又是一番风云!   顾肆在京城的住处,是一个一进的小宅子。   宅子不大,只有三个房间,塞进去一家人之后,留给乔白费的便只有一个小厢房。   乔佳觅仔细看了看,问道:“房间小了些,小七住得惯么?”   在乔家村的房子,都比这里要大得多……   乔白费只大咧咧摇头:“这有什么,能住下!再说了,五姐不也一样住着么?”   他意有所指,可乔佳觅似乎没听出多余的含义。   乔佳觅心中觉得委屈了七弟,便主动亲自上手把乔白费的房间给布置好了,才去给孩子们布置房间。   如今孩子们渐渐大了,顾意柠暂且和父母住在一起。   顾意棠则和乔景行、乔景澄一处。   京城寸土寸金,乔佳觅也理解顾肆——   再者说,他如今不过刚刚在京城落下脚来、处处需要应付旁人打量的目光,能住多好的宅子?   这么一个不打眼的小宅子,便是如今他们最好的选择。   乔佳觅把宅子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旁的都还好,只是担心委屈了乔白费。   少年过来找乔佳觅的时候,见她似有忧色,稍微一想,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五姐不必在意这个,左右我也住不了两天,把你们平安送至京城,便要回去了。”   乔佳觅回神,吃惊道:“急什么?京城里好吃的好玩的,不得逛个遍再走?”   乔白费心情有些低落,没有说话。   他凭着一腔冲动把乔佳觅送到京城,在路上也确实同五姐相处了不短时间。   可到了京城,人家夫妻两个生活,自己插进来算什么……   想到这里,少年便闷闷不乐了起来,霎时让乔佳觅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纳闷的问:“方才还高高兴兴的,怎么过了一会儿,又不高兴了起来?”   乔白费只是摇头。   乔佳觅见问不出来什么,便不再纠结,嘱咐了乔白费两句,便出门准备去找高初云。   她一直记挂着高初云,一来便想去看看…… 第141章 你让我先说哪一个?   丞相府算是正正经经的高门大院,单是占地面积,就有一个园子那么大。   乔佳觅被下人引着,一路走到后院,直到进了高初云的小院,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高初云见了她,赶忙迎了上来:“佳觅!”   乔佳觅笑道:“阿云!”   高初云忙吩咐下人去准备了茶水点心,带着乔佳觅在小凉亭里坐了下来。   她轻声细语地问:“前些天收到你的来信,说你要入京,心里就一直记挂着。如今看到你,总算是放心了,怎么样?一路上可还顺利?”   乔佳觅抿着嘴,直勾勾盯着高初云,笑而不语。   高初云见状,轻轻拧了一下乔佳觅的手背,暗中嗔了一眼。   她神色端庄地把下人们都打发了,等四下无人,这才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亲亲热热地拉住了乔佳觅的手。   高初云压低声音,兴奋道:“这几日可把我高兴坏了!连觉都睡不安稳!老是琢磨着你到了哪里了,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事情,回京以后什么时候来找我……”   乔佳觅笑道:“我可是一到了京城,才刚安稳下来,坐都没坐一会儿就来寻你了。”   高初云不由展颜:“好佳觅,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姐妹!”   高家的下人都不在,乔佳觅也自在了许多。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高初云,不由叹道:“人靠衣装这句话说的当真不错,如今瞧你这模样,我都差点不敢认了。”   从前的高初云天生丽质,即便是粗布荆钗,也难掩丽色;可如今绫罗绸缎、金钗玉环打扮起来之后,俨然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女,就连神色都添了几分凛然不可侵犯。   高门贵女听了乔佳觅的话,一下子变成了小家碧玉,没好气地哼哼:“佳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竟还好意思打趣?我如今在丞相府,可不光有我继母盯着,全京城的姑娘都打算看我笑话呢!”   她这话说的没有分毫夸大——   丞相府的嫡女,十几年了没听见过动静,有朝一日突然出现,足以震惊半个京城权贵圈。   尤其是女子到了嫁龄的人家,一时间出现了高家这么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谁不费心思打听着?   乔佳觅知晓她的艰难,不由上前挽住了高初云的手,小声道:“好阿云,我不是故意打趣你,只不过是见你打扮的漂漂亮亮,替你高兴罢了。”   高初云叹气:“不过是外表光鲜,有什么好呢。”   乔佳觅见她似有惆怅和退意,便为她打气:“阿云你想想,如今可不光你自己,还有阿楚呢。小姑娘没爹没娘,若是真的寻不到亲人,不得靠你好好养着?还是要你立起来才能行。”   高初云点头:“嗯,我知道的。”   两人月余未见,都有满肚子的话要同对方讲。   高初云先是唏嘘了一会儿:“我从前就觉得你那夫君不简单,没想到还真是个有大造化的。从籍籍无名到简在帝心,只用了区区一个月的时间!佳觅,你老实交代,顾肆他当真不是什么流落在外的皇室子孙么?”   最后这一句话,高初云是用气音悄悄说的。   她虽是穿越过来的,却也知道在古代妄议皇室是多么重的罪。   乔佳觅吓得赶紧捂她的嘴:“瞎说什么呢!这可是杀头的大罪!阿云,你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顾肆怎么可能和皇帝扯上关系!   高初云也知道不可能,“嘿嘿”笑了一下,小声道:“我就是嘴上说说嘛,心里也知道不可能。不过顾肆升官的势头这么猛,不光是我,旁人瞎猜的多了去了。”   乔佳觅对此略知一二,只冲高初云摇头:“他的事情一般都会告诉我,不过这次……应该是在查什么大事,我大姐夫不许我随便打听。”   被那变态血腥的剥皮客抓住时,对方可是口口声声把临安公主唤为“爱人”的!   乔佳觅最开始不知道临安公主的名讳,还是后来才听说的,那可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   她不想给高初云惹麻烦,便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不过,高初云也不是好奇心多么重的人,对顾肆的事情,听听就过去了。   两人又聊起了高初云在京中的处境。   乔佳觅秀眉微拧,认真地看着对方问:“阿云,你老实告诉我——你如今在丞相府,可有人寻你的麻烦?”   高初云原还想笑着打岔过去,可看着乔佳觅严肃认真的模样,仿佛不问出个答案不罢休一般,她才收了掩饰的心。   高初云想起丞相府的一大摊子糟心事,不由叹了一口气:“唉……佳觅,你这冷不丁问起来,我只能说,丞相府的麻烦太多太多,你让我先说哪一个?”   乔佳觅闻言,顿时心中一紧…… 第142章 顾肆受伤了   乔佳觅知道高初云在京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表面光鲜亮丽,内里麻烦不断,这才是她正在经受的——   可真的听到高初云承认自己过的不好时,她仍是心头一紧。   乔佳觅咬住了下唇,担忧地问:“他们待你不好么?再者说,高家这个时候把你找回来,可说了是为什么?”   高初云嘲讽地笑了一下,“有什么好不好的,面上总还是过得去。至于为什么——丞相府的嫡女,自然是有作用的。”   乔佳觅心中一紧:“是为了你的亲事?”   她是见过前世的事情的……高初云在高家确实坚持了下来,可乔佳觅担心的是别的。   高初云点头。   乔佳觅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来。   前世高初云和三皇子之间纠缠、牵绊了十余年。   便是洒脱如高初云,在遇上情爱时也一头扎了进去,偏偏遇上的三皇子并非良人。   最后两人白白蹉跎了彼此,还害阿云丢掉了性命。   乔佳觅有心警醒好友,却又不知如何去说,一时间陷入了纠结。   高初云对她的想法一无所知,只毫不在意道:“高家想要利用我在几个皇子里站队,我并不在意这些,反正,到头来高家借助我得到了多少,我要他们统统还给我便是。只是我看不惯他们披着道貌岸然的皮囊,满心弯弯绕绕和龌龊的念头。”   说话间,她面上露出鄙夷厌恶的神色,比之以往的活泼多了些稳重的气质。   乔佳觅这才想起,阿云如今才不过十六,年纪比她小的多。   她忍不住握紧了高初云的手:“阿云,若是不行,就跟我回青镇吧!咱们生意做的好好的,何必来蹚这浑水?”   高初云却摇了摇头。   她反握住乔佳觅的手,轻声道:“佳觅,你从前总说我心不够硬,如今见我迎难而上,又何必劝我回头?”   乔佳觅停住了,一双柳眉固执地拧着,满脸的不赞同。   她的容貌并非极盛的艳丽,而是秀美清雅、小家碧玉的精致,尤其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让原本不够浓烈的五官褪去寡淡,顿时鲜活了起来。   高初云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心里那些烦恼,渐渐被她抛到了脑后。   女人忍不住开口:“佳觅,你可真好看。我这些日子在京城倒是认识了不少青年才俊,若你没有和顾肆成婚,肯定能找个更好的!”   乔佳觅用力剜了对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胡说八道!”   高初云不满道:“我是认真的!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和顾肆和离么?这次贸贸然跟着他进京,我觉得不妥。下一步是怎么打算的?”   乔佳觅不想同她说这个,便敷衍道:“和离的事情,等一等再说吧。我还不想让我爹娘连个年都过不好。”   高初云不肯放过她,撺掇着道:“什么时候和离在你,不过,既然你如今来了京城,便别像撇开我去。我在京城认识了几个姐妹,家中兄弟不少,改天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乔佳觅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手中抽出来,站起身恼道:“胡言乱语两句便也罢了,怎么还不住嘴了?再这样,我走了!”   高初云忍不住笑弯了腰。   打趣归打趣,她是真的在意乔佳觅的幸福才这么说的。   顾肆真的不是乔佳觅的良人。   半晌后,高初云擦着眼角的泪,真心实意道:“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让你多些选择,不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挂死。不过说起这几个——来京城也有几个月了,我都差点忘了该怎么笑。佳觅,还是跟你在一起舒坦。”   乔佳觅原本已经站起来作势要走了,听了高初云这话,顿时心软了。   她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嘟囔道:“我说你从哪里学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来京城真是个大染缸。日后你嘴上可注意着些吧,都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了,怎么还没个把门的?”   高初云被埋怨了一通,心情却立即好了起来。   她笑着应了,又拉住了乔佳觅的手,问:“前些日子听说霓裳斋损失了一批冬衣?如今铺子怎么样了?”   两人一直有书信往来,只是乔佳觅知道高初云初到京城不易,不肯让她担心,便没有多提当日失火一事,更对损失绝口不提。   如今正好高初云问起来,她便一五一十解释了一番。   末了还道:“这事说来也是因祸得福,虽是损失了不少衣裳,但没有烧毁的那些冬装搭着快换季的秋装白送出去,既不需要给秋装降价,又不用担心卖不完剩下,最后还给咱们的冬装做了宣传。”   高初云赞道:“这么一来,便是损失些也没什么了。就知道你机灵。”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生意上的事情,乔佳觅有心让高初云忙一点,省得像上一世一般被那三皇子迷的晕头转向,便同她商量道:“我手头上攒了不少银子,你可愿意在京城开一家成衣铺子?”   两人一拍即合。   高初云抚掌笑道:“你若不说,我也是要提的!开,当然要开,还要一口气多开几个!既然做了这门生意,便要做大做强,谁还嫌银子赚的少呢?”   她当即把自己的想法对乔佳觅全盘托出,还转身去卧房里取了三千两银子,塞到了乔佳觅的手上。   乔佳觅走出相府时,一路上还有些晕乎乎的。   三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光是银票就厚厚的一叠,乔佳觅揣在身上,颇有些紧张和无措。   京城的治安应该不错吧?从相府回家也不远,她快走几步,很快也能到了。   瞧这幅一早准备好银票的样子,阿云这是原本就打算好了要在京城开铺子,只等着她提呢?   这个阿云!   不过,如今高初云的一举一动都被高府的人盯着,又有视她为眼中钉的继母柳氏时不时寻个不痛快,她也确实不好出面在京城做生意。   堂堂丞相府的嫡女跑去开铺子,若是说出去,丢的是高丞相的脸,高初云那便宜爹便是再如何把她当作空气,也一定会找她谈话的。   乔佳觅想清楚事情的始末,只好叹了一口气,捂了捂手里厚实的银票,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可还没等到家,便在小院外面碰上了眼泪汪汪的顾意柠。   小姑娘看见母亲的身影,一下子哭着跑了过来:“娘!娘!”   乔佳觅赶忙抱住了顾意柠,轻声哄她:“阿柠别哭,来慢慢告诉娘,发生了什么事?”   顾意柠哭的声音更大了:“娘,爹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第143章 危言耸听   顾意柠的哭声让乔佳觅脑袋嗡嗡的。   顾肆受伤了?   怎么会!   乔佳觅不由加快了脚步,一边拉着女儿回家,一边问她:“你爹伤到哪了?在家里么?可请了大夫?”   顾意柠只顾着哭,完全没办法说清楚话。   好在乔景行和乔景澄听见动静,赶忙迎了出来。   “干娘!你终于回来了!”   瞧见两个男孩,乔佳觅忙询问顾肆的情况。   乔景行一张小脸发白,却仍强行镇定,一五一十道:“七舅舅带着阿棠去请大夫了,还没回来。干爹他流了很多血,干娘你快进去看看吧。”   乔景澄则把顾意柠牵到了一边,耐心地哄着哭个不停的妹妹。   乔佳觅没有犹豫,提着裙摆快步进了正屋,才一推开房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男人不动声色地用衣服盖住了身上的伤口。   谷南伊的视线不由得扫到了地上带血的衣裳——   今日顾肆是穿了一身浅色出门的,两人不过分开半天的时间,那衣裳从右肩向胸口撕裂了一个大大的豁口,其上沾满刺目的红。   乔佳觅呼吸一窒,赶忙上前去看顾肆的情况:“这是怎么回事?你伤到了哪?可还在流血吗?”   男人静静地靠在床头,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唇色比往日要淡许多,就连精神也恹恹的。   “没什么——”   顾肆出声,却没有料想到自己的嗓音这般沙哑。   他只重复了一遍:“不过是流了点血,没什么。”   男人不肯再说话了,给乔景行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把地上的衣裳收走,房间里很快就少了那股浓重的血气,乔佳觅心里的焦急却没有因此减退分毫。   她也顾不上旁的,强硬地解开了男人刚刚穿好的上衣,瞧见那渗血的纱布后,一下子红了眼眶,“你还说没什么!明明还在流血,为什么盖上它?”   顾肆抓住了乔佳觅瓷白的手,攥在手心,哑声道:“小伤,你瞧见了只会担心。”   乔佳觅原是低着头的,听他这般说,猛地抬起了头来。   她那双水洗一般的桃花眼如今盛着满满的泪花,将掉未掉,颤颤巍巍地摇动着男人的心。   乔佳觅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男人耳边响起:“我瞧不见就不担心么?对,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你爱怎样便怎样!顾肆,除非有一日你死在外面,否则我决计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她嘴上说着不在乎,可那神情动作,分明暴露了自己的难过与害怕。   她不想在乎顾肆,可他到底是孩子的父亲,到底是真心爱过的唯一一个男人。   顾肆突然有些后悔了。   他现在办的案子威胁到太多人的利益,受些伤在所难免——   只是今日脱离陌生人的围攻后,他下意识回了家,走到院门前才想起来乔佳觅也在。   如今被她瞧见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平白让她伤心,顾肆不由有些懊恼。   男人知道乔佳觅在说气话,便耐着性子哄她:“好端端的,什么死不死的。这真的只是小伤,不过是血流的多了些,瞧着吓人罢了。不信等大夫来了,你问问他?”   说曹操曹操到,乔佳觅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乔白费带着大夫来了。   顾意棠撒开一双小短腿跑在最前面领路,一边气喘吁吁地报信:“爹!大夫找来了!”   顾肆顿时皱了皱眉。   乔佳觅瞪了男人一眼,短促而气恼地说了一句:“我倒要听听大夫怎么说!”   她不管对方如何反应,径自起身去迎大夫。   也不知乔白费是从什么地方寻来的人,那老大夫年纪已经不小了,背着一个药箱,跑得气喘吁吁,连胡子上都沾了晶莹的汗。   好在对方行医多年、极有医德,瞧见病人后也顾不上休息,赶忙上前去检查顾肆的伤。   老大夫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男人缠在身上的纱布,瞧见伤口以后,瞬间变了脸色,“伤成了这幅样子,还不去医馆,跑到家里来等死?”   老大夫的话毫不客气,更是对顾肆威胁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训斥道:“刀伤有八寸之长,若是再深些,怕不是要把你这右半边肩膀给削下来!谁告诉你这么简单粗糙地随便包一下就可以的?!”   顾肆冷淡的眉眼顿时露出了不满的情绪,制止对方道:“只管治伤便是,何必危言耸听,平白让旁人听了害怕?”   老大夫吹胡子瞪眼道:“什么叫危言耸听,老朽从不做这样缺德的事!重伤便是重伤,容不得分毫马虎!若是这位郎君觉得老朽医术有限,便另寻高明吧!”   眼看大夫生气了,乔佳觅赶忙上前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大夫,您想怎么训就怎么训,不过我夫君这伤,还是要劳烦您给治一治。”   老大夫也不是故意为难顾肆,心里虽有些不爽,却还是敬业地开了药,又从随身的药箱里掏出了一瓶药粉:“幸亏出来的时候带了金创药,你那伤口太深,还一直在流血,寻常的金创药止血太慢,用用这个。不过须得注意的是,这药粉药性霸道,上药的时候得一点点慢慢地上,否则便似刮骨之痛,会把人疼晕过去的。”   谷南伊赶忙接了药瓶,并向大夫道谢。   老大夫摇了摇头:“谢什么,老朽干的就是这个——既然你是他夫人,便替他上药吧,我还得再写个方子。”   接着又叮嘱了乔佳觅许多注意事项。   说罢,他便跟着乔白费去了外间,用随身带着的笔墨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药方。   乔白费左右看了好几遍,愣是没看明白上面都有哪些药材。   还是顾意棠机灵,当即便问那大夫:“老先生,我们可以拿着这方子,去您的药铺里抓药么?”   对方捻须点头。   顾意棠心里也急,催道:“既如此,我们便送老先生回去吧!”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拉着乔白费套马,半拖半拽地把大夫又拉了回去。   乔佳觅顾不上外间发生的事情,此时的她正手攥瓷瓶,紧张地为顾肆上药。   男人不过是动了一下,便惹来她的斥责:“瞎动什么!别乱动!”   顾肆便真的一动不动了。 第144章 佳觅,抬头   今日的乔佳觅格外暴躁,完全没有了婚后那几年时时表现出来的温柔和顺。   她给伤口上药的动作写满了不耐烦,一双秀气的柳眉几乎要拧成一个打不开的死结,嫌弃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可偏偏,顾肆却觉得她这幅模样,可爱极了。   男人注视着乔佳觅专注的侧颜,不由轻轻笑了一下。   气音传到乔佳觅耳中,她冷着脸抬头:“还有心思笑,看来是我上药的动作太轻,让你觉得痒了。”   说罢,她便用力磕了一下药瓶,厚厚的药粉一下子覆在男人裸露的伤口之上,便见她手掌下结实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抖动的频率很慢,却一下又一下,持续不断。   乔佳觅知道,那是疼的。   可当她看向男人,却又无法从那张淡然的脸上看出分毫强忍的疼痛,能瞧见的只有一派云淡风轻。   乔佳觅在心里暗骂——   都什么时候了,还装什么装?   顾肆也真够虚伪的。   乔佳觅当即扯出一个同样虚伪的假笑:“怎么样,会不会很疼?大夫说上药的时候得慢一点,我是不是太快了?”   顾肆哑声道:“没事,不疼。”   乔佳觅咬牙,又用力洒了许多药粉在旁边的伤口上,立刻感受到手心肌肉的抖动频率增加了,顾肆的额上都冒出了汗来。   可即便如此,男人都一声也没吭。   乔佳觅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没有道理,她看着顾肆脸上隐忍的表情,心一下子软了。   她低下头去,掩饰住脸上的神情,开始认真地为男人上药。   室内陷入了一片宁静。   顾肆的伤口确实很长,也很深,乔佳觅耐心地用药粉包裹住还在流血的地方,心里不停在想:这可是堂堂京城,天子脚下,他怎么会受这样重的刀伤?   是同他为朝廷做的事情有关系吗?   顾肆到底在做什么?   他为什么受了伤也不去医馆?   是在担心什么?   乔佳觅一连串的忧思全部掩藏在她低垂着的容颜之下,没有露出分毫,一如顾肆从来不会同她提起他所经受的危险,甚至连疼痛的时候,都将她排除在外。   不过,也是,她和顾肆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女人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心理这个想法有着赌气的成分在。   突然,她脸颊上的触感打断了乔佳觅的思绪。   男人粗糙的手指划过她细嫩的脸,凉冰冰的东西被用一种格外轻柔的力道擦掉了。   顾肆的声音低哑好听:“怎么哭了,嗯?我说了,不疼的。”   乔佳觅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她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顾肆自然以为乔佳觅是在心疼他的伤,便哄她道:“你看,上了药之后,伤口不是已经不流血了吗?没关系,过上几日就好了。”   乔佳觅再也忍不住,大声问他:“这么长的伤口!流了这么多血!这么可能没关系!顾肆,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男人的神情闪过片刻的哑然,又很快被另外一种酸酸麻麻的肿胀情绪所替代。   他粗粝的手指不停擦着乔佳觅的眼泪,却一直擦不干。   顾肆低声道:“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么?别哭了,你哭的我……”   哭的我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   乔佳觅难受极了:“你明明很疼,偏偏要说不疼!你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连最基本的感受都要隐瞒!既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在一处?干脆一拍两散,各回各家不好么!”   顾肆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乔佳觅会有这样的想法。   男人思索了片刻,才认真道:“我并非不把你放在心上,只不过是不想让你担心罢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佳觅,你应该明白的。”   乔佳觅不停摇头,眼泪也扑簌掉个不住:“我不明白!我就知道你在瞒我!”   顾肆只好道:“是……受了伤是会疼,可今日的伤不过是在我身上留下一记刀痕,并非致命的重伤,那疼痛也并不是不能忍受。我觉得不必说出来。”   乔佳觅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一双水光潋滟的美目,仿佛被春雨打湿了的杏花,勾人心魄的同时,让顾肆分外怜惜。   她仍是摇头:“你总在敷衍我……这样的伤还算小伤么?”   顾肆并没有刻意哄她,只是认真道:“刀剑无眼,在边关打仗时受的伤比这要多得多,更严重的也有。这些我都习惯了,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是有意要在你面前逞强,亦或是瞒你什么。”   乔佳觅讶然,止住了哭。   她知道他在边关吃了很多苦,也受过不少伤,却没有真真切切地直面他流血的模样。   她的声音干涩:“你在战场上,也经常受这么多伤?”   顾肆这个时候并没有试图隐瞒,而是一五一十道:“异族都是一群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同他们打仗,不能有分毫的怯意,否则等待我们的只有被敌军撕碎的下场。即便是流血、受伤,只要有一口气在,便要继续战。”   男人的声音清晰坚定,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再正常不过的道理。   乔佳觅双眼中的雾气慢慢弥散,眼神却紧紧盯着男人的双眼。   顾肆笑了一下:“如今虽已不在边关效力,可军旅生活到底改变了我——今日的伤,对我而言当真不算什么。”   而此时的乔佳觅,已经顾不上方才争执的内容了。   一想到顾肆或许是靠着一股执念才在修罗地狱一般的战场上活下来,并且成为获胜的那一方,乔佳觅的心仿佛被一双大手给用力攥住,让她有些不能顺畅呼吸。   她总在责怪顾肆不了解她的想法、怨恨他前世对孩子们的冷漠、害怕他莫名的突如其来的改变……   可是她可曾有过一点想要真正了解他?   了解他从军的这两年,究竟经受了什么,而那些对她而言单单是想想就可怕的经历,又如何塑造了他?   乔佳觅重新低下了头,眼底开始蓄起水意。   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仔细为他的伤口上药。   顾肆的声音又低沉沙哑了几分:“佳觅,抬头。”   乔佳觅不为所动。   男人双臂微微支起了上身,麦色的肌肉隆起形状完美的线条。   他倾身上前,凑近了乔佳觅的脸。   乔佳觅的手微微发颤。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间,空气中的灼热将她双目中的泪意蒸腾掉,只留下让人心中格外躁动不安的热。 第145章 似乎我待你很不好   顾肆轻声道:“告诉我,现在的你,在想什么?”   乔佳觅贝齿轻扣住下唇,逐渐用力,将那抹嫣然之色咬出了白。   她不自知的开口:“我觉得……似乎我待你很不好。”   顾肆的手指揉上了乔佳觅的下唇,仿佛是故意要将她心中的愧疚揉散:“怎么会?你为我生儿育女,愿意舍弃父母入京陪我,在我受伤时忧心、焦急……佳觅,你待我已经够好了。”   乔佳觅张了张口,咽下了口中的那句——   可是我一直想同你和离。   她直直看入顾肆的双眼中,只觉仿佛他的双目存在某种莫名的吸引,包容、温暖,却又不乏强硬,将她整个人、所有心绪,统统包裹了进去。   那一瞬,乔佳觅也不确定她究竟能不能离开他……   乔佳觅喜欢顾肆,从上辈子就喜欢,到后面的心寒,是因为他伤害了她在乎的一切。   可这辈子,父母对他的信任,孩子对他的依赖,似乎一点点在腐蚀她的想法。   乔佳觅默默为顾肆上完了药,又在那狰狞的伤口上细细缠了绷带。   两人之间旖旎的气氛始终没能消散。   她原想立刻离开,却被男人抓住了手腕,“去哪?”   在顾肆面前,乔佳觅像是一只落入猛禽手中的无辜幼鸟,挣脱不开、又挣扎不能。   她只能同他讲道理:“我还要出去找那老大夫,去给你煎药的。”   顾肆灼灼的目光仿佛能将她烫出一个洞来。   乔佳觅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眼无奈地消散。   只听男人道:“喝什么药,不用。”   乔佳觅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搬出哄顾意棠和顾意柠喝药的那一套:“喝了药伤才能好。你且等一等,我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顾肆却不肯放开她。   乔佳觅无辜地同他对视,在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察觉了他隐秘翻腾的情绪。   男人哑声道:“我的良药并非那东西,煎来也无用。”   乔佳觅傻傻地开口询问:“那是什么?”   顾肆笑了,他原本冷硬的下巴线条突然柔和下来,就连低沉的声音也带上了悦耳轻松之意:“我的良药么……能让我药到病除的,还不是你?”   这直直一记球敲在心头,乔佳觅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男人滚烫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到极近。   她被迫微微仰头,又担心会压到男人身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一时间又是着急、又是无措。   这一吻温柔而漫长,带着安抚的意味,直到被吻出泪花来、喉咙中不受控制地发出一点点声音,顾肆才放开她。   他用额头贴着她的,轻声问:“喜欢吗?”   乔佳觅身上还有些发颤,用力摇头。   顾肆笑了:“口是心非。”   他们从前在顾家村的时候,极少亲吻彼此——   一则是因为新婚夫妇,都十分害羞,每每只敢在夜里熄灯之后亲热,两人都强忍着不能发出声音;二则以顾家老太都脾气,恨不得每日贴在门缝上寻他们的错处,让人处处不自在。   后来顾肆参军,再次回来之后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   两人终于从那泥沼一样令人窒息的环境中脱离了出来——   可他们之间却再没有那种亲密无间的气氛了。   一吻结束后,顾肆还没有满足,等乔佳觅的呼吸稍微正常一点后又要贴上来,却被她躲开了。   “等,等一等……”   她的喘息声仍然很明显,声音颤抖到令人感到格外羞耻。   乔佳觅平复了一下,强迫自己把声线平静下来:“大夫和孩子们都在外面,随时有可能进来,你冷静一点。”   顾肆却有些忍不了。   他无比确认自己爱着乔佳觅,恨不得为她舍弃这一身性命,那是一种令人充满希望的爱意,偏偏同时又诱人堕落毁灭——   男人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来,反复摩挲着乔佳觅耳后的位置,心里挣扎闪动着各种阴暗念头。   直到乔佳觅气息不稳地抗议:“别,别弄了……”   耳后的地方从来没有被谁触碰过,便是亲密如顾肆,也不曾发现这一处隐秘。   在被顾肆的手指抚摸上的一瞬间,乔佳觅就觉得周身一颤,更无法抵御男人粗粝的手指持续不断触碰那片敏感皮肤的触感。   她不知何时已经红霞满面,微微有些发肿的桃花眼中再次漾起了水汽,抗拒又沉迷。   顾肆一眨不眨盯着她勾魂夺目的双眼,心里格外欢喜。   她的眼睛是因为他,才哭成这幅模样的。   也只有他,能欺负她、惹哭她,以及,亲吻她。   男人轻声不断地喊她的名字:“佳觅,佳觅。”   此刻的顾肆的身上充斥着温柔与强硬的矛盾气质,他只觉得乔佳觅诱人无比,却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对方眼中是怎样的存在。   乔佳觅没有再抗拒,顺从地闭上了眼睛,浓黑卷曲的睫毛不住颤抖着,仿佛一双振翅欲飞的蝶,贪恋人世间的温暖而不肯离去。   顾肆再次吻了下来,动作激烈而急切,仿佛要将她吞吃到腹中去。   直到压住了男人的伤口,乔佳觅才猛地惊醒,用力推搡着男人:“顾肆,你等等……你身上还有伤!”   此刻气氛正佳,顾肆不想惹乔佳觅生气,便稍稍拉开了一点两人的距离。   男人的声音声音格外蛊惑迷人:“佳觅,你知道吗?在军中时有一次我后背受了伤,一连几日都只能趴在床上,还发着高热。那时要比现在痛极……可再持续不断、仿佛没有尽头的折磨,只要我脑子里想着你,便顾不上疼了。”   顾肆还记得那一次在鬼门关上打转的经历。   那时正值隆冬,边关战事吃紧,营中缺人,大片大片的伤兵得不到照顾,顾肆更是一连发了三日高热差点死过去。   那时的他,便一遍一遍地想乔佳觅。   想她微笑的模样、开怀的模样,害羞的模样、情动的模样,极冷极热两股气息不断争夺着顾肆年轻的身体,最后靠着对未来的幻想,他才在冷冰冰的担架上活了下来。   而那刻骨铭心的一段经历,只化为了此刻男人对乔佳觅说的一句话:“那时我就想,还没有像这般痛痛快快地亲你一次,我怎么能死?”   乔佳觅闻言,心神颤了一颤,泪珠便忍不住滚滚而下。   她不知所措地辩解:“我不是故意要哭,我不爱哭的……”   一想到面前这人险些死在战场上,她就心如刀割。   可顾肆为什么从不肯告诉她!   乔佳觅心疼又生气,只是那万千念头都抵不过会失去他的恐惧,她便忍不住抬头,重新贴住了顾肆的唇,轻轻地吻了上去。   她难得的主动让顾肆更觉兴奋不已。   两人很快眼中只剩下了彼此,再记不得今夕何夕、身处何地。   顾肆不住唤她:“佳觅,佳觅。”   直到外间传来“咣当”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接着是乔白费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你们——” 第146章 真是荒唐   乔白费冒冒失失跑进来的时候,顾肆正将乔佳觅压在身下亲吻。   少年几乎称得上是气急败坏:“青天白日的就不能收敛一点?我辛辛苦苦跑去给你又是找大夫、又是送人,又是赶回来买药煎药,看来姐夫已经好全了!”   顾肆被人打扰,正是不爽的时候,被乔佳觅用力攥着的手强压下了心头的不满。   反观乔佳觅,一张玉面已经满是红霞,尤其那双诱人沉迷的桃花眼早已波光潋滟。   她的声音更是软的不像话:“小七,你,你先出去。”   乔白费这才看清楚了五姐的模样,一时间如遭雷击,仿佛不认识她了一般,脚步不由得钉在了原地。   少年再听不到旁的声音,只有她浅浅的、竭力控制住的呼吸,仿佛在他耳边响起。   直到她又轻声唤了一句:“小七?”   乔白费被这声音叫的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心头闪过了多么恶劣龌龊的念头。   他早已满脸通红,此刻却不得不将之掩饰为恼怒之色,丢下一句“真是荒唐!”便匆匆逃离了这一室旖旎。   直到不知跑了几条街,眼前的人与景已是全然陌生,又被那初冬的冷风一吹,少年滚烫发热的头脑这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只是乔佳觅的样子……   他用力甩了甩头,恼怒地想要将那副画面甩出脑海,却仿佛刻在脑子里一样,连一点褪色的迹象都没有。   乔白费又想跑了。   不管跑到哪里!   跑出京城、跑回乔家村,只要能离乔佳觅远点!   他脑子里天人交战,一会儿是在叫“五姐”,一会儿又是那声饱含着压抑情动的“佳觅”,乔白费几乎分不清他是谁。   有时是和五姐自小一起长大的自己,有时又变成了赤着上身、压着五姐不断亲吻的顾肆。   他简直要疯了!   乔白费此时觉得,再冷的风都吹不冷他滚烫发热的脑袋,当即跑到了河边,准备跳进去冷静冷静。   一旁原本看热闹的人,此刻也忍不住,上前拽住了少年的胳膊。   “喂!你这人是脑子坏了不成!”   他原本是在河边散步,却瞧见远远跑来一个满脸通红的少年,模样生的极好,只是脑子看上去不太好。   只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又突然恼了起来,二话不说开始脱衣裳脱鞋,瞧着下一秒就要跳到冷冰冰的河里去——   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就算淹不死他,冻也能把人冻死。   傅传玉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拉住了乔白费之后,就立即后悔了。   却没想到少年猛地抬头,怔怔地盯着他,喊了一声:“五姐。”   傅传玉当即黑了脸,“脑子有毛病就不要出来瞎跑!哪家的孩子?”   乔白费猛地反应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这分明就是个男人,怎么可能是他五姐?   他赶忙向路人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傅传玉却认定了他脑子不好使一般,拧眉问他:“到底哪家的?家人为何放你自己一个人跑出来?”   有毛病就该治,天寒地冻的跑到河边来跳河,连男女也认不清,怕是病的不轻吧?   被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乔白费便是再纠结混乱,也不得不从万千思绪中暂时抽身,来应付面前这尴尬的场面。   他轻咳了一声,道:“这位兄弟……能否先放开我?”   对方却面露警惕:“松开你,让你当着我的面跳河不成?”   乔白费沉默了一下,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场误会,只能道:“我不是要跳河。”   傅传玉见对方面色沉静,气质犹如上好的冷玉,冷冷清清的模样全然不似方才的疯癫混乱,倒也信了几分。   只是犹自担心着——   据说脑子不清楚的人并不影响智力,没准儿对方就是格外聪明,这才从家里跑了出来呢?   他谨慎地问:“方才你这是要……?下去洗洗澡?”   乔白费有些恼,被陌生人看到他这样尴尬的一幕,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少年的面色愈发冷凝,硬邦邦道:“我想做什么,为何需要向你解释?”   直到此时,傅传玉这才相信了,对方并不是脑子有问题。   许是受了什么刺激?   少年人嘛,一时头脑发热,也能理解。   他笑笑,放开了少年的胳膊,“是在下打扰了。”   既然脑子没问题,他倒想看看,这冷冷冰冰的少年人若是跳到了河里,是冰凉的河水把他冻上呢?还是他让河水更凉了?   对上对方看热闹一般的目光,乔白费的脸慢慢变黑了。   他不满拧眉:“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傅传玉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想看热闹,便笑笑:“我在这里散步,你自便,自便。”   乔白费被噎得吸了一口气,早想不起来方才被乔佳觅搅乱的那一汪心池是如何震荡不安的,只用力瞪了一眼傅传玉,扭头走了。   留下青年在原地似笑非笑,回味了一番少年气急却仍端着脸上神情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   乔白费自顾自生着闷气,不知道该去哪里,而家中被打断的乔佳觅和顾肆也有些没办法继续进行下去。   乔佳觅已经完全回了神,默默从顾肆双臂和床榻之间钻了出来,“咳,方才小七过来应该是给你送药的。我,我去看看……”   男人又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乔佳觅想起方才被顾肆抓住后的展开,急忙制止他:“别闹了,你现在这幅模样,不操心怎么好好养伤,急那些事情做什么?”   顾肆笑了:“那等伤好了,就行吗?”   乔佳觅被噎了一下。   她既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只是扔下一句:“身上有伤,消停会儿吧!”   看着乔佳觅落荒而逃的背影,顾肆脸上的笑容慢慢加深,一双习惯了盛着各种情绪的眸子也罕见的变得清亮、干净,写满纯粹的欢喜。   若是能一直同她这么相伴下去,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情。 第147章 你少跟我打太极!   顾肆因为受伤的缘故,向朝廷告了假。   就在第二日,朝堂上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震动,几乎要将所有势力重新洗一遍——   贵妃不知为何惹了皇帝震怒,直接打入冷宫;   她的一双儿女也受到牵连,大皇子被夺了所有的差事无事不得出府,最惨的是皇帝昔日最宠爱的临安公主,褫夺封号不说,远远丢到了皇家供奉的灵雨寺,生死不知。   诸位成年的皇子原本已经在隐隐培植自己的人手,为争夺太子之位暗中发力,如今被皇帝的雷霆手段镇住,一时间全都停住了动作。   只闷头不语,静观其变。   朝堂上的事情乔佳觅并不清楚,她只管每日为顾肆胸前的伤口换药,盯着他一碗一碗把大夫开的苦药喝下去。   家中偶有顾肆的同僚来看病,进出往来的,除了同他交好之人,大部分都是来打探消息的。   奈何顾肆嘴严,一点口风都没有透出来。   这一日,乔佳觅送走又一批人,忍不住向顾肆抱怨。   “你不是在大理寺任职么?怎么这礼部、户部的人来来往往,甚至连翰林院的人也来探你的病?”   顾肆的伤其实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外人来时仍躺在床上,只有他和乔佳觅两人时,便没有那么多讲究。   男人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大理寺和六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有什么稀奇。”   乔佳觅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撂,不干了:“你少跟我打太极!你的事情我不问,你就不知道主动说了么?如今受了伤,我倒看你有些故意的意思,平白让我跟着着急。”   顾肆轻轻拉住了乔佳觅的手。   他脸上带出了笑意,是同那些官员虚与委蛇完全不同的模样。   男人轻声道:“佳觅,从前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可若你真的想知道——我们是夫妻,本不该互相隐瞒的。”   乔佳觅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问到:“那你这些日子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受伤?”   顾肆顿了顿,打算向她全盘托出,只不过先说起了旁的:“前几日陛下下了圣旨,将贵妃一派一网打尽,更是暗中要了临安公主的性命。”   乔佳觅吓了一跳:“那临安公主,不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女儿么?怎会……?”   顾肆摇头:“她并非皇室血脉。”   乔佳觅傻了眼。   她脑子里有些混乱:“你被留在京城,一直以来就是在查这件事情?”   顾肆点头道:“临安公主的生母是贵妃,与大皇子一母同胞,在成年的皇子里最受陛下的信任和爱重。是以此事查探起来困难重重,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丢了性命,我瞒着你,也是怕你担心。”   乔佳觅的重点已经不在两人从前争执过的部分,她有些紧张地问:“那,大皇子应该是皇家血脉吧?”   不然早该震翻了天,只怕来向顾肆打探消息的人会更多,把他家门槛踏破了都有可能。   顾肆点头:“大皇子血脉无疑,只是临安公主,是贵妃同她的亲兄长私通生下来的。”   男人顿了顿:“她与昔日想要害你的剥皮客,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乔佳觅被这一个接一个的瓜砸中,都有些不知道该把重点放在什么地方。   当日她被那变态剥皮客抓住,瞧得可是真真的——   那人明明心悦临安公主,把她当作了自己妻子!   乔佳觅不由问了出来:“那,那,那个变态知道临安公主是他的妹妹吗?”   顾肆点了点头:“两人早有首尾,被贵妃发现后,这才拆散了。她原想杀了与临安公主私通的男人,却被对方逃了,又翻天覆地闹了一通,害了不少女子的性命。”   乔佳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贵妃自己乱伦便也罢了,怎么下一代也……?   更恶心的是那个剥皮客!   不管怎么说,那变态欺负到了她的头上,又害了那么多无辜女子的性命,结局如何都是活该。   可是这么一来,贵妃倒台,连带着大皇子也受了牵连。   这些都是前世不曾发生的事情!   夺嫡的局面从现在开始就发生了如此剧变,阿云呢?阿云日后还会不会被丞相府送去嫁给三皇子?   或者说……   三皇子是不是不需要再像前世那般,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一个接一个的纳官员的女儿,负了阿云的一腔真心?   这些思绪缠绕,千丝万缕,让乔佳觅的脑子乱成一团。   见她纠结万分的模样,顾肆不由点了点她的眉心:“这些当作笑话听听便是,你不必放在心上。”   乔佳觅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   她现在就想去丞相府找高初云,可到了又能说什么呢?   阿云和三皇子还没见过面!   顾肆不能理解乔佳觅的反应,不由开口问她:“在想什么,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   乔佳觅看向顾肆的神色有些古怪,嘟囔了一句:“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幅局面。”   顾肆问:“你不会是在同情那临安公主吧?”   乔佳觅摇了摇头。   她都不认识那个临安公主,同情对方做什么?   又听顾肆道:“是不必同情,那临安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玩弄人心、两面三刀,把后宫弄的一片乌烟瘴气,如今死了倒也干净。”   朝堂上的事情乔佳觅琢磨不明白,至于高初云,她日后盯紧一些便是。   如今最要紧的是顾肆。   她有些紧张地问:“是你把这些事情查出来的么?如今受伤在家也是好事,皇上可会保你日后的安稳?”   顾肆知她聪慧,三言两语之间便看出了关窍。   他低声道:“陛下并非心胸狭窄之人。想杀我的是大皇子的人。只是他们一击未中,日后便再没有机会了。我已将所有的证据呈到御前,也唯有如此,才能从中安然脱身。”   乔佳觅听他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时的她才迟钝地后怕了起来:“好端端的,你为什么非要插手这档子事!若是,若是没查出来呢?”   顾肆不语。   他们都知道,涉及到皇家密辛,查了个清清楚楚便是功臣,可但凡有一点做不到位,皇帝有的是理由治顾肆的罪。   乔佳觅拧着眉看向顾肆,似是埋怨,又像担忧。   男人无奈地轻叹一声,伸手抚住了她的脸颊。   他低声道:“为了让你日后再不受一点委屈。我只有走上高位,才能牢牢护住你,护住孩子们。”   从前在顾家的时候乔佳觅和孩子们就常常被欺负,后来虽同那家子人脱离了关系,可顾家总像牛皮糖一样,撕也撕不掉,偏偏顾肆不能将这些蛀虫解决掉。   他只能向上,爬到再不用顾及所谓血缘亲情时,才能让妻儿安稳。   这些话虽未说出来,可乔佳觅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   她没有抗拒顾肆的抚摸,而是闭上了眼,回想上一辈子她和孩子的经历。   他的用心和努力,如今她全都明白了。   现在她的心很乱,对顾肆放不下,孩子的未来和她家的未来,她不敢拿出来赌…… 第148章 先生谬赞了   顾肆在家中养伤的这几日,乔佳觅对未来也思索了许多。   从前她想着做生意,也不过是有个事情做,费心费力赚了银子更能带给她一种成就感。   可看到顾肆这般为了她、为了孩子们不顾一切投身朝堂,甚至将安危置身事外,乔佳觅心里酸酸胀胀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和惆怅。   她觉得,或许自己做生意的原因和理由又添了一样。   不让上辈子的事情发生,她要努力变得强大!   翌日。   京城最大的商铺行迎来了一位身量不高、模样俊俏的小郎君,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冷面少年。   “两位公子,可是打算看看铺子?但凡街上出租的铺面,基本上都在我们这里有记录,二位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我们!”   来人正是女扮男装的乔佳觅,还有无故消失好几天的乔白费。   乔佳觅觉得一个独身的女子可能会被欺负,便打扮了一番,没想到才上街不久便碰上失魂落魄的乔白费,当即把他揪住了,不许离开。   少年躲又躲不及,只能别别扭扭地陪着乔佳觅来了商行。   他一言不发,只听乔佳觅同商行的中人交谈:“我想租一个铺面,做成衣生意,哪里的铺子比较好?”   中人见来了一个大主顾,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有有有!有的是!西城和东城都有,不过大部分的成衣铺子都在东城,公子打算看哪边的?”   乔佳觅没有租铺子的经验,却也知道货比三家的道理,只是对中人道:“先去东城看看吧。”   中人十分热情地吩咐人套了车,一会儿功夫便带着乔佳觅和乔白费看了好几处地方。   一路上乔白费神游天外,仿佛神魂没有在一处;   乔佳觅则是走走停停,除了中人介绍的铺面之外,也在认真打量着京城临街的铺面。   逛了一整个上午的功夫,三人在一家茶楼前停住了,中人笑着招呼:“两位公子,走了这么久也累了,一起去茶楼喝喝茶、听听书,放松一下可好?”   乔佳觅不置可否,跟着上去了,乔白费趁机不知溜到了哪里去。   两人在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吃着茶点随意聊天。   聊了片刻之后,中人不由赞道:“瞧公子言行,当是诗书礼仪之家出来的,不过也不是在下吹嘘,这京城里的青年才俊,在下也认识了个七七八八,竟是不知您是哪家的公子?”   乔佳觅笑笑:“先生谬赞了,我是个外地人,不认得也正常。”   中人连忙口称“失礼”。   女扮男装的难度并没有那么简单,好在乔佳觅自幼见惯了乔白晁同人交谈的模样,举止动作,甚至用词用语都学着自家二哥,竟能骗过眼尖的中人。   她颇有些自得其乐,谈性也慢慢上来了。   直到乔佳觅感觉到茶楼外一道灼灼的视线牢牢锁在她身上不放——   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一般,让人不自在极了。   乔佳觅几次向窗外张望,却没有瞧见人,不由得蹙起了眉。   中人纳罕:“公子在看什么?”   乔佳觅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打算离开了,先生还要再坐一会儿么?”   说书人正讲到关键时候,中人不想听半截就走,便同乔佳觅道了别。   乔佳觅慢慢走下楼来,心里在想——   乔白费这个皮猴子,跑到了哪里去?   那股强烈的注视感却也不见了。   乔佳觅径自回了家,而在离她喝茶的茶馆不远处,薛九阳慢慢收回了视线。   与他同行之人是前些日子乔白费在河边偶然遇上的傅传玉。   青年瞧见从茶楼里走出来的乔佳觅,不由向薛九阳问道:“你方才一直盯着的就是这个公子?他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吧?”   薛九阳脸上的冷意很盛,言简意赅道:“不是公子,她是个女子。”   是二哥放在心间的妹妹。   傅传玉讶然:“你怎么看出来的?”   薛九阳不说话了。   他方才紧紧盯着乔佳觅看,也是因为将她当作了乔白晁,当下气恼万分——   二哥既然来了京城,怎么不告诉他!   薛九阳几次按捺不住想要上楼去找乔白晁,直到对方走下来,一下子便发觉那是乔佳觅。   兄妹两个生的很像,又是远远从楼下的窗子外看过去,认错也很正常。   薛九阳的兴趣顿时减淡了。   只不过他的前后反应引起了傅传玉的注意,青年仔细打量了一番薛九阳的表情,笑道:“前几日我碰上了个和你一样不爱说话,惯爱冷着脸的少年人,你们年岁都差不多,不过人家可比你有趣多了。”   薛九阳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连一个音节都欠奉。   他心里还在想着乔白晁。   离开乔家已经这么久,因为不便透露行踪的缘故,二哥也不曾给他写过信。   若是他将地址给了乔白晁,二哥会不会主动联系他?   还有上次送过去的扇子,二哥可还喜欢?   听说是名家真迹,可花了他不少银子呢……   薛九阳当着傅传玉的面开始大咧咧地神游天外,后者不满道:“果真是从小野惯了,当着大哥的面,还这样敷衍潦草,当真不礼貌。”   少年冷淡地看过来:“你姓傅,我姓薛,少占我便宜。”   能做他哥哥的,只有乔白晁一个,傅传玉不过一个半路冒出来的外人,算什么哥哥?   傅传玉笑眯眯地按住了薛九阳的头顶:“就凭你身上流着和我一样的血,一辈子都是我弟弟,明白了么?”   薛九阳:“……”   !!!明明就是表的!   少年人的逆鳞是头,就连二哥都没这样逗弄小狗一般摸过他的头!   薛九阳当即反抗不已,奈何力气不如傅传玉,便是连这一身让他引以为傲的拳脚功夫,在傅传玉面前也几次败下阵来。   面容没有分毫相似的两兄弟较了一番劲,最后以傅传玉强硬压迫落下帷幕。   青年面上仍是那副端端正正的笑容,手劲儿却勒得薛九阳胳膊生疼,估计已经青紫了。   傅传玉一手箍住不听话的弟弟,一手又在少年头顶摸了一下:“乖。”   薛九阳被这一句恶心的话炸毛到想要掀翻了对方,奈何打不过,只能气恼地放狠话:“你这家伙,算什么哥哥!”   二哥才是他哥哥!   有朝一日若是二哥来了京城,定要这个可恶的傅传玉好看! 第149章 他还没有回家么?   乔佳觅回到家时,顾肆已经做好了饭。   孩子们迎上来拉乔佳觅的手:“娘!你可回来啦!爹今天带着我们包了饺子。”   乔佳觅好奇:“哦?什么馅儿的?”   顾意柠笑嘻嘻道:“羊肉的!”   从前在顾家生活的时候,因着顾老太的偏心,顾意棠和顾意柠两个孩子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次肉。   每到冬天,顾肆都会悄悄从镇上买些羊肉回家,也不交给顾老太,而是在房里包了饺子给孩子们改善伙食。   包饺子是因为味道小,不容易被发现。   孩子们忘记了这个原因,只记得冬日的羊肉馅饺子是最好吃的美味。   乔佳觅想到了从前,不由笑了笑:“走,洗洗手去吃饭吧。”   如今他们已经摆脱了顾家,再没有藏起来吃饺子改善伙食的窘迫,冬天再包饺子,便单纯是因为喜欢吃。   乔佳觅先去房间里换好了衣裳,洗完手以后,带着孩子们在餐桌前落了座。   她先问了顾肆胸前的伤:“今天动作大不大?伤口没有崩开吧?”   男人说没有。   顾意棠颇为自豪地对母亲道:“今天从买羊肉到剁馅、包饺子,我和行哥澄哥帮了很多忙,没让爹累着。”   乔佳觅含笑夸奖了几个孩子。   接着又问:“瞧见你七叔没?他还没有回家么?”   几个小孩齐齐摇头。   顾肆对乔白费没有什么感情,少年心思简单,也容易情绪激动,两人交手过几次,男人都是看在乔佳觅的面子上,才让他一让。   不过看乔佳觅不掩担心的模样,顾肆便道:“若你想知道他这几天的下落,我可以问一下同僚。”   乔佳觅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今天碰上了小七,见他也还好。大伯母以前觉得小七心里有人了,我还让大姐劝她安心——如今看来,没准儿小七在京城真的有个心仪的姑娘。他如今也大了,定然不会想让我们插手他的事情。”   乔白费当日执意送她进京,如今到了京城,却也不肯在家里住,每天行踪神神秘秘的,不是有了心上人又能是什么?   会不会是跑去了人家姑娘家的附近?   可是乔白费身上也没有银子了吧??   眼看着乔佳觅分明担心,却又小心翼翼的样子,顾肆没有那么多顾及,只道:“你放心便是,既然乔白费人在京城,便不会让他出事。”   有了男人这一句承诺,乔佳觅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乔景行和乔景澄端了热气腾腾的饺子来。   她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饭桌上,和孩子们一起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午饭。   这些天,乔佳觅忙着找铺面,顾肆则变成了家庭煮夫,每日在家中做做饭,照看一下孩子,把乔佳觅彻底解放了出来。   夫妻两人自从上次说开了矛盾,仿佛从之前的争执和疏离中走了出来,是以也并不在意谁主内谁主外。   乔佳觅这些天对和离的心思也因为那个矛盾,还有那几天孩子们和他的一些相处,她稍微没那么强烈。   这天乔佳觅忙了一整天回来,顾肆为她捏背揉肩。   孩子们开怀大笑,戏称爹爹是娘亲的“贤内助”。   顾肆故意压低声音:“这群小崽子们是闲的,过两日便把你们丢到学堂里去,省的整天在家里唧唧歪歪。”   短暂几日的闲散生活,让顾肆身上重新多出了被军旅生活磨去了的轻松闲适,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   乔佳觅不知为何,格外喜欢他这幅样子。   她笑着搭腔:“是该送去学堂了,阿行和阿澄早就到了年纪,阿棠也快了。”   顾意柠眨了眨眼:“那我呢,娘?我也能去吗?”   小姑娘忽闪的大眼睛让人无法抵御,可京城的学堂从没有招女孩子的,乔佳觅放柔了声音:“阿柠是不是担心哥哥们走了,没人陪你玩?娘给你找一个特别好的女先生,在家里教你,怎么样?”   顾意柠说不明白,只道:“我也想去学堂。”   顾肆便道:“若是想去,爹来想办法。”   乔佳觅没有说什么,让孩子们去睡午觉,扭过头来便同顾肆道:“阿柠年纪还小,又是女孩,哪有学堂可以上?你不要随便答应孩子。”   顾肆摇头:“有办法的。”   乔佳觅定定看了一会儿顾肆,也好奇他到底什么办法,妥协:“好吧,那就交给你。”   她觉得,可以观察一下,顾肆在处理孩子们的事上,是一个什么状态和态度。   家中的事情不需要乔佳觅担心,她这几日便将注意力放在租商铺上。   不出几日功夫,已经选好了两家地方。   到了这一步,乔佳觅便又去了一趟丞相府。   高初云仍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接待了她,两人客客气气说了一会儿话,高初云便借机挥退了下人。   身边没有了眼线,高初云便低声叮嘱道:“这些天朝堂上风云变幻,我听说有大事发生,佳觅,你让顾肆安稳着些,别乱站队。”   乔佳觅欲言又止。   她该说,这场风波和动荡的始作俑者就是顾肆么……   高初云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只将她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了乔佳觅:“之前我爹打算让我和一位皇子议亲,最开始想选的是便是大皇子。可现在贵妃一派突然倒了,大皇子被陛下禁足,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放出来。这时局还不知道最后的赢家,谨慎些没坏处。”   乔佳觅追问:“旁的我并不关心,阿云,你的亲事会不会受到影响?”   高初云点头道:“自然。现在最有希望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到时候无非是从他们之中选一个罢了。”   反正,她不感兴趣,做完自己的事情后,想办法和那些皇子们和离就成。   潇洒人生是她向往的!   乔佳觅听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愁容满面。   高初云知道她为自己担忧,只笑道:“佳觅你放心吧,我自己会小心的。”   乔佳觅明显没有被她安慰到,柳叶眉仍蹙着,让人瞧了格外不忍。   高初云便道:“不说这个了,多赚些银子给自己留条后路才是正理。你今日过来,可是为了铺子的事情?”   乔佳觅点头:“正要同你说呢,铺面选好了,你可要亲自去看看?”   高初云犹豫了一下。   她的继母柳氏并非好相与的——   虽说平日里使的都不过是些小绊子,可当日在青镇,高初云确实是差点死在她手里的。   高初云总觉得,这些小打小闹并不是柳氏的风格,这女人一定还憋着大招等她犯错呢。   不过面对乔佳觅期待的眼神,高初云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她思索了片刻,点头道:“你先行一步,把碰面的地方告诉我。等我找个理由把侍女甩掉,脱身之后咱们一起过去看!” 第150章 劳烦你今日陪着我们跑这一趟   乔佳觅和高初云约在了茶楼碰面。   她们两个分头行动,乔佳觅先回家换衣裳、再去找中人。   高初云则想办法从高府下人的监视下脱身。   等乔佳觅带着中人来到茶馆时,高初云已经在二楼的雅间等着了。   她看了乔佳觅女扮男装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碍于陌生人在场,便强行忍住了。   乔佳觅客客气气地上前见礼:“高姑娘。”   中人一看对方是个头戴面纱的年轻女子,瞧那穿戴打扮绝非小户人家出来的,心中的郑重又增加了几分。   他也跟着乔佳觅一起,笑着向高初云问好:“高姑娘好。”   高初云同乔佳觅说了两句话,又向中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两人在外面装作不相熟的守礼模样,心里都笑的不行。   只是高初云此番算是偷偷溜出来,不能久待,乔佳觅便张罗着立刻去看商铺,也正合了中人的意思。   一行人看完了两间商铺,中人便试探着问:“乔公子已经挑了十多天,最后看上的便是这两间了。高姑娘意下如何?”   高初云不动声色地问了价。   中人摸不准她的意思,便又在同乔佳觅谈好的价格基础上又降了些,赔笑道:“如今的价格实在是小人能给出的最低价了。现下朝廷战事全无,咱们百姓能安居乐业,京城里的铺子生意都很好。这两家又在人来人往的位置,实在不能再低。”   高初云只轻轻点头,对中人道:“具体如何,我还需要与乔公子商讨,劳烦你今日陪着我们跑这一趟。”   中人连道不敢。   乔佳觅冲中人客气道:“这两处位置不错,若无意外,便是其中一间了。”   高初云又给了他一剂定心丸:“我不便抛头露面,乔公子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中人喜笑颜开,登时好听话说了一箩筐。   乔佳觅和高初云二人都不耐听他的废话,很快就告辞了,两人相携离开。   等坐上回去的马车,高初云终于忍不住笑弯了腰:“佳觅,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那么像男的?”   乔佳觅打掉了高初云摸上来的手:“什么像男的,我本来就是男的。”   高初云扶着马车的内壁,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过了一会儿,乔佳觅绷不住了,也笑出了声。   “这招是我二哥教的,说女子扮男装,最重要的其实是喉结和声音。我从小就会模仿二哥说话,所以就只需要贴一帖喉结,只要不是贴近了看,便看不出的。”   高初云凑上前去,仔仔细细观察着乔佳觅的脖子,果然在上面看出了些粘合的痕迹。   她不由赞叹道:“真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胸呢?有没有裹的很难受?”   乔佳觅摇头:“好在冬日里穿得多,便没有特别用力绑。”   高初云好奇地对着她上下其手,摸来摸去,直把乔佳觅摸的笑个不停。   她的声音不由变成了原来的声音,却还顾及着外面赶车的车夫,不敢大声。   她一边笑的前仰后合,一边制止:“阿云,别闹了!我不行了,哈哈,别碰腰……别碰腰!”   腰部是乔佳觅最敏感的地方,轻轻一碰,就忍不住浑身难受。   高初云在丞相府憋狠了,太久没有这么放开玩闹过,逮住乔佳觅就不肯放。   乔佳觅恼了,也忍不住开始反击,两人就在马车里玩起了格外幼稚的挠痒痒游戏。   直到她们全都气喘吁吁,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才暂时休战。   明明是高初云挑起的战争,最后却是她先败下阵来,靠在马车边上还警惕着乔佳觅的手:“说好了不闹了的!你别再过来了!”   乔佳觅好笑极了。   两人一个坐在车厢左边,一个坐在右边,中间隔着宽宽的楚汉分界,两不相犯。   又不知过了多久,乔佳觅慢慢恢复了些力气,有些好奇地问:“咱们玩闹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到?”   她这话说的无心,便是问出来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高初云却变了一下脸色,“我们走了多久?”   她匆匆忙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拉开了车上的帘子,瞧见马车外一片陌生的景象,顿时如坠冰窖。   手脚都凉了半截。   乔佳觅见高初云面色不对,也拉开车帘去看,当即愣住了,“我们这是……出城了?”   高初云脸色煞白,她攥住了乔佳觅的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浸满了冷汗。   “是,”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佳觅,我们是出城了。”   乔佳觅的神色也慢慢凝重了下来,她握紧了高初云微微发抖的手,低声问道:“车夫是什么人?高家的?”   高初云摇头:“不,车夫是我从车马行叫的,并非高家的马车。”   乔佳觅想了想,低声道:“那就是我们在茶楼的时候动的手脚?”   高初云低头思索片刻,混乱地点了点头:“也只有这个时候,对方才有下手的机会。”   乔佳觅柳眉微蹙,问:“可知幕后的是什么人?”   高初云心乱如麻,一时间无数个念头闪过脑海。   是什么人要带走她?   失势的大皇子?   还是和丞相府又仇怨之人?   抑或是,最可能的那个选项——   柳氏?   她双手攥紧了乔佳觅的,艰难开口道:“我也说不好……若是柳氏的人,只怕咱们今天不会好脱身。佳觅,今日之祸事一定是冲我来的,是我连累了你。若是等下有机会,我拖住那车夫,你趁机赶紧跑!”   乔佳觅摇了摇头:“先别说这个,阿云,我不会的丢下你的。”   能让车夫不声不响地带她们出城,幕后之人的手足够长,定然不会犯那样低级的错误。   等马车停下的时候,恐怕她们想走就难了。   而高初云那个狠心的继母,应该也不会大发善心放她们活着离开。   乔佳觅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悄悄掀起车帘,仔细观察着马车行进的方向、速度,以及周遭不停变换的景色。   片刻后,她低声问:“阿云,你可会驾马车?”   高初云猜出了乔佳觅的想法,当即变了脸色:“我不会——!佳觅,你不要冲动!”   她的语速很快,像是迫不及待想要打断乔佳觅荒唐的念头:“马车的行进速度很快,若是这个时候马儿失控,就算不会撞上旁人或是树木,我们也会被甩出去的!”   这又不是现代!马车可不像轿车一样有防护!   高初云一想到直直跌下马车可能会把人摔坏,就忍不住脸色发白。   不料乔佳觅并没有因为高初云的话有所动摇。   她仔细观察着四周变换的景色,同样小声而迅速道:“阿云,你发现没有,我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别慌,我们还有时间,先观察一下再动手。”   高初云在乔佳觅冷静的声音当中,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咬紧下唇,甚至有了一种豁出去的勇气:“佳觅,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乔佳觅冷声道:“现在我们对上车夫是二对一,可若等会儿停下来,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脱身了。我们必须在他到达目的地前,夺下马车,才有胜算。” 第151章 一定凶多吉少   乔佳觅的想法没有错。   不管是在车夫眼中也好,抑或是幕后指使之人看来,高初云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是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的。   即便是多了一个乔佳觅,她身量不高,虽是男子打扮,举手投足却也不过一个文弱书生,不可能有胆量干出劫车的事。   可偏偏高初云和乔佳觅就这么干了。   乔佳觅计算着车厢和车夫所在位置的距离,低声叮嘱高初云:“等会儿我趁他不注意冲出去,把人推下马车,你跟在我身后,旁的什么都不用管,一定要抓住缰绳。”   高初云脸色有些发白,可神情却已然坚定起来。   她轻声道:“佳觅,你要小心。”   毕竟是身高体壮的成年男子,若是一击不中,对方有所防备,只怕她们两个联起手来都挡不住车夫的力气。   乔佳觅微微一笑,安抚地攥住高初云的手道:“阿云你不必担心,只管稳稳拉着缰绳,不让马儿受惊乱跑。”   高初云重重点头。   她们两个商议完之后便没有再有分毫犹豫和怯懦,立刻动了手。   乔佳觅身量不高,缩着身子从马车门帘里钻出来时,脚步比猫儿还要轻盈,及至站到了车夫身后,对方都没有察觉到。   她定了定心神,伸出双手,用力在车夫后背猛地一推!   中年汉子没有分毫防备,一下子跌了出去,口中大叫了一声,同时本能地抓住了缰绳。   马儿嘶鸣,受惊扬蹄,马车顿时摇摆了起来,几乎要将乔佳觅和高初云同时甩下去。   乔佳觅大声催促:“阿云,拽住缰绳!”   高初云用力抓住了粗糙的缰绳,在与车夫两相角逐的力道下,她细嫩的手心很快便热辣滚烫了起来,疼痛感从掌心蔓延开来,几乎是一种被割裂的痛。   好在另一个方向的大力很快就消失了,高初云忍着疼死死抓住缰绳,试图控制躁动不安的马儿。   没过多久,乔佳觅坐在了她的身边,握住了高初云双手上方的位置,同样用力拽了起来。   那双用来作画、绣花的双手指尖发白,其上沾着鲜红扎眼的血迹,在她如玉琢一般精致白皙的手背上显得格外刺目与颓靡。   高初云看到血,下意识向后看去——   乔佳觅的气息有些不稳,却格外坚定:“阿云,不要回头,我们一起把马车赶到另一个方向去。”   高初云心里惊慌极了,她已经意识到,马车夫一定凶多吉少。   她还是忍不住问:“佳觅,那车夫呢?他是不是……”   是不是已经跌下去了?   乔佳觅的声线很冷:“是。他扒着缰绳和车架,是我用簪子扎了他的手,他才肯放开。”   若是高初云心思再细腻些,便能察觉到乔佳觅言语中的不对劲,还有那平静语调下藏着的深深恐惧。   可高初云也吓坏了,她扭头去看乔佳觅,只注意到了她披散下来的头发,还有对方脸上冷漠到让人害怕的神情。   高初云的声音在发抖:“佳觅!你……你杀了他,是么?”   察觉到高初云双手放松下来的力道,乔佳觅用力拧眉,喝道:“别废话!抓住缰绳,必须把马控制住!”   方才一场变故两人并没有受伤,却因为车夫最后关头爆发的求生欲,死死抓住缰绳让马儿受了惊。   车速越来越快,她们若是不能制住不管不顾狂奔的马,只会死在这条无人的小路上!   高初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双目含泪,重新抓紧了缰绳。   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憋着全身的力气在缰绳上面,好在马儿并非烈性马,慢慢也平复了下来。   乔佳觅学着顾肆平日里控马的样子,安抚完马儿之后,驾着马车朝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高初云忍不住低声问她:“我们为什么不原路折返回去?”   乔佳觅摇头:“你我对京城外的地形不熟,根本做不到第一时间赶回去。等幕后之人发现车夫没有将我们带去计划的地方,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在我们会京城的路上把我们截住。所以不能回去。”   高初云没有办法反驳乔佳觅,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马车赶向另一个方向,沉默了下来。   她们两个平日里虽说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可对于驾马车这样既需要力量、有需要体力的事情,对于二人而言还是有些勉强了。   好在乔佳觅没有逞能,她在辨认出方向之后,寻找到一条大路走了上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慢慢让马车停了下来。   高初云不解:“为何不继续走了?”   乔佳觅摇了摇头:“马车太显眼,我们不能再走下去了。”   许是方才的惊心动魄让两人的精神都受到了不小的震动,抑或是高初云最开始脱口而出的话有些伤人,等马车停下来之后,两人都不知道该对彼此说些什么。   初冬的阳光照在马车上,这条官道并没有车马来往,空气中便只有温暖的光线带来的静谧和温暖。   她们彼此对视着,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最后还是高初云看着乔佳觅双手通红、头发披散的模样,率先道:“佳觅,多亏了有你在。”   乔佳觅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以为你会责怪我杀了人。”   听到“杀人”这两个字眼,高初云仍是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过这次她很快控制住了。   高初云慢慢红了眼眶,摇着头说:“不,我不会责怪你……我们只有两个人,不是你下手,便是我。可是我做不到。”   她停顿了一下,别过头去掩饰地蹭了一下眼睛,哑声道:“谢谢你,佳觅,是你救了我们两个人。”   原本强忍着的乔佳觅听了高初云的话,也不禁鼻头一酸。   高初云会感到害怕,她当然也是怕的——   乔佳觅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杀人。   她想起那支被自己丢到不知哪里去的、带血的发簪,还有车夫被她一下下用力扎向手背、仍不肯放手时的眼神……   就连对方滚落在地时发出的那“咚”的一声,还有马车随之而来的摇动,如今想来,居然像是刻在她脑子里一般。   那画面和声音不断放大、再放大,仿佛在不停挤占她的落脚之地,让她无处可逃。   乔佳觅其实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她只是不停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泪,没曾想却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默不作声地哭着。   那双美好的眼睛在温暖的金色阳光之下,再无方才的一点冷漠和平静,里面盛着的脆弱之色被颤动的黑色睫羽包裹,让人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安慰,止住这无声的哭泣。   高初云一下子绷不住哭了,紧紧握住了乔佳觅冰凉凉的双手:“佳觅,你别怕!我在你身边,有我在呢,不要怕!没关系的……”   共同经历的恐惧让她们彼此之间突然多了更深层次的紧密联系,再加上乔佳觅的舍身而出,让高初云不能不动容感触。   她强迫自己止住泪,默默在心里许下一个誓言——   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她再不会像今日这般缩在后面。   她一定要做保护乔佳觅的那个! 第152章 顾肆更靠谱些   未知的危险仍在近前,乔佳觅没有给自己留太多脆弱的时间。   她慢慢止住了眼泪,回握住高初云的手,轻声道:“阿云,在这个时候,我们两个分开走会比较安全——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   高初云不由自主攥紧了乔佳觅的手,用力摇头:“我也不想分开!一起走风险更大,可分开未必全然安全。至少我们两个在一处的话,还能有个照应。”   乔佳觅轻轻“嗯”了一声。   她蹙起眉毛,开始认真思索她们现如今的处境。   其实如果不去考虑可能会有的追杀,她们已经到了官道上,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并不大。   更何况,现下她还没有恢复女装,一男一女行在路上,更增加了安全性。   乔佳觅想了一会儿,对高初云道:“我们对这条路不熟不知道该怎么走,贸贸然拦车又不知道会碰上什么样的人——阿云,不如我们先找个驿站停下。”   高初云顺着她的思路,完善了方案:“那我们还可以先上马车,沿着官道找到驿站之后,再想办法处理掉马车。”   乔佳觅点头:“那就快点动身吧!”   高初云率先爬上了车架,又向后伸出手把乔佳觅拉了上来。   “车厢里有茶水,佳觅,你先把脸上的血迹清洗一下,再梳一下头发。”   两人重新回到车厢内。   原本布置的颇为舒适的车里,因为方才的左右剧烈晃动,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   高初云动作迅速地将洒了一半的茶水沾湿帕子,为乔佳觅擦脸、擦手,等清理完她脸上狼狈的血迹和泪痕之后,高初云又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条束发的巾帕。   她轻声道:“低头,我给你把头发弄一下。”   乔佳觅顺从地坐在地上,低下头去,任由高初云用十指帮她束发   车厢里一片安宁,明知不是时候,乔佳觅还是忍不住想——   阿云给她束发的动作和模样,好像从前她在清晨时为顾肆束发的画面啊。   男人不喜欢她用梳子,每每要求她用十指来为他整理头发,而乔佳觅也总能做的很好,将他的头发扎的整整齐齐。   等到高初云结束了?手上的动作,乔佳觅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很整齐。”   高初云满脸无语地看着乔佳觅,搞不明白她这一句感慨从何而来。   方才的恐惧和紧张情绪如今已经慢慢平息,不过两人也不好耽误时间,很快便从车厢里出来,重新开始驱动马儿,在官道上不快不慢地跑了起来。   许是一回生、二回熟,高初云也不害怕了,甚至还有闲心给两人都准备了软布:“这缰绳太粗糙,若是一直用手去抓,只怕还没找到驿站,咱们俩的手就先要不得了。”   乔佳觅“唔”了一声,学着高初云的样子,用布把双手缠了起来。   她们两个合力,一起抓着缰绳,倒也不算太累人。   约摸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远远能瞧见一排两座灰扑扑的砖砌房子,分成上下两层,牌匾上面大书“xx驿所”,连字迹都看不清了。   高初云对自己看到的地方有些失望:“这就是驿站吗——?怎么这么破。”   在她的想象中,驿站应该是像影视剧里的那般,气派又整洁,比客栈还要高档许多。   不料乔佳觅却用肯定的语气道:“当然。驿站不过是要驿马和信使休息的地方,能修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她顿了顿,又小声说:“别嫌弃它小,越是这样的地方,躲起来就越不容易被坏人料想到。”   高初云点头:“还真是……谁会想到咱们能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乔佳觅越想越觉得这地方寻的不错:“阿云,等进去之后,咱们就请求此处驿丞帮我们往京城里送信——不出一日功夫,顾肆便会找来的。”   她们两个一起消失在京城里,高初云就不用说了,高家人肯定会寻;   不过乔佳觅却觉得,还是顾肆更靠谱些。   两人提前停住了马车,好在官道周围有一片密林,她们便将马儿和车辆一同藏了进去。   步行到驿站前,高初云还忍不住唏嘘电视剧害人:“我还以为驿站会多富丽堂皇,这破破烂烂的地方,竟然比城隍庙还要少几分人气。”   乔佳觅笑了一下:“说的也没毛病。不过驿站都是战时用的多,如今破一些,反倒说明朝廷河清海晏,四下没有什么战事,也不需要太多信使传递军情。”   高初云“唔”了一声,感觉自己对这个朝代的了解确实有些少了。   不过此时也不顾上这个,二人相携进了驿站,站在破破烂烂的大堂前出声问道:   “有人在么?”   接连喊了好几声,四下无人,只有穿堂而过的冷风回应她们。   乔佳觅不由头疼起来,地方破点没关系,可若没有人在,她们指望谁往京城里递消息呢?!   乔佳觅和高初云在破破烂烂的驿站中待到半下午的时候,才有人姗姗来迟。   那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邋邋遢遢的深灰色袍子,浑身酒气,一双眼睛熬得通红,瞧见二人之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一张口,便是酒气冲天:“呀,我们这穷乡僻壤还能碰,碰上神仙一样的人物——我,我走错了门?”   乔佳觅被那味道熏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按捺着心中的不满,客客气气问道:“我们兄妹二人要寻此处驿丞,烦请通传一声,必有重谢。”   来人摇头晃脑:“哪里还有第二个驿丞,我就是驿丞。”   疯疯癫癫的样子实在不堪。   乔佳觅拧眉,刚想发作,却见高初云拽了拽她的袖子,冲她摇头。   高初云温声道:“这位大人,我与兄长出门游玩,奈何不小心同家里的车夫走散了——敢问此处是什么地方?离京城远不远?”   那人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高初云,旋即摇头:“啊?京城?离我们这穷乡僻壤可远了去了,隔着十万八千里……正所谓山高皇帝远,这外头的山有多高,离京城的路就有多远!”   乔佳觅忍不住道:“此处哪里有山!”   “梦里关山路不知!却待短书来破恨,应迟!应迟!迟至关山梦,梦中人几时……”   自称“驿丞”的中年人晕晕乎乎,说着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别说指望他送信,就是正常对话都做不到。 第153章 这人到底醉没醉   二人又同那人鸡同鸭讲了半天,终于还是绝望放弃了。   乔佳觅心中恼怒,拉着高初云的手走出了破破烂烂的驿站,“这驿丞玩忽职守也就罢了,竟然青天白日里喝这么多酒,也不怕误事!原以为能等着个正常人,谁曾想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高初云也有些无奈。   乔佳觅眉头紧蹙:“若是还不能找到人去京城送信,别说潜在的危险了,只怕我们今天要在外面过夜。”   高初云回头看了一眼那满是灰尘的低矮建筑,脸上写满了拒绝。   她可不想在这种鬼屋一样的地方过夜!   “那要怎么办才好……要不,我们去个旁的地方?”   奈何两人对此处不熟,想要走远些,又担心人多口杂,将他们认出来。   乔佳觅想了想,对高初云道:“我们还是得分开。阿云,你躲到马车上去,驿站这里后院里还拴着一匹瘦马,我骑了它回京,再折回来找人接你。”   高初云拽住了乔佳觅的袖子,急声道:“那怎么行?你之前才说了去京城是自投罗网,又怎么可以只身犯险?再者说你根本不会骑马、也不认识路啊!”   乔佳觅摇头:“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咱们留在这里,每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还不如让我去试一试。”   高初云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乔佳觅自然不肯:“幕后之人的目标是你,若是阿云你露头,那才叫自投罗网呢。”   高初云见乔佳觅执意要走,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不行!佳觅,我不同意!”   两人正在拉扯间,忽然瞧见浑身酒气的驿丞踉踉跄跄走出了门,她们顿时闭了嘴,满脸警惕地望过去。   不料那人却仿佛没有瞧见她们一般,兀自嘟嘟囔囔着道:“也不知现在酒肆还卖不卖酒……”   酒肆?也对,这附近若无酒肆,想来驿丞也不会大白日里烂醉成如此。   乔佳觅灵机一动,攥紧了高初云的手心。   “待会儿我跟着这个酒鬼去酒肆,你先躲在驿站。”   高初云不肯:“我和你一起——”   还没等她说完,乔佳觅便打断了她。   “阿云!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你且等着,我马上回来。”   说罢,乔佳觅强硬地低声叮嘱了几句,便遥遥跟在了那醉鬼身后,往酒肆的方向而去了。   高初云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按照乔佳觅说的,在鬼屋一样破烂的驿站里躲了起来。   这一躲,便待到了暮色四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   就在高初云耐心全无,差点就要找出去的时候,终于听见外面有了动静。   她心急悄悄看了向外张望了一眼——   “佳觅!你总算回来了!”   见乔佳觅浑身上下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高初云一颗提在嗓子眼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乔佳觅的声音里有些兴奋:“阿云,成了!”   她攥紧了高初云的手,把她拉到了驿站里面去,“那酒鬼一直在酒肆里喝酒,根本没有发现我跟着去了。我观察了一会儿,便让酒肆里的伙计去京城替我传话。丞相府没人知道咱俩的关系,我便让他去家里找顾肆。”   高初云满脸紧张:“能行么?”   乔佳觅咬住了下唇:“我没敢表现的太明显,以免引起旁人的疑心。不过那伙计是答应了给我们送信的——能不能成,就看今天晚上顾肆会不会找来了。”   高初云忧心忡忡,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她一会儿希望对方赶紧找来,一会儿又觉得,顾肆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准儿巴不得她们两个在这里多担惊受怕些时候,好在乔佳觅面前表现自己的勇武。   可没等入夜,人就寻了过来。   ……   乔佳觅和高初云在驿站等了许久。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酒气熏熏的驿丞迈着踉跄的步子回来了,还没等到顾肆的人影。   乔佳觅见了来人,下意识把高初云挡在了身后,戒备地看向那酒鬼。   不料那驿丞看都没看二人一眼,只是把手里的油纸包丢到了桌上,嘟嘟囔囔道:“来者是客,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没什么东西,饿了就吃这个吧。”   说罢,驿丞踉踉跄跄地上了楼。   乔佳觅眉头拧得死紧:“这人到底醉没醉?”   高初云并不似乔佳觅那般紧张:“毕竟是朝廷官员,想来他也不会害我们,管他醉不醉呢。”   只是两人谁都没有去碰桌上的油纸包。   没过多久,也不知是谁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乔佳觅低声问:“阿云,你饿了吗?”   高初云言不由衷地摇头:“还好……”   又是一声咕咕响,明显是从她肚子里发出的声音,高初云这下没辙了。   她垂头丧气道:“好吧,是有点饿了。咱们除了上午吃的那些茶点,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呢,又赶了那么久的马车。”   两人养尊处优惯了,从未挨过饿,更别说在这样破破烂烂的地方饿着肚子等人来救了。   真是怎么想怎么狼狈。   乔佳觅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关节,从角落里摸出来两截蜡烛,又找到了火折子。   点上蜡烛之后,昏暗的前厅倒是亮了不少,可那种诡异的气氛却挥之不去了起来。   破烂的窗户里有一阵冷风吹进来,烛火顿时抖了抖,高初云也跟着抖了一下。   她咽了一口唾沫,见乔佳觅对此一无所觉的样子,不由开口道:“佳觅,快入夜了,我们要不然还是别点蜡烛了吧?”   乔佳觅一脸讶然:“不点蜡烛,多黑啊。”   高初云经受过现代鬼片的洗礼,瞧见这一片昏暗晃动的烛火、再加上破破烂烂的低矮前厅,她只觉得阴气扑鼻,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冲出几个鬼影来。   正在她神经高度紧张时,却听前厅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高初云忍不住尖叫出声:“啊——!”   乔佳觅吓了一跳,赶忙拿了蜡烛去看她:“阿云,你怎么了?”   外间的风传到室内,天虽还没有黑透,却已经有了树影幢幢,再加上走进来的两个人影,更是让高初云吓白了脸。   “佳觅——!”   她说不出话来,一溜烟跑到乔佳觅身边,用力抱住了她:“呜我好怕!”   乔佳觅哭笑不得:“阿云,原来你怕黑啊。”   而此刻,走进前厅的两人也终于弄明白了方才那一声尖叫源自何处,一马当先的顾肆更是放松了下来。   他还以为是乔佳觅出了事!   结果居然是高初云这个女人不知为何发疯瞎嚷嚷。   又见高初云牢牢抱着乔佳觅的腰,居然还把脸埋在了她的脖间!   顾肆拧眉,毫不客气道:“就这一点胆子还敢出门,放开她——!”   高初云此时也意识到了来人是谁,可惊恐的余韵未消,她一颗心脏“砰砰”剧烈跳个不住,脑子里也嗡嗡的。   她有些气恼:“凭什么放开?我偏不!”   顾肆一下子冷了脸。 第154章 已经罪不可恕   乔佳觅看见顾肆之后,先是放松了一下精神,继而哭笑不得地安抚怀里的高初云:“阿云别怕了,咱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高初云觉得有些丢人,不肯从乔佳觅颈窝里起来。   顾肆恨不得把那可恶的女人撕下来:“快起来!”   高初云最是受不了男人对自己的态度,从第一次见到顾肆,他就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   她也是有脾气的!   “明明是你走路不出声,进门也没个动静,是不是故意要吓我们?顾肆,你狼心狗肺、不安好心!”   顾肆莫名其妙被扣了这么一顶帽子,不满道:“荒唐!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吓傻了不成?”   他直接上前,打算上手把高初云从乔佳觅身上撕下来,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顾肆,你不要这样欺负别人。”   高初云这才意识到,顾肆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乔佳觅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陌生人身上——   他身量修长,与身高八尺的顾肆站在一处,两人竟不分上下;五官则是无一处不俊朗疏逸。   只是,顾肆的气质偏冷硬凶戾,那人则是另一个温润的极端。   让高初云没有想到的是,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谁的话也不肯听的顾肆,在那人的一句话下,竟然真的放过了她。   乔佳觅也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这位是——?”   距离远了些,光线又昏暗,她实在瞧不清楚。   顾肆没有过多介绍,只对乔佳觅道:“这位是廖公子,今日正好去我们家里。我收到你的信后,他不放心,便跟了过来。”   乔佳觅也有些诧异。   顾肆什么时候在京城有了关系这么亲近的朋友?   在外人面前,高初云也不好意思始终窝在乔佳觅身上,便默默放开了她。   又听那位廖公子温声对她道:“方才是我和顾肆并非有意惊吓到了姑娘,我代他向你致歉。此处房屋破败,确实是吓人了些。”   高初云心里最后的那一点点尴尬情绪,也在对方这温润如玉的话中被巧妙地化解掉了。   一时间,她对这位“廖公子”升起了淡淡的好感。   至少这人比顾肆看起来要强得多!   人家这么礼貌,高初云说出的话也重新客客气气了起来:“是我胆小,不怪二位。”   而在此时,乔佳觅终于借着烛光看清了那位“廖公子”的脸,不由变了脸色。   这,这人——   他不是三皇子么?!   明明在前世顾肆和三皇子没有这么早厮混在一起,怎么这一世他们两个看上去关系还十分不错的样子?!   那阿云……   乔佳觅下意识地看向了高初云,在瞧见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兴趣时,渐渐笑不出来了。   “阿云。”   乔佳觅叫了一声。   高初云回头,那一点点对陌生人的好奇心顿时被打散。   她不解:“嗯?”   只见乔佳觅重新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而迅速道:“上下嘴皮子一张一合,便是一个道歉了,这样的歉意有什么好接受的。我们不理他们,先回去吧。”   她说话的语气并没有多么不友好,偏偏言语格外扎人。   顾肆以为乔佳觅是在气他来的晚了,高初云则是将她的冷言冷语当成了对自己的维护。   只有三皇子莫名抬头,看向了乔佳觅——   他感受到这位顾夫人身上对自己的抗拒和不满。   可他们之前应该没有见过面吧?   顾肆把高初云挤到了一边去,仔细检查乔佳觅身上有没有伤痕。   那毫不掩饰的眼神,又是当着外人,直把她打量得浑身不舒坦。   她瞪了一眼男人,示意他收敛些,奈何顾肆对此视而不见。   乔佳觅只能低声嘟囔他:“你这是干嘛?别看了,我没事。”   顾肆神情严肃,即便是面对乔佳觅,也没有给出个笑脸。   他眉头拧着,脸上的凶戾倒是不见了,只恼怒地低语:“出个门都能被人拐走,日后还不如把你好好锁在家里,哪也别去!”   天知道他收到乔佳觅的求助消息时心里有多慌,剥皮客的事情还没过去几个月,她便又遇了险——   顾肆不由反思,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乔佳觅见顾肆是真的担心自己,只好安抚他道:“不是什么大事。那车夫已经被我和阿云解决了。”   顾肆却仍板着一张脸。   乔佳觅不觉得顾肆这幅模样有什么不妥,更凶、更疯的样子她都见过   可高初云却心有余悸,暗暗发誓要让自己的好友远离顾肆。   开什么玩笑!佳觅那么温柔可爱,凭什么要在顾肆这个歪脖子树上挂一辈子?   另一边,小两口已经商量起了正事。   乔佳觅担心的事情有很多,首当其冲便是车夫的性命:“那车夫被我赶下了马车……是不是已经死了?”   顾肆冷漠道:“死不死都不要紧,单是他劫持丞相府小姐这一条罪名,便已经罪不可恕。”   乔佳觅赶忙摇头:“不行!这事不能把阿云搅进来!车夫劫持官家小姐,不管最后哪方占了上风,吃亏的总是女子。若是传出去,阿云的名声还怎么要?”   顾肆见她这个时候还顾着高初云的名声,愈发冷了脸。   今日之事他还没来得及去查,可十有八九是高初云这个扫把星惹来的麻烦。   可对上乔佳觅灼灼的眼神,顾肆再多的话也不得不咽到了肚子里:“先回去吧。此事我来处理。”   乔佳觅不放心:“不能牵扯阿云——”   男人闷闷道:“知道了。”   高初云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将口中想要怼顾肆的话吞了回去。   算了!这个时候她在丞相府根基还不稳,最好不要闹出乱子来。   可平白让顾肆帮忙,这不是高初云的作风:“这次欠你的人情,日后我回还回来的。”   顾肆别过了头去,理都不想理她。   高初云气得想踹人。   三皇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戏,原本古井无波的心中对高初云升起了些许兴味——   这丞相府的嫡小姐他是听说过的,却是在父皇为几位皇子选妃时提及的,三皇子对此可有可无。   不过是又一个从厚重模子里刻出来的女人,娶高小姐,和娶李小姐、张小姐有什么不同?   倒不如直接娶了高府、李府或是张府。   没意思的很。   可如今真的瞧见了高初云,看见她原本端庄的外表下居然能变化出这般灵动复杂的表情和心思,他原来的想法也发生了几分变化。   三皇子主动道:“高姑娘,天色已晚,此时回府多有不便。若是不想惹麻烦,在下倒是有个办法,让府上无人担忧姑娘的去处。”   高初云原还在烦恼回丞相府后如何交代,闻言不由问道:“廖公子有何高见?”   三皇子道:“此时回京,姑娘不妨去大公主府上待一晚,明日再让她把姑娘送回去。”   若是有大公主作掩护,想来不管是丞相府、抑或是想要使坏的幕后之人,都抓不到高初云的把柄,也没办法利用舆论给她造成不好的影响了。   唯一的一点是,高初云根本不认识大公主,从哪里来的交情向人家求助? 第155章 你是嫡女,我也不差!   像是看出了高初云的为难,三皇子又道:“在下与驸马相识已久,可以请他向大公主说明情况。”   高初云心里很想接受,可毕竟与对方不相识,最后还是摇头婉拒:“不必了,多谢廖公子费心,回京之后天色必然不早,就不给公主和驸马添麻烦了。”   乔佳觅见高初云松口,不由心中暗喜。   她顾不上理会顾肆,只来到了好友身边,三两句话把高初云的注意力从三皇子身上拉了过来:“阿云,你回去之后,若是遇到麻烦,一定要第一时间找人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高初云笑道:“不会有什么麻烦,倒是我今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还没等乔佳觅张口,顾肆便冷冷道:“知道就好。”   高初云不满:“我和佳觅说话,你能不能讲点礼貌?便是阿柠才不到五岁,都知道不要打断别人。”   顾肆冷笑。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乔佳觅头疼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天都这么晚了,咱们还在人家驿站里,也没人向驿丞打声招呼。顾肆你去吧。”   她有心想把顾肆支开,一方面是因为男人总跟高初云闹别扭,另一方面,则是不满他在三皇子的身份上对她的隐瞒。   不料一直看戏的三皇子脾气甚好道:“驿丞在哪里?叨扰了这么久,还是我去拜访一下吧。”   眼看着对方风度翩翩地走了,高初云还不忘刺一下顾肆:“瞧瞧人家!仪容气度不凡之外,就连脾气也比你好得多,也不知佳觅怎么看得上你。”   这下顾肆更是冷笑出声:“就凭高姑娘这眼神和脑子,却不知廖公子能不能看得上你了。”   三皇子脾气好?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高初云真该去把她那脑子修理一下了。   乔佳觅沉默地看好友和顾肆像两个小学生一样你来我往,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魔幻。   上一世他们不是至交好友吗?   高初云在三皇子那里受了情伤,顾肆不是格外钦佩和照顾她吗?   就连高初云也感动于顾肆的默默付出,还格外信任地把阿楚托付给了男人……   原本应该彼此暗中欣赏对方的两人,如今见了面就吵,这一世究竟那里出了问题?   回去的路上,乔佳觅悄悄问了高初云。   “阿云,你对顾肆一点好感都没有吗?”   高初云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乔佳觅:“好感?开什么玩笑!我讨厌他还来不及!自大狂不说,还大男子主义!”   乔佳觅虽不明白她口中的“大男子主义”是什么意思,可也瞧清楚了高初云眼底明明白白对顾肆的排斥和不满。   她不由心想:若是高初云对顾肆的好感能变成恶感,是不是她也能不再像前世一样喜欢上三皇子?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乔佳觅顿时脸上带了笑。   高初云不由疑惑:“怎么突然高兴了?”   乔佳觅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说起了旁的:“你从前不是跟我说,你身边有许多青年才俊么?”   可有看上的?   高初云曲解了乔佳觅的含义,还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当日的劝,打算和顾肆和离之后找更好的。   她不由也笑了,一叠声道:“有有有,多得是!改天有空了带你看!”   乔佳觅操心高初云的终身大事,一心要为她参谋,是以便满口答应下来。   两人虽不在同一频道,却都满意地达成了一致。   ……   高初云归家之后,迎接她的果然是高府上下的严阵以待。   除了高丞相不在场之外,继室柳氏、柳氏的一双儿女,还有几个常年缩在后院极少露头的偏房都出现了。   火把通明,除了主子们全部在场之外,更有高府各类下人,将院子都塞了个满满当当,只等着高初云自投罗网。   高初云原还不确定是不是柳氏在马车上动的手脚,如今瞧见这仗势,心里最后一点怀疑也退去了。   这事,摆明了就是柳氏干的!   一击没有得逞,还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柳氏可真是她的好继母啊!   高初云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小看了对方,不过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对上柳氏也分毫不惧,反而主动上前。   她露出一个讶然的神情:“母亲,今日府上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这般阵仗?”   柳氏原本虚假伪善的面具今日也不戴了,换上一张严肃冷凝的脸,毫不客气道:“休要叫我母亲!我看你这些天的乖巧端庄,只怕都是装出来的,根本没有将我这母亲放在眼中!”   高初云心中冷笑,面上更是疑惑不解了:“母亲何出此言?”   柳氏厉声道:“犯了大错,还不跪下?!”   当着这一大家子的面,高初云当然不会说跪就跪。   开玩笑!柳氏为的就是借此机会给她一个下马威,好让整个高家看看,谁才是高府真正的主子。   若是此时被拿捏住了,高初云日后在府上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她见柳氏严酷,便也不再假装和气,一双眸子冷冷清清,冷声道:“我再怎么说也是高府的大小姐,跪天跪地跪父母原没什么问题,不过可不是因为犯了错才下跪。阿云竟不知自己犯了何等大错,还望母亲明示。若是一不小心跪错了——”   她停顿了一下,才似笑非笑地道:“只怕外人都会传,母亲对我这个非亲生的女儿不慈。”   柳氏想从她的名声上做文章,也不问问她同不同意!   言语上吃了这么个钉子,柳氏也不慌。   她冷笑道:“身为高府的大小姐,一声不吭跑出去了,到了夜里还不见人!现在三更半夜才回来,去哪里了?见了什么人?为何不带婢女?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瞒着家里?!”   这话一句比一句恶毒,就差指着鼻子骂高初云不顾及女儿家的名节,同外人有私通了。   见高初云没有丝毫羞愧害怕的模样,柳氏忍不住又道:“当着全家的面,今日你必须给我说明白!若当真如此荒唐行事,败坏的是丞相府的名声,府上岂能容你?!”   柳氏平日里在高府积威甚重,她这一发怒,阖府的下人都深深低着头不敢说话。   几个偏房姨娘更是鹌鹑一般缩成一团,唯恐夫人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来。   只有柳氏的一双儿女,年纪不大,凑热闹倒是比别人积极多了。   “姐姐去了哪里?赶紧说出来吧,再好好跟母亲认个错。”   “是啊,母亲一贯宽和,定然不会重罚姐姐的。”   高初云看这一左一右仿佛唱双簧一般,张嘴嘲讽道:“从前我听说关外东北有一种娱乐,便是一男一女着彩衣、长袖,随着歌乐声手舞足蹈,有的还会你一句我一句搭着说话逗乐——人称‘二人转’。如今我瞧着,,弟弟妹妹倒有去唱二人转的潜质。”   平白被辱骂成戏子,两人都恼了。   柳氏的女儿更是气得面颊通红:“同是父亲的女儿,你是嫡女,我也不差!凭什么你这么骂人?我一定要去找爹评理!”   高初云冷笑,当即便道:“正是这个道理!我也得去找父亲评评理,为何母亲无缘无故将女儿堵在这里,当着阖府所有人的面逼我下跪?”   高初云知道,在这丞相府上,她最大的依仗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   显然柳氏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冷笑一声:“阿云,你身为丞相府的女儿家,须得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丞相府,后院里的事情,便是你父亲也得尊重我的意见。” 第156章 也不会向着女儿   说罢,柳氏威严的目光扫到高初云身边两个侍女:“小姐的规矩没学好,不知道怎么下跪,你们还不教教她?!”   两人赶紧跪下了,一边还低声劝高初云:“小姐,夫人正在气头上,还是不要同她相争,赶紧认错吧。”   高初云硬是不跪,似笑非笑道:“若我便要寻父亲去评评理呢?母亲非要说我败坏府上名声,敢问我是如何败坏的丞相府名声?”   柳氏从未见过如此桀骜不驯的女子。   京中谁家的女儿不是以柔顺为女德的首要一条?偏她高初云这般,还敢跟主母对着干!   柳氏当即怒道:“不敬尊上、不悌手足,我今日便替高家的先辈好好教训一下你!”   她身边五大三粗的嬷嬷逼上前来,二话不说就要伸手去拧高初云的胳膊。   这一套高初云可熟悉的很。   她顺势把两个嬷嬷伸过来的胳膊一左一右拧在对方身后,手上稍一用劲儿,便听“嘎巴”、“嘎巴”两声。   两个嬷嬷的年纪比柳氏还要大两轮,虽说平日里凶悍,可到底是老人,疼的差点连惨叫声都劈了。   高初云无辜眨眼:“哎呀,嬷嬷们的胳膊!我不是故意的!”   柳氏的脸都气白了,一双手直发抖:“荒唐!荒唐!你竟敢朝母亲身边的人动手!是不是下一刻,就能冲着我来了?!”   高初云今日动了她的人,其实便是打在了柳氏的脸上。   整个前院一片安静,别说下人和姨娘们不敢抬头,便是柳氏的一双儿女也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了。   只听柳氏厉声道:“来人!去把这个不孝女给我扭到祠堂里,家法伺候!”   ……   高初云和柳氏起的冲突不小,可不是为了被家法收拾一通的。   她当然不肯让柳氏身边的婢女们近身。   几乎是每过来一个,高初云就收拾一个,一时间前院便惨叫连连,柳氏身边的下人多多少少都带了伤,谁也不敢再靠近了。   原本服侍高初云的那两个婢女仍跪在地上,死死低着头,生怕被夫人瞧见了再被高初云收拾一顿。   她们可从来没想过,原本温温柔柔、脾气和善的大小姐,竟然这么凶悍!   这样的高初云就是连柳氏都没有料想到。   主母的威严扫地,柳氏简直要气昏了头。   “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府里的嬷嬷婢女们制不住你,我倒要看看,前院的侍卫行不行!来人,去前院喊人!”   柳氏的声音都气扭曲了。   嫁入丞相府十几年来,她牢牢把控着府上的一切大事小情,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和挫折。   偏偏这个被她已经忘在乡下庄子的继女,平日里不声不响,竟敢这样明目张胆地不敬主母!   下人见柳氏动了真怒,吓得急急忙忙跑去喊人。   一时间喊痛声、叫嚷声,几乎不像入夜安静的丞相府,倒像是一大早百姓赶集摩肩擦踵的街道,吵得不像样子。   被柳氏压了这么多年的姨娘们看着面前魔幻的一幕,都有些呆楞得合不拢嘴——   这这这,怎么连个预备动静都没有,府上便要闹翻了天?   不过所有人都不看好高初云。   胆敢惹怒主母,便是此时不服又能如何?等侍卫来了,还是会被抓去祠堂。   才刚这么想着没多久,果然见婢女引着几个高高壮壮的侍卫过来了。   那些人隶属前院,平日里极少同后院的女眷有瓜葛。   许是闹的有些大了,侍卫首领亲自赶了过来,先是上前恭恭敬敬给柳氏行了一礼:“夫人。老爷在前院听见了动静,让属下来查探情况——”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仿佛不能明白眼前这一幕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氏也知道自己丢人了,不过她不在乎这个,反正高初云比自己更丢脸!   她只冷声道:“大小姐不服管教,打伤了我几个婢女嬷嬷,不得已,只能让你们过来,也好替我管教管教她。”   原本目不斜视的几个侍卫闻言,都忍不住朝高初云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位大小姐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瞧着年岁不大,身量倒是挺高,却也不至于能打伤婢女吧??   侍卫队长谨慎地再次询问柳氏,还用上了一个成语:“夫人……大小姐弱柳扶风,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柳氏死命抠着自己的手心,才将一股邪火咽下去。   她保持着大家主母该有的端庄和波澜不惊:“这么多人都瞧见了,难不成我还冤枉了她?”   侍卫队长说不出话来了。   他同高初云无辜的双眼对视上,最后还是选择了听从主母的吩咐,客客气气对高初云道:“大小姐,请吧。”   瞧见这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高初云倒是熄了跟他们正面冲突的心思。   她只问道:“父亲可知道了?”   侍卫队长恭恭敬敬道:“丞相大人命属下前来查探情况。”   高初云挑眉:“命你来查探情况,可你这是打算做什么?抓我还是强迫我?”   她的目的本就是把高丞相引过来,只要高丞相到了,柳氏的手段便不能那般明目张胆了。   而柳氏显然也看出了她的打算,强硬道:“便是你父亲来了,在这后院,你也不能翻出天去!”   院子里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原本一直喊疼的嬷嬷们也都忍住了,硬生生憋出了一脑门子汗,几房姨娘心中原本升起的一点点希冀的亮光,也不由得暗了下去。   大小姐再怎么强势,又如何能比得上柳氏在府上的地位和根基?   便是连丞相大人过来,恐怕也不会向着女儿。   今日大小姐危险了。 第157章 见到了那位神秘的廖公子   就在高初云琢磨着怎么还能闹出点动静来,把她这个万事不管的爹给招来时,却听外面急急忙忙跑来一个小厮。   那人气喘吁吁,满额头的在一院子灯火通明的灯笼下亮晶晶的,急声道:“夫人!夫人!大公主府来人了,说是大小姐落下了东西!如今送东西的姑姑已经往后院来了!”   众人全都变了脸色,便是连高初云,都没有想到事情还能这样展开。   公主府的人没有给柳氏一点反应的时间,几乎是报信的小厮才说完,院外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来人是个年过四十的姑姑,一看便是从宫里熬出来的人,头发高高盘起,光溜溜的一点发丝都没有不整齐之处。   她先是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惊讶张口:“呀,可是我来的不巧?怎么府上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呢?”   说完,那姑姑笑容满面地冲柳氏行了一礼:“见过高夫人。”   柳氏不管心里怎么怄得慌,也得冲人客客气气的:“今日什么风把姑姑吹过来了?大公主身上可还利索?前些日子听说染了风寒,如今好全了么?”   那姑姑是大公主贴身服侍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同,与柳氏说话时,便也没有寻常婢女的诚惶诚恐。   她只笑着道谢:“多谢夫人关心,已经大好了。只是公主神思有些倦怠,不爱出门。可不巧了,今日高大小姐去府上做客,公主爱极了大小姐,忍不住多留了一会儿。高小姐牢记着家里的规矩,急急忙忙走了,便拉下了东西在府上。”   说着,她取出一个锦盒,对高初云道:“高姑娘,您瞧瞧,这玉佩可是您不小心落下的?”   高初云接了过来,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笑着道谢:“可不是么。多谢姑姑。”   她没有去看柳氏的脸色,想也是难看的紧。   只是笑道:“天色晚了,姑姑回府小心着些,替我向大公主道谢。”   姑姑应下了,八面玲珑地与高初云和高夫人都寒暄了一番,这才告辞离去。   等外人走了之后,柳氏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垮了下来。   高初云想笑:“母亲,女儿今日的行踪,您应该也明白了吧?若是无事,便让大家都散了吧,现在也不早了。”   如今的高初云有大公主撑腰,完美地解释了自己为何不带婢女出门,还入夜才归,这下柳氏再寻不到她的错处。   可这一晚上吵吵嚷嚷、喊打喊杀的,却是闹了个虎头蛇尾。   柳氏心里憋着气,再怎么无奈也只能放高初云回去了。   夜色已深,高府后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两个贴身服侍的婢女跟在高初云身边,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小心翼翼地试探:“原来大小姐和大公主还有交情啊?”   “听说大公主和驸马恩爱非常,去年才诞下麟儿,便是陛下都喜欢的紧呢。”   “咱们大小姐和公主交好,日后便是在京城贵女圈子里,都能横着走了!”   高初云懒得理会这两个丫头讨好一般的胡言乱语,只是淡淡道:“知道就行了,日后少惹些麻烦。”   两人连忙称是。   不过今日之事,高初云自己知道,并非是她和大公主有什么交情,而是托了那位“廖公子”的福。   不过平白无故的,他为什么上赶着要帮她解围?   再说了,京城哪家姓廖?   高初云心里疑云渐生,又摸不到头脑,最后只能压下心里越来越多的好奇和疑窦。   却没想到,不出一个月,她便又一次见到了那位神神秘秘的“廖公子”。 第158章 她的猜想与怀疑   日子悄无声息的滑了过去,虽然上次的事情柳氏一击未中,但高初云知道柳氏定然会再出手,只是短时间内不会有所动作了。   谁都没想到,一封描金帖子送到了高初云手里,这张帖子,不是柳氏不拦,是不敢拦,上头明明白白写着给高初云不算,还是公主府的姑姑亲自送来。   柳氏自然是恨的咬牙,高初云算是个什么东西,公主府办宴会居然单单给她送了一张帖子,这可以说是给了丞相府一个软钉子,柳氏的宽宏大度美名也是受到了损害。   到了日子,高初云就带着帖子去了公主府,无论是从君臣角度还是从上次大公主帮了她,于情于理,她都要按时赴约的。   高初云没想到去了公主府,到见到了那位“廖公子”,这下她对这个人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能和大公主有交情,而且还能出席大公主的宴会,这很奇怪。   乔佳觅来的时候,高初云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一下子没注意,“阿云,你想什么了,我叫你好几声了。”   “嗯?佳觅,你来了啊?”   “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去了公主府的宴会?你继母居然没闹?”   高初云扯了扯唇角,“她倒是想闹,不过没用,是公主府的姑姑亲自送过来的,就算是丞相大人也没办法拦。”   “不过我这次去,倒是看到了那个廖公子,说起来你说这个廖公子是什么来头,不仅和大公主有交情还能自由出入公主府?可我打听了一下,京城没有廖氏这么个家族,这人到底哪里冒出来的?”   乔佳觅闻言眼眸低垂,她要怎么和阿云说,这个人前世和她纠缠了一生,“阿云,你想过吗?如果你都打听不到的家族,谁家有这样的势力,能和公主有交情还能左右公主府宴会宴请哪些人?”   高初云是何等聪慧,闻言瞬间脸色一沉,手指往上指了指,“你是说?”   “公主是天家女儿,能和公主有交情的,人选非常多,可是能够左右公主的,你自己都能数的过来。”   高初云闻言沉默良久,原本她还对这个廖公子有些许感激之情,如今知道之后却不想再和他有过多接触,不管他是天家哪一个儿子,如果和他深交,自然是脱不开暴风中心的。   “你今日来,就为了这个?”   “倒也不是,这不是最近烦的很。”   “还是和顾肆的事情?我说你们有什么过不去的?再怎么样,不还是夫妻么?要我说起来,简单粗暴,之前你说要和离,如今不和离了,那就好好过,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说开?”   “高初云,不是我不说开啊,我都认错了,他还想怎么样?每日见了面就像和我有仇一样,冷着一张脸,我就是想说开都不想理他了。如今好了,还觉得自己委屈上了。”   高初云倒也没生气,只是笑了,“佳觅,你没发现,你其实是在怨他没好好和你说话吗?”   乔佳觅一愣,“有吗?”   “没有吗?你自己好好想想,真的没有吗?”   从高初云的角度,也就是在看到顾肆的时候才会脾气上头,但若是冷静下来,其实她是明白的,乔佳觅和顾肆之间,不可能分开,就算是乔佳觅心心念念想和离也没用,顾肆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论顾肆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对待乔佳觅的问题上,这个人寸步不让的,这一点,就算是高初云也要承认。   乔佳觅仔细的想着,不得不承认高初云的话的确是有道理,可是就算这一世改变了很多,可是顾肆如今的态度,她心底又难免冒出和离的心思。   乔佳觅从丞相府回来之后,顾肆发现了一些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不同于以前。她表现的太明显,哪怕是孩子去找她,可是她完全是心不在焉。   其实乔佳觅很挣扎,她无法不承认她心里有顾肆,可是也无法无视曾经的伤害。前一世的伤害一直都在,只要她想往前走的时候就会冒出来,让她无法无视。   可是顾肆呢?这次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是这样吗?顾肆的态度,加剧了乔佳觅的挣扎。   顾肆从军回来,什么都改变了,包括他自己,可是这种改变让她总有那么一瞬的茫然。只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很多问题都堆叠在一起让她选择性的无视了这个问题。   如今摆在了眼前,她也不得不承认,和不和离,这个问题,不能拖了。   顾肆进门的时候乔佳觅定定的望着他,让顾肆忽然有种危机感,“顾肆,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你说。”   “那个廖公子,不简单吧?”   顾肆眼眸一深,三皇子的身份不便对外宣称,所以他连乔佳觅都瞒着,但是她又如何知道三皇子身份不简单的?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乔佳觅垂眸,“阿云去打听了一下,京城没有姓廖的大户人家,何况这位廖公子,不仅和驸马有交情,而且这次公主府宴会,还请了阿云。”   “这并不奇怪啊,高初云是丞相府嫡女公主府宴会请她有什么奇怪?”   乔佳觅扯了扯唇角,“是不奇怪,可是阿云的帖子是单独给的,还是公主府的姑姑亲自送上门的,所以你跟我说这是丞相府嫡女应有的待遇?”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问题呢?顾肆,我不是要别的,我只要你一句实话,廖公子,是不是不简单?我也不问你他是什么身份,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不简单就可以了。”   乔佳觅这么问,就是试探。顾肆这么早就和三皇子混迹在一起,那么顾肆的身份呢?三皇子,那是天家皇子,是会扯上夺嫡战的,那么他们,又该如何?   “佳觅,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顾肆,你要告诉我,我们这个家,以后往哪里走啊。”若是扯进皇族争斗,那么这个家,要怎么走?   “佳觅,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要知道,我只想你和孩子们好好地。”   “顾肆,你知道么,从来有些争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和廖公子走的那么近,可你也要想想孩子们,他们还小。”   “佳觅,你......”顾肆忽然震惊了,他不知道乔佳觅从哪里知道三皇子的身份不简单,可是乔佳觅的思量不是没有道理,但他不能不帮三皇子。 第159章 想要简单的生活   乔佳觅看着眼前的顾肆,眼眸低垂,她知道顾肆不是胡来的人,可是顾肆的沉默告诉她,她的想法,是对的。   那么,三皇子的确是想对至尊之位争一争,其实每个皇子都会有这个想法,生在天家要什么有什么,也就只能争那至尊之位,但那个位置下面,是多少人命?   从古至今,至尊之位都是多少人命和白骨垒成的,何况自古从龙之功是那么好挣的吗?多少人上位了,就开始杀功臣了?功高震主这话从来不假。   顾肆抓着乔佳觅的手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温热感,一滴一滴的掉落在他手上,乔佳觅的眼泪,烫了顾肆的手,也烫了他的心。   关于三皇子,他不能说,可是乔佳觅的担心他没办法不管不顾,“佳觅,你信我,我有分寸。”   “顾肆,你知道么?我想和离的心从来就没断过,不仅是因为恶婆婆,可是后来你回来了,我知道,你是好的,可是我害怕,害怕不安稳,女子嫁人,从来都是想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的。”   “我知道你当初从军是为了能够给我和孩子们挣一份前程,可是如今,既然回来了,又为什么要继续在涉险?夺嫡战,要死多少人?要有多少艰难?若是没有孩子,我定然是愿意支持你的,可是我们还有那么小的孩子......”   “佳觅,他是我的好友,我不敢说他不会有功高震主的担心,可是眼下......我答应你,若是事情成了,我一定带你和孩子们一起回去,不在参与朝堂纠葛,可好?”   乔佳觅定定的望着他,“朝堂纠葛,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吗?顾肆,你若是一定要走这条路,你要想好后路。”   “我和孩子们,不能是你的软肋,顾肆你想好怎么退了吗?顾肆,我不能原谅你骗我,你想好了再说。”   “佳觅,你和孩子们,我会安排好,不会让你们有危险。廖公子也会帮我,至于我答应你的,我从来不食言。”   男人粗糙的手紧紧的握着乔佳觅的手,就怕一松手她就要不见,顾肆感觉到了,乔佳觅不愿意这样,可是她还是忍了下来,但她生性要强,怎么会那么轻易的答应?   翌日,顾肆起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乔佳觅不见了,瞬间他心一慌,绕着屋子找了一圈,可是没有见到乔佳觅,孩子们也不见了,顾肆眼眸不禁泛红。   丞相府门前,顾肆眼眶泛红,面色冷硬的站着,告诉门房要见高初云,高初云见到顾肆的时候不由得震惊了。   “什么情况?”   “乔佳觅呢?”   “顾肆你疯了吧?跑这里来问佳觅去哪里了,难道不是我问你么?”   “高初云,我问你,乔、佳、觅呢?”顾肆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问着高初云。   “我不知道!”   “她昨日见过你!然后回家就不对劲了!”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不对劲?昨日她是来过,我也只是劝了她几句,我还想问你她去哪里了,你来问我,我怎么知道?”   顾肆眉头拧着,她能去哪里?   “她真不在你这里?”   高初云对着他点了点头,冷笑道,“佳觅一直都很担心你,但是她更担心的是你们的孩子,要不是之前我欠你个恩情,我才不会再你面前对你说这些。”   昨天她也说过,还三番五次地在强调这件事。   乔佳觅她……   想到这,顾肆眼眶又泛红了一圈,面色渐渐缓和了几分,“她要是来找你了,你告诉她,我会去跟廖公子商量,绝对不会把她跟孩子,不……我会想办法全身而退!”   顾肆离开相府。   高初云紧绷的脸才终于松了下来,她转过身,“都听到了吗?”   乔佳觅点了点头。   她刚才一直都在强忍着!   同时——   “我一直都知道,他心系这个苍生,要不然也不会之前都在战场上面,可是阿云,他一去战场就是好几年,我害怕……”   生死未卜。   哪怕到了现在她还一直害怕担心。   同为女人的高初云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她向来与顾肆嘴上都是不合,好不容易可以让他们夫妻俩有分开的可能性。   “我跟孩子……”   乔佳觅惧怕的是前世的那些事会再一次发生,所以她每走一步都在小心翼翼,这次拿和离来威胁他,也是希望他不要再一股脑的心系天下苍生了。   也希望他能多为自己跟孩子多考虑下。   乔佳觅缓缓开口道,“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他能此生永远地待在我身边,跟我一起抚养我们的孩子,看着孩子成人娶妻生子,我也想……当婆婆……”   乔佳觅话说到这里。   高初云忍不住嘻嘻道,“那到时候,我要当孩子的干娘,不,我要当你们家的亲家,丈母娘!”   “你啊!”   乔佳觅也笑道,“堂堂一个相府的嫡出大小姐说出这种话来,也不知道害羞一下,再说了,你的成龙夫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其实廖公子不错。   只是他的身份跟背景,虽然跟阿云相符合。   但是……   “我才不要什么大门大户的公子哥呢!”   高初云看着好友这么纠结的婚姻路程,她都要拒亲到底,哪怕最后她真的要嫁给那些王公贵族。   她也抵死不从。   “我要找普普通通的农夫,然后有个几亩小田,再生一堆的孩子,天天跟孩子一起,还有跟孩子的爹……”   高初云说到这里,发现乔佳觅一直都在笑着看着她。   向来也知道。   自己这话再痴人说梦了。   乔佳觅知道前世的事,当然也知道阿云做为相府的嫡出小姐,最后难免不会被相府给牺牲掉。   她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只是现在……   顾肆!   他究竟会怎么跟廖公子,不,是三皇子去说?   乔佳觅有点不放心。   她把这事跟高初云说了下,当然也只是说她猜测廖公子的身份是天家的三皇子,而后者知道这事后,显然是大吃一惊。   高初云经过这一段时间,也知道廖公子的身份……   非同寻常!   只是没想到——   那么顾肆现在要面对也就是…… 第160章 真的决定好了   卷入夺皇位之争了。   这其中如何的凶险,自然是无法料到。   再加上对廖公子不深入了解之下。   高初云脸色不由反思道,“如若他的身份真是皇三子的话,恐怕……想必不好游说。”   乔佳觅哪里是不知道,只是眼下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我现在担心的事。”   乔佳觅看了一眼高初云,拉着她,慢慢地走出了相府的大门,“廖公子心思不简单,虽然顾肆与他情同手足,可是如若皇三子真要夺那皇位,必定会先拉拢手里有兵权之人,那么也就是意味着。”   夺皇位之争,可以说是迫在眉睫了。   高初云见事态如此紧迫。   再看乔佳觅一脸神情复杂的样子,她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是招来几个随从,吩咐了下去寻下顾肆如今在哪里?   没过一会就打听到了。   乔佳觅拉着高初云马不停蹄地赶往,俩人刚下马车,随从就引路,她们来到一处茶楼,上了二楼。   乔佳觅小声地道,“我们先静观其变,如果他真的有心拉拢,再加上顾肆游说顾念多年的情面上……有被说动的念头的话……”   她这话刚落下。   在屋里的顾肆脸上一沉,凑近门边,“虽说兵权重要,但将领同样也要忠心效忠,你若能让朝中的几位重权倾倒你这边,那么势必与几位皇子还有可争夺之力。”   廖公子虽说是天家的皇三子。   朝中自然也有拥护他的朝派在,只是在忠程度上可以说无人能及眼前这位,他从没想过顾肆会提出要归隐的这事。   只是从他进屋后所说的话来讲。   顾肆多年在战场上,也曾经为他出力了不少。   廖公子有些动容道,“只怕朝中也有不少支持其他皇子的朝派在,顾肆,你与我是执交,也知现在朝中的情况,也与我走的最近,你想归隐,当下的局面由不得我。”   话里带着三分劝阻。   顾肆眉头紧锁,他怎么不知道屋外有人,而且是他极其熟悉的……   乔佳觅听着屋里的俩人谈话,她脸色越发地担忧起来,如果事态真的按着前世的那些继续发展下去。   别说归隐了。   只怕——   还会重蹈覆辙,那么只能想个折中的法子了。   顾不得其他了。   乔佳觅闯进了进去,屋里的顾肆与廖公子脸上一丝惊讶的神情都没,反而后者还有些钦佩。   “廖公子!”   乔佳觅开门见山地道,“顾肆之前与我分别多年,我再也不愿意看他在前线杀敌斩将,我整日担心害怕,最怕的就是他一去不复返,你知道小家与大家的区别吗?”   小家自然说的是她们一家。   大家说的就是……   天家的皇三子的夺皇位之事。   廖公子看到这里,脸色凝重起来道,“自然是知晓,只是你现在提起是为了什么?”   “从古至今女人就是没多大的志向,而我现在想着就是先顾小家,再帮大家,也就是说顾肆之前所说的归隐,都是为了我,而我刚才屋外偷听了你们在屋内的谈话,如今看来大家比小家来的重了许多,我想……”   乔佳觅话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果然看到了顾肆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了她的身上,就好像她接下来的任何举动,他都会无条件地站在他的身侧为她——   挡尽一切狂风暴雨!   “我想带着顾肆从商,再富可天下之后,把我们夫妻俩的尽数财产都归到廖公子的名下,或者说如果廖公子有需要的话,我们还可以提供其他的比如顾肆可以当免费的教官,来训练你的众多部下,这样也算是一种顾小家帮大家的做法。”   廖公子听后,却突然笑道,“看来你的夫人心思不简单,至少能想从如此的办法,把你从我的圈套中捞出去。”   看来是自己刚一席话。   让他心动了。   兵权,朝派,财力。   三样缺一样都是无法成事的。   顾肆也知道这三样何其的重要,从而看向乔佳觅的眼神从原来的能为她做尽一切,守护一切,变成了一种……   与她携手。   突然——   乔佳觅的手被一只巨大炙热的大手给包裹中了,男人溶欲的气息徘徊在她身旁,轻轻地拂过了她的脸蛋,“你如此费尽心思,想于我和离,如今却又如此为我说,做为你的夫君,我应该表态下。”   男人说着就挽上了她的细腰。   乔佳觅只感觉一股炙热的潮气又席卷了过来,她忍不住用手拉了拉男人的那只牢牢锁紧在她身上的那只……   “你!”   乔佳觅脸蛋泛红,她缓缓低下头,只见男人那只手欲往上,“简直是登徒浪子!这么多人看着,你也敢对我动手动脚着!”   顾肆听着。   他嘴角一勾,朝着挚友廖公子看去,“就依她所说的,我们归隐之后,暗中帮你在朝派中站稳脚,然后从商支援你,其他的事,以后都书信往来。”   廖公子仿佛没看见他们在哪里打情骂俏的样子。   “好,就依你们夫妻俩所说。”   这么算下来,还是他占了个大头,身为天家的皇三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收益会有多大,他笑了笑也随之打开屋门。   屋外站着人心急如焚。   当看到屋内的情况之后,高初云红着脸,跺着脚小声地嘀咕了几句,然后看着廖公子下了楼,她也不便打扰屋里的俩人温存。   屋外没人动静。   屋里的温度,却频频往上升。   顾肆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女人,另一只大手也没闲着抚摸着她的脸蛋,“现在这样,还想与我和离吗?”   如果她敢说还想的话。   只怕他会把她囚在这个屋里,好好地折腾她一番,让她知道……   他的厉害!   “你先放开我!”   乔佳觅现在也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会做出什么来,特别是那种流氓的事,说不定还会……   男人便俯下了身,压着她,没有分毫怜惜的疾风骤雨!   霸道地——   侵占了她所有的。   他纠缠着,在她脸蛋上落下一个个深深地烙印,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的同时她浑身上下炙热无比。   乔佳觅受不了这种炙热感! 第161章 大结局   她抗拒了起来!   不料她的挣扎愈发激怒了男人,腰肢便是被他的那只大手紧紧的地箍住一般,就连身子也贴紧了顾肆坚硬的胸膛。   “为夫怎么舍得放开你呢?”   男人的气息在耳畔一直徘徊,往日的温柔,在如今看来只剩下溶溶的情染,宛如一只花纹色泽格外美丽的雄狮,凶狠又猛烈地咬住了猎物身。   “顾肆!”   乔佳觅声音也逐渐发抖起来,骂道,“你无耻,你现在简直就是大混蛋,你还……我……要……”   话还没说完。   男人将她的未竟之言尽数堵在了嘴里。   “唔唔唔!”   乔佳觅眼尾带着红,紧紧地盯着男人,生怕他接下来的举动会让她立马瓦解掉。   似乎男人看出她心里所想着,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你刚那一席话说着为夫很是心动,你想跟我归隐后,还想与我一起从商,那么在从商之前,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下,为什么老是动不动就跟我提和离的事?”   哪里有人像他这样。   压着她。   又说尽这种缠绵的话后,又质问她!   “我担心……你又会想之前那样上战场,一上就是好几年,留下我跟孩子相依为命。”   乔佳觅说着试图推了推压在身上的男人。   男人任由她推着,丝毫没有动弹一分,却口气加重了几分道,“既然一直这么担心我,从今往日,可不许你在动不动就说和离,你知道你每次说这两个字,我的心有多疼吗?”   话说到这里。   俩个人都沉默了会。   还是乔佳觅先心软地道,“我也是为了你,也为了我们的孩子,毕竟他还那么小,总不能让他那么小就……”   后面的话尽数都被男人的嘴给堵住了。   乔佳觅只好喘着气……   俩人温存了好一会。   男人才依依不舍地起了身,还试图搂着她,温柔地道,“等下回家之后收拾好行礼,我们快点离开这里,至于……”   顾肆深深地看了一眼她。   乔佳觅也知道现在就是赶紧收拾走人,拖着越久对他们越不利,就怕天家的皇三子临时变故之类的。   他们夫妻俩要离开这种事非之地。   乔佳觅也想好了,开口道,“那我跟阿云先说一声,或者打发人过知会一声,只是以后怕是阿云要孤军奋战了。”   高初云毕竟是相府的嫡出大小姐。   她想跟他们夫妻俩一起离开这里,或者说去归隐,想必是很困难了,乔佳觅甚至有一种冲动,她想直接带走阿云,可又想到前世的那些种种,目前也只能如今了。   俩人很快就收拾好了各自。   顾肆先行离开,却并没有走多远,而是看着乔佳觅下楼之后,他静悄悄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乔佳觅路上随手给了点碎银,让人带话给相府的嫡出大小姐高初云,高初云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很是震惊,没想到……   他们夫妻俩的行动会如此之快。   又想到马上就要见不到挚友了,而且他们是归隐,恐怕这一次就是……高初云想着心里很是不舍得!   她匆匆赶来。   瞧见到乔佳觅在使唤下人收拾一切,井然有序的模样。   高初云唤了一声道,“佳觅!”   乔佳觅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的来见自己,本来想着连夜离开,怕是这辈子都难再见一次面了。   俩女很是不舍得彼此。   “你要记得……”   乔佳觅想着前世的那种,她一而再三地叮嘱道,“千万不要加入任何朝派的争战之中,你毕竟是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就你这个身份假如天家那是钉板子上得事,如若有可能的话……”   逃亲这种事!   只怕身为相府的嫡出大小姐的她。   高初云一旦做出这种行为,很可能就是给相府的所有人涂抹上污点,也有可能会因为这个事,让各大势力的朝派都纷纷打压相府,毕竟这时候能打压中一朝丞相来说。   是至关只要的。   高初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只是眼下,“你们快点离开,走的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这里了。”   话虽然是这样。   乔佳觅还是把之前在屋里跟廖公子谈的那些事说了出来,却见高初云满脸震惊地样子,她没想到她的好姐妹会如此……   有谋略!   乔佳觅却笑道,“我那时候也是情急之下,先要稳住了眼前的哪位廖公子之后,再做打算,而且顾肆现在也想着与我跟孩子相守,所以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了。”   话说到这里。   顾肆站在那里,眼神略带着冰冷地看着她们俩。   乔佳觅伸手拉了下他,“你啊!”   都到这时候了,他们俩还是这么不对盘的样子!   高初云只是嘟了嘟嘴什么都没说,眼睛还可怜兮兮地看着盯着他们这对夫妻看,倒是顾肆这时候却沉着脸道,“我刚回来路上,去了一趟廖公子哪里,你猜他怎么说?”   乔佳觅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什么事又跟前世不谋而合了。   只是说不上来的这种感觉。   顾肆见俩人都望着他道,“他想去求亲。”   求的对象自然是……相府的嫡出大小姐,也只有这种身份跟地位出生的人才能配得上他天家皇三子的身价。   高初云也不傻,听得出来这话里的意思,她心里哪怕再怎么不愿,眼下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这不是挺好的事吗?”   乔佳觅何等的聪明,一下就理清了这里面的厉害关系,“阿云,你想想看如果你要在朝中选一个势力,那么必定是选个可靠的,眼下廖公子就是可靠之人。”   而且跟着天家皇三子。   做为相府的嫡出大小姐的高云初最后也不会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自然在这个事上乔佳觅是支持着。   只是现在见天色也不晚了。   高初云一脸恋恋不舍地看着这对夫妻俩跟他们的孩子上了马车,然后连同着后面的一二辆马车渐行渐远……   “天家怎么好。”   在马车里乔佳觅依偎在了男人的怀中,她喃喃地道,“也没有小家来的安心,我现在有个夫君,还有孩子,这辈子我们谁都不许离开谁!”   顾肆笑着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一大一小,他的心里也是如此。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