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世子的心尖宠 作者:闲听雨落   文案   上辈子,江明珠识人不清,满心欢喜的嫁给那个男人,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再睁眼,江明珠重回十四岁,果断拒绝渣男求娶,让他和他的白莲花表妹相亲相爱去。   报了前世被害得家破人亡之仇后,本想为自己选择一段平淡姻缘,拥有一段平静的生活。   谁料,前世那个手握重权的世子爷成了她重择姻缘路上最大的那块绊脚石!   一日,再又一次姻缘不成后,她忍无可忍的将世子大人堵在路上,大着胆子上了他的马车,怒火冲天的质问道:为何几次三番的坏我姻缘!什么仇?什么怨?   端坐在车内的男人听此,终于忍不住将心心念念的人困于怀中,红着脸道:“瑶瑶,嫁我可好?”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主角:江明珠,谢央(赵景川) ┃ 配角:陆缙皓,陆缙熙 ┃ 其它:齐明燕,聂菱霜等   一句话简介:心机世子爷的求妻路   立意:爱的拯救,心向光明 第1章   承德四十一年冬,迟来的大雪纷扬而下,不多时整个金陵便添上一抹银白。   便在这大雪纷扬中,寅时三刻东城城门刚一打开,便有一辆挂着将军府旌旗的马车疾驰而进,守城的士兵原是想拦一下的,只见后面一队高头大马的护卫打马而来,亮了手中的牌子,士兵恭敬退下,眼瞅着那队护卫径直离去,好半晌才艳羡的同身旁人说了句:“是将军府的亲卫啊!我终于见到活的了!”   马车一路疾驰直奔将军府,此时不过寅时三刻,天还黑着,只有寒风伴霜雪在这夜色中肆意呼号着。   砰砰作响的敲门声惊醒了门房,继而惊动了整个将军府。   因为他们将军府的掌上明珠回来了!   却感染风寒,两日高热惊厥,性命岌岌可危!   整个将军府在这初雪纷扬的寒冷夜色中热闹了起来……   请来的大夫却一个个面色为难,束手无策。   让本就心思大乱的江母险些当场昏过去,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清晗,明珠怎么样了?”江家老夫人顶着风雪进了翠薇院,见到好几个大夫聚在小厅一角低声交谈,心下顿时一沉。   当下沉声道:“备车,去齐国公府。”   *   环碧端着刚熬好的药,疾步往翠薇院上房而去。   翠薇院是日前江母亲自为自家女儿收拾妥帖的院落,院中一角紫竹矗立,白雪挂在枝头;几株红梅在雪中静静绽放,幽香扑鼻。院中央更是摆了一口绘飞鸟虫鱼的小缸,里面养了几尾鱼儿在其中畅游,衬的院中清幽雅意,可见用心。   进了正屋,环碧转过碧纱橱绕过红木镶嵌贝壳花卉的四条屏,便见最里的床榻上,层层帐幔后的床上躺着一位已初现倾城之姿的少女闭目而睡。   此时少女双颊泛红,鼻翼额头皆有薄汗,似是睡的不甚安稳,口中不时吐出呓语。边上一位贵妇人坐在床边,脸上满是担忧,不时用帕子为她拭去脸上的薄汗。   自家女儿两日前自苏州回来,一路舟车劳顿,风寒入体。本就身娇体弱的姑娘一入府便昏倒,高热不下,两日来昏昏沉沉的不曾醒来,急坏了一家老小。好在老夫人亲自到齐国公府求了齐国公夫人,借了府中那位太医来,堪堪数针下去,又是一颗保命药丸喂下才保住性命。   早知道如此,她便不去写那封信催促女儿回来,到来年三月归来便不会有这等凶险之事!   见着女儿遭了大罪,烧的人事不知,一时间,苏夫人满心懊恼与悔恨都化作泪珠儿滚滚滑落。   江母心疼的直掉眼泪,门外的周妈妈搓着手来回踱步,不时催促着人去小厨房看药熬好了没,这时,环碧端着药刚从月亮门里出来便被眼尖的周妈妈瞧见,连忙将人领进屋,连声道:“夫人,药来了,药来了,快给姑娘喂下去。”   江母闻言忙擦了泪,抬手接过药碗,示意周妈妈将女儿扶起,她亲自给女儿喂药。   江明珠只觉得全身难受的紧,似是在火中炙烤一般,灼热的就连呼吸都艰难的很。   她......不是死了吗?迷蒙中似乎看到了多年不曾相见的娘,她喃喃开口:“娘......”   下一刻,口中便被喂了苦涩的药汁,瞬间让她昏沉的神志清醒了几分。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已经到了阴曹地府?抬眼便见头顶的眼熟的青竹帐幔,这……这是自己还未出嫁时的闺房?!   耳边是一声温柔带着哽咽的声音:“醒了?可算是醒了!明珠?”   她看向床边坐着的母亲,不顾母亲的惊呼声,挣扎着起身,抬手便摸上了母亲明显年轻许多的脸颊。   温热的,鲜活的……   江母见女儿的动作一愣,心中便涌起欢喜,她以为女儿心中定是埋怨自己将她年幼便送去外祖家,没想到女儿还愿意亲近自己,放下手中药碗,将女儿抱进怀中,口中喃喃道:“娘的明珠受苦了。”   良久才分开。   江明珠近乎贪婪的目光,痴痴看着眼前给自己喂药的母亲,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自出嫁后直至她死便再也未曾见到母亲一面,当年将军府出事太过迅速,一顶叛国大帽子牢牢扣在江家头上,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迅速尘埃落定,江家一门满门抄斩,唯有她,因着陆家的求情留了下来,却生不如死!   江母见自己女儿水汪汪的双眼牢牢的看着自己,平日里那么怕吃药的小丫头,如今倒是面不改色的一口吞下。只觉心中酸涩难当,微微红了眼眶。   想转身朝周妈妈要了蜜饯来,只一动便见女儿紧张伸手,生怕她离开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酸。   便伸手将女儿柔软的小手握在手中,柔柔一笑,“明珠终于醒了,可让为娘担心坏了。”   喝过药后,便又让她躺好,江母见女儿半垂眼眸,明明一副困倦的样子,却还巴巴的看着她,手也紧紧地拉着她不放,一副生怕她不见了似的,江母心柔软成水,轻柔的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明珠别怕,娘就在这陪你,哪也不去,快睡吧。”   许是药性上来,她便渐渐合上双眸,缓缓睡去。   刘太医果然妙手回春,短短三日江明珠便觉通体舒畅,病也好了大半,全家便也跟着松了口气。   这一日,她又做梦到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死,不!”   江明珠又一次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抹了抹额上的汗,四处张望,见还是自己的房间,不由松了口气,复又倒在床上,双眼落在头顶的帐子上,想起梦里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惨死在自己的灵堂上,死前仍不肯放开怀中的她。   这应该是自己死后的事了吧?可那个男人是谁呢?江明珠百思不得其解,她似乎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想不通的事,她便暂时撂下,三日前的一切仿若一场梦,就是现在她仍然一片恍惚。   她从十八岁回到了自己十四岁的时候,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想起来年三月祖母过寿前几日,陆夫人便会携陆缙皓来金陵小住,不过数日便与她定下婚约,她不由暗恨!   什么求娶她江明珠,是陆缙皓于席殊堂对她一见倾心,回家后便茶饭不思,在她逼问下才承认想要娶她。   呸!渣男!   分明是他搞大了自己表妹的肚子,眼见瞒不住了,才想要选个既要身份到位还要性子软乎人进她陆家门!   金陵城谁人不知她江家娇女因体弱多病被外祖父接去江南养身体,回金陵不过数月,这陆家母子便如那嗅到腥味的猫一般,闻风而来!   偏前世的她就是那个没脑子的小傻子!   什么英雄救美的烂桥段,她便傻乎乎的上了当,几句甜言蜜语被哄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不顾家人阻拦,一心扑在陆缙皓身上。   还非他不嫁!   我呸!   江明珠想起自己那一副蠢样子就恨不得锤死她自己!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得安稳。蓦的,她坐起身,急声唤道:“环碧,环碧,快备纸笔,我要给大哥写信。”   环碧捧着一盅银耳莲子羹掀帘子进来,听见姑娘急声呼唤,也顾不得细扫身上的雪花,脱下披风给了身后的小荷,匆匆进来:“姑娘,怎的了?”   “备纸笔,我要给大哥写信,此事十万火急!”   环碧被指使的团团转,直到信写好,装进信封被环碧揣怀里出去,才去虚脱一般坐下。   方妈妈一进来便见自家姑娘身着寝衣,赤脚坐在桌前一副虚弱无力的娇弱模样,顿时心疼坏了,急忙上前:“我的姑娘哎!您病才好,怎能如此不小心,快穿衣服,鞋子呢?环碧这小妮子,怎的任由姑娘这般胡来!等会儿看我不把她调小厨房烧火去!”   江明珠被方妈妈一通伺候,最后又给围床上去了,一小碗热汤灌下,身心都暖洋洋起来。   见方妈妈接过碗,她才开口:“方妈妈,没事儿,屋里热着呢,我就是想给我大哥写封信,一时情急才忘了穿鞋子。”   “外头还下着大雪,天寒地冻到,您才好些,前几日您病一场,病情凶险,夫人熬了几天几夜,您万不可如此任性。待您好些了,妈妈做主,放您去园子里赏梅,您要是还不听啊,我就去和夫人说,让您在屋子里待到来年春暖花开!”   江明珠闻言立刻换上软乎乎的笑脸攀上方妈妈的肩头撒娇:“方妈妈~我可不敢了,我保证!”   方妈妈满脸慈爱的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娇人,想起前几日的凶险来,不由红了眼眶。   江明珠从小体弱多病,她和夫人周妈妈几个不错眼儿的盯着,宠着护着,小小的玉团儿如今也成了个大姑娘,她别的不求,只求姑娘平平安安,一世无忧。   “行了行了,我老婆子可受不住您这甜言蜜语,您呀,安安稳稳屋里待着,将身体养好。”   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才又道:“姑娘,我知道您心疼底下的小丫头,如今咱们回府了,也是时候给她们紧紧皮子了,以免日后惹出什么乱子来。”   江明珠正要说话,环碧轻手轻脚的进来,见方妈妈在屋里,缩缩脖子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了。   方妈妈见环碧进来,才又温声道:“姑娘先歇着,这些小事不用您操心,妈妈保准让底下的人日后行事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环碧闻言向自家姑娘投去求助的眼神,方妈妈一个眼神扫过去,瞬间安静如鸡。   方妈妈满意的点点头,离开时示意环碧跟上,江明珠给了环碧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见小丫头垂头丧气的跟在方妈妈身后出去了,才忍不住喷笑出声。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她费力的将手臂从厚重的锦被里伸出来,扯了几下才满意的歪在床上。 第2章   被方妈妈勒令在屋里好好养病的江明珠硬生生在屋里养了十几日,简直快把她闷坏了。   此时的江明珠是满心满眼的惦记着自家大哥的回信,毕竟时不我待,当时江家败落的如此迅速,若要说没人动手脚任谁也不信,凭她这不甚聪明的小脑袋瓜子都能想明白的事,江家官场混迹数十载的众人不可能看不明白,只怕是动手的人是存心算计且权利不低!   江家这是表面花团锦簇,底下烈火烹油啊。   愣神间却见环碧捧了一支盛开的红梅进来。   “姑娘,外面好大的雪,都到我脚腕了呢!”   说着话,将手中带着雪的红梅插入一旁一个细颈瓷瓶里,却不敢往里去,她带着一身寒气,可不敢靠近自家姑娘,小荷连忙上前接过捧到了江明珠跟前。   江明珠立刻坐起身,看着眼前的红梅,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花瓣上的水珠,因着屋中热水,挂在花枝上的雪早已化为水珠,挂在红梅上,让花显得更加鲜红欲滴,接连几日喝药胃口不佳的她忽然有了食欲。   “小荷,让小厨房做点梅花酥,再做点其他的,我饿了。   “唉!姑娘,奴婢现在就去。”   小丫头现在比自己得了赏银还高兴的样子让江明珠看的忍不住轻笑出声,左侧脸颊上的梨涡顿显,让她看起来更加明艳娇俏。   不多时,小荷提了吃的回来,站在门口将食盒递给环碧,自己站在廊下将身上的雪扫落,进了屋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直到身上的冷意尽消才往东屋去。   正吃的香甜江明珠不知道仅两墙之隔的地方站着一个少年,痴痴地望着她院子的方向不肯离去。   “公子,公子,奴才求求您了,您还病着,实在受不得这冷,我们赶紧回去吧。”   谢央固执的站在那,心头的火热无人知晓,他沉默的站在那,片刻后,他忽然动了,那动作竟是想要□□进去,吓得徐青赶紧上去抱住他的大腿,   惊恐中带着哭腔:“公子,使不得使不得,真的不能翻,不能翻!那可是将军府,守卫森严,您进去了还有命活吗”   谢央动作一顿,不耐烦的扯了扯自己的腿,见扯不动只好松开攀在墙边的手站好,皱着眉:“松手!”   “不,我不,我要是一松手,您指定就进去了,公子您行行好,看在小的诚心伺候你的份上,咱别进去找死了成不?您说您去干什么,里面又没您认识的人,非得拖着病体来□□!前儿个大半夜的您发着高烧就顶着风雪站在这半晚,今天您又这样,奴才我可不活了!”   谢央额角抽了抽,费尽力气才没有一脚踹开他,咬牙道:“回去!”   话音才落,徐青利落的爬起来,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眉开眼笑,伏低做小:“得嘞,公子您请。”   谢央:……   转身就走!   丝毫不知自己被觊觎江明珠吃饱喝足坐在床上翻着早上母亲院里的送来的帖子,一多半是邀请她赴赏雪宴的,这些世家贵女倒是消息灵通的很,她回来不过十几日,多数日子在家养病,还不曾出去过,昨日不过去祖母院中见了齐国公夫人身边的姜妈妈一面,今日便有这么多人送来帖子。   百无聊赖的翻着剩下的帖子,只见一副烫金描红梅的帖子叠在下头,伸手拿出来,翻开一看,赫然是齐国公府的帖子,上面写着五日后齐国公嫡三姑娘请她过府赏梅。   她哼笑一声,这齐三姑娘上辈子因为陆缙皓和她斗的跟乌鸡眼似的,如今邀请她赏梅,哦,对,这一世她们都还没见过陆缙皓,可是她俩天生不对头,见第一面便注定她们成不了朋友!   她讨厌她容貌过于艳丽,遮了她的风头,而她江明珠看不得她装模作样一副小白莲的模样。   不过,祖母因她承了齐国公府的大恩情,她拒绝别家都可以,只有齐国公府她不能拒绝。   也行,她去看看那小白莲在继母手底下过的好不好,顺便去搅合搅合齐家二姑娘的婚事,免她遭人算计,以至于险些经不住流言蜚语吊死。   上一世她去了,因着和齐白莲互相看不顺眼,被她泼了茶水,一气之下回家去了。   第二日便听说齐家二姑娘落了水被听雪亭那边的男客给救了,名声尽失,救她的是金陵城有名的纨绔,齐二姑娘当晚便在房中上吊,好在发现的及时给救回来了,最后到底还是嫁了,不过两年便香消玉殒,着实可惜。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倒是知晓一二,左不过是齐家继室为了自己的儿女算计前夫人留下的子女罢了。   五日时光稍纵即逝。   这天,收拾妥当的江明珠迫不及待的上了马车,对于见到齐白莲突然生出几分期待来。   纵使她年少时和齐白莲针锋相对,互相看不顺眼,可细细想来,那竟是她短暂一生中最恣意不过的日子。   马车停在府外,她带着环碧和寻川进去了,转过影壁,穿过游廊便看见满园红梅竞相绽放,幽幽梅香扑面而来,园子尽头的冬雪阁外的小亭中站着几个着装妍丽的女子,不时传来阵阵嬉笑声。   江明珠快走几步,靠近亭子的时候脚步猛的慢下来,摩挲着怀中抱着的手炉,心下竟生出几分怯意来。   亭中有人回头望见她,回头与一个身穿白色袄裙的女子说了什么,白色袄裙的女子走出亭子向她走来。   “江姐姐,一月不见,还是如此的好颜色,让妹妹一见之下恍若天人。”   江明珠抬头,见竟是齐白莲,果然从小到大喜欢穿白衣,还对她说出这一番茶言茶语,其实心里恨不得抓花她的脸了吧!   她扯了扯唇角,拉住自己披风的一角,恶寒的抖了抖:“行了行了,小白莲,别装模作样了,怪恶心人的。知道你不喜欢我的脸,快收收你眼里的嫉妒!我今儿来有大事要办,你给我省点心吧!”   齐明燕头一次收起了自己小白花的表情,好奇的打量着她:“不是吧,江明珠,才一个月不见,你怎么变了个人似的?哪次见了我不趾高气昂鼻孔朝天的臭模样,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哎呀!闭嘴吧你,还说呢,从扬州回来一次都不去看我!怎么,终于觉得你的脸比不上我天生丽质,认清现实了?”   江明珠毫不客气的回嘴!   齐明燕正要说话,只听见那边传来二姐姐的呼唤,磨了磨牙,没好气的说:“走吧,大美人!我二姐姐等急了,今儿个我三哥也请了朋友来赏梅,西边的园子你别去,免的你个小傻子上了别人的套!”   江明珠翻了翻白眼,她有这么蠢吗?说的跟她有多聪明一样,还不是和她一样瞎了眼看上了陆缙皓这个渣,最后被齐国公醉酒下许给了吏部侍郎家那个只知道寻花问柳的三公子,蹉跎一生。   大抵是心死了,争都不想争了!   两人说着话就进了冬雪阁,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身后的丫鬟,一进去,暖气就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舒了口气,她冬日里最是怕冷,要不是为了齐白莲家的姐姐,她才不来呢!   各家贵女纷纷见了礼,许多没见过江明珠的都悄悄打量她,眼睛多数停留在她的脸上,江明珠毫不在意,容貌乃天生,她容貌过于艳丽,在世家大妇眼中颇为不庄重的那一种,通俗来讲就是狐狸精!   没事,她们就是嫉妒,嫉妒她的容貌,嫉妒她的家世,她早已见怪不怪!   哪次出门赴宴她都会成为她们口中的狐媚子,实际她们眼里的都嫉妒的快冒烟了。   “齐二姐姐呢,听说齐二姐姐刺绣极好,我祖母都说姐姐心灵手巧的紧。”   江明珠扫视一圈,都没看见齐家二姐姐,遂开口问齐白莲。   齐明燕愣了愣:“方才还在呢。”   “玉秀,我二姐姐呢?”   “回姑娘,二姑娘方才被大夫人身边的雪雅姐姐叫走了,说是大夫人找姑娘去挑些首饰。”   江明珠心里一惊:遭了!   伸手扯了扯齐白莲的衣袖,示意她找个理由出去。   齐白莲不愧是最讨厌她的人,瞬间理解她的意思,忽然娇声道:“江姐姐,我们去园子里折些梅花回来吧,等会儿放屋里指定好看。”   又转头对玉秀说道:“诸位姐姐们先坐,玉秀,我二姐不是新得了一本花草集,听说里头有不少花样子,秀出来肯定好看,快去拿来给各位姐姐们瞧瞧,有喜欢的花样子就描下来。”   在场不少贵女眼中都透着惊喜之意,纷纷道谢。   江明珠和齐明燕携手出去,一出门,她就急道:“快叫人去找齐二姐姐,别出事了!”   齐明燕不解道:“我二姐姐不是被大伯娘叫走了吗?你急个什么劲?”   “你大伯娘今儿被我娘请去吃茶了,根本不在家!快别墨迹了,找人!”   江明珠急的汗都出来了。   “什么?玉盏,快去找二姐姐!多叫几个人,悄悄的找。”   齐明燕捏着帕子的手都白了,声音发抖,她很清楚,若二姐姐不是大伯娘叫走的,怕是真的出大事了。   江明珠见她都快把唇咬破了,心下不忍,早知道她就寸步不离的跟着齐家二姐了!   “我们也去悄悄地找找,你别急。”   她努力回想着上一世听到的传言,似乎是东边的半扇湖被人救了。   她不敢耽搁,提起裙摆就往那边跑,熟门熟路的绕过一片小竹林往半扇湖跑去,身后的齐明燕顿时明白,也拎着裙角跟着她跑。   落在后面的环碧见自家姑娘十分不雅的提裙跑远想要惊呼又猛的捂住嘴,快速的追上去,只心里默默流泪:方妈妈,我对不住您,辜负了您的期望,辜负了您一心想把姑娘往世家贵女典范里培养的那颗心! 第3章   很快到了半扇湖,只见湖中一摸粉色衣角飘在那,江明珠心中大惊,只是她不会游泳,转头看向追来的环碧,眼含焦急。   齐明燕看见那粉色披风的一角整个人都蒙了,白着脸愣在那。   只听见一男子惊呼:“姑娘别怕,我来救你!”   江明珠急了:“环碧,快!救人!”   环碧二话不说直冲湖里,先一步下水救人。   江明珠见环碧下水救人,心神一松,只觉得手脚发软,忽然瞥见一个黑衣男子从她身旁冲了过去,跳进湖里,她一惊,本就因心神放松而手脚发软的她被带着往湖里倒去。   她心下哀叹:完了!只怕是又要一场大病,只是累的祖母她们担忧了。   她闭眼接受后果,只听见齐明燕一声惊呼,她腰间一紧,整个人忽然腾空,她惊吓的睁开眼睛,只看见一个棱角分明的下颌,和一个十分性感的喉结。   仿佛眨眼间她便被放在一旁的地上,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回过神来,齐明燕一声“姐姐”迅速拉走她的注意力,她连忙跑过去,和齐白莲将齐家二姐拉上岸,湖中那男子忽然吵嚷:“姑娘,你别怕,我来救你!”   竟是见没救成人,也要引了人来污了齐家二姑娘的名声!   声音极大,轻易穿透竹林让梅林的宾客听见,江明珠狠狠地剜了那人一眼,将身上的披风解下裹住齐家二姐,又去扯齐白莲身上的披风。   扯下来递给冻的打冷颤环碧,耳尖的听见已经有人来这一探究竟了,连忙示意齐白莲扶起齐家二姐迅速离开。   离去前转头看见了那个救她的男人,吓的瞪圆了眼睛,迅速回过头去,不敢再看一眼。   居然是他!   上一世那个朝中人人忌惮,手段狠辣,阴晴不定,杀人如麻的瑞亲王府世子,都说他虐杀养父母,谢家一门七十三口皆为他所杀,年纪轻轻便是军中一元大将,江家落败后他镇守北狄,直杀的北狄人一听他的名字都能吓昏过去!   他怎么在这?是了,如今他还是谢家嫡子的身份,在谢家极为不受宠,只是看他身上的衣服及大氅袍角便知道他应当过的不怎么样,都是前几年扬州时兴的料子,更别提那衣角磨的起了毛边。   忽的那人回头对上她的视线,清逸俊秀的少年唇角微扬,对她露出笑容,眉眼温润。   她却惊的立刻回过头去,也有点腿软,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他眼前!   不过,看他一副温润如玉,翩然世家贵公子的模样也不像别人形容的那般可怖啊?   他的皮肤好白好细腻啊,真想上手摸一摸,还有那个……噫~打住!不能想不能想!   谢央看着她瞪圆了眼睛,一副受了惊吓,眼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的可爱模样,唇角勾了勾,右手食指勾了勾,看着眼前这个绣着两只兔子的荷包不由笑了一下,果然是个可爱的姑娘,用着这般可爱的东西,拢在手心捏了捏,发现里面有东西,扯开瞧了瞧居然是几颗糖果。   怪不得方才抱着她,她身上一股甜味,还小呢,他心下叹息一声。   随即将荷包拢进袖中,冷眼看着狼狈从水中爬出来的人。   离竹林最近的男客已经有好热闹的人先过来了,见着湖边站着浑身湿透只打冷颤的黑衣少年和竹林边双手拢在袖中冷眼旁观的谢央,都十分诧异。   “周兄,怎的落水了,快上来,这大冬日的。”   齐家三公子见状况不对,迅速上前打断那位周公子的话,往身后招了招手:“来人,带周公子去客房换身衣服,喝杯姜茶暖暖身子,可别冻坏了!”   立刻就有人上前架着周公子离开,周子阳自是不肯的,挣扎着开口:“我是下去救……唔唔…”   架着他的人眼疾手快的捂了他的嘴,迅速带走了。   齐绍辉转过脸,干笑两声,搓了搓手笑道:“走走走,咱们继续,继续,周兄方才是喝多了不小心落了水,不必担心。咱们接着论诗,方才是可是秦兄夺了头名……”   见众人一副没热闹可看的表情往回走,齐绍辉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满是担忧,就怕妹妹那边的女客出什么事,千防万防还是出事了。   见竹林边还站着的人,他脚步顿了顿。   “谢兄,一起?”   谢央保持方才的姿势,冷淡的点了点头,两人并排而行。   齐绍辉终究沉不住气,小声的开口:“谢兄可是看到什么了?”   “嗯。”   谢央回答的言简意赅。   好在齐绍辉对于这个谢知州家不受宠的嫡子有所了解,不然就得被噎的说不出话,虽然他也同样被噎的险些不知如何接话。   他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问:“谢兄可是看见方才到底如何情形了?能与我说一说吗?”   谢央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道:“软的,甜的。”   说这话时拢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动了动,耳尖微微泛起一丝热意。   齐绍辉点头:“嗯,嗯?”   啥?啥东西?我是问你有没有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你到底在想什么!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耳朵红了,眼神躲躲闪闪,你害羞个鬼哦!   谢央收起发散的思绪,看了眼跟在他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纠结不已的齐绍辉,还是好心的提醒了句:“问你三妹妹。”   说罢,不等他反应,快步进了院子。   齐绍辉一惊,不会是他妹妹出事了吧!当下顾不得别的,拔腿往自家妹子的院子跑,快过内院时,忽然顿住脚步,想了又想还是不去了,他先去问问周子阳再说,妹妹那边有大姐和二姐看顾,倒也不必着急。   殊不知他口中的大姐今日陪大伯娘去了江家,落水的是他二姐!   也不知是谁看顾谁。   小院里的江明珠坐在小厅里安稳的吃茶,齐明燕焦急的不行,不停来回踱步。   江明珠不耐烦的将茶盏磕在桌上:“行了行了,别走来走去的了,绕的我眼晕!”   齐明燕火了,扔掉一贯的小白花作风,也不弱柳扶风了,大步走到她边上,猛的坐下,狠狠地锤了下桌子,桌上的茶盏都狠狠一跳:“气死我了!哪个挨千刀的心这么黑,朝我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柔弱不能自理又善良温柔的姐姐下黑手?”   江明珠:说这话你都不亏心的嘛?得亏我多活一次,早就知道你们三姐妹小白花皮子下藏的什么模样了!   齐家二姐那可是成亲当晚赤手劈婚床的存在!   柔弱???   这叫柔弱,那像她这种真真正正柔弱的岂不是成了大力士了?   这次落水只怕别有内情。   “醒了醒了,三姑娘,二姑娘醒了!”   里间传来李妈妈惊喜的声音,齐明燕听见立刻起身进去,只见周太医正坐在那写方子,齐二姑娘半靠在床上,眼睛红红的,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看上去分外惹人怜惜。   只不过一开口就暴露了。   “哪个挨千刀的在我背后敲了我闷棍!打都打了还把我扔水里去了!我方才摸了下,后脑勺一个那么大的包!简直……”   江明珠眼睁瞧睁着齐二姐手下的床被捏出个深深的指印,齐二姐白生生的手指陷在里面,雕花木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正在写方子的周太医笔尖一顿,一滴墨滴在了纸上,他面不改色的将那张纸捏成团重新写了一张。   齐白莲额角一抽,快速将可怜的雕花大床从自家姐姐的手中拯救出来,打断自家姐姐将要脱口而出的脏话。   “二姐,你除了头疼还有没有哪不舒服?可吓死我了,我看见你掉进湖里,心都揪起来了,险些以为你和阿娘一样………呜呜”   齐明燕扑在自家二姐怀里哭的撕心裂肺,带着惊恐和后怕。   江明珠和周太医走出去,听见屋内的哭声,对视一眼,周太医微微叹了口气。   “江姑娘如今气色不错,看来已是大好,今日之事……”   “你放心!”   江明珠打断周太医的话,神色认真:“今日我只是来赴赏梅宴,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多谢江姑娘。老夫告辞。”   江明珠带着换好衣物又喝过姜茶的环碧的回了梅园,压在心头的这件事解决了,她忽的生出好心情来,让环碧下去休息换寻川过来。   自己慢悠悠的在梅园里走着,欣赏红梅盛开,天空忽然飘起雪粒子,一开始还是细碎的雪粒子,不一会儿被清扫过的小路上便一片白。   渐渐的雪粒子变成了雪花飘扬而下,江明珠仰起头,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化成水珠,她静静感受着。   活着,真好。   忽然,脸上感受不到凉意,她睁开眼,便看见一把寒江垂钓图的油纸伞撑在她头上,她目光顺着伞柄下移,一只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握在伞柄上,衣袖下滑,露出一截白皙的骨腕,明明只是很随意的握着伞柄,她却莫名的感觉有些欲。   她莫名脸热,悄悄地吞了吞口水,才顺着那只手看向他。   却在看清他时,吓的后退了一步,脚下一滑便要向后倒,却被他一把扯回,撞进他的怀里。   她惊魂失措的揪住他的衣领,惊魂未定时听见他胸腔震动,嗓音清冽:“这么怕我?”   她羞恼的挣扎出他的怀抱,不敢看他,双手捧着手炉扬了扬恨不得砸在他脑袋上,却又怕他怕的紧,怕他以后报复她,毕竟传言中他那么坏!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她气的脸颊鼓鼓,最后只跺了跺脚,转身跑开了。   他撑着伞立在雪中,身上暗红色大氅在红梅的映照下好似鲜血一般。   看着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逃走的江明珠,他低喃一声:“瑶瑶,别怕我。”   江明珠提裙跑进廊下,回头遥望,见他还在原地,忽而将手中的伞掉,展开的伞打在梅枝上,红梅伴雪飘落在地上,他似有所感的转头看来,她一惊,迅速离开。   待平复砰砰直跳的心后,又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园子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仿若失落的转身往回走,却又猛的撞进一个满是梅香的怀抱。   谢央见她魂不守舍的又撞进他的怀里,唇角微扬,十四岁的少女,身姿窈窕,容颜艳丽,堪堪到他胸口的高度,抱在怀里正正好,他忽然舍不得松手了。   “你、你快放开我!”   江明珠红着脸挣扎,见他抱的紧紧的,一咬牙,狠狠地踩在他的脚上,听见他“嘶”的一声,果断的挣开他的手。   微微抬脸,摆起她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小模样,实则心里直打鼓,强制安慰自己:他还不是上一世别人那个口中位高权重,心狠手辣的瑞王府世子,现在还是个知州家的嫡子,而她如今那个高高在上镇国将军府的嫡姑娘,她不怕她!   “呸!登徒子!流氓!”   说完,撞开他快速逃跑,心里安慰自己,却还是怕的脚软。   呜呜……   她得罪了未来的瑞王府世子,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   忍不住发出灵魂一问:   江家还有救吗? 第4章   想想就欲哭无泪!   梅园她是不能回去了,想了想还是去齐白莲的院子里吧,约摸着时间,女客那边应该已经都去了。   果然,被小丫头领进齐白莲的泽芝院,一进去就能听见正屋传来的热闹声。   丫鬟婆子们提着食盒来来往往的进出。   她走到门口就听见齐白莲一副掐着娇柔的嗓音说话:“江家姐姐还没回来吗?快出去寻一寻,身体才好全,在外面吹冷风也不好。”   听见这话不由不雅的翻了翻白眼,寻川为她挑了帘子,她将披风解下递给她才进去。   “不劳你操心,我这不是回来了,你家院子里的梅花开的很好,我忍不住多赏了会儿,喏,借花献佛,这支梅花便送给齐妹妹吧。”   说着将回来时顺手折下的一支梅花递给齐白莲,等她接过去,提裙入席。   “江姑娘真是好一个借花献佛,那花枝好端端的长在那,非得给折了!若是不折它,以后它还能年年盛开,供人欣赏,多好?”   一个坐在对面身穿粉色锦裙的神色间带着不满的开口说道,她身旁一个青衣姑娘小心的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收敛点。   她丝毫不理会,轻轻挣开,只双眼紧紧盯着江明珠。   眼中划过的嫉妒,遮都遮不住。   江明珠放下手中的羹汤,拿帕子擦了擦嘴,漫不经心的抬眼,懒懒道:“哦?你是哪位?”   说罢,也不管那姑娘忽的涨红的脸,愤愤不平的似要站起来和她理论。   她才不理会她,继续道:“本姑娘折了它,那是它的荣幸,折下来又怎样?齐妹妹都没说什么,你倒是积极,那么喜欢爱护,等下你就把树刨了,挪你屋里去好好欣赏心疼去!”   惯的她!   哼!   那起子模样比当初的齐白莲可恶心多了!   嫉妒她就嫉妒呗,偏一副她多善良你多可恶的模样来恶心她!   “小白…咳咳,齐妹妹,我先走了,下次邀你来我府里玩,各位姑娘,回见!”   众位姑娘眼含羡慕的瞧着那抹离去的鲜红背影。羡慕她的洒脱恣意,羡慕她的家世令她有这样的底气去怼她看不上眼人!   齐明燕也是羡慕的,她在扬州时羡慕她有家人疼爱,回到金陵她还是羡慕她江明珠有家人父母的疼爱!   从小她就活的这般张扬,而她齐明燕却父不疼,继母苛待,明明她是齐国公府嫡出姑娘,过的还不如庶出的妹妹自在,凭什么呢?就因为她生母因她难产过世?所以就要被父亲厌弃?被送到外祖家七年?   她承认她嫉妒江明珠,所以每次见了她都阴阳怪气,却也着实羡慕她啊。   齐明燕收回复杂的思绪,看了一眼白着脸不敢再说话的薛家姑娘,知道她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江明珠不是她可以去挤兑的人了。   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淡淡道:“薛姑娘,等会回去的时候我让人把梅树送到你们府上。”   薛家姑娘小脸煞白,嘴巴张张合合的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其他姑娘不是漠不关心便是一副瞧热闹的,倒也没有人敢参与进来,一来她们家世低微,二来也不想落的个没脸。   整个金陵城自打迁都后留在这的权贵也只有齐国公府和江府。   齐国公府她们得罪不起,江家是世代出将军,一门三个大将军!也是得罪不起的。   一场闹剧结束,众人也没了兴致,索性都告辞离去,齐明燕起身相送,礼数周全。   江明珠走后对于宴上众人怎么样毫不关心。   马车慢悠悠的走在金陵大街上,她挑起车帘,望着车外的场景,恍惚间似又回到那年。   那年也是如同今日下着这般大雪,整个金陵都在一片冰雪世界中,寂静无声,可她亲人的热血却洒在了这城中,她披星戴月从京都赶来,便只有那满地的鲜血和金陵百姓悲痛的一张张脸。   那冷风似乎是往她骨缝里吹一般,冷的她全身发颤。   江家朱红的大门似乎一瞬间便蒙上灰尘,往日热热闹闹的家里冷清的不行,没有了祖父祖母,没有的父亲母亲、叔叔叔母和哥哥们,就连她最爱的那只雪白毛色的猫儿都身体僵硬躺在她院门口的雪地里和雪融为一体………   她终于崩溃的大哭起来,跪在雪地里宛如一个疯子。   是谁抱着她?是谁说要带她走,为她报仇,她想不起来了,头剧烈的疼痛起来,江明珠猛的倒在环碧身上,痛苦的□□一声。   环碧吓坏了,连忙扶着她:“姑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车内的动静引起驾着车的陈安注意,他示意寻川进去看看情况。   “快,回府,姑娘头痛的厉害!”   还未进去,便听见环碧急声喊道,本来在慢悠悠架着车的陈安立即加速回府。   因着怕撞到行人,陈安打算从僻静西街走,节省时间,却在走到一半时发现前面一辆青顶马车慢悠悠的在走着,他顿时大急。   “吁”   马车陡然停下,环碧抱着自家姑娘猛的一晃,她急道:“陈大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大事,前面一辆马车挡路了,我去和他们交涉一下,姑娘没事吧?”   陈安下了马车,站在车窗处。   “姑娘没事了,可能是吹了风,一时头疼。你快去问一问,能不能给咱们让让路,姑娘身体要紧。”   江明珠只觉得自己置身一片冰雪中,江家大宅空无一人,她在里面跑了好久始终没有见到一个人。   她下意识的大喊:“谢央,谢央,你在哪?”   空旷寂静的空间里忽的卷起风雪,江家如同被打破的镜子一般碎裂开来。   “江姑娘怎么样了?”   “谢央!”   正说着话的谢央闻言望向马车,眼神幽深,抬步上前却被陈安挡住。   他愣了下,勾唇轻笑:“快带她回去吧。”   说着示意身后的徐青让道。   那车内环碧紧张的松开捂在姑娘唇上的手,见姑娘睁开眼睛,忙问:“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江明珠只觉得头痛欲裂,脸色苍白的斜靠在环碧怀中,眼皮都感觉有千斤重,有气无力的道:“回府吧,我回去休息,别和母亲说,若母亲问起,你就说我今儿个起的太早,有些困顿。”   说罢便昏睡过去。   陈安见前方的马车让了位置,连忙回去驾车,不多时便不见了踪影。   谢央揣手站在车旁盯着江家马车彻底不见踪影也不肯收回视线。方才听见她喊他,那种惊恐无助的声音让他忍不住想将她抱在怀里,可是,终究还不能……   “公子,别看啦,那车都不见了,您要是真喜欢江家姑娘,就让老爷去江家提亲,听说老爷和江家大爷曾是同窗呢!虽说老爷不太喜欢您,但您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便是为了江姑娘,您也要早做打算啊。”   徐青拎着马鞭冻的直搓手,见自家向来对任何事物都冷淡的公子,自从江姑娘回来,几次三番的想要跑江家大宅外翻墙的情况来看,自家公子怕早已情根深种!   只是他有一点想不明白,自家公子何时见过江姑娘?   “多嘴!”   谢央撇了他一眼,淡声道。   “回府。”   “得嘞,公子您坐好,咱这就回。”   徐青嘿嘿一笑,知道自己是说到公子心坎上了,扬声回答一句,手中马鞭一扬,发出清脆的声音,青顶马车再次缓缓前行。   回到府里的江明珠,一回小院便躺床上缓缓睡去,迷迷糊糊间感受到额头一阵温暖,又仿佛听见母亲的说话声,让她感觉分外安全,不多时便彻底沉浸梦乡。   谢家一处荒凉的小院中亮起昏黄的灯光,谢央披着一件有些旧的厚实的袄子坐在桌前写信,时不时咳嗽两声。   徐青拨着炭盆里的炭,微微抱怨道:“我就说您病还未好全,不该答应齐公子的邀约,您听说了他妹妹邀请了江姑娘,就巴巴的跑去,这下好了吧,从今日开始,您又要喝药汤了,这次可不给您蜜饯了,好让您长长记性!”   “咳咳,住嘴!”   谢央不耐烦的道,心中暗暗想着上辈子徐青是个这么话痨的人吗?   “咳……咳咳,你去把徐诚叫来,注意点,别让人看见了。”   徐青终于正经起来,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的衣袍,低声应答:“是!”   待徐青走后,谢央径直去了里间,看着自己睡觉的旧床半晌,让付清候在房外,便紧锁房门。   自己从床榻的一角拿一把匕首,爬下床在床脚的地方撬出一块木板,拿出一块深蓝色锦布包裹的东西。   东西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谢央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一枚龙纹血玉。   看着这枚玉佩,他露出一抹深思,最后将玉佩收起,立于书案前提笔写信。不多时便将信红漆封口,又将之前写的一封信一并装入一个信封封好,才把门外的徐青叫进来。   将手中的信和玉佩交给徐青,吩咐道:“你前去京中梧桐巷最尾处的宅子,将东西亲手交予姓林的老伯,然后立刻回来,莫做停留。”   徐青接过东西,沉声应是。举步将走又被唤住。   “等等,你把徐诚换过来,你的东西一并交给他,他需顶替你留在我身边,等你回来再让他回去。”   一听这话,徐青分分钟感受到自己手中的东西有多么重要了。他与弟弟是一胎双生,八岁那年家乡闹灾荒,他们一家人逃荒至这金陵,父母姐姐先后离世,唯独剩下他与双生弟弟。   那年冬日,他弟弟因饥寒交迫生了病,发高烧整整两日。他跪在地上乞求路人施以援手,可始终无人愿意搭理他们。是当年同样衣衫褴褛不过十一岁的公子典当了一个发簪后给的银子,这才救下弟弟,更是收留他们。   后来他才知晓,那发簪是公子攒了好久的银钱买来送给一个姑娘的。   自此他兄弟二人便跟在公子身边,他为明,弟弟为暗。在府外租了宅子,公子供弟弟读书求学,他心甘情愿留在公子身边伺候。数年来与公子一同经历这谢府中颇多磨难,说是夹缝求生也不为过。   这次,让自己假扮弟弟,调换身份,看来这信与东西至关重要,他出得房门,深吸一口气,方抬步离去。 第5章   谢央坐在房中,把袍脚搭在熏笼上,熏烤湿濡的衣物,静静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江明珠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丝毫没有想起来下午回来时发生的事,环碧因着自家姑娘脱口而出的男子姓名,也选择闭口不言。   醒来精神不错的江明珠又一次叫来寻川问了问祖母病情,听说好多了,她立刻便更衣要去祖母。   她归来时大病,祖母也在入冬时便生了病,却仍拖着病体去齐国公府为她求来太医,在她好全后祖母仍旧病着,死活不肯让她前去见面侍疾,说是怕把病气过给她,她去了春晖院好几次都被拦了下来,这次祖母终于好了!   “姑娘,姑娘,您别急,把披风系上别吹了风,寻川手炉,手炉,快给姑娘拿上。”   一时间翠薇院热闹极了,环碧手忙脚乱的追出屋子,硬是拉住自家姑娘,将披风系好,又把手炉递给她让她暖手,又是撑了一把伞给她挡风雪,弄得江明珠十分不耐烦。   她扯了下披风,拉起裙摆:“哪有这么麻烦,祖母院子也不远,我先过去了!”   说着不等环碧和寻川便快步往前跑。   环碧和寻川连忙跟上。   江明珠满心期盼的想要见到祖母,谁知刚进春晖院,便在门口处和一个人迎面撞上了。   “哎呦”   “嘶”   两人同时痛呼出声,一个抱头一个捂着下巴皆是满脸痛苦神色。   “九妹妹,跑这么快作甚?嘶——摔倒了怎么办?”   “二哥哥!”   江明珠捂着额头,眼中氤氲着泪花抬头,却在见到人的这一刻心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猛的扑进他怀里。   “啊——”   “砰!”   江宏诚猝不及防被她一扑,整个人向后倒去,落在地上的一瞬间他紧紧护着怀里的妹妹,整个后背摔进院门旁厚厚的积雪上,发出一声闷响。   积雪被他砸下的力道挤压崩飞,不少落在他的脸上,砸的生疼。   他抹了把脸,叹息一声,小心的将她扶起来,“下回别这么冲动,还好我是背先着地,这要是脸先着地我岂不是毁容了!”   江明珠毫不在意的爬起来,拽着她二哥的袖子甩啊甩,娇声娇气,声音里仿佛掺了蜜一般。   “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学子府放假了?”   江宏诚恶寒不已,轻轻拍掉她扯自己衣袖的手:“九妹妹,祖宗!您有事就说,小的一定鞍前马后,赴汤蹈火,鞠躬尽瘁,不择手段…的为您办好!”   心下苦着脸:不知道这小祖宗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大哥啊~我想你…快回来收了她吧!别为难你二哥我了……   江明珠一下子就想起上辈子二哥对她也是这般搞怪,又皮又贱,皮起来让人气的牙痒痒,贱起来让人恨不得打死他!   可是这般好的二哥却跟着祖父他们死在边关!   那时他也才不过十七岁,想着便忍不住红了眼圈。   江宏诚见妹妹哭了,也顾不得皮了,连忙拉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怎么了?摔疼了?还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哥哥,哥哥给你报仇!”   谁敢欺负他们江家的宝贝明珠,他叫上几个弟弟腿给他打折!   “二哥,没人欺负我,学子府这么早就放假了?”   想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上辈子自家二哥偷偷逃学,还带着扬州外祖父家的煜表哥和几个公子哥一起去逛春花楼,被人捅出来了。   还被得假回家的父亲知道了,然后被打的整整半个月下不了床!   “我知道了!二哥,你逃……唔…唔唔”   “好妹妹,你是我亲妹!别嚷嚷,我等下就回去,别和祖母说,哥求你!”   说着连忙做出一副可怜兮兮饶命的样子。   “哼,二哥,被爹爹知道,你可得吃一顿竹条炒肉了!快回去吧,让我知道你敢带着煜表哥乱去我肯定给大舅舅写信,你未来一年的零花钱可就没有了!”   “好好好,我肯定不带他去,我先回学子府了,别告诉娘我回来过!”   说着快速窜出去,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看的江明珠噗嗤一乐。   她转身看着祖母的院子,眼中满是感慨,哥哥也在,大家都在,真好!   忽的,正屋出来一个圆脸喜庆的丫头,看见她眼睛一亮。   “姑娘,您来啦,老太太方才还念叨您呢,怎么站在外头?”   圆脸小丫头手脚麻利的为她摘披风,扫鞋子上的雪,勤快的不行,将环碧二人都挤开插不上手。   江明珠看的好笑不已,她知道这小丫头怕是想来伺候她,不过她院里可不缺人,四个丫头,两个婆子,加上方妈妈,尽够用了,她不喜欢太多人待在她的地盘上,会让她不安紧张。   江家老太太坐在东暖阁的床上和身边的林妈妈说话,听到外间的动静忙起身要下去。   林妈妈赶紧拦着,“您啊,急个什么,姑娘都到屋里了,还能跑了不成!知道您急着见姑娘,可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体。”   “我哪有你说的这般弱,床都下不得了?”   江老太太佯装恼怒的拍了拍林妈妈。   “祖母,您一点都不弱,只不过,林妈妈说的也有道理,您最是怕冷,我都来了,您不必着急!以后啊,我天天都呆在祖母屋里,只怕是祖母要嫌弃我了呢!”   江明珠俏生生的站在屋内笑说道,整个屋内都仿佛亮了亮。   说完,江明珠提裙跪在江老太太下首结结实实的磕了头,抬起头时眼圈都红了,晶莹的泪珠儿顺着白嫩嫩的脸颊滑落,分外惹人心疼。   江老太太被江明珠实诚的一跪给吓了一跳,连忙下床和林妈妈去扶,口中责怪道:“哎呦,祖母的心肝肉哦!你这是做什么?膝盖疼不疼?啊?这么傻可怎么行!”   扶起来将娇娇人儿搂在怀里好一阵儿的心疼。   江明珠抬眼看老太太,只觉依赖万分。   江老太太如今虽已年过六旬有余,虽已生华发,却仍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个容貌美丽的女子,如今只是多了些岁月的沉淀,即便是老了,也是个美妇人!   老太太本就畏寒,入冬时时被自家小儿子气的狠了,急火攻心又着了凉,得了一场风寒,将养两月有余,身体仍有些虚弱,心心念念的宝贝孙女才刚进府中,便大病一场。她又赶忙去齐国公府请了周太医,只到底是老了,不过是吹了冷风便又病倒了!   便强忍着不去看她,也不让她来看自己,林妈妈也在一旁劝阻着,生怕她们祖孙二人过了病气。   这不,半个多月过去,老太太终于痊愈了,江明珠立刻就来了。   想起上辈子出嫁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祖母,江家一门出事后,她便被陆缙皓软禁在后院,断了她所有的消息来源,若不是回家探亲的丹岫偷偷进来,她甚至不知江家要被斩首的消息,而监斩的正式她心心念念不顾家人反对死活要嫁的陆缙皓!   她疯疯癫癫闯入法场,被丹岫死死捂着嘴困住,眼睁睁的瞧着父母家人被陆缙皓折辱!   父亲从来挺拔坚韧的脊骨弯了下去,从来只跪天地宗亲师的父亲如丧家之犬跪在陆缙皓面前求他给她江明珠一条活路!   素来端庄娴雅的母亲披头散发的一路跪到陆缙皓的面前,求他!   余下未曾从武的哥哥弟弟们皆跪在他的面前,只为保全她!   陆缙皓张扬跋扈得意洋洋的嘴脸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这一世她定要陆家也尝尝这尊严被践踏的滋味!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她,源于江家的军权!她不能眼睁睁瞧着江家步了上辈子的后尘。   可她也自知没这个脑子!   可江家从来不缺聪明人!   江明珠脸上挂着泪珠,趴在老太太怀中,哽咽着:“祖母,孙儿不孝,才来看您,明珠好想您。”   江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背,眼中也是泛着泪花:“祖母也想你啊,真后悔当初答应你外祖母让你去扬州养病,以至于我七年没有见我的乖明珠。”   一旁的林妈妈也擦着眼泪,面露怀念:“当年啊,姑娘小小的一团,最爱在老夫人您怀里窝着,走哪跟哪。临走那年趴在您膝上哭的稀里哗啦,抱着您的腿问能不能连您一块儿带走。如今一眨眼啊,都成个大姑娘了。”   江老太太闻言笑了,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又替江明珠擦了泪,“好了好了,本来该高兴的,到底是老了,眼窝子浅,累得我的娇娇儿把眼睛哭肿了!”   捧着她嫩生生的小脸端详,是有些肿,果断的叫林妈妈赶紧去取热帕子来敷一敷眼睛。   江明珠破涕为笑,拉了拉祖母的袖子,软软道:“祖母,我想吃林妈妈做的金乳酥,我想了好几年呢,方妈妈怎么也做不出林妈妈的味道!”   林妈妈一听高兴的连忙道:“好好,姑娘爱吃老奴这就去做。”   说罢,带着房里的丫头出去了,又把余下的人打发的远远的,留一个信得过的在门口看着才离开,她知晓定是姑娘和老夫人有话说。   江明珠见人都走干净了,才懦懦开口:“祖母…”   “怎么了?祖母的乖乖儿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江明珠自是不敢说自己重活一辈子的,只哭着和祖母说她病重时做的梦,一个关于江家被灭门的梦。 第6章   江老太太听了她诉说梦里的一切,叹了口气道:“祖母知晓了,明珠,这些本不该是你操心的事,你往后只管把这事放心里,莫要说出去。你也大了,来年三月便要及笄了,有些事迟早都要面对。”   江明珠傻傻的眨了眨眼睛:“祖母,您信我做的梦?为什么?”   江老太太笑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傻孩子,祖母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江明珠不安的心瞬间就安定下来,神色间不再带有惶惶然,她趴在祖母膝头一如那年出嫁前,她满心欢喜的趴在这和祖母诉说着能嫁给他的开心,那时的祖母只是轻叹几声,摸着她的头轻声说了句:“罢了。”   她那时不懂,现在想来,祖母是对她失望了吧?   江老太太见她埋头在她膝上,慈爱一笑,继续道:“别看江家如今在朝堂如日中天,其实啊,且被惦记着呢,整个大陈国的兵力我们江家握了大半,你祖父勇猛,几个叔叔也都手握兵权,而你的几个哥哥们也在军中历练,我们江家后继有人。只不过啊,树大招风,我们不懂得避其锋芒,不懂得什么叫示弱。如今的江家犹如烈火烹油,迟早是要出事的啊!”   江老太太长叹一口气,手指了指天,又道:“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我们想退,可早已退无可退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我们江家逼不得已是不会走上那条不归路的。”   说着,江老太太的眼中迸发出一抹精光,显然心中已有了决断。   江明珠云里雾里,只听懂了一件事,那就是祖母她知道怎么避开劫难,可为什么上辈子没有避开呢?   她突然想起出嫁前一晚,父亲和祖母在春晖院坐到天明,她那时只以为他们舍不得自己。   却不知自她出嫁那一日起一张名为灭杀江家的网已经悄然拢罩在整个江家了。   所以,到底还是因为她!   她又一次痛恨曾经眼瞎心盲的自己!   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抱着祖母哭喊着“对不起。”   江家老太太以为她被梦里的场景吓坏了,憋闷在心里那么长时间,也是委屈她了。   他们江家人口简单,府中没有庶子庶女,也不曾有过勾心斗角,便是她连扬州的祖父母那里也同样这么个情况,将明珠养的心性纯良,既好也不好。   江老太太生育五子一女,江家一门称的上是武将世家,祖上往上数三代都是做大将军的,历经三朝是真真正正的根系庞大,轻易动不得的家族。   然而现在却不得不低调行事,当今圣上比上一任皇帝更加琢磨不透,虽年迈却也不敢小瞧。所以老太太的五个儿子虽都颇为争气,却也有文有武。虽说职位有高有低,但到底也个个都是官身。   唯一的女儿江无双嫁入京都林国公府,如今已是林国公府的掌家媳妇。   老大江烨怀正是江明珠的父亲,如今在礼部当差,老二江烨维与江老将军如今镇守西陲边关,老三江烨霖是翰林院侍讲。老四江烨玟在北狄边关镇守,老五江烨勋虽然年轻但也外放西北五年有余。   兄弟几个也子嗣颇丰,唯独大房得了一个独苗苗的女儿,其余四房清一色的男丁。   家中更有祖训,凡江家男子非四十岁无子不得纳妾。   所以家中孩子都是嫡出。不知多少勋贵世家之女因这一条家规挤破头似的想嫁入江家门,江家儿郎在金陵乃至京都都是择婿最佳人选。   而十二个孙辈只出了江明珠一个女娃,所以江明珠的名字便由此而来,可见宝贝。   江老太太见她哭的止不住打嗝,眼睛鼻尖都红红的,忍不住笑了笑了,点了点她脸颊的梨涡:“你啊,年纪轻轻不必操心这些个事,凡事有我们呢。祖母的心肝儿肉啊,就该一辈子快快乐乐。过几日天放晴,祖母带你去天宁寺祈福,给你压压惊就好了。”   江明珠还待说话,正巧林妈妈端着新做好的金乳酥挑帘进来,她便住了口。   “姑娘,您快尝尝,看看老奴的手艺退没退步,好些年不曾做了,有些生疏了。”   江明珠脸上挂起软甜的笑,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瞬间眼睛放光,带着浓浓鼻音的嗓音透着股甜:“就是这个味道!还是林妈妈手艺好,和小时候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林妈妈闻言喜笑颜开,见姑娘和老太太都红着眼,很聪明的不去问。   “哎!只要姑娘喜欢吃,老奴天天给姑娘做!”   “祖母,您也吃。”   说着把金乳酥递到江老太太嘴边,见祖母咬了一口,连忙问:“祖母,是不是很好吃?”   江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她呀,也就这一门能拿的出手,装装门面!”   江明珠闻言想了想自己,她连充门面的都没有,绣花她不行,诗词作画她也不行,唯一能见人的也就是那一手被罚抄练出来的字。   她真的不配!   不过身为江家娇女,要什么没有,就算上辈子活的那样艰难,可她身边的丫头各个都有拿手的,所以她还是不去折磨她嫩生生的小手了!   江老太太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温声道:“女红还是要学一学的,将来有了心仪的人,自己做的送出去才显心意。”   江明珠闻言羞红了脸,娇嗔道:“祖母~”   江明珠陪江老太太用了晚膳,才领着一群捧着不少首饰布料的小丫头们回了翠薇院。   她回来的第六天祖母就让人送了一屋子的首饰珠宝珍玩,这次又送了好些,她不禁感叹祖母不愧是靖康公主的千金贵女,家底就是这么深厚,就是这么豪!   江明珠回到屋里便让人把东西都收拾起来,她坐在桌前练会儿字,最近都不曾写字了,不过上辈子她被困在陆家,最常做的事便是写字抄经了。如今这幅字再去给扬州闺学的周夫子看到了,怕是会狠狠夸奖她一番!   “姑娘,大公子给您回信了!”   江明珠手下不停继续写字,直到这一张写满才停下,净了手拿起信细细看了一遍,唇角挂上喜悦。   这一次,她不去做那阻碍陆缙皓和方青青的情投意合,看看他们是否还会如上辈子那般纠纠缠缠,每天都到她跟前恶心她!   这时候的方青青已经有身孕了吧,她让大哥把这个消息不着痕迹的透给陆夫人知道,剩下的就由着他们闹腾去,且有的热闹可看了!   正如江明珠所想一般无二,京都五柳巷的一座两进的宅子里热闹非凡!若是此时江明珠在,绝对会端盘瓜子提壶热茶静静看热闹!   陆夫人今日和张侍郎家的夫人一起在玉琢楼挑新上的首饰,便见一个身着月白锦料的丫头走进来和伙计说话,本也没在意,掌柜在一旁请她们二人上楼挑前几日打海那边来的稀罕物,就听见那丫头不知说了什么,伙计满脸不耐烦的推了她一下,那小丫头恼了,高声说道:“你知道我家姑娘是谁吗?快点把东西拿出来,不然可有你好看的!”   那伙计闻言笑了,这玉琢楼背后可站着的是皇子,他可不惧什么。他嗤笑一声:“这位姑娘,我都说了,上次你家姑娘看中的东西是王家夫人为即将出阁的女儿定制的东西,早已经送过去了。何必这般胡搅蛮缠?”   那小丫头顿时气红了脸,愤愤道:“那对玲珑玉锁明明是我家姑娘看上的,你快点把东西拿出来,我跟你说,我家姑娘可是陆丞相家未过门的儿媳妇!你敢不敬?”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牌递给那伙计:“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陆家二公子送给我家姑娘的!识相的就赶紧把东西拿出来给我,要不然……”   陆夫人听的头脑晕眩,她自是看出了那块玉牌是她家皓儿的东西,那是她亲手给他的,让他缺钱了支银子用也是身份的象征!   她迅速出口打断小丫头的话:“要不然怎么样?来人,把这个你满嘴胡言乱语的婢子拖下去,敢污蔑我儿,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婆子迅速上前,一个去堵嘴,一个将那小丫头的双手紧紧抓住带了下去。   陆夫人气的揉了揉额角,回头歉意的对张夫人道:“没想到让你看了场笑话,扰了心情,走,上楼挑几件时兴的首饰给你家姑娘戴!”   看了热闹的张夫人温婉一笑应下了,她可是瞧得分明,那玉牌确实是那陆二公子的,看样子女儿与陆家的婚事可以不用谈了,本来她也看不上那二公子,只不过女儿喜欢,现在看来,还好今日她应下陆夫人的邀请,不然哪能知晓这陆家二公子还是个能耐的,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居然养外室,这消息要是漏出去,这满京城的贵女哪个敢嫁给他!   看来日后有热闹瞧了。   陆夫人心不在焉的和张夫人挑珠宝首饰,张夫人善解人意的挑了一两样便对她告辞了。   二人在玉琢楼分开,上了马车的陆夫人脸色阴沉的问身旁的一个婆子:“那贱婢呢,带过来!”   张婆子应了声,很快带着那小丫头进了马车。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里面气氛凝滞,好一会儿陆夫人才开口:“你家姑娘是谁?和陆家二公子什么关系?”   见那小丫头瑟瑟发抖,却一句话不说,她嗤笑一声:“骨头倒是硬,就是不知道有多硬了,张妈,张嘴二十!”   张婆子闻言立刻伸出蒲扇般的大掌对着锦秋的脸狠狠打下,锦秋顿时惨叫出声,耳朵嗡鸣作响。   陆夫人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嫌吵的耳朵疼,这又是马车上,被人听到就不好了,“堵住嘴,给我狠狠的打!”   二十个大耳刮子下去,锦秋脸颊都肿的跟个馒头似的,唇角都被打裂了,鲜血不时的溢出,自从跟着姑娘起,她虽是个丫鬟,可也养的身娇肉贵的,这一通掌掴下来,将她往日里的心高气傲给打的丁点不剩。   陆夫人示意张婆子把她松开,才问她:“你家姑娘是谁?和陆二公子什么关系?现在住在哪?”   被松开的锦秋连忙爬起来跪下,抖着身体尽量口齿清晰的回话,“回夫人的话,我家姑娘是……是陆府的表姑娘,去年在陆府住了一段时间,和……和陆二公子情投意合,可是陆夫人不同意,早早的将姑娘送走,是陆公子把姑娘接了来,如今住在五柳巷一处宅子里。”   锦秋是后来才买进伺候方青青的,自然不知眼前的夫人就是她口中不同意的陆夫人。   “你说什么!”   陆夫人听了几欲昏倒。   孽障!这个孽障! 第7章   陆夫人听见锦秋的话,气的脑子发昏,吃了方青青的心都有了!   “去五柳巷!”   马车立刻调转去了西街的五柳巷。   一路上她都在想如何处理了方青青,她儿子年十七,还未曾娶妻,决不能让这个贱人毁了她的儿子!   马车在一处宅子的门前停下,陆夫人坐在马车上深吸了口气才扶着张婆子的手下了马车,站到门前,她示意丫头上前敲门。   不一会儿门里有了动静,一个圆脸的丫头笑嘻嘻的开了门,却愣在原地,“夫、夫人?!”   陆夫人冷笑一声:“喜儿?”   好啊,好啊,真是她的好儿子!   她拨过去伺候儿子的丫头如今来伺候一个贱人!   陆夫人恨恨的剜了眼喜儿,不去看她煞白的脸,一把推开门,快步走进去。   直往正房而去。   听见动静的方青青手下绣帕子的动作丝毫未停,头也不抬的娇声问道:“喜儿,谁来了?”   “是我!”   方青青猛地抬头,手中的帕子掉在绣篮里,她白着脸颤声道:“姑、姑母。”   “呵,我可没有你这么会勾人的侄女!来人,给我打断她的双腿,灌了药卖的远远地!”   闻言的方青青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脸色白的吓人,往日里泛着勾人媚意的双眸里盛满了惊恐和绝望。   陆夫人恨毒的看着方青青,冷笑道:“至于你父母亲,放心,我只会告诉他们是你看上一个男人,不知羞耻的和人跑了,他们自然不会再认你,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的父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姑母,我……”   跪在地上的方青青眼尖的瞧着门口进来的男子,绝望的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却仍旧悲痛欲绝的求着:“姑母,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我和表哥是真心相爱的,求您看在表哥的面上饶我一回吧。”   陆夫人冷笑:“真心相爱?真心相爱值几个钱,哪能带给皓哥儿什么?满京城的瞧去,你不过是个落魄户的女子,你以为是我哥哥的孩子我就能饶了你?天真!你毁了我的皓哥儿,他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姻缘,得到更好的助力,都是你这个贱人!勾引我的皓哥儿!”   “姑母!我和表哥是真心的,我们一直发乎情止乎礼,只是爱到深处一时情不自禁这才……”   “住口!贱人!”   一想注重举止端庄的陆夫人彻底丢开了一贯的端庄娴雅,此时宛若疯妇,扬手便朝方青青脸上打去。   旁边忽的伸出一只手来,紧紧地钳制住她的手臂,陆夫人立即抬头,恨恨看去,却愣了愣:“皓哥儿?”   “娘,您别闹了成不?”   陆夫人一口气憋在胸口,不可置信:“闹?我闹?”   “娘~我和青青的确两情相悦,既然您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您了。娘,我想和青青成亲。”   “什么!”陆夫人抚着胸口的手顿住,不可置信的开口:“你要和这个贱人成亲?”   陆缙皓皱了皱眉,开口道:“娘,注意言辞!”   陆夫人恨不得一口鲜血喷出来!   方青青听陆缙皓要和自己成亲,心中涌起无限喜悦,她含情脉脉的抬头看向陆缙皓,一副无限娇羞的模样。看的陆缙皓心中一热,恨不能现在就伸手把她揉进怀里。   陆夫人见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敢勾引她的儿子,顿时气得不轻,眼睛紧紧盯着陆缙皓,她咬牙切齿的开口:“我绝不会同意她进陆家门!你休想!”   “娘,我真的爱青青,您若疼我就答应了吧,除了青青我不会娶任何人!”   陆缙皓上前将跪在地上的方青青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捏了捏她温软的小手才抬头对陆夫人淡淡道。   “你!你这是翅膀硬了,不听为娘的话了?我还不是为了你!”   陆夫人气的几欲绝倒,眼神若要是把刀子,都能把靠在她儿子怀里的狐狸精射穿了。   见儿子还想说什么,她抬手止住:“不必再说了,想要方青青进门,除非我死!”   陆缙皓从温柔乡里抬头,声音带着雀跃:“娘,青青有了我的孩子,我定然要娶她的!”   “什么!这贱人怀孕了?”   陆夫人终于眼前一黑昏倒了!   身后的张婆子及时接住了她,陆缙皓赶紧松开方青青去看他娘。   方青青对于陆缙皓松开她有些不满,却也没有闹脾气,眼瞧着这不是个好时机,她可不傻。   折腾半晌,陆夫人终于醒了,一睁眼就瞧见自己儿子关切的看着她,她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结果下一刻就听见他说:“娘,您可醒了,我和青青的婚事就拜托娘了。”   陆夫人顿时恨不得昏过去!   她咬了咬牙,忍下几欲喷出口的鲜血:“你不必说了,总之我不会答应你娶她过门的!你爹也不会同意!”   说罢,她扶着张婆子的手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去,路过院门口的时候,看见两个跪在地上的丫头,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恨声道:“把这两个丫头毒哑,打断腿卖给人牙子去,卖的越远越好!”   喜儿和锦秋听见陆夫人的话吓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忙爬起来跑到方青青跟前哭求,方青青却嫌恶的躲了开来,陆缙皓厌恶的一脚将两人踢开。   “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我娘说什么吗还不拉下去!”   “姑……唔唔……”   被堵了嘴的两人向方青青求救,可方青青只看了一眼便把头埋进了陆缙皓的怀里,两个丫头见状都露出绝望的眼神以及彻骨的恨意!   陆夫人回去后仍旧气恨不已,气儿子一心护着那贱人敢顶撞自己,恨自己引狼入室,早知道便不答应将方青青接入府了!   被她授意去五柳巷的刘妈妈进来,沉声道:“夫人,方才奴婢已经带着大夫去了,表姑娘的确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   “什么?”   陆夫人吃惊的看向刘妈妈,在看到刘妈妈肯定的点了点头后勃然大怒,气的锤了下身旁的桌子,桌子上的热茶被震得溅了出来,滴落在她的手上,她都没有感受到,可见着实气得不轻。   她只以为是儿子见她发火,不肯接受方青青,所以才说来骗她的话居然是真的!那贱人真的怀孕了!   她颓然的倒在椅子里,一只手撑在额头,有气无力的喃喃道:“冤孽,当真是冤孽啊!”   她早已为儿子看中了张侍郎家的嫡出姑娘,十分中意,眼瞧着就要定下,今儿也是和张侍郎夫人谈论这事儿,谁知下午就出了这档子事!   皓儿还未成婚便养了外室,外室还有了身孕,满京城哪家姑娘还敢嫁过来?纵然他出身陆家,恐也无世家女子能看上他了!   她心下叹息一声,想着晚上怎么和老爷说这件事,又转而想到方青青,她冷冷一笑,她以为她能母凭子贵进陆家还想做正头娘子,哼!痴人说梦!   京中发生的事她只在大哥的心中窥得一二,她无比遗憾未曾亲眼得见这一幕。又见信尾自家哥哥提了句他派出的人手还未来得及行动,那边陆夫人便已得知陆缙皓的事情,她微微有些疑惑,细细想了想,蓦地心中一惊,难道,还有人会如同她一般重活一世吗?   她心中开始惴惴不安,在房中来回走动,却又慢慢平息下来,纵然有人如同她这般重活一世又怎样,与她关系不大,她只在乎江家,只想保住江家!   至于捅出陆缙皓和方青青一事,看来那人和陆缙皓有过节,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或许将来她们能合作一番。   她放下心来,很快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又见哥哥最后提到年节时便会归来,她又是一阵欢喜,她很久没见大哥了,记忆里那个背她出嫁的青年,只低声和她说了句万事有他在。那精瘦有力的臂膀第一次放在她的肩头,她隔着盖头瞧他,只记得他眼神坚定的看着她,而她满心欢喜的拨开他的手,欢快的迈上了花轿。   想起来自己上辈子那没良心的一幅样子她就气恼,恨恨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只恨自己当时脑袋里进了太多水!看不清太多事。   一件事了,她心头松了一些,便也有了闲情逸致去继续和她的绣品:一只蝴蝶,大战三百回合了。   女红她大约是真的没有一点天赋,和女红最好的寻川学了三天,仍旧绣不出一只蝴蝶,绣出来一团乱遭造,手指都戳破好几次。她专心致志的和一只小蝴蝶较劲。   寻川站在一旁如临大敌,看着自家姑娘恨不得和绣帕上的蝴蝶同归于尽的架势,只恨不得自己啥也不会绣,也好过陪姑娘在这里受折磨的好。三天了,她不得不承认她家姑娘在女红这方面真的是块朽木!一只蝴蝶而已,她几下就绣出来,就连和姑娘一同学习的小荷都比姑娘绣的好!   三天里,小荷这小丫头已经从一开始最简单的蝴蝶向着鸳鸯进发了,虽然是早上新学的,可也绣的有模有样了,可再看姑娘,还是三天前的这只蝴蝶!   “嘶~”   果然,寻川扶额,连忙上前掏出帕子熟练的把姑娘手上的血珠拭去,掏出药膏轻轻地涂上,劝道:“姑娘,您何必糟蹋自己的手指,您看看,一上午的时间,您的手就被针扎了几十回了,咱别学了?一切有奴婢呢,您想要什么花样只管说,奴婢保准绣出来!”   江明珠收回自己的手,心疼的抱着吹了吹,眼角因为疼痛溢出一点泪花,倔强的摇了摇头:“寻川,我要学,我就不信我学不会!”   别看她面上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其实内心哭的稀里哗啦:女红太难了!   可又想到祖母说的话,她又坚定下来,她也想她未来夫婿带上她绣的帕子,荷包,香囊,她一想到自己的夫婿穿着别的女人绣的贴身衣物,戴的别人绣的荷包香囊她心里就有一些膈应。也许是陆缙皓对她的打击太大,这辈子她就想找个性子温润,向煜表哥那样的,又能如她江家家规一般四十五子才能纳妾的人,平淡安稳的过完这一生。   看着抱着手委屈巴巴的姑娘,寻川决定她还是勉为其难的再教教吧,说不定姑娘就开窍了呢! 第8章   终于,在学了半个月后,她成功的绣出一只蝴蝶,高兴地去祖母院里炫耀。   寻川抽着嘴角收拾着绣篮,觉得当初她不该草率的答应教姑娘绣工的!   眼瞧着年节将近,江府开始忙了起来,江母坐在老太太院里和老太太商议年节给各家送年节礼的事宜。如今各房都不在江家老宅,边关的边关,外放的的外放,便连江明珠的父亲都一个人居住在京都偌大的镇国将军府里,难得回来一趟。   江老太太舍不得江家老宅,这座宅子有着太多的故事和回忆,她年轻时和江老太爷便住在这,迁都后,江老太爷领命去了边关带兵,她便留在这老宅里等他回来。   “清晗,年节过后,得了闲咱们去天宁寺住上些时日,那的后山有温泉,带着明珠去,让她也泡泡,对身体好。”   说着又轻轻叹息一声:“那丫头自打回来生了场病,眼瞧着不安定,我这心里总也不安稳,到时候去了寺里多捐些银钱给明珠点上长明灯,再请他们为明珠诵经压一压。”   江母闻言眼中闪过担忧,郑重的点头。将这事放在心底,话头一转便提起年节往边关和西北老五那送年礼的事。   老太太喝了口茶才道:“按照往年的来就行,你管家我很放心。打从你来了,我就轻松多了,万事都不操心,只是苦了你了。”   说着便起身想去东暖阁,人老了,容易乏。   江母赶紧扶着,边走边说:“娘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我该做的。”   “祖母!祖母!快看我绣的小蝴蝶成功了,回头我给祖母绣个帕子什么的。”   刚坐在塌上,林妈妈上前在老太太身后垫了软枕,江明珠便兴奋地跑进来扑在江老太太怀中,被老太太笑呵呵的搂住,一只手接过那绣了一只丑丑小蝴蝶的帕子,看了看直说绣的好。   江母看着那辣眼睛的帕子,忍不住泼冷水:“你呀,学了那么久,才绣出个蝴蝶,要不咱们学别的?这段时间娘忙的很,你也快及笄了,跟娘学学怎么管家吧?”   江明珠嘟了嘟嘴,很不满:“娘,我能学会的,管家我也要学。”说完又想起一件事,“娘,你回头给我请个女先生吧,周先生说我字不错,可以多练练,我想着闺学里的课业我不能丢不是?”   江母闻言,欣慰的点点头:“我儿长大了,不过娘怎么记得你往日里在闺学可是最讨厌周夫子的,怎么这会儿想学了?”   江明珠撇了撇嘴,想起那个刻板无趣的周夫子就是一阵头疼,不过周夫子也确实为了她好,她好动活泼,总是坐不住,所以周夫子老罚她抄书,到底也让她练了一笔好字。   “咱们明珠既然想学就去请一个,女子还是多懂些道理往后的路才不那么艰难。”   老太太搂着江明珠,怜爱的看着她:“来年三月就要及笄了,成了个大人了,留在祖母身边的时候不多了……”   “祖母~都说了我不要嫁,我想待家里一辈子!”   老太太还未说话,江母先恼了:“胡说!哪有女子不成亲的?”见女儿靠在老太太肩头不说话,老太太也恼怒的看着她,便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柔和了语气:“娘也早早相看了几家,你和娘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江明珠脱口而出:“煜表哥那样的!”   江母一噎:“不行,你煜表哥已有婚约,明年科考过了便要成亲的。”   江明珠轻哼一声:“那你又让我自己选!我就喜欢煜表哥那样温柔的。”   老太太看了林妈妈一眼,林妈妈会意的去里间取了个小册子递过来。江明珠见状忙从祖母怀里起来,搬了个圆凳坐在炕边好奇地问:“祖母。这是什么?”   老太太神秘一笑:“宝贝!”   “什么宝贝呀,快给我看看!”   老太太点了点江明珠的额头笑道:“别急,这是祖母让人收集的世家公子的画册,还有各家的情况,你选选,看看喜欢哪个?”   “什、什么?”   江明珠懵了。   倒是江母挺感兴趣,伸手拿了过来,翻了翻,乐道:“娘这是什么时候收集的?哟,这是陈家的二公子吧?长得还不错。”   江母说着翻了一页,却立即皱眉道:“这个不行,小小年纪如此花心,竟收了好几个丫头进房里了。”   紧接着又翻了几页,越翻眉头皱的越紧,直到翻到其中一页,竟是喜笑颜开:“这个还不错,谢家谢央,年17,今年秋闱竟中了解元!年后便要去京都参加春闱了,身边也没有丫头。”   江母十分满意,看到最后却又皱了眉头:“就是在谢家不怎么受宠。”   江明珠听的却睁大了眼,谢、谢央?不会就是他吧?   江母抬头问老太太:“娘,这谢家不会就是东城那个谢家吧?”   老太太点点头:“是,这谢知州曾和烨怀是同窗,二人是同年的进士。”   江母摇摇头:“这个也不行,谢央他娘脑子不清醒,对嫡子都不闻不问的,听说对他非打即骂,不过……这谢央说起来和咱们明珠倒是有些缘分。”   江明珠吓了一跳,她和谢央能有什么缘分!不不不,没有,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母看了看江明珠,见她一脸好奇。   江明珠疯狂摆手:不不不,您看错了,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   江母笑着和老太太说起:“明珠六岁那年从咱们家后头的小巷子里捡回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当时看起来还没明珠高,也没有明珠白胖。明珠用一个包子就将人骗回了府里,洗干净了,见人家长得好看,非得让寻川给那孩子患上她的衣裙,整天妹妹妹妹的叫,在她小院里硬生生的把人藏了三个月!要不是谢知州在金陵撒下大把的人找孩子,这孩子就要被咱们明珠养歪了!”   老太太回忆:“是那个被明珠紧紧拉着的孩子?那不是个女孩吗?”   江母闻言险些维持不住自己温婉的形象。忍笑道:“是啊,当时谢知州来接孩子,明珠和那个孩子紧紧地拉着手,哭的凄惨,咱们活像个拆散他们的恶人!”   什、什么?   江明珠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她捡过谢央?养过谢央?还给他穿过女装?   完了,彻底完了!   江家还有救吗?   江明珠窒息!   她干笑两声,涩着嗓子问:“娘,有这回事儿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江母忍笑看她:“你那时一心想有个妹妹,见人家好看,就闹着方妈妈给他换了女子衣裙,非要叫人家妹妹,那孩子还好脾气的任你闹。”   我原来这么任性的吗?   江明珠心想,不过她那是还小,谢央应该也不记得了吧,对,就是这样,毕竟那么久了,他肯定早忘了!   江明珠这样安慰着自己,殊不知谢央记的无比清楚,更是暗搓搓的觊觎着她。   回到小院,江明珠被寻川伺候着沐浴,环碧则去小厨房给她提些吃食。   寻川在净室给她擦头发,手上动作不停,净室里烧着地龙,屋里暖融融的,竟是让她微微出汗。   江明珠最是喜爱她这一头青丝,每次都要用上好的精油按摩,所以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一般丝滑顺畅,让人格外爱不释手。   寻川却觉得姑娘无一处不美,犹记得当初她被叫到姑娘这来,跟着方妈妈头一次见姑娘,玉雪粉嫩的小人,笑起来一个甜甜的梨涡,如今长成,已然一副倾城之姿,在扬州之时孩子气多些,自打上次回来时生了一场病,竟也渐渐沉稳下来。   如果说在扬州的姑娘是明艳活泼的,是美在皮囊,而现在的姑娘确是由内而外的娇艳动人,她也更喜欢如今的姑娘。   想着,她又想起一件事来,眼瞧着姑娘心情不错,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姑娘,您还喜欢煜表公子吗?”   正把玩着脖颈上挂着的玉葫芦的手一顿,不明所以,疑惑道:“我喜欢煜表哥?你从哪听来的?”   “啊?不是姑娘您自己说的吗?”   二人面面相觑。   江明珠忽的一乐,她想起来了,年少无知时她常常追在煜表哥身后,扬言要嫁给他,把煜表哥吓得每次见了她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跑没影了,以至于后来娶了妻子,他娘子因这事儿把他关在门外半个月!   她咬唇忍笑,好半天才说:“不是的,我那是开玩笑的,煜表哥虽然好,可是他不适合我。”   因为她知道,煜表哥是个顶顶温柔体贴的人,可是他母亲却无比强势,她很不喜欢,更何况煜表哥如今有了亲事,她与他更加不可能了。   这边说这话,那边环碧顶着大雪到小厨房给江明珠要了一盅燕窝和两碟点心并一笼虾仁蒸饺匆匆忙忙的要回翠薇院。   路过春雨亭时见大公子带着人从匆匆往正院里去,她立刻满脸欣喜的跑回翠薇院。   门边侯着的小荷眼尖的看见环碧忙掀开帘子去接。   “环碧姐姐怎的不叫我去,这样大的雪,我们一起去我还能帮姐姐撑伞不是?”   小荷是三等丫头,翠薇院这里人少,一等丫头是环碧和寻川,一个管姑娘的饮食起居,一个换姑娘的衣物银钱,二等丫头只有一个知微,最近跟着老太太院里的林妈妈学厨艺,而三等丫头就她一个,管着姑娘院里的杂事,还有两三个洒扫的婆子。   她也是有上进心的,目前姑娘身边只有一个二等,她是想往上提一提的。所以她格外勤奋,往常有事她都是第一个上去,只是姑娘院里用到的人格外少,她找不到好时机而已。   环碧将食盒递给她,自己解了身上的披风抖了抖,挑了帘子进去,对小荷说道:“你去把吃的都摆出来,底下放了个小炭盆,小心着些。”   说罢,将披风往旁边一挂便进了净室,也不往里去,只站在一旁的熏炉前烤手。   等手热了才到江明珠身边,福了福身子,才道:“姑娘,方才奴婢回来时看见大公子了,约摸这会儿子在夫人院里。”   江明珠闻言惊喜:“什么?我大哥回来了?”   她默默算了算日子,确实也该回了。   还有几日便是年节,肯定是放了假,就是不知父亲回不回来。   本想去母亲院里的她止住了脚步,反正人都回来了,明日去见也一样,哥哥一路舟车劳顿,该是好好休息。 第9章   却不料她大哥派身边的大丫头含秋来给她送了许多礼物,说是从京城玲珑阁挑选的京中最时兴的首饰和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   她开心的的收下,等环碧送走了含秋,她兴致勃勃的打开盒子,只见一个盒子里放满了珠翠首饰,她拿起一支金丝镂空镶的红宝石耳坠在耳朵上比划一下,问寻川:“怎么样,好看吗?”   寻川满眼惊艳道:“好看,姑娘适合红色的,趁的姑娘更美了。”   江明珠满意的放下耳坠,“这副耳坠就放在我妆奁里吧,明日我便带着。其他的先放着,我改日再看。”   “是。”   环碧应下,便捧着盒子下去了。   又打开第二个盒子,却见里面都是各种绢花手帕香囊等,她不甚感兴趣的放在一边,又打开另一个盒子,只见里面各种话本,她开心一笑:果然还是大哥懂我!   她拿起一本,只见封面上写着:惊鸿误,她让寻川把最后这个盒子放到她房里,拿起话本便起身去书桌旁坐下,仔细看了起来。   又是一场大雪寂静无声的飘扬着,金陵城随着夜晚来临,渐渐的归于平静,在冬夜里缓缓沉睡。   翌日,看了整整半宿话本的江明珠毫无意外的起迟了。   神色萎靡不振的打着哈欠,被环碧从床上拉了起来。   她不情不愿的半睁着眼:“环碧,再让我睡会儿吧,我好困。”   “不行,姑娘,夫人院里的秋月姐姐都来三次了,您快起来,大公子还在夫人那等您呢!”   听到大哥在母亲处等她,她便清醒不少,忙起床洗漱。   匆忙打扮好,到了母亲院外,她陡然放慢了脚步,忽然有了点胆怯,此时她竟不知怎样面对自己的大哥,对于家人她存着深深地愧疚感。   “明珠。怎么不进来?”   愣神间只见大哥挑了帘子站在门口望着她,青年一身鸦青长袍,头束玉冠,面容清隽,眉眼含着淡淡的笑意。丝毫不像上辈子那个杀伐果断,面容冷峻的小将,倒是多了些读书人的儒雅气质。   她眼圈微红,轻轻喊了声:“大哥。”   青年点了点头,出来牵着她的手进屋:“我听秋月说你站在门口,怎么不进来?”   江明珠低着头,并不回话,任由大哥宽厚温暖的大手牵着她的小手。   青年察觉到妹妹的沉默,以为是自己惹了妹妹不开心,却不知怎么哄,他和妹妹甚少在一起,年龄差距在那里,小时候常在一处玩,后来她去了扬州,起先两年他还常常去看她,后来他有了差事,渐渐地只有信件来往。倒是二弟和三弟他们在扬州府学求学了几年,常常带着她玩耍,妹妹和他们感情甚好。   说不嫉妒是假的,他只有这么一个软乎乎的妹妹,自然上心,只不过他不知该怎么表达。这一刻他不由羡慕起二弟的活泼性格来。   “妹妹不开心吗?”   最终,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江明珠赶紧摇摇头,“没有呢,就是感觉好久没见大哥了,大哥又变好看了呢!”   青年耳尖红了红,牵着她的手进了屋里。江母正坐在屋内看账本,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便是她最忙的时候了。   江母见兄妹二人进来,笑着开口:“远哥儿,明珠快来,娘正发愁呢,来帮我把账本核算一下。这么多看的我眼都花了。”   江母把江明珠拉到身边,“怎么回事?你哥见你来得慢,都跑去门口等你了。”   江明珠抬眼看去,只见哥哥脸都红了,她终于找回了亲近的感觉,原来哥哥是特意到门口接她的,她看着大哥笑起来,“我起的晚了,早膳还没吃呢。”   她倚在江母手臂上撒娇,眼睛却看着江宏泽。   江宏泽赶紧让素尘去提膳,他见妹妹拿起账本看起来,他也连忙拿一本核算。   江母没注意到兄妹俩的情况,她忽然开口:“远哥儿,这次回来能成亲了吧?你今年可都二十三了,再不娶妻,娘什么时候才能报上孙女?我可指着你将来的媳妇能生个女娃娃让我高兴高兴呢。”   脸上红色才褪去的江宏泽脸上又轰的烧了起来,他看了眼正睁着亮晶晶眼眸看着他的妹妹,颇为不自在的撇过头,轻咳一声才道:“娘,我还不急呢。”   江母却生了气,狠狠拍了他的胳膊一下:“我急!行了吧?都二十三的人了,有喜欢的人就和我说,扭扭捏捏的做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   “娘,妹妹还在呢,说这些做什么!”   江母抽了抽眼角:“别看你妹妹了,她来年及笄,你祖母已经替她相看了,你二弟也定了人家,也就你,老大难一个!”   “什么?妹妹要嫁人了?”   江宏泽猛地看向妹妹。   江明珠接到自家母亲的暗示,装作害羞的低下头,羞涩的说道:“祖母选的自然是好的。”   “娘!妹妹才回来多久?你就让她嫁人了?不行,我不同意!”   “别扯你妹妹,我就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什么时候成亲?”   这事,她知道!上一世哥哥拖到二十五才成亲,只有一个原因,他爱的姑娘因为家人舍不得她过早嫁人,又因她担忧弟弟年幼撑不起家,便硬生生留到那姑娘十八岁,所以他哥又多等了两年。   她偷偷扯了扯母亲的衣袖,附在江母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江母立刻惊喜的睁大了眼睛,一双美目不停地看向对面坐着的儿子,只看的江宏泽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服,才收回视线。   江母嫌儿子坐在这碍事,就开口把人赶出去:“咳,你先去你祖母院子里,陪她老人家说说话,我和你妹妹有点事,过会儿就去。”   听着这明显赶他的话,他狐疑的看了看一脸偷笑的妹妹。迟疑道:“要不让妹妹和我一块去?”   “行了行了,赶紧走,别在这碍我的眼!”   江母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江宏泽总觉得有什么阴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等人一走,江母兴奋地拉着江明珠的手问:“快和我仔细说说,这姑娘怎么样?你哥真的喜欢她?”   江明珠便把上辈子知道的都说了,这姑娘是扬州许家的姑娘,许家祖祖辈辈经商,是扬州有名的富商,几乎和外祖家齐名,不过就差在苏家是正儿八经皇帝跟前挂名的皇商,而许家因着子嗣不丰,到这一代只有许姑娘和她弟弟二人。   许姑娘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善经商,和他哥相识在几年前的花灯会上,他哥救了她落水的的弟弟。后来又因许家姑娘的父亲去世,许姑娘的叔伯们趁机剥削她们母子三人,哥哥主动站出来替许姑娘摆平一切。   这几年哥哥和许姑娘都有来往,只不过瞒着母亲,因许姑娘不肯早早嫁给哥哥,所以哥哥也不敢和母亲明说,所以一直拖到二十五岁才等来他的心上人。   江母听了,一阵唏嘘,感叹许姑娘的不容易,却并不听她一面之词,痛快的将明珠落下看账本,她起身去老太太院里,打算和老太太严刑逼供她儿子!   江明珠目瞪口呆的看着母亲潇洒的背影,一阵无言,半晌才低头无奈一笑,安安静静的看起账本来。   而江明珠并不知道,她母亲和老太太将她大哥唬的一愣一愣的,迅速交代了自己和许家姑娘的一二三事。   老太太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开口:“既然你二人两情相悦,不立时成亲也是可以先把婚事定下的嘛,省的你娘整天为你的亲事操心,等会儿我写封信问问你外祖母许家姑娘的事,若是可以年前便把事定下来吧。”   江母闻言睁大了眼,惊讶的问道:“娘,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老太太知道自家儿媳妇对于打理生意,管家的确是一把好手,可是对于朝堂的形势却是一概不知的,她叹了口气问:“你知道圣上的六公主今年多大了吗?”   江母迷茫的回答:“大约年十六了。”   “嗯,咱们宏城和宏明都定了亲事,便连和宏明同岁老二、老三和老四的孩子都定了亲,你还不明白吗?”   江母震惊的站了起来:“圣上有意将六公主许给远哥儿!?”   老太太波澜不惊:“是啊,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着急明珠的亲事?你仔细想想,圣上的皇子里和明珠相差不大的有几个?”   江母愕然:“可远哥儿已经二十三了,六公主也才十六,娘,这年龄差的有点大啊,圣上不一定……”   老太太打断她:“你知道什么,别说是差了七岁,便是十岁也不打紧,主要是能进江家!眼下瞧着也只有一个六公主年龄差不多,上面那几位早就出嫁,七公主才十岁,自然不可能。”   “不行!这绝对不行,妹妹不能嫁给皇子!”   “你急什么!现在是在说你的事。”   老太太看着已经长大的长孙,招了招手:“来,远哥儿。”   “你们兄妹的婚事不能成为牺牲品,所以我才说让你和许姑娘先定下来,你回头和许姑娘说明白,若她不愿意,那便忘了她吧。至于你妹妹,你不必担心,一切有祖母在呢。”   江宏泽满脸涩然的低下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常在京中,又是宫中当差的他自然清楚江家如今的局势,圣上年老,可迟迟不立中宫太子,皇后无子。如今诸位皇子年轻力壮,朝堂之上波橘云诡!   他江家手握兵权,可并不得圣上信任,正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们江家不远了!早前祖父便有动作,江家儿郎大部分都进了军中,便是不进军中的也远离朝堂,只以为这样便能让圣上放心,可效果不佳,若明珠嫁给皇室中人的确能保江家,可他们都不愿意牺牲小妹一辈子的幸福来换取江家的未来。   上辈子的江明珠看不明白江家的处境,陆家是当朝宰相的儿子,乃是皇上手下一只无比忠心的狗,陆缙皓答应娶她,老皇帝以此为计破坏江家守城之计,得到了一把可以破解江家之心的利剑,所以上辈子因着江明珠出嫁,老皇帝设了十几年的局得以用上,江家但凡在军中的儿郎尽数折戟沙场,因连丢城池而被盖上一顶通敌叛国的大帽子,此事迅速尘埃落定,江家反应不及!   江老夫人上辈子为江明珠相看的人家通通都没用上,偏她一眼瞧上了陆丞相家的嫡子,闹死闹活的要嫁,老太太不忍江明珠一片赤子之心,心软之下答应了,只能说江家之祸,时也命也! 第10章   此时的皇宫,一片寂静,便是值夜的侍卫也都安安静静,偶尔有巡逻的侍卫出来也都是静悄悄的。   正在养心殿批改折子的承德帝淡淡的问下首跪着的两人,冷冷的声音让此时安静的殿内显得有几分阴冷。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底下已经跪了半个时辰的两人后背有些发凉,此时听见皇上的话,立刻松了口气,各自从怀里掏出一份信件,双手举过头顶。   站在承德帝身旁的心腹太监王喜公公立时上前接过,小心翼翼的呈上去。   承德帝接过拆开细细看了起来,只不过越看面上的表情便愈发阴沉起来。整个大殿内的气氛凝滞起来,下首跪着的两人紧张的后背都开始冒汗。   突然,承德帝冷哼一声将纸拍在桌案上,低声轻嗤一句:“江家!倒是朕的好臣子!”   站在一旁的王公公倒是面不改色,见底下跪着的人面色苍白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眼中划过冷嘲。   “王喜,去请陆爱卿进宫,朕与他有事商议。”   王公公领命而去,走时路过跪着的二人身边,细着声皮笑肉不笑的低声道:“两位,请吧。”   那两人连忙爬起来弓着腰跟在王公公身后退了出去。等出了大殿,才敢轻轻吐出口气,对视一眼,皆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   “两位大人,还请慢走。”王公公站在他二人身后,仍旧阴着脸,阴柔的声音响起,那二人同时回头,见是王公公,忙放低了姿态。   王公公一甩手中的浮尘,一副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才继续道:“今日之事,您二位想必知道怎么做,就不必咱家提醒了吧?”   两人忙应道:“是是是,我二人今日得陛下召见只是为了雪灾之事,并无其他,并无其他。”   “那就好,二位,请吧。”   王公公说完便先头离去。   等王公公走远了,二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一抹苦笑来,年轻一些的长脸男子似是有话要说,被年长者拦住了:“唉,此地不是说话的时候,张老弟若闲来无事,明日兄扫榻相迎。”   年轻男子便住了话头,抬起手拱了拱,意为他定当去。一时间二人结伴,沉默的跟着一个提灯的小黄门出了宫,各自离去。   此时宫中的事远在金陵的二人并不知晓,上一世因着陆缙皓和方青青的事是成婚后两年才爆出来的,彼时,那孩子都已经四五岁了。这一世却已悄然起了变化。   江明珠见母亲去了那么久还未曾回来,心想大约是哥哥和许姑娘的事有了什么进展。便也不记挂这事儿了,在母亲院里用了膳,回去时带了一大摞的账本。   上辈子出嫁前便和母亲学过的她此时看起繁杂的账本来得心应手,手下的算盘珠子被拨噼里啪啦作响,坐在一旁给她绣香囊的寻川听着这声响竟觉得格外入耳,一时间屋内只余算盘拨动的声响来。   不知不觉半下午的时光便被消耗过去,核算完账本的江明珠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叫来环碧:“把这些账本送到母亲院里去吧。”   环碧捧着账本出去,那边寻川和小荷已经把晚膳摆上了。   “姑娘,齐国公府给您送了礼,说是感谢您救了齐二姑娘。听门房那边说,来的是齐国公府那位不管事的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夫人说等下就把东西给您送来。”   江明珠净完手,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才道:“嗯,直接放库房好了。”   用罢饭,刚要休息时,小荷急匆匆进来:“姑娘,大爷回来了,还有二公子他们,都回来了。”   本来有些困倦的江明珠瞬间清醒,急忙道:“更衣!”   收拾妥当的江明珠带着环碧和寻川去了老太太的春晖院,一进门就发现上房格外热闹,屋里的欢笑声隔着厚厚的门帘远远地传来。江明珠放缓脚步,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走到门前,才有些迟疑的挑了帘子进去。   一进去,暖意融融的热气便扑面而来,瞬间拂去脸上的冷意。   正和祖母说话的江宏诚转脸便看见了自家妹子,忙松开祖母的手臂,快步走向江明珠:“妹妹来啦,快来,我可给你带回来个好玩的,保证你喜欢!”   江明珠跟着进去,就见一向面色不苟言笑的父亲此时对她展露笑颜,向来严肃的父亲竟也有如此温和的一面。她走上前,对父亲行了一礼,才道:“爹爹。”   江烨怀如今虽已四十有六,却依然面容俊朗,容貌和上首的老太太有五分相像,妥妥的继承了母亲容貌的大半优点,若江老爷子在场,对比就会更加强烈,满屋子俊美的人儿,唯有江老爷子是标准的行伍出身,体格健壮,面容和时下流行的白净书生不同,是个妥妥的糙汉子!几个孩子和江老爷子相像的也就驻守北狄的老四江烨勋了。   江烨怀见女儿面容红润,不由满意的点点头,当年女儿出生便胎里不足,自小三天两头的生病,常年面色苍白,好似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没了一般,天知道他见到女儿这般有多心惊肉跳,好在岳父寻到一个名医,只不过那人不愿来金陵,他只好把女儿送去,看如今这模样,怕是已然大好!   只不过他远在京中,得知女儿归家便大病一场,他担心之余也饱含无奈。如今只能私底下劝着母亲搬到京中去住,只不过女儿的婚事还要早做打算。   正要开口的江明珠被二哥拉到一旁,只见一个蒙着黑布的小笼子摆在桌上,她疑惑的看着二哥。   江宏诚嘿嘿一笑,示意她自己去看,江明珠无奈,上前小心翼翼的去掀开黑布,只见一只雪白的猫儿窝在笼子一角,见黑布拿掉,便抬头看她,一双蓝瞳望着她,江明珠惊喜道:“雪团儿!”   江明珠立刻便要打开笼子去抱它,江宏诚连忙阻止,“别,这猫儿凶得很,你看我的手,被抓了好几下!”   说着把手伸到妹妹眼前,指着几道泛着红的抓痕道。   江明珠笑了笑,把手伸进去抱起雪团儿,从头撸到尾,雪团儿乖乖窝在她怀里甚至打起了小呼噜。她拿着雪团儿的前爪朝二哥挥了挥:“我们雪团儿好乖是不是呀?才不是哥哥说的那样呢。”   说着将雪团儿的爪爪放在她的脸上蹭了蹭,雪团儿软乎乎的喵的一声,似乎在回应她的话一般。   江宏诚见状感叹一声:“果然这种软乎乎的小东西比较喜欢女子。我每次摸它,它就炸毛,真不友好!”   “谢谢二哥,我喜欢雪团儿!”   江宏诚见妹妹满脸欢喜的神色,笑了起来:“你喜欢就好,这是丰煜那小子弄来的,一共两只,一只黄白相间的,还有这个雪白的,我一见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幸亏我手快,抢了过来。他也只能要那只黄白相间的猫儿了。”   “二哥,你和九妹妹在干什么,快来,我们可都给妹妹带礼物了,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二房和三房的几人抱着东西进了暖阁,见他们两人站在窗户边上不知道说什么,见九妹妹笑的开心,不由高声一喊,将妹妹的视线拉回来。   五人怀中皆抱着几个盒子,见妹妹看过来,纷纷把礼物放在桌上,江明珠看过来,见几个哥哥都在,不由笑着上前见礼“三哥,四哥,六哥,七哥,八哥。”   几人都笑嘻嘻的挤在一团,这个叫着九妹妹快看看哥哥给你的礼物,那个也叫着妹妹快先拆我的礼物,你一定喜欢!   江家五房共十二个孩子,大房三子一女,二房四个孩子,其中一对双生子,三房两个,四房一个,五房也才一个,刚出生不过两年。江明珠排行九,是江家唯一的女孩。江家清一色男丁,可谓子嗣兴旺。   “好了,别吵了,等会儿大哥来了,看见你们这样,肯定得抄书抄到天亮!”   江二哥被吵的脑子疼,赶紧打断他们。见都安静了才满意的点点头。   江明珠忍住笑,问道:“四哥,五哥怎么没回来?”   二房双生子其中之一的老四闻言,脸色变了变,强笑道:“他有事,被留在祖父那了,可忙着呢,不过他托我给你带了礼物。”说着指了指桌上的一个木盒说:“就是那个,他还让我问你喜不喜欢?”   其他几个哥哥见她问五哥,也具是沉默,江明珠再傻也看出问题来了,心里咯噔一声,忙问:“四哥,你别骗我!五哥到底怎么了?”   老六捅了捅身边的老四,挤眉弄眼的,江明珠看的心头火起,又急又气,上前拉住四哥的衣袖,泪珠便滚了下来,她实在惶恐,怕自家哥哥已经出了事,原来江家出事是这么早的吗?那么她那么多年都干什么了?竟一点也没发觉!   “九妹妹,你别哭啊,老四!”   “四哥,快说吧,别让妹妹担心!”   “妹妹你放心,六哥跟你保证,没啥大问题!”   老四江宏明也跟着点头,表示老五真的没问题。   江明珠哽咽着说道:“你们别骗我了,要是不说我就去问祖母,问爹爹!”   “别!祖母还不知道。我说我说!”江宏明看着哭的鼻尖红红的妹妹无奈道。   他轻手轻脚的去外面看了看,见祖母和大伯相谈甚欢,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暗暗松了口气。   见九妹妹仍旧红着眼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他走过去,几人迅速围拢了过来,他才轻声开口:“前一阵,东夷那边派了一队人马想要偷偷潜入关内,正好被老五碰上,那东夷头子挺厉害,功夫不错还狡猾,老五一时不查吃了大亏,背上伤着了,如今都下不得床,这事就没敢让祖母知道。”   江明珠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相信的问:“真的没事?四哥,你要是骗我,我就把你去年带着五哥六哥七哥逛春华楼的事告诉祖母和二婶娘、三婶娘!”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几个去春华楼了?”   哥几个面面相觑,唯有江明珠捂着嘴悄悄后退。 第11章   江宏诚和弟弟们进行了一场非常友好的交流。   屋内闹腾的动静引起了外面已经结束话题的老太太和江父的注意。   老太太听着里面的打闹声笑眯眯的道:“果然还是家里人多热闹些,看看这几个皮猴,凑在一处玩的开心。”   江父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我一个人住在京中,略显孤独,不若母亲也到京中去住?听说老四媳妇儿有孕,打算回来养胎,明珠的身体我想请梁御医给看一看,届时下头的孩子们也都该走了,留您一个在金陵,我实在不放心。”   老太太喝了口热茶,半晌不语,良久才轻叹一声,道:“人老了,就想留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偏不得,罢了罢了,你让人提前收拾着就是。”   听东暖阁那边依旧闹腾,老太太欣慰之余又担忧的说道:“至于明珠,到时和我一起去,另外我想在金陵就把明珠的亲事给定下,免的去了京城有人算计。至于远哥儿……”   老太太说着顿了顿,让一旁听着的江母心都提起来了,紧张的看着老太太。   “亲家前两日来信,说许家姑娘同意,但有一个要求。”   江母拍了拍心口,舒缓了一口气,“同意就好,同意就好,其他都是小事情。”   江父在一旁也赞同的点点头。   老太太见他二人都没什么意见,便把许家姑娘的要求说了出来:“她言明要嫁可以,她要带着她娘和弟弟一起嫁,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待她幼弟长成,能独当一面,便带着她娘离开。”   江父点头,赞道:“是个纯孝的姑娘,远哥儿眼光不错,既如此那就待年节一过便去提亲,此事越快越好。”   江母也点头,“这都不是大问题,到时候收拾个院子出来,让他母子住进去便好,若是不想住江家那便在附近买个院子也使得!”   老太太见此,便也点头,对着江母道:“那年节后你便回一趟扬州,走水路,先事情定下,若可便带着他们一同上路。虽然时间赶了些,也尽量不要误了明珠的及笄礼。”   江父江母应是。   江父想起方才老太太提起女儿的亲事,便疑惑道:“明珠的亲事,娘可是有了人选?”   老太太闻言,点了点头,示意林妈妈去拿东西。   “我倒是看了几家,”说着便把一本小册子递给了江父,还有几个画卷递给了江母,“都看看,回头也去接触接触,若是满意,便带明珠去偷偷的瞧一瞧,总要她喜欢的。”   二人低头仔细去看,却听见女儿欢快的叫了声“祖母”便小跑过来,几个哥哥在后面怪叫着追过来,两人赶紧把东西收起来,江母把画卷递给一旁侯着的周妈妈,低声吩咐把画卷先送她院里。   江明珠看见周妈妈抱着什么东西出去,也没在意,抱着雪团儿快步往祖母那钻,边娇声告状:“祖母,你看哥哥们,都欺负我!您可要给我做主!”   本来笑闹一团的几人看见自家父亲、大伯还坐在那,纷纷理了理衣服,收敛了几分。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江父慢悠悠的道:“看来你们很闲?既然如此,那便把《礼记》抄上五遍,每人一篇见解。”   几人瞬间苦着脸应是,唯有江明珠躲在老太太身边抿着嘴直乐,憋笑憋的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性子比较活泼的江宏诚看着自家妹子幸灾乐祸,不由眼珠一转,道:“不如妹妹也来同我们一块学习吧,听说你在扬州闺学时周夫子常常夸你,想来你也有不少课业。”   江明珠抽了抽嘴角,是,周夫子常常夸她,夸的吹胡子瞪眼的!   每次上周夫子的课,老头儿都恨不得对她视而不见!   每次路过她身边,都护紧了自己的胡子,她不就是不小心烧了他的胡子嘛,至于这么防着她?   不过二哥真坏!还想拉她一起!   正要说话,便听江父道:“你妹妹身体不好,要养身体,你,加罚一篇论语见解!”   江老二顿时闭了嘴。   老三几个在一旁偷偷笑,眼里全是幸灾乐祸。   他正了正表情,严肃道:“是,儿子告退!”   说着便扯着几个弟弟一连串的溜出去。   江父目送他们离去,也站起身来,对老太太道:“娘您休息,儿子也先回去。”   老太太含笑点头。   江父起身时看了眼女儿,见女儿垂头摸着怀里的猫儿,眼睛已经半眯起来,显然已经困倦的不行了。   便也不多做停留,缓步离去。   老太太示意林妈妈接过江明珠,把人轻轻扶着去暖阁里躺下,又给盖了被子。   见林妈妈出来,老太太轻声问道:“睡了?”   林妈妈点头,轻声对老太太道:“这猫儿倒也乖觉,我去抱它,竟也不动一下,似是知道姑娘睡了一般。”   老太太点头:“既然明珠喜欢,那就养着,回头缝制个猫窝给它,小心着别抓了明珠就是。”   ※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转眼间便到了年节里,整个江府都忙忙碌碌,前宅后院的人,来来往往不停。   江母和老太太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了,江明珠也被叫去见了许多人,上辈子的记忆似乎一下子模糊了许多。   上辈子她不爱出来,年节里她嫌烦得很,加上母亲怕她累着,倒也不要求她什么。所以她也就没见过来江家送节礼的人都有哪些。   只不过,如今的她试着走出一条和上辈子不同的路来,该学的便学起来,该做的她努力去做。   上辈子她过于单纯,或者说蠢!眼里只看到自己,也就仰仗着江家的保护,没了江家,她竟活的那样艰难。   江明珠感叹一番,又整理了心情,虽说她依旧不甚聪明,可她愿意为了家人为了她自己去改掉所有的坏毛病。   年节便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江明珠也跟着学了不少,直到上元节将近,江家才重新安静下来。   江母还是忙忙碌碌的,已经在收拾行李为大哥和许姑娘的事去扬州了。   家中为了她三月十八的及笄礼也在准备着。   江老太太请了柳家大夫人来,说起柳家大夫人便要说起她的才名,便是如今的长公主都要夸赞的女子。   又问她请谁来做她的赞者,她想了想,她在金陵似乎没有手帕交,只有一个说不上是多好的朋友齐白莲而已。   便和祖母说请齐家长房的三姑娘齐明燕来就好。   老太太便给齐国公府递了帖子,齐家老太君替她应下了。   没几天便到了上元节,几个哥哥带她去逛花灯市,猜字谜。   花灯市的长街亮起如星河般的灯光,如同一条长长的巨龙般卧在金陵城中。   花灯王今年又摆下擂台,五彩星雀楼阁的花灯格外漂亮,是仿了京中的星雀楼做的影花灯,做格外的细致精巧,仿佛缩小了的星雀楼就在眼前一亮,每个楼阁上都仿佛有人影走动,称赞一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花灯王的擂台下站了不少人,几个哥哥早早得了消息,一到花灯市就直奔而来。江明珠戴着白猫半面的面具站在一旁瞧热闹,右手手里拿着二哥给买的一串糖葫芦,左手提了一盏做工精致的八面绘有故事的绢纱多角灯,眼睛却盯着一边杂耍,舞龙的地方看个不停,老六紧紧抓着妹妹的手,兴奋地望着台上猜灯谜的哥哥们,并未注意拉错了人,而本该站在他身旁的妹妹早已跑去看杂耍了。   江明珠拉着六哥哥的手跑去看杂耍,不时发出惊叹声,见到有人吐火吞剑更是惊奇的很!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牵错了人。人潮涌动中,她牵着哥哥的手不时惊叫嬉笑,女子的娇俏的声音格外引人注目,被她牵着的男子不动声色的替她隔开周围人的拥挤和目光。男子带着狐狸面具,玉冠束发,身形颀长,一身月白锦袍加黑色大氅。   男子护着她,耳边是传来她不时惊叫声,那一声声的哥哥让他软了心肠,他垂首看向二人交握的双手,耳尖有些发烫,心跳都有些快。   “哥,六哥哥,你快看那个!哇~好厉害!”   江明珠兴奋地抓着六哥的手晃,一转眼又看见舞灯龙的,赶紧过去,很多的人撑起木棍顶着灯龙游走在街上,灯龙十分的长,几乎望不到头,灯龙过来时,所有人都看向灯龙,发出惊叹声。   人流随着灯龙移动,一直过了明月桥往西城而去。江明珠看着渐渐远去的灯龙并不打算去西城,见桥下有放灯的,她也兴起,转头道:“六哥哥,咱们也去放……灯……”   她猛地停住了话,愣在那,自己牵着的竟不是六哥哥!   低头看见二人交握的手,猛地甩开,将手背到身后,结结巴巴的道:“对、对不起,我……我认错人了。”   男子愣了下,握了握被甩开的手,心中升起一股怅然若失之感,听见她的话才回神:“无碍,是我的错,唐突了姑娘。”   说着便解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来。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只下意识的便拿下了面具。   江明珠却惊恐的睁大了眼:是他!   陆缙熙!陆缙皓嫡亲的大哥,他怎么会在这里!   “姑娘?”   江明珠回神,稳了稳心神,轻福一礼:“是我错,抱歉。我要回去寻我哥哥了,这位公子,告辞。”   说着便转身快步离去,谁料陆缙熙突然出手将她面上的面具扯落,那白猫面具磕在明月桥的护栏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开裂声,继而掉进河中。   江明珠一惊,忙用衣袖遮脸,头也不回的便跑,边跑边暗骂:陆家的人果然都是疯子!尤其是这陆缙熙,更是疯子中的翘楚!   陆缙熙只看见她的小半张脸以及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眸,那双眼眸似浸了水一般,轻易让他失了神。他知道扯落她的面具十分不妥,可他有预感若是错过便再无机会,他当即要去拦她,却见那姑娘慌慌张张的一头撞进一个少年怀里,她抬头说了什么,那少年抱起她,隔着人群向他望来,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少年的占有欲,只见他忽的低头和姑娘说了什么,那姑娘突然扬手拍了他的头一下,行为举止十分的熟稔亲密。少年抱着她转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他站在原地,心中一痛,仿佛这一刻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   几个身穿锦衣官服的侍卫匆匆跑来,见他站在人群中仿佛失了魂魄,心中一惊:“大人?”   他抬手,指节分明的掌中是一个玉葫芦,那是他扯掉她面具时,指节勾下来的,东西上仿佛还带着她的体温,他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字:“查!”   一个侍卫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帕子,双手捧起,那玉葫芦便落在帕子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出现!前方男二现身!   今天更晚了。 第12章   谢央远远看见一个人和瑶瑶同游,心底一沉就快速跟上来,无奈人太多,一时半刻过不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好不容易过来,就看见两人站在桥上说话,瑶瑶对着他笑的灿烂。   在看到那人摘下面具露出那张脸时,他的心中更是一惊,他早就知道陆缙熙对瑶瑶有非分之想,怪不得他处处护着她,原来早已见过面。   见二人似乎起了争执,瑶瑶忽然转身就走,他便向她走去,谁知陆缙熙居然出手摘她的面具!   他危险的眯了眯眼,狗东西!凭你也配!   小姑娘衣袖遮面慌不择路的向他跑来,撞入他的怀里,他毫不客气地将她拥入怀中。   仿若失而复得的珍宝,她挣扎,他却不肯放手,见她满脸惊慌,不由出声安慰:“别怕,我在。”   “是你?你快放我下来!”   江明珠挣扎,却听谢央低声道:“别动,他在看。”   一句话就让她吓住,他低笑一声:“不用怕,我骗你的!”   见陆缙熙仍旧盯着他们,他神色一冷,起了杀心。   江明珠闻言一愣,突然怒火冲天,都欺负她!混蛋!扬手打在他的头上,两人均是一愣。   江明珠:呜呜…我居然打了他?还打了他的头?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谢央却是心中一喜,以为她是想起了什么,仔细观察却没发现什么,微微有些失望,眼角扫过那边来了几个红衣侍卫,一把将她托起,不顾她的惊慌飞快闪身离开。   到了偏僻处才把她放下,江明珠赶紧离他十步远,满脸警惕的看着他。   谢央无奈一笑:“走吧,送你回家。”   江明珠拒绝,十分抗拒:“不劳烦公子,我自己回去。”   “别闹,那个人派人跟着呢,你也不想被他知道你是谁吧?”   江明珠闻言咬了咬唇,实在不想和他一起走,又怕陆缙熙真的让人跟着她回家。   陆缙熙这个人,上辈子便是个心机深沉且疯狂的人,她总觉得他不正常,尤其身在陆家那些年,她时不时见到他都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十分可怕。   陆缙熙比他弟弟陆缙皓更有能力和手段,年纪轻轻便已是大理寺少卿,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他去替圣上处理。   可怕程度与当时的谢央不相上下,俩人更仿若宿敌,朝堂之上给对方下绊子是常有的事。   而眼前的这人是和陆缙熙齐名的谢央。   她环顾四周,发现他把她带到了一个小巷子的角落里,外面灯光昏暗,一看就知道离灯市有些距离,阴险!   她本就怕黑,这会儿已经过去很久,想必哥哥们发现她不见了肯定着急的很,她不敢耽搁下去,又顾忌陆缙熙的人发现她是哪家的女子,她已经不想再和陆家扯上什么关系。   想着便趁着黑暗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在微弱的光线下看他转头看过来,又赶紧低下头,懦懦道:“那、那就麻烦谢公子了。”   谢央勾唇,头也不回的对她伸出手:“走吧。”   江明珠看着他伸出的手,决定视而不见。离他远远的往往前走,忽然黑暗中发出一声响动,她吓得停住了脚步,心砰砰直跳。   “谢…谢公子?”   江明珠抖着声音叫他。   谢央无奈,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扯住自己的衣袖,递给她:“喏,拉着。”   这次她没有拒绝,乖乖拉着他的衣袖,跟着他往有光的地方走,不一会儿就见到了熟悉的灯市,她立刻松开手,想和他分开走。   谢央似有所感,抓住她的手一用力江明珠就被他拉到身边,他顺手拿起一个面具就扣在她的脸上。   男子温热的手蹭在她的脸上,让她面颊发红,下意识的往后提了一下,却听见她低声说了句:“别动,他们来了。”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她的耳边,让她耳尖通红,心脏狂跳,什么他们,他们是谁,来了又怎样通通从她脑海里闪过,脑海深处突然浮现出一个男人俊美非凡的脸,那些午夜梦回时刻里的那个男人似乎在这一刻,犹如拨开重重迷雾一般清晰起来。   而那个名字将要脱口而出时,谢央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少年人的身量比她高很多,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处,听着他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一时间失去语言能力。   谢央抱着她接连穿行过接踵的人群,往平安街的方向移动,有时注意到二人的行人,也只露出会心一笑,纷纷让路。   江家便坐落在平安街的同福巷。   谢央抱着她躲开红衣侍卫,将人送到平安街路口,松开她,看了看她,见她没有被吓到,想了想还是把手上的面具替她系上:“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小心点,快回去吧。”   江明珠如同人偶一般,听话的往回走,其实脑袋还蒙蒙的。   直到看到灯火通明的江家和门口焦急的转来转去的六哥才回过神来。   她快步跑过去,招了招手:“六哥!”   “九妹妹!你回来了?你去哪了?我一转头就不见了,可把我吓坏了,二哥他们都快急疯了,都出去找你了。”   他惊喜的上前抓住妹妹的手,抓的很紧,生怕自己一撒手就又丢了。   江明珠心虚的低着头,愧疚的不行,声音低低的:“六哥,对不起,我跟着灯龙去了城西,回来时人太多了,我走的慢。”   他看着妹妹一副愧疚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也心疼的不行,训斥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只好轻言安慰:“好了,下次可得跟紧哥哥,你要是想看什么就和哥哥说,我带你看,姑娘家一个人危险。好了,你赶紧回去,我在这等二哥他们。”   江明珠本想说自己也陪着六哥一起等,又想起陆缙熙的人,便作罢了,轻轻点了点头道:“那六哥我先回去了,二哥他们回来了,你派人和我说一声。”   见到妹妹回来,紧张担忧的心也放下了,他点头,笑起来:“快回吧,明天六哥再带你出去。”   江明珠边往回走便想:还去?还是不要了,她怕再遇见陆缙熙和谢央!还是安心呆在家中好了。   以至于上元节三天的花灯会她只去了第一天,其他两天安安心心呆在家中和寻川学女红,虽然绣出来的东西依旧不那么好看。   谢央这几天黑沉着脸站在江家府宅的墙外,徐青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苦笑不已,四天,整整两天自家公子就站在江府墙外,他以为自家公子又像上次那样想翻过去,谁知自家公子就站在墙外等着,脸色一天比一天黑沉,身上的冷意也越来越重。   他现在就恨不得去求求江家姑娘,赶紧出门吧!   他正想开口劝自家公子先回去,就听见江家大门缓缓打开,他忙探头去看,只见丫头婆子鱼贯而出,几个高大侍卫牵着几辆马车停在府门前,江家老夫人被江姑娘扶着上了马车,身后跟着的丫头婆子也上了后面的马车,接着马车缓缓离去,看方向竟是要出城。他赶紧转头想通知公子一声,转头就见公子站在他身边望着离去的马车。   他被吓了一跳,拍了拍心口,机灵的说道:“公子,您等等,我去打听一下。”   谁知公子叫住他,只说了句:“回府,去天宁寺!”   便走远了,他疑惑地挠挠头,觉得公子自从上次生病好了后就有些奇奇怪怪的。就像上次他记得自家公子分明是不认识江家姑娘的,可公子却十分关注江姑娘的病情。这次也这样,仿佛知道江家要去哪一样。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丢开不去想,眼见公子走远,他连忙追上去。   江明珠一大早被叫起来,昨晚看话本看的入迷,睡的很晚,这会儿子仍旧困得不行,她掩唇打了个哈欠,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珠儿,继续歪在祖母身上,嗓音软软的问道:“祖母,我们这是去哪?”   老太太眉眼柔和的将她身上的狐裘拉了拉,声音中透着慈爱:“再睡会儿?听说天宁寺的空绝大师回来了,空绝大师一手医术极好,祖母带你再去求副方子,总要把你的身体养好。”   江明珠一听当即苦了脸,纠结的说道:“祖母,不会又是苦苦的药汁吧?那也太难喝了,我都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尝不出味道来了!”   老太太失笑之余又忍不住心酸,见她苦着脸,忙道:“这次不一样,求的是食补的方子,不会再让你喝苦药了,都喝那么多年了。”   江明珠的身体是胎里不足,当年老大带着儿媳妇省亲从扬州回来时,本来安安稳稳的水路不知哪来的一股子水匪,儿媳惊吓之下磕了肚子,后来便一直在床上养着,生下来瘦瘦小小的一团,哭都没力气哭。后来派人仔细查了查才发现一切的线索直至宫中那位,而他们只能咽下这件事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来的孩子都出生在边关,倒也安稳度过,只有明珠,是真真正正的凶险。老夫人不免想起她幼时的模样,总呆在屋里,半步都出不得,后来扬州那边打听到个神医,便把她接过去,日日两碗苦药汤,开始还哭闹着不肯喝,后来渐渐习惯,知道哭闹也不会少喝一碗,便也不闹了。   如今一听又要给她求方子,可不又吓坏了。   江明珠一听不是苦药汤子,便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心口道:“祖母,我现在身体好了很多,您别担心,我慢慢养着,总能好的。”   江明珠也是听起自己母亲说起过那段凶险的事,也知道祖母在愧疚什么,所以安慰起来格外顺手。   老太太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再言语,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安心睡去。   天宁寺距离金陵有半天的路程,不过如今冬日里,霜雪覆盖,整个天地间一片洁白,冷风肆虐,便有些不好走,怕是要走上大半日。   马车外两队侍卫骑着高头大马在路两旁的雪中行走,马车行在一条被清理出来的小道,走在被冻结实的路上摇摇晃晃,马车内的祖孙二人依偎在一起安心睡去。 第13章   江明珠醒来时马车已经进山了,祖母还在睡着,她掀开车帘就见两边山道的树木上盖着厚厚的积雪,枝丫上结着晶莹剔透的冰凌,在夕阳的照耀下微微泛着金红色的光,格外的好看。   “林叔,还有多久到啊?”   她看向马车一旁骑着马的林护卫,轻声问道。   林护头笑起来,憨厚的中年汉子声音透着股爽朗的劲儿,“姑娘,不远了,已经在山道上了,咱们再过两道弯就到了。天冷,赶紧把帘子落下,别冻着。”   “哎,林叔您也注意点。”   林护头是当年送她回江家的人其中一员,其他的人几乎都被截杀在半路,回到金陵时二十多个人只剩下三个。   回过头就见祖母醒了,坐了这么久马车实在是累,想必祖母也觉得累了,醒来眉头都蹙着,手去扶着后腰,“老了老了,这点路程都觉得吃不消了。”   她忙去给祖母揉腰,娇声道:“我觉着这山路难走,晃晃悠悠的骨头都散架了。不是您老了,这和老没老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太太笑出了声,点着她的脑袋笑道:“鬼灵精!”   正说这话,马车停了,林护头恭声道:“老夫人,到了。”   老夫人带着江明珠下了马车,门口的知客僧便来迎接,一路领着他们进了客院,为他们安排好后,便又有一名知客僧前来和老夫人交谈了什么,等他走了,祖母让林妈妈带人随小沙弥去取素斋,今日修整一番,明日便可见空绝大师了。   天色已晚,山中气温更低,好在这天宁寺香火繁盛,屋子里有炭盆和暖炕。坐了大半天马车的人都十分疲累,用过晚膳洗漱过后便都休息去了。   天光渐渐消失,不久后便彻底陷入黑暗,寺中只有做晚课得僧人还在殿中诵经,早先一步到天宁寺的谢央此时在女客院外面。   身后是死死拉着他的徐青,谢央蹙眉,扯了扯自己的手臂,发现扯不出才停住脚步。   他只是来看一眼,并无其他打算,烦躁的瞥了眼徐青,正要开口说话,便见江家巡逻的侍卫走过来,他示意徐青松手。   听到动静的徐青连忙松开抱着公子腿的手站起来,捡起地上的灯站到一旁。   林护头带人走过来,见那边站着人,心中陡然一惊,忙快步过去,等看到是谁时,面上难掩惊讶:“谢公子?”   谢央点点头,认出这是上次在巷子里遇见的那次保护她的护卫。   “谢公子怎么来这了?”   虽然是认识的人,但是在女客院附近就很不对劲了,为了老太太和姑娘的安全着想,他还是多问一句。   谢央面不改色的点点头,道:“我去那边的藏经阁借阅。”   林护头转头看了看那边隐约亮起的灯光,冲她点了点头:“谢公子请。”   谢央轻轻点了下头,便往藏经阁而去,徐青提着灯忙跟上去,心虚的不敢看林护头等人。   林护头见人渐渐走远了,才转头对身后站在最前面的护卫说:“你们两个留下,注意点,其他人跟我走,继续。”   “公子,您这还真去藏金阁了?”   徐青见走远了,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问道。   谢央并未答话,只冷冷瞥他一眼。徐青立刻禁了声,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   走的更远了一些,他驻足回望,忽而轻轻叹了口气,见徐青抬头看他,便道:“两日后,你去金陵城外接一辆灰顶挂黑旗的马车,接到立刻回天宁寺,注意避着点人。”   徐青心下诧异了一下,却立即答应下来。   翌日一早,老太太便带着江明珠去见空觉大师。   大和尚慈眉善目,身上一股浓郁的药香味,十分好闻。   见到老太太来,便请老太太坐下,亲自给她斟了杯茶,然后才看向老太太身边的她,目光温和,眼神虽带着打量缺并不惹人厌烦。   好一会儿才转头对老太太说:“观他面色,似乎好了不少,想必费了不少心思,如今食补的方子倒也可以用上了,我开上四副方子,按每季时节吃就行。”   老太太也含笑回应:“是啊,的确比当年好多了,多亏她外祖家寻得名医,再吃上这食补方子,调养一二年定能康健。还要多谢你了。”   老和尚淡然道:“哪里,出家人慈悲为怀,当年遇上便是缘分。”   老太太十分感激,当年江母因为磕了肚子,孩子险些不保,也是巧了,碰上云游的空觉,江明珠才得以出生。   “还是要多些大师,”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红封递给空觉道:“还要劳烦大师为明珠祈福诵经,保佑她平平安安。”   空觉大师示意身后的小沙弥接下,道:“此事尽可放心,定不负所托。”   老太太和空觉大师说完后就带着她去了后殿,二人亲自为家人抄写了祈福经书,被供上香案后才离去。   下午又去了后山的温泉。   后山是一大片温泉池,被寺庙修建了起来,大片的温泉被圈进屋子里,成了女客们最爱来的地方。   这两天江明珠过的好不逍遥,一来心头大事被祖母父亲揽了去,江家暗地里动了起来,表面仍旧是一片风平浪静。   二来她自以为解决了陆家来求亲的可能性。   岂料到如今的方青青手段浅薄,远不是上辈子那个蛰伏数年的方青青。见识手段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上辈子方青青头上压着陆缙皓正儿八经娶进门的妻子,她是个养在外头的小妇,为了进陆家门一边讨好男人,一边讨好男人他老娘!   如今的陆家一片混乱,陆缙皓坚持要娶方青青,陆母自然不同意。   母子二人一直僵持不下,直到那天陆父深夜进宫,回来后就叫了两人过去,吩咐陆母尽快收拾东西带着陆缙皓去金陵求娶江家之女江明珠。   陆缙皓自然不肯,直接被陆父拿着鞭子一顿打,只问他两件事:陆府的荣华富贵要不要?陆家满门的性命要不要?   陆缙皓最终沉默下来,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了,大哥早早进入官场,一路高升,年纪轻轻便已是大理寺少卿,更是手握陛下看重的锦衣卫!   所为不过是权力与荣耀,可这些都是陛下给的。那么如今终于也要到他了,用他一辈子的幸福去换陆家更大的荣耀和权力!   他颓然的跪在那里,心中苦涩难当,他是真心爱方青青的,可他如今要辜负她了。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就要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呢!为什么不是大哥呢?那一刻他想问出口,可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心里却对于素未谋面的江家女充满了厌恶和抵触!   陆母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夫君,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陆父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就沉默了下去。   心里想着,这样也好,方青青身份低微,本就配不上皓儿,她本来属意张侍郎家嫡女,可如今看来,镇国将军府得姑娘也不错。   不过几天,陆母就在陆父的催促下收拾好了行李带着儿子去了金陵。   而此时的江明珠丝毫不知,今日陆家母子已然抵达金陵。   同时抵达金陵的还有瑞亲王府的马车与一股来历不明的人。   在寺中的二人丝毫不知将要来临的危险。   徐青在城门口出缩着脖子等着自己公子说的马车,此时已经将近午时,他坐在茶棚里喝了口热茶,一抬头就见一辆灰色马车缓缓而来,他当即撂下茶钱飞奔过去迎接。   那车上驾车的人见他要拦车,当即眼中迸发出冷意,看的他一哆嗦,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哎,等一下,车上可是京中梧桐巷林家的人?”   马车中传来一个温柔女声:“是,可是谢公子的人来接的?”   徐青立刻道:“是,在下徐青,是公子派我来接您去天宁寺,此时公子就在寺中等您。”   “那便走吧…咳咳……咳…”   只听见马车里的人一阵咳嗽,徐青一愣,却不敢多说什么,回身到茶棚牵起自己的马,在前面领路。   马车里的人似乎很急,不断的催促着,尽管在车里咳的厉害,也要加快速度。   徐青心里暗暗嘀咕,公子这是要移情别恋了?   很快就到了天宁寺,马车却并未在寺门前停留,直接进去了,徐青心里就是一惊,马车里的人身份不简单!这下江姑娘要输了!   马车径直去了客院,停在了客院门前。那车上下来一位身影瘦弱,面容憔悴头发半白的女子,靠在扶着她的人身上不停的咳嗽着。   锦妈妈轻拍着王妃的后背,不断的安慰着:“王妃,别急,别急,都到这了,怎么也能见上的,他既然传来信,王爷爷确认了,指定就是了。”   女人哑着嗓子道:“是,这会儿不该急,锦妈妈,扶我进去换身衣服,我要以最好的状态见他。”   “唉,王妃,您慢点。”   锦妈妈红着眼眶道,扶着她进了屋,马车上又下来两个抱着行李的锦衣丫头,周身气度和衣着打扮都很气派。   不多时便见打扮妥当的端亲王妃从院中出来,一个早已等候着的小沙弥立即上前:“女施主,请跟我来。”   端亲王妃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七拐八拐的进了一处僻静的大殿:“女施主,进去吧,谢施主在等您。”   “多谢小师父。”   见着小沙弥离去,她才深吸一口气,推开殿门进去。   略有些空旷的大殿中央跪着一个少年,少年背影挺直,听见身后的动静,缓缓睁眼,清冽得嗓音缓缓道:“母亲。”   端亲王妃拂开锦妈妈的扶着她的手,握紧了双手慢慢走过去。   锦妈妈只一眼就认出那就是王爷的孩子,不会有错,双手紧紧的捂着嘴,憋了十七年之久的眼泪在这一刻迸发。   端亲王妃走到他身边,抖了抖唇,还未说话,谢央便转身,跪在她的面前,结结实实磕了头才道:“不孝子赵景川拜见母亲!孩儿不孝,离家十七年,让母亲担忧了。”   端亲王妃在看见他脸的那一刻突然崩溃,猛的扑在他的身上,嚎啕大哭,什么贵女典范,什么王妃端庄通通丢开,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母亲,儿子丢了十七年,她日夜思念,夜夜惊醒,几乎崩溃。   如今见到儿子这一刻,她终于找回了她缺失的一块灵魂。   谢央,不!赵景川抱着瘦弱的母亲,沉默的听着她的哭声,告诉自己,这是真的,一些都是真的,不是他的梦!   上辈子他回去晚了,母亲因思念他成疾,身体早已油尽灯枯,他回去第三个月母亲便离世,不过十日父亲也走了。   他先是错失心爱之人,又接连失去父母亲,终究成了个孤家寡人!   纵然有滔天权势又怎样,他依旧孤独一人。无人无他分享他的喜怒哀乐,无人伴他左右。 第14章   端亲王妃抱着他哭的厉害,好像要把十七年来的思念与悔恨都发泄出来。他沉默的拍着母亲的背,等待着她把一切都发泄出来。   锦妈妈是最知道她的,当年孩子生下王妃只见过一面便丢了,王妃没有疯掉已经很好了。   信是被送到了锦妈妈的家,住在梧桐巷最里面,离着端亲王府很远,十分不惹人注意。林老头子是锦妈妈的夫君。收到信,看到和信一起送来的那块龙纹血玉深知此事重大,便亲自去守备营把东西交给了王爷,一向威严深重的王爷居然老泪纵横,当即便回了府。   “夫人,夫人,我回来了,我跟你说……”   风风火火的一路进了内室发现夫人并不在,转身走出去,正巧碰上回来拿长颈白瓷瓶的小丫头,赶紧问了一声:“王妃呢?”   小丫头捧着长颈白瓷瓶福身回道:“回王爷,王妃在后花园剪了几枝花,命奴婢回来拿个瓷瓶好装剪好的花。”   瑞亲王伸手将瓷瓶取过,步履轻快到直奔后花园,遥遥望见自家夫人身披狐裘坐在半扇湖跟前,正往湖中撒鱼食。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将手中的瓶子扔给手中捧着花的丫头手中,挥挥手将人都赶走。   端亲王妃头也不回的道:“做什么这么着急忙慌的?咳咳……”说了一句话便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也苍白下来。   端亲王赶紧替她顺气,等她不咳了才心疼道:“外面风大,咱们回去再说,当心又病了。”说着便一把抱起她回去。   冷不防被瑞亲王抱起来,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却也没说什么,今日风确实有些大,她很久没出来,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园子里景色很好。屋子里满是药味她也厌烦,便起了出去看看的心思。   几个胆大的丫头偷偷抬头望了一眼,便被身边的同伴呵斥一声,恋恋不舍的低下头,同身边的人感叹一句:“王爷和王妃感情真好。”   感情真好的王妃反应过来一巴掌呼在瑞亲王头上:“呆子!还不快把我放下,咳咳……光天化日,堂堂亲王成何体统!咳咳……”   “嘿嘿……”瑞亲王憨笑一声,掩下眼中的担忧,赶紧将夫人放下,唇角带着笑意:“夫人,我跟你说,这次我真的找到我们的儿子了!”   端亲王妃一听,唇角笑意隐没,身子顿了下,眼角迅速泛红:“这些年失望的还不够吗?你怕是又从哪找了个假的哄我!”   “没没没!这次真的没有。”瑞亲王见见自家夫人不信,急忙把怀中的玉佩掏出来递在夫人眼前,急急道:“你看这是何物?”   端亲王妃抬眼看去,不由睁大了眼睛,将瑞亲王手中的玉佩抢过来仔细看了又看,忍不住又哭又笑:“是我儿的,是我儿的。”   又想起什么,回头往王爷身后望去,却没看见其他人,不由急道:“我儿呢?不是都找到了吗?人呢?咳咳……你怎么不带他回来,我……我……咳咳……”   “哎,别急别急,那孩子现在不大方便,后日我们去金陵,悄悄的去见。”   瑞亲王揽住情绪激动的夫人,轻声道。   端亲王妃一听,娇弱无力的神情不见一分,眼眉凌厉的看着瑞亲王:“怎么?我的儿子我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见了?他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   瑞亲王忙说道:“没有,没有,你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来来来,我们回书房去说。”说着轻轻揽住王妃的肩膀把人哄了回去。   不多时,廊外站着的丫鬟婆子便听见书房里爆发出一阵喝骂声和王爷讨饶的声音,齐齐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还不是都怪你,招蜂引蝶!”   端亲王妃揪着瑞亲王的脸皮使劲向外扯,越说越生气,手下便越用力:“你说那夏迎蓉和你没什么关系?我那个庶妹是个什么性子你当我不知道呢!你去给我坐那边好好的想,仔细的想!”   说罢,便松开了手,气质陡然一变,眉眼间都是柔和的气息,“我得去准备准备,去见见我的孩子。”说完便看了一眼想要跟上的瑞亲王,满意的看着他又坐回了凳子上才转身离开。   动手关上房门后,对着王爷身边的常随道:“王爷说今个要研读兵法,你们都不要打扰他。”见常随点头这才施施然的离去。   常随见王妃走远了,转头看向书房眼中饱含的同情:不知王爷又怎么惹王妃生气了,这下怕是要在书房睡上个三五天了,希望王爷早日求得王妃原谅,他可不想看自家王爷的黑脸。   瑞亲王府中,瑞亲王妃自打知道了儿子找回来了,便处于情绪激荡中。就连病情都好转起来,十七年来她日日等着儿子的消息,可每每传来的都是坏消息,让她寝食难安,怕孩子吃穿不好,无人疼爱,更怕他不知死在哪处,从此母子阴阳相隔。十七年来夜夜不得安稳,每每噩梦中惊醒,身体也一日日消瘦下来,缠绵病榻已久。   得知儿子平安无事,不可置信中带着惊喜,用晚膳时罕见的有了胃口,神色也好了不少。二人吃着饭,端亲王妃仔仔细细的盘问着端亲王更具体的事情。   “我儿不知在谢家受没受苦,若是让我知道谢家苛待我儿,我便教他满门不得安宁!可怜我儿自小被那起子黑心肝的给偷走,让我母子分离十七年!”   王妃说着说着便呜呜哭了起来,眼泪顺着面颊一滴滴落下,让边上坐着的瑞亲王心疼的无以复加,赶紧安慰道:“好夫人,快莫哭了,仔细眼睛。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将你带在身边,你也不会遭此劫难,景儿也不会丢。如今,我们终于找到了景儿,你该高兴才是,夫人且宽宽心,孩子也不会愿你这般。”   瑞亲王将王妃脸颊上的泪水轻轻拭去,宽慰道:“我明日上朝便请旨带你去金陵,只是不知皇上会不会答应。”说到此处他神情有些凝重。   说到请旨去金陵,但要让皇帝答应却并不容易。   瑞亲王是当今皇上的弟弟,早年是兵权在握的大将军,一直被皇帝所忌惮。直到十八年前,北狄大军压境,瑞亲王远赴边城,同江家共同抵御北狄侵犯。因瑞亲王妃身怀有孕,瑞亲王担心她的安危将她带去了边城。   次年九月,北狄连连攻下数城,战火波及甚广,已经怀孕九个月的王妃被紧急送往金陵城待产,谁知临近生产,战火终于要殃及金陵。   金陵城一时混乱无比,到处都是出逃的。就在这混乱间,刚刚生下的小世子便不见了,王妃不顾刚刚生产的身体和丫鬟婆子们四处奔波寻找却始终未能找到。悲伤惊怒之下的王妃也累倒了,身体也一日日的垮了下去。   前线闻及此事的瑞亲王一时惊惶之下被北狄大将所重伤,经此一役,伤了身体的瑞亲王便退了下来。皇帝的忌惮之心才稍稍放下了一点,下旨将他们夫妻二人召回京中,只说在京中养伤,兵权暂交他人,实则将他困在京中哪里都去不得!   不过这次他会以为丢失的孩子祈福为由到天宁寺去,只说听闻空绝大师佛法高深,想来皇上不会怀疑什么。至于恢复身份,他要好好计划一番,确保儿子的安全最为重要。   第二日上朝请旨。皇帝果然仔细问了一番才最终也没有应下,只说天宝寺与天宁寺一脉相承,佛法高深之人多有,何必舍近求远。朝中众臣皆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默不语,无一人敢为瑞亲王说上半句话。   被皇上拒绝他想了一晚早有预料,瑞亲王倒也不甚在意,他从未对那个位置有什么想法,只愿带着夫人孩子早早离开这权利争夺的中心,寄情山水,可惜,当年他的父皇过于宠爱他和母亲,是让他成为如今这位身为嫡子却不得宠爱的皇兄最为嫉妒痛恨的源头,他却对此无可奈何,只是连累了身边人。   回家也不知怎么和王妃交代,恐教她失望。   端亲王妃却早有预料,说是找人假扮她和他同去天宝寺,而她自己单独去金陵见儿子。端亲王扭不过便只好答应。   就这样兵分两路,出了城一个直奔天宝寺,一个直奔金陵。   赵景川将昏睡过去的母亲抱进客房,刚巧江明珠和祖母泡完温泉回来,两拨人迎头碰上,江明珠看他抱着个女子,不知为何心中微酸,不由鼓了鼓脸颊,垂头不去看他。   徐青倒是衣袖遮脸,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心中直呼修罗场!这下子江姑娘要误会了!   倒是锦妈妈见世子停下脚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姑娘,而那个姑娘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心下便了然,当即上前,用在场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对赵景川道:“公子,多谢您帮忙,不然我老婆子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是,这儿住着女眷,实在不放便您进去,便把我家夫人放下吧,我问那边的老夫人借上两个人手就好。”   说着便朝老夫人走来。老夫人见她周身气度和穿着以及行走的姿势眼中划过一抹深思,回头朝林妈妈道:“去帮帮这位夫人。”   林妈妈便带着两个婆子过去把人接过,锦妈妈立刻笑着道谢:“多谢老夫人,我家夫人连日奔波,在山门前昏倒了,身边恰好没带人。”   老夫人点点便带着江明珠回了她们住的院子,林妈妈带人把那对主仆送去了她们的院子。   赵景川束手而立,看着江明珠离去的身影,突然生出一种迫切想要手握权势的野望来。   “走吧。”   徐青忙跟上,“公子,我们去哪?回城吗?”   “去见一见空绝大师。”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早一点。 第15章   而跟在端亲王妃马车后的一队人马,此时也抵达了天宁寺,一小队人偷偷潜入寺中,另一队人则埋伏了起来。   潜入的一队人在寺中意外见到了江家老夫人,心知立功的机会来了!这些年上头的人派了一波又一波到这金陵来为的就是江家,被派来的时候他还心存不满,毕竟只是看瑞亲王妃偷偷出京为了何事,谁想到能碰到江家的人,老的不能动,小的还不是大功劳一件。   江明珠并不知道有人想要她的命!此时正和祖母商议回去的事宜,母亲今早传信,说是许家姑娘已经同意和她同来金陵,府中一切事宜要早做准备,尽快成婚为好。信件是十日前发来的,想必已经快要到金陵了。   祖母心中欢喜,对许家姑娘满意的不得了。如今就收拾一番回府,林妈妈在屋里指挥着众人把这几日的东西归拢好。江明珠回房把这几日抄写的经书也整理一番,和祖母说了一声便带着环碧去前头的大殿,把经文送去和之前的一起供奉起来。   两人送完经书,路过佛塔林时看见谢央和一个女子说着话往松林深处去,她很轻易的便看清那个女子就是上午被他抱着的女子,好奇驱使着她挥退想要跟来的环碧,自己一个人跟着进了松林。   赵景川从空绝大师处出来时,手里多了几张方子,将方子递给徐青道:“把这几张方子送去给早上那位锦妈妈,告诉她五日一换,最后一张连吃半月。”   徐青接过方子便离开了。   此时他仍旧决定以谢央的身份留在谢家,谢家有大秘密,他还没有找到,不能走。   端亲王妃也是同意的,京中情况不明,皇上不肯放王爷回封地,自从他们儿子丢了后,虽有放松可对于王爷来说依旧还是看的很紧。   当年她怀孕时多次出去宫中,和皇上有过几次接触,每次相见都感觉他看自己肚子的眼神很不好。   孩子丢了以后,皇上送来东西安慰,可她觉得那不是安慰而是欣喜!   有时候她很怀疑当年丢孩子的事和皇上有关,可她没有丝毫证据,只是她的直觉。   所以儿子一提早留在金陵,等安排好后再上京不迟,她就同意下来,与其回去受明枪暗箭,不如藏在这里安更全。   谢央拢袖经过塔林时便看见江明珠身边的大丫头焦急的在那转来转去,不由上前想问一问。谁知那丫头看见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惊讶道:“谢公子!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那了吗?”   她指着松林那边问。   他疑惑道:“我方才去见空觉大师了,才回来?怎么?可是江姑娘出事了?!”   “遭了!姑娘和我半个时辰前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你和一个姑娘往里面去了,姑娘好奇,便进去了,我要跟着姑娘不许。肯定出事了!不行,我得回去告诉老夫人!”   谢央一听脸色突变,遭了!一定是京城来的人!   见小丫头抹着眼泪要回去找人,他忙叫住她:“等等!你把眼泪擦擦,装作无事的样子回去,姑娘家的名节是大事!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回去,若等下找不到江姑娘,虽说这是寺庙,可也不是不透风的!”   环碧听了忙哽咽道:“多谢公子提点。”   说完忙擦擦眼泪,低着头快步回了客院。   谢央低叹一声,果然是没经过事的小丫头。   又想着有谁会用他引走江明珠,脑海中猛的想起一个人来:陆缙熙!   想到这他眸中闪过杀意,到底还是让他知道了她!   他快步往松林深处走去。   松林里的树很多,多是多年生的高大松树。穿过松林便是迦蓝殿,想必她被引到那边去了,陆缙熙还是这么卑鄙!   一路走到迦蓝殿却什么也没看到,进了大殿就听见陆缙熙蒸冲人发火:“废物!一群废物!那么大个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还不滚出去给我找,找不到人你们就都给我去执法堂过一遍!”   谢央一听便心下一沉,看来的确是他的人引走了她,而她却半路失踪了,还有别的人目标是她!   他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理智,他转身回了松林仔细的搜寻,果然在一处积雪里发现了一个红玛瑙耳坠,他立刻上前捡起来,转头四处看了看,便见又一处积雪里还有一个耳坠,小丫头挺聪明!   一路捡着东西跟了上去。   被挟制的江明珠到现在还有些懵,她只不过是好奇谢央干嘛去了,跟去看看,怎么就被绑走了?   被一个黑衣人堵了嘴绑了手扛着出了寺院,她急中生智的取下自己的耳坠和首饰悄悄地扔进雪堆里,期望谢央出来时能看见。   一路被人扛着到后山,越走越偏,她头朝下的趴着十分不舒服,胃被顶的很难受,几乎要吐出来。也不知这人要把自己带到哪里?会不会杀了她?   黑衣人就是跟着端亲王妃来的这个小队的头头,他决定把人带到后山去,伪装她为了看风景而失足掉下山崖的样子。   毕竟这天宁山后山风景不错,雪后的景色更加美,女子都十分喜爱风花雪月之事,为了看风景而失足不足为怪!等江家大房嫡女死的消息传回京城他自然就能往上提一等。   等到了飞花崖,他将人放下来,解了绳子,推了推她,“往前走。”   嗓音十分的怪异,让听见他说话的江明珠浑身一抖,她下意识后退两步,抖着声音问:“你要干什么?我们无冤无仇,我更不认识你!”   他嘿嘿一笑:“我也不认识你,和你更无仇无怨,不过你错就错在是江家的人!好了,别废话了,我不想动手,你自己痛快点跳下去,省的脏了爷的手!”   “你!”   江明珠紧张的手握成拳,心下已近绝望,被他一步步逼退,眼见就要到崖边上了,她却无计可施。   “别费时间了,快下去,爷没时间陪你耗着!”   说着便伸手去推她。   “住手!”   谢央跟着她扔下的东西快速的跟上来,只不过到底差着时间,眼见飞花崖边有两个人,分明就是江明珠!   看她一步步被逼退至崖边,他急恨交加,怒喝一声。   却仍旧没能阻止她被推下去,他目眦欲裂,人的潜力是巨大的,尤其在绝境处,他跑来的速度陡然加快,飞身扑去,擦过那黑衣人直奔江明珠,想要抓住她,奈何她落下去的时间比他快,仍旧是晚了一步。   他全身的血液都凉了,难道重来一次他依旧要失去她吗?   “哈哈,这可好,倒也省了我的事,这江家嫡女和人私奔殉情!不错不错!”   说完他耐心的抹去自己的痕迹,脚步轻快的离去了,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官升一级的场面。   江明珠满心绝望的被推下去,崖壁上的草木枝丫划破她的肌肤,刺痛的感觉让她回过神,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去,重来一世她想做的都还没做,怎么甘心去死!   求生的本能让她在下落的时候慌乱的去抓崖壁上的植物,哪怕双手鲜血淋漓,哪怕碎石划破脸颊,她也紧紧的不放手!   却见头上一片阴影落下,她抬头看去,惊讶的睁大了眼:“谢央?!”   却见他在落到她身边的时候,身形一转攀到了一块凸起的崖壁上,朝她伸手:“别怕,过来。”   她眼睛一酸,好悬掉下泪来,满是尘土鲜血和伤痕的手朝他伸去,却在触碰到他指尖的那一刻缩了回去,她坚定的摇了摇头:“谢公子,你既然无事便上去吧,找林护头来相救即可,我会坚持住的。”   她不想连累他,若她过去定会增加一人重量,他再厉害也不能撑住两个人的体重,既然他有余力,便能上去。   谢央皱了皱眉头,不由分说的拉住她的缩回的手:“别怕,我带你下去,来。”   他不容拒绝的接她过去,脚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攀上他的后背:“抱紧我,我带你下去,不会有事的。”   他扯下自己的腰带,让她绑紧一点,怕她在下落的过程中力竭脱手掉下去。   她憋着眼泪,闷闷的“嗯”了一声。   一时间只有他攀着石头往下的时候碎石子往下落的声音。   少年人不算健硕的身躯藏着巨大的爆发力,他沉默的背着她一点点踩着石头往下落,尽量让自己踩的更稳固一些。   爬的了近半个时辰,总算看见底了,高度的紧张和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一点,双手因为要紧紧扣住石头被划了不少的伤痕,伤痕里混着泥,每动一下都扯着他的神经,江明珠看的分明,他一次都没喊疼,表情都没变换一下,果然不愧是上一世杀伐狠厉的那个人!   她心下愧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离地面还有段距离,他高估了自己,体力不支,在踩下一个落脚点的石头时,一个不稳,便落了下去,他急忙护住身后的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绑着两人的腰带早就松了,她的力气过于小,未曾绑好。   伴随着他几声闷哼声和石子滚落的声音,二人一路往下划去,直到落进崖下的一片灌木丛里,失去意识。   江明珠是在手指一阵疼痛里醒来的,睁开眼睛便看见有人蹲在自己跟前,托着她的手正涂抹着什么,带着一丝丝清凉,手指上的刺痛消下去不少。   谢央见她醒了,忙起身去弄了点水,托起她的头给她喂了一点水。   “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多谢你。”   本来娇软声音这时泛着暗哑。   “我们这是在哪?”   谢央把盛水的树叶随手扔了,继续蹲下来给她的手上药,语调比平常多了些随意,“在崖低,不用担心,等你歇上一歇,我便带你回去。”   这破地方,谢央再熟悉不过,上辈子被谢家的那个蠢弟弟推下来,他足足在崖低养了半个月的伤,才找到路回去,再一次被她捡了回去。   想着便抬眼看她,目光中带着温柔暖意,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三番五次在他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救了他,每次却都不曾将他记住,仿若随手救下的鸟兽一般,不曾过心。   可他却步步沦陷,再也无法放开她。 第16章   江明珠被他看的耳根发热,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便问:“你知道怎么出去?”   谢央点了点头,“别急,先给你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脸上的伤也别怕留下疤,很浅,很快就会好了。”   江明珠摸了摸脸颊,疼的一缩,眼中含了泪珠儿,她本身就很怕疼,今日所遭之事可谓惊心动魄,伤了手和脸同性命比起来微不足道。   “无事,我还接受得了。”   手上被他细心的涂了草药用撕下的衣服包了起来,她偷眼瞧了瞧,果然见他衣袖的里衬缺了很大一块,露出一截白皙有力的手臂,上面带着些伤痕,有新有旧,她不由好奇。   谢央倒是不在意她好奇的打量,将她另一只手包好,轻轻托起她的脸颊,将药轻轻往她脸颊上涂,她见他靠近便往后退了一下。   他手指托了一下她的下颌,淡声道:“别动,涂药呢。”   江明珠僵着身体,看着他凑近的脸颊,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仍旧是少年的他此时还没有上辈子别人口中那个阴鸷狠厉的样子,少年脸庞俊逸,眉眼舒朗,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   谢央转眼看她,江明珠看见他乌黑的瞳仁转向她,眼中清晰的倒映着她此刻的样子,突然脸就红了,羞怯的垂下了眼睫,一副娇羞的模样。   谢央轻咳一声,猛地站起身,“我、我去看看那条路还在不在,回来咱们就回去。”   说完,不等她回答便快步走了。   江明珠看他离开后,才猛地捂住脸嗷嗷低叫两声,似要把这该死的热意叫出去一样,暗恨自己没出息。   谢央听着身后的声音掩唇忍笑,却没有回头去看她可爱的模样,怕她羞的埋进地里去。   江明珠平复了脸上的热意,扶着岩壁想站起来,一用力却脚腕刺痛,险险扶住岩壁才没有倒下。   她想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便忍着痛一瘸一拐的走出这巨大石岩的下面,往这个小山谷里面走去。   出来后眼前豁然开朗,被树枝遮挡的视野也开阔起来。   她这还没有到谷底,一眼就可以看见谷底有一条小河,小河两边草木石头上盖着雪白的积雪,只有河水从中间流过。   小河中水流动的声音传来,她寻声望上去,只见飞花崖右边的山石中一股流水从上而下的流淌着,水流不大,半人高的落差下是一个缓坡,水便顺着浅显的半坡往下流淌到小河中。   “我回来了,怎么出来了?脚不想要了?”   谢央回来便见她站在那眺望,以为她害怕自己丢下她,又见她右脚脚尖轻轻点着地,并未用力着地,便知她的脚也伤着了,忙上前去扶她。   “我出来看一看,没想到这崖底也这般美丽。”   “嗯,是不错,春天再往西边走一走,会开很多的花,很美。有时间带你来看。”   见她眼露向往,便轻轻一笑,看了看天色,见不早了,便又道:“走吧,我们回去,上来,我背你。”   江明珠愣了愣,便想拒绝,却被他不容拒绝的背了起来,少年人并不宽厚的背将她背起,稳稳的向前走去。   而寺中的老太太得知江明珠不见了的消息,就猛的踉跄了一下,头都昏昏沉沉起来,只觉不好,难道他们江家如此退步了,竟还不能让他放心吗?   “老夫人,老夫人!”   屋中登时一片混乱,林妈妈惊慌的去给老太太抚背,“老夫人,您别担心,许是姑娘迷路了,老奴这就让人去寻一寻,您别急…”   老太太终于缓过来,虚弱的挥了挥手:“快去,悄悄地找,希望不是京中来人。”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他步步紧逼,为的是虎符和兵权,可若虎符交上去,那么江家真的就任人宰割了!”   江家众人的慌乱并没被人知晓,只徐青看出点门道。而在迦蓝殿等消息的陆缙熙却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已经和京城来的这队人打起来了。   因为两拨人互不相识,虽同是皇上手底下的人,却一波是暗处的,一波是光明正大行走的。   被训斥一顿的人心中也是无比窝火的,就这么点远的距离人就丢了,没有比这更离谱的了!   以至于迎头碰上了处理完痕迹回来的小队头子,他见这人形迹可疑便上手试探然后就打起来了,窝着火的人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上手就打,越打出招就越凌厉。   小队头子觉得莫名其妙,锦衣卫的人他还是认识的,怎么一见面就打,难道这是新的打招呼方式?眼见他打的血性上来了,索性也放开了打,后面来探听消息的人见自家领队被打了,很快过来帮忙,锦衣卫的人气的够呛,怒喝一声:“卑鄙!”   以至于陆缙熙出来时就松见松林里两拨人混战。   气的额角青筋直跳!陆缙熙直接走了,这群下属不能要了,回去就换人!   江明珠被谢央背着一路从一条十分隐蔽甚至不能称之为路的小道上去,寒冷的冬日里他却出了一身的汗,江明珠再一次和他说起方才被他堵在口中的话:“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谢央喘息着回答她:“不行,你……你抬头看,我们已经要到了。”   江明珠闻言,一时便也忘了刚刚的话题,抬头去看,便见天宁寺的宝塔已经能看见半截,看来这条路确实是上去的路,忙道:“既然你不肯让我自己走,我们停下歇一歇?”   谢央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天际已经只剩下半边红日残阳,缓缓摇了摇头道:“山中夜间寒冷,更有狼群出没,不能歇,你好好的,累了就休息会儿,我会把你安全带回去。”   谢央早已感到她环在自己颈间的双手散发着灼人的热意,心中暗暗担忧,见她还有精神和自己说话,便尽量让她多说些,坚持一下,却在听到她嗓音中透着哑便不忍心了,只想让她好好休息会儿。   江明珠早已觉得头痛难忍,呼吸都开始发烫,心知自己生了病,却怕他一个人背着她寂寞害怕,便强撑着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这一刻她完全想不起背着她的这个少年是来时别人口中的煞星。   听了他的话,又因为看到了天宁寺的宝塔而放松了心弦的她不多时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谢央将她往上提了提,咬着牙往上走,心说自己上辈子那么狼狈都能上来,这次没道理半途而废。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到了,却在抬头的瞬间见到了一个不想见到的人,不过他现在并无多余的力气去管他,便把她身后披着的衣服往上拉了拉,直到盖住她的头才又背着她进去。   陆缙熙也认出这个人就是那天灯会和她举止亲密的人,凌厉的眉眼瞬间皱起,往他身前走了两步,却被他闪身避开,径直进了山门。   他站在那回身望去,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油然而生,他颇有些不知所措,顿觉好笑,不过是一个刚刚认识的女子,何至于让他生出这种感觉来,简直荒唐。想罢,他便径直下山,皇上交代的事他已办完,是时候回去了。   谢央背着江明珠,撑着一口气到了客院,正巧碰上险些急哭了的林妈妈,见到满身脏污,衣服破烂的谢公子颇有些吃惊,只不过走近才发现他身上背着个人,似乎……是她家姑娘!   “谢公子……”   谢央摆了摆手,喘息着声音干哑:“林妈妈,快带她回去,请空绝来给她看看。”   林妈妈哽咽着感激的低声道:“多谢公子,江家必报此恩。”   等林妈妈把江明珠接下来抱着快步跑回客院,谢央突然就倒下去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回望身后便可看见走过的路全带着点点血迹!原来他也受了伤,伤在腿上,一路走来疼痛似乎都麻木了,而他也不曾开口说出半句。   “公子!您、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这样?”徐青知道公子失踪了还是见江家似乎在找什么,尤其是江姑娘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他都看见她抹眼泪了。便知道怕是江姑娘出了事,眼下公子不见了,怕也和江姑娘有关,他倒也不是很着急,不过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也稳不住了。   眼瞅着江家的人回拢,便知道江姑娘怕是没什么事,只不过谁能想到他家公子会伤这么重!还没人管,任由公子倒在这,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点对江家的不满来。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吧,怎么就把人丢在这不管了,好歹把人送回去啊。   “扶我回去,不必多言。”   谢央很轻易的看出徐青眼中的不满,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上一世的江明珠救了他的兄弟两次,这恩情足以让重情的他万死不辞了!即使现在还未曾救过,可是当他的兄弟选择如上一世一般的那条路的时候,一切就注定了。   谢央被架着回了客房,徐青打来热水给他擦拭伤口,掀开裤腿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公子双腿之上被化开好几道伤口,伤口血肉翻开,鲜血一直流到脚底,左小腿上一道更加深的伤口此时已经血肉泛着白,看得出来是洗了一下,甚至用冰去暂时止痛了。他心疼的直皱眉,抱怨道:“公子,你怎么这么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下好了,肯定得留疤了!您这双腿莫不是不想要了?没了腿,看江姑娘还嫁你不!”   “闭嘴!去拿药来。”谢央不耐烦的赶他去拿药。   他皱着眉将腿搭在床榻上,歪在榻上,姿势闲适,从袖中掏出一个葫芦吊坠来,竟是与江明珠那个一模一样,很明显是一对的东西。看着手中的小葫芦,眼睛微微眯起,他不会看错,陆缙熙今日手中的那个小葫芦的确是瑶瑶身上的那块,可恶!什么时候到他手上去了?她知道自己的小葫芦丢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很多错别字,等有时间了捉一捉虫 第17章   江明珠被林妈妈带回客院,老夫人见此忙让丫头接过去,林妈妈摸了摸姑娘的额头,惊叫道:“哎呀,怎么这样烫!环碧,快去请空绝大师!”   老太太见她脸上手上都是伤,心疼的红了眼睛,恨恨的捶着心口:“有什么冲我们来就是,何必伤了孩子!”   林妈妈也擦擦眼泪,检查她身上还有没有伤到,却在掀开裙角的时候发现裤腿上有血迹,脚裸也肿了很高一块。让林妈妈心疼的不行,,忙指挥着下头的丫头打水来。   不多时环碧便带着空绝大师来了,空绝并未离的太近,看了看她脸上和手上的伤口,便拿出一个碧玉瓶,温和道:“这是御赐的生肌膏,去把有奇效,不会让姑娘脸上留下疤痕,至于姑娘身上的伤和高热,便由这两位大夫给姑娘瞧瞧。”   说着便将身后的人让出来,还是个熟人!   他上前行礼:“老夫人安。”   此人正是周太医,今日带着女儿来天宁山采药,路过此处来修整一番,吃个午饭,最主要的事天宁寺后山的飞云峰有一味药是他急需的。   哪知刚进去找空绝大师叙旧,江家的丫头就来请,说是江家九姑娘受了伤,他便带着女儿来了,毕竟女子受伤,空绝大师虽医术高超也恐有不便。   老太太惊喜的起身:“周太医!真是我江家的贵人!我那孙儿如今高热不退,还请……”   “贵人不敢当,凑巧罢了。”周太医忙摆手,回头对女儿说:“芷儿,去给江姑娘看看,仔细些,我去开方子。”   周白芷忙提着父亲的药箱去看江明珠,口述她的脉数和伤处情况。   周太医很快把药方开好,递给林妈妈后才道:\"九姑娘的情况还是要回城才好抓药,她体质虚弱,寺中药库药材不全,还请老夫人尽快回城。”   老太太感激道:“多谢你了,如此,我便不留你叙旧了,这就动身回去,只是,还有件事要劳烦周太医。谢家小子救了我孙儿,想必受伤也不轻,劳烦周先生前去看看。”   “那我这便前去,这就告辞了。”   周太医一听还有人受伤,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和空绝大师一同告辞离去。   不多时,本就打算要走的江家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踏上归程。   江明珠这一病就又是好几日,从天宁寺回来便一直呆在家中,脸上的上她嘴上说不在意,其实很在意的。   她这会儿坐在铜镜前看她的脸,空绝大和尚给的药很管用,不过五六天就淡的只剩一点浅浅的痕迹了。   “姑娘,您别盯着看了,真的快好了!”   环碧捧着一摞请帖进来,见姑娘又在照镜子,不由笑起来,这几天姑娘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脸,生怕留下痕迹。   “姑娘,这是夫人让秋月姐姐送来的帖子,说让您挑一挑,看看要去回哪家。如今各家都开始办各种诗会赏花宴的,姑娘,咱们家要不要也办?”   “回头我和母亲商量商量,哎,是不是到上药的时间了,快给我拿过来涂一涂,赶紧好了,咱们也办个赏花宴。”她翻着桌上的帖子,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涂药,脸没好哪还敢见人!   最近倒是还发生了一件的大事,本来今年春闱定在二月初九。   她出事那天是二月初三,谢央不知为何出了年节没有上京,还为了救她,受了很重的伤。   本以为他会赶不上,谁知就在养伤的这两天,京中传来消息,京中贡院失火,会试延期一年举行,京中一片哗然。   这又是一件和上辈子不同的事件,愈加坚定了她能改变江家结局的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如同流水一般快。她脸上的疤痕渐渐消了下去,脸蛋光滑如初,脚腕也好全了。   三月初三这日,她终于决定邀上三五个人在城外桃花林旁的庄子上办个桃花宴。   江母看过帖子便说人少了,做主添了几个,于是金陵大半部分世家勋贵边收到了江家九姑娘邀请她们去城外庄子赏桃花,纷纷递帖子回信。   初五这日,好些个世家勋贵的马车从城中驶出,每一家都出行好几辆马车,带足了丫鬟婆子和侍卫,很是排场。   街上的行人也只艳羡的看着远去的马车,在心里嘀咕一声:这些勋贵子弟倒是得闲。   坐茶楼中家世低微的女子却是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身份阶级使她们挤不进世家女子的圈子,便是连去参加宴会的机会都不曾有。   而此时坐着马车去城外庄子的江明珠并不知陆家母子到了金陵已经有几日了,这会儿陆缙皓正和这几日认识的几个公子哥儿在桃林中赛诗投壶。   长长的车队停在庄子外面,被早早借来的林妈妈早已等在庄子门口,见自家马车和客人已到,忙领了丫头去迎接。   安排好各家的丫头婆子,带来保护各位姑娘安危的侍卫则由林护头和陈安带去休息的地方。   十几位娇俏艳丽的姑娘从马车上纷纷下来,女子莺声燕语的声音传出老远。   在一片粉红的桃花映照之下显得更加青春美貌,风韵袭人,竟不知是桃花衬的人比花娇,还是人在桃花的映衬下更加貌美如花,当真是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   在桃林中比投壶的的一些公子哥儿自然而然的被吸引了目光,走了几步便在桃花枝丫的缝隙中偷偷去瞧。   江家桃花庄门前的女子吸引了此处踏春采风的公子哥儿,不少人寻声而来,见此处女子多娇俏,一时间入了迷,下车晚一点儿的江明珠转脸便看见桃林不远处的几抹深色衣角,当下神色一厉,娇声道:“林叔,陈安!”   二人匆匆上前,垂首等吩咐,“姑娘。”   “去,给我狠狠的打这群没脸没皮偷窥的人!打坏了算我的!”   “是!”   两人转头向姑娘手指之处看去,果然看见有人站在那,如今这么多娇客在江家庄子的门前,竟有这般不正经的人敢偷窥,当真不要脸皮!   当即叫了人往桃林处围去,有那机灵的不知从哪摸出来几个麻袋,分给几个人,俨然一副套麻袋打一顿的驾驶。   见林叔带人去了,她眉眼唇角勾起一抹明媚无比的笑意,“陆缙皓,这见面礼希望你喜欢!”   一身红衣的娇俏女子昂首挺胸的执扇走在最前面,后面一众姑娘眼中遮不住的羡慕,羡慕她的底气和大胆。   “走吧,咱们进去,至于那些登徒子,不必理会!”   江明珠莲步轻移,打头当先进了门。   齐国公府的两位姑娘忙紧随其后,齐明燕快步追上她,执扇掩唇哼笑:“九姑娘好大的威风!”   “行了,知道抢了你的风头,不过,那群人的确该打。”   齐明燕眼露轻蔑:“管他们作甚,不过是一群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罢了,平日里混不吝惯了!”   江明珠瞥她一眼,哼笑道:“自然要管的,之前是我没看见,现在既然惹到我头上,断腿断手也都是活该!”   说着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接着道:“就怕今日那群人里有你那个弟弟,到时候,怕是要回家告你们的状了。”   齐明燕浑不在意,无所谓道:“告就告呗,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债多不怕虱子咬!我爹也就会罚我抄女戒这些,我都攒了很多了。”   说罢,又轻轻叹了口气道:“这里不如扬州自在。”   一众人进了二门,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泛着绿意的草地,草地两边各有两个绑了格子网的球门,一旁的架子上摆了好几个蹴球。   性格活泼的女子纷纷赞道:“还是江家姐姐(妹妹)想的周到,这几日来各家都只有投壶、簪花这些活动,少有办蹴鞠会的!姐姐(妹妹)果真懂我等心思。”   有个长相颇为英气的女子又迟疑道:“可惜,妹妹直到赏花宴,我等都未带蹴鞠服来。”   江明珠倨傲的抬着下巴,轻哼一声:“我是这么笨的吗?方妈妈,带她们下去换衣服,等会儿都痛痛快快的玩!”   其实她想的没这么周到,本来她也准备了投壶簪花的活动,只不过环碧说太过单调,方妈妈就去请教林妈妈,几人一合计,便决定以蹴鞠会友。   林妈妈到底经验足,又说去的帖子说的是赏花宴,想必她们不会带蹴鞠服,于是做主让府中绣娘赶制了蹴鞠服。   不多时,庄子里便响起女子嬉戏笑闹之声,而桃林深处,陆缙皓和几个公子哥儿被套了大麻袋拖到隐蔽处一顿好打。   陆缙皓便是连开口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兜头套了个严实,无数拳脚落在他的身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群人格外的针对他,打的也格外痛。   问他为何知道,只听和他一起过来的几个只是装模作样的哼唧便知道了,任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刚来金陵,并不曾得罪什么人,这群人为何如此针对他。   这个问题,此刻站在一旁看他挨打的谢央比谁都有资格回答,说来也巧,他和齐国公府三公子一起去十里亭接学子府回家省亲的张夫子。   也就那么巧的在人群中一眼望见了陆缙皓,那他还有什么理由离开。   当即和齐三公子告辞,只说有要紧的事。   待他走了便进了桃林,伺机想打他一顿,谁能想到他如此作死,去惹了今日宴客的江明珠。   瑶瑶最讨厌暗地里偷窥的人,自然就发火了,来的人他正巧认识,所以说,无论如何今日这顿打陆缙皓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今日算他倒霉吧,还好瑶瑶没看见他的脸,他可是特意让陈安和林叔把拳头往他脸上多砸加下,好教他半个月都不敢出现在金陵的大街上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原谅我,都是因为电视剧太香。 第18章   一场蹴鞠比赛让一群女子玩的香汗淋漓,痛快异常。院中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常年拘于后宅,偶尔能得出来游玩也只有各家宴请才能放松一时。   如今这般痛快淋漓的玩耍一场,让她们格外放松和欢喜。   江明珠到没有下场,只在一边看着,倒也颇为得趣,玩到最后开心处,呐喊助威的嗓子都哑。   林妈妈见她玩的开心,眼见午时了,忙吩咐下人去备膳,又去了厨房给她端了一碗炖雪梨银耳羹,江明珠一饮而尽,眼睛紧紧盯着赛场,紧张的手心冒汗。   直到赵凌云的一队险险获胜她才松了口气,拿帕子擦了擦手心,忙招呼着众人坐下歇息,又让丫头端来茶水,侍候众人净了手,稍稍休息后便可用晚膳。   一群姑娘此时仍旧兴致勃勃的讨论着方才蹴鞠时的激烈角逐,又声讨谁用了什么阴险狡诈的计策赢了一局,又嫌弃自己队伍里最笨的那个拖了后腿,场面一时热闹无比。   江明珠不得不起身控场,“好了,好了,咱们快回去换衣服用膳了,都不用心里惦记,改日咱们再约就是。”   此话一落,众姑娘们顿时都看向江明珠,眼中的惊喜之色毫不掩饰。   江明珠摆摆手,只道:“咱们先用饭,等会儿咱们再去桃花林逛一逛,今日我庄子上有去年酿的桃花醉。我让人去取来,咱们都喝上一点,但是,先说好,可不许贪杯,尤其是你,赵凌云!”   赵凌云不服气,她在家同老爹喝惯了酒,无论是酒量还是酒品都好的很!哪像她们这么小的肚量,都只喝果酒。   当即表示不服:“不行,我酒量好,浅尝几杯怎么够!”   有心直口快的姑娘就接口道:“咱们可不想回去的时候多了你这只醉鬼!不然下次可没机会再来玩了。你当我们的父亲都和你爹似的是个酒痴啊!”   众人纷纷掩唇轻笑。   江明珠也笑出了声,实在是不怪她们,要怪只怪前些日子子赵凌云的父亲闹出来的笑话。   满金陵都知他父亲好酒,有那好事的人请了他去吃酒,结果便醉了,趴在胡儿巷子口的铜牛像上撒酒疯,被赵家夫人十分生猛的扛回去了。   听说那天赵家极为热闹,赵父的惨叫声隔了两条街都还能听见。   她忍着笑意,拉了赵凌云和齐明燕道:“走走走,赶紧的换衣裳,用膳,这会子才觉得饿的不行了。”   那边桃花庄里一片欢声笑语自不必提,这边桃花林里一片哀嚎声不绝于耳。   几个被打的凄凄惨惨的公子哥一瘸一拐的掩面离去,爬上自家马车便快速离去,只有鼻青脸肿的陆缙皓神色阴沉的望着桃花庄的方向。   纵然他再怎么气愤不已,心里却不可否认的起了一丝涟漪,那姑娘微抬下巴,眉眼凌厉的样子当真让他觉着惊艳。   方才他打听了一下,已知晓她便是父亲提及的江家明珠,心里也颇为满意,便是对与她成婚也不是那么厌恶了。   果然大家族里养出来女子是比一般女子更有韵味和魅力。   若果真娶她,表妹也不知如何自处了,不过既然她爱他,那便应当知晓自己娶妻实为迫不得已,毕竟父母之命不可违。   表妹会理解他的。   此时的陆缙皓已经对于娶江明珠不那么排斥和痛恨了。回到陆家买下的宅子里,一进门便被陆母把脸上的伤瞧了个正着。   她当时便火冒三丈,上前拉住儿子的衣袖,惊怒道:“怎么回事?谁那么大胆敢打我儿!”   “娘,没事,就是不小心和人打了一架,不碍事。”   陆缙皓可不敢说自己是偷窥女子被发现而挨了打,只得推脱几句。   陆母则不罢休,她堂堂宰相夫人,儿子被人打成这副猪头模样,不闻不问的让它过去,怎么也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凌厉的目光射向陆缙皓身边的小厮,把元宝吓得差点跪下去。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元宝被吓得哆哆嗦嗦,接收到了自家公子的暗示,当即伏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回、回夫人的话,奴、奴才因着没、没跟在主子身边,所以并不、不清楚。”   “胡说!赶紧从实招来,若还不说实话,这就把你发卖了!”   元宝一听,当即抖着身子哭道:“求夫人开恩,求夫人开恩!奴才确实不知道,奴才当时被差去拿吃食和酒,并不知发什么什么。”   “娘~问他做什么,他当时确实被我指使着去拿酒,我就是因为喝了点酒,和人发生了点口角,这才打了架,这很正常。您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   说着他便机灵的走过去给她捏肩,这招对付他娘最好使。   “娘~快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儿子心疼不是,这些都是小事,您不必在意。”   陆母被他一通讨好卖乖,终是消了火气,拉着他坐下对一旁的婆子道:“去请个大夫回来,给公子好好瞧瞧,可千万别毁了脸。也不知谁家的小崽子,下手这么狠,还专挑脸打!着实可恶!”   陆缙皓不在意的挥挥手,他现在在意的可不是这个。   扯了扯母亲的手,十分不好意思的道:“娘,那江家之事,您何时去?”   陆母这下倒十分惊奇:“呦!我儿何时也关心这事儿了?”   又见他十分不好意思,顿觉好笑:“怎么?不和娘吵着闹着要娶你表妹了?”   陆缙皓颇有些尴尬的道:“娘~谁和你说表妹的事了,我只是好奇江家姑娘,随口一问罢了。”   陆母见状倒也不好去提方青青的事了,生怕他又闹将起来,到时又是让她一阵头疼,便道:“过一阵子,听说下个月江家大房嫡长子成婚,届时咱们好有苦尽头上门,娘可还没见过江家姑娘呢,总得见上一见才好。”   陆缙皓便也不再提此事,生怕他他娘看出点什么来。   陆缙皓忍着痛耐着性子在家老老实实的待了半月有余,当真不出门。   此时正值四月中旬,江家大房嫡长子成亲,广邀亲朋,整个金陵便又热闹起来。   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去江家送贺礼,以借此想攀上点关系。   除了江府连摆三天的流水席,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江家长房的这位儿媳妇可是真真正正的有钱,十里红妆,一抬抬嫁妆从城头到城尾足足三个时辰才走完。   听说江家大宅都放不下了!   当然,这只是众说纷纭,以讹传讹罢了。不过有钱是真的,十里红妆也是真的。   陆母就在接亲这天带着陆缙皓去了江家。   因着陆母身份,便被请去了老太太院里。   此时老太太正和陆夫人说着话,陆母在老太太房中见到了正躲懒的江明珠。   陆母初时见到弱不禁风又瘦弱的江明珠,眉头下意识的蹙了蹙,心中转念一想,这倒正好,瞧着好拿捏,就是不知这幅瘦弱的模样好不好生养。   江明珠被陆母打量什么待价而沽的货物一般的眼神给看的十分不舒服。   当即便和祖母道:“祖母,我去看看许姐姐,给她弄点吃的,她第一次来肯定不熟悉,说不订底下的婆子都摸不着厨房在哪,我去帮忙,顺便帮您瞧一瞧孙媳妇好不好!”   老太太乐见其成,她也被陆母的态度弄得有点不舒服,见她一直盯着明珠瞧心就猛的狂跳,看来远哥儿的亲事之后,明珠也得尽快定下了。   江明珠走后,陆母便不再顾忌,笑道:“常言道,一家有女百家求,我看明珠生的果真貌美如花,我家有一子,年纪与她相仿。今次来,便是替我儿求娶江家明珠,不知老夫人可肯割爱?”   陆母见老太太脸色不好,便又道:“我知道是我唐突了,该找熟人与您通通气,不过我这人实诚,是真心喜爱明珠,若她嫁入陆家门,我定拿她当亲闺女一样看待。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陆母就差没把此时非成不可的态度摆在明面上了。   老夫人脸色微沉,到底是当年长公主的女儿,气势逼人,她怒极反笑:“哦,我怎么听说你那儿子和自家表妹纠缠在一起,那肚子里的孽种都快生出来了吧?有什么脸面来求娶我江家本本分分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说完不等陆母反应,一拍桌子厉声道:“来人,江府不管自己陆夫人,把她给我请出去!让门房的人给我仔细点,以后姓陆的不准进我江家门半步!”   陆母一脸懵的被请了出去,等回过神来便已经在江家大门外了,顿时气的发抖,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没被如此对待过了,自从老爷坐上宰相之位,她便再没受过这般侮辱和无视!   好…好的很!江老太太,希望你没有后悔的一天!   陆缙皓正在男客区和人喝酒,突然出现几个人悄悄地扶着有些醉了的他出了江府,然后便被扔了出去。   瞬间他的酒便醒了大半,只听得送他出来的人说了句什么,他并未听清楚。转身便看到同样在外面气的手发抖的母亲。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晚了,现实有事,紧赶慢赶的赶出来一张,可怜的我没有存稿,抱紧胖胖的自己暴风哭泣,呜呜…… 第19章   陆母被气的发抖,脸色极为难看。见儿子同样被人撵了出来,更加羞愤难当。   在京中这么多年哪个敢这么对她,今日算是见识了江家在金陵的嚣张程度,果真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怪不得皇上如此厌恶江家,多年来一直打压着,可惜皇上几次召江家老夫人进京却都被推辞,原来是在这远离京城的金陵做土皇帝呢!   “娘,您怎么也出来了?”   陆缙皓因着席上喝了几杯酒,这会儿有些微醺,被人带出来还茫然着,转身见母亲在他身后,便问了一句。   见母亲铁青着脸,拉着他进了马车,想起自己现在最为关心的事情,便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娘,和江家的亲事……”   陆母黑着脸道:“江老夫人不同意,我们再另想办法就是。”   一想到江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就心口难受的不行,对于身娇体弱的江明珠就更是没多少好感了,这样一对比方青青倒也能接受一分了。   但是对于儿子想娶方青青之事她是绝不可能同意的,最多娶妻后把她接进府中做个姨娘,她觉得自己对于她已经够格外开恩的了。   此事暂且不提,现在主要的就是能和江府联姻,此事不容耽搁。看来,她要去齐国公府走一趟了。   “先回去,改日我齐国公府一趟,此事便差不多成了。”   齐国公府如今也就一个空架子好看了,内里什么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空有个名头,满屋子的子孙没有一个能扶起来的,也就大房的三个公子尚且能看。   底下的全都是些整天瞎胡混的浪荡子,不是招猫逗狗就是寻花问柳。   家族内没一个争气的还都是好钱的主儿,也就剩下些面子功夫能看了。   陆缙皓闻言心中也就微微放下心来,这些天他脑海中一直浮现江明珠那天的样子,仍旧心动不已。   这天因着陆母的到来,江明珠的婚事也被提上日程。因为江明珠三月刚办了及笄礼,有许多家世不错的差人上门说和,只不过因着江宏泽的亲事耽搁了下来,一直没有回复。   江老夫人看中了都护府大司马梁家的嫡次子,看中的原因是前些年梁家回金陵省亲,同她四子同路回金陵,回来后提起梁家孩子赞不绝口。   没几天,梁家就上门来谢老四路上护送他们归家之情。   并带着让老四赞不绝口的梁家嫡次子,果真,那是的不错的孩子,她当时便觉得喜欢,与明珠甚为合适,只不过当时年纪都还小,她便略微提点了一下,她和梁母便也心照不宣了。   前些日子梁家托人来问,她便留意着,心想着等远哥儿亲事过后她在安排俩孩子见面。   如今看来也是时候了,老太太仔细想了想,便唤来林妈妈,仔仔细细得吩咐了一番。   这日下午林妈妈便拿着老太太的帖子去了梁府拜访。   归来时喜的见牙不见眼,老夫人一看顿觉心中有数了。   于是,某天下午,刚从闺学里和齐赵两家的姑娘一起下学的江明珠便被请去了春晖院。   江明珠于几日前入了金陵闺学,本来是想要自家请的,但是一听齐家姐妹和众多姑娘都在闺学,她和几人约好便也去了。   闺学上午半天,下午一个多时辰,课程选自己喜欢的。她学了女红、术数和骑射,还有每日必学的课程,加起来时间紧巴巴,她却过的无比充实。   闺学实行上六休一的制度,但是每日都有课业留下来。   下了今日的骑射课,回府后都来不及换衣服就被林妈妈喜滋滋的带去祖母院里。   初时她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进了正厅,见到祖母身边的一个妇人和一个男子,她便心中有数了。   梁元泽听到动静便转头望来,只见一身红色紧身骑装的女子缓步走来,容颜艳丽,通身贵气,这一刻仿佛时光都缓慢下来,他的眼中只有缓缓走来的女子一人。   “祖母大安。”   江明珠微微低身行礼。又转身给祖母身边的夫人行了礼,才坐到男子对面。   那男子面容清秀白嫩,相貌端正,见她看他,竟是红了脸!   上首坐着的两人相视一眼,都极为满意。   老太太轻咳一声道:“明珠,带着梁公子去花园转转。我与梁夫人有事商谈。”   梁夫人也给自家儿子使眼色,让他跟上去。平日里只知道读书的他这时竟也机灵了些,起身同老太太说了一声,便在江明珠的带领下,二人一同去了花园。   而在她二人离去后,老太太同梁夫人也相谈甚欢。   二人一路走来,竟有些无话可说,江明珠是觉得这个人还行,但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而梁元泽更多的是同女子相处时的不自在,让他心中乱了方寸。   一想到眼前的女子会是他将来的日子,他的心便犹如擂鼓般狂跳不停。   江明珠生性活泼,纵然从活一世,也仍是恣意快活的。见他不开口,便主动递了话头:“梁公子如今在哪个府学?”   梁元泽听她如玲珑珠翠般的嗓音问他话,忙回神答道:“我如今在青山学子府读书,今年本要入京参加会试,只不过因为贡院失火,会试延期便耽搁了。”   说着悄悄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未因为他啰嗦而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微微放下了心。   接着道:“我爹常说我与他不同,他看见书就犯困头疼,而我从小便喜爱读书。小时候因着让我跟他练武,没少受伤,有时候甚至不小心被折腾的断了胳膊,我娘心疼我,便一直走了科举这条路子。”   江明珠听了露出笑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擅长的事。就如我,我女红学了那么久都学不好,就连女红师傅都劝我放弃。”   梁元泽见她笑起来格外好看,眼睛里似有光芒闪烁,红着脸有些结巴道:“江姑娘也不必、不必自己绣,我娘也不是不会的。家里养那些个丫头婆子尽够使唤了,不、不必劳姑娘亲自动手。”   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她垂在身侧的手,脸上热意翻滚:“姑、姑娘的手只适合品茶下棋这些风雅之事。”   江明珠听了一愣,既而掩唇轻笑。   梁元泽见她笑起来,也跟着嘿嘿傻笑,惹得江明珠嗔他一眼,笑骂道:“真是个呆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字数有点少 第20章   梁元泽被她笑的脸更加红了。   二人行至花园,梁元泽看着满园花色草木,不由赞道:“早就听闻江家府邸是前朝摄政王的潜邸,内里的设计请的是当年颇有名望的工匠。如今一瞧果然如此。”   江明珠倒是听祖母说起过此事。这座宅子是未迁都前上一任皇帝赏给祖父的,从此年纪轻轻的祖父便在这宅子中娶妻生子,一生荣光。   不过这花园她挺喜欢,幼时十分喜欢在东南角的假山里钻来钻去和哥哥们做迷藏,这里承载着她年幼时最美好的记忆。   江明珠陪着梁元泽在园子里闲逛,不多时她便累了,二人便在凉亭里歇息。   有丫头端了些茶点来,二人便迎着微风在凉亭里相谈甚欢,直至老太太差人来请他们回去,梁母便提出告辞。   老太太等人走后,拉着江明珠的手问道:“怎么样?可觉得合心意?”   江明珠毫不害羞,笑着答道:“祖母的眼光就是好。我与梁家哥哥相谈甚欢,觉得梁家哥哥颇有君子之风,谈吐也极为文雅。只是不知他家中关系如何?”   老太太听完满意的点点头:“我都问清楚了,他家中关系简单,有兄弟二人和一个庶出的妹妹。家中有姨娘两个,梁夫人又好相处。怎么样?你若同意,等你母亲回来,我便请她过来商议,也好给梁家一个准信儿。”   她知道祖母为何如此着急她的婚事,如今陆家已来,那边证明京中有变,可惜上辈子她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与陆缙皓在书楼相遇便丢了心,吵着闹着要嫁他!   不过如今她有了更多选择,擦亮眼睛为自己择一个志趣相投的夫君,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便已足以。   梁元泽却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到底没有感情基础,只凭如今一点微弱的好感不足以让她赔上这辈子的人生。   沉思片刻她便道:“梁夫人确实挺好,但俗话说的好,日久见人心,咱们也不能凭着这一时的相处就断定她是个怎样的人。祖母,再给我点时间和梁家哥哥相处相处好不好。”   老太太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神色温柔慈爱:“果然是长大了不少,看事看的也深了些。这样吧,我先和你娘说一声,好教她知晓,日后梁家小子你同他多接触,若合适就定下。”   江明珠点点头,表示知晓了。继而问起陆家的事来,当日她跑去陪新嫂子,并未知晓祖母和陆母谈了些什么,只知祖母生了好大的气。   梁家只不过上门一次,不多时便有风声传出,江家要和梁家联姻了。金陵之中风声渐起,不少和江母相熟的都打探起来,便是深居简出窝在谢家破败小院中的谢央都有所耳闻了。   谢央听闻此事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他立即让徐青去打听是怎么回事。   徐青很快就回来了,回禀道:“公子,奴才去打听了。前几日梁家夫人带着儿子去了江家,呆了一下午,回去后不久便有风声说两家要议亲,约摸就是梁家放出的消息。”   说着偷偷抬眼看了眼自家公子,见他黑沉着脸不说话,便更加提心吊胆。他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使自己没命!   咽了咽口水,才紧张的道:“江、江姑娘似乎也挺满意梁家公子的,听、听江家的下人说……”   “说什么?”   谢央沉声问道,努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和杀意。   “说、说江姑娘和梁家公子在园子里相谈甚欢,还在凉亭里谈笑风生,江姑娘笑的很开心,看样子极为喜欢梁家公子!”   徐青闭着眼睛把接下来的话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然后静静等着公子拿东西砸他。   果然,瓷器碎裂的声音和桌子翻倒在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他脆弱的心脏吓得紧紧揪着,可等了半天身上似乎也没有疼痛传来,他便悄咪咪的睁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才发现公子将桌子都踹翻在地了,立刻紧张的闭上眼睛弓着身听吩咐。   谢央发泄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隐在黑暗处,大半张脸在昏暗的烛光下瞧不清神色,只听他突然冷笑一声,道:“去查,将梁家之事查个清楚,查完了不必回来,将东西直接交给她!让她看看她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徐青立刻拱手应是,飞快的逃走,并且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和前来换班的戴卓说公子让他进去收拾一下,然后转身离去并在心中迅速决定他要半个月呆在公子身边寸步不离,以免被报复。   戴卓丝毫不知被坑了,急忙进去收拾,便被谢央毫不留情的赶了出来并挨了一脚!龇牙咧嘴的揉着屁股出来的戴卓可没忘了是谁害他这样,阴着脸站在门前守着,半晌才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来:徐青,等着吧,你的死期就到了!   被惦记的徐青只觉脑门后面凉飕飕的,不由打了个激灵。   到了梁家不费任何功夫的便接触到了一个在梁家伺候了十年的婆子,略施钱财便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记录只时不由啧啧几声:这梁家,真是人不可貌相!他不得不怀疑江姑娘的眼神,他家公子这样优秀都看不上,就瞧上这么个人?   迅速去了江家,在角门处等着出府买点心的环碧小丫头回来。想着那个既活泼又有点泼辣的小姑娘不由脸上带上笑意,这小丫头每次都借着给江姑娘买食萃楼的点心时,偷偷跑到一旁卖云吞的小摊位上吃上一碗云吞,看摊主老夫妻可怜每次都会多给几个铜钱。   殊不知那年迈的老夫妻便是食萃楼的老板,所以每次她来买点心,多少人苦苦等候着的东西,早早便会送到她手中,当真是个有傻福气的姑娘!   正想着便见环碧小跑着便要进了角门,忙出声拦她:“哎哎,环碧妹妹,等一下,等一下!我有事找你帮忙。”   环碧猛地停住脚步,就回头“呸”了一声:“谁是你妹妹?你叫谁妹妹呢!”   仔细一看,原来是谢公子身边的人,才放下扬起荷包的手,笑道:“原来是徐大哥,有何事?”   丝毫不知自己脑袋躲过一劫的徐青笑嘻嘻的凑过去,正准备说话便见她防备的后退一步,扬了扬手中的荷包,见他停住才把手放下,他好奇的看了眼那荷包,还怪好看。   “哎,环碧妹妹,你别躲啊,我真的有东西给你,事关你家姑娘后半辈子幸福的东西,你凑过来,我把东西给你。”   环碧半信半疑,转身将身后的角门重新关上,几步走到他跟前,伸手道:“拿来吧。”   徐青也不耽搁,把东西交给环碧,不忘嘱咐道:“一定要亲手交给你家姑娘,这东西真的很重要!”   环碧看也不看接过东西往怀中一揣,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啰嗦什么!”   说完便要回去,谁知被徐青拉住,她怒目而视:“你要干什么!?”   徐青笑嘻嘻的道:“环碧妹妹别急着走,我也有好东西要给你……嘶!”   不等他说完,环碧便捏着荷包一下砸在他的脑门上,口中怒骂:“呸!下流!”   打完便快速溜走,打开角门进去便反锁起来,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缓了口气便快速往姑娘院里跑,边跑边咬牙切齿,她一定要防着图谋不轨的谢公子和那个下流的徐青,不让他们再靠近姑娘半步!   “环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跑那么急作甚?”   小荷坐在门口绣帕子,她最近和寻川姐姐学绣活,专门给姑娘绣帕子。见到着急忙慌跑进来的环碧不由奇道。   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让她这般惊慌。   环碧进了院门便扶着要大口喘气,边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道:“别、别提了!遇见个登徒子,我顺手咋了他一脑门,估摸着流血了。你、你快扶我一把,可累死我了。”   小荷忙放下手中的帕子去扶环碧,终于缓过来的她忙问:“姑娘呢?”   小荷答道:“姑娘去夫人院里给大公子和大少夫人打点行装,大公子要带少夫人回京了。这会儿肯定忙着呢,你有事就等姑娘在夫人院里用过晚膳回来后说吧。”   环碧看了眼天色,估摸着姑娘也快回来了,便把点心盒子递给小荷道:“也行,你去把点心拿去厨房,让李嬷嬷给姑娘温着,晚些回来要能用上。”   “哎,我这就去,那姐姐也赶紧回去缓缓。”   环碧点点头,摸了摸腰间的荷包,便回了房里,把一个明显不是她的荷包轻轻打开,便见里面露出一个玉云吞,玉石料子并不算好,环碧看的脸上微微发烫,可哪有送人礼物送云吞的?   呸!谁要他的东西!下次见了肯定要还给他。   这边江明珠完全不知道自家小丫头被撩的春心萌动。这会儿子正和江母对单子,哥哥这次要带新嫂子回京。   回京后便请旨去西北边陲,说是北狄又再次蠢蠢欲动,去岁年节时便有异动,只不过大雪封路,便没了动静。如今天暖,很快便卷土重来,祖父请旨让大哥去边陲守城,以防敌军偷袭。   大陈国这一代圣上,前些年重文轻武,刻意打压武将,所以能带兵打仗的当属江家后辈。皇帝渐渐年老,却迟迟不立中宫,诸皇子斗的跟乌鸡眼似的,皇上视而不见,只一心想要除掉江家,却因边关虎视眈眈的敌人而迟迟不肯动手。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码着码着睡了,这几天太累了,今天包了一下午的饺子 第21章   江明珠从母亲院里回来,方才坐下缓了口气。便见环碧捧着一本小册子进来。   她好奇的接过来,翻了一页,问:“谁送来的?”   环碧答道:“谢公子身边的徐青送来的。说是重要之物,让奴婢亲手交给姑娘。”   “哦?”   她翻开仔细看起来,越看脸色越沉,到最后猛的把小册子扔到地上。猛的起身就往外走。   环碧一愣,眼见着姑娘出了门口才急忙追上去:“姑娘,您去哪?天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去!”   “叫陈安,把马车停在角门,我们现在就去!”   “去哪啊姑娘?”   “谢府!”   江明珠咬牙切齿的道。   天上星光渐起,月色朦胧,江府门前挂着几盏灯,发出昏黄的光芒。   江明珠提起裙摆上了马车,坐稳之后冷声道:“去谢府。”   “姑娘,等等我!”   环碧急冲冲的跑出来,爬上了马车,还未坐稳马车便已经启动,她那你用手去抓车沿。   马车在街道中快速穿行,挂在马车两旁的灯笼晃晃悠悠,烛光不停的闪动着,照亮着一小片的地方。   好在这里离街市不远,不少人家门前挂着灯笼,足以让陈安看清路。   很快便到了谢府门前。   “姑娘,到了。”   “去,敲门,就说请谢公子出来。”   陈安便下了马车前去敲门,不多时便有门卫出来,陈安与他说明情况,请谢公子出来一见,哪知门房十分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才道:“找我们家大公子什么事?”   陈安极有眼色的底商一块银裸子给他,门房手极快的接过去,放在口中咬了咬才揣进怀中十分谄媚的笑道:“你等着,我去给给你通禀,至于大公子出来见不见你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   陈安道:“无妨,你只管告诉你家大公子我是江家的人,他自然就出来了。”   门房随意道:“行吧,你等着。”说完便把门关了。   陈安回到马车旁低声回话,只说等上一会儿。谁知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江明珠的怒火早已在等待中消散,这么久都没见他出来,便有些索然无味。想了想便对陈安道:“回去吧,不用等了。”   马车调转方向很快便消失在长街中。   江明珠回去后,便决定暂且按下此事不提,不论梁家行事如何,她等着祖母消息便是。   而此时跪在祠堂中的谢央并不知江明珠因为他送去的消息勃然大怒并且来找他之事。此时的他因着下午时分谢家主母夏迎蓉差人来传唤他,而他并未理会而已。   夏迎蓉轻易不会想起谢央来,只是在的到京中端亲王府的消息传来时她才会想起还有谢央这么个人来,便会把他叫到跟前,或打或骂发泄一通。上一世的谢央很晚才得知自己便是端亲王丢失的孩子,一开始他只以为母亲不喜自己,但只要自己对母亲恭顺有加便能得到她的关注和爱。   可惜他错了,十八年来,自己任打任骂,不过是把她愈加扭曲的心理和恨意通通发泄到他身上而已。父亲对他也十分漠然,对弟弟却截然不同,他曾经十分羡慕。   可后来逐渐失望直到那年他金銮殿上被端亲王抱在怀中痛哭之时,他才知道自己不是谢家的孩子,而是被爱慕自己父亲的夏迎蓉对母亲的嫉恨而偷去的,父亲母亲找了他整整十八年,而母亲因过于思念他早已油尽灯枯。得到母爱不过短短几月时光,他便失去了。   何其残忍!   当年上京春闱前,得知江家有意为江明珠择夫,他求父亲为他前去江府提亲,可父亲因和江父不和,不肯去。他亲自上门求娶,江老夫人欣赏于他,欣然同意,可谁都没有想到,她会爱上陆缙皓,执意要嫁他。   心灰意冷之下他赴京赶考,很快江州战事吃紧,父亲便他远赴江州,不过短短一年,父亲便意外受伤也离去了。他在江州又是三年。听闻江家突变,不顾阻拦执意回京,他只是怕自己心爱的姑娘受不得这打击,只想再伴她最后一程,便就此放手。   可谁知这一去便是离别。   谢央跪在祠堂中,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中回想前世。   夏迎蓉提着鞭子从门外走来,见他跪在那,身形和他极为相似,她不由脚步一顿,却在下一瞬间眼中燃起恨意,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打在他背上,谢央闷哼一声,并不说话,见了血的夏迎蓉眼中疯狂更甚,口中狠狠痛骂道:“你为什么不爱我?那个贱人有什么好,我这么爱你,你却对我视而不见,眼里心里根本容不下我半点,我哪里不如她!”   谢央只咬牙不说一句话,他在等,等她疯够了便会吐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江家之事少不了夏家的身影。   终于夏迎蓉发泄够了,在见到谢央狼狈的抬起头看她,她突然丢了手中的鞭子,蹲坐在地上掩面哭了起来.   “瑜哥哥,我不是有意要打你的,对不起,对不起。”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又笑道:“可是,明明我和你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为什么不爱我?她不过是个小偷!偷了我的爹爹,偷了我的地位不够还要偷走你!凭什么!她不过是个庶女而已,凭什么抢我的东西?呵呵……不过,不用担心,瑜哥哥,很快,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我不会嫌弃你没了权利地位,我们远远地离开这里,只有我们。哈哈……”   谢央侧头看她,声音沙哑:“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刺激了她,她突然抓起地上的鞭子狠狠朝他甩过去,疯狂道:“没关系,只要你没了一切,我只要你,他答应过我,只要我办成那件事,你就会是我的,是我的!”   谢央眼神动了动:“谁答应你?你要做什么?”   夏迎蓉眼中癫狂,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他答应我了,你会是我的,只要江家没了,只要你的王府也没了,你就是我的!快了,很快了。”   谢央扯了下唇角吗,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了,缓缓站起身,冷声道:“把药给她灌下去,送回去。”   戴卓从暗处走出,端着一碗药喂了夏迎蓉。徐青手中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口中抱怨道:“公子何必亲自来,倒让这臭婆娘打痛快了,您身上这上没十天半月都好不全!”   谢央摇头,“不行,她只会这样才会疯狂,强行逼问她就会自杀,今日得到的消息够多了,尽快将消息送到京城,等我爹的安排,还有让他加快进程,我怕出事,近来总有点不安,西北和滇南绝不能出事。”   “您就别操心了,可快操心操心您自己吧,您都……行行行,奴才闭嘴,奴才闭嘴。”   徐青被瞪了一眼,只好闭上嘴,扶着他回了院子。   谁知刚要进门,就被一旁窜出来的人下了个趔趄。   “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小子!我说,你不好好的看你的大门,跑这来做什么?”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吓着公子没?”张门房赶紧赔笑道。   见公子面色如常,并未责备他,便赶紧将等在这的原因说了:“小的这不是来传口信的嘛,半个时辰前外边来了辆马车,奴才瞧着是江府的车,这不听说要找公子,便赶紧来了,谁知你们都不在,我只好在这等等。”   谢央一听是江家的马车,便转过头问他:“敲门的是谁?”   张门房赶紧答道:“他说只管告诉您他是江府的人,您便知晓是谁了。”   谢央顿时明白了,肯定是她来了,只不过,这会儿怕是已经回去了。谢央想到这便不回院子了,转身要走,便被身边的徐青拖住了,他回头就见徐青张着嘴似乎要嚎那么一嗓子,额角青筋一跳,脚步一转进了院子,将徐青撂在门外,自己进去了。   徐青见张门房还在,不由笑骂道:“滚滚滚,看什么呢,还不回去值守,当心我让张管家教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收了好处,不然以你小子的性格,才不会跑来等这么久!来,给我说说你收了多少银子?”   张门房一听,赶紧捂住自己的钱袋子干笑两声:“嘿嘿,徐哥,没多少,没多少,就够兄弟我喝杯酒的,您忙,您忙,我先走了。”   说完拔腿便跑,跟后边有狗撵一样。   徐青看的无语凝噎,半晌才翻了个白眼道:“呸!当我稀罕那点钱呢!”   见人跑远了,他赶紧回去给谢央上药。   江明珠翌日一早便去了祖母院里,和祖母用了早膳,才坐到西厢阁的榻上说话。   老太太今日见她十分殷勤的模样,不由好笑,便打趣她道:“怎么?今日这般殷勤,可是有求于我?”   江明珠俏脸一红,嗔道:“祖母~我哪有,平常不也这般?”   老太太笑道:“平常可没见你端茶奉水的,把下头小丫头的活都抢了!说说吧,到底想求祖母什么?”   江明珠低着头,低声说了句:“我想知道梁家的事。”   老太太一愣,好一会儿才回神,打量她两眼,心道:莫不是这傻丫头知道点什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挺忙,隔天更,过几天就正常更 第22章   很明显,江明珠的确是知道了什么。老太太叹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神色间带了一点疲惫和厌恶。   “你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都护府粱司马涉嫌与蛮夷族合谋,透露我军防布控导致关南山连失三城。此时被人捅到皇上面前去了,所以他梁家才会回金陵来,以为能娶到你便能得我江家庇护。   哼!想的也过于简单了,多少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只为护国土保身后一家老小,三座城池!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死在战争中再也回不来,云中都护府皆脱不开关系!皇上已经知晓此事,不日便会有诏令,云中都护府肯定要被废除。”   瞧着她神色淡然,丝毫没有为梁家那小子担忧的神色,也就放下心来,她是生怕自家孙女被梁家那小子吸引了。   虽说只是涉嫌,可到底也要受到牵连,最好的结果便是降职,她舍不得她跟去吃苦。   梁家那小子倒是个不错的,可惜了,有对那样的父母。   “梁家牵涉其中免不了被降罪,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被免职。   可怕就可怕在梁父是个好色寡情的,在云中城被下头的人献上不少女子,他还跟风的都收下了。   收下倒还罢了,梁夫人却是个嫉妒心颇胜又面慈心狠的。   十几年下来,不晓得害了多少女子性命。”   老太太叹口气,她对于梁夫人的遭遇十分同情,可即便如此也用不着残害别人性命!罢了罢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只不过其生下二子都是不错的,可有如此母亲着实可惜。   江明珠诧异的睁大了眼,谢央给她的小册子里说的可不是这件事儿,想不到看起来和蔼可亲,让人见之如沐春风的梁夫人竟如此行事。   她心下极为不舒服,觉得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就像她十分看好的梁元泽,想起册子上所提之事她便蹙紧眉头缓缓道:“梁夫人之事我倒是并不知晓,只是听闻梁家哥哥与教坊司的一位姑娘牵扯不清,从去年便多次出入教坊司,那姑娘对他情根深种。我想着,之前之事作罢就是,我也不去做那等恶人。”   老太太闻言也是一愣,这件事她倒是没有探出来,想必做的极为隐秘,唉,此事便不必提了。   金陵城五大世家,江家为首,梁家最末,本以为梁家好歹是百年世家,谁知内里竟这般荒唐不堪。   老太太心下着急,待她寿辰一过,皇上必会召她进京,她已连续三年被传召。最迟不过九月,瑶瑶婚事不解决她如何也不能放心,陆家已然来金陵,想必她不答应后面还会有更多招数来逼她答应。   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已经身子窈窕,容貌妍丽的孙女不由心中一叹,明日便带她去各家宴会走走,让几个老姐妹打探打探哪家儿郎得配娇儿,尽快定下就是。   ※   谢央在屋里养伤,顺便想想接下来的计划,既然夏迎蓉提到的计划,他必然是要防范的,宫中的棋子也该进行下一步动作了。想着便不顾伤痛起床披衣做到桌案前提笔写信。   徐青进来便见公子白着脸还坐在桌前写着什么,不由摇头轻叹,不知道为什么,从年前那次生病后他总觉得自家公子犹如绷紧的弓弦,做什么事都十分紧迫,从前都是一心读书,只为备考,好考取功名脱离谢家,可如今好似没了这打算,还在悄悄的打探着什么。   就比如昨日,夫人明显说出了什么了不得消息,可惜戴卓把门看的紧紧地不放他进去,好似把他隔离在外一样,知道公子不打算现在让他知道,他也就安心等待,总会知道的。   “公子,喝药了,已经放温了。您赶紧喝了就歇息吧。明日可还有夫子的课,您身上带伤,早些睡明儿有精神。”   “嗯,放下吧。”   谢央将写好的信封进信封,按下火漆,才交给徐青,声音低哑,却透着严肃:“这信你亲自去送,还是送到上次的地方,小心扫掉尾巴,别露行迹。”   “是。”   徐青接过信件,心想果然,公子最信任的人还是他。   谢央端起桌上的碗一饮而尽,从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嘴,感觉有个东西掉落在地,便垂眸看去才发现是上次从瑶瑶身上顺来的那个荷包。低身去捡,拿在手中看了又看,便发现荷包上青竹图案绣的很是粗糙,一角处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明字,他略微一想便知道这荷包怕是她亲手绣的。   瞬间心情便好很多,想着过一阵子陈家宴请,他便又可以见到她了。只是,想必此刻老太太正为她择选佳婿,他便略有心塞。如今局势不明,他想亲自去江家提亲,料想江老夫人和江母不会同意让瑶瑶嫁他。   江明珠及笄之时,赐字笉瑶。谢央从上辈子送给她的丫头口中得知,却未有机会叫出口。   再等一等罢,他心想,再等一阵儿,他便亲自上门与江老夫人详谈。   只是他想的过于美好,不过三日,他于夫子家做客时,师娘提起,江家三夫人秦氏回府,并带着娘家侄子,且有意撮合二人。登时让谢央在夫子家中失态,失手打翻了茶盏,夫子见他心不在焉便不再留他,他恍恍惚惚的走回去,却在抬头时到了江府。   他站在江府门前,神色阴沉不定。秦氏的这位侄子他听说过,且丰神俊朗,盛名在外。非常符合瑶瑶的审美观,他突然有了危机感。上辈子秦禹在瑶瑶嫁人后便不曾娶妻,更是在江家落难之事不顾一切的想要洗脱江家罪名。   他抬头看向江家朱红的大门,此时的江家仍旧光鲜。他那时穿着旧衣袍心怀忐忑的第一次来到这,一腔热血深情想要娶她,怀着激动和不安和江老夫人求娶她。老夫人答应了他,天知道他多喜悦。可惜他没有如约而至,心爱的姑娘也失去了。   他突然很想见瑶瑶,确定这不是自己的一场梦,而是真实存在的。他一生的求而不得,将要拥有又骤然失去的姑娘。   环碧打开角门去给姑娘买食萃楼的糕点,出了小巷便见谢公子站在江府正门不远处。她眼珠一转便转身回去了,匆匆忙忙的进了翠薇院,见姑娘正在看话本,便赶紧凑过去低声说了两句。   江明珠一脸疑惑的“哦”了一声,问道:“他怎么来了?”   “奴婢不知,姑娘要去看看吗?说不定是来找姑娘有事。”环碧道。   江明珠蓦地想起前几天他让人送来的东西,怒火又涌了上来,当即撂下书站起身道:“走,去看看。”   江明珠从角门出去,偷偷摸摸站在小巷转角处偷看,见他果真站在江家正门不远处,不禁有些疑惑,他站在那里做什么?想见她?   谢央似有所感,疑惑的转头去看,便见墙角处一颗小脑袋猛地缩回去,顿时失笑。   江明珠猝不及防的对上他的视线,吓了一跳,猛地躲回去,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环碧从角门探出头,小声的喊了一声:“姑娘?”   江明珠连忙摆手让她回去,她继续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却不防眼前出现一张俊脸,她差点就贴上去,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往后退。谢央却不给她机会,伸手揽住她的纤腰,猛地一带便将她扯进怀里,双手紧紧环住她,埋在她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起伏不定的心绪瞬间安定下来。   江明珠猛地瞪大眼眸,脸色爆红,害怕加羞恼一瞬间夺取她的理智,她狠狠的抬起右腿猛地向上一顶,狠狠顶在不可描述的位置。果然谢央倒抽一口凉气,疼的松开她弓下了腰,脸色煞白。   江明珠猛地后退,见他疼的说不出话来,又忐忑不安起来,期期艾艾的问他:“你、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都是你对我……”   她上一世虽然成亲,但却不曾同陆缙皓圆房,更何况他不喜欢她,很少宿在她院里,所以她并不清楚自己弄伤他哪里,只因这是二哥哥教她的,说是什么撩阴腿什么的,绝对打击够痛,自己便有机会逃脱,都怪二哥哥!   谢央疼的脸色煞白,半个字都吐不出,眼神阴阴的,心里恨得牙痒痒,这种招数也只有江二哥才会想得出来!   “你、你真的没事吧?”   谢央半跪在地上,十分狼狈,闻言摆摆手,咬着牙道:“我没事……”   然后扶着墙缓缓起身,额上冷汗涔涔,背靠在墙上,斜乜她一眼,颇有些坏痞子的模样咬牙切齿的道:“打这么重?这可关乎你以后的幸福,可真舍得。”   江明珠闻言好奇的朝那处望了望,有些好奇。   谢央黑着脸伸手推开她的脸,见她目光仍旧看向他腿间,恨恨的掐了把她的脸:“看什么?嗯?”   “唔,你做什么?!”   江明珠捂着脸怒道。   谢央脸上的笑忽的消失,眼神灼灼:“怎么?现在不怕我了?”   江明珠猛然想起,眼前这人将来是个煞星,顿时后退几步,却见他又绽开笑容,凑近她道:“我有那么可怕吗?又不会吃了你,躲什么?” 第23章   怕当然还是怕的了。只不过几番接触下来,发现他这会儿还是个羽翼未丰不曾经历磨难的阳光少年,便怕不起来了。她知晓他送来小册子是一番好意,可到底二人不是太熟悉的人,他逾越了。   但也感谢他为她费心,让她知晓这些事。他对她似有好感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将来位极人臣,而她只想保全江家然后寻一常人过平淡的日子。所以不能有所回应,便只好装傻。   江明珠深深的看他一眼,退后几步稳下心神,微微福身:“多谢公子为我之事费心,感激不尽。”   说完便转身离去。   谁知他温热的大手迅速握上她纤细的手腕,紧紧地,皮肤上渡过来的温度让她心下一烫。猛地用力抽回手,却挣不开,她立刻回身怒瞪他。   谢央阴沉的嗓音响起,激起她后背一层冷汗。   “你心里下了什么决定?哦,让我猜一猜,你是想远离我,觉得你我不合适?还是看不上我?你回来后每次见我都怕的腿发抖,我可曾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让你瞧见了?”   他抬起脸,露出一双狠厉眸子直视着她,声音里透着绝望:“江圆儿!何至于此!当初说要嫁我的难道不是你?说我只是你一人的难道不是你?日日与我同塌而眠的难道不是你?如今要撇清关系的也是你!江圆儿,不过七年不见你便如此绝情?”   他倏然松开手,垂眸低笑,透着股心如死灰:“罢罢罢,幼时童言我何苦当真。”   说着便转身离去,心中却默默读着数,看她何时能反应过来,脚步不紧不慢的向前。   江明珠在他喊出江圆儿的时候便脑子一蒙,江圆儿这个名字是幼时江二哥起的,因为她有两年因着吃补药和食补身材圆润,被二哥哥取笑说是个圆圆的团子便叫她江圆儿。   可他怎么会知道?   什么要嫁他?什么同塌而眠?   等等,同塌而眠?!   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自己哭着闹着要和一个美腻的小姐姐睡一个床上,又想起祖母曾说过的自己幼时曾捡回谢央非逼着人穿女装。   苍天啊!来道雷劈了她吧!   记忆渐渐复苏,沉埋两世的记忆一点点想起,直到一个名字脱口而出:“佑安哥哥?”   谢央身子一顿,猛地回身,几步又走了回来,站在她的面前,眼中氤氲着一抹湿意,两辈子了他终于等来她的又一声佑安哥哥!   还没等她回答,便听见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明珠表妹,你怎么在这?这位是?”   两人一同侧身去看,动作出奇的一致。   相携而来的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江明珠微微侧后,与谢央隔开距离,浅笑着福身行礼:“禹表哥,林公子。”   秦禹笑着点头,问她:“明珠表妹事情办完了吗?若是办完就一同回去吧。”   说完好奇的瞧了表妹身侧一身黑沉气息明显不是很高兴的人。   谢央微微抬眸,视线从江明珠脸上移向秦禹和他身边那位林公子,却在看到他视线一直看着身旁的秦禹便心下了然,薄唇微启对江明珠道:“我们改日再谈。”   说罢便转身离去,却在他们都转身离去之时回眸又看了秦禹一眼,这次更是确定了什么,心下一晒,觉得自己这次颇为可笑。心情却也好了起来,脚步重新变得轻快起来,却在大步迈动时神色猛然一僵,当即又改变步伐,缩小间距缓步离去。   江明珠和表哥三人一同回府,却在小花园遇上了三叔母练鞭子。身姿灵活,风韵极佳的美妇人脸上带着一丝煞气,可见也是经历过战场洗礼的,一根长鞭舞的虎虎生威。   见到三人,秦氏停了动作,将鞭子递给一旁伺候的小丫头,拿了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又净了手才招呼着三人到小亭子坐下。   首先看向自己的侄子,笑道:“阿禹去席殊堂了?可选了心仪的孤本?”   秦禹和林廷秀对视一眼笑道:“侄儿同林兄见识了金陵文学之昌盛,只不过您知道的,侄儿并不喜那些,只选了本棋谱和乐谱。倒是听说表妹喜欢看话本,来时带了许多渝州女子最爱的话本来,早上已经让铃音送到你院里去了。还望明珠表妹喜欢。”   江明珠掩唇一笑:“禹表哥果然知我心头好,送的礼物也颇合心意。”   林廷秀只含笑看着,并不说话,不时看向身旁的秦禹,视线不时接触,虽未有言语,但二人之间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萦绕着,却并不引人注目。   秦氏点点头,转而拉起江明珠的手道:“走,跟我去我那院子,叔母有不少好东西给你。”   江明珠闻言,便顺势起身,和禹表哥道别,跟着秦氏去了她院中。   小亭中的二人目送二人离去,目光相对一瞬,便也相携回了院子。   温娉院中,一身干练装束的小丫头奉上茶点迅速离开。   江明珠看着屋内右边全是各种兵器,左边则是各种书籍和古玩珍宝,可谓是泾渭分明。这院子被三叔父起名叫温娉院真是名不副实。   秦氏端起桌上的茶杯痛饮一杯后长舒了口气,赞叹道:“舒坦。”   温娉院内叔母在时上的水向来是白水,她早已习惯,也端起茶盏喝抿了口,才道:“叔母英姿勃发,一手长鞭使得更加出神入化了。”   秦氏闻言笑了起来,“还是你最贴心,嘴甜。”   说罢,便扬声道:“飞云,把从西北我和四弟妹准备的箱子抬进来。”   不一会儿,几个着装干练的婢女抬了三口大箱子进来。   江明珠眼瞧着这几个婢女身手不凡的样子,便好奇的问道:“叔母,这几个是你和四叔母带领的女轻骑里的?”   秦氏道:“是啊,别小看她们,都是边关家破人亡满怀一腔恨意的可怜女子。打探消息,刺探敌情,上战杀敌比起男子来都极为出色。”   几个年轻女子闻言各个昂首挺胸,想让将军府的姑娘瞧瞧她们的英姿。   江明珠含笑夸赞道:“都是奇女子!巾帼英雄!”   秦氏挥手让几人退下,亲自上前打开一个箱子,对她招了招手:“来,看看喜不喜欢?下次叔母回来再带给你。”   江明珠上前去看,发现是一箱子的首饰,造型怪异,但上头的宝石异常亮眼。大串的珍珠,紫色粉色的都有,既大又圆润,看的她忍不住伸手拿了一串,放在亮光处,圆润润的拇指大小的珍珠,让人喜欢。   她娇笑道:“这个珍珠我喜欢,回头让小荷缀到我绣鞋上,肯定好看。”   秦氏从箱子底部翻出一对泛着紫的玉镯,拉起她的手给她套上,仔细瞧了瞧,赞叹道:“好看,果然很衬你你的肤色。”   接着又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放满了各种花色的布匹和织锦,从一边扒拉出一匹月色料子在她身上比了比道:“这个做个披风好看,回头多做几身好看衣服。叔母最喜欢女孩,可惜肚子不争气,生了几个臭小子!我心心念念的香软娇娇都没有,这些啊,都归你。回头见到你四叔母,她那好东西多着呢。”   “叔母,这些都是哪来的啊?”   江明珠手指轻轻抚过这下华美的料子,怕是京中都没有。   秦氏神神秘秘的和她咬起耳朵来。   在温娉院用过膳带着三个大箱子浩浩荡荡的回了翠薇院,寻川和学成归来的知微在院子门口迎接,见她带了三房那边的丫头忙过去:“姑娘,三夫人院里的姑娘都好有精神!”   江明珠低声道:“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姑娘,自然精神。”   寻川和知微一脸崇敬的忙前忙后,带着人把箱子送进了库房,小荷性子活泼迅速和几个姑娘聊了起来。江明珠也不去管她们,径自进了屋,方妈妈端上一杯热茶,轻声道:“姑娘可是累了?今儿个抬水来泡一泡,解解乏。”   江明珠懒懒的靠在迎枕上应了一声后,昏昏欲睡。   方妈妈见状拿了薄被盖在她身上,脚步轻轻的出去了。寻川、知微和小荷都去记录三口大箱子里的东西了,库房每件都要记录,将来江明珠出嫁都会带走。   江明珠睡的十分香甜,却不知又要被人暗戳戳的算计了。   算计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一阵铩羽而归的陆家母子。过几日的陈家办茶围宴,想要在茶围宴上设计江明珠,虽然不好看,但是能达到目的就行。最近一直在找机会,可惜的是江明珠最近根本不出门,城中三天两头的有人设宴去请,可是江明珠硬是不应,他们没有丝毫办法。   而这两人却也丝毫不知,在这天陆家将会丢了个大脸,被整个金陵看了笑话。   谢央在见到陆缙皓时,计划便提上日程,争取早日解决他,至于陆家,待老皇帝病重之时,便是陆家灭亡之日。   现在最为紧要的就是夏家和皇帝的计划和后手,再就是江明珠。他日必定是要和江家老夫人谈一谈的。 第24章   没过几日,陈家茶围宴便到了,未时秦氏带着江明珠出发。因着江母陪着江大哥与儿媳去了京城,并决定留在京中照顾江父一段时日。   所以这次就由秦氏带着她出席,说是茶围宴,其实就是隐晦的相亲宴。金陵有名有姓且家中有待嫁娶的人家都会来,到时候女子可在观台一览全貌,若有相中的可择花而赠,茶围宴共有三日。   第一天是男客茶围斗诗词文章,亦或者君子六艺中的任意一项。   第二天是女客茶围斗琴棋书画诗等等。   第三日便是互相看中的人可相伴游园,若是中意便可互禀双方父母,共结姻缘。   所以每年的茶围宴由金陵五大世家带头发起,成全无数心意相通之人。是以每年茶围宴的邀请帖极为受欢迎,无数男女想尽办法参加。   今日是第一天,上午的已经结束,江明珠来的是下午这场。在陈府门前下了马车,随叔母被门口的婆子迎了进去,进了二门二人便分开走了,秦氏被请去夫人们聚会的院子,而江明珠则被领去了大花园左边的小楼上,在楼上可看见院中全貌。   此时小楼上已经有不少人了,三五成群的扎堆在一起聊天。   江明珠提起裙摆缓步上楼,正在低声交谈的姑娘们听到动静纷纷转头看来。   只见一袭烟霞色衣裙的女子缓步上楼,芊芊白指捏着一柄小扇半遮着脸,低头上楼。头上只简简单单带了一个玉兰花簪,大概是感受到她们的视线,缓缓抬眸,遮在面上的小扇放了下来,露出一张媚而不妖,姿容妍丽的脸来,让人见之不忘。   江明珠见她一上来所有人都盯着她看,不由勾唇浅笑,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让愈发娇艳的脸上透出些孩子气来。   她扫视一周,见齐家姐妹与赵家姑娘站在一处看向她,脚步一转便走过去。   “赵姐姐也来了?”   嗓音娇媚,如珠如玉。   齐明燕打了个寒颤,对她拜了拜手嫌弃道:“你就不能正常说话?这般做作做给谁看呢,恶心死我了!”   江明珠眼珠一转便故意掐着甜糯糯的嗓音和齐明燕说话,不一会儿几人便笑闹起来。这边几人说着话,那边的姑娘纷纷打量她几眼,低声交谈起来。   “这位姑娘就是江家的那位吧?可真美!”   “不光人美,你注意到她身上穿的衣服没?那可是江南一匹千两银的软烟罗!你再看她头上那支发簪,别看就那么一支,没有百两金都买不到。当真是有钱!”   “哎,你们都只注意到她的衣服,你看她手里拿柄小扇,是西边来的软香木做的吧?再看她绣鞋上缀的珍珠,谁家往绣鞋上缀那么大的紫色珍珠的?谁家舍得?也就江家舍得吧!”   “江明珠果然是江家的‘明珠’啊!”   这边女子们讨论江明珠身上的东西有多珍贵,眼红都来不及。那边花园中男客入场了。   丫头小厮早早就将场地布置好了,陈家大公子出来主持,善丹青诗词的便都去了左边,善骑射武艺的都在右边,几个场地都是分开的。   赵凌云拉着她们到了观台的栏杆处往下张望,江明珠只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独自一人的谢央以及和几个男子交谈的陆缙皓。   她注视着人群外的谢央,他仍旧一身玄色衣服,拢袖站在人群外,并不和人交谈。   谢央似有所感,抬头精准锁定她的位置,见她站在栏杆处望向他,眼眸深深带着一点点愉悦。   江明珠猛的收回视线,不再和他对视。   谢央见此脸色微沉,又见陈家大公子招呼众人落座,便抬步过去,坐在角落。   首先开始的便是诗词作画,题目便是芍药。如今园子里开着许多花,芍药最多,陈家大公子便以芍药为题让众人作诗。   在场之人多是经纶满腹之人,这小小题目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要论出彩也只有少少几人而已。   一轮赛诗结束,便有侍女送上花贴与绢花并笔墨,若有人觉得哪个人的诗词不错便会在花贴上写了座位号的名字下面点红并赠与绢花,以绢花和点红数量决出胜者。   头名便得到国子监学子的名额,所以茶围宴之所以能有这么多家世平平甚至是寒门学子来便是为了国子监名额而来,其次才是娶得美娇娘!   江明珠并未点红,只把绢花都放到谢央名下,也并未留下姓名。   齐明燕果真如上一世那般看上了陆缙皓,为他点了红留了花,还把赵凌云的绢花都征用了。齐家二姐则看上一个寒门学子,她眼瞧着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只知并不是齐家二姐上辈子的夫婿,也无太在意。   直到第二场开始赵凌云坐不住了,小楼栏杆处有许多女子,纷嚷嘈杂。小楼右边又有一颗巨大的榕树,枝繁叶茂的遮挡了不少视线。   赵凌云觉得看的不过瘾,便商量着下楼去右边的明月阁,还拉上了陈家姑娘一起。   八九个人一同去了明月阁,其他姑娘可没有底气与她们同去,明月阁是陈家姑娘平日学习的二层小阁楼,只有关系亲近的才会被请进去。   江明珠是知道谢央骑射不错的,毕竟上一世去了战场拼杀的人。   果然,射箭这场他遥遥领先,同他领先的是北城林家的子弟,也是赵凌云的未婚夫婿。如此文韬武略的他自然也被其他女子看在眼中,不少女子都暗中打探他的消息。   两场下来花贴点红与绢花最多的是以为寒门学子,姓周名星彦,长相颇为出色,身上的书生气浓郁,一看就是个勤学苦读的好学子。还有两名是金陵云澜学府的学子,再有就是陆瑾皓和谢央了。   再有一场便是策论经义了,这些便需要学子府的夫子们来断定了。这还只是简单的,想入金陵国子监是非常困难的,所以这个名额便显得如此珍贵。   五大世家每年的茶围宴更深层的意义便是送才华出众者入金陵国子监,要知道但凡入国子监者将来无不出人头地,手握重权。那么这个人情必定是无可比拟的,用每年一个的名额换来巨大回报就是这茶围宴的深意了。   策论由学子府的夫子提出,所问为时务策,既当今大事乃至国事,由人给出见解看法作答。   谢央是被第一个点名的,作为上辈子手握重权做了三年内阁首辅的他来说不过尔尔。遂对于夫子的问题,侃侃而谈。夫子不时点头称赞,一时间场中众人被他的话所吸引,静心凝神的听着。   不少才学出众的女子自然而然的被他所吸引,江明珠坐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也不由赞叹一声惊才艳艳。   策论结束后,便是休息时间,侍女将花贴和绢花捧去计数记录,决出获胜者。   陈家设宴的院子是前朝赏下来的皇家御园,园中美景无数,珍惜花草也不少,不多时聚在小花园中央的人便三三两两的散开游园去了。   江明珠早就听闻陈家这个园子里有一湖,湖边满是芍药花海和蔷薇小架,景色十分美丽,所以一结束她便带着环碧去了。   穿过林荫小道,又穿过一大片绣球花海,才看到一汪在阳光照应下显得波光粼粼的翠月湖,湖边种着一排垂柳,枝叶随风摇曳,姿态婀娜。   靠近一点后便看到一大片红海和蔷薇架上正怒放的各色蔷薇花,有红、粉、粉红、白、蓝、黄等多种颜色,极有层次感的栽种,颜色由浅到深围在芍药花海。   芍药花海中有一座八角凉亭,有一条鹅卵小径通向那里。   江明珠提裙而去,沿途美不胜收,极为宜人,果然不愧是皇家御园,不负其名。   “姑娘,这里真美,比扬州那座园子还美。”   “嗯,的确如此。扬州的那座园子多水,与这里不同,各有姿态罢了。”   江明珠伸手拂过几株芍药,抬手清嗅,香气怡人。   两人一路走一路停,不多时便来到八角凉亭,只见亭上题字:玉娇亭。   “姑娘,坐下歇歇脚吧,奴婢去拿些茶果点心来。”   江明珠点点头,眼睛望向不远处的蔷薇架,心里想着要把自己院中也种上些蓝色蔷薇花,定然十分美丽。   便起身去蓝蔷薇花架下摘了一朵拿在手中轻嗅,抬头便见一个侍女端着茶盏走过来,见她走来,便笑道:“姑娘请用。”   她走了这么远着实有些口渴,只以为环碧是碰上了这侍女让她先来给自己送茶,便也未多想,放下手中的蔷薇花,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并未注意到那名端茶来的侍女已经不见了。   待她抬头要问环碧时便见之前站在一旁的人不见了,她心中已经,当即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一旁,只可惜已经喝了几口。   她慌忙要去吐出喝下的茶水,只一起身便觉身体酸软无力,差点跌倒。好在及时扶住桌沿,并未跌落在地。   她苦笑一声,心中暗道自己不小心,未曾多加防范,如今倒是羊入虎口了,只是不知到底是谁。   她娇弱无力的趴伏在冰凉的石头桌上,思绪万千,心下暗自想着对策,祈祷着环碧赶紧回来。   忽听得脚步由远及近,直到有人在她身前站定,她瞥见一抹靛青衣角,心思电转间便想起今日来客中只有陆缙皓穿这种锦绣靛青衣袍。   顿时心下绝望,这是软的不成便来硬的吗?   陆家,果然无耻之极! 第25章   “江姑娘,在下陆缙皓,父亲是当朝宰相。我母亲前些日子还曾上门提亲,只不过你祖母没答应。我就是来问一问江姑娘是如何想的。”   陆缙皓站在她身前柔声问,见她闭眼不看他,他猛地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颊,声音如沐春风般柔和:“江姑娘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呢?我心悦姑娘,是真心想要娶姑娘的。”   江明珠并不言语,心里恨不得啐他一脸:脸呢!脸呢!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真是脸大如盆,触景生情你就占两个字!   陆缙皓见她不答话,又等了等,终于耐心耗尽,看着她明艳的脸,静默端详一会儿。   才伸手揽住她的腰肢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扶着她起身慢慢朝花海深处走去。这就是打算软的不行来硬的了。   江明珠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眸怒瞪他,眉眼凌厉,厉声斥道:“你要做什么?你要知道,若我出了什么事,你必定活不过今晚!这里可不是京城,容不得你放肆胡来!”   陆缙皓见她终于肯说话了,神情姿态同他那天见到的一模一样,心中一动,只觉她果然与他甚为相配。   抬手挡住一枝伸过来的花枝后,温声道:“江姑娘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只是需要姑娘配合我一下。我是真心喜爱姑娘的,怎会忍心伤害你呢。”   他带着江明珠穿过蔷薇花墙,从假山里直通一座楼阁。   江明珠见他如此熟门熟路,心中一凉,看来是和陈家和作了!她无力的靠在他的胸前,眼尾泛红,难道这一世仍旧无法摆脱陆家摆脱他吗?   “到了,就是这里了,委屈姑娘了。”   说着便推门而入,不料房中早已有人。   “明珠表妹?”   正跪坐在棋盘两端静心下棋的秦禹和林廷秀听见动静抬头看去,秦禹惊讶的看着推门而入的两人,仔细一看这个男子怀中的女子正是自家表妹,当即惊讶出声。   本来已经绝望的江明珠此刻如同绝处逢生的濒死之人,惊喜的抓住眼前这颗秦·稻草·表哥:“表哥,救我!”   秦禹立刻和林廷秀站起身来,陆缙皓见状心中恼怒不已,这陈家人办事果真不牢靠!   说好的房间里居然有人不说居然还是认识江明珠的,如此便有些不好办了。   见他们二人迅速靠近,他当即决定撤退,但手里的女子他今天是定要让她属于他的。   秦禹不曾习武,是个标标准准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倒是林廷秀身手不错,几步上前越过秦禹伸手向陆缙皓抓来。   陆缙皓大惊,退后几步,企图夺路而逃,只可惜带着一个全身无力的江明珠,被拖住了脚步,给了林廷秀机会。   林廷秀一击不中,当即变换姿势,一脚踢向他揽着江明珠的手臂,触不及防间还真被他得手了。   江明珠惊呼一声便斜斜倒下,陆缙皓忙忍痛伸手去接,林廷秀稍作犹豫的也伸手去接,本以为自己会摔得很惨的江明珠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扯向一旁,整张脸埋在一股熟悉的气息里。   林廷秀一愣,迅速收回手背在身后。   陆缙皓还处于伸出手没接到人的错愕中,抬头看向揽着明艳女子的人,惊呼一声:“是你!”   秦禹几步上前强硬的要将江明珠从男子怀中拉出,总不好让自家表妹依偎在一个外男的怀中,于名声有碍。   可惜,谢央看秦禹十分的不顺眼,并未放手,还往一旁躲了躲。   抬眼目光带着审视的看向秦禹,又挪向陆缙皓,眼神陡然一变,暗含杀意。   薄唇轻启,不含一丝情感:“你当真只占触景生情其中二字,不失家门风范!”   陆缙皓登时一蒙,细细一品,当即大怒:“你骂谁呢?你可知我是谁?居然敢对我如此不敬!”   谢央冷哼一声,并不理会,他是当真看不上此人!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一辈子被其兄长掩盖光芒,自甘堕落,不思进取,心中充满了对长兄的怨怼,也就只会在女人身上找找存在感罢了!   “你!你站住!我说的你没听到吗!站住!”   谢央斜乜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嘲讽和轻视。直接让一向自尊心爆棚的陆缙皓怒火冲天,当即几步上前,抬手便要打。   谢央冷哼一声,侧身一躲,抬腿便踹,直接将他踹出老远。   这边闹出如此大的动静,陈府也终于出面了,谢央将她交给慌忙来寻的环碧,眉眼凌厉的对着环碧沉声道:“下次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你家姑娘身边!带她回去。”   环碧惊惧的垂下眼睑,哽咽着应是,不敢和他对视,接过姑娘便匆匆往一边疾步躲开。   秦禹见状忙上前道谢:“公子仗义出手,秦子义在此多谢公子。”   谢央勾唇冷哼,并不搭理他。   林廷秀见状沉默向前,站在秦禹身边,拱手不言,眼神紧紧盯着谢央。   谢央见此人甚是面熟,便问:“你叫什么?”   “林廷秀。”   他沉声答道。   谢央这次终于正视眼前这个书生打扮,周身却气势凌人的林廷秀来,上下扫视一番,才道:“你,不错。”   秦禹不明所以,用手肘捅了捅林廷秀的腰迹,眼神询问。   林廷秀周身起息一转,转变成了个透着股无害的书生。   谢央眼神在二人见不断扫视,终觉明了,眼见秦禹耳尖通红,不由嗤笑一声,倒也没有瞧不起之意。   只是笑自己这般小心眼,眼前这人,却根本不值得他慎重对待。   他抬手抱拳道:“秦兄,告辞。”   走前,眼神扫过同样耳尖通红的林廷秀,不由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低声道:“这宝贝不好得,你多努力。”   林廷秀眼神扫过一脸不明就里的秦禹,对谢央道:“多谢。”   这边环碧带着江明珠直接出了陈府,虽然极为失礼,但自家姑娘在陈家遭遇此等事却是陈家有错,更何况这次的事陈家也掺了一脚。   回去她就把事和老太太说说,让老太太给姑娘做主。   “姑娘,您怎么样?再坚持一下,我们这就回府。”   环碧担忧的给姑娘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江明珠此时只觉身上一阵儿冷一阵儿热,便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环碧焦急的连声催促外边驾车的陈安:“陈大哥,你快些,姑娘有点不对劲,咱们要尽快回府。”   陈安急忙应是,马鞭挥舞的猎猎作响,马儿吃痛之下急速奔跑。   回到江家又是一场大乱。   江明珠这种情况皆因药物过敏之故,好在回来的及时,一副药灌下去,便缓和不少,只是仍然疲惫不堪,虚弱无力的靠在床头,唇瓣毫无血色。   “告诉……祖母,让……她派人教训教训……陆缙皓。待我好了,我便、便亲自去!”   “姑娘,您快别说话了,好好休息。老夫人自有安排,保证让他毕生难忘!”   江明珠便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天将破晓之时最黑暗的这段时间,陆家齐聚三方人马。   谢央拢袖站在树后,看着江家的人放出迷烟,进去足有半刻钟的时间。   倒也是对付下流之人用下流手段。   他倒也没躲着,是以当江家的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站在树下的他。   来的人还是老熟人,正是上次护送江明珠的林护头。   林护头只当里面那孙子也得罪了他,也不说话,只对他一抱拳,便带着人转身离去了。   谢央站在树下目送他们离去,却仍旧没有动作,直到院子黑暗角落处走出一个通身黑衣劲装的人来,眼神微动,落在他身上。   来人正是沉默寡言林廷秀,他同样是目睹江家的人做的事。只不过今夜来此的他目的殊途同归。   提步来到谢央跟前,沉默半晌才道:“他让我来给江姑娘出气。”   谢央勾唇,轻抬下巴,示意他去。   林廷秀默声进去半刻钟才出来,出来后对谢央拱手告辞。   谢央待他走后,才进去看个究竟,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肿如猪头的人,当真是连他娘来也认不出他!   他伸手,十分嫌弃的将床上昏过去的陆缙皓提起,出了房门站在墙下,轻咳一声,只见墙头那边冒出一个脑袋来,“公子,您好了?”   他皱了皱眉,总觉得这话有歧义,却还是点头,又想起此时黑灯瞎火的他也看不到,遂出声:“嗯,梯子。”   “噢噢,您往边上让一让,省的误伤。”   戴卓和徐青站在墙外合力将梯子递了过去,徐青一马当先的翻过去。   刚落地,就见公子递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下意识的接过,却被坠的身子一歪,哎呦一声。   忙吹燃火折子,蹲下身看看这黑乎乎的东西是个啥,就见是个全身青肿看不出模样的人,不禁吓了一跳。   火折子都扔在地上了,刚巧被扔在地上躺着的人身上,料子极好的寝衣遇火即燃,吓得徐青忙用手拍打。   谢央站在墙的另一边催促道:“还没好?”   “哎,就来了。”   徐青吃力的背起地上的人,小心翼翼的翻过墙去。负责收尾的戴卓尽职尽责的将梯子回收。   三人趁着夜色,去了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春宵街,在一颗百年大榕树下停住了脚步。   谢央示意扛着梯子的戴卓去把梯子放好,“把他扒光挂上去。”   一向如风光霁月的皎皎君子谢央双手拢在袖中,站在大榕树下轻抬着头,说出口的话却大相径庭。   徐青扛着人正往上挂的动作一僵,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家公子。   谢央皱眉:“快点,弄完回去睡觉。”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身体不适,头疼,作息混乱,辅导孩子作业当真是件让人崩溃的事情!   依旧隔天更。另外今天停电了,手机端发的。   我仔细看了看前面的章节,发现许多错别字,不过要等我更的差不多了再回头来修改。 第26章   徐青看着被吊着已经面目全非的人,闭上眼,心一横手下猛地用力将他身上的衣服扯下来,飞快下梯子,不去看那白花花的身体,怕辣眼睛。   而谢央和戴卓在他回身扯衣服的时候便已经转身走了。   徐青回头时只看见他们二人远去的背影,当下噌噌几步下了梯子将手中的衣物随手一抛,扛起梯子追上去:“公子,老戴,等等我啊。”   戴卓头也不回的朝他摇了摇手,脚步不停。   徐青无语半晌,知晓他还是记着上次自己坑他的事,便也慢下脚步不去追赶,扛着梯子慢悠悠的走着。   不多时戴卓便从暗处疾步走来,面色有些沉:“你疯了?走这么慢,碰上巡逻的你就完蛋了!拿来。”说着便从徐青肩上接过梯子,又颇为不自在的道:“是公子担心你。快走。”   徐青嘿嘿一笑,也不多说,他要是再说下去,眼前这人肯定恼羞成怒,所以他还是闭嘴为好。   天一亮,春宵街里玩乐了一宿的人打着哈欠从街道里出来路过大榕树的时候,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当即惊吓的大叫出声,瞌睡也飞了个一干二净。眼前的大榕树上挂着个赤条条,脸青肿的人,身上便是连块遮羞布都没有,当真辣眼睛的很。   最先看见的这人拉住好友的胳膊一同上前查看,当真是面目全非,亲娘老子都认不出来的那种。谁干的?手段当真下三滥!   起先的那句惊叫早已引来众多的人,青楼里出来送客的小厮见到大榕树下的情况赶紧溜进后堂找管事的。   不多时,管事便带着几个打手搬了梯子将树上的人放下来,抬进了春红楼里。听见动静的姑娘们纷纷出来瞧热闹,一时间整个春红楼莺莺燕燕香气环绕。   后面跟着的人也都聚在厅里,还是那小厮有眼色,拿了件粗布衣衫给这赤条条的人盖上,省的污了姑娘们和客人的眼。管事的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又转身仔细去瞧这人到底是谁,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人用这么损的法子教训。   二楼的最里头的一间屋子的房门突然打开,一阵香风袭来,众人便见一袭绯色纱裙的袭香姑娘婷婷袅袅的走下楼,众人自觉让开一条路。袭香姑娘摇曳身姿,莲步轻移走至那人边上,仔细的看了几眼,在看到这人胸上的一颗小痣时,勾唇一笑,对管事的招了招手,娇笑道:“给他换上衣服,送到陆府去吧。”   人群一下就炸了,“陆府?是陆公子?”   “当真?这脸都被打成猪头了,袭香姑娘居然还认得?”   “看来这陆公子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平日里恁的清高,还不是与我等一样来这烟花巷寻欢作乐!”   “这下有好戏看了!”   于是,不到半天时间,满京城都知道陆家公子被赤条条的挂在春宵街的路口的大树上,脸都被打的亲娘都不认得了。   陆夫人险些被气的吐血,黑着脸让人接了回府无视门外一群瞧热闹的人,朱红色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看热闹的渐渐散去,陆夫人黑沉着脸让人出去请大夫,她坐在小厅里等消息。   昨日她便看出不对,分明已经计划好了,可一直没有什么风声传出来,自己儿子半夜才回家,喝的酩酊大醉她也不好过问,便想等着他醒来再问究竟,谁知今一早便听见有人敲门,说是把陆家公子送回来了,还没等门房问个清楚人便不见了。   等她出去时便见门前围了一堆人,对着地上这个伤风败俗赤条条只被盖住重要部位的人躺在门口,脸上青肿一片,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这若不是她生养了十七年的儿子,她还不敢认呢。   而昨晚做了坏事的三方人都还在梦乡之中,对于此事还不知晓呢。不过想来也会是金陵城中的话题人物了。   陆夫人听到下人回禀之后,勃然大怒,将手下的桌案拍的震天响,怒火冲天的道:“备车!去江府!”   一路上陆夫人心绪难平,自己儿子没得手,江明珠肯定回家告状,那么皓儿今日这般模样肯定和江府脱不了关系。马车摇摇晃晃间,随着时间的流逝陆夫人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她敲了敲车壁,有气无力的道:“回去吧。”   赶车的人也并不说话,沉默的调转马头,又一路回到了陆府。   回府后书信一封送往京城。   京中,皇帝早已收到密信,只不过近来身体疲惫,精神不济,便也没有多加理会,只让陆宰相尽快处理此事。   陆宰相自然也尽心尽力的办理此事,在又一次下朝回家后见到了老妻的侄女,他突然福至心灵的停下脚步,叫人把表姑娘请进了府中。   于是次日一早,方青青便带着陆宰相的手书和一对人马从京城出发了。   方青青早已收到消息,得知表哥是到金陵娶妻的,并不是他告诉自己那般去拜访名师。   一瞬间嫉恨便将她淹没,表哥明明答应过她会娶她为妻,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身怀有孕不便自己去金陵,给她送信的人说等待时机,这时机果然来了。   她带着姑父的手书和护卫信心满满的上路了,坐在慢悠悠的马车上抚了抚还未显怀的肚子,柔声细语道:“乖宝儿,阿娘不会让你成为庶子的,阿娘这就去找你爹爹,你要乖啊。”   此时昏迷不醒的陆缙皓丝毫不知噩梦将要降临。   江明珠缓了三天还是有些虚弱,想起那天的事就恨的牙痒痒,直到环碧打听到消息说陆缙皓如今成了金陵笑柄,她心中就舒坦许多。   “姑娘,端午节淮子河举办赛龙舟您还去吗?”   环碧将一小碗药端进来,想着方才院子里的的热闹,方妈妈领着小丫头们做蜜粽和肉粽,扫洒的婆子领着两个前院的小丫头将菖蒲、艾条插于门眉,悬于堂中。一时间院中清闲的也就姑娘和她了。   “去,怎么不去,到时候去江家观台就是。”江明珠慵懒的靠在迎枕上看书,听到环碧的话应了一声,手中的书页翻了一页,继续道:“到时候肯定带你去瞧热闹,都去。”   “哎,多谢姑娘!”   环碧开心的不行,将手中的药碗搁在姑娘手中道:“既然姑娘决定要去,那这药您赶快喝了吧。”   江明珠翻书的手一顿,十分嫌弃将药碗拿开一些,“我就不能不喝了?都好的差不多了,不必再喝了吧,这味道我闻的快要吐了!”   环碧小机灵鬼拿出蜜饯盒,摆在姑娘面前,“您吃一个甜甜嘴。”   她视线转向环碧,见她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自己,无语半晌,才无奈的放下手中书,伸手捻起一枚蜜饯,看了看手中散发着苦涩味道的药,眉尖都紧紧蹙起,并不是很想喝。   虽说她一直身体不好从小就喝苦药汤,可是自从身体调养好后就再也没喝过了,胃口自然也就养刁了。现在不过喝了短短三天她便有些食不下咽了,不过她也想去看龙舟赛,听说晚上还有画舫游河呢,淮子河的画舫她从未上去过。   于是也不纠结了,端起碗一饮而尽,却苦的舌头发麻,赶紧将手中的蜜饯塞进口中,却也压不住那股子苦味。环碧见姑娘苦的小脸皱巴巴的,赶紧殷勤的把手中的蜜饯盒捧到她眼前:“姑娘,您再吃一颗。”   她摆了摆手道:“不用了,这一颗就够了。你去让人搬个躺椅放院中,我出去晒晒太阳。”   “哎!姑娘您等着,奴婢这就去。”   环碧端起药碗便往外跑,开心的笑声传出老远,院中方妈妈和小丫头们的说笑声也不时传来,她摇头浅笑,低头看书,只觉心中安宁。她所求不多,机关算尽也只为这安宁罢了。   与她同样想法的是站在窗前读着母亲送来书信的谢央,父母亲尚在人世,所有的遗憾都还未发生,所有计划尽在掌中,这让他心中突然涌出一种豪情,待他日大权在握,他定要这万里河山尽肃清。   如今朝□□败,百姓苦不堪言,七月中旬他必定要到京中一趟,希望这次能为常州百姓争得一线生机。   谢央想清楚接下来该走的路,便将手中母亲的信放在火盆中燃烧殆尽。如今他在谢府并不安全,可是为了夏迎蓉口中的计划与秘密他必须要留在这里,等待时机,一年了,那人当真沉得住气。   不,不能急,要稳住,要稳住。   他暗暗告诫自己,自己不是上辈子那个大权在握的他了,没有众多忠心又能干的手下。如今人手少,又不敢从京城调,只能先躲在暗处静静观察,等待敌人出手,确保一击致命。   谢央在桌案上展开一张纸,提笔沾墨,在纸张上笔走龙游,挥毫泼墨,写完后却不甚满意,便丢开重新写。   “公子,二公子回来了,听说是夫人要为二公子娶妻了。”   徐青端着一碗药进来,站在桌前道。   提起来这二公子,徐青就一肚子火,以前主仆二人可没少吃亏!不过区区庶子都骑在嫡子脸上作威作福了,老爷从来只当做视而不见,偏宠婉姨娘母子。   谢央头也不抬,笔尖未停的继续写字。   “公子,您先停一停,把药喝了。”   谢央伸手,徐青忙递上药碗。他端起来一饮而尽后,淡声道:“下去吧。”   徐青接过碗,闻着碗里残留的药味不由呼吸一滞,太难闻了,又苦又腥,也不知道公子是怎么面不改色的喝下去的。   他端着托盘正要往外走,就和急匆匆进来的戴卓撞了个正着,险些仰倒,好在戴卓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正后,看也不看他一眼,急声道:“公子,出大事了!” 第27章   谢央笔尖一顿,抬起头来沉声问:“出了何事?”   戴卓算是他身边性子最为稳妥的人,轻易不会如此惊慌失措,失了态,此事定然很严重,想着便觉心沉到了海底。   “公子,北边来的消息。”   戴卓从怀中掏出一封带着血迹的信双手呈上。   谢央将笔搁置,伸手接过。   展开信仔细看了起来,越看眉心越紧,脸色也开始沉下来,直到看到信尾一句:北狄战起月余,有人透露了军防布控图。江老将军重伤,江家五郎失踪多日。军中似有旁人从中作梗,想揽军中大权。   “胡闹!当真不知所谓!”   谢央将手中信件拍在桌案上,脸色冷厉。   见到谢央发火的徐青瑟缩了一下,自家公子身上的威压愈发深重了。   “公子,那这事要不要和江姑娘说一声?”   “不必,想必江家早就收到消息了,之所以隐而不发,想必是不想她知道的。我们何必多嘴。”   谢央将信件烧掉,拿出信纸,提笔写信。写好后交给戴卓,道:“此事紧急,尽快送往京城,之后的事就不是咱们能掺和的了。”   而此时的江明珠对于此事一无所知,她此时正计划着要去观看淮子河赛龙舟的事。   早膳是陪老太太在春晖院用的,江明珠吃饱喝足后陪祖母在廊下闲逛消食,老太太手中拿着一把象牙小扇见她一副神不思蜀的模样,便那小扇轻敲她额头,温言笑道:“瑶瑶怎么了?想什么呢,和祖母说一说。”   日光暖照,清风拂过,廊下祖孙二人漫步其中。江明珠愣神间便被祖母轻轻敲了下额头,她伸手轻抚,侧头看向祖母,祖母也眉眼温和看向她。   江明珠心头微滞,蹙紧了眉尖轻轻捂着心口道:“祖母,我就是从前几日心中有些闷,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老太太闻言神情一僵,但很快恢复过来,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瑶瑶想多了,你前几日刚生过一场病,许是还没好利索,别胡思乱想。等会儿与你叔母一起去观龙舟赛。中午便让你叔母带你到食萃楼吃你□□吃的清炖鸡孚,晚间带你去画舫游淮子河。   等明日请周太医过府给你再仔细瞧瞧,别落下病根,那陆家小子只是打了一顿倒是便宜他了!”   江明珠闻言便笑开了:“咱不提他,且有人笑话他呢,都窝在府中好写日子没出现了。祖母您不去吗?听说陈家老夫人和齐国公府的老夫人都会出席。”   老太太叹声道:“我就不去了,懒得和她们打机锋,且让他们得意去吧,当知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娘,你们在这呐,可叫我好找,瑶瑶,快快,跟叔母走,叔母带你瞧热闹去。娘,您去不?”   祖孙二人正说着话,身后传来女子爽朗活泼的声音,回过头去,便见一劲装红衣女子大步走来,神采飞扬。   江明珠掩唇轻笑,只觉三叔喜欢的女子当真奇女子也。却叫人止不住的羡慕她活的如此洒脱自在。   老太太无奈叹气,老三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媳妇太活泼!   “娘,您可得和我去,有大热闹可瞧呢,陈家老太太和齐家老太太掐起来了,就差大打出手了!这可真是狗咬狗!”   老太太不甚感兴趣的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瑶瑶你带着,咱们可说好,你可不许掺和里头去,不然回来你就给我学规矩去!”   秦氏闻言,笑容一僵,忙道:“娘,您放心,我就看看,绝不掺和。”   说完,朝江明珠招手:“明珠,快走,不然去晚了,她们就歇了。”   江明珠闻言眼睛亮晶晶,她看向祖母,见祖母点头便立即福身一拜,快步拉着叔母的手,二人疾步走远。   老太太目送二人远去,方才还笑容满面的她脸色迅速灰败下去,身子都站不稳了,还是身后的林妈妈伸手扶住了她,担忧的道:“老夫人…您……”   老太太摆手打断林妈妈的话,疲惫的说:“秋敏啊,你放心,我还撑得住,就是担心他撑不住,先我一步离开啊。”   说着竟是眼中含泪,哽咽失声。   林妈妈赶紧扶着老太太做到廊下的椅子上,劝慰道:“夫人,老爷和五郎吉人自有天相,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好一会儿,老太太才缓过来,接过林妈妈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泪道:“人老了,眼皮子浅,竟也和瑶瑶那丫头一样动不动就掉泪起来了。”   林妈妈强笑道:“可不是,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咱们都老了。”   老太太收拾好情绪,有重新变回那个一家主心骨的老太太了。仿佛刚刚的脆弱不过是错觉一般。   “走吧,我们到园子里逛逛去。”   林妈妈忙扶她起身,二人脚步沉稳的往花园而去。   江明珠此时和叔母方从轿中出来,上了淮子河边的观淮楼,便见陈家那边一片热闹,齐家老夫人身边站着眼圈红红的齐二姑娘和齐三姑娘。陈家二公子缩着脖子站在陈老太太的身后,头都不敢抬。   秦氏带着江明珠的到来让里面气氛尴尬的两家人找到了一个化解尴尬的梯子,目光纷纷投向两人,还是齐国公府的老太太率先开口:“江三郎家的来啦,快来,带着明珠坐我这来,可有些日子没见了,明珠身子好多了吧?”   这是在提醒秦氏江家还欠齐家一个大恩情呢,如今可要一致对外啊。   秦氏端起温婉的架子道:“瞧您说的,可多亏了府上的周太医,如今确实好多了。”说着看向她身后红着眼抹泪的齐二姑娘,诧异道:“呦!这是怎么了?可是被谁欺负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这可问道齐老夫人的心坎上了,她抓住秦氏的手,突然间老泪纵横,哭诉道:“可不就是被欺负了!前些日子陈家茶围宴,游湖的时候被陈家二郎给拦住,差点就……唉!如今我几次派人去要说法,可陈家居然说毫无此事,纯属污蔑!我们家嫣儿手里可有证据!”   秦氏看向沉着脸的陈家老太太和面色发白的陈二郎,转回头问齐老夫人:“哦?是什么证据?”   江明珠眼神看向齐家二姐妹,见齐明燕才是那个惊恐后怕又恨恨盯着陈二郎的那个,心中一惊,难道……   于是,她趁二人说话的空隙,对秦氏道:“叔母,我带齐家姑娘去隔壁。”   齐老夫人闻言看了看身后眼眶红红的姐妹二人,叹了口气道:“去吧,跟小姐妹好好说说话,别的自有祖母给你们做主。”   齐家姐妹点点头同江明珠出了房间去了隔壁。   一进去,江明珠探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才将门关严实。   转身看垂首坐在椅子上的二人,她轻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那天你们不是和赵凌云在一起吗?”   齐明燕抬起头,红红的眼睛里带着些后怕,抽噎道:“还说呢,男宴那边一散你们就不见了,赵凌云跑去和她未婚夫亲亲我我去了,你又不知跑哪去了,我们见你的丫头焦急的在园子北边找你,便想过去帮忙,谁知走出去没多远就碰见了喝醉酒的陈二郎。”   江明珠一惊,问道:“他欺负你了?”   齐明燕忙摇头:“不、不是,他拦住我们想调戏我二姐,我二姐一拳头把他打进湖里去了,谁知道那陈二郎居然不会水,最后还是我姐姐把他捞上来的,他出言调戏,我姐姐就又将他扔下去了。”   “那……今天这是?”   江明珠疑惑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虽说在陈家的地盘上打了陈家的人,可到底是陈家二郎先撩者贱!   齐家二姐接上话头,声音糯糯,一听就是个极温柔的姑娘,可手底下的力量一点也不温柔。   “这还是前头的事,有人把他就上来了,我们见没事就远远的走开了。谁知……”   齐家二姐说着脸色一阵儿红一阵儿白,余下的话仿佛堵在了嗓子眼,半个字都吐不出。   江明珠好奇的问:“然后呢?”   齐明燕看二姐那模样忍不住翻白眼,但剩下的事的确不好说出口,便对江明珠招招手道:“附耳过来。”   江明珠便凑过去,只听见齐明燕凑近她,轻声道:“我们走后,去了东边尽头的阁楼,谁知看到了陈家大爷和……和陈家大儿媳………”   江明珠闻言,手中端着的茶盏砰的一声碎在脚下,她却没有理会,只低声问道:“你们看清楚了?是她?”   齐明燕肯定的点点头,“觉不会看错,就是她,当真大胆,光天化日的躲在那小楼里……”   江明珠心中一沉,猛然想起一件事来,承德四十四年,陈家发生一件耸人听闻的事,当时她虽已远在京城,可还是听到了,陈家大郎毒杀陈氏一族随后自杀。   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主宅的人死了个一干二净,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曾经比肩江家的陈氏一族就此沉寂。   无数人口罚笔诛陈家大郎,可却无人知晓其中肮脏内情。   那今日这陈家老夫人这是……江明珠想着便问齐明燕:“我怎么听你祖母的意思是要齐二姐姐嫁于陈二郎的意思呢?”   “那天回来后,我们姐妹二人脸色难看成那样,祖母以为我们在陈家受了欺辱,便打定主意敲陈家一笔。”   齐明燕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口中嗤笑。   “你也知道我们齐家的状况,我父亲又是那个混样子,我大哥哥马上就要娶妻了,可我母亲的嫁妆被挪用了一大半,剩下的我们姐妹三人都没有多少,更别提要给哥哥娶妻了,所以我也大胆一把,我想那件事陈二郎必定也是看到了,敲他点东西不过分。”   江明珠一时无语。   怪不得陈二郎脸白成那个鬼样子,她还以为他是真的欺负了齐家姐妹被揭穿吓得。   齐家姐妹也是艰难,继母不慈,爹爹不疼,如今哥哥的婚事都要姐妹三人想法子。齐老夫人打定主意敲陈家,敲来的东西也落不了多少到她们手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更新啦 第28章   “你就不怕你祖母真的让你和陈二郎定亲?”   江明珠问道。   “我无所谓,他打不过我,到时候收拾一顿关起门来过自己的。”齐二姑娘嗓音柔柔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也不温柔。   “还说我们呢,你在茶围宴上一直盯着谢家公子做什么?瞧上了?啧啧,那眼神直勾勾的就差没把人吞肚里吃了。”齐明燕突然出声道。   “你倒是看上个了不得的人物!那家伙似乎对你有意。只可惜,以他的家世配不上你,你娘不会同意的。”   江明珠先是脸上一红,又听见齐明燕最后一句话,心头突然冒出一句,祖母同意便好!   呸!她在想什么!   脸上的嫣红比方才更甚,齐明燕突然凑近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打趣道:“怎么?真被我说中了?你还真的看上他了?”   “去,瞎胡说什么呢,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江明珠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成分。   笑闹间便听见叔母在门外叫道:“明珠丫头,快出来,叔母带你去看赛龙舟,开始了。”   “哎!来了。”   江明珠应了一声,站起身问姐妹二人:“你们也一起?”   齐二姑娘忙摆摆手,推辞道:“我们便留下听祖母安排就行,过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齐明燕也摇头道先不去。   江明珠便和二人告辞,推门出去便见叔母眉眼含笑的站在栏杆处往下看,她忙上前挽住叔母的手臂,撒娇道:“叔母,里面什么情况,快和我说说。”   秦氏闻言笑的更加灿烂,拉着江明珠压低声音道:“里面两个老人精打机锋,你祖母说了不让我掺和,我就没敢说什么,不过煽风点火还是有的。   我看齐老夫人那意思是铁了心的想要敲一笔,陈老夫人摆明了不想给,两个人在里面扯皮,且有的纠缠呢。”   “那咱们先去,齐家姑娘要等祖母,便不与我们一道了。”   “那行,咱们先去,听说这次请的是蝉联三届的龙舟队,这次看头很大,我去看看,压上一笔银子,赢了叔母带你去尚客居吃十州名菜!”   秦氏拉着江明珠一路下楼,去了观赛台。   淮子河畔的石栏上或站或坐,拥挤着许多百姓,有的拥挤在树荫下,有的拥挤在凉棚下,更多的是站在烈日下。   夏日的阳光分外炽热,可他们依然满怀热情地等待着龙舟队伍入水。   参与比赛的龙舟队伍抬着龙头在庙前祭祀,随后才下水预热一番。   等到开始的后,鼓声按节奏开始响起,一开始间隔的鼓点声长,紧接着越来越密集紧凑,龙舟队伍整装待发。   参与比赛的人皆一身短打,露出孔武有力的上半身,发出阵阵整齐划一的呼喝声,比赛正式开始了。   场外的百姓的激动地喊着口号加油鼓劲。江明珠趴在江家观赛台上看的目不暇接,十二只队伍从起点飞速冲来,健壮的体格,发达的肌肉,尤其是块状的胸肌和腹肌,运动起来的时候汗水顺着肌理滑落。   看的对岸的女子席位那边发出阵阵尖叫声,龙舟上的男人们便更加卖力起来!   少有女子能看到如此多孔武有力的上半身,节日这天便是例外,女子中不乏看重这些的,各个都激动地满脸红晕,便是有那害羞的姑娘也都大胆的盯着看。   其中江明珠和秦氏更是其中翘楚,兴奋地趴在栏杆处瞧着,身后的丫头也纷纷加入进来,好在观礼台除了江家的人并未有其他人,两人的形象是保住了。   激烈的龙舟角逐渐渐进入尾声,果然是秦氏有眼光,压的队伍赢了,秦氏接过丫头手中递来的银子喜笑颜开。   十分豪气的取出一部分给侍女递给侍女道:“包个最好看的画舫,再请几个姑娘唱曲儿。”   说罢,又将剩下的银票塞给江明珠,道:“拿着,叔母带你去尚客居吃饭!”   江明珠毫不客气的将银票收入荷包,开心的挽着秦氏的手臂摇晃着:“叔母真的好厉害呀!”   秦氏心满意足的掐了把江明珠的嫩脸蛋,愉悦的说道:“走走走,回来就去画舫游淮子河,今夜便不醉不归!”   谢央早就收到消息,特意放下课业出来走走,期待着和江明珠能碰面,他想送她一件东西,很久了。   只盼着日后她得知消息不要过于伤心,伤了身体。   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如今淮子河边正是热闹非凡,城中百姓多数去瞧热闹了,街上只有零星几人。   谁知却在下一个街口的转角看到一身水烟蓝色的广袖裙和一身红衣劲装英姿飒爽的女子走在一起。   身后跟了四五个干练劲装的女子一同往尚客居的方向走去,他脚步一顿,转了方向,跟着去了尚客居。   江明珠同叔母上楼时听见门口与小二对话的人声音十分熟悉。   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便是一愣,谢央一身广蓝绣白色卷云纹锦袍,身姿挺拔,气质如玉的站在门口与人说话,和她身上所穿衣服颇有种约好了的感觉。   秦氏似有所感,也回头看去,便见一俊逸少年郎虽与人说话,可眼神却看向身旁的人。   便又回头看向身旁的人,眼神意味深长,心下却有些怅然若失,看来自己侄子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秦氏扯了扯愣神的江明珠,跟着小二去了二楼东边的雅间。   谁知刚落座便听见隔壁也有动静,听那和小二对话的公子,分明就是刚刚楼下的那个俊俏公子,秦氏便发出一声意为不明的“哦~”   江明珠的脸突然便升起一股热度,眼神闪躲,手中的帕子都快绞成麻花了,见叔母一直盯着她看,脸上竟是愈来愈热了,闪躲的垂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秦氏好笑的摇了摇头,却并不打算问她,只叫来小二让赶紧上菜。美味佳肴的治愈能力让她很快抛却一切,专心投入到吃吃喝喝上去了。   所为十州名菜是这家尚客居的招牌,老板是个热爱美食的人,年轻时曾跑遍大江南北学习菜品,最终学成归来,这十州名菜便是游历之时让他觉得甚为惊艳的地方名菜。   谢央食不知味的在隔壁吃着东西,时不时侧耳倾听,奈何隔壁一直未曾有什么动静。   吃了几口他便放下汤匙,示意徐青吃掉桌上他未动的饭菜。自己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   此时天色渐晚,尚客居邻临河而建,推开窗户便见河两岸已经亮起灯火,对岸是秦楼楚巷。   夜晚将至,正是热闹的时候,河岸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河上画舫凌波,桨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场景。   忽然一旁的窗户被推开,他侧头看去,正与她对上。   江明珠一惊,迅速缩回去,将窗户砰的合上。心口跳的极快,如同小鹿乱撞一般。   见叔母诧异的看过来,忙走过去,稳了稳心神道:“叔母,我们现在去画舫好不好?我方才见河上已有许多。”   秦氏端茶的手顿了顿,狐疑的看向那边的窗户,又看了看她躲闪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便放下茶盏大声道:“那就走吧,咱们去游湖,等会儿让你瞧瞧,最大最美的画舫长什么样!”   谢央闻弦知雅意,自然是跟着二人往停靠画舫的码头而去,正埋头苦吃的徐青抬头间便看不到自己公子哪去了。   赶紧端起一盘炸珍珠虾腿脚飞快的下了楼结了账,追了过去。   秦氏不愧是财大气粗,包了整个金陵最为豪华的画舫,足有三层的画舫灯火通明,船身雕梁画柱,彩纱飘绕。   上头隐隐传来清伶人唱曲儿的声音,当真奢靡。   秦氏当先上了画舫,朝江明珠伸手,将她拉了上去。置身于画舫中,观河两岸灯火璀璨,倒映在水中,水波一起便影影绰绰。   画舫缓缓开动,清凉的微风打在身上,秦氏手提酒壶边喝边舞剑,衣袂翻飞间甚为惊艳。   伶人歌曲靡靡,天上月色清冷,四周荷花无数,静静绽放,在画舫灯光的映照下格外有趣。   江明珠倚在栏杆处,望着渐渐远去的金陵,陡然生出一种怅然来。   随着金陵远去,四周的画舫也渐渐少了许多。   当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这一座画舫在河上缓缓行进时,已经半醉的秦氏突然站起身,冷呵一声:“谁?”   江明珠一惊,迅速起身往里走,站到秦氏身边去。一时间画舫上寂静无声,唱曲儿的伶人早已下去休息,船上就只剩秦氏、江明珠以及服侍的丫头侍女们。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之前或站或坐的侍女都站起身,神色凌然的将秦氏以及江明珠护在中间,手按向腰间,蓄势待发。   江明珠紧张的望向四周,并不说话,只紧紧抓住秦氏的衣袖,仿佛这样就能得到巨大勇气。   秦氏冷笑一声:“藏头露尾的狗东西!”   话音刚落,便又一支短箭从窗户射进来,直奔秦氏而去!   秦氏虽然半醉,危机感还是在的,当下护着江明珠侧身躲过,目光如炬的看向窗棂处。   一息间两面窗户破散,出现二十多个黑衣人,领头的一身玄色衣袍,看着脸色泛着红晕的秦氏一声怪笑:“啧,秦家女郎,当真好颜色!可惜今夜便要死在这了!”   说完神色陡然一厉:“杀了她们,一个不留!”   话音一落,便当先一跃,瞬间到了秦氏跟前,一柄圆月弯刀滑向秦氏颈间,寒光乍现。竟是打算一击毙命。   可惜算错了秦氏的实力,秦氏长腿一抬,踢在他的胸口,神色冷然。此人被踢的后退几步,诧异眼前这女人力气如此之大,秦家女郎果真不容小觑。   揉了揉发疼的胸口,动了动手腕,狞笑道:“纵然你有武艺护身,可你觉的自己能逃过吗?”   江明珠被秦氏猛地往后推了一下,退出战圈。   秦氏扔掉手中的剑,从腰间抽出一根黑色鞭子,猛地一挥,鞭子上便出现无数倒刺,寒光闪闪,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这边秦氏与领头人打的不可开交,不时赞叹一声痛快!似乎棋逢对手,酣畅淋漓。   那边几个侍女也都伸手了得,打起来毫不逊色。   只是画舫上到底空间狭小,不多时三层的房间内便一片狼藉,木屑翻飞。   江明珠被逼的一步步后退,忽然,一阵危机感传来,她下意识的一躲,但到底身娇体弱,一股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   她低下头便见腹部露出一截寒光闪闪带着血迹的剑。   “瑶瑶!”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会每天都更的 第29章   秦氏打的过于专注,以至于说好的信号迟迟未发。   谢央实在过于担心,便不顾阻拦硬是闯了上来。越往上走打斗的声音便愈发的大,他心中止不住的担忧,当下疾步上了三楼,方一踏上三楼,一个圆凳便从侧边斜斜飞来直冲他面门,他脚步一顿足尖点地,单手撑住栏杆飞跃而起,轻巧落地,躲了过去。   却在回头的一瞬间目眦欲裂,惊呼声伴着飞掠而去的身影:“瑶瑶!”   飞至她身边,暴起一脚踢向她身后的人,直接飞出窗外,单手揽住她下坠的身躯,眼尾泛红,全身气势大开,犹如魔神一般可怖!   被刺了一剑的江明珠倒在他的怀中,看着眼前红着眼,神色狠厉的人,突然涌起一股熟悉来,她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空无一人的江家大宅,风雪呼号中有人将她拥入怀中,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容,有人在她耳边呼唤她,告诉她:“瑶瑶,别怕,我在,我替你报仇!”   她脑袋一阵剧痛,腹间伤口也更加的痛,额上冷汗涔涔,脸色迅速苍白下去,似乎生机将断,口中无意识的喃喃道:“谢央……谢央……”   谢央心中一惊,迅速解下身上的荷包,取出自己的白玉小葫芦戴在她的颈间,大手包裹住她纤白的小手握上小葫芦,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可是作用似乎不大,事情脱离掌控,让谢央几欲发狂,心中不由暗恨陆缙熙,拿什么不好,非要取走这保命的东西!   “徐青!徐青!快放船,去天宁寺!”   谢央握住江明珠的手青筋毕露,转头看向在场的黑衣人,尤其是和秦氏战在一起的领头人,眸中带着凌然的杀气。   他将江明珠放下,捡起一边的长剑,冷笑一声:“今日,参与此事的人,株连九族!戴卓,杀了他们!”   话音一落,当先冲了过去,刀光剑影间,数个人头滚落在地,血流成河不外如是,蔚蓝色锦衣上喷洒无数鲜血,如同开出朵朵妖艳的花儿。   与秦氏战在一起的领头人回头便见到如此场景不由露了怯意,当下便想后退开溜。谢央冷笑一声,长剑直指他项上人头:“你,最该死!”   话落,领头人便身首分离,鲜血溅起老高,戴卓将染血的长剑收回鞘中,对着谢央点了点头,便拖着尸体离开。   秦氏诧异的看向这少年,却被他毫无感情的视线钉在原地。   谢央薄唇轻启,声线冰冷:“你,更该死!”   却并未对秦氏动手,丢开手中的长剑便走回江明珠身边,俯身将她抱起,一步一的下了楼,衣摆处随着他的走动不断往下滴着鲜血。   秦氏待他走后,才松了口气,往身后的柱子上倚靠了一下,边上一位目睹一切的侍女上前回禀:“夫人,方才九姑娘被伤了,都是属下护主不利,没能保护好姑娘。”   “什么?!瑶瑶受伤了?走走走,快跟上去!”   秦氏震惊的起身,心中满是懊恼,都怪自己难逢对手,便只图自己打的痛快,未能顾忌瑶瑶也在这,希望伤的不重!都怪自己!想着便在自己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后边的侍女动了动嘴,也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九姑娘受伤,她们难逃其咎。   秦氏等等的下了楼,环顾四周都没见到人,看到环碧在甲板上抹眼泪,便上前问道:“丫头,你家姑娘呢?”   环碧抽噎道:“姑娘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被……被谢公子带走了。”   “什么?!你怎么不拦着些,姑娘可还没嫁人呢!”   “呜呜……谢、谢公子太吓人了,我、我害怕,也……也拦不住……呜呜…”   秦氏不由一噎,暗道:他的确挺可怕的。   “那他带着姑娘去哪了?”   环碧道:“奴婢只听谢公子说去天宁寺。”   天宁寺?去那作甚?   “加速,去天宁寺!”   小舟上,握着江明珠越来越凉的手,谢央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焦急起来,眼见她气息微弱,他终是忍不住落了泪。   埋在她颈间,温热的泪水滴滴掉落,一开始还是无声的流泪,随着她气息愈加微弱,他终于忍不住哽咽道:“瑶瑶,瑶瑶,江明珠!江明珠!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我们还未曾白头,我们还没有成亲,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再一次丢下我?说好要嫁我的,你不能再食言了!江明珠!你听到了吗?我不许,不许你死!”   小舟上,徐青和戴卓默默无声的划着船,不敢回头看此时自家公子狼狈的模样,只不过那声声泣血般的声音让他们心中无比难受,不禁心中期盼着江姑娘能撑住,不要死。看在主子这么爱她的份上,请不要死!   “江明珠,江瑶!你不要死,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会疯的!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你就留下来,好吗?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江家,你也要坚持一下,江瑶……”   “公子,公子!到了到了!”   谢央闻言抬起头,脸上挂着泪,多了几分脆弱。   他眼中亮起欣喜的光芒,抱起江明珠道:“走!”   临近深夜的天宁寺被砰砰作响的敲门惊醒,待迎客僧看到满身鲜血三人时,吃了一惊,又见一男子手中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时,瞬间清醒,忙将人请进门,对身后仍旧睡眼惺忪的小沙弥道:“明学,快去叫空绝师祖,有人受了重伤!要快!”   一时间,寺中无数僧人惊醒,灯火从寺门亮起延伸至寺院深处。   空绝大师禅房中,大和尚满脸愁容的对一脸绝望的谢央道:“谢公子,非是老衲见死不救,实在是这位姑娘生机将断,老衲无能为力。”   谢央眼眸深深,忽然道:“你二人出去,我与大师有话要说。”   待徐青和戴卓二人退下,谢央伸手将江明珠脖颈上的小玉葫芦拿起,侧头问:“大师可认识此物?”   空绝大师瞳孔一缩,震惊道:“怎、怎么会在你手中?”   谢央凄然一笑:“是你给我的,不过不是现在的你。你就告诉我,如何才能救她?哪怕要我的命!我也给。”   空绝愣然一瞬,才道:“阿弥陀佛,谢公子,既知结果,何必强求?”   谢央眼神陡然一厉,“空绝,你要知道,我所求不多,唯她一人。若你知而不说,这天宁寺上下这么多条人命可都握在你的手中,你怎么说?”   空绝涩然一笑:“罢罢罢,谢施主,身上的戾气过于重了些。江施主身上的玉葫芦乃是一对,老衲不知你如何得到,但既然使用,便如同命锁,她身上戴的这枚不是她的,自然无什么效用。唯一的办法便是找回那枚玉葫芦,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只不过,需要谢施主付出一点代价。”   谢央眼眸深深的看她一眼,对空绝道:“她腹部的伤口拜托你了,我去月余便回,在此期间,便让她留在你这,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回江老夫人。”   空绝念了一声佛号才道:“谢施主放心,老衲自会尊守。”   谢央坐在江明珠身边,伸手要去碰她的脸,却见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便在自己身上蹭了蹭,直到蹭干净,才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瑶瑶,等我回来。”   说罢便起身大步离去。   空绝大师遥望他离去的身影,喃喃道:“愿公子此去平安归来。”   秦氏从山脚上来,正与下山的谢央等人撞上,她站在一边等三人过去,并未说话。   等三人离去,她才带着侍女急冲冲的上山,得知自家姑娘在空绝大师那,她便狠狠的松了口气,忙去寺院禅房去看江明珠伤的怎么样,却在看到姑娘惨白着脸,毫无生气的躺在那才惊觉事情大条了!   她只觉身子一软,扶着门框缓缓蹲下身,,面色惨白着对身后的侍女道:“回去告诉老夫人,计划有变,九姑娘重伤。是我没护好她!”   侍女领命而去。   秦氏白着脸问房内的空绝大师:“我家姑娘可有性命之忧?”   空绝大师念了声佛号道:“夫人暂且安心,已有人去请周太医来了。”   秦氏暗暗松了口气,却忽略了空绝口中的暂且二字。   很快,暂住在天宁寺的周太医就被请了来,一进门便被房间内浓郁的血腥气味给惊了下,好在多年行医,经验丰富迅速镇定下来,吩咐女儿上前查看伤口,陈述情况。   随着小周大夫的述说,周太医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当下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上前把脉查看。   秦氏在一旁急的团团转,见周太医紧皱眉头走出来,忙上前去问:“周太医,我家姑娘怎么个情况?可有把握医治?”   周太医神色凝重道:“三夫人,姑娘伤在腹间,伤口很大,失血过多,倒是有些难办啊!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姑娘似乎毫无生存意志,气息微弱,这就有些难办了。”   其实情况更加严重,似乎有些许古怪,只不过,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话还是不要说明的好。这些事想必空绝大师更有发言权,既然他都不说,那他也不必明说,徒增烦恼。   周太医忙着开方子,处理江明珠身上的伤口。   老太太那边收到消息后,当即立断让林妈妈去翠薇院拿人,她则径直出了府,一路往天宁寺方向疾驰。   --------------------   作者有话要说:   略有些许的血腥,飞头什么请忽略   今日一更已送达! 第30章   老夫人心中焦急不已,有些后悔用自己唯一的孙女去冒险了。可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皇帝最近身体不佳,已经接连半月不曾上朝了。可对于江家打压从未停过。   他已经有些疯狂了,最近半月以来各地子孙皆受到不小的暗算偷袭,或阴谋或阳谋。最严重的便是远在边关的身受重伤的江老将军和不知所踪的江五郎。   这十几日不知收拾了多少前来刺杀的人。直到前两日发现江明珠院中的一个丫头有了异动,她才决定将计就计。   可没想到将计就计换来的是孙女重伤濒死的结果!   都怪她老婆子思虑不周,害了瑶瑶。   马车很快到了山脚下,一路颠簸让她有些吃不消。叫来脚夫抬了轿子,老太太坐在轿子上不停的捻动着手中的玛瑙手串,心绪返飞,祈祷着孙女能够平安无事。   轿子一路被抬到了山门前,老夫人下了轿子便是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被素尘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老夫人的手紧紧抓住素尘的手臂,微微颔首:“走吧,我无事。”   老夫人步履匆匆到到了空绝大师处,一进院子便见门槛出垂头丧气坐着的秦氏,脸上身上手上的血迹都没有处理,样子颇为狼狈。她行至门口处脚步微顿,对身边搀扶着她的素尘说道:“带三夫人下去洗漱。”   素尘沉默的点点头,松开扶着老夫人的手去搀扶三夫人,她语调轻柔带着安抚意味的说:“三夫人,咱们先下去洗漱一番再过来。”   秦氏恍惚的顺着力气站起身,脚步踉跄的跟着走了。   “老夫人留步,老衲有话转告。”   方踏进房内的老夫人被从门口处走出的空绝给拦了下来,老夫人回头,眼中划过一丝明悟,便调转脚步随空绝去了隔壁禅房。   二人密谈足有半个时辰,老夫人才走出来,出来后慢慢踱步到了江明珠躺的内室,看见孙女苍白着脸闭目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的样子,瞬间老泪纵横。她坐在床榻边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无声的落着泪。   昨日上午出门时还活蹦乱跳的,今日便成了这般模样,都怪她,都怪她大意了。   想到空绝所说的话,心中又不由涌起一股希望,谢家小子怕是真的对孙女情根深种了,也罢,她本就看好他的,只不过是最后的留手。如今这恩情倒是越欠越多了。   此时策马飞奔的谢央还不知晓空绝大师在老夫人面前如何夸赞自己,以至于本来并不是很情愿的老夫人,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   他心急如焚的带着徐青戴卓一路上京,足足半个月的路程硬是被他缩减至十日,累死数匹良驹终于在关城门前到达了京城。三人风尘仆仆直奔梧桐巷巷尾。   谢央下的马来,腿一瘸一拐,数日骑马大腿内侧早已磨破,如今停下走路,堪称酷刑!   徐青与戴成倒是还好,毕竟常年奔波,承受力十分不错。   徐青上前敲门,谢央进城之时便系了披风,大帽兜将相貌隐藏的十分好,好在如今夜色正浓,他如此打扮并不惹眼,守城的人检查了身份,盘问了一二便放行了。   梧桐巷内的锦妈妈的老伴听到门外的动静,在门后抽出一把刀,警惕的问:“谁?”   “金陵来的。”   徐青低声回道。   老林头一听,松了口气,忙放下手中的刀去开门。开门后愣了下,像,太像了,这一看就是王爷的孩子没跑了!   忙请三人进来:“快进来!”   待三人进去后,他探出头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忙将门关上。回身对谢央道:“公子,请。”   谢央看着眼前的老人,思绪不由飘到当年他刚回来时,便是林伯站在门前笑脸相迎。   更是林伯陪他度过之后的十年,从不曾离去。   便是他临死前,老人仍旧目光慈爱的看着他,对他说,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其他的都交给他便好。   目光微动,他沙哑着嗓音开口道:“林伯,去通知父亲,我此次来有十分紧急的事情。”   老林头冷不丁的被叫了声林伯,愣了下,随即高兴的直抹眼泪:“哎!哎!世子您等等,老奴这就去,您先里面坐一坐。”   谢央见此一愣,想要伸手安慰林伯,谁知林伯转身快步离开,背影都透着一股子高兴。他勾唇,无奈的放下手,摇了摇头,径直去了客房,三人梳洗一番才到客厅坐着等待。   不多时,门外传来响动,三人立即正襟危坐。   端亲王大步从门外走进来,眼神第一时间看向坐在左手首位的谢央,眼睛微微亮起,充满赞叹。   谢央侧头见父亲走进来,当即起身,走到他面前弯腰行礼:“父亲,儿子不孝,才来拜见。”   端亲王伸手扶住他,高兴道:“好好好!长成个大小伙了。”   说着说着眼眶便有些红了,但是身为父亲的尊严让他强忍着不在儿子面前掉泪。   将儿子扶起,宽厚有力的大掌在他肩上拍了拍:“我儿果真有为父之风!”   其实不然,谢央面相似王妃多些,却不阴柔,承袭端亲王阳刚之气,当真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端亲王老怀甚慰,他儿子找回来了,看看还有哪个家伙敢说他绝嗣的,他指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谢央想起江明珠还在等他回去,忙正了神色道:“父亲,此次冒险上京,有件要事请您帮忙。”   端亲王当即敛了神色,撩开袍子坐下,示意儿子也坐,问道:“你仔细说说。”   于是,当天深夜,端亲王亲自去了镇抚司衙门找了正在当差的陆缙熙。   端亲王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打量着站在下首的陆缙熙,不得不感叹一声,陆老狗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他半晌不说话,陆缙熙便也眼观鼻鼻观心的与他耗着。   端亲王终于耐不住,眉峰一挑,极为不客气的道:“听说,你从金陵带了件东西回来,正好我夫人过两日生辰,不知陆小大人肯否割爱?”   八风不动的陆缙熙闻言诧异的抬头,看着端亲王一脸憨憨的样子,十分无语,他断然拒绝:“心爱之物,不便割爱。”   端亲王摸了摸下巴,无所谓的起身走了。   然,当子时时分,陆缙熙走在回家的路上。昏暗的街道上,只有月色清冷的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缓步走着,突然,耳尖动了动,颇为好笑的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这端亲王当真是个老无赖!   “王爷,何必如此!”   寂静的街道上却无人应答,陆缙熙便也不搭理,仍旧安安稳稳的走着,突然一道寒光闪过,陆缙熙身体本能后仰躲过这抹寒光。   起身时便发觉不对劲,身前多了四个人,皆是一身黑衣,其中一个身形分外眼熟,他无奈道:“王爷,那东西不知道你自从何处得知,不过东西当真不能给你。”   对面的四人接一语不发,其中一个身形相对瘦削的人突然朝他冲了过来,寒芒乍现,危机感一瞬爆发,他当下急退,却不料那人抬手冲他一扬手,无数粉末状的东西直冲面门。   他心中一惊,忙用衣袖掩面,转身欲逃,谁知身后亦出现一人,同样的手段,他痛斥一声:“卑鄙!”旋即便头昏眼花,不过三息便倒在地上。护送他回家的人早已被撂倒。   此时的他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月光清冷如霜,几道影子聚拢在躺倒在地的陆缙熙身上,十分猥琐的在他身上上下摸索。   “找到了!嘿嘿!”   身材健壮的黑衣人发出一声怪笑,站起身,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那声音笑的让人毛骨悚然。   “带走,扒光了放怡红院明香姑娘的床上去,嘿嘿!”   “我说老郑,你可别笑了吧,你他么的太猥琐了!赶紧弄完带着东西回去,小主子可还等着呢!”   “嘿嘿,走走走,东西拿走,你们回去交差,我自己去办这件事!老子在这小子手上吃了不少亏,此时不报更到何时!等着吧,明日便有好戏看了。嘿嘿……”   “那你小心点,别再阴沟里翻了船!”   说罢,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几人分开。   梧桐巷,谢央焦急的在厅中走来走去,心焦的不行,担心远在金陵的江明珠,担心她撑不过去,等不到他带着东西回去救她。   “王爷,东西拿到手了!”   谢央眼睛猛地一亮,快步走过去急问道:“东西呢?”   身材瘦削的年轻男人闻言忙将东西递过去。   谢央伸手接过,眼中迸发出激动地光芒来:“没错,就是它。”   谢央转身问徐青还有多久天亮,徐青忙说还有不到两个时辰。   他闻言点点头,回身同父亲道谢:“父亲,多谢您!”   端亲王点了点头,道:“不回府见见你娘吗?”   谢央犹豫了下,这里毕竟是京城,自己本来就已经是冒险进京,若母亲出府或他进府必定惹人注意,想了想便摇了摇头道:“父亲,不必着急,最迟明年春闱后便可回来。”   端亲王闻言便也不再强求,不过对于儿子如此着急的回去,他挺好奇,遂开口问道:“你这般着急回去,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谢央点了点头,神色无比认真:“人命关天!”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完了,十分抱歉。   明天晚上九点更下一章 第31章   焦急不已的谢央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出得城门,一路飞奔回金陵。   行至第二日夜,在官道不远处的小茶亭休息的三人,神色略有疲惫。谢央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吃着手中的干粮,徐青则烧火煮茶,这两日风餐露宿,都没喝上一口热茶,属实难过。   “公子,水好了,您喝点儿。”   徐青捧着烧开的热茶递到谢央面前,待他接过,他也坐在一旁摇晃的长凳上掏出干粮吃了起来。   一时间,只有三人咀嚼东西是的声音以及茶棚下的小灶里燃烧的干柴不时发出的琵琶声噼啪声。   正要端起茶碗喝茶的戴卓突然目光一凌,手中的茶碗已经往左边的林子里激射而去。   霎时,只听见林子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静默一瞬,林中突然激射而出数道寒光直奔三人而来。   “徐青,带公子走!”   戴卓扔碗的时候,徐青手中的干粮都吓掉了,听见戴卓的话,忙去拉公子,回身的时候就见公子手中拿着一把剑,似要打算留在这里帮戴卓处理这些人。   张了张口正要劝,却听戴卓气息沉稳道:“公子,想想江姑娘,她可还等着你呢!你们快走,别忘了咱有帮手的。”   谢央抿了抿唇,见戴卓游刃有余的样子,才道:“速速跟上。”   说罢,便揪着徐青的后领处疾步往马匹处走去。   徐青骑上马,伸出短剑格挡住激射而来的箭,扬声道:“老戴,平安回来啊!”   “驾!”   二人在清冷月光下疾驰而走,一路沿官道向来时方向奔去。   直至翌日清晨,两人才停下歇息一番,顺便等等后面的戴卓。   谢央坐在一块石头上,显得心事重重。   他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虽然早就知道回京后定然危险重重,可是没想到危险来的那么快。   除非……   想到此处,他神色一动。   皇帝不愧为在位五十四年的皇帝,执掌天下,当真心机深沉至此。   他唇角溢出冷笑:“可惜……”   看来梧桐巷要弃了,希望父亲已经有所察觉。   正深思着,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两人同时回头,手按向腰后,目光警惕。   待远处路口人高的杂草之后出现一匹黑马,徐青当下松了口气,谢央也回过头继续吃着手中的干粮思考着什么。   “嘿,老戴,这么慢呐,叫我和公子好等。”   马儿近前,嘶鸣一声,旋即停住脚步。戴卓捂着肩膀从马背上跳下来,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给徐青,沉声道:“来口吃的。”   徐青将手中的干粮递给他,他倒也不嫌弃,接过来便大口咀嚼。   徐青转身将书信交给谢央,自己去包袱里拿伤药给戴卓上药,顺便问问情况。   不等谢央发问,戴卓在徐青笨手笨脚给他上药期间便主动说了出来:“公子走后不久,便有一队人马赶来支援,截杀我们的二十人皆伏诛。”   伤口处的剧痛让他皱了皱眉,暗自瞪了一眼徐青,接着道:“是皇室的暗钉,和上次截杀江姑娘的同为一批。公子,我们也被盯上了,想来这回去的一路多半不太平。”   谢央点点头,毫不意外,沉吟半晌他才道:“他们可有和你说什么?”   戴卓穿上上衣,点头道:“林伯安排了人假扮公子,咱们要走水路回去了,不知公子可能坐船?”   闻言的谢央神色一僵,僵硬的道:“尚能承受。”   谢央是晕船的,上一世出行从不走水路,这一世倒还好些,短时间的乘船不足为惧,上次画舫游江出了事,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晕船,心系江明珠之时忽略了自己晕船的事实。   三人改道走了水路,夕阳西垂的时候,官道上出现三人于谢央相同打扮的人疾驰而过。水路也有两拨吸引视线的船只分散而行。   谢央闭着眼不让自己去想自己现在在船只上,只不过摇晃感是不可避免的,这种感觉让他又有种呕吐的感觉,上船不过三个时辰他已经吐了三次了。   面色苍白的躺在房间内,生无可恋的闭着眼。他果然高估了自己,并为此付出了代价。戴卓和徐青状态良好,风餐露宿几天终于能好好休息休息的二人早已陷入沉睡中。   “几日了?”   江老太太沉声问身旁的林妈妈,看着床上昏迷的江明珠担忧无比。   “老夫人,十五天了。”   林妈妈也担忧的看着床上的女子。   江明珠腹部的伤口已经快好了,只是人还是没有醒过一次,躺在床上,面色如玉,似陷入沉睡再也醒不过来似的,毫无动静。   而此时的江明珠似是被困在一处祭台一般的场景中不得离开半步,她神志清醒无比,在这片亮光中不停地走来走去,不知疲倦,生怕自己一停下就再也出不去了。   随着时间流逝她感到越来越恐慌,会不会根本没有人会来救她,她到底在那也不会有人知道。   渐渐地她感到自己越来越疲惫,好几次都想停下脚步休息,可却怕自己停下脚步真的会死去,硬是咬着牙坚持着,哭泣着也仍旧咬牙坚持着。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去请空绝大师!”   老太太放开江明珠的手,决定不再等待下去,看看空绝是否还能有其他办法,若是没有那便找其他人,一直干坐着什么也不做她实在做不到!   林妈妈已经习以为常了,半个月内,空绝大师被无数次叫来这小院,无数次被老太太质问,始终都只有一句话:待谢央归来,方能有救。   总使老太太威逼利诱他也始终只有这一句话。   如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谢央的身上,而谢央一去便半月有余,还不知何时归来。   直到一日清晨,山道上出现三个颇为凄惨的人,领头的公子面色苍白,步履凌乱,一步一步上了山。   开门的小沙弥被三人吓了一跳,刚要说话,便听年轻公子说道:“速带我去找空绝大师,有要事。”   三人被领进空绝大师院中,打坐念经的老僧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划过惊喜之色:“阿弥陀佛,谢公子终于回来了。”   谢央点点头,沉声道:“大师,东西我带回来,接下来怎么做?还请大师教我。”   空绝并不说话,只看向他身后的徐青二人,徐青见公子示意二人离开,当即转身离开。   “大师……”   “谢施主,不必多言,听老衲说便是。”   见他点头,他才缓缓开口:“需取公子心头血温养两枚玉葫芦三日,三日后把江姑娘的玉葫芦给她戴上便是。”   谢央闻言神情一松,正要开口说话,便被空觉和尚打断。   “谢施主,老衲并不担心江姑娘,相反,老衲担心的是你。”   “哦?” 第32章   “哦?”   谢央发出疑问,好整以暇的看着看着对面盘腿而坐的老和尚。   空觉大师缓缓开口:“谢施主,既然你得到了这对玉葫芦,想必已经清楚它的用法和要付出的代价。   老衲只是想要问施主一句,值得吗?”   谢央闻言只微微一笑,神色间满是温柔,他握紧手中的小葫芦,轻声道:“值得,很值得。”   “既然如此,老衲便告知施主。一切因果皆有天定,得到什么便要付出些什么。”   空觉拨着手中的佛珠,低眉温声:“烦请施主每日取三盏心头血,将小葫芦浸入血中,满三天后,老衲和几位师兄自会做法。代价便是施主十年寿数。所以老衲才要问施主真的值得吗?”   值得吗?当然很值得,上辈子自己付出那么巨大的代价才得来的机会,怎会不值得。纵然她不知他的心意,纵然自己在上辈子的时候错过很多,可她依旧值得。   谢央避而不答,只是点头,语气温和:“劳烦您了。”   空绝大师方觉无奈只好点头应下。   而江老夫人得知谢家公子已经归来的消息,本欲立即相见的,却被门外站着,神态疲惫不堪的徐戴二人拦下。老夫人只好又回了小院中,她握着孙女微凉的小手,唇角不由泛起苦涩笑意,自己也不知何时,竟将希望完全寄托于谢家小子的身上,当真病急乱投医了。可是眼看瑶瑶身子一天天虚弱下去,她又不得不对谢家小子抱着巨大的希望。   只期盼着他能带来好的消息。   如此一连三天都没能见到谢家小子,她在心焦和担忧中足足等了三日。   第四日一早,空绝大师让人来通知江老夫人送江明珠入迦蓝殿中,随后迦蓝殿大门便在江老夫人的注视下关闭了大门。   殿中什么情况除了里面的人,外面人一无所知。   江老夫人一直从早上等到日落西山都不曾离去半步,身边的林妈妈劝老夫人先去歇息一番,都被她断然拒绝,坚持着在迦蓝殿外等着孙女出来。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迦蓝殿的大门忽的被打开,已经站累了坐在殿前石阶上休息的老太太等人听见动静,忙站起身回头看去。   见是迦蓝殿的殿门被打开了,便快步迎上去,神色间满是激动和期盼。   空绝大师和几个从未显现人前的几个大和尚神色疲惫的从迦蓝殿走出,见到江老夫人,空绝不忍老夫人失望便开口道:“施主且放宽心,江姑娘已经无事了,只需养上一二月便可痊愈,只是……”   这个只是将老夫人满怀的欣喜打了个七零八落,她又满心忐忑起来,迟疑的问道:“只是什么?”   空绝大师满脸沉重道:“只是谢公子为了救江姑娘……”   “老夫人,江姑娘醒了,您快去看看吧。”   平日里无比睿智的老夫人此时不作他想便对空绝大师点了点头后,快步进了迦蓝殿。   谢央满面苍白,唇无半点血色的被徐青扶着一步一步的走出迦蓝殿,走到空绝身边时,他轻轻道:“还望大师懂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说罢,便抬步缓缓离去。   “师兄何必多言,看这小公子的模样似是不需要我们多嘴替他说话。”   空绝大师身后的一个憨厚和尚望着渐渐远去的主仆二人道。   空绝摇了摇头,只道:“只是让他少走些弯路罢了。”   憨厚和尚挠挠头,分外不解:“师兄,你说的这些我参不透。”   空绝回身看了看他,摇摇头,并不言语。   心中却是微微叹口气,只盼望着这对有缘人能够走下去。   佛说今世种种皆是前世因果。   愿他的付出皆有所得。   ※   老夫人进了迦蓝殿内,果然见江明珠已经清醒,神色间皆是一片迷茫,似是不懂自己因何到了这里。   听到身旁的动静,便见祖母满眼欣喜的走到她跟前,她眼睛一亮,忙扑过去:“祖母~”   老夫人被她一扑脚步不由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哭笑不得的道:“调皮!身体刚好便这般胡闹。”   “祖母,我怎么来这了?我记得我和叔母一起在游湖,叔母呢?”   江明珠觉得事情不对头,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老夫人神色一顿,旋即便恢复正常,她笑着开口道:“来,正巧周太医也在,让他再给你把把脉。”   江明珠迷迷糊糊的便随着老夫人出去了。   寺中此时灯火通明,凉爽的山风吹来,让人不由心神一震。远处的山峰隐在黑暗中,只大概瞧见一片模糊的轮廓,树叶飒飒的声音不时从小径传来。   站在迦蓝殿门前的江明珠顿觉心神舒畅不少,腹中仿佛刚刚苏醒的巨兽发出雷鸣般的‘咕咕’声,她一手捂着闹空城计的肚子,一只挽着祖母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摇了摇,撒娇道:“祖母,我好饿,现在感觉都能吃下五碗饭了。”   老夫人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且等上一等,周太医等下就来,林妈妈已经回去备膳了,回去便能吃了。”   江明珠左右看了看,也没看见周太医的影子,奇道:“祖母,我怎么没瞧见周太医啊?”   老夫人指了指偏殿,道:“在那,我们等一等,你若累了啊,就和祖母坐下等。”   于是,迦蓝殿的门前的台阶上多了两个并肩而坐的祖孙俩,夜风轻轻中,少女格外清脆的嗓音显得那么美好……   江明珠再醒来时便是在自家马车上,马车摇摇晃晃中,她缓缓坐起身,便见祖母一手执书靠在软垫上翻看。   见她起身,便道:“醒了?桌上的食盒里有吃的,快填填肚子。”   江明珠眨了眨眼,疑惑自己这又是错过了什么,怎么又在马车上醒了呢?昨晚还和祖母在台阶上坐着看星星,听祖母讲着祖父年轻时做下的不少莽撞事,便是连腹中饥饿都忘了。   此时一听有吃的,哪还顾得上别的,伸手将食盒打开,便见一罐冒着热气的粥,她略有些失望,她想吃鲜虾肉粥,不过此时腹中空空如也,填填肚子也是好的。   便拿起小碗盛了两碗,一碗递给祖母,却见祖母摆摆手,示意她吃就好。   她便端起碗吃上一口,粥一入口她便知道这粥怕是熬了许久的,米油都熬出来了,十分好喝。   一时无话,马车从另一处寂静小道晃晃悠悠进了江府。   一入二院的门就见站在那等着,见她下了马车,忙上前来,拉着她不停地检查着,捏捏她的手,又捏捏她的胳膊,“快让我看看,还有没有哪疼?哪里还不舒服?”   “叔母,不必担心,我已经好了,都好了!”   说着便抬手转了一圈,用实际行动告诉叔母她没事了。   秦氏满心欢喜的道:“好好好,好了就行,好了就行!”   一转头便见自家婆母站在一旁看着她,她不由讪笑,忙上前道:“娘,您也回来了,你看我只顾着瑶瑶了,也没看见您,您别见怪。”   老夫人佯装虎着脸:“行了行了,带着瑶瑶吃点东西,今日让她睡你院里去。”   秦氏被徐妈妈教了三天的礼仪,简直都快崩溃了,此时听到婆母松口,顿时激动地险些热泪盈眶,忙应道:“哎,娘您放心,瑶瑶在我院里绝对吃好睡好!”   说罢,赶紧领着江明珠跑路,头都不带回的。   老夫人看着自己这个性格跳脱的三儿媳妇如同躲避猛兽一般的跑远了,却不知道绊到了什么,踉跄了一下,站稳了仍旧不回头的跑了。终是忍不住扶额轻笑。   “这老三家的…真是……”   见她们看不到身影了,便收了笑意,想到还有几个人上没来的及处理,不由又冷下神色,抬步回了院子。   让人把孙女院中往外递消息的丫头提上来,老夫人坐在小厅上首,神色冰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并不说话,一时间厅中寂静无声。   跪在地上抖着身子的知微不时抬头看着上首的老夫人,却在接触到老夫人冰冷的目光时心下瑟缩。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知微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老夫人饶命!奴婢知道错了,求老夫人饶了我!”   老夫人失望的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是未曾想到,你居然是埋在这府中钉子,说吧,什么时候的事?”   知微心中惊恐万分又伴着悔恨,她抖着唇回道:“回、回老夫人,奴婢是、是承德我三十六年被、被收买的,但是奴婢保证,奴婢什么都没说,真的什么都没说,他们是最近才联系我的。   只问了奴婢姑娘、姑娘那天会不会出门的事。我、我以为只是一件小事,便说了。”   说到这时,她猛地反应过来,这一阵被关在后院,守门的婆子说姑娘受了伤,难道是,是因为她的那句话?   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她惊慌的往前爬了两步,哭到:“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害姑娘的。   我以为姑娘出去玩府里的人都知道,我以为这件事无关紧要,所以才告诉他们的,我没想害姑娘!老夫人,您信我,您信我,我真的没想过害姑娘!”   林妈妈恨铁不成钢,斥道:“你是江府的家生子,做这些事的时候就没想过你父母兄弟?你哥哥和弟弟可是江府供养他们读书习武,你娘老子可还在四夫人跟前伺候着!你就是这么回报江府的?你就没想过会连累你的家人?”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前院的张哥问了,我就说了,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了姑娘,老夫人,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原来是知微平日里三五不时的出去给江明珠买零嘴,所以和前院当差的张平好上了。张平也是个精明的,每次都和她在角门处相会,倒也无人发现。   因着知微少女春心萌动,轻易便被哄了去,不知不觉中便被哄了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继续更新+隔离 第33章   张平早已被收买,往外传了不少消息,因着只是在外院当差,和内院接触不多,所以一直都没有传出比较有用的消息来。   不过这只是他自己认为的没多大用处的消息。   殊不知他每日里传出的都有什么人来了江府,来了多长时间,或者江府都谁几时外出几时回对于有心人来说起了多么大的作用!   直到对方用百两银子为引让他接触内院的人,他才起了更大胆的心思。   内院里的知微姑娘他是真的喜欢,可他心知是自己高攀,不如到手的银子实在,所以才会有意无意的套她的话。   直到被内院的陈婆子叫去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乐呵呵的跟在陈婆子后头,只以为是知微求了姑娘,姑娘同意了两人的亲事,还做着坐拥美人且还是姑娘院里有头有脸的人的美梦呢!   直到进了老夫人院里他才发觉事情不对头,本来轻快的脚步也沉重起来。   如沐春风的得意也变成了对于未知命运的惊恐,越是往里走脸色便越加苍白。   直到进了厅堂,看着跪在一边的知微,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抖着身体,软着腿儿也跪倒在地上,抖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妈妈看到这种情况,也不等老太太发话,让人分别带着两人下去盘问,到时候只需告诉老太太结果就行。   至于两人的发落,也在事后听从老夫人的吩咐就是了。   老太太等人都散去,神色复杂的轻叹了口气。   “去给瑶瑶送上些滋补的汤水,让她最近就在家里好好养着。至于谢公子,你亲自去库房挑些个好东西,好药材给他送去。   我那天接瑶瑶,看的分明,那孩子为了救姑娘,不知受了什么罪过,面色也不好。   听说他在谢家不受宠,你带去的东西要亲手交到那孩子手上。我们江家欠他很多啊……”   “哎,老夫人放心,我这就去。”   林妈妈忙应下,又扶着老太太进了暖阁休息,才去办事。   谢央此时面色苍白的半躺在床上,时不时翻着手中的书卷,看的认真。   端着药碗的徐青推门进来,便见自家主子又在看书,无奈的摇了摇头,几步上前,抽走他手中的书,将药碗放在他手里。   抱怨道:“公子,您就少费些心神,好好休息休息成不?周大夫怎么说的,让您好好休息,多吃些滋补的,您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谢央面无表情的端起药碗两口喝下,将碗递给他,又伸手要自己的书。   徐青额角抽痛,拿自己主子无可奈何。   谢央面无表情的盯着徐青,颇有他不将书还给他便一直盯下去的打算。   徐青无奈举手投降,“行行行,奴才啊,是管不住您了,您看您看,行了吧。”   他端着碗转身出去,暗自嘀咕:“也不知道江九姑娘到底哪里好了,值得公子这般对待。”   不过转眼又想起九姑娘身边的环碧,他唇角又扬起一抹笑容来,大概也就是自己见了那丫头一般的感觉吧?不过公子对九姑娘更加好。   还未走到小厨房便听见荒凉小院那本就破败不堪的院门发出“砰砰”的声响,还有一个十分谄媚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呼喊着他。   他翻了个白眼,端着手中的碗不紧不慢的走到小厨房。   说是个小厨房,其实不过是一间侧厢房改造的,那本来是他的房间。   前院送饭的人总是爱来不来的,他跑去提膳都只会是剩下的或者凉透的。   后来戴卓来了,专门跑去外头给盘灶的老师傅打了一年的白工才换来的祖传手艺。   “徐哥,徐哥!您在吗?徐哥?”   “行了行了,别跟叫魂似的喊了!我说你小子,不在外头看门,老是跑到我这来做甚……”   徐青不耐的打开门,在见到门外的人时愣住了。   “徐小哥,我是江家老夫人身边的,老夫人让我来给谢公子送些东西,你看这……”   “嘿嘿,徐哥,我……”   徐青一把将他推开,满脸堆笑的上前一步道:“林妈妈,我知道您!您快请进。”   说着便将林妈妈迎进小院。   徐青站在门外低声问道:“公子,江家老夫人派人来看您了,您看?”   里面传来一点动静,他正要再问一声,便见房门被打开,自家公子脸色苍白的走出来,身上简单的披了件衣服。   他忙上去扶着,谢央拂开他的手,眼巴巴的瞧着林妈妈,轻声道:“江姑娘…江姑娘可是大好了?”   他明知自己不该问,可依旧忍不住想要知道点她的消息,才能安心。   林妈妈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心中暗自点头,面上却不露声色,笑着道:“姑娘一切都好,全仰仗谢公子救命之恩。老夫人命我给公子送些东西,聊表心意,还望公子收下。”   谢央点了点头,并不推辞,示意徐青领着人到库房去。   他则请林妈妈入内,林妈妈见他的确身体虚弱,忙上前扶他。   谢央也没拒绝,到了内堂,他请林妈妈坐下,方才开口:“可是老夫人有话?”   林妈妈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而后道:“老夫人有言,她知道公子心意,只不过一切都要看公子如何做,毕竟一切主动权都在您手中。”   谢央略微沉吟,便明白了江老夫人的意思,眼睛瞬间发亮,他眉眼含笑,冷峻的面容有了冰山融化的迹象:“还要多谢老夫人成全。”   林妈妈满意的点了点头,见他神色恹恹,便提出告辞,谢央也没有过多挽留。   后院里的夏迎蓉本来心情极好的在园子里喂鱼,身边的李妈妈脚步匆匆的走过来,趴在她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当即气的她打翻了手中的鱼食。   半盒子的鱼食掉进了池塘里,无数条金色红色的观赏鱼涌出来抢吃食,看着颇为吓人。   夏迎蓉心气不顺的瞧着身边的大丫头白着脸站在那更是气恼,当即一巴掌甩过去,尖声骂道:“死丫头!不会服侍就换个人来!端个盘子你都端不稳,还不快滚!”   大丫头捂着脸,一声不吭的赶紧退了下去,底下的小丫头们也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李妈妈也被吓了一跳,暗道如今夫人的脾气是愈发的大了,还颇为阴晴不定。   不过她毕竟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忙劝慰两句。   谁知火上浇油,她尖声怒斥:“去!把那个不孝的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了!”   夏迎蓉命人将谢央叫过来,不由分说的便怒斥他跪下,待人跪下还想要用鞭子狠狠的抽了一顿,索性被李妈妈好说歹说的给劝住了。   她便狠狠地将他骂了一顿,解了气才让人把谢央关进祠堂去。   谢央沉着俊脸一言不发的去了祠堂。   丢了鞭子坐下缓了缓,喝口茶水,想起李妈妈口中江家的婆子上门,却不来见她这件事,不由怒火心烧,分明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越想越气,愤恨的将手中茶盏重重的置于桌上:“果然是那个贱人生的孩子,天生就会与我作对。   我看方才就该狠狠抽他一顿,身上的皮子还不够紧,等我腾出手来,定叫他褪下一层皮来。”   “夫人,禁言。”   李妈妈白着脸,赶紧阻拦,主子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她真怕哪天被老爷和二少爷知道了,命都会没了。   “这会儿怕什么?怎么当初有胆子偷那贱人的心肝肉,这会儿子就吓的魂出七窍了?嗤,晚了!便是知道了又怎样?他谢志显敢拿我怎样?他还不是要靠着我和夏家往上爬。”   夏迎蓉伸出手来,看着今儿早上刚染的鲜红指甲,心情美上两分,看李妈妈惨白着脸不答话,轻哼一声,转身要走,门外便传来一声通禀。   “夫人,老爷往咱们院里来了。”   夏迎蓉闻言索性转身出去迎接,身后的李妈妈抖着唇,全身冰凉如堕冰窟,她从小到大奶大的姑娘,十分清楚自家姑娘的性子,她这是打算事情一旦暴露,死的便是她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她还要安享晚年,回家享受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呢,怎么甘心去死。   姑娘啊姑娘,既然你无情那就休要怪妈妈我无义了!   这一刻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见夫人走远,顿时松了口气,软着腿一步一步挪出这个让她心生寒意的地方,悄悄去了谢央的院子。   夏夫人回来没在屋中见到李妈妈,丝毫不觉得奇怪,但还是不由暗啐一声:“软弱无能的老货,不过一点小事儿也能将她吓成那副模样!”   谢央被带到祠堂,他并未跪,而是坐在蒲团上,看着手中一份份从江南各地传来的消息。   越看眉头便越深,直到夜深人静时,他才将手中的东西看完。   看完后,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帝昏□□不聊生。   京中也看似安稳,实则波涛暗涌,几个皇子间的倾轧愈发剧烈,甚至多了几分□□味。   江南以北从上个月开始便阴雨连绵,不知堤坝是否经得起雨水浇灌,两岸百姓如何安置。   看来,他还是要入京,去见一见那个人,探探他的想法。   只是,有些舍不得她。 第34章   江明珠最近的确有些无聊,每日里除了盘算自己庄子上的收支便是跟着林妈妈学习怎么御下,不让自己被底下的人蒙了眼睛。   夜晚的时候她摸着脖颈上挂着的如同染了鲜血的玉葫芦陷入沉默。那天的事情发生的太过混乱,她受伤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祖母也不曾提起。   她便只能通过环碧口中的只言片语得到一些消息,当日昏迷后她被谢央送到了天宁寺,昏迷不醒半月有余。   是谢央不知和大和尚达成什么协议,他又进京为了拿到什么,风尘仆仆的归来,不知用什么方法救了她。   而她身上的这枚小葫芦也不再是白如云雪的颜色,如今这小葫芦入手温热,葫身带上丝丝缕缕的血色,让她不禁猜测自己被救于这小葫芦有着莫大的关系。   唉,算了,她在床上翻了翻身子,握着小葫芦,眉眼轻愁。   自己劝诫自己,不要想了,她这不甚聪明的脑袋想不出这么复杂的事情,徒增烦恼,等解了禁,亲自去问他便是。   夜渐渐深了,窗外忽然一阵疾风骤雨,噼里啪啦的打落在树梢枝头,却没能吵醒她。   春晖院此时依旧亮着灯光,老太太坐在厅中似是在等什么人,屋内只有两盏烛火在静静的燃烧着。   林妈妈早早的将伺候的人赶去休息,她独自守在门外,内心煎熬的等待着。   直到大雨倾盆而下的时候,林妈妈终是忍不住进了屋内。   “夫人,会不会耽搁了?”   老太太摆摆手,声音中透着股疲惫:“不必担心,会来的,再等等。”   话音一落,门外传来敲门声,林妈妈神色一喜,忙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头的水气裹挟着泥土的腥气一下子便涌进屋内,屋外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男人身上披着蓑衣,蓑衣上的水不断地往下滴落着,不一会儿便在他的脚下聚了一片。   林妈妈眼眶发热,忙上前去接男人脱下的蓑衣。   男人不等林妈妈上前接住,便大手一甩,蓑衣被扔在地上,不等林妈妈说话,大步进了厅内。   林妈妈捡起地上的蓑衣,轻手轻脚的将门关上,沉默的守在门口。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低低的谈话声。   直到天光熹微,雨势也渐渐小了很多,发稍微白,身材魁梧的男人才走出来,趁着最后一点夜色迅速消失在院中。   林妈妈进了屋,才看见夫人微红的眼眶,一夜未睡,最近又发生了太多事,让本来保养得宜的老太太面上略显老态。   “夫人,老爷可是说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老太太疲惫的点头,一只手抚上阵痛不已的额头,哑声道:“下午将画册交给瑶瑶,让她再仔细看上一看,尽快选个合心意的吧,不日便会有圣旨送来江家,到时咱们啊,便要到那最昏乱的中心走上一遭了。”   林妈妈闻言心思一动,但看老太太疲惫的神色,便默默咽下口中的话。   “夫人,您一夜未睡,先去休息吧。”   老太太轻轻点头,这么多事情压下来,纵使她谋智过人也有些撑不住,先好好休息再想下一步的对策。   次日,天上还飘着雨,江明珠坐在窗前,将窗户推开,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房后的池塘中,将塘中的莲花打的轻微晃动,荷叶上也不时滚落聚成珠的雨滴,聚的多了便将荷叶压低了头,一大滴的雨水便落尽池塘中,溅起涟漪,一圈一圈的向外扩散。   林妈妈亲自抱了画册撑着伞来到翠薇院,推了院门进来,便发现小院中静悄悄的,她心下疑惑,快步走到廊下,收了伞放到一边,将怀中的画册整理好便挑了帘子进了屋内。   进了屋直奔厢房,便见姑娘趴在窗台上望着外头发呆,轻咳一声。   “咳。”   江明珠转头看去,便见林妈妈笑眯眯的看着她,忙从榻上起身,言语中不自觉带着撒娇的调子:“林妈妈~你怎么来了?可是祖母寻我?”   林妈妈笑眯眯道:“我呀,尊老夫人的话,给您送好东西来了。”   说着便将手中的册子递过去。   江明珠接过,好奇的翻了几页,不由满脸黑线,“林妈妈,这是做什么?我怎么瞧着这和上次的有些不同?您这又是打哪收集来的?”   “这本册子,打江南来的。姑娘的外祖母可出了不少力。您好好瞧瞧,江南那边您熟悉,说不得就有入眼的。”   江明珠坐回榻上,捧着画册又翻了翻,在其中还看到几个熟悉的人,不由暗暗感叹画这本册子的人,当真是妙笔丹青,出神入化!   苏家张家的几个公子画的十分传神,简直一模一样,便是吴家那位男生女相好似天仙的三公子都画的惟妙惟肖,不过她不是很感兴趣就是了。   兴致缺缺的翻了几页便将画册撂下了,她抱着林妈妈的手臂撒娇道:“妈妈您就和我实话说了吧,祖母瞧中谁家的公子了?若是瞧中了,便和我说一声,我对自己的眼光实在不信任,倒是祖母的眼光好多了。妈妈你也不必拿这册子试探我了,只要是祖母瞧着不错,那边是不会出错的。”   林妈妈但笑不语,面对姑娘的糖衣炮弹分毫不动摇,指着桌上的小册子道:“姑娘,您再好好看看,回头亲自告诉老夫人就是了。我呀,不掺和。”   江明珠见林妈妈油盐不进,打探不出什么,眼珠一转,翻开册子,漫不经心的一指:“就他了,您回去告诉祖母吧。”   她指的是一个只有背影的男子,男子临窗背对而坐,手中握着一本书,脸却看向一旁,而画的一角有一点月白裙角,那画中之人定是看向那处,画这幅画的人技艺高超,画的十分传神,虽然只有背影和一点裙角,意境却让人感受颇深,那男子定是极为喜欢那姑娘的。   她见到的这个场景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何处见过。   林妈妈见她指的那人,眼眸深处带了点笑意,面上却不露分毫,只道:“姑娘您放心,等会儿我便回去和老夫人说一说,最迟四天后您便能见到这位公子了。”   江明珠十分不在意的摆摆手,“祖母看着安排就是了。”   于是,晚间便得到祖母院中的消息,三天后,那位公子在席殊阁出现。   到时候她便可去偶遇一下。   得到消息的江明珠一时无语。   至于这么着急吗?   而日暮黄昏之时,环碧带着林妈妈吩咐的任务悄悄出了门,不多时便完成任务回去和林妈妈复命去了。   “办成了?”   春晖院门口,林妈妈拉着环碧站在桂花树下低声问道。   环碧一脸你放心的表情,拍拍胸口道:“妈妈,您放心,我一点破绽都没漏,他上赶着就问了,我就装作不经意的透露了一二,您等着吧,明天就有消息了。”   林妈妈赞许的点了点头:“不错,事情办成了,老太太有赏。好了,赶紧回去,记住,不可露了风声,也别让姑娘发现了。”   “唉!您放心,我肯定守口如瓶。”   江明珠对于此事丝毫不知,她准备应付三天后的见面。   不知为何,对于相看这件事,她突然生出些许抵触的心思来,明明之前觉得都无所谓,可是现在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日后和另一个人一起生活,她脑中便闪现出谢央阴沉生气的脸来。   想来想去,直想的脑袋里一团乱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扔了手中的话本,起身去桌案前抄经静心去了。   翌日一早,老太太传话过来,让江明珠出府去锦绣坊挑些好看的料子做成衣,顺便去珠翠楼挑些首饰。   所以用罢早膳,便带着环碧和寻川出去了。   至于她院子里的知微,她一时也没想起来,实在是她存在感太低。   她回来不多时,知微便被送去学厨艺,回来后便待在小厨房的时候多些,并没在她跟前伺候多少。   而知微的事情,众人也也很默契的没提起过。   所以她现在并未察觉自己院中少了一个人。   这次出来她并未坐马车,而是选择了软轿,锦绣坊和珠翠楼都在两条街外,并没有多远。   轿子晃晃悠悠的走着,她饶有兴致的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正走着的轿子却突然停了下来。   江明珠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了?”   环碧看着拦在轿子前头的徐青,十分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徐青并未回答她的话,转而对着轿子里的江明珠道:“九姑娘,我家主子命我来给姑娘送样东西。”   江明珠疑惑,转而又想到了什么,脸都气白了。   徐青见轿子里半天没动静,忙将东西塞给环碧迅速撤退了。   环碧拿着东西不情不愿的走到轿子边:“姑娘,这东西,您要看吗?”   江明珠气的咬牙切齿,伸出白皙小手:“拿来。”   接过环碧手中的东西,翻开看了看,顿时气的不轻!   猛的将手中的小册子扔出去,恨声道:“谁要你管了!谁要你查了!偏你多事!”   “姑娘?”   环碧忙出声提醒。   “咱还去锦绣坊吗?”   “去什么去!不去了!回家!”   江明珠恼羞成怒的踢了轿子一下,气的胸口起起伏伏,俨然一副被气坏了的模样。 第35章 [修]   江明珠出去没多大会儿就气呼呼的回来的事被老太太知晓后,不由暗自一笑,觉得这事有谱。   很快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却不想计划始终没有变化来的快。   远在京中的江母来信,只说在京中为她看好一门亲事,虽说对方出身寒门,但学识过人,性格坚毅。   江父对他颇为欣赏,恰逢对方年岁合适尚未娶妻也并无信约。   一旦明年恩科重开,想必他定会榜上有名。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江明珠嫁他不亏。   恰巧魏无介要回乡接母亲上京,到时可安排一番。   魏无介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因他进京赶考,母亲在家中无人照应,便托了邻居帮忙一二。   谁知他走了不过三个月,便有信传来,说他母亲生了病,他一边心中焦急不已,一面恳求先生放他回去接了母亲来。   只不过本来家穷,因着他上京赶考之事家中银两都被他带在身上,母亲更是为了筹够银两没日没夜的做绣活以至于眼睛都熬坏了。   本以为这届春闱他赶不上了,谁知贡院失火,春闱便推迟了,这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赚取银两。   入了京他也并未闲着,日日抄书未敢停歇,倒也不负他的努力攒足了银两能接老母亲入京来,骤然听闻母亲病重怎能不担心。   而与江明珠和他牵线的正是他的师母。   林师母和江母是十分要好的手帕交,当初的林夫子,也是扬州有名的穷小子,还是林师母在一次那一届的杏林宴上看上的。两人风风雨雨走过几十年,如今感情也如当初那般的好,着实让人心生羡慕。   在听闻江母愁自家女儿的婚事之时,她便举荐了魏无介,在自家夫君教过的的众多弟子中林夫人最看好魏无介,也是和当初的林夫子最相像的一个弟子。   江母在听闻此人之时,特意去林夫人家做客,暗暗考察,因此对魏无介十分满意。   直到江父出面,又有林夫子做东请了魏无介来,好一番考校,也是颇为满意。   便写信给老太太,言道老太太到时候见了人,且观他如何,若合适便定下便可。   老太太接了信,在心中感叹时也命也,但也未曾改变心意,待见了人再做安排就好。   只感叹一声好事多磨。   江明珠并不知晓此事,因着信件随魏无介同到。信便是他送到江府的,不过送了信他便赶回乡看母亲去了。   他对此事心知肚明,虽老师未曾言明,可能到这一步的人哪有蠢笨的。他并未见过江家姑娘,虽未入朝堂,但对于江家的情况他也是有点清楚的,娶江家女,对他并无多大益处,不过他也并不需要什么益处就是了。   他想回家先和母亲通通气,看看母亲的态度,江家再如何到底也是权贵世家。   世家子女看不上穷酸小子的大有人在,他并不想母亲遭受到什么不公平待遇。只想看看江家姑娘的态度如何,到时再做打算也可。   怀着这般心思的魏无介一路未作停留直奔家乡,在看到路口石头上坐着一个灰衣老妇掩唇咳嗽,却不时的望着路口这边的时候,不由湿了眼眶。   忙快步上前,将母亲拉起来,搀着母亲回了家,一路上和母亲诉说着京中见闻,一边对母亲病情关怀不已。   而送了东西本以为能放松下来的谢央在日落黄昏时得到了徐青带回来的消息,脸色阴沉的躲进了房间里,枯坐一夜。   江明珠被气了一通,知晓他是为自己好,却也恼怒了他。   又觉他对自己过于关注,心中不由烦闷。   猜想他对自己是否有了别样的感情,又不那么确定,毕竟两人并不熟悉,几次的相遇和相救都过于巧合,也并无时间去了解。   她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都是上辈子从下人口中说出来的只言片语。   “姑娘,赵家姑娘送了帖子,邀您去庄子上避暑,老夫人那边已经同意了。您看咱们什么时候走?”   寻川手里捧了个烫金滚花的帖子走进来,递给了她。   江明珠搁下笔,净了手才接过仔细看了看。   原来是赵凌云的帖子,邀她去城外的庄子上游玩,再过月余她就要出嫁,到时便没有这般清闲时候了。   所以央了母亲,准她好好放松放松。她便给她还有齐家姐妹送了帖子。   说来她喜好舞枪弄棒,好多女子不屑与她玩耍,所以数来数去交好的朋友居然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嗯,你们下去收拾一下,等会就去。我去祖母院里坐坐,陪祖母说会儿话。”   江明珠在小荷的侍候下换了一身衣服,才去了老太太的春晖院。   “明珠表妹。”   江明珠撑着伞遮挡阳光,闻言回身看去,便见禹表哥和林公子并肩而立,微风吹落一树繁花落在二人肩头,画面十分美好。   江明珠看的一愣,却还是上前微微福身。   “见过禹表哥,林公子。”   “明珠表妹不必多礼。”   秦禹上前轻轻扶起表妹,语气温和道:“表妹这是要去哪?”   江明珠语调轻快,“我去陪祖母说说话。”   说罢微微顿了顿,看了眼站在表哥身后一语不发的林公子,好奇道:“表哥和林公子这是……”   秦禹回头看了眼林廷秀道:“我与林兄打算去游湖,听说北边那片莲塘的花都开放了,所以去瞧个热闹。表妹可要同去?”   江明珠听了忙摇头道:“表哥,我便不去了,今日赵姑娘约了了我,等会儿便要出发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便又道:“再说了,那片莲塘也太远了些,表哥多带几个人。是要在那儿住上几日吗?”   秦禹闻言笑起来:“表妹不必担心,林兄武艺超群,有他保护我,安全无需担心。”   说着便微笑着转头看向林廷秀,挑眉问道:“是吧,林兄?”   林廷秀看着他,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字。   “嗯!”   江明珠看的忍俊不禁,这林公子当真有趣。   “那,表妹你便去忙吧。我二人也要动身出发了。”   秦禹提出告辞,二人并肩离去。   江明珠笑着目送二人并肩而行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二人之间的气氛格外融洽,插入任何一个人都觉得怪异。   想着,便不由低头暗自好笑,觉得自己想太多。   若此时谢央在此,定会告诉她,你没想错!   午膳后,江明珠坐在老太太腿边,拿木锤给老太太捶腿,好奇的问老太太秦禹的事。   “祖母,禹表哥定亲了吗?”   老太太一手拿经书,一手拨着手中的檀木手串,闻言漫不经心的道:“并未听说,不过他们家倒也不着急。急的人啊,也就你三叔母了。”   江明珠好奇道:“这是为何?”   老太太念珠的手一顿,看向一脸懵懂无知格外单纯的孙女,顿时有些不好开口,只好道:“打听这么多作甚?秦家小子便是无婚约在身,也没你的份!”   “祖母~我又没有说要嫁给禹表哥,我就是好奇,禹表哥整日里和林公子形影不离,感情甚好,对与终身大事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我这不是好奇嘛!”   江明珠抱着老太太的手臂撒娇。   老太太没好气的拿经书敲了敲她的脑袋,道:“你还是先想想你吧!你父亲昨日来信,说是给你寻了好姻缘,过几日便能和你见上一见。你到时可不许耍脾气不见。”   江明珠闻言嘟了嘟嘴道:“我哪有?”   “行了行了,快别来闹我了。赵家的大姑娘不是给你下了帖子吗?赶紧去吧。”   老太太拿书推了推她的的脑袋,不让她继续赖在她身上腻歪。   于是,江明珠被老太太赶了出来。   正巧寻川那边也收拾好了,来春晖院接她,两人在小花园的抄手游廊遇上了。   便也不多话,因着身上的衣服在老太太院里换了,便直接坐上马车去赵家的庄子了。   这边江明珠刚一出城,那边谢央便收到消息,得知她去了赵家庄子,他并未跟着。只是派人去打听魏无介的消息去了。   而江南一带和京城也都送来消息,他并无多少时间了。   是以决定两日后拜访江老夫人。   于是,江明珠也并不知晓,堪称修罗场的一幕在江家会客厅上演了。   此时江明珠刚到了赵家的庄子上,赵家庄子上的管家站在门口迎接,门口处还停了几辆马车,看来她是最晚到的人了。   “江姑娘,您来啦!快里面请,我家姑娘早早吩咐老奴来等着了。”   管家见从车上下来女子,晃了下神,果然自家姑娘没说错,最美的这位必定是江家姑娘没错了。   江明珠渐渐长开,当真国色天香,满目生辉。   下得马车,莲步轻移,带起一阵香风,姿态婀娜。   管家忙扯了自家娘子,满脸堆笑的迎上去。   一路由管家娘子领着去了庄子内院,听说话风趣的管家娘子说西边有片荷塘,赵家姑娘每年都要在那边捞鱼就地烤了吃,在那片荷塘里翻了好几次船。   让江明珠心生向往,心道等有时间定要去那荷塘划船,若是能喝一壶酒,夜间便睡在船上,仰望星空,当真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36章   “江妹妹,你可来了,快进来。”   赵凌云和几个姑娘坐在庭院的一棵大树下,大树下放了个圆桌,上面摆着些水果。   说笑的声音传出老远,赵凌云正和几个人讲起她在边关和老爹出去出去巡视时发生的趣事。   讲到兴起时忍不住起身比划一二,侧头时看到老远从水榭那边过来的江明珠,立刻招手。   声音中带着兴奋,她等不及要和她一起分享那些趣事了。   “你可是来晚了,错过了很多好玩的。”   待江明珠走近了,赵凌云一把抓住她的手,颇为遗憾的道。   “既如此,改日再劳赵姐姐和我仔细说一说吧。不过,来时,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关于赵姐姐的趣事,就是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趣听上一听了。”   说着,她揶揄的看了一眼赵凌云,执扇掩唇轻笑。   齐明燕闻言一把将她拉坐在凳子上,催促道:“快说快说,我倒是好奇的很。”   其他几个人也都含笑看来,眼中带着好奇和期待。   “来的路上,听管家娘子说有人啊,因为嘴馋荷塘里的菱角和莲蓬,偷偷划船去摘,翻了好几次船呢。”   说着便又笑起来,其他几人闻言也都忍俊不禁。   赵凌云涨红了脸,羞恼道:“我哪有!那不过是,不过是技术不好罢了,你们若是想,明天我就带你们去划船,让你们瞧瞧我划船的技术!我可是练了不少时日,保证不会翻了去。”   齐明燕积极配合,笑道:“那行,明日咱们便去坐坐赵姐姐的船,还望姐姐手下留情,莫要让我们掉下去。”   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都让赵凌云保证。   赵凌云上前掐了一把齐明燕奶白的脸,咬牙道:“行,你便瞧好吧!”   “姑娘,荷塘边已经架起了火炉,渔具也都备好了。您和诸位姑娘可以移步荷塘映月亭了。”   几人正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管家娘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快步走来递话。   赵凌云闻言一喜,忙起身招呼众人:“走走走,咱们去那边钓鱼,钓上来烤了吃。那边风景也不错,若有兴趣,划上小船去荷塘采莲蓬也不错。”   几人便起身过去,落在后面的赵凌云回头对管家娘子道:“去弄着茶水点心,还有果子蜜饯什么的都往映月亭那边送送。”   “哎哎,姑娘您且放心,都有都有。”   管家娘子忙应道。   这边江明珠在赵家庄子上玩的开心,那边谢央也往江府送了拜贴,求见江老夫人。   只不过江老夫人十分坏心眼的推迟了两天。   于是,谢央同安顿好母亲的魏无介同时到了江府门口。   谢央沉默的看了一眼同样站在门口的魏无介,眼中带这些深意。   上辈子他并不知晓魏无介同江府有什么关系,这人初入官场,便因得罪上首而被排挤出京中官场外放到山东那一带做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县令。   再后来,他便成了新帝一手提拔上来的班底中的一员。   想着最近徐青打听来的消息,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很快两人便被请了进去。   魏无介同样对于这位文采斐然的谢公子有所耳闻,心中思索着他也来此的用意。   两人各怀心思的走在江家游廊内,直到被引着去了正厅才敛了心思。   江老太太看着被人引进来的两人,同样是少年才俊,仪表不凡。   只不过两人气度不同,一个偏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一看就知道是个读书人,另一个气势凌然,通身的贵气,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   两人同时见礼,落座后,老太太也只问了魏无介家中事宜,和他母亲身体状况,一时间便有些冷落了谢央。   不过谢央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就是了。   不过江老太太到底也是个秒人,并不会让人感到冷待了谁,又问了谢央的学业和身体状况,一时间倒也和谐。   很快便到了午膳十分,老太太便热情邀请两人留下用膳。   两人纷纷答应了下来。   三人移步偏厅,很快便又饭菜送了上来,老太太给林妈妈使了个眼色,林妈妈便心领神会的默声出去了。   一大早便被接回来的江明珠怏怏不乐的趴在半扇湖的水亭栏杆上。   不时的将手中的鱼食投进湖里,看着湖里抢食的鱼儿发呆。   “姑娘?姑娘?您快过来吧,老太太身边的林妈妈请您过去呢。”   被生闷气的江明珠赶的远远的寻川隔着老远的距离喊道。   江明珠闻言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起身将手里的最后一点鱼食投进湖中,拍了拍手,迈着欢快的步子朝寻川走过去。   “林妈妈呢?”   “还说呢,姑娘您生闷气还把我和环碧都赶走,不许跟着,若不是我不放心留下来,环碧这会儿子都不到姑娘您在哪。林妈妈可还在咱们院里等着呢,咱们快回去吧。”   寻川焦急的拉着姑娘的手,抱怨着。   “您看您的手,这么凉,受了凉气您又该不舒坦了,最后难受的不还是您自己!”   江明珠不在意的摆摆手,“林妈妈可是说了找我什么事?”   寻川想了想道:“我出来寻姑娘的时候,但是听了一耳朵,老太太请您去春晖院用午膳,说是有什么客人,老太太请姑娘去见一见。”   “客人?难道是他?”   她这样想着,心中不免生出一些抵触心思来,却也不好耍脾气不去。   便带着寻川直接去了老太太院里,走到半路才想起来林妈妈可还在自己院里呢。   “寻川,你回去告诉林妈妈一声,就说我已经去了祖母院里。”   “姑娘,那我…”   寻川有些迟疑,毕竟姑娘身边需要人侍候着。   江明珠莞尔道:“这是在自己家里,我还能丢了不成?快去吧!”   目送寻川离去,她才继续往老太太院里走去。   进了院,房门外站着的小丫头笑脸相迎,又手脚麻利的为她打了帘子,引她进去。   老太太坐在主位,两旁坐了两个年轻男子,听见她进来的动静,纷纷转头看来。   其中一人她颇为熟悉,正是谢央。而另一人她倒未曾见过。   见她进来,眼中露出惊艳之色,半天没有回神。   老太太将他二人的神态瞧的一清二楚。   江明珠见祖母冲她招手,拿扇掩唇一笑:“祖母安。”   她携一阵香风而来,身子娉婷袅袅,姿态婉约。   当真国色天香,满堂生辉。   便是连谢央都忍不住露出惊艳的神色来。   他知她容貌甚好,上一世却是在她及笄后便不曾见过,如今她已渐渐张开,竟是这般明艳动人。   老太太拉了她坐下,笑道:“整日闷在院子里也不像话,回头祖母请了戏班子来,给你解解闷。”   又转头看向坐在两旁不言语的人道:“这边是你林伯伯的得意门生,魏无介。”   “魏公子。”   老太太又看向谢央,笑着道:“这边是谢家公子,都是自家人,便也不必拘礼。”   江明珠眼波流转,娇声道:“谢公子。”   谢央一愣,他能明显感到她语气中的不同,眼眸见划过一丝笑意,唇也微微勾起。   倒是魏无介,看了看对面的公子,又看了看江家姑娘,清楚的知道他们二人必定相识。   用罢午膳,四人移步花厅。   江明珠扶着老太太坐到上首,便挨在老太太身边,静静听他们说话。   最先开口的是魏无介,他起身施礼,不紧不慢的道:“老夫人,我回乡接母,恰奉师母之命代为转交江姑娘的生辰礼,所以才上门拜会。”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双手奉上。   林妈妈忙过去接了过来,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便笑着将荷包打开,掏出里面的一对儿玉兔来,笑着递给江明珠:“你林伯母还拿你当小孩子哄呢。”   江明珠红着脸接过玉兔,不好意思的娇嗔道:“定是林伯母长时间不曾回扬州看我,所以才拿我当小孩子看待。祖母,您也取笑我~”   魏无介看着她一副小女儿娇态也不由唇角含笑,唯有谢央不动声色,默默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倒是有劳魏公子了。”   老太太含笑道。   魏无介也是个聪明人,见她收了礼物,便起身提出告辞。   “既然礼物已经送到姑娘手中,我家中还有老母尚在病重,晚辈便告辞了。”   老太太闻言不免关心一二,又让林妈妈备了好些药材滋补佳品送与他。   魏无介倒也没有推辞什么,很痛快的离开了。   待人离开后,老太太看向挨着她的孙女,笑道:“快把东西收起来吧,前两日给你在锦绣坊订的衣服,还有玲珑阁的首饰都送来了,你随林妈妈去挑上一挑,顺便选些个什么送给赵家姑娘,算作添妆。”   江明珠眼珠一转,便知晓祖母是有意支开她,想要和谢央单独谈些什么。便很痛快的起身离开了。   老太太见她离开,给林妈妈使了个眼色,林妈妈便会意的跟着离开了。   走出房门,转了个弯便见自家姑娘悄咪咪的躲在窗子后面,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偷听,不免摇头暗笑,却也不打算打扰她。   屋里,老夫人给谢央使了使眼色,站起身轻咳一声,谢央便会意的起身,起身时装作不经意的往窗子边一撇,便见一点黑影映在那,不由摇头暗笑:傻姑娘!   他走到老夫人身边搀扶着,由老夫人带着去了书房。   --------------------   作者有话要说:   要过年啦,要置办年货,蒸馒头,炸鸡炸鱼,炸丸子,炸油条,准备包饺子啥的,有点忙,所以隔天一更啦~ 第37章   江明珠俯在窗台下却半天未曾听到说话声,又静静等了会儿,只好无趣的离开。   谢央和老太太在书房详谈一个时辰,出来时颇有些神清气爽,意气风发的意思。   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的谢央步伐轻快的离开了江府。   进了谢府后径直去了谢父书房。   谢大人这两天因公事烦心不已,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考绩审查便要开始了,他已经连续五年没有动过职位了。   如今手底下堆积了不少陈年旧案还待他处理,连续忙了几日他实在撑不住了。   恰逢休沐日,他便决定好好在家休息休息。   谢央回到谢府直奔书房,二话不说直接跪在了谢父面前。   “父亲,我想娶江家九姑娘。”   本来就对这个嫡子十分不喜的谢父,听到他这一句话,显些气晕过去!   顿时拍桌而起,“孽子!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他与江父本是同窗,还是同年的进士,只是他成绩不如他,做官不如他,便是连当年心爱的姑娘都心属于他!   所以对江家他格外不喜,如今乍闻自己的儿子想娶江家的女儿如何不怒。   谢央掷地有声的说道:“父亲!我想娶江九姑娘!”   “混账!你给我滚!滚回你院里去,此事休要再提!以后你便好好待在家里,不准你再出府半步!”   谢父气的大吼。   “父亲,我要娶江姑娘。请您答应!”   谢央并不为此退缩,仍坚持道。   他一为试探谢父在偷孩子这件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二为试探他到底知不道些什么关于谢夫人之事。   出人意料的是,谢老头似乎和江伯父有旧怨。   “住口!孽子!王诚,去请家法。”   谢父气急败坏,将谢央狠抽了一顿,并口不择言道:“果然是那贱妇生的畜生!当初就该掐死你!”   谢央被谢父的这句话震惊了一下,他果然十分排斥夏迎蓉,尚不知他不是亲生的这件事。   既如此他为何会娶了夏氏女?   当年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小官又如何和夏家扯上关系并娶了夏氏嫡次女的?   这些问题一时间充斥在他的脑海里,像一团毫无头绪的乱麻,他总感觉自己快要抓住那个线头,答案近在眼前,可似乎缺少些什么。   谢央最近总在受伤,此时又被谢父一顿打,当下便面如白纸,冷汗淋漓。却依旧不改话语,仍坚持娶江明珠!   好在谢父当真是个文弱书生,经年不曾锻炼身体,没一会儿便累了。   将手中竹条一扔,吩咐道:“王诚,将这个孽子扔到祠堂去!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徐青在暗处看着,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主子总在受伤,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谢央被丢进昏暗阴森的祠堂,浑身抽痛,身后沉重的大门被重重的关上。   一时间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火在静谧的空间里燃烧着,面前是一排排的牌位,这就是从小伴随他长大的东西!   书房里,谢志显沉默的坐在书桌前,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桌案上亮着一盏烛火。   他沉默的坐着,宛如一尊雕像般,脸上的神情愣愣的,手中摩挲着一根看着颇有些岁月沉淀的桃木簪子,静静地坐着直到那烛火渐渐燃尽。   他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忽然将手中的簪子郑重的收入怀中,抽出一张纸,提笔写着什么。   不一会儿便写好了,他扬声唤到:“王诚,进来。”   在祠堂里呆了一夜的谢央,脑中纷杂的思绪像扯不开的线团,抓不住一点的思绪来。   身体里似乎有团火在燃烧,可他却仿佛置身冰窟一般。   他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他可能生病了。   恍恍惚惚的听见徐青在喊他……   当真是病来如山倒,至他在祠堂里昏倒到今日已经整整十天了,直至今日他依旧缠绵病榻,一到夜晚便全身滚烫,将徐青几人吓得不轻。   清闲没几日,谢夫人那边又出了幺蛾子。   这日早上,谢夫人身边的的大丫头得了吩咐,到大少爷院中请他。   她在谢夫人身边十分的受宠,对于这个不受夫人待见的大少爷自然也并无多少尊重的意思。   到了这破财荒凉的小院中,她十分嫌弃的提起了自己裙角,一手拿帕子掩住口鼻,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到了门前毫不客气的推门进去,眼见谢央歪在塌上,也并不行礼。   开口道:“大少爷,夫人请您到兰香院,烦请大少爷赶紧过去,可莫要让夫人等急了,到时说不定又是一顿毒打呢!”   她眼中的轻视显而易见,口中的话也是满满的讽刺。   “你!”   在一旁整理桌案的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还未缓过神来又听见她说的话,面色一变,怒气上涌。   谢央倒是波澜不惊了,上一世这样的场景从不少见,他早已习惯。   更何况是眼前这小丫头的几句话,他还不至于养气功夫如此不到家。   徐青到底不是上一世跟在他身边经历许多的那个徐青了,他还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成长。   “不必理会。”   待徐青一脸愤愤的将那丫头轰走,他也穿戴整齐,打算去了谢夫人的院子。   徐青恨恨的看了一眼那个等在院门口不肯离去的丫头,才甩袖离去。   纵使在谢府多是这种捧高踩低的仍是觉得意难平。   她被徐青的眼神给震了下,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的冲他们的背影狠狠的“啐”了口:“呸!还以为自己多高贵呢,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且等着吧,看你这小贱种还能有命在!”   谢央进了谢夫人的兰香院中,一院子的丫鬟仆妇不见有人上前行礼,他习以为常。神色淡淡的抬脚进了前厅。   “母亲安。”   谢夫人夏迎蓉端坐在厅中上座,见谢央进来,恍惚间以为是那个男人,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一声“母亲”,又陡然清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这个越长越像那个男人的少年,心中一股怒气涌起,心中那股子爱意夹杂着恨意如百爪挠心般让她愈加的恨!   对那个爱而不得的男人的恨,和另一个女人的嫉恨让她理智瞬间分崩离析。   “跪下!”   谢央听话的跪下,不言不语,只不过低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这双充满恶心心思的眼睛,迟早他会亲手挖出来。   上一世他只当眼前这人不喜欢他,直至他一年一年长大,她看他的眼神越来越露骨,以至于他差点污于她手。   才知道这个女人居然对他抱有那种恶心的心思。   夏迎蓉平日里明艳端庄的面容上带上了几丝狰狞之意,对着跪在下方的谢央,心头涌起一股快意:看啊,姐姐,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嫡女作态,抢了我心爱的男人,如今你的儿子,就跪在你往日不入眼的庶女的脚下呢!   眼中划过得意之色,随后趾高气扬的道:“你这几日去哪里了?家也不回了?怎么,是觉得翅膀硬了便可以对母亲不孝不敬吗?”   “并无。”谢央淡淡道。   他就是不抬头也知道这个女人什么样的一副姿态。   “你!”夏迎蓉被谢央的平淡噎了一下,更加恼了,“对我不尊不敬,去给我跪祠堂里好好思过!什么时候我消气了你再出来罢。”   谢央平静的起身离去,毫无辩解的欲望。   在谢央离开后,夏迎蓉狠狠地将手中的茶盏掷了出去,瓷器碎裂的声音惊醒了屋内本就噤若寒蝉的下人。   满屋子人纷纷惨白着脸,埋首不敢出声,生怕让主子记起她们来,殃及池鱼。   夏迎蓉身边的张妈妈见主子神情不对,赶紧将屋内的丫头们赶了出去,让她们都站的远远地,院中也不许留人。   好一会儿才又进来,掩了房门窗户,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劝道:“夫人,都是大少爷的错,惹您不开心了,您莫气坏了身子。”   夏迎蓉脸色狰狞,恨声道:“大少爷?哪来的大少爷!不过是那个贱人生的贱种罢了,就他也配叫大少爷!真是笑话!怎么,你莫不是也忘了?”   张妈妈闻言,心头惊颤,脸色瞬间白了,呐呐道:“是是是,夫人说的是。您且悄声些,莫要让人听见了。”   夏迎蓉闻言冷笑一声:“哼,你当老爷不清楚呢?他早就知道了,之所以不说,还不是老皇......呜呜”   陡然被张妈妈拿帕子捂了嘴的她怒瞪着她。   张妈妈确是不敢松手的,贴到她耳边道:“嘘,夫人,您不要命了!可莫说这些胡话了。”   夏迎蓉没好气的打落张妈妈的手,擦了擦唇角,才道:“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我们俩,不会有人知道的。”   “哎呦!我的姑奶奶哎,那位可是手眼通天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您还要心中有数,莫要口出妄语了。”   她无所谓的翻了个白眼,无趣的起身换了话题:“琛儿今日可回来了?”   “书院这几天课业重,少爷为了今年的秋闱,甚是用功,这些日子怕是出不得书院的。”   “嗯,挑些紧要的东西给少爷送去,你亲自去。”   夏迎蓉走进内室,亲自取了二百两银票交给张妈妈后吩咐道。   “还有,派人盯着些李妈妈,她最近有点不对劲,若是情况有变,及时处理了。”   “是,夫人您放心,都盯着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晚了,炸鸡炸到晚上十点,太累了,明天还要包饺子,炸鱼…… 第38章   谢央并没有依言去祠堂,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提笔写信送往京城,尽快安排起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这一次他要尽掌先机,绝不会再给他人染指自己心爱之人的机会。   在这诺大的谢府中显得格外荒凉的小院子并无人会关注。主仆二人倒也落得清静,不用时时刻刻注意着身边不听话的下人,倒也从没生出过换居所的想法。   只不过府中大多数仆人并不愿意来这。   一夜无话,第二日谢央不顾徐青劝阻执意要去见魏无介。   本是早前便约好的,不过他受伤生病后推迟了那么久,这次再不去,怕是他便答应和江府的婚事了。   上次和老夫人的谈话并不是很顺利,只不过他对江家的局势看的分明,老夫人足够疼爱瑶瑶,对他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不论江家日后如何,都要保护瑶瑶日后万事无忧。   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魏无介学识过人,日后必定榜上有名,家中人口简单,自然十分合适。   而此时的他,在谢府并不受宠,父母不慈,备受冷落。   两厢对比他自然不是首选。   所以老夫人对他虽然满意,却看不上他家中的烂摊子。   因此,老夫人只说看瑶瑶怎么选择。   他和魏无介约在茶馆见面。   “姑娘,咱们现在就回去吗?”   环碧抱着几个盒子和江明珠一起从玲珑阁出来,她玩心重,想和姑娘在外头走走,毕竟她除了和姑娘一起出来或是给姑娘买东西的时候,并无什么机会出来见见世面。   “就回去吧,咱们给赵姐姐挑的东西都选好了。”   江明珠并没有察觉环碧的心思,兴致缺缺的道。   “姑娘,咱们要不去茶楼听会书?听说最近有新故事…哎?那不是谢公子吗?”   环碧眼尖的瞧见了谢家公子,不由得说了出来。   江明珠转身看去,便看到谢央进茶楼的身影,脚步一顿,来了兴致。   忙催环碧将东西放进马车,她要进去看看这样一个人去茶楼做什么。   进了茶楼,便有店小二迎她进去,她稍微一打听便得知谢央去了二楼的雅间,当即要了他隔壁的雅间。   谁知刚进去,门尚来不及关,便见魏无介怒气冲冲的推门离去,谢央面色从容的从雅间里面出来,对于魏无介的怒火视而不见,姿态文雅的离去了。   江明珠看的一脸懵,不多时又见环碧鬼鬼祟祟的跑上楼来,一脸八卦的问道:“姑娘,怎么了?我见前一阵老夫人请的那位公子一脸怒气的离去,谢公子一派从容姿态的拦住了他,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那位公子直接拂袖离去了!”   江明珠回过神来,心思转了转,便有点猜出来了。   不过看到环碧一脸八卦的模样,不由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快别关心这些有的没得了。咱们赶紧回去,我可还有先生留的课业没写呢,明日先生可要检验的,咱们赶紧回吧。”   环碧只好按下自己的八卦之心,和姑娘下了楼,心想却想着等有时间可得问问徐青。   她如今可算是打入敌人内部了,为了林妈妈交代的事,都快和谢公子身边的徐青混到一块去了,牺牲可大了呢,回去便要和林妈妈要奖励去。   晚膳实在老太太院里用的,用罢膳,祖孙两个顺着游廊闲走消食。   江明珠心里记挂这白天的事,话锋一转便提了句魏无介。   “祖母,最近几日怎不见前几日那位公子来咱们府上了?”   江明珠试探着开口。   老太太闻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怎么?可是看中了?”   江明珠脸色一红,羞恼道:“祖母~我哪有?我只不过是想问那位魏公子打算何时上京,我想给林伯伯他们送点东西,届时好让那位魏公子代我送上。”   “不急不急,明日午后请他来一趟便是。”   江明珠闻言点头,心中暗想,若他明日拒绝来江府,那么她便可知谢央做了什么事。   谁知,第二日午后,魏无介应邀而来,在祖母院中她不好过问,待他提出告辞之后,她便连忙找借口个祖母请辞。   “魏公子,请等一等。”   魏无介闻言,住了脚,转身微微低头等着身后的姑娘追上来。   他知她貌美,知他配不上眼前的姑娘,所以敛眸低垂,颔首静立,并不敢抬头去看她,怕入了眼也入了心。   江明珠提裙追来,如一直妖娆妩媚的蝶,翩然而至,带起一片香风,吹洒在他的鼻端,吹进了他的心里,在心湖漾起波澜。   “江姑娘,可是有事?”   他垂首施礼。   “魏公子,我只是有件事想要问问你,还请魏公子如实回答。”   江明珠还礼后郑重的道。   “姑娘请问,在下能答出的定会如实相告。”   “我想问你昨日谢公子约你在茶楼都说了些什么,魏公子可否如实相告?”   魏无介闻言一愣,既而笑了起来,“倒也无甚大事,只是问了在下一个问题。”   江明珠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问题让他生那么大的气,便追问道:“什么问题?”   魏无介扯了扯唇角道:“我魏无介无甚家底,如何娶妻?”   江明珠心底一沉,既而恼羞成怒,觉得这样的谢央实在不愧对他人对他的评价!   他心知江家有意和魏家联姻,却仍旧从中搞破坏。   一开始便是为她好,她无话可说,可眼见入京时间快要到了,她实在无人可入了眼去,既然父亲对魏公子十分属意,她也并无多少反感,祖母过几日便会请了魏家主母商谈事宜。   她婚约便可定下,上京后不用担心被人利用婚事做什么不利于江家的事,还可避免陆家纠缠,她对魏无介也并不讨厌甚至觉得他无比合适。   虽然他们不是和自己爹娘一般因爱结合,但她只求安稳度日便可。   如今谢央三番五次破坏她的婚事,真是气死她了!   当即撂下魏无介,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魏无介抬头,望着那个极为鲜活的背影,愣了愣,只觉他此生当真错过了一个好女子,这一生都不会有人如她这般,让他印象深刻,见之不忘了。   “姑娘,姑娘!您等等我呀。”   本来站在远处给自家姑娘望风的环碧见说话说的好好的姑娘,忽然气冲冲的往角门那边走去,愣了愣,忙提裙去追。   “公子,咱们这便启程,您不和老爷说一声了?”   徐青将最后一个包裹放到马车暗格里,见公子和一盘残局围棋较劲,猛的想起了什么,便道。   “说了,提前入京备考。”   谢央手执黑子,观察着眼前的棋局,头也不抬道。   正有点头绪,想要落子,谁知马车猛的一停,整盘棋因为惯性子都有些乱。   他连忙整理棋盘,将棋子摆了回去,“怎么了?”   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他只觉光线一明一暗,抬头看去,便见马车里站了个红衣姑娘正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江明珠此时完全忘记了害怕,全凭着一股子怒火支撑着她。   “你怎么来了?”   此时怔愣的谢央显的和平日里格外不同,有些傻气。   “你说!你为何三番五次坏我姻缘?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怒气冲冲的小姑娘气的胸脯不断起伏,面色潮红,说完话紧咬着唇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   谢央心头一震,不由拉住她的手,用力一拽,将她拽到怀中。   小姑娘惊呼一声,懵懵的倒在他的怀里,这一幕像极了年少时的场景,听她提起自己坏她姻缘。   心中一股子怒气和委屈直冲大脑,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明明是你说的要嫁我,我不过是一转身,你便嫁了旁人,我连见你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我怎会眼睁睁的看你再去嫁给旁人!   你本该是我的妻!你我成了亲,死后亦同穴,你早已是我的人!   他红了眼眶,忍了又忍,终是问出了口。   “瑶瑶,不要嫁给别人!嫁我可好?”   江明珠刚要挣扎,闻言一愣,又觉自己脖颈处有微微湿润,震惊之下失了言语。   而此时,被赶下车的戴卓和徐青站在马车不远处,徐青手里还捧着一节短鞭,惊恐不定又后怕的瞅着戴卓胳膊上一道皮开肉绽的鞭痕。   见戴卓疼的龇牙咧嘴的,万分同情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   “喏,给你,赶紧上药。嘶——看着都疼!”   见他蹙着眉头,眼也不眨的将药粉往伤口上倒,不由咋舌。   “哎,你说,里面情况怎么样?”   他望了望马车方向,心如猫抓的捅了捅正在包扎伤口的戴卓。   戴卓闻言看了眼马车,又低头处理伤口。   徐青见他不回答,无趣的挠了挠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   “哎,闷葫芦,公子的东西拿回来了吗?”   戴卓闻言摇头,看了看位置,道:“你等着,我去取。”   说着便走了。   徐青望着他的背影啧了声,继续躲在角落里。   不多时,戴卓就回来了。   手中拿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让崽崽他爸洗碗刷锅,好家伙,洗菜池破了个洞,水龙头把手断了!这得多大劲?   嘶——我严重怀疑他是不想干活!出去跑了一天,问了无数厨卫店,找不到合适的洗菜池,还得扩洞,关键师傅都还回家过年了。   巨无语!罚他面壁思过→_→ 第39章   他对自己竟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只以为他不过对她有稍稍好感,不忍见她几次三番选错了人,已至将来后悔。   毕竟她和他相差甚大,他未来会是鼎鼎有名的战神,纵使人们对他评论有失偏颇,也并不可否认他战功赫赫。   他未来还会是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之重臣。   而她,只求能保全江家性命就很好了。   他如今这般言语,让她心神俱震,一时之间失去了言语能力。   只呆愣愣的被他抱在怀里,任由他将头埋在她脖颈处,感受着脖颈处微微的湿润悄悄将抬起的手放了下来。   “姑娘,姑娘,你去哪了?等等我啊…”   环碧急急的追出来,却晚了一会儿,如今出了巷子,到处找不见自家姑娘的影子,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在转身路过第三个小巷子的时候不经意的一撇,就看见了蹲在巷子口阴影处的徐青二人。   顿时喜出望外,忙过去,靠近了才发现徐青手中拿着的短鞭有些眼熟,好像自家姑娘的。   徐青见环碧走过来,心中一惊,忙将手里的短鞭往背后藏去,满脸堆笑的道:“呦,是环碧妹妹呀,这会儿怎么出来了?”   环碧见他面上的假笑,心下的那三分不确定也变成了十分的肯定。   侧头往那马车瞧了一眼,笃定道:“我家姑娘在里面吧?”   徐青干笑着挠了挠头道:“这……嘿嘿………咱们这也是被江姑娘赶下来的不是…”   “姑娘,姑……唔唔……”   猛的被捂住嘴硬拉着蹲在墙角的环碧怒瞪徐青,却换来徐青一个十分谄媚的笑脸,顿时气的翻了个白眼。   江明珠听到环碧的声音,顿时清醒,猛的将他推开,猝不及防的摔在矮塌下,疼的眼角泛泪。   谢央急忙伸手去扶她,却被她恼怒的拍开了手,好笑的道:“好好好,我不动你,你慢点。”   这一摔,让她稍稍平定了些心绪。江明珠站起身,刻意忽略自己那跳的有些急促的心跳,慌忙要下马车。   谢央见她要走,慌忙去拉住她。   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瑶瑶,嫁我,可好?”   江明珠闻言又愣了愣,抬头便对上他火热的眼神,不知怎的本来稍有热意的面颊瞬间爆红,稍稍平定的心湖又如被投进了一粒火星,被烧得整个人都不知所措起来。   纠结了半天,才呐呐开口:“你......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会......怎会.....”   谢央勾唇一笑,温声道:“怎么不会?我就是心悦你,想娶你!”   “不....不.....我....我....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   她语无伦次,口不择言。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更是红的滴血。用力挣开他的手,就要跑,却被谢央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手腕,用力将她扯回。   她惊慌失措的撞进他怀里,只听见他闷哼一声,她顿时急了,也顾不得害羞不害羞了。   “你快放开我呀,你...你怎么能这样!”   她不敢用力挣扎,怕马车晃动,引起外面的人注意。   谢央眼中的笑意似要溢出,紧紧地将她温软的身子抱在怀里,仿佛缺失的东西在这一刻被填满了,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幸福,就是她!   “你还不放开我!”   她气急。   “我放开你,你不许跑!”   说话间还将她牢牢困在怀中,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跑了。   “好…”   她疯狂点头,想让他赶紧放开自己。   “你答应了?”   谢央小心翼翼的问,胸口处的热意翻滚。   江明珠悄悄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眼尾泛红,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期待,她脑袋也懵懵的,不知该如何做答。   “瑶瑶,我真心求娶,他们哪个都不好,而我不同,只从一而终。”   谢央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开。   她躲避他的眼神,侧过头去,闻言,眼睫颤动,低声细语:“从一而终从来都不是说说就行的。”   心中万分紧张的谢央,听到她的话,眼中迸发出令人夺目的光彩,他激动的将她揽在怀里,将她的手置于心口,低声道:“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会证明,你要信我!”   江明珠晕晕乎乎的回了江家,回了自己的小院。   想着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额头,温软的唇贴在她的额头,手指不由自主的抚在他吻过的那片肌肤上,却在触碰的那一刻,仿佛被烫了手般的收了回来。   脸颊上的热度一直都未曾退下。   因着在城中的耽搁,谢央便将进京的时间推迟了一日。   他此时坐在桌案前,那些那本很久都没翻动过的书,不知在想着什么。   直到亥时时分,夜深人静之时,谢央终于放下手中的书本,拿起一旁搁置已久的锦盒,整理衣襟后悄悄推门出去了。   江明珠今日被谢央心悦她这件事震得迷迷糊糊的。环碧见她一直愣神,便早早地侍候她歇下。   躺在床上,心神便不自觉的放松下来。习惯性的将那些恼人的杂事抛诸脑后,不去想。   如今热夏,她本就怕热,便早早的在屋子里摆了冰盆,温度恰到好处。   她便穿的清凉,只盖了轻薄的锦被,青丝松松的铺在了枕上,舒适惬意。   她翻了几个身,就有了些许的困意,眨了眨沉重的眼皮,朦胧间就要睡去。   忽而一   “笃笃笃。”   窗边忽而传来一阵叩响,把她那丁点的睡意给踢到了九霄云外。   她揉了揉眼睛,有些愣愣的坐起。   “笃笃笃。”   似乎是见她没有反应,那人又轻轻的敲了几下。   她蒙蒙的起身,随手抓了件架子上的衣服,胡乱的披上,跑到窗前支起窗子,便见窗外站着的谢央。   月光下的他一身宝蓝色的衣袍,发丝微微松散,比之白日多了丝温和。俊逸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见她开窗,便将手中一直握着的盒子递给她。   “给你的。”说着顿了顿,复又开口道:“没想到你会开窗。今晚,你,甚美!”   江明珠愣了愣,尚且迷糊的她,听见他的话,猛地清醒,脸色迅速发烫。   “你,大胆!”   她猛地意识此时自己衣衫不整,且大半夜,孤男寡女,他胆子倒真是大,将军府都敢闯!   慌乱的去关窗,却听到他痛呼一声。心中一惊,赶紧将窗子复又支起,惊慌的问,   “怎么了?夹到了吗?”   “嗤~”   谢央笑出声,“并无,骗你的。”   江明珠听了立时怒了,作势要将窗子放下,被眼疾手快的谢央抓住了手腕,撑住了那窗子,一时间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小丫头还是不经逗!   “好好好,我的错,还望九姑娘原谅则个,莫要生气了。”   江明珠挣开被他抓着的手腕,剜他一眼,眼波粼粼,平白多了几分微恼的嗔意:   “谁说我生气了!”   说着,就要去推开他关窗。   谢央心知她恼了他,也不害怕,只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近了一些。   江明珠不防他的动作,下意识的顺着力道探出了半个身子,刚刚好凑在了他的面前,便对上他一双眼。   她不由得怔住了。   谢央弯了嘴角,伸手打开盒子,拿出了那只簪子。   他们距离极近,呼吸间都能感受到对方温热气息,颇有些缠绵悱恻的味道。   她极为不自在的挣了挣,却被他更加用力的紧握,刚要羞恼的说话,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惊住了。   谢央将簪子拿出,抬了手,把簪子握在了她的手中,又紧紧的包裹住了她柔软的小手,让她无法挣脱。   “本想亲手为你戴上,如今,只得这般了。”   他说着,拈起她一缕青丝,置于唇边轻吻,缱绻眷恋,满眼深情。   那双含情眼眸就这么专注的凝着她,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不愿抽离。   “你.....”   她开口,却被他一根修长指骨堵了唇。   “嘘~,别说话。待我回来,便送你更好的,如今手边这支你先戴着。”   谢央堵了她的唇,手中微软的触感,让他微微恍惚。   眼前的女子尚且年幼,还没有日后风华绝貌,却也姝容艳丽。依旧让他移不开眼睛。   江明珠面上发烫,胭脂色的红晕便似潮水蔓延,在她脸颊上落下浓墨重彩的痕迹。   她咬了咬唇,手心灼热,将冰冷的簪子都捏的滚烫起来。   “你倒胆大,如今竟是翻了江家墙头,如此熟门熟路!”   她当真不知眼前这人还有这般无赖模样!   谢央见好就收,松开那一缕青丝,任由它飘摇着落回了她面庞一侧,犹带几分他的体温。   她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捏紧了手中的簪子,努力忽略发烫的脸颊,和心底涌起的甜蜜。恼羞成怒般的瞪了他一眼,   “谢公子,自重!”   说着,便重重的放下窗子,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徒留窗外谢公子,唇角含笑的站在那,好一会儿才踱步离去。 第40章   殊不知,本就守卫深严的江府,他如今怎的这样轻易就得以进来,是老太太有意放他进来。   江明珠也只以为他聪明,避开了江府的守卫。诧异于如今江家守卫如此松懈,日后还得和林叔好好说一说,增加人手。   翌日一早,本打算启程上京的谢央因夫子要他去云澜书院旁听,从国子监来的张夫子要讲策论。对他们极为有用,遂又耽搁下来。   倒是江明珠最近最近接到不少帖子,皆是想要请她去参加茶会诗会的。   在帖子中翻了半天,找出了赵凌云的请帖,说是她家小表妹到她家中做客,也是个有趣的人儿,请她过去认识认识,说不定就成手帕交了。她将帖子捡出来递给环碧:“去给赵家姐姐回个话,说我到时会去的。”   次日,正是赴赵府赏荷的日子,江明珠一大早就收拾妥当坐了马车到西城赵家。   如今天还炎热,马车一角也被放了置了冰盆,丝丝凉气漫出来,让因苦夏的江明珠有了片刻轻省。   本不欲出来的,但到底不好驳了赵家姐姐的面子。   引路的丫头一路带着她穿过抄手游廊,转过折花影壁,往府中后花园走去。   好在这次设宴在湖心亭,微风轻轻拂过荷花带来屡屡清香,四周又搁置了冰盆,倒也不显得热了。   “明珠妹妹来了,快些进来。早知今日这般炎热我便换个日子请你们了。”   赵凌云一改往日的束袖衣衫,难得的换了一身湖蓝色衣裙,头上简单的带了个发簪挽住了头发,清清爽爽的更是多了些女子特有的柔美气质。   他本来和身边的几个姑娘聊得开心,一转头便看到不远处走来的江明珠,当下撇下众人迎上前去,惹得一群小姑娘皆好奇的望过来。   江明珠被赵凌云拉着手进了湖心亭,甫一进去便一股凉意扑面而来,便隐隐松了口气,转而微笑着和几个姑娘问好。   赵凌云一一为她引荐后,又说她小表妹初来乍到,又因暑热难耐有些中暑,便留在房中休息未曾前来。   互相打过招呼后,方才坐下就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   “原来你就是江家九姑娘啊?也不怎么样嘛!”   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凝滞。   江明珠掩唇一笑,毫不在意道:“的确,不如姑娘…”   她上下扫视,既而道:“不如姑娘心胸广阔。”   说话的这姑娘说起来她还是认识的,西城刘守备家的嫡女,身材火爆,却长了一副娃娃脸。   最后嫁到京中,她新婚第一年还见过她跟着礼部方大人家的三夫人出席宴会。唯唯诺诺的样子丝毫看不出现在这般娇蛮的样子。   “你!莫要口不择言!说什么浑话呢,简直不知羞耻!”   她被她视线一扫,下意识的缩了缩鼓囊囊的胸脯,听了她的话便脸色爆红,怒斥道。   刘悦然本没有恶意,只不过是她家人口简单,并没有什么庶子姨娘的,所以养出来的姑娘自然单纯些。   也是在她人口中听说了江家姑娘的美貌。如她这般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本就对自己的身材和容貌很自信,咋乍一听别人赞美她,自然不服气。   江明珠上一世经历如她一般,所以倒也不生气。   “你别生气啊,我说的不过是实话。你确实很……”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脸上带着点坏笑。   刘悦然红着脸,气急败坏的想要怼回去。   她身边的一个小姑娘见她还要说下去,便有些恼了,赶紧拉扯她一下,   “好了,快别说了,没得扰了众姐妹的心情。”   复又回头,露出一个颇有些尴尬的微笑来:“赵姐姐,我听说日前你做了江姐姐的赞者,下个月我也及笄了,也请你去做我的赞者可好?”   赵凌云愣了下,怎么都请她做赞者呢?却也爽快应下,有出去玩的机会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一会儿便转了话题,江明珠此时显得安静极了。   她本就苦夏,夜里睡的不甚安稳,此时微微有了些困意,却也不好打扰到她们的兴致,便强自打起精神。   听她们谈论城中哪个铺子出了新花样的首饰,亦或是哪个成衣坊出了新款式的衣裳,偶尔附和上几句,倒也消磨了大半日的时光。   直到午膳时间,众人都移步小厅中。将将落座,便听见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表姐,玲儿来晚了,还望众位姐姐勿怪。”   江明珠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十三四的女子,身穿一袭月白色百褶如意长裙,巴掌大的小脸十分惹人怜爱,头上戴着一直金丝如意纹步摇簪,长长的流苏随着走动间,微微晃动,为她添了一抹俏皮。身姿纤瘦,莲步款款的走进来。   赵凌云听见声音,赶紧起身去迎。上前小心的扶着女子的手臂落座,口中抱怨道:“你若身子不舒服,便不要来了。又不急于这一时,大不了等你好了,我改日再请,总能叫你认识的。”   小姑娘毫不在意,娇娇道:“我这不是怕错过几位姐姐嘛。择日不如撞日,各位姐姐如今都在,我不来总不好。表姐说好是为我介绍的,怎的我来了,你反倒不说了?”   赵凌云一拍脑门,抬头看她们好奇的眼神,懊恼道:“只顾着表妹,倒是忘记了,是我的错。”   说着,拉了一旁的江明珠道:“这个江家的九姑娘,这个是刘家姑娘......这就是我说的表妹,叫李湘玲。”   一番介绍,一番热闹。   用膳时,赵凌云时不时照看李表妹,体贴入微,她性格大大咧咧,如今倒是仔细,看的人心生暖意。   用罢膳食后,几人都为李表妹送上自己绣的荷包,以表心意,小姑娘含笑收下,着人拿了一摞帕子进来,让她们挑选。   几人上前细细一看,才发现帕子上的图案花色居然是双面绣,众人惊呼不已。   江明珠也惊奇道:“李妹妹好女红!居然是双面绣法,真是手巧。”   要知道如今会双面绣法的都被收录皇宫内,专供后宫娘娘们用去了。   便是民间有上一二人,怕也早早被权贵人家请了回去,便是连她外祖家寻的那位绣娘也只学皮毛。   观这位李表妹的女红怕是自小便学了的。   众人挑好了也都夸赞不已。   “当不得众位姐姐夸赞,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别的不行,唯有这女红尚能拿出手罢了。”   又说了会儿话,看了看天色,江明珠便提出告辞,她实在是困得不行了。   赵凌云便提出送她出门,顺便她要带小表妹到城中玉珍阁买些东西,其余姑娘也都同去。   到了赵府门前,陈安早早的牵了马车在门前等候,见江明珠出来,赶紧将长凳取出放下。   江明珠回身同赵凌云等人道别后转身上马车。突然一侧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来将她扶了上去,将她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就见马车前站着一身黑色绣红边蝠纹的谢央伸着手托着她的手。   少年人身姿颀长,面容俊朗,唇边带着一抹笑意,晃花了她的眼眸。   她倏然收回了手,脸颊红润一片,瞪他一眼转身进了马车,恼怒他怎可如此。   谢央收回手,冲赵凌云点了点头,接过陈安手中的鞭子坐上马车边缘驾车离去。   一群女子目露惊艳的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皆沉迷于少年的风姿俊貌半晌才回过神来。   刘悦然掩饰着红了的脸颊忿忿道:“不过就是长得好看罢了!便是再好看也还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烂人!也就和那个傻的般配!听说这几日日他多次初出入江府,怕是和她有关的。近来不少风声,说江家有意和谢家联姻。”   李湘玲捧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红着脸颊问道:“表姐,方才那个是哪家的公子啊?”   若此时赵凌云回头,便会发现她这表妹眉眼含羞,神情娇羞,分明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   赵凌云极为不雅的翻了个白眼道:“你就别想了!那个就是江妹妹看中的人,谢央。我早就看出来他们俩有什么猫腻,这次竟如此明目张胆了!”   李湘玲闻言颇为失望的垂下眼眸:“哦。”   至于心中是不是这样想的便不得而知了。   反倒是刘悦然颇为嫉妒,小声嘀咕道:“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罢了,以为凭长相就能往上爬了吗?也就她江明珠和得了宝一样看中他,还不是看上他的脸,哼!谁稀罕似的!”   赵凌云等人闻言悄悄地离她远了些。不可否认方才确实被那少年晃了心神,真真是应了那句翩翩少年郎,皎如天上月,轻易惑人心。听说才华也是一等一的好,年纪轻轻便已有功名在身。   可偏偏出身虽是嫡子,过的却不若寻常家。不少人都知道他幼时是街上的讨乞的小乞丐,虽是谢府嫡长子却不受谢家阖府待见。   偏谢夫人仗着是京中国公府里出来的,虽是庶女却也总一副高高在上,拿鼻孔瞧人的模样,在金陵贵夫人圈中不受半点欢迎,还脑袋拎不清的对自己嫡长子百般虐待,对小儿子那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倒是如珠如宝的宠着,真是不知所谓!   --------------------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期间,更新不定,大家多多担待哦~ 第41章   马车内,江明珠还沉浸在羞人的恼意中,脸颊的热意迟迟退不下去。突然眼前光线一暗,她受惊般的抬头,就见谢央弯腰进来,不由恼道:“谁让你进来的,还不快出去!环碧呢?还不快进来!”   谢央好笑的看着她此时如同一只张扬舞爪的小狮子般,双颊透红,眼眸因为羞怒染上点点水润,虚张声势般的要赶他出去。   迅速跨过去坐在她手边,果然不出所料的安静了,别扭的转过头去,不看他一眼。   “姑娘.....”   马车外的环碧听到自家姑娘喊她,便想急着进去,却被驾车的陈安一把拉住。环碧挣脱不开怒目以示,陈安迅速放开手。   不由心中暗骂:没眼色的小丫头!   听见外头那丫头的声音,谢央轻咳一声,外头便没了声响,只剩马蹄哒哒和车轮转动的声音。他满意的点头,还算她识相。   “你!那是我的丫头,你吓唬她作甚!”   江明珠转头怒瞪他。   谢央好笑的抓起她的手,置于掌中紧紧交握。   正色道:“别闹~我此次来是同你道别的。我有事到京中一趟,待来年春闱过后才归,如此你我便要数月不见。瑶瑶,我舍不得,舍不得不见你,哪怕一刻。”   江明珠先是讶异,听他要走,心中涌起酸涩不舍之意。又听他情意绵绵的话,心头甜如蜜饯般。   她很是大胆的主动握紧他的手,抬眼看他,见他眼含深情的看着她,又迅速低头躲开他的视线,只很小声的道:“我、我会想你的。”   谢央闻言心中欢喜异常,心情激荡之下不由伸手揽她入怀。   江明珠被他抱住,又羞又惊:“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我!”   他喟叹一声,喃喃道:“瑶瑶,你别动,我只是舍不得你,只要一想到数月见不得你,我便恨不得将你变小揣在怀中带着一起去,也好教我不必受这相思之苦。”   江明珠红着脸,在他怀中安静下来,一时间,车厢中寂静无声,氛围甜蜜气息环绕。   她脑中的风暴却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还不知如何与祖母坦白,而且看样子祖母对于魏无介十分属意。   而且父亲对于魏公子也十分看好,那谢央怎么办?   好一会儿后,她才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可、可以放开了吗?都好久了。”   谢央无奈将怀中的她放开,却固执的牵起她的一只手不放,无视她的挣扎。   一只手伸进怀中掏出一块用帕子紧裹着的东西来。将他寻了好几日的流云百福佩放到她手中,将她的手与玉佩置于心口,言语中的认真不容忽视:“瑶瑶,愿你往后平安喜乐,福泽绵延。你且放心,此生,有我护你。”   江明珠看着手中的玉佩,睁大了眼睛,十分惊讶。   听了他的话,不由眼眶一热,上一世自己出嫁那天丹岫便送了她这个玉佩,她只满心以为是那丫头送自己的成婚礼,却原来竟是他吗?   上辈子,江家遭了难,往日交好的无数世家对她避之不及,她苦求无门。本来涉世未深,江家的掌上明珠,向来无忧无虑的她,瞬间成了孤苦无依的小可怜。   谢央见她眼中含泪,心中疼惜,无奈的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珠,“小丫头,你这是欢喜的哭了?我送你礼物是想要你高兴的,怎的竟惹哭了你?早知这样就不送了。”   “送了我就是我的了,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江明珠赶紧收回自己的手,生怕他真的要回去。一时间倒忘了哭泣,好一会儿才有些扭捏的从袖中掏出一个绣着蝙蝠的荷包扔给谢央。   气恼道:“送你的,回礼。”   “姑娘,到咱们府上了。”   外头,环碧不顾陈安的阻拦,眼看江府近在眼前,赶紧出声提醒,生怕姑娘被谢央欺负了。   江明珠闻言起身,不待马车停稳便提裙出去,三步并两步直奔车厢外,快速的跳下车,快的让谢央根本来不及反应,一溜烟的跑进了苏府。   生生把车上三人硬生生吓出一身冷汗,谢央更是懊恼自己反应慢了些没出手拦下,狠狠地瞪了一眼环碧,更觉这丫头就是个麻烦。   “咳,谢公子,需要在下将你送到何处?”   陈安顶着谢央黑沉的俊脸问道。   谢央收回视线,淡定的坐下,道:“回谢府,劳驾。”   陈安面无表情道:“分内之事。”   他可不敢小瞧了这位爷,那身上微微显露出的气势比之江大爷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平常这位爷掩饰的极好罢了。   江明珠不顾下人惊诧的眼神,一路小跑进了院中,进了房内才微喘着停下脚步,靠在门内平复下跳动过快的心,脸颊泛着红晕,好一会儿却又捂着脸颊笑出声来。   环碧站在门外停住想要敲门的手,听着里面隐隐的笑声也放了心。不过还是有些后悔的。   若不是她突然说话,姑娘也不必做那般危险的举动,可是将她吓出一身冷汗,生怕姑娘出一点差池。   还未到晚间环碧便从外面带进来一封信交给了她。   她拆开信仔细看了看,将信中谢央交代好的事一一记下,随即就将信放到烛火上引燃处理了个干净,随即换好衣裙往祖母院中而去。   不过几日,江明珠又一次应邀前去赵家花宴,这是赵凌云出嫁前最后一次宴请闺中好友了。   江明珠进了赵府花园,在靠近大树遮阴的地方落了座。   刚落座不久便听到刘家姑娘并不小声的言语。   “看看,这个就是那个病秧子,不光是个病秧子还十分的嚣张跋扈!你可离远些,别等会儿这位身娇体弱的出点子什么事赖到你身上!平白惹得一身腥。”   说完还特意向江明珠看去,谁料想人家根本就不曾看过来。   一时间被江明珠所忽视和她被谢央那样的俊美的人视若珍宝捧在手心的样子,噬心般的嫉妒让她一时失了理智,不由提高了声音,出言讽刺,好叫她丢了脸面。   “唉,某些人哪,都快定了亲的人,还和其他男子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真是不知廉耻,要是我啊,此刻可不敢出府半步,真是羞也羞死个人了,怎的还有脸出来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的模样?”   一时间,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廊下,或坐或站的人陡然一静,目光都往江明珠脸上瞧去。   江明珠一脸淡然的做在那吃着手中的绿豆糕,见她们或好奇或不屑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顿时胃口大失,放下刚咬两口的绿豆糕,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好奇问道:“你是在说我吗?”   刘悦然刚还一脸讽刺不屑的模样陡然一止,在众人目光注视下,脸上一阵儿红一阵儿白,全然没了方才得意的模样,好半天才道:“谁、谁说你了,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倒好,还上赶着承认,关我何事。”   众人目光又全然往江明珠身上看去。   江明珠闲闲道:“哦?在座众位世家姑娘中,有几位可都已经定了亲事。不知你说的是不是我,我就姑且认为你口中之人便是我,不知你听何人所言,刘伯父可知你在外如此大放厥词?我江家与何人结亲恐不需向刘姑娘你报备吧?”   刘悦然此时一阵白一阵红,羞愤之色跃然于脸上,犹带着几分恐惧,她父亲只是小小守备之职,如何能与将军府比。   此时发热的头脑终于清醒了过来,不由后怕起来,如今却也骑虎难下,她费尽苦心才挤进这贵女圈,此番怕是里子面子全都丢光了。   底气分外不足的她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呐呐道:“江姑娘误会了,我方才并未说你。”   苏南星不打算和她争执此事,便温声道:“哦,那便是我听错了,刘姑娘不必介意。”   其他几个姑娘见此赶紧打着圆场,不一会儿气氛便再次热络起来。   江明珠并不理会,她此时可没精力应付她们,有那时间还不如吃上一块美味的糕点来满足味蕾的好。   赵凌云方才不过离开一会儿,再回来时便觉花厅中气氛不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下帖子请的这几个人都是性格温和之人,按理说不会起什么冲突才对。   便转头悄声问江明珠:“这是怎么了?我离开这会儿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明珠拿绣了两只白猫抓蝶的团扇遮了半张脸,同样悄声道:“无事,不过是和刘家姑娘开了个小玩笑。”   赵凌云更是好奇,却也不好当面问,只好先放一边,笑着请她们移步后花园赏花。   还未到花园中,便被一个匆匆跑来了小丫头拦住了去路,“江姑娘,江姑娘,将军府来人请您回府,说是有急事,要您即刻归府。”   江明珠闻言心中一定,心中松了口气,接下来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啊。   “赵姐姐,府中有要事,我需得回去了,下次我下帖子,邀姐姐画舫上一聚。”   “好好,既然家中有事,就快回去吧,你可别忘了游湖的事啊,姐姐就等你救命呢!”   赵凌云拉着苏南星的手不舍的道,到最后还不忘提醒一下她,好有机会出府游玩,她可不想被困在家中被母亲逼着学规矩学女红!   江明珠点点头答应了,拜别各府姑娘便离去了。   陈安早早将马车停好,等江明珠上车,立刻驾车直奔将军府。   下了马车直奔府内老太太院中:“祖母,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唉~终于赶在12点前上传了。   我这几天老悲催了,在娘家接受半个村的男女老少拜年,而在我老公家,我陪着他去给半个村的男女老少人拜年……   亏了亏了,亏大了!!!   谁能想到他辈分能那么低……   我在娘家年过半百的都得喊我姑奶奶,太太 第42章   老太太看着一进门就扑进她怀里的乖孙女,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经文,一只手揽着她,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悦,温言道:“不错,事情有消息了。”   “那祖父怎么说?”   “这些就交给我们就是,你呀,赶紧寻个好夫婿才是!下个月就要上京了,亲事早早定下,我才安心。那魏公子如何?”   江明珠想要告诉祖母自己与谢央情投意合,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只好同祖母撒娇道:“祖母,我知道啦,定是让您极满意的。”   原是早前江明珠便将军中有奸细之事告知祖母,具体是谁她并不知晓。   但是后来江家大半子弟都在出征时出了事,便可证明军中的确有人出卖了江家。   所以,她早早便将事情与祖母坦白,期望能够挽回江家颓势。   她从祖母院中出来已是金乌西坠,落日余晖照耀在院中的花草上,带着一点金黄,分外好看。   游廊另一头,寻川步履匆匆的过来,眼尖的瞧见那边慢悠悠踱步而来的人正是她要寻的姑娘。   忙小跑到姑娘跟前,微微喘了口气道:“姑娘,谢公子身边的徐青求见,等候多时了。奴婢让他晚些时候再来或是有什么要交给姑娘的可以先交给我,谁知他根本不听,只说要见到姑娘才行。”   江明珠有些疑惑,不知他见自己有什么事,再说,他不是跟着谢央进京了吗?   出了角门,便见后巷的大榕树下蹲着的徐青,约是听见这边开门的声音,匆匆站了起来,见着了想见的人,一脸惊喜的走过来。   “见过九姑娘。”   江明珠点了点头,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还在金陵?没跟他一起进京?”   徐青抬手摸了摸汗湿的额头,嘿嘿笑道:“小的给姑娘送东西,送完就去追公子。主子已经将事情与您详说了吧?您放心,此京城一行,主子并无危险。”   说着便将一直捧着的一个紫檀木漆盒奉上:“九姑娘,这是主子留下的东西,说要小的亲手交到您手上。还望寻川姑娘见谅则个。”   江明珠伸手接过,寻川笑着道:“既然是谢公子吩咐的,便没什么,下次你说清楚就是。”   “那,九姑娘,小的这便告辞了。”   江明珠转身欲走,忽的顿住了脚步,“哎,你先等等。”   叫住了徐青,拉住一旁的寻川低声说了两句话,便见寻川点点头,快步跑回去了。见此情形的徐青面带微笑,心中疯狂尖叫:感谢九姑娘!谢天谢地九姑娘听懂了他的暗示,这下回去好交差了,主子定然会开心的。   寻川很快便回来了,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自家姑娘,便退到一边。   江明珠接过东西,将荷包递给徐青,声音里带着点羞涩:“你把里面的花钱交给他就是。”   “姑娘放心,小的定会亲手交给公子。”   主仆二人看着徐青打马远去,便也转身回去了。   回到房中,江明珠迫不及待的将人都赶了出去,做贼一般的红着小脸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紫檀木盒内的东西并不多,却个个珍贵无比。一把洁白如玉的象牙小扇,一个翠玉莹莹的小蝉和两枚同心锁及六颗极品南珠并拢于盒中。   一旁抱着衣物过来的环碧忍不住咂舌道:“姑娘,这南珠品质极好,便是在身为皇商的苏家都未见过如此极品的,看来谢公子对姑娘极为用心。”   “呀,你怎么还在?不是让你们都出去的嘛,快出去,出去。”   江明珠乍一听见环碧的声音,生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赶紧伸出小手极快的拉被子将盒子盖好。转身将环碧推出门去,将门从里面紧紧关住,才背靠着门,捂着心口舒缓了口气。   走到床边,拿出盒子里的这几颗南珠,眼睛渐渐湿润,这分明与她大婚之时丹岫送来的盒子中其中一样一般无二,原来他对她用心至此,一世深情,原来他早就对自己……   ※   谢央是昨日才到京城的。在京中南街旧巷中,来见当年的一位接生婆子,也是唯一一个活着的。果真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能活着就是呆在京城,呆在王府眼皮子底下,即防止了夏迎蓉派人找到她,又不担心王府的人找到她。   瑞亲王早已收到消息,和谢央碰头后,便进了院中。   院中一老妇人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显得十分害怕,她自己有预感,怕是活不过明天的,这么些年东躲西藏,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不待瑞亲王问出口,老妇人便已经颤抖着声音开口了:“奴婢知道王爷要问什么,老奴愿意将实情说出,只求王爷能绕过老奴的孙儿,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求王爷开恩。”   谢央垂手立于一旁,不言不语,只浑身冰冷的仿若一头毫无感情的巨兽,正在打量着眼前的猎物一般,只等给出致命一击。老妇人如锋芒刺背,后背渐渐被冷汗洇出一块痕迹,心中顿时明白,眼前这个阴沉的少年恐怕就是当年她抱出去那个孩子了,心中更是无比绝望。   瑞亲王命人将老妇人带入房内审问,不消片刻,便得到他想知道的一切。顿时恨得双眼通红,悔恨交加的看着眼前失散多年又饱经苦难的儿子,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想不到那毒妇有如此狠毒心计,生生骗过我们,导致我们分离,你放心,我定不会放过这个毒妇的。”   谢央面无表情的颔首,表示知道了。   这一切他早已经历过一次,并把夏迎蓉活活千刀万剐,再一次经历不过是想他们能看清夏家狼子野心,若没有夏家帮扶,单凭夏迎蓉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偷出王府的孩子。即便当年情况危急,但身为王妃的母亲身边守卫定然不少,可他依旧被偷了出来。定然只有接生婆被收买了。   见此事已了,便打算离开。   瑞亲王满面踌躇,见儿子有离去之意,便急忙开口:“那个,景川…你,你回去看看你娘吧,她这些年,因念你成疾,身体渐弱。这个月病了一场,却不让我写信告诉你。若知晓你这次回京了,却没去看她,指不定又怎么伤心呢。想念了那么多年,却不能陪伴她身边,对她来说也是残忍的。本来你娘打算也来见见你的只你来信说要等等,她才按捺性子等了这么良久,这次,就…别让你娘等了。”   谢央垂眸不语,让瑞亲王看的心肝直颤,生怕他拒绝,往日身上无形的威严,此时尽皆散去,只是一个期待儿子归家的老父亲罢了。   “后日空觉大师会到天宝寺。”   瑞亲王眼睛一亮,立刻意会,看着眼前气势不弱于他的儿子,眼含满意,重重的拍了两下儿子的肩膀,在儿子的瞪视下颇为不舍的离去。   谢央在瑞亲王走后便从南街旧巷中出来,回了租住的小院,吩咐戴成收拾东西准备好去天宝寺。又吩咐段子成去打听打听陆家二公子的事,才去书房提笔给江明珠写信。   他要尽快了结此事,安心科考。此行前来除了见见母亲,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见一见七皇子庆王。   如今老皇帝还未对江家动手皆因年前边关的那一仗江家打赢了,陆家安排在军中的人来不及给敌军传信便死在一场夜袭中,老皇帝还需筹谋一二,加之病了月余,此事定然耽搁不少。   储君之位尚未有明确人选,几个皇子间明里暗里的争斗已经牵连朝堂中不少人,三皇子近来也派人到江家去,虽未言明,却也让人看的清楚他刻意的拉拢。再加上近来守在宫门口的人回消息说陆丞相近来常常深夜进宫,一待便是两个时辰。看来老皇帝这是等不及了,和瑶瑶婚约之事也要尽快定下来,迟则生变。   至于陆瑾皓,有个方青青顶着,想来能让陆瑾皓自始至终都放不下的女子手段定然非凡,就让他们尽情的闹吧。   这天庆王刚从宫门口出来,还未坐上马车便有侍卫递上一张拜帖,说是一个年轻书生给的。庆王坐到车中,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庆王府邸方向而去。他打开拜帖,眸色便是一深,便开口对外面的常随道:“去南街茶楼。”   南街茶楼二楼雅间中,一袭黑色勾赤金云纹锦衣的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品茶,听到推门声便抬头看去,见到庆王的一瞬间便有些恍惚,当年高坐庙堂的中年人如今还是个俊美青年模样,周身气质儒雅不似往日那属于掌权者的凌然。   “见过庆王殿下。”   庆王挥退随从,挥手示意谢央起身,毫不客气的落座于对面,端起茶盏示意他坐下,两人只静静品茶,雅间中一时无人说话,分外静谧。谢央毫不在意,神色悠闲地品茶,好似在拜帖上写下那句震惊庆王的话不是他一般。最终还是庆王开口打破这份安静:“请我来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央闻言放下茶盏,平静道:“想说的我已经都告诉过殿下了,您还想问什么?”   庆王迟疑了下,好奇地问:“宫中尚未有消息传出,你怎么就知道我父皇有意让三哥去江南赈灾?你哪来的消息?”   谢央微勾唇角,这人还是好奇心这般重,一钓一个准。   “大灾过后必有大疫,此事,还望殿下早做准备。”   说罢,便递过一张方子,待庆王接过,便起身离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停更了几天,实在是要参加好多婚礼,请我去做喜夫人(也叫吉祥人要儿女双全的人)去了。也不知道为啥过完年这么多结婚的,虽然有钱拿也累啊,仔仔爸爸也被人拉去送亲,我家孩子给人家做压床童子去了,一家子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接下来几家我推了,让我妈一顿怼,无语O__O 第43章   上一世三皇子受命前往江南赈灾,五皇子暗中使绊子,在途经常州后第二日便染上瘟疫,因此滞留常州。常州百姓因水灾瘟疫死亡近六万人。   因前年刚过旱灾,尚来不及恢复便又遇水灾瘟疫,更是十户九空,可谓哀鸿遍野,满地浮尸。   七皇子被迫受命前往常州,几乎也要命丧在常州。他给的方子是太医院及民间大夫历时三个月才研究出对症常州疫情的良方。此刻给了七皇子,想必常州百姓能多些希望。   庆王手握着药方目送谢央离开,一时无言,心中复杂万分。他原想着是哪个学子奔着府中谋士前来投奔的投名状,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他想要合作放出来的饵罢了,偏这饵他还拒绝不了!   江南处于汛期,接连下了一月有余的大雨,不知淹了多少城镇农田,灾民几何。若有这良方,实在是及时雨也不言过。看来这份饵他必须要吃下了,便是不为母亲,也要为常州无数百姓考虑。   朗声叫来随从,吩咐他去打听下这是哪家公子,看这周身气度,想也不会是寒门士子,怕是哪家勋贵亲尽全力培养出来的,随从领命而去。   这会儿他倒也不急着回府了,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想着今早朝堂上的暗流汹涌,不由摇头轻笑,三哥五哥斗的属实难看,大哥四哥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却也不代表江南之事他们不会掺上一脚。   他志不在此,却身陷其中抽身不得,只愿他能安然无恙,好教他能平安保下母亲无事便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可他早已深陷泥潭,抽身不得,便也只能踏着这遍地荆棘一步一步往上走了。   谢央回到租住的小院中,便带上收拾好的东西打算入住天宝寺。今日见了七皇子,他并未表露身份,一则此时他不便暴露现在的身份,二则他嫌麻烦。   天宝寺一行,待他见过母亲就要安心备考春闱,然后待他金榜题名恢复身份,好去江府提亲。谢府他暂时不打算离开,夏迎蓉在当年计划抱走他一事中定然有别人插手,上一世他在将要查出真相的时候收到了瑶瑶的死讯,着急回去便将此事就此搁置。   这一世他本身就占了先机,想来这幕后之人迟早要露出狐狸尾巴的。   此时已经日落黄昏,天宝寺的山道上被映的一片昏黄,牵马缓步而行的谢央身影被拉的很长,淡淡的光影打在他俊美的容颜上让他此时显得温润柔和,不似白日那般冷峻。   清风微起,树叶婆娑起舞,黄昏的映照下的天宝山景色异常优美,却丝毫未让谢央停下脚步欣赏一番此地美景。   山道之上,谢央径直前行始终不曾回头望过一眼,一如此刻他心中做下的某种决定,再怎样的艰难他也会一往无前的去做。   瑞亲王府中,瑞亲王妃自打知道了儿子进京了,便万分激动。用晚膳时都还有些食不知味,仔仔细细的盘问着已经见过儿子的瑞亲王。   瑞亲王不厌其烦的和王妃说着儿子近来情况,夸赞她如今俊美的模样和难掩的尊贵气度,不愧是他的儿子。   “我儿不知在谢家受没受苦,若是让我知道谢家苛待我儿,我便教他满门不得安宁!可怜我儿自小被那起子黑心肝的给偷走,让我母子分离十七年!”   王妃说着说着便呜呜哭了起来,眼泪顺着面颊一滴滴落下。   让边上坐着的瑞亲王心疼的无以复加,赶紧安慰道:“好夫人,快莫哭了,仔细眼睛。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将你带在身边,你也不会遭此劫难,景儿也不会丢。如今,人已经找到,便是暂时不能相见也没什么,夫人且宽宽心,孩子也不会愿你这般。”   瑞亲王将王妃脸颊上的泪水轻轻拭去,宽慰道:“我明日上朝便请旨带你去天宝寺,皇上会答应的。”   说到请旨去天宝寺,虽说并不远,也就在城南七十里处,但要让皇帝答应却并不容易。   瑞亲王是当今皇上的弟弟,早年是兵权在握的大将军,一直被皇帝所忌惮。直到十八年前,北狄大军压境,瑞亲王远赴边城,因瑞亲王妃身怀有孕,瑞亲王担心她的安危将她带去了边城。   次年九月,北狄连连攻下数城,战火波及甚广,已经怀孕九个月的王妃被紧急送往金陵城待产,谁知临近生产,战火终于要殃及金陵。   金陵城一时混乱无比,到处都是出逃的。就在这混乱间,刚刚生下的小世子便不见了,王妃不顾刚刚生产的身体和丫鬟婆子们四处奔波寻找却始终未能找到。悲伤惊怒之下的王妃也累倒了,身体也一日日的垮了下去。   前线闻及此事的瑞亲王一时惊惶之下被北狄大将所重伤,经此一役,伤了身体的瑞亲王便退了下来。皇帝的忌惮之心才稍稍放下了一点,下旨将他们夫妻二人召回京中,只说在京中养伤,兵权暂交他人,实则将他困在京中哪里都去不得!   不过这次他会以为丢失的孩子祈福为由到天宝寺去,想来皇上不会怀疑什么。至于恢复身份,他要好好计划一番,确保儿子的安全最为重要。   王妃听着自家王爷讲着他见到儿子的情形,心中激动不已,恨不能见到儿子的是她,这样她就能知道自己的孩子距上次见过后过的如何了,明明已经找到孩儿,却迟迟不能相认,这让她万分心痛。   知道要再和儿子相见,便急急放下手中的碗筷,神色激动道:“我,我去给景儿拿些我亲手缝制的衣物,也不知合不合身。”   这些年,她一想孩子便动手给孩子缝制衣物,春夏各季都有,一年恨不能做上十几件,就这般在思念孩子中一年年熬了过来。   想到这孩子自幼便不在她身边,都未能穿上一件她做的衣物,一时间心中刺痛不已,眼圈便先红了,眼见就要落下泪来,瑞亲王见此赶紧道:“我白日里见了景儿,我同你一起去给他挑一些合身的,保准他喜欢。”   第二日上朝请旨。老皇帝果然仔细问了一番才最终应下,朝中众臣皆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默不语,无一人敢为瑞亲王说上半句话。   瑞亲王倒也不甚在意,他从未对那个位置有什么想法,只愿带着夫人孩子早早离开这权利争夺的中心,寄情山水。   可惜,当年他的父皇过于宠爱他和母亲,是让他成为如今这位身为嫡子的皇兄最为嫉妒痛恨的源头,他却对此无可奈何,只是连累了身边人。   第二日天方才蒙蒙亮,瑞亲王府便开始动起来了,院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王妃早早洗漱好,催着瑞亲王也起身整理。   瑞亲王穿着亵衣上前拉住早已穿戴好在屋中团团转的王妃按在床边做好,才不急不缓的道:“夫人,且安心,景儿在天宝寺又不会跑了,不必如此着急,以防有心人看在眼中,危及景儿安危,你我不必如此急切。”   心中焦急着要见儿子的王妃闻言稍稍缓了缓迫切的心,泄气道:“那我们辰时末动身。”   站起身,叫来身边贴身的丫鬟吩咐了几句,才又做到床边,一时无言,却也不肯再睡去。   瑞亲王见状轻叹一声,上前揽住她的肩,轻轻拍了几下,无声的安慰着。   谢央于日落前到达了坐落在天宝山顶的天宝寺内,由小沙弥引路到了专供香客住宿的房间。   不多时便有小沙弥送来了素斋,十三四岁眉目清隽的小沙弥放下手中的素斋,轻声问道:“施主,可要沐浴?寺内引有温泉水,施主若要沐浴,便唤小僧,小僧便为施主引路,若无其他事,小僧便先告退了。”   谢央放下手中的经书,微微颔首。而后道自己并无其他事后,目送小沙弥走远。   才至桌前做下,尝了下素斋,觉得味道比天宁寺的好上数倍,果然不愧是京都第一名寺宝刹。下次一定带瑶瑶来尝尝这里的素斋,她一定会喜欢的。这样想着,入口的饭菜似乎又美味几分。   而被谢央时刻念着的江明珠此时正被老太太身边的林妈妈压着学掌家事宜。上一世的她并不曾掌了陆家的家权,盖因当年掌家权仍在陆家老太太手中死死地捏着,便是陆瑾皓的娘她的好婆婆都不得不在陆老太太手底下讨生活!   这一世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学一学,不能什么事情都一味的听身边妈妈们的话,不说和她娘亲这般做到事事妥帖,最起码的府中开支和陪嫁田庄铺子的盈利要学会理清楚,不能像上一世一般什么都交给陪嫁妈妈们,而轻易地被陆家收买,到最后自己竟一无所有!   所以她她学的十分认真,快速的拨着手下的算盘,再也不敢有一丝的分神。   林妈妈坐在一旁为她绣锦帕,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姑娘,见她认真的模样,不由满意的点点头,到底是长大了,人也稳重许多。   转而又想到自家老太太给姑娘看好的人,心里升起一股子满意来,又想到谢母这些年在金陵的做派,着实让人瞧不起,心中又忧心姑娘嫁过去会受苦,偏那般不堪的人生出来个那般风光霁月的儿子来,又不好好珍惜,真真是气人! 第44章   江明珠从埋头苦算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屋内已经点上了几盏蜡烛,将她周围照的光亮。环顾四周才发现林妈妈也不见了,她放下手中的算盘,揉了揉写字写的有些酸痛的手腕,唤了环碧来给自己换了盏茶水,问道:“林妈妈去哪了?”   “回姑娘,林妈妈早回老夫人院里了,说等会儿亲自给姑娘送莲藕排骨汤,老夫人让姑娘好好的把西街那边的铺子上半年的盈利给核对清楚,然后交给给林妈妈,老夫人要亲自检查的。”   环碧将新换的茶递到姑娘手中,半蹲下将姑娘的右手置于掌心轻轻地揉着,轻声又说:“林妈妈回去时叮嘱奴婢,把在炉子上温着的补身汤让姑娘喝了,可我看姑娘算的认真,也不敢打扰,都让小荷拿去热三回了。姑娘,手还疼吗?等回去了让寻川姐姐给姑娘拿条热帕子敷一敷。”   江明珠轻轻点头,端起桌上的热茶又喝了两口:“我还剩下一点就清算好了,等会儿回去就去后厨拿上几盘点心来,我有些饿了,再要上一碗热汤。去和妈妈说一声,就说天色晚了,让妈妈不必过来了。”   环碧应了声便下去了。   她喝了口茶,将茶盏放好,提起笔继续写起来,眼见着快要核算完了,心思就不那么专注了,心思转动间便想起走了很久的谢央身上,不知他此时在做什么。   愣神间,不由停住了笔,笔尖上悬着的墨因主人迟迟不动,终于是滴落在纸张上,很快便印了一团墨迹,她回神低头不由“呀”了声,放下笔,快速的将纸张扯了下来,看着账本上印了好几张,不由叹了口气,继续将印有墨迹的纸张撕扯下来放好,打算练字的时候用了。   继而专心核算,写了几个字便又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脑海里闪过谢央的脸,心不争气的扑通扑通跳起来,唇角不自觉的便勾起一抹弧度,丢开手中的笔,猛地捂住发烫的脸颊,埋首在桌上,间溢出一丝羞恼的□□,暗骂自己太不争气!   “姑娘?”   环碧探头询问。   她抬头清了清嗓音,道:“无事。”   见环碧退出去,才故作冷静的伸手挑了下桌上的烛火,见光亮了些,抚了抚自己尚有些发烫的脸颊,叹了口气,才拿起手边的账册算了起来。   而被江明珠惦念的谢央,此时正坐在昏暗的房间,桌上点着一支蜡烛,橙黄的火苗不停的窜动着。谢央隐在烛光的阴影处,一支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本佛经凑在烛火下,细细的看着,一心二用的听着戴成的汇报。   “那边传来消息,老皇帝已经一月有余未曾上早朝,所有的奏折都是由内阁许学士代笔批注,各位皇子频繁被后宫娘娘传召,各路人马都不安分。”   谢央淡定的翻了一页,漫不经心道:“这次你就跟着庆王去江南,紧要时出手救他,务必保他姓命。给里面的人传信,最近还是让他保持常态吧。”   “是。”   戴成应声退下,当即下山到租住的小院收拾行李,以便随时都能跟上庆王。   翌日,一大早。   瑞亲王妃终于坐上了马车,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紧紧抓着瑞亲王的手,不安地道:“都怪我,没有看好他,让人轻易偷了去!”   说着语气便低落下来,似带着些哽咽:“那时我还没有好好看看他,他就从我眼皮子底下不见了,我错过了他所有的成长,王爷,我不是故意的,他那么小那么软,我还未好好抱过他,他就不见了!上次一别竟已那么久,我多想他能回来,在我眼皮子底下,让我看着他慢慢长大,让我参与他所有的成长。”   王妃激动起来,眼泪一滴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苦在瑞亲王的心中。   瑞亲王叹息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的小玉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放进一旁小桌上的茶盏里,倒了点水,待药丸在水中化开直至不见才端起喂到王妃唇边,语气轻柔的哄道:“夫人,快莫哭了,仔细眼睛红了,让景儿瞧见便不好了,来,喝点水。”   王妃闻言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将水喝下,不一会儿便安睡在瑞亲王怀中。瑞亲王见状将王妃抱在怀中,长长的的叹了口气。   这些年为了找孩子,她不知哭了多少次,一开始他不忍心她如此伤心伤身,便从别处抱了个婴儿回来,可是她见到的第一眼便说那不是她的孩子。后来找了七八岁的孩童带回府,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不是她的孩子。   再后来他再不敢带孩子回来,可她的身体一日日垮了下去,常常泪眼朦胧,人都有些恍惚了。他再不敢耽搁,广撒人在各地去寻找孩子,可他担心的是她的身体撑不到孩子找回来的那天。   当年王妃身边失踪的那个嬷嬷始终没有找到,今年却突然收到一个玉佩的花纹,那是他准备送给孩子满月礼的礼物,当年一并不见了,知道他亲眼见过这个孩子才确认自己的孩子找回来了。   他周密计划,终于是让她得以脱身,冒险去见见那孩子,回来后她果然好了很多,只是数月未见,难免胡思乱想,总要哭上那么一两回。他怎忍她如此耗损心神。   这次,他借机上京赶考,用的是谢家的身份在京中租了院子,以后多了些见面的机会,昨日他又一次借着给孩子祈福,王妃伤心过度想来寺中静养为由,在天宝寺住上一段时日。昨日皇兄看着身体好上许多,谁知一夜过去,旧疾复发,便是连朝都未上,便顾及不到他,他便也安心许多。   谢央清晨时分便已在寺中转了一圈,站在大雄宝殿中听了半刻钟的经,又在许愿池前投了一把铜钱。他相信世间万事都有缘法,既然他能回来,信一回也无妨,更何况是为了她。   此生惟愿常伴她左右,不受离别苦。   上一世,他知道真相太晚,无权无势,甚至谢家父母不慈,他可笑的自卑感让他放弃了心爱的姑娘,私以为远远守护便好,却不想她香消玉殒于后宅,纵然他最后权势在握,都无济于事了。   “景儿!”   瑞亲王妃和瑞亲王进得寺院不久,便看见许愿池便站着一个褚色对领镶黑色卷云纹锦赏的俊美少年,正是谢央!   王妃立刻甩开王爷的手朝少年而去,徒留王爷一脸愕然的望着自己的手。   “娘。”   谢央也是赵景川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转身看去,便见母亲激动的快步走来,他忙过去迎接。   “娘,您又瘦了!”   “景儿,你怎的瘦了?”   母子两个执手相望,继而笑出声来。   王爷在王妃身后,闻言也是哈哈大笑,言道:“不愧是母子连心。”   王妃闻言回身怒瞪他一眼,拉着儿子转身便走开了,被抛下的瑞亲王一愣,转而大笑着上前,长臂揽住已经和他差不多高的儿子,用力的往自己怀中压了压,口中笑骂:“好小子,回来就和你爹我争宠!”   谢央一手拉着母亲的手,往左边看了看母亲带笑的脸,又转头看了看右边揽着自己的父亲,心中充斥着无法言表的满足,只是身边还缺了一个人,他日娶了瑶瑶,上辈子所有的遗憾和伤痛都将不复存在了。   自己年少时的渴望和后来的种种遗憾,悔恨,都在这一刻被抚平。   母子三人亲亲热热的进了客院,王妃拉着儿子的手不肯松开,谢央也贴心的不曾放开。贴身的丫头搬来几个箱笼,放在桌上一一打开。   王妃指着第一个箱笼,拿起里面的小衣裳怀念道:“这是快出生时,阿娘给你做的,本以为我儿能穿上由阿娘亲手做的衣服,哪知道,你一出生,阿娘都还没来得急看你一眼,就……”   眼中迅速凝结成水雾,声音也带着些哽咽:“这些是阿娘每每想你,便给你做上一身新衣,期望我儿能有新衣穿,能得善待。如今倒是好了,再见,你已是这般大的人了,阿娘做的衣服,你没能穿上。不过,我上次见你后,特意让锦妈妈问了你身边人,又给我儿做了几身新衣,快去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谢央拉着母亲的手,将她脸上的泪拭去,郑重道:“娘,没关系,我穿不上,过上几年自有人能穿上的,到时候定能承欢娘的膝下。”   王爷和屋内的锦妈妈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谢央,王妃顿时喜极而泣,眼睛晶亮的喜道:“是那个姑娘?”   谢央冲自家娘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王妃喜不自胜,连连点头:“好,好,王爷,咱们快快把礼备下,待我儿恢复身份,便去金陵下聘!”   王爷更是开怀大笑,大掌拍在儿子的肩头,夸赞道:“好!不愧是我儿,有我当年的英姿,想当年,我班师回朝,路至长安街,便是你娘从天而降,落入我怀中,至此……”   王妃闻言羞恼的提裙抬脚,踹的端亲王痛呼一声,干笑两声止住了话。却也看直了眼睛,多少年了,自打景儿不见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当年烈火一般的女子从房顶落下,落在他的马上,十分霸气的扣住他的下巴,分外嚣张的问他要不要娶她。多年来郁结于心,满心都是丢了的景儿,如今可算是好了,他如骄阳般的爱妻又回来了! 第45章   这么多年,家都是缺了一块的,便是如今找到儿子了,却还是不能立刻亮明身份。皇兄因他为丢了孩子一事费尽心力,对他颇为放心,如若他儿子回归,怕是要起波澜   。   还是再等上一等,他不能主动去认,最好在皇兄在场之时,亦或是皇兄主动说出来,最好不过。   “姑娘,姑娘,不好了,外院的林护卫说上次那个陆公子带着媒人来提亲了!外头聚了好些个看热闹的人。”   一大早的,正在屋里给爹娘哥哥们写信的江明珠被环碧惊慌的声音打扰,一大滴墨团便地到了纸上。   环碧提着裙子从外院跑回来,听见门口那人的话,便慌忙回来禀告姑娘,推门进来便先开口,好叫姑娘知道事态紧急。   她恰好碰见去老太太院中禀报的林叔,打听后,还特意去大门那边瞧了瞧,那年轻公子分明就是欺负姑娘的那个,便连忙跑来告诉姑娘。   江明珠闻言,只觉心下晒然,只觉陆家行事过于下作,她没和上辈子一般应下婚约,这辈子就逼的陆家接二连三使出这些手段,当真以为,他带着媒人上门提亲,以金陵百姓的舆论之声便能逼迫她嫁他?简直可笑之极!   她当即将写好的信装好,起身便去校场,拿了叔母使得最为顺手的鞭子,在手中狠狠的甩了甩,觉得颇为满意,便带着环碧径直去了大门处,   江府门外聚了好些个看热闹的,见那来提亲的公子气度不凡,还带着两对养的溜光水滑的大雁,身边还站着东城西城有名的媒婆,一看就是来江家求亲的。   都知道江家只有一女,那可是极其宠爱的,可谓是满府的掌上明珠。只是听说身娇体弱,便是初初回家便病了一回的事,大家也是有所耳闻的。   都言江家这位掌上明珠,容颜绝美,待字闺中,时不时传出与谁家要结亲的流言来,可毕竟都没有实质的见过那位九姑娘,如今眼见有位公子前来提亲,都十分好奇。   有那好事之人,耐不住性子,便出言问道:“这位公子是哪家的?怎的这样面生?莫不是听闻江家姑娘容颜绝世便来提亲?”   本来在朱红大门前风度翩翩站着摇扇的陆缙皓闻言转身,颇为俊美的脸上带上和煦的微笑:“我乃京城陆相的儿子,此次和母亲回金陵祭祖。对江家姑娘一见钟情,非卿不娶。眼下,某正是来求娶江家姑娘的。至于这位所说的江家姑娘的容貌,我所爱的是她而不是她的容貌。今日,便请诸位做个见证,成就我与江姑娘一世良缘。”   正在侃侃而谈的陆缙皓意气风发,言语间带着些倨傲,心底十分得意,毕竟他今日就要抱得美人归了。   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环碧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每个婆子的手里都提着个木桶,待大门打开,几个婆子当即上前,对准正面带喜色回身儿望的陆缙皓泼了下去!   泔水特有的味道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他身后原本围着的人也都捂着鼻子嫌恶的退开老远,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环碧叉腰大骂:“就你?还想娶我们家姑娘,谁不知道你是个登徒子,如今还在这里败坏我家姑娘清誉,谁给你这么大脸?我呸!三番两次的觊觎我家姑娘,上次在桃林带人偷看我家姑娘的就是你吧?真真是丢读书人的脸面!我家老夫人早就拒绝你家长辈的提亲,如今你还没脸没皮的上门,如此品行低劣之人还想上门求娶,真是厚脸皮!”   一众看热闹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叉腰大骂的小丫头,不由瞠目结舌,真真是个泼辣的小娘子!   “环碧,退下。”   眼见环碧骂够了,江明珠提着鞭子站出来,不过并未出门,只站在门槛后面,语气温柔却带着些不容置疑:“陆公子,我祖母大寿之时,已经明确告诉过令堂,江陆两家并无联姻可能,可奈何陆公子几次三番使些下作手段,如今,我便来再告诉你一次,我,江明珠,便是一辈子不嫁也绝不会嫁给你!且还劳烦陆公子告诉令尊一声,江家之事还轮不到他伸手!”   说完,手中的鞭子凌冽甩下,抽在陆缙皓的脚边,发出一声让人心惊肉跳响声,让本欲张口的陆缙皓闭紧了嘴巴,一丝冷汗悄然爬上后背,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本来还小声议论着的人群陡然一静。   眼见她扬手又要打下一鞭,慌忙后退几步,口中惊叫道:“江明珠!你敢!”   江明珠闻言轻笑一声:“我有何不敢?便是这便是这鞭子真的落到你身上又如何?”   她很清楚这男人的尿性,说白了就是一个被兄长光芒所掩盖的人,渴望压过他兄长一头,却被打击的更惨,也就只会如同那臭水沟里的老鼠一般,躲在阴暗处咕嘟嘟嘟的冒酸水,是没半点骨性的。也不知她当年到底是有多眼瞎,才看上这么个男人!   呸!   她扬了扬手中的鞭子,警告道:“你最好安安分分的,倘若日后再来招惹我,这鞭子指不定就落在你身上哪了!”   说着,拿眼神瞟了瞟他的下三路,露出一个十分恶劣的笑来。   让陆缙皓生生的打了个冷战,当即撂下身后的媒婆和侍卫,转身灰溜溜的跑了,留下两个媒婆尴尬的对视一眼,也悄悄溜了。提着两对大雁的侍卫相互看了一眼,也拎着大雁飞快的走了。   江明珠见状不由嗤笑一声:“胆小鬼!”   自己当初真真是瞎了眼,看上这么个东西!   “姑娘,咱也赶紧回去吧,老夫人那边催您过去呢。”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头无数目光,喧嚣多时的江府门前终于归于平静。只不过这金陵城中怕是要传一阵子关于江家姑娘性子泼辣的谈资来。   江明珠心怀忐忑的往祖母院中走去,知道自己这次做的过火了,这件事情本不该她插手,权有长辈处理便好。可她实在被烦的紧了,三番几次的算计她,还累的祖母操心。早知道,那鞭子就应该毫不留情面的抽在他身上,好教他知道些好歹!   一路进了祖母院中,只觉今日这院中太过安静,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左右看了看,竟是一个丫头都没有。顿时心里更加忐忑不安起来,正巧林妈妈挑了珠帘出来,她忙几步上前,亲昵的挽住林妈妈的胳膊,撒起娇来:“妈妈,我可想你了,还有妈妈做的藕丝河粉。”   “哎呦,姑娘今儿这嘴啊,真真是甜的很呦!等上一会儿,妈妈这就去给姑娘做。”   林妈妈被自家姑娘抱着手臂,笑的甚是开怀,她心知肚明自家姑娘的小心思,抬手摸了摸姑娘的头,侧头到她耳边轻声道:“姑娘放心吧,老夫人心情好着呐!且安心。”   “多谢妈妈!妈妈是世上最好的妈妈了!”   江明珠闻言开心的抱着林妈妈的手臂晃了晃,口中夸赞的话不绝于口。   林妈妈好笑地掐了掐姑娘的脸蛋,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快去吧,老夫人可还等着姑娘进去和她说一说今日这将军府九姑娘威风八面的震慑宵小的故事呢!”   “祖母,祖母……”   江明珠闻言立即喜笑颜开的提裙跑进屋里去了。林妈妈低头无奈轻笑,往小厨房而去。   果然,不待午时,江家姑娘怒打陆相公子的事便传了出去,且越传越离谱。留守在谢府的王铭听闻消息十分震惊,忙写了信送往京城,只怕自己晚上那么一点,自家主子心仪的姑娘便要飞了! 第46章   从京城而来的方青青终于在今日慢悠悠的到达了金陵。   因着身怀有孕,马车就行的比较慢,半个月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一个多月。让一众护卫十分不满,若不是看在她是陆府表姑娘的份上,早就扔下走了,一路上不是嫌这就是嫌那,一会儿嫌吃食不好,一会儿要找个客栈沐浴,真当自己是出来游玩的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从金陵东城门进了城,一进入城中热闹叫卖之声便远远传来。方青青不由得心生好奇,便掀了车帘往外瞧,不怪她如此,要说在京城什么繁华没见过,实在是一路上憋闷的很,护送她来的人对她态度十分不友好。   因着她怀有身孕,一切自然要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吃□□致些要些个汤汤水水也并不过分。一路上途经那么多小城镇,都是匆匆留宿一晚,有时候是干脆露宿野外,要热水没热水,要吃食没什么好的吃食,只以为赶路,就会拿姑父姑母的名义压着她,这不许那不行的催的着上路,实在憋屈的很。   若是表哥在,自然无人敢这般慢待她,说来说去还是看不起她罢了!   她的手轻柔的抚在已经凸起的小腹上,神色变的坚定起来,语气柔和而充满着希望:“宝宝,放心吧,阿娘一定让你成为陆家的嫡长孙!任何人都越不过你去!”   “哎,你们都听说了没?有位公子今儿一早去江府提亲去了,结果被人给打出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你们一定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何身份吧?”   街边茶棚里坐着人听见有八卦,纷纷放下手中的茶碗,聚了过去,向那个明显知道些内情的汉子打探一二。   那回答的精瘦汉子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得意道:“今儿早,我和我爹去给江家送鲜鱼,从侧门出来时正好遇见,那去江府求亲的公子亲口说自己是京城陆相的儿子!”   人群一片哗然,时不时有人追问当时的场景,周围人求知若渴的表情当即让那汉子飘飘然起来。   热闹的议论声渐渐远去,后面的话方青青没听见,她只听见那句陆相家的公子求娶江府的姑娘。方青青神色恍惚的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   两边走着的侍卫见马车上的表姑娘打进程就吗,没再作妖了,纷纷松了口气。   马车慢悠悠的行至陆家老宅,停在了门口。   “表姑娘,到地方了。”   马车里没有丝毫动静,那侍卫心中一紧,正要掀开车帘,身后传来问话声:“你们是谁?把马车停在路府门前作甚?”   那侍卫忙转过身去,还未答话,便听见身后的马车上传来一声惊呼:“表哥!”   那问话的正是陆缙皓,他求亲被拒还被狠狠羞辱一番,心情抑郁,又被母亲唠叨,便躲出去喝闷酒,这会有些醉醺醺的,听见表妹的声音,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清醒许多。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心虚和惊诧。   方青青倒是没看见他那副心虚的样子,径直掀开车帘就要跳下车,陆缙皓第一时间便注意到她的肚子,顿时吓得一个机灵,忙上前搀扶,口中带着责怪:“怎么这般马虎,如今你也是能跳车的人?”   方青青被表哥温柔体贴的对待,顿时将心底的那股子怨气抛开,娇嗔道:“我自然晓得,怎么也不会伤了宝儿,就表哥如此大惊小怪。”   陆缙皓揽着她往陆府内走,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正色道:“你怎的来了?路上可辛苦?”   方青青道:“表哥倒是清闲,来到这金陵便乐不思蜀,便将我忘到一边去了。你可知我多想你?”   陆缙皓忙温言道:“哪有的事,我不是给你写信了吗?再说了,来金陵是我爹有事要我做,不然我早回去了。我哪舍得表妹你啊~”   “哦?我怎么听说你和江家的姑娘……”   “咳,青儿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那不过是我娘逼我去的罢了,我最爱的可是你啊!”   方青青这次把他脸上的心虚是瞧得一清二楚,不过,她并不打算追问到底,聪明的人总是懂的适可而止。   两人一路黏黏糊糊的进了陆夫人的院子,正要进屋,便被陆夫人身边的婆子拦住了。   那婆子满脸堆笑,神色谄媚奉承:“公子,您回来了?快进去,夫人等了好一会了。”   见到公子身边的方青青,不由露出厌恶的神色来,冷冷道:   “站住,等我先禀告夫人。”   方青青的脸难看了一瞬,转瞬又恢复温婉的模样,见表哥狠狠的瞪了那婆子一眼,就要抬脚踹。   忙扯了扯他的手,红着眼睛道:   “表哥,没关系,你先和她进去,我在这等一等,等姑母叫我我再进去。”   陆缙皓看着母亲身边刁奴当着他的面都敢欺负她,那私底下还不知道欺负成什么样子,怒道:“滚开!”   揽着方青青就进去了。一进去就大声道:“娘,你身边何必留着这奴大欺主的婆子,赶紧发卖了去,没得在这碍我的眼!”   陆夫人正坐在屋里由两个小丫头捶腿,闻言,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撂在桌上,眉眼瞬间凌厉起来,怒视着自己儿子身边那个矫揉造作的侄女,厉声道:“好啊,这还没进门呢,你就迫不及待的挑唆我儿子,进了门岂不是要踩在我的头上了?”   陆缙皓见母亲将枪头对准身边的方青青,不由头痛道:“母亲!不关青青的事,是我见那婆子欺负她,所以才要母亲发卖了她。”   陆夫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方才在房里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她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姑、姑母,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拦住表哥,我该在外头等着的,您别生气。”   方青青从陆缙皓身后站出来,还故意挺了挺自己的肚子,口中却说着示弱的话。   陆夫人在她站出来的一瞬间,惊的站起了身:“你、你这肚子?!”   “姑母,这是我和表哥的孩子,再过不久就能出来和您打招呼了呢。”   方青青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不,这不可能!我让李妈……”   陆夫人震惊的失了言语,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完了,她们陆家完了!   “娘!你怎么了?”   见他娘骤然往后倒,他惊叫一声,忙上前扶住。   陆府一阵兵荒马乱,方青青果然战力惊人,刚一来金陵就把陆夫人气倒了!   傍晚时分,江明珠便收到了陆府那一出精彩无比的消息,坐在榻上咯咯直乐,简直不要太开心!也不知世哪个人才,居然把方青青给弄来的金陵,这下子可有得热闹瞧了。   只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热闹很快就找上她了! 第47章   转眼已是初秋时节。   赵凌云的婚期终是到了,江明珠前去给她添妆。   赵家今日十分热闹,门庭前迎来送往,整个赵府都挂上了红绸,显得喜气洋洋。   江明珠带着捧着盒子的环碧和寻川下了马车便被管事的婆子应了进去。   “江姑娘来啦,快快里面请,方才我们家姑娘还念叨您呢。您径直往姑娘院里去,那边有领路的丫头。”   说着指了个圆脸的丫头。   “江姑娘,您快请。”   圆脸的丫头忙上前来带路。江明珠点了点头便跟着走了。   “呦!齐姑娘来啦,快里面请。”   还未走远便听见身后的动静,不由脚步一顿,回身看去,见是齐家姐妹,便等上一等。   “你怎么也才到?”   齐明燕上下扫视她一番,出言讽刺:“穿这么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个是你成亲呢!你就是存心来出风头的吧?”   江明珠无辜的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觉得自己只是平常出门的装扮,并无任何逾越之处。她细细看了眼齐明燕的脸色,清清楚楚的在她眼中看到了嫉妒之色,让她忍不住乐出了声。   “你这是在嫉妒我的美貌吗?可惜,你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你!”   齐明燕被噎的心口闷痛,正要上前理论,就被姐姐拽住了手腕,任她用尽全身力气,脸都憋红了都没挣脱开。   “江家妹妹别介意,我妹妹向来口无遮拦,我代她同你道歉。”   齐家二姐死死扼住自家妹妹的手,语气温柔的同江明珠道歉。   江明珠抬手掩唇笑的弯了眼睛:“无事,左不过是她觉得自己比不过我酸了两句罢了。”   齐明燕站在她姐姐身边,无语的翻了翻白眼。   等进了赵凌云的院子,便见一副热闹景象,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动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络绎不绝。   门口的紫衣的丫头眼尖的看见几位姑娘相携而来,打头的便是江家的姑娘,忙疾步过来,满脸笑意的道:“姑娘来啦,快进去,我家姑娘在里间上妆呢。”   待领着人进了屋内,赵凌云身边的圆儿便看见了几人,忙道:“姑娘,江家齐家的姑娘来看您了。”   正在上妆的赵凌云猛地转头,身边为她上妆的婆子当即惊呼一声:“哎呦!眉毛画歪了!姑娘您快老实一会儿吧,等老奴给您上完妆你再动。”   只见看过来的赵凌云左边眉梢处斜斜画出一道,颇具喜感,屋内的人顿时笑成一团。   赵凌云本就耐不住性子,耐不住那婆子一直叨叨,便老实坐下,几个人也都坐在桌边喝茶顺便看她补妆。   那婆子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弄好了,仔细瞧了瞧便满意的点点头:“终于好了,姑娘您再稍作休息,待夫人给姑娘梳头。”   赵凌云一听便大大的松了口气,摆了摆手道:“下去吧下去吧!”   起身坐到桌边,拎着水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喟叹一声:“舒坦!”   江明珠掩嘴轻笑:“云姐姐这是被拘了多久?眼看着刚刚那个妈妈走出去也是一副大大松了口气的模样。”   赵凌云翻了个白眼,见她们几个都笑眯眯的看自己的笑话,顿时怒了,伸手捏了把齐明燕带着些婴儿肥的面颊,悲愤道:“还说呢,你们几个倒是真的逍遥,参加各种宴会,可把我给忘在一旁了!你们这是把我们上次的约定都给抛到天上去了吗?你们知道我这一月是怎么过来吗?”   齐明燕摸着自己的脸说:“云姐姐也别怪我们,你都要嫁去林家了,我可是听说了啊,那每日和林家公子相约去西山跑马去莲塘游湖的是谁?你都快乐不思蜀了还要我们请你作甚?莫不是要我们平白做那恶人去打扰你们?”   说着不由狡黠一笑。   赵凌云越听脸越红,眼见她越说越过分,不由恼羞成怒:“快别说了,还不是那姓林的,天天递帖子,我爹就把我打包扔出了,那架势恨不得我有多远就滚多远!这是迫不及待要将我嫁出去呢!”   “云妹妹这是在与我等炫耀吗?”   齐家二姐歪着头疑惑道。   竟是一语中的!   “噗——咳咳咳……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赵凌云竟是一口茶水喷出口,呛得连连咳嗽还来了个否认三连。   “姑娘,夫人来了。”   赵凌云的母亲同时武将世家出来的,性子颇为爽利,做起事来更是雷厉风行。不过今日嫁女,特意换上了大宴才穿的衣服,到显出几分温婉之意来,只不过一开口就破坏的方才的温婉形象。   “你这孩子,怎的还在这和小姐妹喝茶,马上那接亲的轿子就要来了,我在前面忙的脚不沾地,你就不能差个人去前头叫我一声!若不是你嫂子提醒我,我什么都赶不上了!”   赵母风风火火的进来,一把将赵凌云从桌边薅起来,拎着就往梳妆台去,见她们几个都跟上来,忙摆手道:“你们快坐下,用不着你们,一会儿就行,我赶紧给她弄完,你们小姐妹有啥话等会就能接着说,再不然,往林家送帖子,保证没人拦着。”   果真如赵母所说,照例说上几句吉祥话,梳了头,赶紧招了之前的那个婆子进来给她把头发盘了起来,带上头饰换上喜服便带着婆子急急忙忙的去前院待客去了。实在是赵家上没有健在的祖辈族人,下就只有刚进门不过半年的新媳,如今刚有身孕,生怕给累坏了。   赵家是跟随江家祖父多年的人,真真正正的是从战场上一步一步爬过来的,如今赵凌云要嫁的也不过是林家的旁支,索性和赵家只有一墙之隔,两人也算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所以赵父十分放心,若是女儿在林家吃了什么亏,只要隔着墙喊上一声,那他就敢带着人当即打进去!   一场婚宴过后,江明珠醉醺醺的坐在秦氏的马车上,昏昏欲睡,直到回了江家都还不甚清醒。   “姑娘,姑娘,醒醒,谢公子来信了。”   环碧手中抓着一个灰色的信鸽,寻川拿热帕子敷上她的脸,不过一会儿,她便有些清醒,寻川忙将醒酒汤给她灌下,约莫一刻钟,她就酒醒了。   “什么时候来的?”   她哑着嗓子问道,声线慵懒,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之意。   寻川比环碧大些,已开情窍,不知不觉的脸上便染上了红意,撇开头不敢看自家姑娘衣衫半解的模样。倒是环碧毫无知觉,将信鸽脚上的纸条取下来,递给姑娘后道:“小荷说,午后那会儿这鸽子就落在姑娘的窗台上了。”   展开约两指宽手掌长的纸,上面只有两句话:“已见过令父母,对我甚是满意。不日便归,等我。” 第48章   江明珠本来被酒气染醉的思绪终于是意识到什么,明艳的脸上渐渐染上羞色,心脏砰砰作响,手中的纸张被她紧张的藏进手心,抬眼间,就看见环碧悄悄探头往她手上看,不由柳眉一竖,将屋里的二人赶了出去。   起身走到梳张台前,将手中的纸团展开珍而重之的放进妆奁盒的最后一层中,回到床上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关于他的事,从和他相遇到他表明心迹再到如今他就要回来,想要娶她。   她将一切关于上辈子的事全都抛开,扪心自问自己对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意。她不想两个人的感情中掺杂别的,比如自己知道他日后会是一个怎样手握重权的人,她江家的事,江家自己解决。抛开一切不谈,谢央确实是值得的。他待她如何她都知道,自己每次遇上危机他都相伴左右,对于初时的害怕与避之不及,如今只要想起他来,心中便是一阵甜蜜之意。他一点一滴的走进了她心里,她想,嫁他,她是愿意的。   与上辈子嫁给陆缙皓是截然不同的,那时只是父母之命,她并无喜欢之人,觉得也就那样过一辈子,而今不同,她满怀期待,满心欢喜的想要嫁给他。   虽是喝了醒酒汤,到底也是饮了许多酒,睡意渐渐涌上,不多时她便睡了过去,唇角依稀挂着甜蜜的笑意。   再说谢央那纸上写的“已见过令父母,对他甚是满意”之话,纯属瞎胡说!   要不还是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谢央收到金陵的来信,当即便要赶回金陵,回去先一步定下婚约才好放心。而知道自家儿子心思的王妃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当即回了王府,广下请帖,邀各家夫人到王府别院赏花。   因王妃常年缠绵病榻,已经数十年不曾开宴邀请,帖子一出,各家夫人积极响应,其中自然有江家夫人。   而另一边的端亲王早就在一下朝就截了江父去酒楼喝酒去了。   双管齐下,王妃攻心为上,王爷那边早已将江父灌醉,稀里糊涂之下就将掌上明珠拱手相让。端亲王倒也知道藏一藏,只说是昔日好友家的儿子,正巧适龄,把人夸得那时天上有地上无的。   以至于江父醒来暗骂端亲王不折不扣的老狐狸!江母则眼泪汪汪的回了府,第二天还感叹端亲王妃母子离别之苦,今生不知还能不能得见。又感叹自家女儿自幼离了她身边,多愁善感的江母便要怎不住哭上一场,惹来江父好一通安慰。   江父实在不敢和江母说他已经把女儿许出去了,因着前些日子还在给女儿挑人家,上次那个老夫人写信回来只说女儿不甚满意。她便转而跟着林夫人一同游走各家宴会上,期望着能为女儿挑个合心意的。   而江父再一次下朝回家时,被端亲王拦住了去路。文弱书生模样的儒雅中年对面是个满脸大胡子身高体壮的中年男人,高下立见。壮汉一把拦住江父的肩膀,朗声笑道要请江父喝酒吃茶,而江父身后的同僚们满眼含着同情,感叹江父不知何时得罪了老流子端亲王,如今日日被灌得酩酊大醉才得以回府,暗道江父倒了大霉。   酒楼二楼的包间里。   江父上下审视着眼前的人,眼神中满是打量。半晌,他才开口道:   “你就是谢央?谢志显的儿子?”   江父问起这话时面色有些许古怪。   低头的谢央并不曾看到苏父的脸色,他郑重答道:“回江伯父,晚辈正是谢央。”   却没回答江父的第二个问题。   江父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他并不在意。   “他谢志显倒是好本事,一脑袋浆糊的他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居然打起我女儿的主意来。”   谢央自是知道江父对他的不满,因此更加不敢怠慢,能不能娶到媳妇还要看岳父大人答应不答应。   “江伯父,是晚辈想娶九姑娘,与旁人并无干系,他日成亲后,定会居于别处,自是不会委屈了九姑娘。晚辈对九姑娘一片痴心,还望伯父成全。”   此事过得明路,日后才不会出差错,因而他一点也不敢让江家的对他不满。   江父沉吟半晌,他本欲为女儿寻得一个好夫婿,为此观遍同僚上官手下的家世情况,挑来选去并没有能使他满意的人选,本欲在岳家那边着手,却半路跑出个陆相家。他不能参和到京中纷杂错乱的漩涡中去,因而不敢应承。至于陆相为何单单看中他家女儿,具体因为什么他心知肚明,却不料这段时间在外办差归京后,陆相着人三翻四次相邀于他,言里言外都暗示他有意结亲。他迫于无奈赶紧的寻了个苦差事要出京城,眼下也正是发愁。这小子倒是会挑时候!   谢央倒也并无不妥,只不过这谢知府是二皇子的人,虽然关系隐蔽,但并不防别人知晓,他并不想与二皇子有任何联系,如今江家已是烈火烹油般的存在,扯上二皇子,想要撇清关系并不容易。   谢央知道江父的顾虑,因此十分了当的将代表身份的玉佩递到江父面前:“还请伯父一观。”   江父下意识的接过来,低头瞧去,却震惊的瞪大了双眼,赶紧起身到光亮处仔细观看,最后确定是真的无疑。转而看向一脸得意的壮汉,辣眼睛的撇开了视线,目光赶紧移到谢央脸上洗洗眼睛。   半晌,实在憋不住的江父一言难尽的指着面相俊美的谢央道:“这是你儿子?!”   江父不可置信。   “昂,货真价实我的崽!”   江父实在没眼看眼前这个得意炫耀的自己儿子的大胡子,别过脸看向一边。打算自己看天看地看花看草看他儿子就是不去看端亲王!   “伯父不必如此,尚不论晚辈还未明身份,如今还是谢家子,不过我的的确确是我父的儿子,我比较像母亲。”   谢央委婉的道,心里却暗道,自己的父亲容貌无双,不知为何,要留这么一脸的大胡子,母亲竟也不嫌辣眼睛。   江父将玉佩还回去后,坐下愣愣然的端起茶盏,狠狠灌了一口水后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年你不一直在谢志显府上?”   端亲王他这些年到处找丢失的儿子,端王妃都快病的起不来了。这莫不都是假的?还是这谢志显偷了端亲王的儿子?   谢央明白江父惊诧什么,因此将事情缘由简单的叙说一遍,才又提起方才的事来。   “伯父,那我与九姑娘的事?”   他心怀忐忑的等待答案,生怕江父不答应。   “此事且容我考虑一二,毕竟事关明珠。”   江父还想先拖上一拖,待他问过母亲后再给他答案。   “如此,晚辈便不叨扰伯父了,先行告退。”   谢央一听,知此事有望,便不再叨扰,提出离去。江父爽快的放他离去,转头便打算逼问端亲王到底怎么回事。   而被自家父亲卖了的江明珠至今无所觉,老父亲也踌躇数日不敢告知真相。无奈之下只能写信给母亲,望母亲能和女儿好好说,万不可伤了女儿的心。   殊不知,精明的江家老太太早已知晓谢央的身份,对于两人的亲事那是乐见其成,甚至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只求谢央日后能保明珠一命。却不知谢央所图甚大,日后提起,只感叹一句胆儿真大!   再说江父,踌躇数日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外派出差的差事他顶了上去,特意绕路回了金陵,却是万万不敢回江府的。坦白说,他是怕面对老娘的鞋底子!若是女儿再来找他哭泣,那他实在是顶不住,思来想去,转头去了谢府。   江父进了谢府没多久便出来了,不多时便听到书房那边传来打砸之声,也不知江父和他说了些什么,让他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整个谢府的下人噤若寒蝉。   谢志显此时在书房气的不行,上午在衙门里受了一肚子气,下午又被死对头给戳了肺管子,生疼!   当年他与江烨怀是同窗好友,因性格不合,政见不合,所以互相看不顺眼,常常明里暗里较劲,后来他官升京城,而他仍还是个外放官员,四处钻营好不容易回了金陵做了知州,却仍被他稳压一头,这次又是被他好一顿明嘲暗讽,不怪他如此生气,恨不能当场掐死他好来个眼不见为净,为他女儿上门来也没一句好言语,哼,说到底还不是要觊觎他的儿子,本不欲答应,奈何这老小子不要脸到极致,简直有辱斯文!   唉,罢罢罢,自己儿子心悦江家姑娘,自己也不好做那棒打鸳鸯之事,自己当年吃过了那种与相爱之人分离的苦,如今那老小子为了自家女儿都能舍了老脸来他府上,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给儿子一个机会呢。只不过夏氏那边怕是不好交代,他要想个法子让她同意。   谢父在屋里转来转去,思考着该从哪下手,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朝门外喊了一声:“行文,进来!” 第49章   江母则因为儿媳妇怀了身孕不便走开,便没同江父回金陵,所以对于自家女儿被许给了谢家之事还并未知晓,而心虚之下的江父也未曾和妻子说明,所以知道这日谢央风尘仆仆赶回金陵,收拾妥当便要请示过谢父,去江家提亲了。   他倒是不担心谢父不同意,他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便是为了他那个蠢弟弟他也会答应的,想那夏迎蓉也是够可怜的,到如今依旧被蒙在鼓里。   大雁他早已备好,让徐青前去取来,他整理好衣服便去了谢父书房。   旧事重谈。   “父亲,儿子想要求娶江家九姑娘,还望父亲答应。”   屋内,两人对坐执棋,手边的茶盏冒着热气,几案上的香炉青烟袅袅,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让人闻之神志一清。   谢央手执黑子,轻而易举的吃掉一片白子后,淡淡的开口。   谢父拧眉细细观察棋局,手中的白子迟迟未曾落下。   闻言,指尖一顿,半晌,子落。   “那便去。去衙门那边请官媒上门,以示郑重。你娘那边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妥当。既有心成家,便好好考取功名,为她撑起一片天来。”   “多谢父亲成全。”   谢央少有的不稳重,将手中的黑子扔回罐子里,丢下一句便疾步出了书房。留下谢父手执白子木愣着看他离开,半晌,才摇头轻笑一声:傻小子!   他和这孩子并不亲近,因为他不爱夏氏,甚至是厌恶的。当年他已有婚约,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只等他高中后回来娶她。哪知道,一场宴会,他被夏氏这个疯女人看中,设计,甚至逼迫他娶她。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寒门学子,父母之命皆捏于她手,自然反抗不得,自然只能解除婚约娶了她,这些年,那个女人越来越疯,他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儿子,是这个疯女人不知从哪偷来的,甚至,他就是那个人的孩子,他却不敢说出来,只因自己心爱的人还在她的手中,再等等吧,会有机会的。   谢父闭了闭眼,将一切念头隐藏起来,捡起一旁的黑子,下起棋来。   谢央亲自去请来官媒,带着东西便去了江家。   时值半月,江家又有人上门求亲。   消息不胫而走,多的是看热闹的,渐渐地江家门前聚了不少人,只不过再不敢围上前去,只敢远远的看着。   “姑娘,姑娘!谢公子来咱们府上求亲了!姑娘?您去哪了?”   时常满院子乱窜的环碧最先得到消息,都顾不上和老太太院里的绿意姐姐嗑瓜子了,忙跑回来报信。谁知姑娘并不在院里,便是寻川也不在院里。   “姑娘?哎呦!”   环碧又喊了一声,却被人敲了脑袋。当即抱头极为熟练的大声求饶道:“妈妈,我错了,您饶我一回。”   “你还知道你错了?喊这么大声叫魂呢!”   方妈妈拎着小丫头的耳朵训斥道。   “妈妈,我错了,我错了,您手下留情。我真的找姑娘有急事!”   环碧护着耳朵讨饶,待方妈妈松了手,赶紧汇报:“谢家公子上门求娶姑娘,我回来时都看到谢公子进了老太太院里了!姑娘到底去哪了?”   方妈妈神情一震,旋即喜道:“真的?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谢公子?不是什么赵公子,刘公子的?”   “我看的清清楚楚,谢公子身边还跟着徐大哥呢,我怎么可能认错!”   环碧揉着耳朵急急辩解道。   方妈妈一听,眼神一眯:“徐大哥?”   环碧一愣,旋即回过神儿来,打岔道:“哎呀,妈妈,都什么时候了,你快告诉我,姑娘人呢?”   “哦,姑娘去三夫人院里同三夫人耍鞭子去了。”   方妈妈还在纠结环碧口中的徐大哥是谁,便见环碧一脸心虚的悄悄溜走了,让方妈妈恍然大悟,那什么徐大哥可不就是谢公子身边那个嬉皮笑脸的小年轻嘛!哎呦!这谢家公子不止拐了她家姑娘,就连这个小丫头也给拐走了!   “老夫人,晚辈赵景川,前来求娶九姑娘,望您应允。”   他既求娶于她,便愿意坦诚一切,以示诚心。   老夫人院中的大厅里,谢央郑重下拜。   “起来吧,此事并不是只要我应允就行的,最重要的还是明珠的心意。”   老太太极为满意眼前的少年人,这是她深思熟虑后为明珠丫头看中的人,如今既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看来自己没看错人。唉,为父母者,计之深远,端亲王夫妇也是用心良苦,早早便修书一封,将前因后果据实相告,一切都为了儿子能得偿所愿。   “祖母。”   江明珠步履匆匆的跑进来,见一旁坐着正在饮茶的谢央,脚步顿了顿,眼神避过他,几步上前,循规蹈矩,姿态聘婷的冲座上的祖母行礼。   “祖母万安。”   江明珠一进来,谢央的眼神便黏在她的身上不舍得挪开。江明珠的脸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变红,最后实在撑不住,悄悄转头瞪了他一眼,却见他傻乎乎的笑了起来,不由更加恼怒。   老太太在上首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眼中带着满意的笑,眼见自家宝贝孙女就要恼羞成怒,忙笑着招手:“明珠,来,到祖母身边来。”   “祖母~”   江明珠期期艾艾的蹭到祖母身边,红着脸抱着祖母的手臂撒娇。   老太太摸了摸她的头道:“明珠啊,谢家公子想要娶你,你可心悦他?若你愿意,祖母便为你二人定下婚约,若是不愿,祖母也不勉强你,一切看你的意愿。”   江明珠心绪慌乱,不由抬头看他,见他满眼期待,眼眸如缀满星光,叫人看之心便不由自主的欢喜。   她又转头看向祖母,祖母满脸慈祥笑意,目光中带着让人信心大增的坚定和期许。祖母在用行动告诉她,不论她是否同意,一切有她在,不必害怕。那轻轻握住她的大手,盛满了祖母对自己的拳拳爱护之心。   她突然不再害怕,不再彷徨,上一世的一切伤痛仿佛都随风而去。她应该走出来,不必沉迷于过去的伤痛,她有父母家人还有他。   “祖母,我愿意的。嫁他,我愿意。”   江明珠紧紧握住祖母的手,语气坚定而果敢。   “好,好!小子,你可听见了?这门亲事我同意了,回去和你父母好好商议,看看把婚期定在何日,正巧明珠的母亲在京中,便也免去许多奔波。”   老太太拉着孙女的手开怀大笑,看着眼前的一对小儿女,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了下去,她只觉通体舒畅。   于是,欢喜之下,竟是无人告知江母此事。   直到,这一日。   端亲王妃喜滋滋的带着儿子的庚帖去了江家,想要和未来亲家好好计划一下两家儿女的婚事,哪知,将事情一说,竟是生生将江夫人给刺激的昏了过去! 第50章   醒来的江母不顾儿子和儿媳妇的劝阻,坚持要立即回金陵。关乎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怎么也不能就这般决定了。   江母对于自家女儿要和谢家定亲为什么来的人却是端亲王妃这件事都没时间细想其中关节。只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就回金陵去,怪不得那几日自家夫君愁眉不展的硬要留宿书房,自己的儿子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感情都瞒着她呢!   自家女儿也不知因何,往常来的信中半句都未提及此事。因此,她更是心急,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匆忙间送走端亲王妃,待人一走,立即吩咐周妈妈简单的收拾一二,少有的抛却往日的温婉形象,脚步生风的带着背着个包袱的周妈妈出了江府,直奔码头,打算走水路回金陵。   方下朝回家的江家大哥眼睁睁的看着自家母亲着急忙慌的收拾行李,风风火火的出了门,自家娘子满脸无奈的看着他,顿觉不好,忙让管家把传信的信鸽拎出来,给父亲递个信儿,好让父亲有个心理准备。   货船一路顺流而下,直奔金陵,不过短短十日便已到金陵码头。尚且不知自家母亲火急火燎跑回来的江明珠,此时正陪着祖母在城外的庄子上散心。因着谢央去江家提亲,而后江家收下那对大雁,两府还派人互换了更贴和信物,如今金陵人人都已知晓江家的掌上明珠和谢知府家那个不受宠的公子定了亲,一时间无数人为之扼腕叹息,更多的则是嘲笑。   这分明就是下嫁谢家,金陵人人都知谢家嫡长子不得生母喜欢,幼年还成和乞丐作伴在街上讨要吃食,而他生母更是金陵人尽皆知的鼻孔朝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夏国公府据说十分受宠的庶女。   这江家的掌上明珠要嫁给个如此不堪的人家,当真是有眼无珠,也不知那谢家长子靠了何种手段才攀上了江家这高枝。   一大早陪着祖母来庄子上躲清闲的江明珠此刻托着腮坐在小凳子上,听着女先生讲的故事,不由入了神。老太太则一脸享受的坐在树下,沐浴在微风中,不时的将手中的鱼食往湖中丢去,侧耳听着这次请来的女先生讲着世家里演化来的故事。   谢央本来应了齐世子的约,却因见到了江府的马车往城外而去,便毫不犹豫的爽约了。一路上跟着江家的车队,到了南山脚下的庄子上,不期然的被江父叫去考校了一番功课。   此时,徐青站在一旁,看自家少爷在南山荷塘里陪江姑娘坐船游玩,十分想说:主子你对齐世子爽约,良心不会痛吗?昨日齐世子可就差跪地挽留了,就为了能够让自家公子和其他几个人帮帮忙给抄书,只因为齐世子又犯了酒瘾,被他爹逮了个正着,被罚抄书。今天就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了,因着自家公子是手速最快的那个,但是主子因为义正言辞的拒绝,并且一本正经的忽悠齐世子,说他有要事要办,马上就走。   最后齐世子只能含泪放主子离去,决定自己再拼上一把,大不了就被他爹再抽一顿好了。   小船上,两人对坐。   “你怎么会来这?”   江明珠坐在船头看谢央钓鱼,好奇的问道。   谢央挑眉:“老太太告诉我的,你当时不是在吗?”   江明珠立刻回忆起今天,她只顾着羞窘去了,哪里听到祖母和他说了什么!便是此刻她一想起便也红了脸庞。这个人真是大胆,哪有人拦着马车,非要见她的,就为了送点心的,更何况祖母还在车上。   谢央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眉眼间尽是喜悦,这辈子,她将会是他的妻!上一世求而不得人这一世心中终于有了一席之地,且余生相伴,怎能让他不喜。   “呀,有鱼上钩了,快快!”   江明珠抬头间便看到有鱼咬钩,一时间也顾不上羞意了,惊呼道。   谢央不慌不忙的提勾,将鱼甩起,少年人骨节修长,轻而易举的将鱼线提在手中,下方一尾鱼还在垂死挣扎般的甩尾,甩出的水珠四溅,她忙提袖遮面,惊呼连连,而后又开心的笑起来,惹得谢央看的移不开眼睛。   满湖碧绿莲叶在清风中微微荡起,少女清丽婉转的笑声传出老远。湖西的亭中,老太太正坐在那里与林妈妈闲聊,忽然听见江明珠的笑声从远处传来,也高兴的道:“果真是出来心情更好啊!”   “您决定了?”   林妈妈虽也满脸笑容,但问出这句话时,还是满眼的忧心。   老太太端起一旁的茶盏,慢悠悠的抿了口茶水,抬头看着一片平静的湖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才道:“你不必担心,我自不会害了瑶瑶,你且看着吧,那小子,不是个简单的。这天啊,要变了啊。”   老太太轻易不会动用的人,都用来调查谢央去了,结果倒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他居然和端亲王有了不得的关系。不得不说他小小年纪,手底下的人倒是好本事,不过是悄悄的跟了一次就被发现了,倒是警惕。她尚未提及,那天入府后,他却毫无保留的捅破了自己的身份,当真是好胆量。   天将变,江家必将首当其冲!她总要给瑶瑶找个好依靠才行的。   江老太太永远不会想到,上一世也如同这般,只不过当时情况更加的紧急罢了。什么都来不及,而当时上门提亲的陆家言明会保下江明珠,因此这亲事才会应下。   老皇帝年老体衰却不肯立太子,又怕江家暗中与皇子勾结图谋皇位,只因江家在军中威望甚高,若江家支持哪一个皇子,甚至进一步控制新帝也未尝不可,便早早有了动作。几个野心勃勃的成年皇子暗中拉拢,江家不为所动,几个皇子都怕江家被对头拉拢,阴差阳错下便多多少少的都动了手脚,待到江家有所察觉却已经晚了。   上一世的谢央前去求亲,老太太是知道的,却没有同意,概因小小谢家保不住江明珠,更别说谢央在谢府不受宠。恰好陆家前来求亲,老太太肯定知道陆缙皓是什么个性,却以为陆家老太太能看在她们多年情谊上保下江明珠,纵使不得陆缙皓喜爱,终是衣食无忧的。哪里想到陆家狼子野心,图谋不小,背后站着的更是一心想要除去江家的老皇帝。   江家在江出嫁后,一门忠君爱国的好儿郎接连在战场上死去,江老太太承受不了打击,身体渐渐虚弱,最后能做的也不过是求了几年后回归身份的谢央,看在江明珠曾救过他的份上,对江明珠看顾一二。   谢央其实早已知道江老太太命人查探他的底细,不过是故意让人露了一点,上一世若不是他晚了一步,怎会让她嫁给旁人!   徐青尽职尽责的将船划入湖中央,在高大荷叶的掩映下,将船停在了湖中央,他放下船桨,安静的飞身离去。   “我等你来娶我。”   江明珠抬头见他满眼深情的看着她,脑子懵了一瞬后,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完后便有些后悔了,   她通红着脸,悄悄抬头看他,果然他眼含光亮,眉间喜意具显,平日里紧绷的唇线也微微挑起,眉眼间尽是让她心尖发烫的情意。   谢央心中涌起无限喜意,见她说完话后低头不语,耳尖通红,便知道她定是害羞了。情难自抑下便抓住她放在小几上的细白皓腕,稍稍用力一扯,便将她拉入怀中,在她惊呼中站起身将她飞快的在空中转了一圈后紧紧抱住她。引得船身晃动不已,下意识惊叫一声。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后:“瑶瑶,我真的很开心,你知道的,你懂我的对不对。我会来娶你的,你只能是我的。”   他肯定道。   江明珠猝不及防下被他转了一圈后,惊吓之下正晕眩着,又被他紧抱着在耳边说了什么,她还未听清便下意识的嗯了一声。接着便被他意气风发的笑声惊醒,才反应过来她回答了什么问题!   心下无奈,却也无法忽视的涌起一股喜悦与甜蜜来,原来他这么喜欢她的吗?真的让他那么开心吗?罢了罢了,终究是欠下一世的情债,要还的。和他在一起,她也是愿意的啊。   晚膳前,谢央亲自将江明珠送进庄子中,和老太太道别后方才带着徐青回了金陵谢府。   他此次回去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处理,那就是上一世的这个时间,谢夫人和她那个好儿子精心为他设计了个局,只因他的“蠢弟弟”以为他攀上了江家的高枝,让他心中嫉妒,所以和他的“好母亲”才设计一场,引他入局,他才会错过明珠,以至于抱憾终身。如今,他若是不在,好戏怎么会上场呢。   所以,在陪江明珠游玩一场后,他婉拒她的邀约,带着徐青回了谢家。   接下来,他可是要对他这个又毒又没脑子的“蠢弟弟”不择手段了呢,便趁这次的事,一举得到他想要知道的那个最终的秘密吧,只希望他的“好母亲”可千万别让他失望才好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没有更新,很抱歉,头疼发作起来要人命,还没好全又感冒了,要哭了。。。。。 第51章   江母于第十一日早上到了金陵码头,迅速在码头找了马车送自己回江府,谁知进了府才发现,偌大的江府,除了仆从丫头,竟是没有一个主子在家。   当即觉得天旋地转,被周妈妈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叫来了江管家细细一问,才知道大老爷陪母亲女儿去了江家城外的庄子上散心,三房的主子一大早就约了武将家的夫人去了马场,家里几个公子都去求学没在家,就是连秦氏的子侄都和好友已经住到莲塘明湖那边月余不曾回府了。   江母直接就气笑了,只觉得所有人都将她瞒的死死的,自己生的女儿,许了人家,身为母亲的她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而她的好夫君竟是生生憋了好几日都不曾对她提及只言片语。   “周妈妈,备车,去庄子上!”   “欸,老奴这就去准备,夫人也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江母有气无力的冲周妈妈摆了摆手,并不想说话。   直到到了庄子门口,江母依旧没有缓过来。站在庄子大门前,江母深深呼吸了一下,稍稍提起裙裾阔步往庄子内院走去,她要守护女儿的幸福,还要问问自家夫君那黄汤子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日日都要喝上几杯,这次更是为此赔上了女儿!   这会儿已经辰时末了,老太太几人才起身用膳,庄子上没那么大规矩。住在庄子上也就图个自在,所以几个主子都起的稍稍晚了些,这会儿正在用早膳。也就是这时,风尘仆仆的江母举步进了厅中,周妈妈在后边拦着通禀的庄头两口子,死活不让进来。   江母面带寒霜,江父正在夹菜的手一顿,想来严肃的面容带了那么一点点心虚,看见自家夫人的面色不由心中暗道一声:坏了!   江老太太也是一顿,想起来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此时看见江母,顿时回想起来,自己给孙女看好了人选,都定下了还未给她递个信儿,她以为自家儿子早已和儿媳通过气了,不过,如今看这模样,怕是没提起过。   见儿媳妇面带寒霜,显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赶紧给儿子递个眼神,示意儿子赶紧解决。   江父收到自家老母亲的眼神,不由苦涩一笑,他这次怕是要在书房睡上半年了!书房没有软软的被褥,没有自家夫人的嘘寒问暖,接下来可是难过喽。   “咳咳!”   江母看见埋头苦吃的女儿一眼和夫君僵硬的模样,不由用力清了清嗓子。   江明珠口中叼着一个吃了一口的蟹黄包转头看来,便见自家娘亲冷着脸站在门口,眼中一亮,将口中的食物放下,起身飞奔过去,扑进阿娘的怀抱里,撒娇道:“娘~我好想你啊~”   江母被女儿一抱,紧绷的脸色顿时如融化的冰一般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抱住扑过来的娇小一团,轻抚着女儿的背,口中也道:“欸,娘的宝贝呦!阿娘也想你了。”   “娘,您怎么回来了?正巧用膳,娘你也坐下来用点吧。”   江明珠高兴的拉着自家娘亲的手,落座后大献殷勤,给江母夹了不少爱吃的。一时间桌上的气氛又缓和不少,江母的面色也不再是紧绷着的了。   江父偷瞄夫人的脸色,难得的伸手夹了夫人爱吃的菜送到江母碗中,江母也没拒绝,却也不碰那菜。老夫人作壁上观,并不打算掺和进去,她若掺和进去,就不是夫妻间的矛盾了,这点她还是看的很清的。   江明珠时不时的给母亲夹菜,说些讨趣的话逗的江母终于是笑逐颜开,才暗暗松了口气。从娘进门那紧绷着的面容上她就看出了,自家爹爹怕是没有将自己和谢央的事情说给娘听,以至于自己女儿定亲了,她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任谁都会生气。   这般想着不由向左手边的爹爹看去,只见自家爹爹正对着她眨眼睛,一向严肃的人此时显得可怜巴巴的,让她忍不住笑起来,只觉自家爹爹也如同寻常人一般,格外可亲。   用过膳食,老太太火速后撤,厅中只余下一家三口。   江母并不说话,端着茶盏一口一口的呷着,江父也心不在焉的一口一口喝着茶,气氛慢慢的有些凝固。江明珠不得不站出来调节气氛。   “娘,您上次来信不还说嫂嫂有了身孕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祖母原本说再过一个月便进京呢。”   江明珠讨好的将剥好的金桔放进母亲的手中,主动扯了话题。   江母闻言冷笑一声:“哼!我要是再不回来,你出嫁了我都不知道呢!”   说完,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磕在桌子上,把正在喝茶的江父吓得抖了一下手,略烫的茶水灌进了口中,被烫的一机灵,忙将茶盏放回桌上,乖巧坐好。   “娘~都怪我贪玩,忘记给您写信了。您快别气了,都是我的错。”   江明珠丝毫不惧江母生气,凑过去撒娇。   江母轻哼一声,别过身去,声音冷硬道:“怪你作甚,要怪就怪你爹!若不是他喝醉了酒,怎么会轻易把你许出去,还许给了谢家,那谢家主母是个什么性子,金陵谁不知道!谢家?”   江母说到这顿了顿,疑惑道:“许的是谢家?那怎么来咱们家的是……”   她猛地转身,看向正垂首往袖中塞帕子的江父,“你老实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娘?”   江明珠疑惑的看了看父亲,又转回头看明显处于暴躁边缘的母亲,果断选择撤退。   “那个,娘,刚刚吃的多了些,我去陪祖母散步,您和爹爹继续。”   说完果断溜出去,丝毫没看到老父亲求救的眼神。   江明珠走后,江母面色凝重的看着江父,一副江父若要不如实招来,便要风雨欲来的模样。   “说吧。”   “咳,就、就你想的那样。”   江父在江母的注视下,不自在的整了整衣服,无奈道。   江母不说话,江父只好起身,走到江母身边,拉起夫人的手,见夫人挣扎,忙紧紧握住:“夫人,且听我说。”   于是,就把当日自己被端亲王拉去饮酒,又怎么被那个老奸巨猾的端亲王算计,又怎么稀里糊涂将女儿许出去的事一一交代清楚,又把谢央身世全盘托出,如今和女儿定亲的只能是谢家谢央,而不是端亲王世子的缘由说了个清楚。   半晌,江母脸色稍霁,舒缓了嗓音,半信半疑道:“真的?”   江父肯定道:“真真的!”   就差指天发誓了。   “我姑且信你,但是……”   江母嗔怪江父:“你早先怎么不和我说清楚?前些日子端亲王妃来咱们府上,拿出谢公子的庚帖,可把我给吓坏了!丢人都丢到家了!”   江父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咳,我那不是公务在身,一时忙忘了,你就别和我计较了,平白惹女儿笑话。”   二人自是一番蜜里调油,把什么都说开了。   江明珠溜出去后,还心有余悸,不曾想母亲发起火来如此骇人,这福气还是让父亲独自消受吧。   还未找到祖母,便见庄头娘子从莲塘那边过来,远远瞧见了她,忙快步过来。   “九姑娘,您在这呢,可让奴好找。”   庄头娘子气喘吁吁,见了主子忙行礼将来意告知。   “昨日来的谢小郎君又来了,奴方才已见过老夫人。老夫人让姑娘出去见一见那小郎君,不拘着是出门游玩还是在庄子上游玩,都由着姑娘您。”   江明珠想了想父亲母亲,只觉头皮一麻,父亲大人对不起,我也救不了你。   然后,果断的决定出去见见谢央,顺便回家躲一天,明儿再回来。   庄子门外,谢央在高头大马上,听见门内动静转头看去,瞬间冰雪消融,眉眼间尽是笑意。   女子一袭秋香色交领衣裙婷婷袅袅的走来,头上的流苏发钗随着步伐来回摆动,一对雪白小巧的耳珠上戴了一对牙白的珍珠耳坠,眉眼含波,朱唇微勾,抬眼朝他看来,端的是姝色无双,勾人魂魄。   “来。”   谢央朝她伸手。   江明珠立身于马旁,回身对庄头娘子道:“你回头和老夫人说一声,就说我今日回江府,明日便回。”   说完,不等庄头娘子答应,便伸手搭上谢央的手,被他一个用力拉上马背坐在他身前,谢央伸手把她她的衣裙拢好,便打马离去。   于是,金陵城郊不少人看到传说中定了亲的江谢二人共乘一马经过长安街,穿过金陵往北边去了。   两人打马从长安街过去的时候,并未注意到旁边酒楼的二楼临街的窗前站了两个人,看着两人同乘一马,黏黏糊糊的模样,嫉妒眼睛都快滴血了。   正是陆缙皓和方青青二人。   今日一早,方青青便缠着陆缙皓带她出来逛逛金陵,走至长安街的时候,方青青便道走的脚累了,寻了个酒楼要了些吃食,顺便也歇歇脚。   谁知等上菜的时候,不过是站在窗边往街上看一看便看见了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人!   看不上他陆家,甚至看不上他,便是连江家门都没进去,如今却和一个小小知州之子搅合在一起!真是欺人太甚!   看他们二人的模样,分明是早已相识,只怕早就暗中勾搭上了。那天却如此羞辱于他!   江家,好一个江家! 第52章   谢央一路带着江明珠从金陵城中穿过,等出了北城门后,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城外官道两旁的枫树林染上金黄,风吹拂而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江明珠放松身体靠在他的怀里,神色悠然。谢央在她靠在自己怀里的一瞬身体僵了僵,一愣后放松了自己身体接纳她,甚至还调整了姿势好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在马上。马儿渐渐远离官道走上一旁草木茂密的小道,繁茂的枝叶渐渐遮挡住洒下来的阳光,江明珠感受到阴影便睁开了闭目养神的眼睛。   一睁眼便看到周围不同的景色,便扯了扯他的衣袖,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谢央勾了勾唇角,颇有些坏心眼的道:“带你私奔。”   江明珠诧异的在他怀中抬头,只看到他凸起的喉结和线条流畅的下颌,悄悄咽了口口水,勉强移开视线,才道:“我们都定亲了,还私什么奔,我们出城做什么?我以为你要带我去马场呢,还想去找我三叔母玩儿。”   谢央轻笑,声音低沉,格外好听,胸腔的震动让她心跳变的异常的快,她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好半天才嗔道:“笑什么?快说咱们要去哪?”   “带你去个好地方,安心。”   谢央打马加速前行,一路往北而去。   很快便来到一处山谷边缘,谢央下马,牵着缰绳,不时用手挥开足有半人高的杂草丛,一步步往山谷内走去。   这个地方江明珠认识,不过从来没有来过这,大多时候都是听哥哥们说起过这里,有名的仙人谷,最为吸引人的地方就是这边猎物比较多,哥哥们多数时候爱来这里打猎。这条路看样子很久都没人走了,长满了杂草,便是连旧时踩踏出来的小路上都长满了,只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痕迹绵延往下。   隐约的小路在杂草丛中若隐若现,寻迹望去,只见山谷内草木茂盛,郁郁葱葱,一条隐约的白线横穿山谷,而在山谷深处的断崖之上还能瞧见一条飞瀑奔腾而下,便是离的远,也仿若听见了流水的声音。   江明珠坐在马上,手里拿着谢央给的一包糖炒栗子吃的香甜。很快一包栗子被她吃去大半,正费劲吧啦的将一颗栗子剥开的江明珠正要吃,看了看一旁牵着马的谢央,大约是良心过不去,将这颗剥好的板栗递过去道:“你吃。”   谢央侧头看去,只见面前雪肤皓腕,凝白如脂,如葱般的指节捏着一个板栗肉,只是那指腹红红,一看就是剥板栗时太用力造成的,只是马上的姑娘笑意妍妍的看着他,他张口吃下,小姑娘十分开心的收回手,继续低头和手中的板栗较劲。   见她实在费力,便伸手拿过那包板栗,在小姑娘不解的眼神中毫不费力的剥开一个递到她手中,又继续剥。   江明珠也乐的不费手去剥,她安静的等着他剥好递给她,吃的开心。   慢慢下到山谷底下,视野渐渐开阔起来。江明珠坐的高,一眼就瞧见下面大片大片的一串红和葱兰开的正茂,红色、白色、绿色交相映照,令人惊叹!   “呀,底下可真好看,我说你怎么要带我来这,原来这底下藏着这么好看的地方呀!”   因着坐在高头大马上,抬眼间便率先看到谷底的情况,十分惊喜,忙扯了扯谢央肩头的衣服,开心道:“佑安哥哥,快放我下去,我要下去看看。”   谢央见她高兴的眼睛都发着光,摇头轻笑一声,停下脚步伸手将她扶了下来。小姑娘果然欢欢喜喜脚步轻快的往谷底而去,他也不急,牵着马儿缓步向下。   不多时,两人便行至山谷底部,一条清澈的溪流横穿山谷,溪水潺潺的声音让人心情格外的放松。   溪水两岸的花开的格外的繁茂,一路过去,江明珠手中便多了不少花朵,眼见着溪水清浅,当即兴奋想要脱掉鞋袜赤脚下到溪水中踩上一踩。但是尚未付出实际行动便被制止了。   谢央将马儿拴在一颗小树上,一回身便见小姑娘站在溪边跃跃欲试,当即便快步走过去,无奈道:“如今的时月,溪水寒凉,你身子弱,怎可踏水?”   揽着小姑娘,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温柔:“你啊,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江明珠眨了眨眼睛,在他手指触到她额头的一瞬间,脸上便泛起热意,在听到男人的话时双颊的红晕更是扩散至脖颈,她眼帘轻垂,眼睫微颤,低声呐呐道:“知……知道了,你快放开我。”   “怎么?害羞了?傻丫头,你我已有婚约。更何况,今日的你,甚美,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你,然后……”   剩下的话,便止于二人唇齿间……   江明珠被他陡然的靠近的脸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说话,下颌便被轻轻抬起,一个温软的唇便覆了上来,带着一股子清冷的香味,轻易便撬开了她的唇齿,她一时之间被震惊的忘了呼吸……   唇齿交缠,两人呼吸交融,一时之间她竟有些腿软,脑袋也晕晕乎乎,整个人都仿佛要飘起来了一般。   好一会儿谢央才将怀里的人儿放开,见她眼神迷离,呼吸急促,不由轻笑,嗓音中透着一股沙哑:“傻姑娘,要呼吸的,下次可别这么不禁亲,毕竟以后这种…还很多呢。”   江明珠闻言,羞的钻进他怀里不肯抬头,只觉这人哪有别人说的那般冷厉狠绝,分明就是个大色鬼!   谢央抱着怀中温软的人儿,只觉时光停在这一刻多好,一想到后日便要进京,他便舍不得,只想陪在她身边,半刻也不要离开才好。   身形已经接近成年男子的谢央抱着依偎在怀中的这个娇娇软软的人儿,第一次萌生出了想要带走她的念头,不过想想她的性子,便也作罢,却也不免悠悠一叹:“瑶瑶,真想将你揣进怀里带走,一刻也不分开!”   江明珠羞的根本不敢抬头,声如蚊呐:“说、说这作甚!你若是想,回头便和母亲商议婚期事宜便好,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谢央十分惊喜,不由开心的笑了起来:“如此,瑶瑶也是想要快些嫁给我的吧?只是我与老夫人说好,要等两年的。瑶瑶也多怜惜怜惜我吧,我实在等不得。”   江明珠一听还要两年,她并不知道此事,不由惊讶的从他怀中出来,惊诧道:“什么?你什么时候与我祖母说好的?我并未听祖母提起过。”   她并不知道,方才亲吻过的她,眼含水雾,带着些许妩媚,大约是被欺负的狠了,眼尾泛红,唇瓣更是红肿的。谢央看着眼眸渐深,不由自主的俯下身……   江明珠见这人说着话便要凑过来,警觉的捂住自己的嘴,眼眸睁大,羞恼道:“你想做什么!离我远点!”   见她后退两步,警惕的望着自己,不由失笑,暗叹一声,看来今天是没机会靠近她了,小丫头警惕心挺高。   他主动后退两步,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才道:“好了,不闹你了,我再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你喜欢。”   “真的?”   她半信半疑。   谢央失笑:“真的,不骗你,来。”他伸手,示意她牵上。   江明珠只好牵上他的手,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山谷深处走去。   谢央对这里极为熟悉,上辈子被他那个“好弟弟”给坑了一把,他拖着受伤的腿,大冬日的在这生活了半个多月,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印象深刻。   至于他所说的好地方,其实是个溶洞,溶洞向下走上一炷香的时间,便有一个极大的洞厅,洞厅中除了各种怪石,还有条发着莹莹光辉的石头瀑布,只要点燃火把便能瞧见,十分奇特。   “佑安哥哥,我们歇会吧,走的好累啊。”   江明珠这会儿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快抬不起来了,见着前面的这个人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由嘟了嘟嘴,旋即蹲下不想起来了。   感受到拉扯力的谢央回头看去,只见小姑娘满脸不高兴,蹲在地上捶腿,忙道歉:“瑶瑶,是我不好。来,我背你。”   江明珠顿时眉开眼笑,毫不客气的扑到他背上。谢央稳稳地背起她,往瀑布声响的地方走去。   “佑安哥哥,到底还有什么好地方啊?要走这么远?我从未听过哥哥们提起过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她趴在他的背上,只觉他又长高了些,身体也强壮了些,背了自己这么久居然都不累。上次他背着自己,那背部尚算不上宽广结实,而如今再一次趴到他的背上,一股子安心从身下的紧贴的肌肤传递给她,让她不知不觉间便沉溺进去,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背上的小姑娘渐渐没了动静,呼吸平稳,显然是方才一段路程让她走累了,他主动放缓了脚步,想让自己背上的人睡的更安稳些。因着这地方常常有世家子们到这地方打猎游玩,因此修了一条青石小路直通瀑布,并在瀑布不远处修建了观瀑亭,路便比较好走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哗哗的水流声,更有不少水滴随风飘来,滴落在她的脸上。   “下雨了吗?”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问道。   “没有,到地方了。”   谢央将她放下,拍了拍她的脑袋:“抬头,往上看。”   她闻声看去,只见不远处半弯型断崖上有三段规模不一的瀑布呈阶梯状沿着山体倾泻而下,巨大的流水声震耳欲聋,透过茂密的植被还可以看见瀑布底部有一汪碧绿的潭水,如同一颗绿翡翠般,贯穿山谷的溪水便是从这流出的。   谢央牵起她的手,“走吧,我们往这边走走,一会就到了。”   “不下去吗?”   江明珠疑惑发问。   谢央并未答话,牵着她往山体一处裂隙走去,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穿过了这道犹如一线天的裂隙,正要说话,抬头便见眼前被一面山壁遮挡,山壁之上垂下无数藤蔓,藤蔓上结着无数青色的小果子。   从藤蔓的缝隙中隐约瞧见一个洞口,只见谢央毫不犹豫的拨开遮挡洞口的藤蔓,回头朝她伸手:“走吧。”   见她还一直盯着这藤蔓上的小果子,不由失笑,拉起她的手,笑道:“别急,这果子在初雪下来之时才会成熟,到时我来给你采。现在,收神,我带你看个好玩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道歉!断更这么久,我太惨了,绿灯直行的我被一老太太撞了,手臂骨折!呜呜……忘记请假了? 第53章   只见他不知在哪摸出一个两个火把,拿出火折子点然后递给她,严肃道:“跟好我。”   说着,便拉起她沿着山洞一路往下,越是往下走便越湿润,一开始三人宽的洞慢慢变窄,洞壁上也有了水迹。并排走的两人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前一后,黑暗中只有两处亮光,本来就怕黑的江明珠紧紧抓住手中男人的手,亦步亦趋的紧跟着他的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他说:“瑶瑶,看。”   原来不知何事,他们走到了一处极大的洞穴,洞穴中怪石林立,千姿百态,颜色各异的石头,脚下的路变成了湿软的沙泥。环顾四周,在火把的映照下洞厅仿佛活了起了,洞顶滴下的水滴不时发出不同的声响。她刚要张口问,便见谢央从一块大石上跳到一处一人多高的断层之上,不知点燃了什么,一时间洞中大亮,照映出那片的墙壁,延伸出十几米来。   点点犹如星光般的亮光从那一条断层上显现出来,犹如一条天上的‘银河’一般,星星点点,呈现在眼前。一时之间,她竟找不都任何合适的话语来描述眼前这如梦似幻的场景,那个男人站在一片‘银河’之上,周身被笼罩在温暖的火光之下,眉眼尽是柔情,含笑看着她。   她在这一刻,内心涌出一股冲动来,想要冲上去,融进他的怀里,亲吻他眉眼,告诉他,她是心悦他的!他并不需要可以做些什么来讨好自己,不需要在自己面前不经意间流露出害怕失去的神色来。   上辈子受过的伤害不代表这辈子依然会发生,她因陆缙皓而恐惧感情,甚至恐惧成亲。他也许是感到自己的不安和迷茫,才会与祖母说要两年后才成亲,他给自己时间走出来,给了足够的时间让她看清他,看清自己的感情,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可是,这么傻的人就在她的眼前啊。   江明珠眼中泛泪,颤抖着声音,冲他扬起一抹笑来,招手道:“谢央,你下来。”   谢央眉眼深深,抿唇跳下断层,走到她面前,声音中带着些不安,小心翼翼的问她:“你……不喜欢吗?我—”   “不,我很喜欢!”   她打断他的话,扔掉手中的火把,猛地扑进他的怀中。   “既欢喜,如何惹得你掉泪。”   谢央抱紧扑进自己怀中的小姑娘,伸手给她擦泪,无奈叹息道。   “我都要心疼死了,下次再不敢这般惹你落泪了。”   “没有,我就是太欢喜了,谢谢你,这个惊喜我太喜欢了。不过,我的鞋子湿了,好难受啊,要你背~”   江明珠被他抱着,不自觉的撒娇道,实在是这洞中湿软的泥沙有不少灌进了鞋子里,十分不舒服,这会儿只觉得两只脚有些刺痛,而且因着洞中燃火的原因,不能在洞中久待,还是尽早出去为好。   谢央见她确实难受的紧,转身将火熄灭,便背着她出去了。从黑暗的洞中出来,甫一见到阳光便眯了眼睛,江明珠索性将脸埋在他的背上。谢央背着她从一线天峡谷出去,径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将人放到溪边的一块石头上,便去找马儿,在他想要带她来这时便做足了准备。从马儿身上取出一个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双崭新的绣鞋和一双袜子。走到溪边,见她已经将湿透的鞋袜脱下放在一边,正想将脚放进溪水里,他忙上前阻拦。   “不过是走开一会儿,你就不听话,溪水寒凉,对你身体不好。”   说着,蹲下身,托起她的双脚,用衣角将她嫩白的双脚擦拭干净。又见她嫩生生的脚上多了些红痕,是被砂砾硌出来的痕迹,不由皱了皱眉,果真娇气!   江明珠诧异于他的举动,说不感动是假的,却也觉得羞涩,毕竟二人如今的关系还只是未婚夫妻。又见放在他腿边那崭新的鞋袜,又心生暖意,这个男人,无时无刻不在为她着想。   谢央将她的脚擦干净后,亲手将鞋袜为她穿好,然后把人抱起来,直接放到马上:“回去吧,你也饿了,带你去望江楼吃金陵丸子和松鼠鱼。”   江明珠闻言不由抱紧肚子红了脸,他一定是听见自己独自咕咕叫了!不过她也确实饿了,出来时并未用多少吃食。   一个时辰后,两人便出现在官道上,不多时便策马进了城门,直奔望江楼而去。   下马之时江明珠下意识看了眼男人的衣角,略有些不自在,被他抱下马后,轻轻拽了拽男人的衣袖   “要不,你先回去换身衣服?衣角脏了。”   说着,指了指他的衣角。   谢央无奈一笑,将手里的缰绳递给迎出来的店小二,转身牵住她的手:“无碍,咱们用完回去再换也不迟,”说着又顿了顿,眉眼间带着些许揶揄:“再怎么也不能饿着瑶瑶不是?”   江明珠顿时羞红了脸,一双美目泛着羞恼的瞪向他,也不等他,提裙便进了望江楼,随小侍上了二楼。   谢央也不恼,见她似是生气了,忙追上去。   二人谁都没有发现在街角的首饰店里有两人因他们而生了口角。   这两人正是方青青与陆缙皓,两人在城中逛了大半日,最后因着方青青想要参加几日后的宴会,闹着说来时带的首饰不多,到时去了,平白惹别人笑话。便央着陆缙皓带她去挑上几件首饰,谁知两人买好东西出来时,正巧看见望江楼前江明珠二人。   陆缙皓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红着脸扯男人衣袖的女子,本就存了心思的他数日未见她了,现下一见,便不由看痴了去。又见她和那个据说已经定亲的谢家长子一起进了望江楼,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被妻子背叛的恼怒来,当下抬脚便想过去。   方青青对于陆缙皓看的十分紧张,几乎眼前这个男人视线停在一处时,她便跟着看过去,自然也就看见了那边那个十分明艳的女子与俊逸的男子,回头瞧了瞧他痴迷的神色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个明艳女子就是江家大房嫡女江明珠吧,果真是让人惊艳,见之难忘,不怪表哥想要娶她。可是,表哥已经有她和宝宝了,不能再有其他人了!   “表哥,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宝宝也想回去休息了。”   方青青换上一副温柔浅笑,上前挽住了陆缙皓的胳膊,轻轻靠在他的身上撒娇道。   陆缙皓仍有些不甘心,想要去望江楼一探究竟,只是表妹拉的紧,他走不得。心下便有些烦躁,不由回过头去打算训斥一二,只不过回头便见表妹面色有些苍白,却还朝他露出一个娇弱的微笑,便不由软下了心肠,一时间竟将方才的心思抛诸脑后。小心翼翼的扶着表妹,看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不由将手覆了上去,温声问道:“你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宝宝没事吧?下次早点说,别伤到孩子。”   方青青眼中闪过得意之色,不由抱着他的手柔弱道:“表哥,你待我真好,宝宝好着呢,就是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   陆缙皓温言,便紧张道:“真的没事?”   见表妹点了点头,一脸娇羞的依偎在他的怀里,便将方才的不快压下,让人将马车牵来,小心的扶着她上了马车。   而在望江楼二楼的谢央与江明珠两人,此时已经用过吃食,两人正一人一杯热茶对坐下棋。临江的窗子被打开,不时有风吹来,微微转头便能看见大半个金陵城与不远处连绵的山峰,正值深秋,远处的枫林红似火,层林尽染,漫山流丹。   谢央毫不犹豫吃掉一片白子,见她皱眉凝思下一步改走哪里时,谢央突然开口道:“明日,我便要上京了。”   江明珠落子的手一顿,抬眼看他,言语间尽是失落:“明日,便要走了吗?”   “嗯。”   “二十六我也要上京了,皇上传召祖母与我,我祖母实在不能再推脱了,我还以为可以同你一起去,那,明日我便不送你了。反正也没几日便能见面了。”   她垂眸,轻声道。   谢央拧眉,轻易听出她的不开心,沉声道:“瑶瑶,抬头。”   江明珠自然不肯,抬头了,他不就瞧见自己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了,不过是几日不见,自己便这般没出息的落了泪,都要丢死人了,哪里肯抬头。   谢央起身到她身边,轻轻抬起她的头,果然瞧见她眼眶通红,泪眼朦胧。不由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不过七八日而已,哪里值得你落泪?说好的不让你哭,却还三番五次的惹你落泪,瑶瑶,我都要心痛死了。”   他伸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垂头轻吻她的眼睛,只觉得这人生来就是克他的,舍不得她掉哪怕一滴泪,便是她蹙了蹙眉尖他都要心疼坏了。   “你乖一点,嗯?到时,我便到城外接你,到时带你去京郊的温泉庄子玩,好不好?”   有人疼有人宠的她便格外恃宠而骄些。等情绪去了,便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过是七八日不见而已,哪里值得她哭上一场。只不过到底不舍得,却也明白他如今回京,便是要等待时机恢复身份,还不知有多少凶险等着他,她怎么会愿意拖他后腿。却又不好意思从他怀里起来,索性便窝进他的怀中不起来了。   谢央很乐意她如此依赖他,伸手将她紧紧拥进怀中,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便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身体相依的甜蜜时刻。   --------------------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更新! 第54章   两人又消磨一下午的时光,直到天色将晚,日下黄昏之时谢央才决定将人送回江家。   江明珠见他站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整个人都隐于黑暗之中,静静的注视着她,半张脸在明灭不定的烛光里显得格外冷凝。上台阶的脚步一顿,突然回身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娇娇道:“好舍不得你~”   在她回身的一瞬间,他周身孤寂仿若冰雪融化般尽数消退。   伸手将她拥进怀中,垂头埋进她的颈窝,一把将人抱进黑暗中,直到后背贴到冰凉的墙上时,江明珠都还是蒙的。   微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她只听见一声轻笑,接着便被他托住脑袋吻了过来……   “唔……”   她猛地睁大眼睛,却在下一刻猛地闭上了。   他的吻不同于今天在山谷时的温和,此时的他吻又狠又凶,她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了,不由伸手去推拒他,却被他轻易的抓住手腕强势拉到他的腰迹,然后将她更加紧密的抱进怀中。   耳边传来令人血脉喷张又格外羞人的唇齿交缠的声音,亲的她腿都软了,几乎站不住,却被他紧紧箍住腰肢动弹不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燥热起来。   好久之后,谢央才放过她,气息微乱,江明珠脸红的快要滴血一般,根本不敢抬头,埋在他的肩膀处,微微喘着气。还好如今天色已黑,他看不到自己脸红。   “真舍不得放你走。”   他暗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在京中等你,不过,明天真不打算送我了吗?”   江明珠心脏不争气的怦怦直跳,闻言回过神,咬了咬有些刺痛的唇道:“明天不去送你了,反正…反正过几日也是要见的。我、我要回去了。”   说着从他怀中退出来,快步跑回江家门前,那人随着出来,唇上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十分水润,只见他抬手十分色气的抬起右手拇指擦了擦唇角。   她脸上方才退下的红色猛地窜上来,忙转身掩唇飞快的进了江家,半点不敢回头看他。   谢央在门口站了会儿,才牵马离去。   江明珠掩着自己微肿的唇回了自己的小院,路上不少丫头婆子向她行礼问好,她也只是匆匆走过,不敢将手放下。一路上提心吊胆回了小院才松了口气,进了门才放下手。还没等缓过来,背后就传来小荷的声音。   “姑娘,您怎么这会儿回来了?不是还要等几日才回吗?”   她猛地转身,还未说话,小荷便惊叫一声:“呀!姑娘,您的嘴怎么了?”   她闻言,忙拿手掩唇,强自镇定道:“没、没什么,就是方才吃辣吃的。”   “哦,那奴婢给您拿药膏去。姑娘下次少吃些辣的,容易上火,到时姑娘又该牙疼了。”   小荷还小,单纯以为真如自家姑娘所说一般,是吃辣吃的,便出去拿药膏去了。   洗漱过后,她把小荷赶出去,自己坐在床上拿着手镜涂药,对着床边的烛火上完药便将镜子和药膏丢在床边一角,用被子将自己裹住,想到今天的亲密,不由又红透了脸,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躲在被子里一会儿觉得他不该这样欺负她,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地笑,魔怔了一般。   翌日早上,谢央的马车停在城外,停了很久。   久到戴卓都忍不住开口道:“公子,走吧,看样子江姑娘是不会来送您了,咱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看来她真的不打算来送自己,谢央有点失落,不过也确实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走吧。”   直到马车渐渐消失在官道上,江明珠才出现在城门旁。   “姑娘,怎么不过去啊?瞧着谢公子迟迟不走就是在等姑娘啊。”   小荷见姑娘一大早的收拾好出来,便悄悄躲在城门旁,就是不出去,不由疑惑的问。   “我才不去呢!”   她去了肯定又被他捉住欺负!   “走吧,去南山庄子。”   在庄子陪祖母住了几日,府中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本是要参加秋日里最后一个花宴,因着京中催的急,几乎每日都有折子明里暗里的催促着,眼见着皇帝耐心将要耗尽,祖母便决定提前两日出发,人可以先上京,后面的东西可以走水路提前到达。   在和齐明燕几人告别后,便启程进京了。   出发这一日,金陵阳光正好,深秋的早上日光并不强烈,甚至起了微风,仿佛在为她们送行。   这一去,便轻易不得回了。   而她,将要回去那个上辈子家破人亡的地方去了,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演上辈子的悲剧!   行至半程,因祖母身体吃不消便改为走水路,好在人也不多,哥哥们也都不在家,一路同行的也只有父亲母亲和三叔母以及十数个常在身边侍候的丫头婆子,再就是护送他们上京的人,三十六个身强体壮,精神抖擞的壮汉。一眼望过去便觉不好惹,一路上倒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来找事,是以,半月后,江家一众人平安抵达京城。   大通桥码头,早几日便有人在那守着,不时往谢央住处传递消息。是以,江家的船到达码头时,谢央便已经在码头等候了。   南来北往的客商旅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的叫卖声,以及各地来往的商船,或扛或挑的长工无一不在昭显着码头的热闹。   船靠岸后,江明珠扶着老太太先行下船,抬头一瞬间便在熙攘的人群中看到了谢央,瞬间喜笑颜开。   谢央见了,本来无甚表情的他也忽而展颜,如冰消雪融。疾步过去,先是向老太太行了一礼,刚想开口同她讲话,便见她们身后相携而来的江家父母,忙站在一旁等候,待人到跟前赶忙行礼。   江父冷哼一声,在江母面前做足了姿态,不料江母甚是和颜悦色上前一步将他扶起,那是越看越满意,含笑着问他,谢央轻声慢语的答着,一旁跟着的徐青对于自家主子的变脸能力十分佩服。   江父忍了又忍,正要开口说话时,老太太先一步发话了。   “好了,先回去吧,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有什么话回府好好说就是了。”   老太太笑呵呵的看着江母和谢央道。总不好一直堵在这里,眼见后面也有船要靠岸了,便开口提醒。   江母哪有不应的道理,忙放开谢央,几步走到老太太身边,笑着应是。同秦氏一起扶着老太太出了码头,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江家马车。   江明珠被几人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便是连方妈妈也极为有眼色的跟着先走了,环碧和寻川早已被徐青给有意无意的挡在两人身后。   “走吧,同我一辆马车,我送你回去。”   “哦。”   她面颊泛红,乖乖跟在他身边。   马车穿过人来人往的码头,往江府而去。马车内的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谢央一只手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江明珠挣了挣,没挣开反而被他抓的更紧了,索性任由他抓着了。   眼见就要到江府了,谢央才开口:“明天,能出来吗?”   江明珠本来想要点头,蓦地想起上辈子自己和祖母回来的第二日一早,宫里就来人传召,如今,怕仍是这结果。遂摇摇头,低声道:“怕是不行,明日宫中定会召见祖母与我,说不得还要留膳。”   谢央十分可惜的叹息一声,“那后日我来接你,不许拒绝!”   她顿时失了言语,觉得好笑,不过数日未见,何至于此。自己入京的消息传开,日后少不得有好奇自己的人下帖子邀请自己,且有的忙。但到底不忍他失望,遂笑着点头道:“我等你。”   谢央脸色由阴转晴,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外头赶车的徐青将车停了下来,敲了敲车壁低声道:“公子,江府到了。”   顿了顿,方才转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江明珠此时倒也没注意,她这会儿正掀开车帘看向外头的江府,眼神中流露出怀念和沉痛,上辈子,祖母父兄家人皆在此出事,谁又能想到此时人人艳羡的江家,两年后会是那般光景呢。   她回头,脸上还带着些难过,在看向身旁人的时候,迅速收敛了情绪,展颜道:“我便先回去了,后日你要早点来啊!”   谢央并未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并不明白她为何难过,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微微闪神,又听见她的话,便点点头,语气十分认真严肃:“放心,我肯定早点儿来接你。”   本还想说些什么,见她悄悄掩唇打了个哈欠,眉目间带着疲惫,便也不忍闹她,便道:“快回去吧,让那小丫头给你炖盅滋补汤,喝了再休息。”   她本就不足,坐了几日船,这会儿脸色稍白,一股子柔弱便透了出来,再加上之前受伤,谢央十分担心她的身体,便忍不住多嘱咐几句,直说的她看着他直笑,才看看停下,略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这般看我作甚?”   她笑起来,伸手过去抓住他的手,调笑道:“看管家公!”   见他不满的瞪过来,她忙到:“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指定不会忘记喝,你—”   外头敲车壁的声音又传来,打断了她的话,就听见外头徐青有些气弱的道:“公子,江、江姑娘身边的方妈妈来接姑娘回去了。”   “就来。”   江明珠有些不好意思的出声道,又转头看向明显面色不好的谢央道:“好啦,后天就能见了,我先回去了。”   说着便起身出去,方走两步,正要掀开车帘,身后一股拉力将她扯了回去,她惊叫一身,倒在他的怀中,心还在怦怦直跳,尚未有所反应,他炽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 第55章   “唔……”   好一会儿才被放开,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微微喘气,双眸湿润,好半会儿都回不过神来。   “真舍不得你……”   他语气中暗藏着的欲望让她惊醒。   推开他后,羞恼的瞪他一眼,勉强控制住自己发软的身体从他怀中站起来,匆匆下了马车,一眼就瞧见在府门前站着的方妈妈,下意识的拿帕子掩唇,一双尚带着水润的眼眸惊慌的不敢对上方妈妈的眼神,只胡乱的道:“方妈妈,咱们回去吧,我累了。”   说完,并不等方妈妈说话,便低头跑了。   方妈妈自然看出自家姑娘的变化,却并未说什么,向马车内的谢央屈膝告别,才回了府。   谢央沉默半晌,直到外头的徐青冷汗都下来了,才开口道:“走吧。”   徐青如蒙大赦,忙坐上车架,赶着马车回去了,心中暗暗祈祷公子能忘了今日自己的打扰,看来最近需要戴木头顶雷了。   休息一日,第二日天方才蒙蒙亮,宫中便有小黄门带着太后懿旨到江府传旨。果然一刻都不肯多等。   老太太院中灯火通明,江明珠也被早早从床上挖了起来。   “明珠今日把前段时间做好的那套正服穿上吧,还有那套新打的头饰都戴上,今日,且有得应付了。”   江明珠神情严肃,低头应是,想了想又道:“祖母不必过于担忧,我能应付过来的。想来她们知道分寸,不会太过分。”   老太太确是轻叹一声:“要知道,能杀人的刀从来不会摆在明面上,软刀子割肉才最痛啊,那宫中有哪个是省油的灯。今日你务必小心,莫要着了道。”   坐在老太太身旁的秦氏,豪爽的将手中汤一饮而尽,扯出身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声音轻快道:“快别听你祖母危言耸听了!”   转头对嗔怪的对老太太道:“娘您也是,也不怕吓到了明珠。那皇宫都被您说成了龙潭虎穴,踏进去就要被吃了!”   又语笑嫣嫣的看着江明珠,安慰道:“明珠莫怕,叔母到时和你寸步不离就是,反正大家伙儿都知晓你我感情好,”顿了顿,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宫中的遭遇,又接着道:“但还是小心点好。”   老太太拉着明珠的手轻轻拍了拍,本想说些什么,又怕自己真的将她吓着了,便也按下心中的担忧安慰她道:“你叔母说的是,也不必过于害怕,紧跟着你叔母就是,其他的自有祖母应对。”   至于为何不是跟着她母亲,还要说起江明珠母亲的身份,家中虽是皇商,却并无官职在身,自是比不得秦氏的身份,因此苏母并未得到宫中召见,去自是也能去,但免不了被人拿身份说事遭人看轻。   当年老太太撇开京中一众贵女亲自去苏母家中提亲不知让多少贵女嫉恨,更何况江家大郎几十年如一日守着苏母一人更不知让多少贵女羡慕,哪个见了不酸上一二句。   苏母自是不会上赶着去找不痛快,便安安心心的等着女儿回来便是,京里多的是人对她羡慕嫉妒恨,她怎会不知。每次出去赴宴,不被人明里暗里刺几句都还有些不习惯。并不是她乐意被人挑刺,而是能从这些夫人们的态度上得知她们背后之人对于江家是个什么态度,若是哪天她们巴巴的凑上来或是对她极为冷淡,那才是要心里捏把汗。   这也正是各家夫人一年到头寻各种由头的宴会之下的最终目的,毕竟能在这京中混上一官半职的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   一家子换上正服,穿戴整齐便坐上马车去了皇宫,此时天色微微泛白,一轮浅月渐渐隐没在天光中。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无人传召自是不能进去的,宫门外还停着不少朝臣家的车马,除了马儿偶尔不耐烦发出的踢踏声外再无一丝声响,巍峨雄壮的正红宫门矗立在那,便是不靠近也能感到庄重,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宫门上,发出耀眼的光,沉重的朱红大门正缓缓打开,上朝的官员鱼贯而出,一时间倒也显出几分热闹。   江家的马车停在右手边不甚显眼的地方,可架不住右边只有这两架车马,明眼人一瞧便知是要进宫的,更何况还是昨日才到京城的江家人。谁走过不多看一两眼。   大朝会结束后,官员走的差不多了,便见宫门里急匆匆走出来一个小黄门,来到江家车架前,利落的行了礼后,上前谄媚道:“里面可是江老夫人?奴奉陛下旨意接老夫人及江姑娘入宫。”   老夫人闻言便出了马车,这小黄门眼疾手快的窜到老太太身边,弓着腰,极为殷勤的接住了老太太将要落在周妈妈手臂上的手,口中笑道:“奴婢来扶着您,老夫人您慢着点。”   趁着说话的空档,眼睛快速往老夫人身后瞧了瞧,顿时眼睛一亮,张口夸赞道:“呦,这便是九姑娘吧,可真是国色天香般的人儿。”   老夫人见这到这个人,心下便是一松,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皇帝身边正得宠的梁公公身边的正当红的人儿。这个公公年方二十几,是个面白清秀的人,一把子好嗓音,不怪乎能在梁公公手下做事,在这宫里也是个人物。   “哪当得你如此夸赞,陛下近来可好?”   老夫人的手搭在这人的手上,入手柔滑,心中一动,淡笑道。   小梁公公含笑回道:“陛下近来吃得好睡得好,此番招您进宫是太后娘娘的提议,说是与您许久未见,您与太后少时是闺中好友,上次一别竟已是十几年了。陛下感念太后思念心切,故招您进宫与太后相见,以全往日情意。”   很好的向老太太解释了前因后果,还暗暗卖了个好。   老太太听了他的话,心里就有谱了,暗暗冲周妈妈使了个眼色,周妈妈心领神会的上前悄悄的塞了个荷包给他。   小梁公公心满意足的收了话头,将人送到太后宫前便回去复命了。   老太太转身望向那边巍峨的宫殿,露出一点儿的怀念,又极快的收敛神色。牵起江明珠的手往太后宫中走去,且走几步便有掌事姑姑迎了上来。   “老夫人您可来了,太后天不亮就让奴婢们侍候着收拾好了,就等着见您呢!”   “倒是我的不是了,让太后好等,这就给她赔罪去。”   掌事姑姑在太后身边小十年了,却也并不清楚太后与这江家老夫人的过往,只近日见太后言语中对这位江家老夫人颇多怀念。又听得江家老夫人言语中对太后颇为熟稔,态度也愈发恭敬。   眼瞧着就到殿内,只见殿中忽然走出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人,面上带着笑意,眼中却含着眼泪,欲落不落,待看见方进殿门的江老夫人,竟是不顾仪态的直直奔了过来,一把将老夫人拥进怀中。   身后殿外一大票人目瞪口呆,那掌事姑姑极有眼色的屏退众人,回身掩上殿门。   太后比江老夫人还小上几岁,并不是当今圣上亲母,乃是先帝跟前极为得宠的人儿,先帝无后,当今圣上的母妃早逝,便记在如今的太后名下。圣上登基,她自然而然被尊为太后。   “婉娘,一别十几年,你竟一点都未曾想起来进宫看看我!真是好没良心……呜呜……”   待松开江老夫人后,中年美妇人眼中蓄下的泪水滚珠儿般的掉落,一只手在老夫人手臂上拍打几下,尤不解恨,又恨声道:“那金陵就如此的好,让你在那逍遥快活这么些年,京中竟是无让你半分留恋的?前几日,蓁娘还说与你通信,这么些年你竟是不知给我也递个信儿?真真是没良心!”   江老夫人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却极快的掩饰过去。面上带起笑意,规矩行礼:“臣妇赵婉淑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劳娘娘挂心。”   站在老夫人身后的秦氏和江明珠紧随其后,行礼问安。   太后站在江老夫人身前,在她跪下行礼的瞬间,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快意和得意。受了礼后才亲自上前扶了老夫人起身,口中埋怨道:“你我何必如此见外,咱们多年情谊,何以如此多礼。快来,坐坐,咱们呀好好说说话。”   待众人落座,眼神看向一旁安静坐着低着头的江明珠,眼中带着打量。端起一旁的热茶,轻轻喝了一口,手上长长的金护指极轻的拂过杯沿,发出一声轻响。   待放下茶盏,轻声开口:   “这就是年初从江南接回来的那孩子吧?抬起头,让哀家瞧瞧。”   江明珠闻言,低垂的面上眉心轻皱,很快舒展开来。面带羞涩的轻轻抬头,上前一步,行大礼:“江氏明珠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大安。”   太后见着江明珠过分艳丽面容,眼中便多了一丝不喜,转而又想起皇帝的安排,面上仍是笑道:“哎呀,真真是好颜色,”   眼睛看向老夫人,称赞道:“比你当年可不差,就是这性子,可不像你。”   老夫人面上不变,沉着应对。   “当不得您如此夸赞,她呀,还是个小丫头呢。前些年身子弱,在她外祖家养了好些年,如今倒是好些了,这性子啊,像她娘多些。像我可了不得,京中有名的皮猴呢。”   太后似是想起什么,掩唇轻笑:“那可不,当初的京城一霸呢,当初多少人追在你身后,便是连谢……结果你却一眼瞧上了刚进京的江亭。那木头快子有什么好的,偏你追着不放。”   太后在说到谢字时一顿,表情似是嫉恨又似是艳羡,却也只是那一瞬间,老夫人老神在在的喝茶,在太后提到谢字时,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殿中几人说着话,便听得殿外有人禀报:“禀太后娘娘,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及六公主来给您请安了。” 第56章   先前接她们入内的掌事姑姑听到殿外的禀告声,得了太后眼色,迅速带着几个宫女迎到殿外,手脚麻利的接过皇子公主们身上的披风,并将皇子公主们的随侍拦在殿外。   掌事姑姑引着几位皇子们进了殿内,便退至一旁。   前头一个稍微年长的青年带领着几个人随那姑姑进来,其中一个穿月白宫装的女子拉扯着一个少年说着什么,少年面上带着些许恼意,许是气狠了,面色涨红的伸手拉扯少女手臂,却又不敢大力挣脱少女紧抓他的手。   那人她认识,宫中极为不受宠的七皇子,人人都可踩上一脚的人。前世她匆忙回了金陵,并不知他后来结果如何。   此时他很明显被那少女欺负,而他前面几个哥哥纷纷视而不见。   只因七皇子的母亲是番邦人送进宫的瘦马,乃是那年大胜番邦,番邦进京进贡时路过扬州时买下的美人,皇帝本不予触碰,只随意指了个名号便扔在后宫中任其自生自灭。   不料,有一年宫中设宴时,皇帝醉酒后非要去赏花,正巧碰见美人坐在湖边哭泣,被美色迷了眼睛,后来便有了七皇子,因着是被番邦进贡又是扬州小有名气的瘦马而不得皇帝喜欢,又恼怒于自己把持不住,被美色冲昏了头,厌弃她她过于明显,宫中从来不缺少踩低捧高的人,是以在后宫中过的很是不如意。   后来便着人将她关在了一座院中,派了个老嬷嬷看着,毕竟是和番邦扯上了关系,谁能知道她是不是番邦安插的人。   七皇子母亲自有被人买去养着,日日□□培养,身子早已损坏,谁知便是那一夜她便受孕在身,也许她这一生只能有这一个孩子,自是上不得失去腹中孩子。便苦苦央求那老嬷嬷,嬷嬷初时对她严加看管,但到底心怀良善,经不住她苦苦哀求,帮她隐瞒了下来,这一瞒便是六年。   在七皇子长到五六岁时终是被发现,老皇帝又狠心将母子二人隔离开来,交由当时颇为受宠的林昭仪养育,并不允许母子二人见面。   没过三个月,林昭仪便失了宠,因而对七皇子心生怨恨,以为是他的到来导致她失去宠爱,便也撒手不管了。   没有养母的庇佑,有母亲却不能相见,小小的七皇子便在众人的欺辱中长大。近些年来,诸位皇子年纪渐长,纷争不断,互相抱团排挤,七皇子才得以出现在人前。   到底是被欺辱惯了,便是连公主的手都不敢大力挣脱,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大大的取悦了拽着他的少女。   进了殿内,年长的那位皇子率先开口:“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金安。”   后面的几人也忙请安,只有那位公主,疾步走到太后身旁,抱着太后手臂撒娇道:“祖母祖母,七弟弟他欺负我,您可要为我做主!”   七皇子听见八公主告状,面色难看,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六公主在太后跟前还是比较受宠的,太后闻言,面上便是一沉,也根本不打算问上一问听听七皇子怎么说,直接道:“老七,你是弟弟,怎么能不敬姐姐,多年的礼义廉耻都学哪去了,你们几个也是!就眼睁睁看着他欺负兰儿?”   二皇子几人对视一眼,忙低头请罪。   太后打心眼里不待见七皇子,因此十分不耐烦,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安也请了,赶紧回去该做功课做功课,该办事的办事去,我这有客人,就不留你们了。”   二皇子几人进门时便注意到了江明珠,毕竟如此明艳的女子便是在宫中也不多见,在殿中这会儿便已经偷瞄不知多少眼了。   几位皇子见太后赶人,便也告退离去,六公主自然不可能甘心走,进殿时便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女子,与太后说话的时候便偷偷看了好几眼。女子自古对比自己长得好看的人多几分关注。   见几个哥哥都出去后,便好奇的看着江明珠问道:“皇祖母,这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未见过?生的可真好看!”   “这是将军府的九姑娘,与你年岁相仿,昨日才进京。”说着又看向一旁的江老太太:“这是丽妃跟前的,排行六,成日里像个猴精一般的上蹿下跳不得空闲,整个宫的奴才见了她啊。都躲着走,生怕被她瞧见,真真是人嫌狗憎的年纪!倒是你跟前的这个,看着就是个文静的。”   老太太闻言笑道:“哪里,公主性子活泼,看着都觉得年轻几岁,不怪你喜欢。”   太后指了指江明珠和八公主说道:“去,带着你这位九妹妹去外头玩去,小姑娘们和我们坐在这也坐不住,两人年岁相当,肯定能玩到一块去。”   还不待老太太开口说些什么,六公主便迫不及待的起身走到江明珠跟前十分亲密的拉起她:   “咱们出去玩,昨个儿内务府的来报,说是有几只新出生的猫儿,咱们瞧瞧去。”   太后笑而不语,并不阻止,见老太太想说些什么,便开口安抚道:“不必担心,身边跟着丫头太监,不会出什么危险。瞧着六公主很是喜欢她,让她们同龄人一块玩儿去。他们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爱听咱们说话,咱们哪,也好说些说些体己话!”   说着给六公主使了使眼色,六公主能在太后身边得宠多年,也不会是个看不懂人眼色的,自是十分机灵的拉着江明珠出了殿门,一点也没给江明珠开口拒绝的机会。   秦氏目露担忧的看着江明珠被拉出去,偏她不好开口阻拦,只能暗暗伸手扯了扯老太太的衣服,示意老太太能做些什么。   老太太只是隔着衣袖的遮掩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暂且安心。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到底是经过权势十几年洗礼的人,当年那个躲在她身后诺诺不敢言声的小姑娘早已不见了,如今,她也只是太后了。   按下心中纷乱的思绪,目送两人远去的背影,笑着转头又继续和太后寒暄着。   江明珠被六公主挽着手臂带出殿外,果然在不远处草木茂盛处看见一点明黄衣角,心中稍沉沉。   果然是在等她。   她暗暗将心提起,打起精神,以免出了错漏。   六公主自然也看到了,眉梢微挑,拉着江明珠快步过去,声音微扬,带着些许得意炫耀:“二皇兄,你们快看我把谁带来了!”   二皇子站在庭外大树后正和三皇子,五皇子说着方才在太后宫中见到的美人,忽听得六皇妹得意之语,几人对视一眼,从树后走出来。   果然见那江家美人被八皇妹紧紧挽着手臂拉了过来。   二皇子气度儒雅,三皇子因常年带京中大营,周身气度颇为周正锋锐,只是目光中带着些许深意,五皇子性格阳光,未语先笑,天生一副笑脸,却未见七皇子跟在几人身边,旋即又想到方才殿中的情形,便也心下了然。   到了几人跟前,六公主颇为得意的放开江明珠,将人往前推了推,“皇兄,这就是方才殿中那美人,怎么样?是不是比这京中王家嫡女更为姝丽?”   “见过二殿下,三殿下,五殿下,殿下万福。”   “果然是姿容姝丽,满京城打量都未有一人能比得过江姑娘。”   话音方落,五皇子迫不及待上前两步伸手将俯身的江明珠托扶起来,随即收回手放在鼻端下轻嗅,眼睛微微眯起,一副享受沉醉的模样。   “果真是个美人,便是美人香也别具一格,可惜可惜……”   “五哥!回头我就告诉父皇,你调戏大将军家的嫡女!上次你调戏王家嫡女被父皇罚去洗马,这次定要罚你去扫马粪!!”   江明珠对五皇子的举动瞠目结舌,愣在当场,一旁的六公主气急败坏的拍掉五皇子的手,嚷着要告状。   二皇子嘴角抽搐的拉开五皇子,歉意的看着江明珠:“着实对不住,五弟爱好美人,只有欣赏之意,绝无调戏之心,还望江姑娘海涵。”   江明珠连忙表示无妨,眼见着六公主和五皇子两人都快打起来了,二皇子忙转身去劝两人,三皇子站在一边无动于衷,可见是习惯了。   江明珠正要过去劝上一劝,却被三皇子拦下:“不必担心,六妹妹和五弟是一母同胞,两人向来如此,前几日贵妃娘娘宴上五弟唐突了王家姑娘。因着王家姑娘与六妹是好友,为了给王姑娘出气,向父皇告状,父皇便罚五弟洗了一天的马。五弟生性喜洁,让他刷马可谓是重罚了。   偏他不甘心,昨日让六妹在王家宴上丢了好大的脸,今日纯属五弟自找,你不必忧心。”   江明珠正要开口,就被怒气冲冲走过来的六公主拉着手拽走了。   身后的五皇子仍旧在叫嚣着:“六妹妹昨儿那大花猫的模样可是被顾家大公子看了个正着,人家在我身后都快笑死了,你啊,死心唔……放开唔…二哥…放……”   三皇子站在一旁眼眸幽深的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望着六公主的背影锐利了一瞬,继而归于平静。   “五弟!别闹了,难道你真想明天去扫马厩不成?!”   身后五皇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方才还怒气冲天的六公主得意的轻哼一声,紧抓着江明珠手腕的力道也松了下来,“走,带你去珍禽园看看,那看上什么,我送你。”   江明珠将手背在身后,偷偷地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见六公主看过来,忙将手放下,轻声道:“我家中有一只白猫,名唤雪团儿,十分可爱。”   “你也有一只白猫儿?我二哥也养了一只,叫飞云,眼睛是蓝色的,可好看了,我央求好久二哥都不给我。不过今年珍禽园出生了几只,咱们正巧去瞧瞧,你要是看上哪一只,我再送你一只好与你的雪团儿作伴。”   “多谢公主。”   六公主摆摆手,示意不是什么大事情,正要说话,前头引路的小黄门停下了,   “公主,珍禽园到了。”   六公主笑着回头挽着江明珠,声音中带着雀跃:“走,咱们去瞧瞧。” 第57章   珍禽园是皇宫中专门饲养珍禽异兽的地方,据说这里是最受欢迎的地方,只因当今圣上年轻时酷爱收集各种羽毛鲜艳的鸟雀,后来有大臣求购,珍禽园的物种也慢慢丰富了起来,大到猛虎小到观赏鱼都有专门的人饲养。   “恭迎六公主殿下,您要的猫儿已经备好,公主请。”   珍禽园的管事大太监忙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恭谨的请进珍禽园,一路带领着去了育猫房。   “走,咱们进去看看。”   六公主拉着江明珠的手进了院子,管事大太监闻言,悄悄抬眼瞄了一下,又赶紧躬身前行领路。   育猫房是个不大的房间,进去之后一览无余,房间内摆着几个精致的木笼子,笼内摆放着精巧玲珑的猫窝,里面有不小的动静,还有一只通体黑色的奶猫扒着笼子喵喵直叫,奶声奶气的十分可爱。   六公主一进屋内,便迫不及待的上前打开笼子,正要抓猫,却被一旁的侍女拦了下来:“公主,万万不可,仔细您的手,让这猫儿抓伤了可怎么办!奴婢给您抓,等会儿让这猫房的人把这猫儿的指甲修剪后你再接手也不迟。”   说着正想动手抓,被六主不耐的挥退一旁:“不用!”   伸手便将正扒着笼子叫的正欢的黑猫拿了出来,转身递给了一旁好奇往笼子里张望的江明珠。   “喏,这只给你。”   江明珠忙伸手去接被抓的不舒服喵喵叫的小黑猫,小黑猫到了她手上便不叫了,小小一只窝在她手中,眼睛半眯着,昏昏欲睡。   六公主又伸手从猫窝里抓了一只身上花纹格外好看的狸花猫,“就这只了,我一眼就瞧上了,绝对比二哥那只白猫好看!怎么样?你手里的那只小黑球也挺好看的,你可喜欢?”   江明珠看了看手里捧着的小猫,眉梢眼角都透着喜爱,闻言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多谢公主,我很喜欢。”   六公主得意的抬头,透着股:看吧看吧,就知道本公主挑的最好!   江家老太太和太后打着机锋,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太后的话,眼瞅着太后脸色有持续变黑的征兆,才淡淡开口道:“我知道你喜欢明珠那丫头,想配给宫中的殿下。只不过,明珠已有婚约在身,实在辜负了你的美意。”   太后闻言神色一动,放下手中茶盏问:“已有婚约?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记得她才及笄不久吧,怎的这么着急许出去?婉娘你可莫要哄骗我。”   老太太笑道:“岂敢哄骗于你,本就是看好的,那孩子与明珠幼时便相识,也可算得上青梅竹马了,明珠及笄后便迫不及待来求亲了,明珠也属意他。咱们做父母的哪还有不应之理,遂换了更贴定下了。”   “哦?是哪家的孩子?”   太后犹自不甘心,定亲又不是成亲,便是成亲了还能和离,虽说名声有些影响,可与江家的兵权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江老太太道:“是金陵谢知州家的嫡子,是个芝兰玉树的人。”   “哦?知州家的孩子?莫要委屈了明珠,堂堂大将军家的嫡孙女,怎好低嫁?以明珠的身份便是配给皇子,也是极好的,何必如此着急?”   太后就差直接开口让江明珠嫁给自家孙子了。   秦氏乖顺的坐在老太太身旁无语凝噎,就差翻个白眼了,不过还是忍住了。   江老太太笑道:“也不算低嫁,那孩子文采好,指不定啊来年就能中个状元,到时,也算是门当户对的。   重要的是明珠喜欢,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是看孩子心意如何,她喜欢,别的也都无妨了。”   太后看着她从心底里透出来的欢欣,眼中的嫉妒都要化成实质刺到她身上了。   凭什么!凭什么从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绕着你?   凭什么江大哥的眼中从来都只有你?   凭什么我嫁给个糟老头,还没有一年便成了寡妇被如今的皇帝推上太后之位,而你还能逍遥的过着人人艳羡的生活,江大哥一辈子只有你!   如今更是为了江家兵权,还要来求着你!   太后越想越气愤,手上的护甲都恨不得折断摔在她脸上。   江老太太对于太后那嫉妒的目光视而不见,心中微叹,何必。   思绪不由自主的飘远。   当年她父皇没儿子,过继了皇叔的孩子,只不过那孩子尚且年幼,父皇身体不康健,到底是一场大病去了。   那一年啊,太乱了!   皇叔在父皇去后,拥兵称帝,直接夺了自己儿子的皇位,且圈禁了起来。   只不过到底命不好,只做了三年皇帝就去了。   那时还是妙龄少女的太后是她闺中密友,虽在家中不受宠,到底靠着她让家中看重。   父皇临走前为她定下江家,出嫁前才隐约觉出她喜欢自己的夫婿,后来大抵是觉得没了希望,一腔孤勇的进了宫,不过短短一年便成了皇后。   不过,时也命也,一年后这任皇帝也死了,由当今登上帝位,尊她为太后。年纪轻轻便成了这世间最尊贵的寡妇。   她这般嫉妒自己,她能理解。   但事关明珠与江家未来,她绝不妥协半分。   眼见着江老夫人不松口,太后也只能转了话题,闲聊几句,便听见殿外六公主欢快的笑声以及奶猫的叫声。   老太太与秦氏心里都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没出什么事。   太后确是颇为失望,巴不得出了什么意外,能让江家这颗‘明珠’能留在宫里。可事与愿违,见两个小姑娘欢欢喜喜的进来,不由暗骂六公主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便是连这一点小事也做不好,白宠这么多年!   却还是不得不堆起笑脸,问:“六公主玩的可好?”   六公主倒也上道,将手中捧着的小奶猫递到太后跟前,欢喜道:“皇祖母,你瞧,刚才我和江家妹妹,去珍禽园选的猫儿,我还送了江家妹妹一只,她可喜欢了。我很喜欢江家妹妹,能让他进宫来做我的伴读吗?”   太后听了六公主的话,心情终是舒畅起来,脸上的笑也变得真切起来,夸赞道:“我倒是百万个愿意,你们年岁相当,定然能相处的好。婉娘,你看呢?”   老太太自然是十分不愿的,遂开口道:“自是愿意的,只不过,明珠来年就要成亲,他母亲想要多留这孩子在身边一阵儿,经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姑娘了,不好总是回家。”   六公主见太后给她使眼色,忙道:“不打紧,江妹妹每日上午来便可,我也只有上午才在御书房和哥哥们一起上课的。”   江老太太迟疑道:“这……”   太后见江老太太迟疑,不高兴道:“婉娘,我这宫里又不是吃人的地方,怎的如此见外!”   将老太太见此,也不好再拒绝,便道:“如此,便多谢太后娘娘了。”   秦氏见事情往出乎预料的方向发展,顿时有些着急,暗暗拉了拉老太太的袖子,急道:“娘……”   老太太安慰着拍拍她的手,秦氏只好安静坐好。   江明珠倒是不害怕的,上辈子她同样做了伴读,只不过是八公主的伴读,不过两个多月便嫁去了陆府。八公主之母是得宠的贵妃,更何况八公主的嫡亲哥哥是三皇子,江家兵权是她筹谋多时的,八公主年幼,被贵妃哄着着实让她吃了不少亏。   既然注定都要进宫做伴读,那么六公主就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遂朝太后福了一礼:“多谢太后抬爱,明珠铭记于心。”   太后见此,心满意足的笑了,冲她摆了摆手:“快起来,快起来,既如此,明日便正式入宫吧,哀家安排人去接你。御书房的老师都是当朝有大学问的人,好好进学。”   说着又看向六公主:“既然你有了伴读,那可要好好学,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调皮不做课业我可要罚你。”   六公主忙上前挨着太后,抱着太后手臂摇晃撒娇,故作不依:“哎呀,皇祖母,我哪里那般调皮。我肯定好好学,好好做课业,保证不气张夫子了,您也好好和张夫子说说别老罚我,不然到时候连累了江家妹妹,我可过意不去。”   其实六公主是有伴读的,只不过现如今太后开口,怕是王家姐姐是做不成她的伴读了,倒是对不起王家姐姐了,可这也不是她能做主的,也只能对不起王家姐姐了。   进宫做伴读的这件事算是定下了,太后也是心情畅快,还留了老太太三人在宫中用了午膳,老太太又陪太后逛了逛园子,才得以出宫。   三人坐进马车里,具是松了口气,几人相视一笑,都放松的靠在马车里的软枕上。秦氏更是裙裾一撩盘腿坐在矮榻上,手里拎着茶壶对着嘴猛灌一口,半晌才长舒一口气,喟叹一句:“舒服!”   老太太好笑的摇了摇头,侧头看了同样松口气的江明珠,伸手拉过她的手,将她细软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柔声问:“阿瑶怕不怕?”   江明珠摇摇头,认真道:“祖母,我不怕。”   老太太看着孙女乖巧可爱的脸,心中一酸:“那就好,那就好。阿瑶不必怕,祖母定会保你平安,顺顺利利与谢家小子成亲的。”   江明珠闻言脸色一红,不自在的娇嗔一声:“祖母~”   老太太不由笑起来,便是连秦氏都掩嘴笑起来,江明珠脸上更是烧红。   马车行至江家府邸附近,突然停下。   老太太掀开车帘朝林护卫问道:“林护卫?”   林护卫不多时便到马车前,俯首行礼:“禀老夫人,是谢公子。”   老太太闻言颇为诧异的望了江明珠一眼,侧首道:“知道了。”   “阿瑶,下去吧,他这是担心你,好好与他说,便是同他一同逛上一逛也使得,咱们将军府没那么大规矩。”   “是,祖母。多谢祖母。”   江明珠红着脸回道。   秦氏也在一旁打趣道:“快去吧,别教他等急了才是。”   江明珠闻言下马车的动作一顿,差点一头栽下去,旁边蓦地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她诧异的回头看去,正是眉眼含笑的谢央,不由脸色更红。 第58章   原是京中留守的徐青,得知江家一大早便进了宫,午时都不曾出宫,便立刻去了天宝寺报信。   谢央自是知道皇室打什么主意,实在担心江明珠,便赶了回来,早早在江家附近等消息,好在她安全出来了。   江明珠看到谢央含笑的眉眼便忍不住心口砰砰直跳,如同揣了一只小兔子般不安分。   红着脸被他扶下马车,谢央隔着窗帘和老太太低语几句便走回江明珠身边,低声道:“走吧,如今我不便多露面。”   江明珠闻言目露担忧:“可是出什么事了?”   谢央迎着她担忧的目光,低笑一声,道:“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抢了一个人的东西。怕他抢我的宝贝罢了。”   说着,手指伸向她颈边将小葫芦勾出来,晃了晃。   江明珠忙用手护住小葫芦,嗔他一眼:“你这是作甚?”   将小葫芦放进衣服里,还用手抚了抚,一副宝贝的模样逗笑了谢央,听见他的笑声,江明珠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笑什么?这可是我的宝贝,虽忘了谁送的,但我觉得对我肯定很重要,下次不许你看了。”   江明珠的话极大抚慰了他,他认真道:“嗯,既然觉得重要,就好好戴着,保护好它。”   “还用你说,即是重要之物,我肯定会好好保管。”   两人边走边说,老太太目送两人走远,欣慰的点点头,觉得自己给孙女选的人不错,比之前看的两家都合心意。   “走吧,回府。”   马车继续前行,往江府而去。   “明日带你去天宝寺可好?如今深秋,山上风景正好,还有,天宝寺的素斋不错,你到时可以尝尝。”   谢央与江明珠并肩而行,走在有些寂静的街道里,谢央突然道。   “好啊,不过,我只有明日下午能去,到时你来府上接我好不好?”   “嗯,老夫人同我说了,你明日起便要入宫做六公主的伴读了,明日入宫小心些。”   江明珠见他实在放心不下自己,粲然一笑:“你放心,我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倒是你,多加小心。”   谢央闻言一笑,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如今他身量已接近成年男子,而江明珠刚好比他低上一头,方到他颈窝处。   “你也莫担心我,好好护着自己就是。走吧,带你去游平雁湖,看看红顶山的风景,那边如今枫叶正红,是个极好的去处。”   说着,顺手牵起她的手。   江明珠被他揉了头,愣了下神,仰头看他,他神色极为柔和与上辈子别人口中的凶神恶煞相差甚远。   他这样温柔,让她忍不住心生靠近之意,想要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这个温柔的人。   又被他极为自然的牵起了手忍不住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悄悄侧头看向他的侧脸。   大约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也侧头看向她,似是在询问她什么?   她忙扭过头去,目不斜视。   心口的小兔子似乎又跑出来了。   两人从有些寂静的街道走出,一瞬间就像从空寂深山回到了繁华喧闹的人间。   香喷喷的食物气息扑面而来,三三两两的人群,小贩叫卖的声音,小孩子玩闹的嬉戏声,茶余饭后的高谈阔论声不绝于耳,烟火气十足,比金陵不知热闹了多少。   天子脚下,帝王之邦,商贾云集,自是如今的旧都金陵比不了的。   谢央牵着她走在人群中,不少人偷偷关注两人。   如今京中虽规矩极大,但民风还是开放的,女子也是能上闺学的,或族中闺学,或官办的闺学。街上不少女子大大方方的行走,便是男女结伴而行的也不少,他二人虽不逾矩,却因长得好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两人却不在乎的,自顾自的边说边行。   突然街尾处传来一阵喧闹,马蹄哒哒声和人群恐慌躲避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谢央将江明珠护在怀中,往街边走,躲避疾行而来的马匹,江明珠从他的怀中探出头来,好奇的打量着策马疾驰而过的人。   “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呀?闹市之中都敢打马疾驰,身上的衣服看着怎么和衙门里的不同?”   谢央正要回答,边上同样躲避的人,悄声说道:“听你们这口音,是金陵那边的吧。怪不得不知道,这可是北镇抚司的人,咱们可惹不起,别说是闹市区骑马,那就是有挡路的都能直接一鞭子挥过去,便是人死了都没人敢管。看见后面跟着的人了吗?都是锦衣卫,看见打头的那位了吗?那可是指挥使,能止小儿夜哭的存在!”   谢央道:“北镇抚司的人,办事确实嚣张。”   谢央眼尖看到打头的那人正是金陵匆匆一面的陆缙熙,江明珠探头瞧去,只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却没太在意。   见人都过去了,便道:“我们也走吧。”   谢央正有此意,本就不愈让江明珠见到陆缙熙或让陆缙熙看到她,免得多生事端。他可是知道陆缙熙能有多在乎江明珠,不然,上辈子也不必与皇帝达成交易,陷害江家,想让江明珠失去依靠,屈居与他。   他冷笑,不过就是个觊觎他人之妻的恶心家伙罢了,觊觎的还是弟弟之妻!   谢央确是误会了,前世陆缙熙在金陵上元节,匆匆一见,变心系于她,只是有要务在身,不便多加打探。弟弟陆缙皓成婚之时,他要务缠身,并未回府,只派人送上贺礼,陆家一大家子自是不敢有意见的,毕竟是皇帝的要事,哪敢为此耽搁。   陆缙熙本打算事情一了,回京后便差人打听,顺便让母亲去提亲,谁知回府第一日,便见到了已经是弟弟之妻的她,惊怒之下失了态,还让自家弟弟瞧见了,让两人心生误会。   眼见夫妻二人感情不和,自家弟弟还与表妹勾勾缠缠,表妹可不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子,觊觎弟弟正妻之位久已,他便听之任之,寄希望于弟弟能厌弃于她进而休妻,如此,他便有了可乘之机。   谁能料到后来发生的一切,只能叹一句,时也命也!   谢央护着她从惊乱的人群中穿过,往平雁湖方向而去。   殊不知,那队人马打头的黑衣男子在两人转身后倏而回头,直直看向江明珠的背影,眼中惊喜之色一闪而过,眼神又瞟到她身边的人,眉心不由紧蹙。   后头跟随的人见头儿勒马回身,纷纷停下,其中两人打马上前,见他仿佛在看什么,不由好奇问道:“陆头,瞧什么呐?圣上可还等着咱们回话呢。”   见他不回答,眼睛盯着一处看,不由顺着视线望过去,便瞧见一个翘臀细腰小娘子的背影,不由惊奇道:“呦!头儿,不会是看上那小娘子了吧?”   陆缙熙却道:“回去使人查查,看看是哪家姑娘。”   另一名锦衣卫道:“是!放心吧头儿,我肯定叫下面的人好好查,你也该是成亲的年纪了,天天晚上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过着舒坦!”   “去去去,你老马也就就会在兄弟们面前吹嘘你去了媳妇儿了,是那翠红楼的娇姐儿不香还是红雪阁酒不好喝?至于天天吹你媳妇儿吗!下回兄弟们小聚可就没你老马的事了啊。”   “嘿嘿,兄弟,别别,姑娘啥的我老马可不稀罕,喝酒可得叫上我!”   陆缙熙眼见两人越说越起劲,冷声道:“进宫!”   两人忙收了笑意,冲后头的人一挥手“走!”   人一走,走到街尾处的谢央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唇角泛着冷笑。   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你一丁点机会去接近伤害阿瑶!   “怎么了?”   江明珠说着话,见谢央突然回头,不知道看什么,便也回头看了看,见没什么奇怪的人或事,于是出声询问。   谢央闻言,回过头,脸上带着微笑,道:“没什么,看见一个脸熟的人,以为是他,仔细打量一番,发现不是。不说这个,走吧,带你游湖。”   江明珠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被谢央揽着的不自在都消退不少,依言跟在他身旁。   两人停在平雁湖边的小亭子旁,谢央让她在亭中歇脚,自己则去湖边租用泛湖小舟。   此时正值深秋,从山脚的湖边便能一眼瞧见红顶山上如火的红枫,漫山遍野,风从树顶拂过,叶声婆娑,霎是好看。湖中更是倒映着红枫,把湖水都衬映成红色,不时有那湖上泛舟的船从水面划过,荡起涟漪,模糊了倒影。   谢央租好船便回到亭子,见小姑娘趴在亭子边的栏杆上,眼睛里映照着山上的风景,满脸喜悦,便知自己来对了地方,好笑的走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含笑道:“走啦,咱们去船上,过会儿就上去,上面更好看。”   江明珠正看得入迷,当年进京后,她迅速入了宫做伴读,日日陪伴公主,后来更是直接加入陆家,甚少有机会逛逛这京中,原来,这里还有这样的美景,可惜,前世被糊了眼睛,什么都没入眼。   听到谢央的声音,她回头,见他脸上带笑,向她伸手,她便也含笑握住他的手:“说好的,咱们游完湖就去上山。”   “是是是,说好的,走吧,别让船家久等。”   谢央好笑的拉着她,往湖边走去。   湖边撑船等待的船家,见两人走过来,忙撑好船,见那公子小心翼翼的扶姑娘上船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调笑:“小公子甚是贴心,一看就是个好的,小姑娘将来可要好好对待你家郎君。”   江明珠闻言惊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进水中,被谢央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惊呼一声,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站稳后抚了抚自己狂跳的心,才怒瞪那船家一眼,船家白着脸,慌忙一笑,忙道歉:“哎,小娘子,我不是故意的,还请小娘子多多见谅,”   眼见那船家白了脸色,连连道歉,忙摆手,谢央见状,上了船,止了船家的话:“无妨,船家不必紧张,在这湖上转上一转,送我们去红顶山山脚便好。”   “哎,哎,您坐稳,咱这就撑船。”   船家忙赔笑,请两人坐好。   眼见两位穿着不似普通,想来是哪家公子小姐出来游湖,本还想打趣卖弄一番,好讨些赏钱,谁知吓着人家小姐,他自己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当即收了小心思,专心撑船。 第59章   两人坐好,船儿便缓缓行进,不愧是这平雁湖常年撑船的,一路都是往风景好的走。江明珠眼尖瞧见不远处几只羽毛艳丽的鸟儿,正要指给谢央瞧,只见谢央从袖中掏出一个帕子,缓缓摊开在船中的小桌上,江明珠眼睛一亮,是食味坊的糕点!   “你还带了吃的!”江明珠眼睛亮晶晶的瞧着他。   谢央伸手戳了戳她颊边浅浅的酒窝,好笑的点点头:“知道你喜欢,接你时便买了,吃吧。”   “那我不客气啦。”   说着便伸出手,直指那莲花状的糕点,一口咬下,惊喜的抬头,口齿不清的道:“是褚大厨的莲花酥!”   谢央见小姑娘吃的脸颊鼓鼓,手指又蠢蠢欲动,见她一尝便知是出自谁手,好笑的点点头。   “是,听说上月食味坊从金陵挖来的厨子。”   江明珠将口中的莲花酥咽下,才道:“怪不得,上月金陵怎么都吃不到这个味道,小荷每次买的味道都不对,原来是褚大厨进京了,这么说来,我又有口福了!”   亲自将褚大厨挖来京城的谢央,好笑的伸手将她唇边莲花酥碎给蹭掉,点头道:“是,你若想吃,明日给你带。”   正要说话的江明珠愣愣的看着抬手给自己擦嘴角的人,温热的触觉似乎还停留在唇边,顿觉脸颊滚烫,垂下眼睑,慌忙抽出帕子,自己擦了擦唇边,抬眼偷偷瞧他,见他依旧盯着自己不放,更是羞的眼神乱飘,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   小姑娘还是这般害羞,眼见她羞的都不敢看他了,这可不行。正巧船经过的地方,不远处有几只鹄(天鹅)在嬉戏,见到人靠近竟也不怕,遂伸手指过去。   “瞧那边。”   小姑娘顿时被吸引,转头去瞧。   “哇,是鹄,竟是黑色的!”   船家听到小娘子惊呼,便知这小娘子大约是刚进京,有心卖弄,便接话道:“小娘子大约是才来京城吧!这黑色的鹄在这平雁湖已经好些年头了,听说是别国送的贡品,从宫里飞出来的。那边还有一群白色的,不过它们怕人,咱们一般都不去打扰,不过这黑色的不怕人,还主动要吃食呢,您啊,伸手往桌下摸一摸,有个小盒子,那就是用来喂它们的。”   江明珠伸手在桌下摸索,果然摸到一个小盒子,倒也不大,手掌大小,将盒子打开,便见是一些小果子还有一些小鱼。   船家见她将盒子摸出来,便道:“小娘子若是不怕,便拿那果子喂,它们不咬人,还十分亲人哩。”   江明珠看看手中的小盒子,又看了看水面上那几只体态优美,交颈嬉戏的鹄,十分眼馋,却又害怕它啄自己的手,迟迟不敢动作。   谢央见状,对船家使了使眼色,那船家便会意,从身上掏出几个果子,口中发出哨声,将湖面上嬉戏的黑鹄们注意力拉过来,扬手将小果子投掷到船边,果然那些黑鹄纷纷游了过来,江明珠惊奇的看着它们靠近吃小果子,便试探的伸手,将一直握在手心的小果子放到一只面前,那只果然游过来吃,她忍不住伸手在它身上摸了一把,羽毛顺滑,它竟也不怕,还伸头让她摸,让她开心的笑出声来。   谢央眉眼含笑,满目都是她,觉得这样也好,什么他都替她扛,他只要她开开心心就好,她该是这样的,如上一世最后见她如枯萎的鲜花,又如同一团即将燃尽的烈火般,是万万不适合她的。   船家见这小娘子这般开心,便十分自觉的将船停下,待小娘子玩够了,才又慢悠悠的将船划走,平雁湖上走一圈,看了许多景才将两人送到红顶山脚下,见那小娘子体态柔弱,便忍不住多了句嘴:“公子,若是这位小娘子登山实在累了,你们可去半山腰,那边新起了几间专供休息的屋子,还有厨娘做饭,手艺很是不错哩。”   “多谢。”   谢央向船家道谢,船家忙摆手,接过他递来的银钱,不由更是眉开眼笑,只道自己这次赚的不少。   谢央回到江明珠身边,“走吧。”   江明珠点点头,抬眼望向山道的石阶,抬步走上去。这台阶大约是年头久了,上面布满青苔,满是岁月的斑驳,石阶一旁被人细细的栽种着矮竹,十分有曲径通幽的意境。竹子后面是大片大片的枫树林,风吹过,荡起一片叶浪,心都跟着宁静了。   一时间,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道上,皆默默无言,江明珠眼中看着风景,身后那人眼中皆是她。   果然如那船家所言,到了半山腰,江明珠便走不动了,不过,并未去那船家推荐的地方。   谢央走在她身后,听着她渐渐急促粗重的呼吸声,却不肯停下,无奈一笑:真是个倔强的小姑娘。   几步上前,停在她身前,缓缓蹲下身,侧头道:“上来,我背你上去。”   江明珠睁大眼睛,看着蹲在她身前的人,不由愣了下,见他催促,抿唇趴在他背上,脸静静地贴在他颈后,不敢再动了。   谢央十分无奈,双手将她往上一提,不出意外的听见她一声惊呼,满意的勾了勾唇,一手托住她,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拉至身前。   “抓好,莫掉下去。”   说着,还拉着她另一只软乎乎的手在唇上印了一下,惊的她猛地收回了手,紧贴在自己背后的她心跳砰砰震动,使他轻易知晓了她的紧张,见此,他才收敛,不去逗她,免得逗过了火,小姑娘可十分不好哄呢。   江明珠在他背上,脸颊烧红,不止是因为方才他的举动,更因为他的手,居然,居然放在她的臀下!   她将自己埋在他的背上,不敢抬头,不知不觉间便模糊了思绪,睡了过去。   背后的小姑娘呼吸渐渐平稳,他刻意放慢了脚步,不打扰她。   红顶山并不太高,至少于金陵的相比是低一些的,山道开的极为平缓,不费多少力便可登顶,但这不包括本就体质柔弱的江明珠,上午进宫怕是耗费不少心神,游湖时一开始还好些,后来便眉间带了倦怠之色,更何况还强撑着走了小半截山道,此时怕是累坏了。   他体力极好,背着小姑娘于日暮西山时登顶,穿过一片枫林,眼前一座宅院出现在眼前,门口正在不时走来走去的正是徐青。   徐青等自家主子等了一下午,本以为接了江姑娘便上山的,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便知道自家主子定是带着江姑娘游湖去了,前来订宅子时他便乘船渡的平雁湖,自然知道那儿风景不错,自己预估这也就一两个时辰,谁知都等到日头西斜了还是没瞧见主子,这可急坏了他。   听见脚步声,转身一看,不是自家主子又是谁,背上还背着江姑娘,怪不得上来这么晚。徐青忙将门打开,迎两人进去,低声道:“主子,褚大厨都等了一下午了,这会儿就准备上?其他的都准备好了,就等江姑娘了。”   “嗯。等会儿便去,你先安排下去,在那边放两个凳子,我等会就带她过去。”   “哎,主子,您就放心吧。”   徐青忙拍胸脯保证道。   谢央眼睛一扫,徐青忙停了动作,悄悄退下。   江明珠迷迷糊糊感觉到背着自己的人停下,便揉了揉眼睛问:“到了吗?”   谢央柔声:“嗯,下来洗漱一番吧。”   将人从自己背上放下,见她腿软的一个踉跄,忙回身揽住她的腰肢,小姑娘睡的脸色红扑扑的,此时睡眼朦胧,一看就是还没清醒,叹了口气,拉着她到洗漱的地方,亲自给她洗脸,温水淋到脸上的一瞬间,江明珠还未反应过来,任由男人的大手在自己脸上揉搓,因着眼睛上还滴着水,她不便睁眼,便乖乖的任由他动作。   手下的小姑娘乖乖的依靠在自己怀中任由自己给她净脸,真是十分乖巧,让他心间充斥着满足。   拿着面巾将她脸上的水擦干净,又端起一旁的净口茶递到她唇边,小姑娘睁着水润润的眸子看着他,乖乖的把水喝下去,咕噜咕两下朝一旁丫头端着的杯子中吐出,他又顺手给她擦了擦唇,温声道:“站好。”   拉起她白皙柔软的小手浸在盆子里,仔仔细细地给她清洗干净,擦了手,才拉着她坐到一旁,冲丫头招了招手,便有丫头端着一盅温热的雪梨汤放到桌上,谢央亲自舀了一些给她:“润润嗓子。”   江明珠乖乖的吃下。   “走吧,带你去看灯。”   江明珠迟钝的道:“什么?”   谢央勾唇,拉着她的手出去,穿过庭院,来到山崖边的观景台,此时夕阳只剩一小半个,陷在一片红云中,整个京城的样子都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批了一层红色霞衣,衬的山上的枫叶也好似更加红了。   江明珠的手被谢央握在手中,漫天红霞中一盏一盏的灯从山下升上来,不多时,更多的灯升了上来,将暮色的天空都映亮了几分,她惊喜的回望他,谢央笑着将她揽进怀中:“开心吗?喜欢吗?”   “嗯!”   她重重点头。   “谢谢你,我很开心。”   谢央低低的笑了起来,手臂用力,将她揽至怀中,面对这他,额头抵上她的,低低的道:“我需要实质性的谢意。”   说着,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颌,俯身贴近,唇相抵,有风拂过,带起两人发丝,交缠在一起。 第60章   无数点点灯火下,两人紧紧相拥,良久才分开,小姑娘眼神水润,唇色深深,脸色红红。   谢央眼眸深深,不舍得放开她,见小姑娘埋首在他胸口,不由再次感叹:到底还是太小了。   夜幕降临,谢央拉着她进了屋,一踏进屋内,满室香,江明珠揉了揉咕噜叫的肚子,眼神亮亮的看向谢央,满眼都是惊喜。   菜一入口,她便知这是褚大厨的手艺,褚大厨是金陵最有名的糕点师和热菜师傅,原来他不但放了灯,还请了褚大厨,真是有心了。   这一刻,她切切实实的将自己前世所听闻的那个人与眼前这人分成两个人来看了,心底不再存有畏惧,只余满腔柔情。   他待她极好,她也很喜欢他。   夜色渐深,谢央将她送回江府,临近府,他拉住她的手:“明日我来接你。”   她闻言一笑,道:“好,我等你。”   下了马车,她在江府门前停下,朱红大门前挂了灯笼,灯火映照在她眉眼间,她回身开口:“路上小心。”   谢央闻言一笑,如寒冰化雨,语气柔和:“好。”   马车渐行渐远,直至融入夜色,江明珠才收回视线,转身进了江府。   回到府中,直冲老太太院中:“祖母,祖母,我回来了。”   有小丫头及时的打了帘子,江明珠径直进去,不曾看到那小丫头给自己使眼色。   “哟,还知道回来呀?莫不是在外头玩的忘了自己还是姓江的?”   江母忍着怒火,阴阳怪气的开口。   江明珠顿时讪讪的停下脚步,对着自家娘亲一笑:“娘~女儿哪有~”   眼见娘亲依旧满面怒容,赶紧讨好的上前给她端茶倒水,捏肩捶腿,十分狗腿:“娘~您喝茶。”   江母见自家女儿这幅讨好的样子,又是端茶又是捏肩的,再大的火气也消减了。没好气的将茶盏放到桌上:“行了,行了,你呀快坐下吧。”   “出去可是玩开心了?都不着家了。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在金陵娘也不管你,如今,进京了,你处处都要小心着。”   江明珠闻言,收敛了神情,重新变成那一副世家端庄女子的模样,福身:“女儿知道了,谨记母亲教诲。”   江母满意的点点头,正要开口说什么,便听老太太道:“行了,别装了,那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打什么鬼主意呢?”   江母惊愕回头,只见江明珠一秒破功,喜笑颜开的往老太太跟前凑,腻歪老太太身边不住撒娇:“祖母~您太坏了,怎么能拆穿我呢?”   江母无奈扶额:“在家随意些无妨,出去了可千万注意言行。”   江明珠闻言立刻凑到江母跟前腻歪,靠在江母手臂上撒娇道:“娘~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江母面上嫌弃道:“去去去,可别腻歪我了,腻歪你祖母去,你祖母最吃你那一套,我可受不了。”   江母嘴上说着嫌弃,另一只手却揽着她,生怕她不小心掉下去。   老太太含笑望着下首母女俩腻歪和江母言不由衷的表现。   半晌,三人正襟危坐,老太太温言道:“明日进宫便一心只做伴读,少言少听少问,但也莫要别人欺辱到你头上。   尤其是六公主之前的伴读,王宛凝,此女做六公主伴读一年有余,与六公主感情极好。如今你半路顶替了她,想来她定是十分不平。且今儿下午,已经成了八公主的伴读,明日入宫提防一二。”   江明珠沉默半晌,才道:“是,祖母放心,我会小心的。”   “嗯,另外就是,宫中规矩极大,诸皇子虽已成年,出入宫中极为方便,你要小心。能避开尽量避开罢,避不开也要拉着六公主一起,于她寸步不离。你也莫要担心,你父亲已商议好你的婚事,不必过于忧心。”   “是。”   江母目露担忧,看向老太太:“娘……”   老太太不理江母,只温声道:“去吧,回去养足精神,明儿可就不轻松了。”   “那……祖母,孙儿告退,母亲,女儿告退。”   两人目送江明珠出门,江母眼中担忧更甚,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该怎么做,瑶儿比你清楚,你要相信她能做好。”   江明珠心情沉重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被环碧和寻川伺候着洗漱了,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王宛凝,她是认识的。   上辈子她是六公主的伴读,她见过她的,是个极为温婉的女子,是真真正正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贵女。   可惜,最后死在那年宮宴上,只听说是被前来进贡的鲜卑族王子醉酒后侮辱,死的不雅,后来宫中封锁消息,皇帝纳了王氏一族另外一名贵女,并得了许多好处才默不出声,只是可惜了王宛凝。   算算时间,也不远了,她想救她,她不该死的,那样一个温柔的人。   思绪又不可控制的转到谢央身上,上辈子并未发生贡院失火的事情,他本该在今年三月恢复身份,自己也本该在今年四月嫁入陆家,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上辈子发生的事也会改变,也就是说自己不能再依赖上辈子的记忆了,不行!她要写信给大哥哥,让祖父多多注意,万不可出错!   对,还有叔叔们,陆家的动向也要注意,要给张伯写信,看看金陵陆府的情况,想到这,她忙爬起来,将外头守夜的小荷叫起来,备上笔墨,便将小荷赶去休息了。   忙活到深夜,才去休息,不可避免的起晚了,早上一点精神都没有,匆匆吃过早饭,便在寻川的催促中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到了宫中六公主宫殿才稍稍缓了口气,进了殿内才发现六公主尚未起身,一旁伺候的宫女一脸焦急,有那大胆的直接上手将帕子捂上去,强行净面,又七手八脚的给她穿衣服。   江明珠也上前帮忙,好不容易等六公主清醒一点,赶紧有宫女端上吃食,一通收拾下来,总算能走出宫门了。   六公主还有些困顿,两人到了书房外,夫子已经在堂上了,虽未上课,到底是来迟了。六公主浑不在意,大大方方的走进去,两人朝夫子行礼,夫子也并未为难二人。   两人便在书房中找了个座,江明珠跟在六公主身后,只见众皇子左侧八公主身边那个身穿牙白色衣裳,姿容明艳的女子坐在一旁,六公主瞧见她,眼睛一亮:“王姐姐!”   王宛凝微笑着起身朝六公主行礼:“公主万福。”   六公主忙摆手:“王姐姐不必多礼。”   她此时面对王家姐姐可还心虚着呢。   王宛凝又看向江明珠,眼神温和:“这位想必就是江家姑娘吧?宛凝有礼了。”   “见过八公主,王家姐姐。”   江明珠忙见礼。   八公主年纪虽小,却因母妃极为受宠,所以性子十分嚣张,昨日被母妃强塞伴读,自是气不过,如今见了江明珠自是十分不客气。   “你就是刚从金陵来的那个江家姑娘?也不怎么样嘛,还没有王家姐姐好看!”   这就纯属睁眼说瞎话了,王宛凝容貌偏温婉,而江明珠的容貌如同春日盛开的娇花一般惹人注目,实在没什么可比性。   江明珠自是知道八公主刁难她,不过上辈子相处过,自是摸得清她的性子,从早早准备好的书袋中将东西拿出来,递给八公主:“是,我自是不能和王家姐姐相比的,不过,我有一样东西,确是王家姐姐没有的。”   八公主好奇的看着江明珠手中的东西,半晌才接过东西,满脸欢喜,也就顾不得自己其实生了半晚的气了。将那只看起来极为好看的小玩具拿了过来,高兴的坐一边玩去了。   其实那也不是什么精细的玩具,只不过是金陵那边孩子们间时兴的小玩具,叫陶响球,是一个陶质的球形,中间是空的,里面装有小球或沙粒,摇动时哗哗作响,外面是彩绘,颜色艳丽,好看又有趣,身在宫中的八公主自是不曾见过这民间玩具,是以玩的不亦乐乎,及得她心。   而一旁的诸皇子,见夫子在,并未过来。几人落座后,夫子也正式开始上课,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夫子大约也是讲的口干舌燥,饮了一杯茶后,留了些课业便下了课。   夫子走后,六公主紧绷了一上午的身体软了下来,斜斜靠在课桌上,懒懒的想睡过去。江明珠也收拾好东西打算离开了,身后的八公主猛地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她一个趔趄,就要倒在六公主的身上,江明珠大惊,就在这时边上斜斜伸过来一直如玉的手,牢牢的撑住她的身体,并未让她倒在六公主身上,饶是如此她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站直身体,看向手臂的主人,正是王宛凝。   “多谢王姐姐。”   江明珠忙道谢。   八公主便是再骄横跋扈也是不敢惹六公主的,中宫无皇后,后宫权柄如今还掌握在太后手中,而太后对六公主极为宠爱,她今日若是害江家姑娘倒在六姐姐身上,不但江家姑娘要受罚,便是连她也逃不掉。   此时她也是白着脸,怯懦开口:“江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个响球还有没有,我想给十一妹妹一个。”   江明珠见她也是吓白了脸,便道:“有的,不过要明日再带给你了,你可以先把你的这个给十一公主,明日我来时再带给你个新的,可好?”   这边的情况,其他皇子自然是看清楚了,如今还在书房上课的只有三、五和七皇子,大皇子与二皇子早早便被皇帝指派了差事,如今都不用来书房上课了,这让五皇子十分羡慕。 第61章   前三位皇子去年已经出宫开府,如今便也只有五皇子和七皇子尚未开府了,说起这个就更加让五皇子羡慕嫉妒恨的了。   “六妹妹,你还不快醒醒,你的伴读都要出宫了!”   六公主惊醒,不小心打翻了砚台,正巧落在五皇子的衣服上,又‘砰’的一声砸在他的脚上,五皇子脸都黑了。   二人本就积怨已久,虽是兄妹,关系却并不好。   “六妹妹,你好样的!”   五皇子咬牙切齿,他素来有洁癖,如今这么大团墨泼在他身上,教他极为难受,便也不顾得教训六公主,转身直奔出去。   三皇子与王宛凝是有婚约的,平常也是只有书房才能得见,伴读并不是如前朝那般直接住在宫中的,而是只在宫中半日光景,上六休一,同朝会相同。   因着有未婚妻在,三皇子并未对江明珠表现出什么异常来,而是极为自然的邀请王宛凝一同到园子中走走,因着是皇子,他课业极重,下午也是有课要上的。   王宛凝自然不会拒绝同未婚夫培养感情,因此,歉意的同六公主、八公主和江明珠道别,而后跟在三皇子身后出去了。   见到这一幕的江明珠眼睛闪了闪,王宛凝竟是三皇子的未婚妻,那上辈子如何不阻止,出事之后如何没有为她做些什么?   而上辈子三皇子因逼宫失败而被杀,这与王宛凝的事怕是有什么联系吧?还有他对自己的态度,难道也是为了江家兵权?   “江妹妹,走吧,我得赶紧去皇祖母宫中避难,我五哥极为爱干净,这次我把墨弄他身上,他定是要报复回来的,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可以吧?”   六公主见人都走光了,睡迷糊的脑袋终于因着砚台坠地的声音而清醒过来,赶着在五皇子回来前开溜,急急道。   “我可以,那公主快回去吧。”   江明珠表示自己可以,就见六公主提裙便跑,身后的八公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行了,你自己回去吧,我去瞧热闹!”   江明珠收拾好自己的书袋,将课业仔细装好,便也离开,长长的宫道上来往都是各处的小黄门及宫女,皆是行色匆匆,极少有停下的驻足的。书房领路的小黄门是个不大的公公,沉迷寡言,只闷头前行,一直将她送至宫门,才转身离去。   江明珠从压抑的宫中出来的时候,长长的松了口气,见自家马车就在门口停着,寻川和环碧坐在车辕处不时往这边张望着,见着她出现,忙跳下车迎过来,将她迎进马车坐好。   江明珠将书袋递给寻川,才坐下,喝了口茶,放松的斜靠着马车里为她备好的大迎枕,舒舒服服的展开手脚,喟叹道:“还是宫外头舒服,咱们快些回去。”   马车缓缓走动,往来路返回。   江明珠在摇晃的马车上闭目养神,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今早上的信都送出去吗?”   “回姑娘,都送出去了,都是走自家的路子,您放心吧。”   环碧忙道。   闻言,江明珠也放下心来,在晃动的马车中渐渐睡了过去。   环碧和寻川见姑娘迷迷糊糊睡过去,便也停下手中忙活的事情。寻川拿了个小毯子搭在姑娘身上,便和环碧安静的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不知过去多久,江明珠听见有人唤她,便揉了揉眼睛做了起来:“怎么了?”   环碧是个嘴快的,便道:“姑娘,快别睡了,谢公子来接您了,来时老夫人便吩咐好了,知道您要与谢公子去天宝寺,早早便将东西备好了,您今日可宿在天宝寺,明日回来也成。”   寻川手脚麻利的拧了一个热帕子敷在姑娘脸上,给姑娘醒醒神儿。   “到家门口了?”   “回姑娘,没,咱们直接到玄武大街了,再往前走就出城了,谢公子身边的徐哥哥早就通知咱们了,说谢公子在城门处等着。”   环碧边给她梳发髻边回道。   “行,直接过去吧。”   马车穿过玄武大街,直接出了城,果然见谢央的马车在不远处的地方停着。   谢央远远见着马车出城便从车上下来,站在一旁等着,身姿颀长的公子身着鸦青色交领常服,站在路旁着实吸引眼球,不少路过的人都在偷眼瞧他。他对此倒是不在意,因此神色如常。   马车在他身边停下,一袭月白色罗裙的江明珠带着满身桃香从马车中出来,谢央眼神被她吸引,女子已身具婉约之姿,杏眼桃腮,朱唇微勾,眼波盈盈的朝他看来,让他呼吸不由一滞,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扶,手中温软的触觉让上一世多年初见的那副场景再一次浮现眼前,那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此刻正被他握在手中,属于他。   他眼中神色渐深,凑上前,手臂一伸便将她抱在怀里,不顾她诧异神色将她抱进自己的马车上,行走间两人衣袂交缠,仿若画卷。   不少人见此,纷纷善意一笑,感叹那公子与那小娘子真是般配。   他人看法二人自是不知,江明珠此时被谢央放到马车中,一双美目中满是嗔怒:“你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怎可、怎可那般行事!”   “哪般?这般?还是这般?”   他不以为憷,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贴近她,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感受着她的呼吸,渐渐靠近,眼见她震惊的瞪大眼,随着自己的靠近,脸色越来越红,眼中羞涩之意遮也遮不住,一只小手甚至紧张的抓在他胸口的衣服上,最后干脆闭上了眼。   他暗笑:“傻子!”   “瑶瑶,睁开眼,看着我。”   江明珠闻言,紧张的双眼紧闭,并不理会他,心脏处的跳动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一时间,满脑子只剩下自己心脏急促跳动的声音。   “听话,看着我,好吗?”   他轻轻贴了贴她的面颊,声音暗哑。   那声音带着蛊惑带着祈求,让她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睛,与一双如星光般明亮的眼睛对上,眼神不受控制的下滑,落在他的唇上,顿觉口干舌燥。   他轻笑一声,不待她恼羞成怒,一只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将人狠狠压向自己,带着滚烫吐息的唇便落在她的唇上(下面的晋江禁止描写,大家全凭想象)   好一会儿才分开,江明珠羞耻的将头埋进他的胸口,不敢抬头。   谢央也知适可而止,也不出言打趣,掀开车帘,吩咐道:“徐青,天宝寺。”   外头正和环碧调笑并且挨了好几下还乐此不疲的徐青忙应一声:“是,这就来。”   又转头正了正神色对正气呼呼作势还要打他的环碧道:“两位也回车上,公子让走了。”   被寻川死死拽着的环碧狠狠瞪了徐青一眼:“走归走,把我家姑娘还回来!”   徐青吊儿郎当的回了句嘴:“呦,有胆子找我们家公子去要啊。”   “你!”   环碧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恨不得拿姑娘的鞭子抽他几下。   寻川无奈的拉着环碧,看着这对欢喜冤家,分外无语。对气咻咻的环碧劝道:“好了,环碧妹妹,咱们赶紧走吧,别耽误时间,回头我告诉你个法子,保证让你报仇。”   “真的?那咱们走吧。”   环碧顿时喜笑颜开,也不管一旁神色僵硬的徐青,心情极好的回了马车,冲着驾车的林叔喊了一声:“林叔,咱们走!”   徐青僵着脸,一脸哀求的看着寻川,求求这位姑奶奶能放过自己,谁知寻川狠狠瞪他一眼,转身便走,徐青这下简直欲哭无泪,可以想象今天乃至明天自己悲惨的生活了。   徐青垂头丧气的回了马车,有气无力道:“老戴,走吧。”   戴卓明翻了白眼,骂了一声:“活该!”   手上鞭子一甩,稳稳的赶着马车往天宝寺而去。   马车内,江明珠依旧埋首在谢央的怀中,迟迟不敢抬头,谢央也不急,转而说起话来:“今日在宫中可还好?”   “极好。”   她闷声道。   “我后日便回书院了,你还不起来看看我?到时候可就一个月见不上了,可会想我念我?”   江明珠闻言面颊滚烫,羞涩垂眼,别扭道:“谁会想你!”   谢央闻言垂头,修长手指勾起她的下颌,颇有深意的“哦”了一声,显而易见的不信。   江明珠拍开他的手,嗔怒道:“爱信不信,才不会想你呢!色胚!”   谢央剑眉舒展,朗笑出声,边笑边伸手轻掐她脸颊:“你啊,端的是口是心非。”   她顿时红了脸,暗暗嘟囔:“才没有呢,哪里是口是心非了,我明明说的是实话。”   谢央确是没再接话,只轻轻抚了抚被自己掐过的地方,陷入沉思。   今年冬天西北那边怕还是会被老皇帝为难,上一世西北冬天因粮草被拖欠,导致羯族人来犯时,大军粮草不济,因而打了不小的败仗,江家老五还遭人算计,折戟沙场,开春又是一场仗,江家老五的几个孩子也全部战死沙场,后来江家驻守边关的人皆有战死的消息传入京中,自此后,江家迅速败落。   看来,他该给江家老五提个醒了。   江明珠见他不说话,便也靠进他怀中安安静静,思绪一瞬间转到他身上。   明年殿试时,他就能恢复身份了,也不知祖母那边调查的如何了,上辈子似乎听说端亲王妃病逝,那应该让他充满遗憾吧,毕竟子欲养而亲不待,端亲王后来身体也不是太好。   她是不是要给端亲王府递个消息?若是能让他们早些相遇,那后来的事也能早早解决,说不定端亲王妃还能长命百岁。 第62章   两人皆为对方谋划,却互不知。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官道上,此时已深秋,秋风飒飒,天气已经凉爽,似乎再有那一阵凉风吹过,便正式步入寒冬。   官道两旁的树叶早已落光,只有不远处一片一片的枫树林还红着,给这萧索的秋带来一点不同的景色。   天宝寺很快便到了,此时的天宝山与来时官道上的景十分不同。上山的途中是一条由绿、黄、红层层递进的道路,十分好看。山下种着大片竹林,半山腰的松树是四季常青,往上是尚未落叶的银杏,山顶则被大片红色包围,似是在火焰中一般,佛寺的宝顶在树中若隐若现。   马车行至山道竹林处便停下了,谢央下车后回身朝车上伸手,江明珠挑了车帘,将手递给谢央,谢央将她扶下,便微微退后。一直跟在马车后面的环碧和寻川下了车,忙过来伺候。   佛门圣地,自是庄重的,因此,两人隔了些距离,寻川将姑娘身上的衣裳整理一番,又接过环碧递过来的披风给姑娘系上,这才退后。   “走吧,这山道平缓,与天宁寺不同,你到山顶也不费力。”   “好。”   两人并肩而行。   身后环碧与寻川几人则回身拿行礼与换洗衣物。   果然如谢央所说,上到山顶除了费时间,倒也不累,一路走走停停,赏赏景竟是大半个时辰便上了山。   寺门前有小沙弥在扫落叶,见几人行至门前,忙来见礼,请众人进去。安排好食宿问题便也离去了。   谢央是来此住过的,对此也比较熟悉,便提议修整一番,他带她到处看看,晚膳便可尝到他觉得不错的素斋,江明珠欣然同意,回房修整去了。   过后,两人便同游天宝寺,直至次日傍晚方被送回江府。   回府后便被老太太叫去,直至晚膳时才回房。   自此后她便过上了,每日上午去宫中读书,下午在自己房里读书习字,顺便和母亲学学如何管家,如何让他们更加忠心,如何做生意,如何甄选合适人才为自己效力,十分的充实。   至于宴请的帖子,她偶尔露一面,听了一耳朵的羡慕嫉妒的言论便也渐渐烦了,索性便直接不露面了,安静呆在家中好好学习母亲的生意经,如何赚更多的银子比什么都开心。   于是,整个深秋直至初雪降临,江明珠都老老实实窝在府中,过的十分惬意。   前日祖父来信,对祖母言道一切都已准备好,不必担忧后,她更加慵懒了,两个月来养的那叫一个姿容更胜。   她懒懒的躺在榻上,屋中燃着炭盆,温暖的很,外头冷风呼啸,眼见着就要下雪的样子。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被子里还有两个略微有些烫的汤婆子,温暖的让她昏昏欲睡。   “姑娘,姑娘,外头下雪了!奴婢方才出去时看见谢公子了,一定是从学院回来了,你可要去瞧瞧?”   环碧穿着厚厚的斗篷,搓着手从外头进来,口中呼出的气变成白色雾气飘在空中。一进门就见自家姑娘围着被子躺在榻上,昏昏欲睡,方才还兴高采烈的神情也缓了缓,自家姑娘畏寒,入冬以来恨不得抱着炭盆睡觉。   今日又这般冷,不出去也好。   昏昏欲睡的江明珠早就被环碧吵的清醒过来,只是一时间不想从温暖的被子里抽身,这才缩在被子里迟迟不动。   踢了踢脚下的汤婆子,让这滚烫的温度离自己远一些,才呼出一口气,舒服的眯起眼睛,懒洋洋的道:“外头冷,我不想起,还是被子里更舒服些。”   丹岫正坐在炭盆前添炭,用火钳捅了捅,好让火燃的旺一些,闻言诧异道:“那姑娘不去见见姑爷了?姑爷可有两月不曾回来了,您不去见见?”   江明珠闻言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嗔怒道:“好你个丹岫!你如今也学会打趣我了,什么姑爷不姑爷的,我可还没嫁过去呢!”   丹岫忍笑,看着姑娘小小的一个人裹在被子里,费力的探出头来,小脸红扑扑的。   环碧大大咧咧,对姑娘的怒气视而不见,理所当然道:“姑娘,您都和姑爷定亲了,最迟明年下半年就要嫁过去了,不喊姑爷喊什么?再说了,老夫人和大老爷都十分看中姑爷呢,您呀,注定要成谢夫人呢!”   “你也打趣我!出去出去,我今天谁也不见!”   她恼羞成怒,在被子里费劲的转过身去。   环碧见姑娘生气了,不由吐了吐舌头,向丹岫招了招手,示意她出去说话。   丹岫添了几颗炭,便跟着出去了。   一时间屋内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江明珠面颊通红的缩在被子里,手中握着一块玉佩,不住的摩挲着。   想到自己快要嫁给他了,还有短短五个月了,上辈子在陆府生活的影子渐渐模糊,心底只剩对未来的美好期盼,也许是这冬日过于寒冷,也许是被子里过于温暖,她渐渐睡去,似乎还做了个美梦……   而今日大休回来的谢央则坐在屋内,手中明心大师所赠的佛珠在掌心一粒粒划过,心中焦躁的心情才稍稍平息一些,经过两个月历练的徐青渐渐有了前世稳重的影子,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   “主子,西北来信!”   谢央闻言精神一振,猛地起身,门陡然被打开,夹杂着风雪一起进了屋内,一身白衣的戴卓裹着风雪进了门,发丝上都是已经结晶的雪粒,显然在寒冷中呆了很久。   谢央接过信,示意戴卓去休息,沉着脸将信拆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不由展眉,暗道:成了!   今年汛期之时,在宫中一直是人人可欺的七皇子崭露头角,平定瘟疫救一城百姓,被老皇帝重用,如今已经能在朝堂上说得上话了。今冬羯族人来犯时因着江明珠的原因被老太太提醒,更有谢央的人暗中提醒操作,早早备足粮草,便是被朝廷拖延粮草运送也还是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而今日这封信则是江家老五的信,所谋之事皆已应承,而娶了林国公府大房嫡女的七皇子足以得到江家看中。若是之前,老皇帝怕是早就看出点什么,可惜,美人与丹药早已腐蚀了他往日的精明,剩下的只有贪心。   给七皇子安排林国公府一是牵制江家,毕竟那是江老夫人嫡亲的孙女,二便是牵制诸位皇子,二皇子野心勃勃拉拢朝臣,三皇子手握京都兵权,五皇子生性闲散从未参与皇位之争,而大皇子则早年伤了腿脚,虽不良于行,不显人前,却依旧野心不小。   若二皇子是明目张胆的争抢,那大皇子则是隐藏于暗中的毒蛇,伺机而动。七皇子母亲依旧被皇帝关在冷宫中,没有母族,生性怯懦好掌控,可不就是个极好的靶子!   可惜,老皇帝从未了解过自己这个儿子,上辈子便是没有江家支持的七皇子依旧是最后的胜利者,足以可见七皇子心性。他倒也知道七皇子为何这般拼命的想要登上那至高位置,幼时他母亲为护着他长大吃了很多苦,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母亲,可没有权利怎么护得住。   而这一世,他只不过是让七皇子登上帝位的时间提前而已,早点结束一切,他便能带瑶瑶游山玩水,极好的结果。如今,既然江家老五答应,那么就代表江家其他人也答应了,他还要去和老夫人商量后续,争取能在他和瑶瑶成亲前完成一切。   将手中的信放入炭盆,盯着它燃烧殆尽,才起身道:“备车,去江府。”   徐青利落的出去备车,想到要见到环碧那小丫头,眉眼间不由带上几分笑意。   谢央坐在马车中,手中的佛珠不断拨动,心中思绪这下一步该怎么走,忽而有一辆疾驰狂奔的马车自后面而来,徐青驾车往一旁躲了躲,好让那疾驰的马车过去。   待到马车疾驰而去,眼尖的徐青挑了车帘低声道:“主子,是陆家的马车,从北门方向来的,怕是金陵那边回来的。”   谢央闻言一愣,蓦地想起被遗忘在金陵的陆家母子,眼眸一身,吩咐道:“派人打探一番,还有上次跟在陆二公子身边有身孕的女子。”   徐青低应一声,回身驾车,马车又缓缓前行,木质的车轮压在已经有积雪的道路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车中的谢央思绪不由想起上一世的情况来。   那是他求亲失败后的第三个月,她一身红嫁衣被陆缙熙接入府中,陆缙皓那个混账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婚礼上,他那时与还是个外室的方青青在五柳巷的小院子里逗弄孩子呢。便是连拜堂都是陆缙熙代他完成的,所以后来陆缙熙才会疯狂的想要囚禁她,说瑶瑶本该是他的妻。   再后来,他接连送走父母,亲手报了仇,那年冬日归京,实在忍不住想要再去看她一眼,正巧看到她身着单衣昏倒在那破败小院中,竟是生生饿晕了,他派遣在她身边的人竟是被陆夫人寻了由头一个个被灌药卖了出去,徒留一个寻川出门给她寻药,才让她饿昏在雪地中,彼时她还未曾得知江家败落。   这一世,他不会让她嫁于他人,不会让江家重蹈覆辙,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至于陆缙熙和陆缙皓这两个人,他有的是办法惩治,如今既然陆缙皓主动从金陵回来,撞到他眼前,那么,只能道一声他倒霉了! 第63章   “主子,到了。”   谢央被径直带去了老夫人院中。   老夫人正端坐在屋内,老人家,年纪大了,屋里烧的地暖,温度比烧炭盆热多了。   谢央被请进屋内,有丫头想要为他取下大氅,被他抬手制止,自己动手解下,随手递给徐青,才进了屋内厅中。   老夫人赞许的点点头,洁身自好这点很好,据她所知,谢央房里没有丫头伺候,她不得不再次感叹一声,这个自己冒出头来想取瑶瑶的人果然是真心想要和瑶瑶过日子的。   谢央行礼,被老夫人含笑阻止,林妈妈屏退左右,亲自去外头守着,二人才说起话来。   不知过去多久,二人谈话稍止,老太太含笑道:“去看看瑶瑶吧,这几日天寒地冻,她闷在屋里不愿出门,和她说会儿话。至于你说之事,我允了,回去告诉你父亲做好准备,也许不久啊,这天就变了。”   老太太并不知自己还是小看了眼前这个尚且年轻的人,想要推翻这天的是谢央本人,只因他打着父亲的名头与老夫人交谈,个中详细之事她只以为是父子二人早已商议好的。   谢央乐的自己父亲背黑锅,便也不曾点破。告别老夫人,被彩柳引着去了翠薇院。   “姑娘,谢公子来看你了。”   环碧刚要进隔壁小暖房,她去小厨房要了几个饼子,想要让寻川给她烤一烤,就着姑娘早上剩的肉菜,夹饼子吃。听见动静回头望去便一眼瞧见身着墨衣的青年撑着伞被老夫人院里的大丫头翠柳引着从月亮门出来,忙将手中的饼子塞给出门来接她的寻川手上,转身去姑娘屋里了。   屋内正裹着被子坐在矮凳凑在炭盆跟前吃糕点的江明珠一噎,被糕点渣滓呛了一下,猛地咳嗽出声。   环碧被吓了一跳,又被姑娘咳的面红耳赤,眼尾泛红的模样吓住了,忙七手八脚的去倒茶水,正要递给姑娘,旁边兀的伸出一只手接过水杯,递到姑娘嘴边,她默默地闭了嘴退到一旁。   江明珠忙就着手一口饮尽杯中茶水,身旁人还贴心给她拍背,她缓了缓才道:“不用了,退下吧。”   身边的人站起身,巨大的阴影笼罩她,她似有所觉,缓缓抬眸,眼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着墨衣,仿佛隐在光的暗处,遮挡了所有的光线。她缓缓地眨了眨眼,试探道:“谢央?”   身前背光而站的男人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男人转身将茶杯放到不远处的桌上,光透过来,她终于看清了眼前高大的男子,他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吗?不过两月未见,他又长高了许多,身量已经是个伟岸男子了。   谢央转身见她诧异的眼眸,不由轻笑:“怎么?不过两月未见,阿瑶便将我忘了不成?”   江明珠摇摇头,忽然起身,裹着薄被凑过去,手在自己头顶划过,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如今才到他胸口心脏的地方,不由泄气,仰头瞪他:“你怎么长这么高!”   谢央唇角含笑,逗她:“无碍,你若是想拿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毕竟,”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道:“你才这么高,够不到也是有的。”   江明珠方才还失落不已,闻言顿时气急败坏,用手拽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拉,他挑眉,配合的弯下腰。   “我还会长呢!绝不会只有这么高,我父亲身材高大,我哥哥们也各个都长得高,没道理我就这么高!我上辈……”   谢央已经听不到她说什么了,只有眼前不断张合的红唇,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直到再也不能忍,猛地将她拥进怀中,低头含住她喋喋不休的唇,灼热的气息萦绕在两人身边,原本在门口站着的环碧早已不见,屋内只有两人。   心神被吸引的谢央自然也就错失一个能获悉眼前人秘密的机会,不过他若是知道也会丝毫不后悔,毕竟此刻最重要。   此时此刻的他,全部心神只有怀中的人儿。   他喘息着微微撤后,给她呼吸的空间,额头抵着她的,一只手放在她的面颊上摩挲着,哑声道:“瑶瑶,我想你,很想你,想的快要死了,你想不想我,嗯?”   他滚烫的呼吸与她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听他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全身犹如泡在温泉中一般,热热的烫烫的,心间似有蚂蚁爬过,酥酥痒痒的,不由暗啐一声:男色惑人!   谢央注视着她水润含情的眼眸,那眸中全是自己的身影,红唇上水泽微闪,口中吐息着无时无刻都在挑动他心他情的喘息,他眼眸一暗,再度低头吻上,唇齿交缠,有啧啧水声翻转在耳畔……   不知多久后,江明珠喘息着羞恼的捂住他凑过来的唇,羞恼道:“停下!不许亲了!嘴都给你亲肿了啊混蛋!”   谢央眸色深沉,感受着唇上温软的小手,不自觉的舔了一下。   江明珠犹如被烫到一般快速的收回手,怒瞪他。   他便低低笑出声来,胸腔震动,她抓在他胸前衣服上的另一只手都感觉得到,赶紧把手收回。   谢央好笑的将她揽进怀中,将头埋进她颈窝,深深的吸了口气,鼻翼见满是她身上的香味。   感觉到她抗拒的挣扎,他忙轻拍她的她的背,安抚道:“好了,不亲了,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只是想你了,听话,嗯?”   江明珠闻言,心中一软,乖顺的倚在他怀中,不再挣扎。   “乖女孩。”   他紧紧拥着她,轻声道。   好一会儿后,终于平复下来的谢央终于松开手。牵着她的手,两人并坐在炭盆前,谢央讲述这两月在书院的趣事,江明珠托腮细听,时不时发出惊叹声和笑声。若是前世的人见到这一幕,怕是眼睛都要从眼眶脱出,简直不敢相信此时眼眉含情,唇角含笑,如沐春风的这人是前世那个冷若寒霜,手段狠辣的煞星!   午膳后谢央离去,江明珠顿觉怅然若失,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被环碧打趣道:“姑娘这是想姑爷了吧,毕竟姑爷来了,您面上笑容都没下去过。”   被江明珠恼羞成怒的赶了出去。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半月过去,西北大胜的消息终于是传入京城,比想象的要晚上许多日,一看就知道消息被拦截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皇帝借此设宴庆祝。   而羯族人战败,派了使者前来求和,不日便要进京。   寂静的黑夜下,深冬的宫中仿佛陷入冬眠一般,很是安静。   养心殿外高大的宫墙边有两个黑影,在夜色的掩映下低声交谈。   “可以动手了,告诉林美人药量增加,确保下个月能按计划行事。”   宫门拐角处的黑影接过东西,低声应了句“是”便不再多言的转身离去。软底棉鞋踏在被打扫干净的宫道上悄无声息,只余宫灯映照下窈窕的的身影渐渐远去。   另一边有个提着铜壶,打着哈欠的小黄门绕过养心殿外往住处行去,无半分异样,这场景每日都有发生,毕竟冬日寒冷,能有壶热水泡脚,都能散去一天当值的疲惫,是以,同屋的太监并未察觉不妥。   很快便到了宫宴这日。   这日天气异常寒冷,还下着雪,一大早就在环碧和丹岫两人通力合作下被拖出温暖的被窝,江明珠睡眼朦胧的坐在床上,看了看外头还黑着的天色,不由感到头痛。   “什么时辰了?”   寻川端着热水进来,回道:“回姑娘话,寅时三刻了。老夫那边都收拾好了,就等姑娘您了。”   “这么早?那快一点儿,别让祖母久等了。”   江明珠一听祖母那边都收拾好了,瞬间清醒,连声催促道。   环碧手脚麻利的将入宫要穿的衣服给姑娘穿好,又拉着姑娘坐在梳妆台前,极快的梳好头配好头饰,见,没什么不妥后,便又急急跑到外间小炉上端来早就备好的梗米粥和几样小食,好让姑娘吃好再去。   等一切妥当,江老夫人已经在外头马车上了,江明珠急急忙忙出去,寻川一看姑娘身上没有带披风,忙回身去取,眼见主仆三人都快出院子了,忙连声唤道:“环碧,姑娘的披风,披风和手炉!”   已经出了院门的环碧忙跑回去拿。   江明珠则先一步离开,直奔老夫人的马车。   一身冷气的进了马车,才舒了口气,双颊和鼻头冻的通红也毫不在意。   老夫人见她未着披风未带手炉,斥道:“怎的这般着急?衣服都不穿好就跑出来了,小心再生病,到时候灌你一个月苦药汤子!”   说着,将手中的手炉放进她怀中,将她冰凉的两只手按在手炉上,一旁的林妈妈也责怪的看着她,却还是快速的拿毯子将她包上。   江明珠自是知道自己做错了,垂头听训。   见她脸色渐渐缓过来,老夫人才道:“看来还是要再给你一个嬷嬷了。方妈妈回去伺候媳妇月子去了,你也成了个没人约束的野驹了!一房丫头为你马首是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行?每没一个能管得了你的!”   江明珠闻言苦了脸,方妈妈虽然疼她,平日里她做什么出格的事还是会罚她,虽说不是什么打骂,却也是摸准了她的根,一拿一个准。屋里的丫头们也管的服服帖帖的,见了她都怕。上个月方妈妈回老家,她才觉得松快些,这要是再来一个,她还不得被管的死死的,没个轻省日子了?   然,见祖母决心已定,要给她定定性子。   江明珠彻底蔫了。   林妈妈与老夫人相视一笑,颇为狡黠。 第64章   她自是不可能再找一个老嬷嬷来压她,出嫁前也就那么些快活日子,何必拘着她,但吓一吓还是可以的。   宫宴持续一天,此时天已经蒙蒙亮,无数车架往皇城汇聚,显得这冬日的早晨格外热闹。   这京中自打得知西北大胜,也是热闹了好一阵,如今皇帝设宴自然也是想要冲冲喜气,想百姓过个好年。   此次设宴在升平楼,大臣可带家眷入内,同庆西北大胜。   作为西北大将军母亲的老太太自然颇受关注,而跟在老夫人身旁的江明珠一进大殿,便收获无数打量、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她倒是没有不适应,安安静静的垂首跟在祖母身边落座。   坐下后,有山水屏风隔着,别人看不到,自然也就收回了目光。   江明珠却是一眼就瞧见坐在对面和一小童垂眸低语的王宛凝。   她此次正是为她而来。   虽说时间提前了,与上辈子不同的是,羯族人战败前来求和,但鲜卑族人也同样进京进贡了,与之同来的还有不少小国。   为防止再发生那件事,她准备跟好王宛凝,以防意外发生,如此温柔的姑娘不该那般死去。   许是注意到她的视线,王宛凝忽然转头向她看来,笑着点头示意,江明珠也回以微笑,又见她身边小童扯了扯她的衣袖,王宛凝低头说话,她收回视线,不再乱看。   老太太注意到她的举动,顺着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了王宛凝,侧头低声问:“那姑娘是王家嫡女?”   江明珠笑着点头:“嗯,是个很温柔的人。”   老太太诧异,却也没说什么,只抬手隔空一点,示意她看王宛凝身后一个粉裙姑娘,道:“自己小心点。”   江明珠顺着祖母所点之位看过去,果然见一个粉裙小姑娘光眼冒火的盯着她看,见她看过来,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江明珠一脸不明所以,她可以确定自己不认识她,又见她坐在王宛凝身后,显而易见是王家人,疑惑的看向祖母。   老太太呷了一口茶后道:“那是王家二房的嫡女,本该是八公主的伴读。”   她恍然大悟,原是这姑娘觉得是自己阻了她做八公主伴读之路,怪不得对自己怒目而视。   “世间多是毫无理由的怨恨,或是对你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对那个人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所以,你要提防一些,人心是这世间最难看清的东西。”   这点,江明珠深有体会。   宴会差不多开始的时候,羯族人和鲜卑及众小国的使者进了升平楼。老皇帝姗姗来迟,在众人拜见声中立于楼上高位。   “众卿平身,此次西北大胜,边关能得安稳,此乃一大喜事,诸位爱卿俱都坐下畅饮杯中酒,庆贺我大陈国此番胜利!”   老皇帝满面红光的站在台上,尽眼望去,众人皆俯首称臣尔,心中大为畅快。连喝几杯酒,得恩准的陪伴前来的林美人与张美人吴侬软语更是哄得老皇帝哈哈大笑。   殿中丝竹歌舞一片欢腾,前来求和的使臣们脸色难看的很,各个强颜欢笑。   鲜卑族众使臣最前头的一个年轻人满面不服气,使臣怕自家王子坏事,忙劝又连灌几酒,好不容易安抚了下来。此人正是鲜卑王子拓跋康成,此次来陈国京都一是为了求娶公主,二是换物资,冬季过于难捱,去年被江家固守西南的江家老二打败,屈辱求和,愿年年上供,而陈国也会在冬季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交换物资。   台上的老皇帝荒淫享乐之色渐渐显露,台下衣着暴露的舞姬舒展勾人腰肢,尽情的展露着风情。许多未婚女眷及时退场,江明珠见到角落里使团中央的鲜卑族王子眼神闪了闪。   宴会过半,厅内酒气过重,女眷这边许多人都偷偷溜了出去。王宛凝面颊微醺,许是要出去透气,从人群后边悄悄走了出去,她身后那个粉衣姑娘也悄悄跟着起身出去了。   江明珠见状忙和祖母说了一声,便带着丹岫也溜了出去。   王宛凝带着丫头从殿中出来,头有些发晕,自己本就不胜酒力,却还在二妹妹的劝说下多饮了几杯,此时正觉难受。   王宛薇跟在姐姐身后,见她往安静的地方走,心下窃喜万分,若她今日出了事,那便不能嫁给三皇子了,自己便有机会了。而一直被大房压一头的他们便有了出头之日,等她坐上三皇子正妃之位,说不定将来便能坐上后位,毕竟皇上还未立太子,三皇子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是她先喜欢三皇子的,可是祖父却将大姐姐推出去,还不是大房更得祖父喜欢,大姐姐也更得祖父喜欢,所以才如此偏心!   想到这,眸中闪过狠辣之色,心中那一点点愧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左右看了看,突然,眼前一亮,从袖中掏出方才在殿外遇见的舞姬手中借的面纱戴在脸上,快步往那人身边走去。   江明珠与丹岫在暗处看的清清楚楚,活了两世,从未害过人的她此时背脊发凉。   是什么深仇大恨能让自家姐妹自相残杀,背后暗害?难道上辈子王宛凝的死不是意外?正想着,就见方才回升平楼的王宛薇因着一个满头小辫子,,身穿异服的男子往这边走来,是鲜卑王子!   心下一凉,而后脊背发寒,原来是她!   她慌忙带着丹岫跑去亭中,丹岫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见那粉裙姑娘引着一个男子往这边来,也觉不对,跟着姑娘往方才那个姑娘去的方向跑去。   亭中,一只手搁在石桌上撑头的王宛凝听见动静,便抬头望来,见是江家主仆,微笑着起身,正要开口。   却被一脸惊慌的江明珠捉住手,不待她开口,慌忙道:“王姐姐,快跟我走!”   说着不待她反应,与丹岫合力将王宛凝带离亭中,从一边小路悄悄遁走。   在灯火通明的升平楼外站定,见王家姐姐脸色苍白,忙对丹岫道:“去王家那边给姐姐要件披风。”   丹岫点头:“是,姑娘稍等。”   冬日寒冷,自是带了换洗衣物,不过他们是没资格入内的,所以有专门的房间供他们歇息,一般都是他们照看主子衣物,所以丹岫只要找到王家休息的地方便能拿到王家姑娘的衣物,不过,怕那边不给,王宛凝还给了丹岫一枚玉佩,是今日所戴的。   “江妹妹,出什么事了?你……”   王宛凝蹙眉,不明白方才为何将她从亭中带出来。   江明珠不答反问:“姐姐,跟你出去的丫头呢?”   王宛凝道:“她见我没带手炉和披风,怕我坐在亭中着凉,便回来取……”   说着,她已经意识到不对,她与江明珠情况不同,江家虽人多,却只有大房留京,人口简单,所以能养成心智单纯的江明珠来。可她不同,她家四房皆住在一处,免不了心生龌蹉,可祖父健在,断没有分家之理,遂姐妹间常有嫌隙。   她不由苦笑一声,涩声问:“是我贪杯,今日若不是妹妹,我怕是……”   “是你妹妹!”   江明珠直接挑明,此事不单单是丫头背主。   “她带着鲜卑王子去了你所在的亭子。”   一句话,道尽所有。   闻言的王宛凝脸色惨白,口中呢喃,才艰难开口:“何至于此?”   江明珠轻叹一声,轻声道:“大约是贪心吧”   “姑娘?”   原是去拿披风和手炉的丹岫回来了,见她身侧的王家姑娘泪眼朦胧,极为伤心的模样才出生询问。   江明珠摆摆手,接过丹岫手中的东西,给王宛凝披上,又将手炉放进她紧紧交握的手中,拉开她的手,见她满手都是血痕,惊叫一声。   看向王宛凝的目光满是不赞同,责备道:“何必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如此自伤?”   丹岫见状,忙从随身带着的荷包中取出伤药递过去,江明珠接过来给她小心翼翼的上药,用帕子包好。   “多谢妹妹。”   江明珠正要回话,却听王宛凝惊呼一声:“宛薇!宛薇她还没回来!”   江明珠愣住,而后摇头失笑,感叹自己重来一次竟也学会置人于死地了。   是的,她没想过要去救王宛薇,因为是她想要害人,如今害人不成反害己,实属罪有应得,却不想,王宛凝却还记得害她的人,甚至还要去救她。   是啊,她忘了,这是一条人命呢。即便是她要害人,自有王家人惩治,她怎能明知有人要死却还无动于衷呢。   她果然也变了,变得不像自己了。   见王宛凝要去那亭中,她回神,拉住王宛凝道:“姐姐,我与你同去。你未曾习武,怕是把自己也要搭进去。”   “丹岫,走吧。”   三人同去小亭子,正见那鲜卑王子正将王宛薇抱在怀中,撕扯王宛薇衣服,王宛凝害怕的哭泣着,抵挡着,只是,女子的力气到底不如男子,更何况是游牧民族的鲜卑人,那是天生马背上的健硕汉子!   眼见那鲜卑王子醉眼朦胧,脸上表情格外兴奋狰狞,王宛薇的恐惧尖叫都消失在那鲜卑王子的大手下,王宛凝惊恐的惊叫出声。   “啊!”   江明珠眉心一拧,厉声道:“丹岫!”   只见人影一闪,方才还在二人身后的丹岫已经站在鲜卑王子的身后,手高高扬起! 第65章   一手刀下去,那鲜卑王子狰狞□□的声音戛然而止。   王宛凝惊讶的睁大眼睛,地上挣扎的王宛薇被倒下的鲜卑王子压在身下,艰难的朝她伸手:“救、救我。”   王宛凝神色复杂的看着亭中挣扎求救的王宛薇,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问出口。   她的确是想问问她为何害自己,为何要用这么恶毒的法子,悔自己清白,但是看着她眼中的悔恨,她也就释然了,至于剩下的,便交给母亲与祖父吧。   丹岫回头看自家姑娘,见姑娘点头,利落的伸手揪着鲜卑王子的后领提起来扔在一边,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惊的地上还惊魂未定的王宛薇惊叫一声,猛地抱住丹岫的大腿,大声哭泣。   哭的本就因为饮酒而头痛的江明珠头更疼了,她不得不打断她,不然此间动静会引来其他人。   “好了,别哭了!”   哭声戛然而止。   显然,心思歹毒的王宛薇是个欺软怕硬的!   很好!   江明珠心想。   江明珠清了清嗓子,道:“行了!把嘴闭上!跟着丹岫去换衣服,待会回去表情自然点,不然让她大拳头伺候你!你这小身板,可不够她一拳头的!听清楚了吗?”   王宛薇看了看地上身材健硕的鲜卑王子,又看了看眼前身材高挑的丹岫,十分明智的点头,起身跟着丹岫走。   丹岫走在前面,听着身后的人冷的牙齿打颤的声音,脚步一顿,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扬手披在她的身上,眼见自己一扬手,被吓的紧缩脖子抱头闭眼的姑娘,她无语了一瞬,大可不必,好吗!   “多谢妹妹帮我,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王宛凝泪眼朦胧的拉着江明珠的手,万分感激江明珠救了她们姐妹二人。   江明珠连忙安慰道:“快别哭了,等会儿眼睛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王宛凝也知道再哭下去,面上肯定有痕迹,等会儿再进升平楼定然被人瞧出些什么,忙止住了泪意,感激道:“多谢妹妹提醒,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回去吧。”   江明珠欣然同意,二人并肩回去。   回到位置,便见王宛薇已经换好衣服坐下了,除了面色有点苍白外,并无其他不妥,便是连王宛凝面上都看不出半点不同,见此她也放下心来。   老太太见她面色有异,侧首低声询问。   “可是出什么事了?”   江明珠心中藏不住事,便将方才发生之事一一叙述,末了,颇有些懊恼的道:“我到底是不如王家姐姐,出了那样大的事,王家姐姐都能面不改色的端坐堂前,我却一眼就被瞧了出来。”   江老太太好笑的摸摸她的头,语气温柔道:“也许是阿瑶心思纯善呢。”   江明珠顿觉脸红,嗔道:“祖母,哪有您这般拐着弯的夸人的!”   老太太好笑的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眉眼间尽是凌厉之色:“我江家女儿,不必如此耗费心神勾心斗角,一辈子快快乐乐就好!”   这一刻,江明珠似乎窥见了属于那个在父亲宠爱中极尽张扬的长公主一丝张扬霸气,独属于她的风华时代。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这辈子,她定会快乐幸福!   一场宴会直到午时才散宴,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和笑僵的脸出了宫,各自而散,不多时,汇聚于宫门口的马车便散的一干二净。   江明珠只觉心累,一场宴会毫无新意,众人只在台下看着上面的皇帝纵情享乐了,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明明是江家镇守边关的江家老五打了胜仗,这宴会便是为此而设,却自始至终都未曾提上一词半句。   摆明了就是给江家难看,可看在场的人,哪个提了只言片语,未曾有。便是有那看不过眼的也只敢私下嘀咕一句。在人前哪敢说上半句话。   老太太看的清楚,心底冷笑,半点看不上皇帝的做派,面上却仍带着一点难看,可不就应了那句话: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做样子而已,谁还不会了。   是以,回府后便闭门谢客,低调了下来,做出一副被皇帝敲打的模样来。   以至于王宛凝下帖子后直接拒了亲自跑来江府见她。   王家不顾二房哭闹迅速将王宛薇送回江宁老家,便是亲事都要定在江宁了。又见女儿要感谢江家姑娘,本打算低调的送上礼物,毕竟,如今是敏感时期,却不料王宛凝不同意,王母无奈下了帖子,好歹要将那件事遮掩过去,莫要坏了女儿名声。   哪知,帖子递过去,便如石沉大海般没了音信,王宛凝在府中等了足足半月。宫中的课早已停下,再过几日便要新年,宫中早早便筹备起来,她们如今是进不得宫的。   早已等的心焦不已的王宛凝在这天下午去了江府,一到府中只觉得江府仆从行色匆匆,直至被人引进翠薇院中才知是江明珠病了。   被引进屋内,顿觉满屋子的药味,看来是病了好些天。到了内间,果然到清减不少的江明珠,她忙过去,担忧道:“怎的生病了?我还说怎的不回帖,竟是病了,好歹与我说一声,还以为你生我气了,毕竟前几日朝堂上你父亲被皇上斥责我爹爹未曾开口求情。”   江明珠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嗓音沙哑的厉害:“无碍,大人的事与咱们无关。我上次回家就病了,你也知道我打小体弱,虽然养好了许多,那日饮酒后吹了风,回来就病了。祖母和母亲担忧我,没顾得上派人姐姐说上一声,还望姐姐莫生我气。”   “没事没事,你快别说话了,好好养着。我这次来是谢谢你上次宫里救我姐妹二人,本该是父母上门亲自感谢的,只是如今事态不对,便也不敢上门叨扰。”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多数时间都是王宛凝在说,江明珠坐在床上安静的听着,眼见她昏昏欲睡,却因自己还在强撑着的模样,她好笑之余也要提出告辞。   不想,门外传来环碧兴冲冲的声音:“姑娘,姑爷来看你了!”   王宛凝诧异一瞬,却不好多问,忙提出告辞:“妹妹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我就先回去了。”   江明珠本就因为环碧的话红了脸,又在王宛凝打趣的目光中愈发害羞,小声道:“谢谢姐姐来看我,咱们下回再聚。”   王宛凝笑着点头,转身出去,出门时与进来的谢央迎面相遇,她好奇的打量一眼面前这俊美男子,微微一笑,便擦身而过。   心中虽然好奇,却不打算探寻,江家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看如今皇上对待江家的态度便知,江家唯一的嫡女早早定亲有利无害!   宫中相处时日虽短,却仍然可看出江明珠心思纯粹,简单,与京中她所交往过的世家贵女极为不同,如今局势劣势,她早早定亲便可避免诸位皇子有心拉拢,将主意打在她身上。   只是不知,这婚约能否延续,这亲成与不成了。   毕竟,在有些人眼中权利是至高无上,谁不想手握至高权利登上顶峰呢。   王宛凝心中所想,两人自是不知。   谢央这会儿是从书院归来,书院彻底休假,只待来年春闱。   他早早回来看她,实在是这次病的凶险,将他吓坏了。   进了屋内的谢央,脑中还闪过方才女子的脸,微微蹙眉,那女子不是王家嫡女吗?看来他动作太多,改变太多事情,上一世本该死去的人这会儿躲过死节,果然不是一成不变的!   他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了放,能改变总是好的结果。   “你来啦?今日怎么这般早?”   江明珠微红着脸,看到他进来,眼睛亮亮的瞧着他。   谢央见她面色苍白的半躺在床上,嗓音还哑哑的,忙过去,坐在她身旁拉起她的手,点了点头:“嗯,今日书院就放假了,我有更多时间来见你了。”   江明珠抿唇一笑,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便是一阵咳嗽,苍白的面色都咳的有些潮红。   谢央忙起身倒水,见她喝下缓了神色,才又坐下,心疼的摸了摸她有些发红的面颊:“你好好休息,早日养好身体,我还想带你看看这京城的上元节呢。下次可不许这般不重视自己的身体了,你才是最重要的,旁人死活与你何干!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江明珠心中软成一团,眼眶有些微微发热,点点头:“好。”   他听到她沙哑的嗓音,蹙了蹙眉,唤了一声:“寻川,你家姑娘今日的药喝了吗?”   外间站着的寻川忙走进来,道:“回公子,还没,姑娘嫌苦,让放一放。”   谢央拧眉,不赞同的瞧着她:“不喝药怎么好?”   冲寻川招了招手,寻川忙出去端温着的药。   江明珠满眼祈求,巴巴的望着他,丧着脸道:“都喝好多天了,苦的嘴里没味道了。”   谢央接过药碗,用手贴了贴药碗,才递到她唇边:“乖,一口气喝了,给你买了狮子糖,喝完吃一颗甜甜口。”   江明珠喝了那么久的药,屋子里什么糖果没有,可如今被他哄着,竟也满心甜蜜。   乖乖喝了药,口中便被塞了一颗狮子糖,她下意识咬住唇边的手指,抬眼看他。   谢央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一点湿濡,他眸色一深,双眼紧紧盯着她,低声道:“小坏蛋,莫使坏!”   江明珠闻言扬眉,颇为坏心眼的吮了吮。   谢央身体一僵,眸中神色危险起来,那滚烫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唇烫伤。江明珠下意识的松了口,别开眼不去看他。   谢央危险的眯起眸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脸。 第66章   语气沉沉:“怎么?怕了?”   他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颊上,眉眼低垂,将她禁锢在身下带着点危险的意味道:   “知道怕了便不要随意撩拨我,嗯?”   他说着话,手指勾住她颈边滑落的发丝,并在指中搓了搓,触感滑顺。   江明珠苍白的面颊红透了,忍着羞意,不敢与他对上视线,却还兀自嘴硬道:“谁撩拨你了,你快从我身上起来,重死了。”   又想到方才自己做下的事,不由更加羞恼,啊啊啊啊,想挠墙!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蠢死了!   谢央见她紧闭双眼,不看自己,白皙的脖颈上都染上红色,满眼笑意的起身,伸出手指蹭了蹭她发烫的面颊:   “好了,不闹你了,喝了药赶紧休息,养好身体最重要。”   江明珠闻言睁开眼睛,回头瞧他,见他目光依旧盯着自己的唇,忙缩进被子里,只露一双眼睛,闷闷道:   “那你快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谢央闻言点头,俯身将她凌乱的发丝整理好,又给她掖了掖被角,拉下她蒙住半张脸的被子,轻轻在她唇上碰了碰,低声道:   “我明日再来看你,睡吧。”   见她乖乖闭上眼睛,起身将床幔放下,脚步轻缓的走了出去。   江明珠睁开眼睛,听见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听他在外头低声说了些什么,渐渐外面才没了声音,药性上来,她唇角含笑,缓缓睡去,脑中模模糊糊的想:真好……   于谢央和江明珠二人柔情蜜意不同的是如今陆家那边,   今日又闹了起来,陆缙皓一个头两个大,一边心疼表妹,一边怪母亲不应该如此苛待表妹。   总之陆府鸡飞狗跳。   这会儿方青青已经快要生了,为了尽快嫁给表哥,坐上正位,她扮无辜扮可怜引得陆缙皓愈发怜惜。   几次三番想陆母提出想要娶表妹为妻。今日的闹剧便源于此,陆母坐在堂上,面色阴沉一语不发。   方青青小白花似得暗暗垂泪,却不忘显出自己的肚子,紧紧拽着陆缙皓的衣袖,一副我只有表哥可以依靠的模样,引得陆缙皓忙给她擦眼泪,温语安慰。   陆夫人看的恶心至极,只觉自己当真是眼瞎,引狼入室!后悔的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给那时眼睛被shi糊住的自己。   眼见陆夫人仿佛刀子一般看向自己肚子的模样,方青青柔弱的依靠在陆缙皓的身上,面色苍白:   “表哥,青青不是故意惹姑母生气的,我只是恰好肚子不舒服,表哥,你别和姑母生气,都是青青的错。”   说着话,眼泪便不自觉的滑落,还怯怯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陆母。   陆夫人被这一眼看的差点心梗,猛的起身,抖着手指着方青青,气到直哆嗦:   “你!你这个——”   “娘!”   陆缙皓见母亲起身吓得怀中的人面色更白,还护着肚子往自己怀里钻,本就因为母亲死活不松口答应自己娶表妹而心情烦躁,一看母亲吓到表妹,顿时更加气恼,出声打断母亲接下来不堪入耳的责骂。   “娘!你能不能别欺负青青,她好歹是您的侄女!您怎么如此苛责于她!”   陆母被儿子这话彻底激怒,贵妇的脸面也不要了,破口大骂:   “侄女?可别了,就这个后娘带来的小杂种也配做我方月琴的侄女?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接了你来陆家,如今你个小贱种竟勾的我儿子五迷三道,连娘都敢顶撞了!就你这下贱模样还想嫁进我陆家,做我儿子的正头娘子,痴心妄想!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进我陆家门,我儿子就是娶江家那病秧子也不会是你!什么东西!”   陆缙皓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眼前这一幕过于冲击,这一刻的母亲如同市井妇人骂街的模样何等陌生,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正待陆母要接着骂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   “孩子都要生了,皓弟既然喜欢,执意要娶,不若娶了,分出去罢。”   陆母被怒火冲昏的头脑顿时冷静下来,看着厅中不知何时归来的大儿子,嚣张的气焰萎靡下来,略微有些谄媚的上前,伸出手想要拉住大儿子的手,可对上他淡漠的和看死人没什么区别的眼神,讪讪的收回了手。   “熙儿回来啦,办公都累了许久,怎的不回去休息?”   陆缙熙淡淡瞥了一旁大气不敢喘蠢弟弟和装模作样的表妹,声线毫无起伏道:   “哦,来看看娘。”   陆夫人忙摆手,连声道:   “不用不用,熙儿快回去歇息吧,娘好着呢。”   她不知怎么回事,和眼前这个孩子怎么都亲近不起来,可孩子确实是自己生的,妹妹看到却打心底里涌起一股子厌恶,所以自小孩子便养在老夫人院中。如今孩子大了,可每次对上那双过于淡漠的眼神她都有些害怕,是以两人见面其实很少,也甚是生疏。   陆缙熙点点头,转身就走,快要出厅,却忽然顿住脚步,又走了回来。   陆母放松下来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她小心翼翼的询问:   “熙儿,可是还有什么事?”   陆缙熙淡淡道:“劳烦母亲寻两个官媒。下午要用。”   说罢,便转身离去。   他本来还有些开心的心情在对上母亲那双厌恶和讨好的眼睛,渐渐暗沉下去。   从小到大,他很清楚母亲对他的厌恶,只是她从未弄明白过为什么,幼时还会伤心难过,如今倒是不会了,她与二弟更加亲近。   不期待自然没有伤害。   陆母闻言一愣,是了,她忘记了,皓哥儿都要娶妻了,她早早为他打算,想要寻一门合心意的亲事。若不是皇上陡然插一脚,她的皓哥儿便能结下一门有助力的亲事,也就不会又方青青这个贱人什么事了。   她一直悉心为二儿子打算,确是忘了大儿子早已到了能娶妻的年龄,从未为他筹谋过什么,便是娶妻之事也是方才想到。她以为老夫人已经有所打算或者已经定下了,原来竟是还不曾吗?   “娘?”   陆缙皓见母亲自大哥走后,怔忪的站在那,有些担忧。   陆母突然心灰意冷,无力地摆摆手道:“你可以娶她,但是只能做妾,想要娶她为妻你就自己去和你父亲说,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吧。”   陆母扶着额头,被身旁的婆子小心的扶着回房去了。   方青青见姑母松了口,面上一喜,在听见后半句话后,陡然沉了脸色,妾?!她怎么能做妾,玩意儿一样的东西!她定是要做表哥的妻的,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孩子,大不了她去求求那江家姑娘,最好将这门婚事彻底搅黄!   “表哥,姑母她是不是不喜欢我?都是我不好,才让姑母如此厌恶于我。”   见她落泪伤心,陆缙皓也顾不上方才母亲,转身将表妹抱在怀中,安慰道:   “没事,母亲只是一时的,等我们成婚后,天长日久的,母亲自然就不这么想了,毕竟我的青青这么好,怎会有人不喜欢呢,别怕,万事有我。”   方青青泪眼朦胧,面上笑的柔弱,更惹怜惜。   而离去的陆缙熙还尚且不知江明珠已有婚约。他派去的人只是在京城打听了消息,而江明珠是在金陵定下的婚约,因着江家如今低调行事,婚约之事并未宣扬,所以他只是知道了喜欢的姑娘是哪家的。   而如今睡的正香的江明珠还不知道某只占有欲爆棚的人即将打翻醋坛子,让她遭了无妄之灾的人此时正准备礼物,并为下午之行做足了准备,打算求娶心爱的姑娘,且势在必得!   陆母回了院子,一时之间愧疚布满心间,终于意识到自己多年来忽视了孩子,对于孩子想要找官媒,那么必定是有看上的姑娘了,便也尽心尽力的找了两个颇有名气的官媒,送到儿子院中。   只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陆缙熙再也不需要了。   一切备齐的陆缙熙只是语气平平的谢过陆母,陆夫人满腔的热情被儿子这平淡的语气给浇的一干二净,只好满心失望的离去。   陆缙熙对于母亲的失望并不在意,他早已不在乎了。   江家。   此时的江家正厅中,陆缙熙正坐在一边,江家老太太,江家父母俱都坐在厅中,气氛严肃。   陆缙熙前来求娶江明珠,江家各个都十分惊诧,对于陆家人的提防提到最大限度。   江母见气氛过于严肃,老夫人和老爷俱都不说话,便撑起笑容道:   “陆公子有所不知,我们明珠在金陵已定下亲事,明年便要成亲了。多谢陆公子抬爱,能看上我们明珠,只是一女不许二夫,更何况明珠与她未婚夫感情甚笃,所以……”   江母言语中的意思他懂,原来她已经定亲,是那天看到的男子?这可…真是叫人遗憾呢。   面上一片平静,袖中的手确是紧握着。   既然她心有所属,得到了他想得到答案,他也不好多言,毕竟是自己来晚了,所以他倒也不是那么难受了,便起身提出告辞:“既如此,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夫人见谅。告辞。”   江母笑着点头,目送他离去,回头对老太太道:“母亲,看来这陆家也不全是恶人,看这陆家大公子倒也不错。”   陆老太太微微一笑,眼中的凝重之色却并未散去多少,那么多年的经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江老爷无奈一笑:   “夫人还是那般单纯。”   说着,示意自家夫人往那陆大公子坐的地方看去。 第67章   只见那椅子边上,一抹极为刺眼的血色!   江母惊呼一声:   “这,这是?”   江大郎喝了口茶,心中倒是生出些异样之感来,遂抬头看向母亲、   老太太瞥他一眼,觉得自家这儿子真是不知道像了谁,明明她和姥爷都是顶顶聪明的人。   “年少爱慕自是美好的,你看着陆家大郎如何?”   江大郎沉吟一番,道:“这陆家大郎,年少成名,早早被陛下安排差事,先是入了刑部如今又掌管镇抚司,自是少年英才。这性格吗,想来也不是那等简单的人,毕竟是昭狱刑讯之事。”   老太太点点头,眸光凝重:“看好明珠,多派些人保护着。”   江大郎点点头:   “儿子等下就去安排。”   江母听到老爷和老妇人的对话,自是担忧不已:“母亲,明珠都已经定亲了,这里还是京城,他不至于那么大胆吧?”   老夫人摇摇头,道:   “你多年不曾进京来,自是不晓得十几年前的事,那陆夫人性子是个左的。陆家大郎出生时让陆夫人血崩,差点就没命了,而当时陆家老太太在产房外直言保孩子,生死攸关之际,自然被陆夫人牢牢记在心中。   那陆大郎从小便养在陆老太太身边,能和陆夫人亲近?你再看他今日表现,面上一片平静还能与你谈笑风生不露痕迹,若不是落下的那滴血,你又怎知他就此甘心?”   江母听的瞠目结舌,颤抖着唇道:   “那……那如何是好?”   老太太见她吓到,出言安慰:   “车到山前必有路。瑶瑶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还能怕他不成?且安心就是。”   眼见江母情绪平稳,心中暗暗叹口气,只道这儿媳到底是经历少。便转了话题道:   “过几日又到年节,各房年节礼可是备好?别到时手忙脚乱,我可不帮你。”   江母听见婆母问年节的事情,迅速转回心思,接口道:   “娘不用操心,我都备好了,给各房的年节礼照往年的单子又添了两层,毕竟今年格外冷,他们都地处偏远,有些东西不好买,自是备齐的。还有二弟妹和四弟妹家的庆哥儿和哲哥儿的成婚的聘礼除了公中所出的我又添了些,保证能风风光光的将媳妇儿娶回来。”   一说起这个来,江母便滔滔不绝,又接着道:“哦对了,明年诚哥儿和明哥儿都要成婚,还有三弟妹家的小儿子,不是已经定了嘛,我索性将东西一并备齐了,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出了岔子。咱们家啊,明年又要添人口了呢。您哪,说不得又要多上几个重孙了。”   说起人丁兴旺来,老太太自是心中宽慰的,江家在她手中枝繁叶茂,渐渐好起来,她自是高兴地,要知道,从老爷那往上数可都是独苗苗!   “这些你都看着安排就成,他们都不在,你多操些心。”   “哎,娘您放心就是。”   眼见事情都谈的差不多了,江父便携着妻子退了出去,老太太见他二人相携离去,自己那傻儿子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媳妇推了他一把,他还傻乐着牵起她的手,笑着摇摇头,暗骂一声半点不考虑老母亲的心!可还没出院子呢!   养病的江明珠并不知陆缙熙上门提亲之事,老太太也并未让人告诉她,倒是环碧去老太太缘婚礼串门子的时候,听好姐妹提了一句,不过她如今年岁渐长,不像之前那般莽撞,知道老太太那边许是刻意吩咐过了,所以她们这边才没听到什么消息,便也暂时按捺下想要说出来的心思,安安静静的做事。   环碧她们倒是闭紧了嘴巴,只不过陆缙熙到底是大张旗鼓的来江府求亲了,满京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便传遍了。   彼时,谢央正和七皇子坐在酒楼包厢讨论事情。   这间酒楼是谢央进京之后盘下的,谈论事情的时候自然放心得很。   “谢兄当真足智多谋,真是多亏有你提醒,我才又一次躲过试探。”   七皇子亲自给他倒了杯酒,而后端起酒杯真诚道:   “他日大事得成,谢兄尽管提要求,我定说到做到。”   谢央举杯道:   “多谢殿下肯信任于我,我定全力以赴助殿下得偿所愿!”   二人相谈甚欢,又敲定后续计划,这才畅饮一番。   忽听外头大堂中一阵喧闹,嘈杂之声隐约传来,谢央凝神细听只听见几句模糊的“陆家……提亲……江府”   谢央细细琢磨,倏而脸色大变,黑沉着俊脸起身开门出去,留下一脸莫名的七皇子手捏着筷子愣在当场。   谢央站在二楼廊外,很快便弄清发生了什么,脸色愈发阴沉。   转身回了包厢,对还在悠闲吃菜的七皇子道:   “殿下,抱歉,谢某今日有急事,便先告辞了,来日备宴与殿下赔罪。”   说罢,转身欲走。   七皇子忙起身问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我出面,好歹我还是个皇子。”   谢央黑着脸沉声道:   “不劳烦殿下,只不过是某个觊觎我未婚妻的宵小之辈罢了!”   七皇子闻言愣了下,迟疑问道:   “什么?你、你定亲了?哪家姑娘?”   “殿下见过,江家九姑娘。”   谢央努力压制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声线低沉。   “原来是江家姑娘,看来你我果然颇为有缘,怕是要成为连襟呢。我父皇为我定下了林国公府的嫡女,正是江老夫人的外孙女。”   七皇子抚掌大笑,有了这层关系,就不怕他有叛变之心。   “怎么,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谢央摇摇头:   “多谢殿下,我先去江府看看她。”   七皇子目送那在他面前清风霁月的人今日这般失态,步履匆匆的模样当真好笑不已。   看来,定是与那位江九姑娘感情甚笃,才会如此恼火。   这般也好,看来他也要尽快与林家嫡女见个面,说不得也能得一个相伴余生的人。   很快,谢央就到了江府,一路行来,听到的都是陆缙熙去江府提亲的事情。   这让他大为恼火,这个人果然还是对阿瑶上了心,哪怕这一世他并没有于她相识,仅仅只见过一两面。   此人果然是心腹大患!   马车行至江府居住的大街外,谢央突然道:   “罢了,先回去,明日再来。”   只因突然想到陆家次子,他之前还对阿瑶献殷勤,他隐约猜到是有皇帝的手笔,如今陆家次子并未得逞。反而是皇帝手中这把极为看中的刀率先出了手,想必等知道后,定会重罚。   想到这,他冷笑一声,打算让皇帝知道的早一些。   果真如谢央猜想那般,虽说是陆父先察觉到。   陆家书房内,陆缙熙沉默的站在桌前,面前是被父亲砸落的折子,散落在他面前的地上,而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陆父气的在书房中走来走去,心中是惊怒交加,气的不轻。   心中盘算着明日要怎么给陛下交代,推出去的次子没用上,反倒是陛下看中的驸马人选瞧上了江家的人,还不打招呼的跑去提亲,这不是明晃晃的打陛下的脸吗!这事,不好办呐!   转头又看到儿子一脸淡然的站在那,怒火顿时上涌,几步走到他跟前,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地骂道:   “你小子倒是真会给老子找麻烦!你知不知道那是陛下亲自给你弟弟指的人!你这是要坏了陛下大事啊,净给我惹麻烦!真是气死我了!”   陆缙熙眼神动了动,抬眼平静道:   “陛下并未赐婚,皓弟不喜欢她,只喜欢那个表妹。哦,那个表妹还怀了皓弟的孩子,要成亲的。”   陆父一噎,险些被起了个仰倒!   直接被这俩蠢儿子气到吐血!   “你你你”了半响,颓然的坐下,叹息一声。   疲惫的搓了搓脸,才道:   “若你喜欢的是别的人,我就是豁出老脸,不要这条命也会让你如意。可是你偏偏瞧上了江家姑娘,如今这朝上是个什么光景,你想必也知道,江家姑娘这辈子你是不要想了,安安心心娶六公主罢。   至于你弟弟那个眼睛被屎糊了的蠢货,不必理会!那贱人就算进了家门一辈子也只能是个妾!”   陆缙熙抿唇,“我不喜欢六公主,不娶。”   陆父眼睛一瞪,抖着手指着他,气的干瞪眼,话都说不出一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孽障!”   陆缙熙不为所动,沉默的抗拒。   陆父见他这副样子直接气笑了,“好好好,我也不管了,你明天自己给陛下解释去!你以为若不是陛下看中你,会让你坐到如今的位置?你也老大不小了,办差那么多年,怎还如此天真!”   见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顿时恼火:   “滚滚滚!老子看见你就烦,赶紧滚出去!给我把你那个蠢弟弟叫过来!”   陆缙熙默不作声的弯腰行礼,而后出去了。   陆父看着儿子的背影,无奈一叹,喃喃自语:“你说你看上谁不好,偏偏是江家的小丫头!”   他心知自己这个儿子的偏执与疯魔,表面看上去人模人样,内里早已腐朽不堪,可是这又能怨谁呢,终是自己的忽视造成了如今的苦果,他又能如何,只能暗叹一声江家那小姑娘倒霉了。   陆缙熙回房后,默默坐在漆黑的房间内,想到上元节那天拉着自己手笑容灿烂的姑娘,从未有过情绪的心砰砰直跳,那种快要突破胸腔的感觉让他既恐慌又不知所措,他只知道他想要这个人,只是这个人,哪怕她现在已经属于别人!   哪怕去抢去争去夺,总会是自己的,握在手中便是他的。 第68章   陆缙皓被自家大哥身边的人通知,说是他爹找他。本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进去了,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足足一个时辰,句句不重样!   就,从不知自家老父亲这么能骂。   如今,三天两头体验一回,心情挺复杂的。   陆父骂的痛快,骂的酣畅淋漓,末了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瞥了一眼缩着脖子站在一旁的蠢儿子,摆了摆手:“去吧。”   见他抖着腿脚走出去,心底哼了一声,觉得没眼看。   暗暗叹息:这孩子是真的被他母亲给教养坏了!   算了算了,长子出息,次子好歹也没有像有些同僚的儿子那样整日逛花楼喝花酒,学识也还是不错的,自己就知足吧。   赶紧想想明日怎么把今日这事给揭过去吧!臭小子,可真会给他找事做!   陆父坐在桌前,捋着胡须慢慢琢磨着。   次日朝会后,父子二人果然被留了下来,许多人都朝他们望去,眼中的嫉妒酸意都快将两人淹没!   陆父暗暗撇嘴,表示自己这次可不是被陛下留下交心的,而是要挨骂的,诸位同僚大可不必如此!   别人可不清楚,职位低的眼中的满是酸意,待皇上离去后,与处的好的相伴离去,交谈中不时传来几句“陆相果真深得陛下的心”之类的话。   倒是有几个相处不错的人朝陆父身边聚过去,皮笑肉不笑的来了一句:   “陆相果真深得陛下宠爱,三天两头的要与陛下秉烛夜谈不说,如今更是要留你父子二人,果真手段了得!”   陆父露出苦笑:   “行了行了,老黄你可别酸了,满京城都传遍了,我就不信你不清楚陛下今日留我父子是为什么!”   被叫老黄的整了整官服,好整以暇的道:   “嘿,这叫怎么说来着,我儿子虽然纨绔,可也是不会给自己老子惹来大麻烦不是?”   “行了行了,黄大人你可闭嘴吧,你那纨绔儿子还有啥可炫耀的!”   旁边一位年长的老大人将黄大人扯开,往陆父跟前凑了凑,才又道:   “这事儿,你准备怎么说?”   陆父苦笑:   “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呗,这孽子闯下的祸,得看陛下怎么说了。”   “也是,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那有消息,说是江家又打了个不大不小的漂亮仗,陛下心里也窝着火呢,你啊,小心应对吧。”   “咳,陆相,陛下请您与小陆大人去保和殿。”   几人回头,就见不远处站着王公公,面上带着笑,只是那笑看的几人心里毛毛的。   几人对视一眼,迅速散开,露出方才被围着的陆父,老大人硬着头皮笑着道:   “呦,王公公来啦,那咱们就不打扰陆相了,散了散了。”   说罢,率先离去。   另外几人对视一眼也干笑几声,   “不打扰陆相了,告辞告辞。”   王公公也笑着恭送几位大人,待人走干净了,才躬身道:   “陆相,走吧,莫要让陛下多等。”   说完又冲陆缙熙拱了拱手:   “小陆大人,请。”   陆缙熙面无表情的往前走,陆父在他身后摇头叹息一声,也跟着去了。   保和殿外,王公公拦住陆父,道:   “劳烦陆相多等一会儿,陛下有话与小陆大人说。”   陆父点头,退至一旁。   王公公面上带笑的冲陆父点了点头,便领着陆缙熙进了殿内。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陆缙熙才面色难看的出来,陆父一看儿子难看的脸色,心便高高吊起,父子二人还未说上话,王公公便从殿内出来,冲陆父道:   “陆相,陛下有请。”   陆父又看了看儿子的脸,握了握拳,调整好面上的表情便跟着进去了。   保和殿内,暖若夏风,老皇帝一身明黄寝衣,坐在案前批改奏折,见陆相进来,也不发一语,专注的批改折子。   陆相到了跟前,跪下伏地请安: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空气一阵儿静默。   半晌没听见叫起的声音,殿中只有老皇帝翻动折子的声音   陆父跪伏于地贴着手的额头渐渐泌出汗珠,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不知过去多久,上首传来皇帝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   “陆爱卿,说说吧,朕安排你得事办的怎么样了?”   陆父一听,额上顿时又冒出许多汗来,他颤抖着声音,满怀愧疚:   “陛下,臣有罪,有负陛下所托,是臣无能。”   “哦?你也知道自己无能啊?”   老皇帝说着,手中的折子便冲着他砸过去。   陆父一抖:“陛下息怒,是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请陛下降罪!”   “你可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啊!”   老皇帝起身,怒极反笑!   明黄的衣衫下摆映在陆父眼中,老皇帝充满怒气的声音在他上头响起:   “让你去江府提亲,最好娶了那江氏女,结果你那个蠢儿子居然养外室还有了孩子!而朕为六公主看好的驸马居然瞧上了江氏女,还跑去提亲!   朕不信这么多年他不懂朕的心思!   你可真是能耐啊!陆爱卿!”   陆父嘴里发苦,哭丧着脸道:   “是臣的不是,是臣的儿子不是,臣是真的不知道熙儿什么时候见过那江氏女,是臣一家对不起六公主!请陛下责罚!”   皇帝冷哼一声,抬脚踹了他一下:“责罚?坏了朕的大事,要了你的脑袋!”   “是是是,陛下尽管吩咐,臣这次拿命担保绝不出任何差错!”   “起来吧。”   皇帝坐下,淡淡道。   “多谢陛下!”   陆父站起身,哆哆嗦嗦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老皇帝拿出一封信:“这件事,你可要办好了,若是再出了差错,你一家子便去死吧。”   陆父心中一惊,忙接过信,郑重道:“陛下尽管放心!臣定不负所托!”   老皇帝扯了扯嘴角,   “下去吧。”   陆父收起信,妥善放好,才道:   “是,臣告退。”   陆父倒退出了保和殿,亲自关上殿门,才松了口气,背后湿透的衣服被外头的风一吹,顿时打了个寒噤。   “父亲。”   陆父一惊,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陆缙熙一把抓住肩膀,扶好,松手。   陆父脸色苍白,眼睛一瞪:“站我背后做什么!”   “抱歉。”   陆缙熙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声线平平。   陆父一噎,无力的摆了摆手:   “回吧。”   ………   父子二人回了府,便关进了书房。   书房内,陆父看着桌前站着的儿子,道:   “说罢,让你又做什么了?什么条件?”   陆缙熙迟疑了一瞬,才道:   “不娶六公主,毁了江家,拿到虎符,她归我。”   陆父倒抽一口凉气:“嘶——咱们这位陛下啊……”   摇头叹息。   “你要是不怕江家姑娘恨你,你就去做,我是帮不了你什么。你好好想想,六公主也不错。”   陆缙熙犹豫了一瞬,又想起上元节那日,手中似乎还留有余温,握了握拳,才道:   “不怕,她是我的。”   陆父摇摇头,觉的自家这疯批儿子愈发疯批!也不劝了,道:   “你心里有数就好,行了,滚吧!”   陆缙熙:……   转身就走。   书房又陷入安静,半晌,陆父才从怀中拿出那封信,细细看起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信看完了,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才提笔写信,不一会儿便写好,吹干墨迹,装好,转身又将陛下给的信放入炭盆烧了个干净,才唤来心腹。   将信递给心腹,低声道:   “把信送去夏国公府,你亲自去,交给夏国公,别让人发现了。”   心腹低声应了一句,   “是。”   接过信,贴身放好,才转身离开。   陆父在书房又转了几圈,想起次子干的蠢事来,又披上衣服去了夫人院中。   陆府心腹换了装束,去掉身上有关陆府的东西,便熟练的翻墙出去。   这人姓李,单名一个池。据说是陆相早年出去办差在死人堆里捡的。   跟在陆相身边多年,为他办了不知多少事,深得陆相信任。   李池翻出墙外,一路绕行,确定身后没人跟着才缓了神情,自然的往夏国公府那边走去。   殊不知,从出了陆府,便有不下三个人跟着他。   在确定他要去夏国公府后,几人迅速出手。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提着药从一旁的小巷出来,于李池擦身而过,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突然身后脚步消失,他心中一惊,便要撒丫子开溜,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刀砍在他后脖颈,他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三人迅速两人抬走,好在一路没有什么人,将人一路抬进夏国公府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的小院内,将他身上的信拿出来,便进了屋。   谢央早已等候多时。   从陆父上朝后,宫门口便有人盯着,见大臣都走完了还不见陆家父子二人从宫里出来,便确定了老皇帝定是与他们有事相谈。   再到父子二人回了府,又有人从陆府溜出来,便确定了老皇帝定是又交代了陆父做什么!   于是便有了眼下这一幕。   从进京后,宫门处,陆府,夏国公府处,皆有人盯着,果然有大收获。   徐青将信拿进屋交给谢央:   “主子,咱们这次可逮到一条大鱼!平日里陆父出来的都走角门,光明正大的出来,偏这小子能耐,翻墙出来的!”   谢央点点头,拆开信一目十行,越看越恼火!   上辈子不明白的地方,如今都明白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如此!老皇帝果真心思深沉,足智多谋,下了好大一盘棋!   将信装回去,将信上的腊封复原,递给徐青,   “放回去。”   徐青接过信转身出去了。   谢央坐在破旧屋内唯一一个长凳上,冷笑一声,   “夏迎蓉,我终于知道你的秘密了!” 第69章   原来如此!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失踪会和皇上扯上关系。   原以为这件事只不过是夏迎蓉爱慕父亲,又嫉妒母亲才做下的是,最多也就是夏国公参与了此事。毕竟夏国公十分宠爱夏迎蓉的母亲,甚至一度想要抬为平妻,可见是真爱。   若不是有老国公压着,当年说不得真成了平妻,惹得不少人暗地里看笑话!   竟原来和老皇帝有了牵扯,他是父亲的哥哥,虽说不是亲兄弟,可当年他登上帝位父亲也是出了不少力。   为了牵制当时与江家二郎并称为常胜将军的父亲,竟是与夏迎蓉有染,并使计偷走了他,使得他们一家分离十数年,真是好心机!好计谋!   怪不得夏迎蓉急匆匆的嫁给了当初刚刚中了进士的谢志显,并立刻被派往金陵。   如此说来,他那个“二弟”岂不是……呵,有趣,当真有趣!   就是不知道老皇帝这顶绿帽子带的舒服不舒服!   如今徐青的弟弟可还在谢府代替自己,而谢老头不知为何明知自己进京,府里那个是假的,竟还默默无视,看来,他也是知道点什么!   既然信上提出要看他还在不在夏迎蓉手中,那边也要提醒一句。更何况老皇帝命夏国公去接触狄国与齐国,看来是要动江家了。   谢央坐在凳子上,暗暗思忖了片刻,便起身出去,决定和父亲商量一下对策然后去和江老夫人说一说情况,好早做准备。   再说这边,徐青扛着李池,将人扔到靠近国公府的小巷子里,便迅速离去。   李池睁开眼睛,摸了摸发疼的后脖颈,龇牙咧嘴的站起来。摸了摸怀里的东西,却发现不见了,当即吓得一身冷汗,忙在身上上下摸索,却发现身上的钱袋不见了,信也没了。   急得额头冷汗涔涔,四处寻找,低头时却见方才自己躺着的地方,一封皱皱巴巴的信被随意的扔在那,当即捡起来,仔细的检查腊封。   发现腊封并没有拆开的痕迹才松了口气。只是丢了些银子,还好还好!   大约是那人见财起意,只想要银子,这次也怪自己大意了。   本来打算送完了信,便去喝点小酒,这也算他的一点小爱好,这下好了,酒也没得喝了!   将信抚平,贴身放好,舒了口气,四下看了看,到底气不过,一脚将一旁放着的几块木板踢成两半,暗骂了一声“倒霉”才往国公府走去。   谢央在端亲王下值必过的酒楼前将人截了,父子二人在酒楼一谈便是一个多时辰。   直到下午当值的时辰,端亲王才拎着两只烧鸡从酒楼出来,回了当值的地方点了个卯将烧鸡扔给下属便施施然的回了王府。   光明正大的偷懒!   谢央又在酒楼呆了一阵儿,从后门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手上还提了个糕点盒子,直接往江府而去。   来的次数多了,江府门前看门的早就在第一天就知道了这位谢公子的身份,因此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   被人引着去见了江老夫人,到了门前,将手上的的糕点盒子递给一个婆子,道:   “劳烦这位妈妈,把这个送去给九姑娘,就说是给她喝了药后甜甜嘴的。”   婆子姓张,是这会客厅专管扫洒的婆子,这会儿喜笑颜开的接过盒子,应了一声:   “哎,姑爷,您放心,老奴亲自送过去!”   谢央一笑:“有劳。”   张婆子喜滋滋的提着盒子走了。   门帘被从里面撩开,露出林妈妈的笑脸:   “谢公子,快请进。”   谢央点点头,进了厅堂中。   翠薇院中,张婆子提着盒子一路笑眯眯的走进来,见着姑娘跟前的小荷正在扫着廊下的雪。   忙过去,   “哎呦,这大冷天的,小荷姑娘怎么做这些?快放下,等会儿我叫几个婆子就给做了。”   小荷一脸懵,这前院的张婆子怎么到姑娘院里来了?   “张妈妈,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找方妈妈?”   “不是不是,今日不找方妈妈,我这不是在前院遇见姑爷了,喏,”说着将手中提着的盒子递给小荷,又道:   “姑爷给咱们姑娘买的用来甜嘴的!你快给姑娘送进去,我这就回去了,那边还一堆子事情等我呢。”   说罢,不等小荷反应便转身离开。   “小荷,跟谁说话呢?姑娘的药好了吗?快端过来!”   环碧从帘子后探出头来,催促道。   “哎,来啦,是前院的张妈妈。喏,这是姑爷送来的,你去给姑娘!”   小荷将盒子塞给环碧,便小跑着去小厨房端药了。   “哎,你慢点跑,小心摔倒啊!”   环碧见小荷在廊下跑,赶紧提醒道。   今日廊下还有一部分雪没清理干净,人踩上去难免打滑。   见人跑远了,无奈的叹口气,终于明白自家姑娘为什么时常对着她一脸无奈叹气了。   一股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噤,忙将帘子放下,回了屋里。   “姑娘,姑爷来了,在老夫人院里,还给您带了糕点,哇!还有糖!姑娘,姑爷对您真好。”   环碧将盒子打开,发下最底下一层是各种糖果,不免惊叹。   江明珠今日觉的身体好了许多,好歹不起烧了。此时正倚靠在床头看话本。   正看到狐妖在庙里遇见一个俊俏小道士,就听见外头隐隐约约传来的说话声,便让环碧去外头瞧瞧是谁来了。   不想这丫头提了个盒子进来,打开看了一眼便惊喜的叫出声。   不由摇了摇头,平日里大厨房的王妈妈三五不时的送来各种糖果,多数都进了这丫头的嘴里,怎么如今见了糖,还是欢喜的很,到底是有多喜欢糖?   “姑娘,药可以喝了。”   江明珠方才还带笑的脸顿时蔫了,苦着脸道:   “我能待会喝吗?”   小荷摇摇头:“方妈妈吩咐了,让姑娘赶紧喝了,让我把碗赶紧还回去,刘妈还等着洗呢。”   江明珠:……   生无可恋!   “给我吧!”   端起来一饮而尽,痛苦面具!   “呕~环碧,快给我拿颗糖!呕!”   环碧赶紧从盒子里拿了一颗,剥开塞进姑娘口中,同情道:   “姑娘,您确定您没得罪张爷爷?这次开的药味道怎么这么怪?”   小荷快速的跑去开窗,忍住了想要吐的欲望,苦着脸道:   “环碧姐姐不知道,那天你刚好去夫人院里了,姑娘没忍住嘀咕了一句张爷爷给的药是不是没对症,一个风寒拖了半个月还不好,然后就这样了,药味越来越怪了!”   江明珠僵了一下,惊讶道:   “我说了吗?”   小荷同情的看过来,点点头,十分肯定道:   “姑娘,当时张爷爷给您开完药,还没走出去。”   江明珠恍恍惚惚:   “都听见了?”   小荷不忍心:“嗯。”   环碧也同情的看向自家姑娘:   “这下完了,没有十只烧鸡,五瓶桃花酿,张爷爷肯定会继续折腾您……”   江明珠闻言怒瞪小荷:   “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只见小荷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姑娘,我也是才想起来。”   江明珠:……   小荷误我!!!   转头看向环碧,环碧立马拍着胸脯道:   “交给我了,姑娘放心!”   说完,便去小厨房找方妈妈,顺便把小荷这个傻的给拉出去,免得把姑娘气死。   毕竟姑娘喝了五天怪味药汤。   见俩人出去了,江明珠颓然的倒在床上,缩进被窝,在床上乱挠,心里拼命尖叫!   啊啊啊啊!气死了气死了!!!   “小心指甲挠断了。”   一只微微有些凉的大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她的手,头上的被子被扯下来一点,露出她半张脸。   “不闷吗?”   小姑娘肤白细腻,大抵是在被子里闷久了,脸色微微发红,头发在被子里拱乱了,几缕发丝被她咬在红唇间,格外惹眼。   他松开她的手,修长的手指勾住发丝,从她唇间抽出发丝,忍不住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松雪般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冲刺着她的鼻尖。   “和我说说,什么事让你这般闹心?至于这么虐待你这双纤长有度的玉手?我可是会心疼的。”   说着,执起她的一只手,放在唇上,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手背上,让她忍不住缩了缩。   男人吻上她的手背,墨色的长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落在她胸前,眼眸微抬,眼神仿佛带了勾子,勾得她心里痒痒的。   男色惑人!   “你真好看!”   一句话脱口而出!   她旋即回神,面色微红,别来眼去,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谢央轻笑一声,身体微动,捧起她的脸,将人面对面。   鼻尖挨着鼻尖,呼吸相触,她垂下眉眼,睫羽轻颤,不敢与他对视。   “允许你看,只给你看,好不好?”   见她不肯看他,便凑过去,吻她眉眼,气息略微不稳,嗓音低沉:   “阿瑶怎么不看我?看看我,嗯?”   江明珠的手紧紧抓着被子,闭着眼睛,感受着他在自己眼睛上落下炽热的吻。   声音仿若小扇子一般在她心上轻轻扫过,带起一片痒意,让她无所适从。   两辈子,从未经历过这些的她,此时手足无措,在他一声声低问中忍不住睁开眼睛。 第70章   男人俊脸在眼前放大,他在亲吻她的额头,放在被子中手,指尖微微蜷缩。   他的气息包裹着她,让她十分有安全感。棱角分明的下颌,还有微微滚动的喉结,都在诱惑着她。   她终是忍不住微微抬头,颤抖着唇亲了亲他的下颌,感觉到他动作的停顿,仿佛受了鼓励般,顺着脖颈来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处,轻轻咬上去。   他身体一僵,喉间发出一声急促的轻喘……   她停下动作,双手扒着他的肩膀,从一旁探出头来,去看他,像一个好奇的猫猫一般。   他紧闭着眼睛,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觉的自己这次真是自作自受!   “你不喜欢吗?”   江明珠忐忑的问。   “不,我很喜欢!”   他咬牙。   “那你怎么不看我?”   江明珠不依不饶。   谢央闻言,气息一沉,双手猛地将她扯进怀里,将她压在床上,睁开泛红的眼眸,   “是你自找的!”   江明珠被他泛红的眼眸惊住了,只觉得此时的他,带了一股她从未见过的媚气,勾得她忍不住向他靠近。   “找死!”   谢央快被气笑了,小丫头不知死活!   说罢,低头擒住她的红唇,撬开她的唇齿,交缠不休……   江明珠只觉得全身如着火一般,呼吸都被夺去了,不时从喉间溢出羞人婉转的声音,让她羞涩万分。   很久之后才被放开的江明珠,发丝凌乱,红唇微肿,失神的喘息着。   谢央将头埋在她颈旁,努力压制呼吸。   江明珠不自在的推推他,   “快起来,都要被你压死了!”   谢央抬起头,眉眼间沾染着□□之色,显得更加吸引人了。   江明珠犹如被烫到一般挪开眼去,屋内一时静默下来。   谢央见状,勾了勾唇,转身背对着她坐好,缓了好一会儿,才道:   “听说陆家大公子来府里向你提亲了?”   江明珠闻言瞪大眼睛,回头看向他,诧异道:   “谁?谁来提亲了?我们不是定亲了吗?”   谢央见她当真不知,心中的酸涩微微去了点,   “是陆家大公子,陆缙熙。昨日的事了,怎么?没人告诉你?”   江明珠坐起身,见他目光又落回她身上,连忙揪住被子往上提了提,遮住身体,才道:   “没人和我说,昨日你走后我就睡了,不清楚有人来提亲。”   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心中一惊:   “不对啊,我根本没见过陆缙熙,他来提什么亲?”   谢央见她当真不记得那日上元节的事,便放下心,拍拍她的脑袋道:   “不用担心,昨日就被拒了,毕竟你我明年就要成亲了。”   说罢,微微叹息一声,颇有些幽怨道:   “原来你去参加宴会都未曾和别人提起过自己早已定亲。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江明珠无语凝噎,恼羞成怒道:   “哪有!谁会和人说这个!总不能见个人就嚷嚷我已经定亲了吧?再说了,我甚少出去参加宴会。”   忽然话语一顿,反应过来:   “你也甚少在哪个诗会出现过,万一有人惦记你呢!说不定还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和你表明心意了呢?”   她从未见过他在外人面前冷漠无情的样子,而他在她面前,永远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也好。   他想,愿她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另一面,他把所有的温暖都留给她。   谢央见她气呼呼模样,忍不住上手掐了掐她鼓鼓的的脸颊,笑道:   “倒是我的不是了。放心,会有机会的,定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   江明珠被他的话羞的脸颊泛红,慌乱的别开视线,十分不自在的道:   “谁、谁要让别人都知道啊!”   谢央好笑的拿手贴她的脸颊,   “都知道才好呢!”   她刚喝过药,这会儿同他胡闹一通,累的眼皮子直打架,说这话就开始打哈欠,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滚落,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谢央见状,忙将人按回被子里,这一会儿子见她咳嗽都少了许多,便知她身体渐渐好起来。   将人按回去,把被子给她拉好盖上,忍不住叮嘱道:   “好好养身体,别再受凉,想要什么让丫头去做,莫贪凉,吃点清淡的,等你好了我带你去酒楼。”   江明珠乖乖躺好,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嘟嘴道:   “我哪贪凉了?最近吃的素的我都快成尼姑了!”   “哦,那是谁嫌屋里热想要撤火盆的?又是谁嫌弃菜的味道寡淡闹着不吃饭的?”   江明珠听了顿时气的拿开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羞恼道:   “谁告诉你的?是不是环碧那个多嘴的丫头?”   “方才老夫人说的,”他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道:   “你乖乖听话,等好了我带你去京郊梅林看梅赏雪吃锅子。”   江明珠顿时消停了,眨巴着水润润的眼睛道:   “说话算话。”   他轻笑,   “好。”   看她渐渐睡去,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全排,确保所有计划万无一失。   时间如手中沙,不经意间便漏没了。   今年西北连连大胜,年节前后,如同约好了一般,都想过个好年,边关安安静静的没了动静。   百姓们都放松了情绪,热热闹闹的过了了个好年节。   前朝国力强盛,太平盛世。可惜自从换了两任皇帝,国力不如从前,边关战事频起,百姓都在惶恐中度日。   十几年前齐国率兵攻打,金陵战事频起,到今天还能有安稳日子过,百姓都很清楚是谁的功劳。   可惜,有人不知足,安安稳稳了十几年的大陈国,一朝风云再起。   年节后没几日,江明珠终是养好了身体,并付出了十五只烧鸡和五瓶桃花酿,得到了正常口味的养身汤。   上元节这日,谢央早早处理了手中的事,来到江府接了江明珠,两人一同看花灯,看舞灯龙,还有让人格外期待的打火花。   还在街上遇见了同样来看花灯的王宛凝与三皇子,不过并未上前打招呼。   倒是王宛凝先一步发现了手拉手看故事灯的谢央两人。   王宛凝是见过谢央的,知道他是江明珠的未婚夫,便识趣的同三皇子转了方向。   “方才在江家姑娘身边的人,你认识?”   三皇子自然也看见了谢央,不过第一眼瞧见的确是他身边一身红色锦缎绣金色卷云纹斗篷的江明珠,一张巴掌大的雪白小脸被遮在镶着白色长毛的帽兜里,愈发显的脸小。   脸上的笑容灿烂,容貌昳丽,让人移不开眼。   见两人点头打招呼,便问她。   王宛凝笑着道:   “是江家妹妹的未婚夫婿,听说是在金陵便定下的,青梅竹马。”   三皇子点点头便不说话了。王宛凝也不在意,因为知道三皇子素来话少。   倒是后来在御街看花灯的时候瞧见了陆缙皓同几个年轻男子在一处字谜灯前驻足。   江明珠眼睛闪了闪,心下算了算,此时方青青孩子都生了好久,但是并未听说陆家有露出陆二公子成亲的消息,想来方青青并未得偿所愿。   “阿瑶,看什么呢?是花灯不够有趣还是我不够好看了?吸引不了阿瑶的视线了呢。”   谢央见她一直往一群年轻男子那边看,心里打翻了一缸陈年老醋!   江明珠回头,见他顺着自己的视线看去,忙伸手捂住他的眼睛,顺嘴哄道:   “没有没有,我家佑安哥哥最好看了,我好爱呢。”   谢央心中一热,忍不住将她抱在怀中,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   “阿瑶妹妹的嘴儿果然甜的很!”   江明珠羞红着脸躲开他,见他还要说话,生怕他又说什么让人害羞的话,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毕竟周围都是人!   紧张到结巴:   “我、我们去那边,买两个莲花灯去放灯。”   “好吧。”   他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抬起将她落下的帽兜给她带好。   江明珠赶紧点头,生怕他再往那边看,拉着往卖莲花灯的地方去。   谢央蓦地回头看向字谜灯那处,眼神幽冷,那人与他对视一眼,慌忙转开视线,不敢再看他身旁的人。   陆缙皓面色苍白的转头,怔愣了好一会儿,满脑子都是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子。   陆缙皓身边的人见他半晌不说话,忙问道:   “陆兄?陆兄?欸?陆兄你没事吧?”   陆缙皓回神,见身边人关怀的目光,迅速打起精神,忙道:   “没事儿没事儿,走走走,咱们去那边看看。”   日子过得很快,待到春回大地,枝头挂绿意。   正是二月初九日。   春围便拉开帷幕,各地考生齐聚京城,便要“业成早赴春围约,要使嘉名海内闻!”   江明珠早早便来送谢央,将备好的吃食等递给他,叮嘱一番,那边贡院便开了门。她只好止住话头,目送他进了贡院。   “姑娘,回吧,这儿人多。”   江明珠点点头,主仆几人便离开了。   此时的江明珠心有忐忑,上辈子大约是殿试之时,端亲王见到了容貌肖似自己的谢央,而后当场认子,没几日便确认了身份,谢央便成了端亲王世子。   江家多数人都已经知道谢央私下的身份,唯独江明珠,依旧不知。   还几次三番往端亲王府递消息透露点有关王府丢失孩子的线索,想要端亲王派人去查。   这样,谢央便能早日和父母团聚,端亲王妃也不会因为思念成疾早早过世。   殊不知端亲王暗地里看儿子笑话,说他找的小媳妇真真是爱惨了他,处处为他着想。   谢央心中早有疑惑,为何她会知道自己的身份,随着她几次三番的递消息,心中那个答案呼之欲出,让他心生恐慌与惊喜。 第71章   恐慌她是不是真的爱他,惊喜她是不是真的放下过去,接受了他。   这个答案他一直没有问出口,便是想要给她多一些思考的时间。   而谢央并不知她从始至终都对陆缙皓有什么感情,会和他成亲,只是因为没有喜欢的。   而这是祖母为她选的人,她只是下意识按着祖母安排与之成了亲。   谢央上辈子嫉妒陆缙皓能得到自己求而不得的,在得知心爱的姑娘在陆府所遭受的一切,嫉妒便转化成了恨意。   最后陆家在他手中付之一炬,可惜心爱的姑娘再也回不来了。   江明珠回了府,焦躁不安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让环碧和丹岫看了抿唇直笑。   还是寻川上前,将姑娘按下,劝慰道:   “姑娘何必着急,有好几天呢,难不成您就不相信姑爷的学识?您啊,安安心心等着接姑爷就是了。”   江明珠还要说话,便见祖母院里的翠柳急匆匆的过来,人还未进屋声音便先传来:   “姑娘,姑娘!老夫人有急事请姑娘过去!”   江明珠心中一惊,难道是……   当即起身往祖母院里跑去,几个丫头忙追上去。   “祖母!”   她气喘吁吁的进了屋,见到安坐于踏上的祖母,焦躁不安的心忽然安定下来。   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老夫人神色平静,指了指身旁的位置,道:   “坐吧。”   见她坐下后,当即示意林妈妈将屋里人都遣出去。   见屋里没了人,老夫人才从一旁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她:   “看看吧。”   江明珠急切的拆开信,一目十行,越看越心惊,最后直接将信拍在桌子上,怒道:   “岂有此理!我江家待他们不薄,怎么会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为了权利地位竟是不顾大陈国无数百姓安危,去和觊觎我国疆土的敌人合作只为除去我们!!”   信中的内容让人触目惊心,原来祖父身边和几个叔父身边都有皇帝买通的人,这次更是将布防图偷出去要和敌国做交易,只为除去江家。   江家世世代代皆为武将,一生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不知填进去多少好儿郎,老皇帝竟如此待他们江家,只因为功高震主!   其实江明珠想错了,老皇帝不光光是因为害怕江家功高震主,最大的原因还是老太太的身份,以及老太太手中的一支无人见过的军队,这是当初老太太父亲留下来给女儿保命用的,不知怎的被老皇帝的父亲得知并告诉了他。他们找了几十年,在江明珠出生后终于显露出一点踪迹来。   老皇帝怎么能不心急!   一开始是想要自己的儿子娶江明珠,和老太太明里暗里的试探,老太太并不愿意。所以才找了当初和老太太交好的陆家,让他们家的儿子娶了江明珠,从而得到那只神秘的军队。奈何陆家办事不利,未能完成他的计划。   殊不知,是完成了的,上辈子之所以江家败落的这么迅速,便是这只军队被老皇帝的人剿灭的干干净净,才迅速除了江家一门。毕竟江家后代各个都是前朝正经的嫡系血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老太太又岂会不知,所以早早准备着,是以当初江明珠刚回来那会儿,她道梦中的遭遇,老太太便信了,因为这正是老皇帝心心念念想要做下的事情!   江明珠气狠狠的坐下,犹自不甘心的锤了锤榻沿,这会儿大概也只有些许疼痛能让她保持些理智了,一想到上辈子江家的结局就恨不得冲进宫去给那老皇帝来上一刀!   老太太倒是心平气和,毕竟早有预料。见她气的很了,便宽慰道:   “莫急,这京中是时候要变天了。”   江明珠闻言,怒火一滞,诧异转头:   “祖母有人选了?”   至于为何不是自家人坐上去,江明珠表示,懒得管事,他们家的人都贪玩儿,图个自在!   老太太笑着点头。   江明珠无不好奇,悄声问:   “哪个?”   老太太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   江明珠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   “什么时候能成?算了算了,我还是不知道的好,您也知道我藏不住心事,幸好我最近不进宫里。”   本来想要问具体什么时候,又突然想到自己藏不住话,未免漏了什么破绽,让人知道,有了防备便不好了,忙摆了摆手,示意祖母莫告诉她,她什么都不想知道,她只想和心爱的佑安哥哥甜甜蜜蜜。   老太太慈爱的看着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啊,就负责开心快乐就行!”   江明珠赶紧凑过去抱着祖母的胳膊,在她肩头挨挨蹭蹭,撒娇道:   “祖母最好了,最喜欢祖母了,真想呆在您身边一辈子!”   老太太被她蹭的身子往一边歪了歪,闻言便笑道:   “既如此,五月的婚事取消好了,这样你就能一辈子呆在我身边了。”   江明珠当即坐直身体,摇头道:   “那不行!”   旋即又想到什么,嘿嘿一笑:   “我倒是能将祖母一起带走!到时候您同我一起住到谢府去!咱祖孙俩没事的时候逛逛园子听听曲儿,再不然还能钓钓鱼,有游湖啥的!您心动不心动?”   老太太被她的话逗笑,伸手点点她的额头,揽着她笑着道:“我倒是愿意,就是不知道你祖父回头知道了会怎么操练你爹!没见过你这般坑爹的漏风小棉袄!”   “嘿嘿!”   江明珠闻言就想到祖父让父亲绕着演武场跑圈的景象,忍不住掩嘴偷笑。   殊不知,来日成婚之时,江明珠真的将老太太偷走了,江家一阵儿兵荒马乱。来日万事平定,老将军手持马鞭站在演武场边上,演武场中是一二三四五个儿子疯狂绕着演武场跑圈!以责罚弄丢老母亲之过。   十六日,会试正式结束,江明珠早早等在贡院门口,林叔同徐青几人更是早早站在门前等着,待到贡院大门打开,便有考生陆陆续续出来。   谢央面色疲惫,比多数脚步不稳面色发白的考生好上许多,徐青见主子出来,忙冲上去扶着从人群中挤出来。   江明珠忙过去,谢央见她来迎自己,担忧的望着自己,心情很好的摸摸她的头,安慰道:   “莫担心,回去休息一番就好了,快回去吧。”   说罢,面色沉沉的唤了声环碧,   “把帷帽拿来给姑娘戴上。”   环碧听见大魔王的声音身体条件反射的抖了抖,忙转身回去拿了帷帽给自家姑娘戴上。她可是知道姑爷看自己不怎么顺眼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寻川姐姐都有些怕他,丹岫姐姐说是因为她们俩胆子小。   贡院周围人多眼杂,江明珠出了马车后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这让她多少有些不适,没想到他竟是注意到了。   她撩开帷帽上的轻纱,看着他,甜甜笑道: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我明天去看你。”   谢央点点头,目送她回了马车,才让徐青扶自己回马车上。到了车上才真正的松了口气,暗暗琢磨下个月殿试之时的事情,他已经拿到了确切的证据以及能让老皇帝痛上一痛的证据。还有自己的身份同瑶瑶的婚事,到时便一起传出去好了。   还有三月,他与心爱的人便能共度朝暮了,真是期待极了。   毕竟,是他求了两辈子方才得偿所愿的人啊。   马车摇摇晃晃,疲惫至极的谢央渐渐靠着车壁睡过去。   三月初放榜,谢央之名高挂头名,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一时之间榜下有人欢笑有人哭。   状元楼中,谢央身边围满了庆贺的学子,他倒也来着不拒,毕竟,这些人中有好些当年的熟面孔,或中或不中着皆有,来日做官真心为民的不在少数,他今日便是来为七皇子挑选班底的。   月中殿试,会试得中的两百三十八人于黎明时分齐聚集英殿,皇帝亲自主持。   老皇帝纵情声色犬马,因此并未及时到场,端亲王以及一众礼部及考官等人在场,直至天光大亮,老皇帝才脚步虚浮的进来。   端亲王未进殿内,只负者巡逻以及和礼部的几个官员在偏殿等候,因此并未看见自家儿子。   老皇帝看着殿内数百学子,心怀大慰,不时走过学子身边。导致了数名考生心绪不稳,污了考卷,当即便被带了出去。   因着谢央头名,坐在最前端,而皇帝是从殿门外进来的,并未发现他。走了没多久,老皇帝的身体便坚持不住,一旁的王公公忙去搀扶,待老皇帝坐下后,忙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红色丸子服侍老皇帝服下后才推至一旁。   无人注意处,谢央与王公公眼神交汇,旋即挪开。   老皇帝服了药后,精神头儿明显好了起来,不过他也没什么心思去观看下面的考生了,略坐了坐便离开了。   待到日暮时分,便有人来收卷,端亲王亲自带人过来将试卷封箱。抬头一瞬间,惊呼一声:   “我儿!”   殿中一阵儿寂静,只见络腮胡子大汉奔向一个年轻男子,一把将人给熊抱在怀,嗷嗷痛哭出声,俱是惊呆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科考之事来自百度,略微改动,剧情需要,切勿认真。 第72章   本欲离场的考生们也是蒙了,礼部几个官员忙过去将端亲王从那男子身上撕下来。未曾有人细看他的容貌。   知道这些年一直在找丢失的儿子的官员纷纷安慰。   “王爷,我们知道您思子心切,这还是殿试上呢,您不能逮着个人就认儿子啊。”   “就是,王爷,还是先让他们离开吧,至于您儿子的事,有啥难处您说,咱们也都不在话下,现在这般,有失体统!”   “莫不是真的想儿子想疯了?快拦着啊!”   端亲王嗷嗷哭着,想要挣脱拦着他的人,一心往谢央方向冲。   在场官员多是文职,疏于锻炼,哪里能架得住习武身强力壮的端亲王,不过几下便被挣脱了。   眼见端亲王哭的涕泗横流的对着那年轻男子直喊“找到了”,有那机灵的早就去请皇上了。   有几个官员纷纷上前去拉端亲王,更是有几个距离近的考生上前帮忙,一时间,场面混乱极了。   倒是有人趁乱中抬头看了一眼那年轻男子,顿时惊叫一声:“王爷?!”   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再看去,分明就是端亲王年轻时的模样,虽有些出入,可还是有人见过端亲王妃的,与王妃也有些相似的。   他忙去扯身边的人,口中嚷着:“松手,快松手!真是王爷的儿子!”   有正使了大力气的大人闻言,朝他看去,顿时惊住,忙松了手撤了!   “住手!成何体统!”   老皇帝姗姗来迟,见殿内乱哄哄的,犹如闹市,冷了脸,呵斥道。   殿内众人忙停了手,站到一旁,只剩中间还抱着儿子“哭”的兴起的端亲王。   “皇弟,你这是做什么?”   皇帝走进,抬眼瞬间却僵住了。   这孩子、这孩子!   端亲王不给皇帝反应的时间,的拉着谢央的衣服往皇帝身边凑,又哭又笑的道:   “皇兄,您瞧!我儿子找到了,找到了!哈哈……找到了!”   皇帝后退一步,让人端来烛台,亲自执了烛火往谢央面庞照去。   待在烛光下看清了那张酷似端亲王的脸,瞳孔一缩,手中的烛台便滚落在地,惊的后退一步。   其他人倒是没注意到皇帝的失态,纷纷望谢央面上打量。端亲王见皇帝失态的打翻烛台,心中冷笑一声。   果然是你做下的!   为什么!我半生戎马,为你冲锋陷阵,你却害我丢失儿子,家不成家!   谢央伸手拍落端亲王一直拉着自己衣领的手,伸手整理了一番身上被扯的有些凌乱的衣服。   还未开口,便有从未见过端亲王容貌的人打趣道:   “王爷,你这是瞧见这孩子俊美,生了要认儿子的心思吧?你瞧你一脸络腮胡,和人家也不像啊,乱认什么儿子啊!这莫不是王爷的私生子?”   端亲王一听,顿时怒瞪那人,粗声粗气道:“你知道什么!本王也是貌似潘安的男人,这把胡子是更显我男子气概!哪个和你似的,小白脸儿样!”   皇帝沉着脸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心底暗暗恼怒,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这个小了自己十岁的弟弟容貌俊美,京中无人可比,生的儿子容貌更甚!若不是那一把胡子遮挡,这全京城的女子都要踏平端亲王府了,走在大街上,哪个女人的眼睛都恨不得贴在他身上,他觉得烦不胜烦,因此他蓄了一脸的胡子,再无人得见那惊为天人的容貌。   父皇在世时也是更加疼爱这个皇弟与他那貌若妖精的母妃。   因着喜爱打仗,分外嫌弃自己脸,学着军中痞子蓄着胡子便不肯刮了。   此时看着站在皇弟身边的年轻男子,心底已经先一步给出答案:他就是皇弟的亲儿子!   眼见那人死活不信这是自己儿子,心一横,便要了剃刀当场将胡子刮了个干净,将掩藏许久的容貌露了出来。   因未仔细打湿,下巴处还被刮出了几道血痕,不过他浑不在意的随手一抹,得意看向方才那人,伸手将儿子拉过来,按着儿子的后脖颈和自己的脸贴在一处,炫耀道:   “看见了吧?老子亲生的!谁见了不说我是他老子!”   方才还叫嚣着私生子的那人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鸡,当场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俊美中年男子真的是整日里痞里痞气,流里流气土匪样的端亲王?莫不是换了张脸?   无数人恍恍惚惚。   端亲王见那人心了,一转头眼泪汪汪的看向儿子。   伸出大手摸想儿子的狗头,见自家儿子眼中的警告,选择了无视,嚣张的按下去,   “呜呜,儿子哇,可想死爹了,你知道爹找了你多少年吗?是爹不好啊,没护好你和你娘,弄丢了你。”   谢央额角抽了抽,差点忍不住当场大逆不道。不过有这么多人看着,忍了。   礼部的秦大人,见满殿的考生那八卦的眼神,撑不住了。轻咳几声,站出来道:   “启禀皇上,所有考生卷子均已封箱,可以离场了。”   一直出神的皇帝便反应了过来,清了清嗓子道:“既如此,便都回去吧,等榜就是。”   一时间,诸考生静默者陆陆续续的出了殿。   殿内便只剩下了几位考官以及礼部的几人及端亲王父子俩。   老皇帝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谢央看了又看,一时间殿内谁也没有说话,安静的有些让人心中恐慌。   半晌,端亲王忍不住出声了,他摸了摸脸上的泪,上前跪倒在皇帝身边,触不及防的抱住老皇帝的大腿开始干嚎:   “皇兄啊,求您为我做主啊,把那个偷了我儿子的混蛋找出来,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您知道的,我娘子自从孩子丢了想孩子都思念成疾了。如今孩子找到了,您也定有办法将当初那个王八蛋揪出来,交给我。呜呜,我可怜的儿啊,你出生是爹都没来得及看你一眼,你就被哪个杀千刀的偷走了!求皇兄为臣弟做主啊。”   皇帝此时算是见识了自家这个弟弟不要脸的一面,暗恨自己方才怎么不往殿上走,这会儿才会被他找到机会抱着腿哭。   该死的,快放开朕的裤子!都要被你拽掉了!   老皇帝不动声色的用力想要挣开抱着自己腿的端亲王,待发现挣脱不开,忙用手在背后拉住自己的裤子,以防真的被扯下来,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老秦大人大约是发现了陛下此时的尴尬,身为臣子的自然极为贴心。上前两步劝慰端亲王趁机将他扯开。   端亲王顺势放了手,坐在地上,如同耍赖的孩童一般,无赖道:   “皇兄,您可一定要为臣弟做主!不然我就住宫里了,晚上去和爹谈谈话,说不定他老人家还能来和你絮叨絮叨!”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可这威胁,他不得不受。   老皇帝平息心中的怒火,尽量心平气和的问一旁沉默不语的谢央:“你是哪家的孩子?你也听到端亲王的话了,可有什么话要说的?”   谢央闻言,一撩衣袍跪在地上,从衣服中掏出厚厚一沓信,道:   “禀皇上,草民有状要告!草民状告金陵知州谢志显之妻夏国公府之庶女及夏国公偷盗孩童以及叛国!草民确是端亲王丢失的儿子,有玉佩和接生婆及当年参与此事的一个婆子为证。望陛下明察。”   皇帝闻言心中便是一抖,暗道不好。   王公公极有眼色上前接过谢央手中的东西,回身递给老皇帝。老皇帝略微抖着手接过来,王公公装作没看见,恭谨的退至一旁。   粗粗看完厚厚一沓信,确信谢央是有备而来,恐怕是什么都查到了,证据拿到了,就准备在今日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便是想掩盖也不行。   边上几个大臣好奇的抓心挠肝,可惜皇帝并未给他们看。   老皇帝轻咳一声,看来如今只能舍弃夏氏一族了。   “拟旨。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方督办此事,端亲王旁听亦有职权抓问,务必将此事差个水落石出,若有包庇隐瞒绝不姑息!”   说罢,将手中的信给了身旁的王公公,王公公接过东西,等圣旨拟好一并带去刑部,交给刑部的大人保管证物。   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玉佩,确认这块玉佩是父皇当初赏给皇弟的,他还因此嫉妒了好久,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能看到。仿佛那些在暗处疯狂嫉妒皇弟得宠的那些日子,他那时就像个恶心的小虫子,只敢隐藏在暗处滋生无数嫉恨与羡妒他们母子能轻易得到自己渴望的东西。   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他才是这天下之主!掌控无数人生死的皇帝!   而曾经让他羡慕嫉妒恨的皇弟只是自己手中的一个小玩意儿,任他肆意耍弄!这十几年是他最为畅快的时候,冷眼瞧着他为了丢失的儿子奔走,失意落寞的样子,无不痛快。本以为他会这样直到死去,可惜啊可惜……   老皇帝心中暗叹一声:可惜。   至于可惜什么,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年轻的男子,又想到自己年老体衰的模样,心底又是一股子嫉妒涌上心头。   他转身朝殿中高台走去,心中却想着回头让清风观的道士多练几炉丹药来,这样他才能日久天长的掌控这天下,只要他掌控这天下一天,那这天下皆是他掌中玩物! 第73章   “好了,既然殿试完成了,那就该干嘛干嘛去,不可耽误放榜时间。至于端亲王之事,就去大理寺跟进吧。”   老皇帝坐在了大殿高台上,冲下面的人挥了挥手,将人全都赶走了。   端亲王和众人告退,待出了大殿后,一把拉住谢央的胳膊高兴道:“儿子,和为父回家,你娘见了你肯定很高兴!”   后面跟着出来的几个大臣纷纷凑过去道喜。   “恭喜王爷寻回儿子!改日认祖归宗后可得办场宴会请咱们喝一杯啊。”   “恭喜王爷了,咱们就等着王爷请酒喝了!”   端亲王开怀大笑,舒朗的声音传出老远:“好好,本王一定请一定请,到时候大家都来!我先带儿子回家让我娘子瞧瞧儿子。”   “对对对,王爷快回家,请。”   “好,那本王先走一步。”   几人一顿寒暄,待出了宫殿,沿着长长的宫道往宫外走时,端亲王拿胳膊撞了撞儿子的胳膊,悄声道:   “怎么样?我演的还行吧?”   谢央给予肯定。   “嗯,超常发挥!”   可不是超长发挥了吗,那眼泪说来就来,毫不作假。这让两辈子从未见过这一幕的自己开了眼了!   端亲王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十分不自在,眼瞅着就要出宫门了,他顿时有些着急了:   “完了完了,刮胡子刮的太顺手,如今下巴上凉凉的,你那有啥东西没?给我遮一遮。”   谢央抽了抽嘴角,说实话,还是大胡子脸看着顺眼!   看他实在不自在,短时间内时不时就要摸一把自己的下巴,便从袖中掏出一条帕子递给他:   “喏,娘给的,拿去。”   端亲王一听迅速伸手抢过来,仔细端详一番,才醋意大发道:   “你娘实在是偏心,她都好久没送给我什么了,你一回来又是缝衣服又是绣帕子香包的!”   谢央无语。   半响才回了一句:   “放心,不抢你的,我媳妇儿会给我绣!”   端亲王闻言顿时攥紧手中的帕子道:   “行,这条就归我了。”   谢央:…………   两人出宫门时,那守门的将士冲他们看了又看,最后才吃惊道:“王爷怎么伤了下巴?”   端亲王用帕子捂着下巴的手一顿,转头怒目而视:   “你小子!什么眼神?老子只是刮了个胡子!”   那将士挠挠头:“我就说嘛,王爷怎么可能被打。”   端亲王眯了眯眼睛,暗搓搓想着明天把这个脑补过度的小子调到哪里好。   谢央忍笑,别过头去。   端亲王见状干咳一声,将手上的帕子收起来,不顾周围吃惊的目光,拎着儿子后脖颈的衣服将人揪上了马车。   待人走远了,才窃窃私语的讨论方才那么像的两人。   有知道怎么回事的便道了一句:“许是王爷丢的儿子找回来呢。”   端亲王正大光明的带着儿子回了端亲王府,容貌相似的两人无不昭示着两人的关系。一时间,京中消息四散,都知道了端亲王丢失十几年的儿子找回来了,父子二人有多么多么的相像。   江明珠也一早得了消息,激动的在院子里转圈圈。真心的为他感到高兴,真好,他找到了真正的亲人,再也没人会伤害他了。   虽说早就知道他真实身份会在殿试这天曝光,可是她还是担心出什么意外,所以早早就命人在宫门外打探消息。   接下来的事便很是顺理成章,不过十天,放榜前一日,京中皆知的端亲王丢子案便结了案。   只因为人证物证齐全,接生婆子和跟在夏迎蓉身边那个亲手抱走孩子的婆子都在京中,并不需要去金陵寻找,因此短短十日,夏国公府与金陵夏迎蓉便被捉拿归案,判死刑,即刻执行,端亲王亲自操刀。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刑部的人前来捉拿夏迎蓉之时,谢志显才从外头归来,他是提早得到消息的。   见院子中披头散发状若癫狂的夏迎蓉跪在院中之时,谢志显亲自去乡下接了一对母子从院外进来,见那母子两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分外开怀。   “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贱人!你居然背着我养外室,还有了这么大的孩子!谢志显,你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我!当年若不是我,你又怎么会坐上这知州的位置!贱人!”   谢志显听了哈哈大笑,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半晌他笑够了才道:   “我?贱人?夏迎蓉,我乃当朝两榜进士,便是一时得不到重用,随意下放到那个地方,区区知州以我的才华怎会坐不上如今的位置?你说我是靠你夏家,真是天大的笑话!”   说到这,谢志显眼睛通红,恨意勃发,恨声道:   “当年放榜之日,你们夏府榜下捉婿。我便明确告知你,我有娘子,有孩子,我娘子辛苦劳作供我读书,我定不会娶你。可是你决议要嫁,还拿他们威胁于我,我忍气吞声娶了你。   我当你真喜欢我,可是我从未碰过你,孩子是怎么来的?原是你喜欢姐夫下药错失与人,大了肚子找下家呢!多年来我辛苦治理我所辖之地,若不是你夏家一直压着我,我又怎会十几年了还在金陵?”   “外室?这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我亲生的儿子,你以为我忍辱负重为了什么?你这一辈子就是个笑话,好好的日子不过,觊觎姐夫,嫉妒姐姐,偷盗孩子,你才是个贱人!”   院子里的人听了好大一场戏,均是目光鄙夷的看着地上的母子俩。   倒是一直跪在地上的谢承面色惨白,原来他竟是个父不详的奸生子吗?母亲觊觎姐夫,母亲的姐夫是端亲王。偷盗孩子,那岂不是说一直任人欺辱的大哥是端亲王之子?   原来他才是那个自己一直骂大哥的贱种啊。   谢承恍恍惚惚,看着披头散发,神情怨毒的母亲,曾引以为傲的在这一刻碎裂成渣。   “谢志显!你不得好死!是我,是我成就了如今的你!”   谢志显厌恶的皱了皱眉,亲自将她的嘴堵上,目送那母子二人被带走,一时间乱哄哄的院子便静了下来。   他转身神色温柔的扶着面色温婉,大着肚子的女人,道:   “娘子,累不累,我扶你去咱们院中休息,这个院子回头推平建个院子,后日我去书院问问,咱们决哥儿要尽快如书院读书了,乡学到底比不上府学。”   温婉女子护着肚子,面色带笑的随他离开,不时柔声细语的应着。   夫妻二人身后跟着一个书卷气息及浓的书生,目光温柔的看着父母的身影,巨大的幸福包围着他,这一年多发生的事到现在在他看来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去岁冬日里,突然来了一群人,带走了正在村子里挖野菜的他和病重的母亲,有人为母亲治病,送他去入学,告诉他自己的身世,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爹爹。一切的一切恍若一场美梦。   若这是个梦,他宁愿做一辈子,不要醒来。   一切结束的很迅速,这几日京城的热门话题便是这件事。待案件了结,端亲王第一件事便请皇上公布端亲王世子的身份,因着当初孩子丢失,入祖祠便一直耽搁下来,如今也要提上日程,将儿子名字改回来,按照字序是正是“景”字,名字早已取好,赵景川。   四月初一放榜后,谢央正式公布身份:端亲王世子,随着他高中状元一并传了出去,谢央正式更名赵景川。   四月初二日,端亲王府大摆筵席,接连十日,以庆贺王府世子的回归与高中状元。   赵景川自始至终只露了一面,万事有父亲顶着。   他早就溜去江府并带着江明珠出府游玩去了,因此并未知晓不少人打探他的婚事,并露出结亲意向,端亲王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家儿子早有婚约,正是江府的九姑娘,孩子还未找回时便定下了,围着端亲王的人才歇了心思。   因此江明珠与端亲王世子定亲的消息便也流传了出去。无数人心底暗暗琢磨:这件事中莫不是有江家的推手,不然怎么江家进京了,端亲王的孩子也找到了,还那么巧合的就定了亲。   其他人怎么想江府与端亲王府并不关心,他们此时正忙着给儿女被嫁妆和聘礼,只因赵景川等不及要将江明珠取回家了。   遂婚约定在了五月中旬。如今四月都过了十日了,也没多少时间了。   因此两府又拒绝一大波邀约与请帖,安安心心筹备婚礼。   此时从府里溜出来的两人正在潭拓寺看玉兰花。毗卢阁前两株“二乔”玉兰开的奇特艳丽,香气绕梁,繁花吐艳。寺中更有紫玉兰,白玉兰点缀,为古朴的建筑添了几分淡雅。   江明珠身上披着红色披风,是赵景川备下的,他格外喜欢她穿红色。   牵着她的手走在延清阁中,院中幽静雅致、碧瓦朱栏、流泉淙淙、修竹丛生,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意境,阳光透过竹叶射向院中,斑驳的落在院中,两人安安静静的走在小道上,远离了京中的纷杂烦扰,只觉心都宁静了,这样的感觉很美好。   美好到让江明珠忍不住偷偷去看身边男人的侧脸,有斑驳阳光洒在他的眉眼间,沐在阳光中,映照他眼底,让她止不住的心动。   赵景川似有所感,微微侧头看向她,无声询问。   江明珠面色微红,微微摇头,抿唇偷笑。 第74章   他心思微动,知她是偷看自己,便也不再问,只牵着她软乎乎的手出了延清阁,往后山龙潭走去。   江明珠见他往后山走,便忍不住问:   “咱们要去哪?”   赵景川回道:“去龙潭看看,咱们便下山,带你去吃好吃的。”   江明珠闻言惊喜点头:“能去方才咱们来时的那间酒楼吗?来时路过我都闻见肉香了呢。”   赵景川笑着伸手点点她鼻尖:   “好,小馋猫,来时吃了不少糕点,还能吃得下?”   江明珠晃了晃他的手娇娇道:   “糕点是零嘴,吃饭才能行。”   他点点头:   “好。”   二人穿过寺院窄道,路过塔林和一株十分高大的树,才见到龙潭,正要说话,就见一玄衣男子从边上寺院中走出来,正对上两人。只不过那人目光并未落在赵景川身上,只直勾勾的盯着江明珠。   江明珠心中一惊,被盯的头皮发麻,不由躲在赵景川身后。   赵景川目光锐利,“陆缙熙。”   陆缙熙收回目光,几步上前,弯腰行礼:“见过世子。”   赵景川点点头,便要带着江明珠离开。   边上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惊的江明珠惊叫出声。   赵景川倏而回头,长臂一揽,使力打掉他的手,目光深冷:“陆大人是什么意思?”   陆缙熙并未答话,只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江明珠抬头与他视线对上,不知为何心底发寒,便转头埋入赵景川胸口,不敢再看。   陆缙熙见状眸光微动,身侧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可如今她依赖在别人怀中。   “陆大人!这般盯着被人的未婚妻,过了!”   赵景川出声提醒他。   陆缙熙勾了勾唇,道:   “多谢世子提醒,在下告退。”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赵景川眸中闪过寒意,深知这人留不得,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见人走远,才道:“没事吧?”   江明珠不好意思的从他怀中出来,道:“没事,咱们走吧。”   两人还是打算去看龙潭,只不过心情被破坏了个一干二净,草草看过,便决定下山。   遥望两人相携的身影从台阶渐渐远去,陆缙熙站在山门前,眸光深远,心底抑制不住渴望,渴望得到她,让她的目光只望向自己,囚禁在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地方。   事情完结的速度出乎所有人预料,待到反应过来已经迅速落幕,只是京中人多了些津津乐道的话题。   不过,很快他们就没有这么悠闲了,春闱落幕,京中官员调动,外放的外放,任职的任职。一片大好中,黄河再次决堤的消息传来,其中卫州受灾民众三十七万之多。   都道四月八大水发,几场雨下来便有河口决堤。然而远不止于此,山南闹旱灾的消息也随之传来,朝堂上气氛一度紧张。   然,他们得到的消息太迟太迟,京中出现大批流民,消息才被得知,只因地方官员瞒而不报。   早朝,老皇帝发问众臣,可有解决之法,却无一人能站出来言语,直接将老皇帝气病了。   而后连发圣旨,派人去赈灾,治水,救治流民。随其而后的是三皇子与七皇子,因老皇帝病重,大皇子,二皇子被留京,唯独略过七皇子。   各处迅速运转起来筹集粮食与药材,还有要跟去赈灾的太医署的随行官员名单都要在三日内定下来,毕竟灾民不等人。   很快,二皇子、三皇子便带人出发,分至两边。   大皇子素来体弱,早已不在皇权争斗中,四皇子早年一场大病去了。   因此二、三、五皇子是最有力的皇权争斗者,七皇子素来无人关心,便是如今显露一二,却还不足以让人关注。   谢央早早得到消息,他如今最主要的问题便是怎么才能留在京中,他心知老皇帝想要将他放到别处,远离朝堂。   不过,很快,老皇帝便没了心思。因为他的病情又一步恶化了,仿佛之前那饱满的精气神,强壮的身躯都只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让他生出一种自己就要行将就木的感觉来。   数位太医齐聚皇帝寝宫,轮流把脉。诊完脉后却个个愁眉不展。   几人聚在一角小声交谈着,半晌纷纷苦着脸对视一眼,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二皇子等的不耐烦了,便出声问道:   “父皇的病到底怎么说?出来个人好好说一说!”   刘院正看了看身边一个个缩着脖子不敢答话的人,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回殿下,陛下他服用了太多丹药,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吃的久了,便有淤毒留在体内,毒素自然会破坏身体…”   二皇子心中焦躁,打断他的话:   “行了!我不想听这些废话!我只问你父皇该怎么治?多久能好!”   刘院正等人心中苦笑不已,莫说他们,便是大罗金仙来了,陛下这身体也无药可救!年老体衰,丹毒入体。   如今能活着都是他们用无数好东西吊着的,但他们也心知肚明,皇上尚未明确立太子意向,所以二皇子才会如此焦急,如此逼迫他们。   刘院正在二皇子视线的逼迫下只能涩涩开口:   “回殿下,臣只能保皇上一月,一月之后,便看天命了。”   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三皇子赈灾陕西,可是灾民四起,他们到底来迟了。   饿疯了的人什么都能做出来。   再怎么尽力挽救灾民,依旧只能救下数万民众。山南之地到处都是死人,农户更是十户九空。   而黄河一代决堤的地方已然没救了,到处是一片汪洋,五皇子只能命人将剩余人迁至别的地方,还得组织人手去搜救,根本不知京中消息。   三皇子倒是消息灵通,王家早早便给他递了消息,可他再急也要先安顿好灾民。   二皇子在听到父皇只能活一月,心思便不可避免的活络起来,派人暗暗搜寻玉玺,想要趁机行事。   老皇帝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五日后了,自打上次朝堂上被气急攻心,又被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一冲,便昏睡了过去。   这会儿暮色沉沉,殿内早已燃起烛火,不时闪动的火苗忽明忽暗。   这时有宫女进来,轻手轻脚的将灯罩取下,小心翼翼的剪去过长的烛芯,又将灯罩放回去。   转身一瞬间便看到床上昏睡数日的陛下睁开了眼睛,惊呼出声:   “皇上、皇上醒了!”   宫女的惊呼声吵醒了趴在皇帝脚边的二皇子。   二皇子还睡得迷糊中,听见响动便问:   “怎么了?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吵着我父皇睡觉了小心你的脑袋!”   “二殿下,皇上醒了。”   小宫女怯怯道。   二皇子瞬间清醒,忙爬起来凑过去看,一看之下便惊喜万分,冲外喊到:   “快,快去请刘院正来!”   “父皇,父皇?你感觉怎么样?”   老皇帝看向目露惊喜的二皇子,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二皇子顿时急了:   “刘院正呢?怎么还没来?”   正要发火,就见刘院正衣衫不整的跑过来,不等他说话,便冲上去将他拉到床前:   “快,给我父皇看看。”   刘院正忙检查起来,半晌,硬着头皮转过身对二皇子道:   “皇上如今能醒来已是万幸,这其他的……”   二皇子也静默一瞬,看着床上的父皇,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油然而生。   昔日父皇大权在握指点江山,犹如一座巍峨的大山压在他们头顶,而今却只能躺在床上,不得动弹。   那种既恐慌又兴奋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散。   大皇子姗姗来迟,见殿内寂静无声,便问道:   “二弟,发生了何事?”   二皇子回神,拉过自家病弱的皇兄行至一边,低声将情况说明。   大皇子一惊,迅速反应过来,父皇尚未立储君,但难保不会私下拟了旨,遂同二皇子道:   “咳咳,二弟,通知各位大人吧,看看父皇是否有旨意留下。若没有,总要拿出个章程来才是。”   二皇子眼睛闪了闪了,笑了笑,道:   “还是大哥想的周到,我这就派人去请诸位大人。”   于是,正在家中睡的安稳的几位大臣,便被请进了宫中。   一番商谈,终是确定了如今躺在床上不能言语不能动的陛下真的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下一位继承人的只字片语。   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这位陛下过于贪恋权势。以至于他们陷入如今的局面。   第二日朝会,几方势力唇枪舌战,一方坚持立长立嫡,一方坚持二皇子,认为大皇子体弱多病,二皇子能力出众,可担大任。   还有三皇子的人马,认为该是三皇子登位,竟还有一小撮人支持五皇子。   三皇子如今不在京中,他的人自然不甘心自己效忠的主子登不上大位,因此连番派人去催三皇子回京。   赵景川自然不会让三皇子这么快回京,一路上使了不少绊子给他。   另外联系朝中之人,为七皇子登位做准备,因着有江家与端亲王暗中帮助,进度加快不少。   陆相倒是看好二皇子,奈何朝中为此事吵翻了天,陆缙熙又被端亲王早在皇帝出事前弄出了京,短时间是返不回的,任他陆相有再大的能耐也使不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白天出去给孩子打新冠疫苗,人太多了,排了很久 第75章   一群朝臣争争闹闹,几日过去仍旧没有定下,二皇子心中暗暗焦急。   这几日他不知派了多少人去找,可是始终都没有找到玉玺,没有玉玺,他登位后拿什么盖印?   因此,但凡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派人多番查找,终究一无所获。   殊不知,老皇帝偶有清醒时躺在床榻上,虽全身不能动,说不出话。可是眼睛却一直看向床顶一处,尤其在后妃儿子们过来看的时候,更是眼睛频频暗示。   可惜,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后宫妃嫔每次前来看他,都是哭哭啼啼,皇后每次来都只安慰大儿子注意身体。   大皇子与二皇子每次奉完药都匆匆离去,于是,几日过去了,老皇帝依旧没能用自己的方法暗示儿子传国玉玺与下任继承人的圣旨就在他床榻顶上。   一开始频频暗示到后来眼不见,心不烦,任由二儿子在自己寝宫中翻翻倒倒,心中憋闷的恨不得再死过去,从此不看自己这蠢上天的儿子!   三皇子紧赶慢赶终于回了京,两个成年且有能力有手腕的皇子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一时间京中大乱。   京中人人提心吊胆,噤若寒蝉,生怕被牵扯进两位皇子的争斗中。   毕竟,从龙之功也不是那么好混上的,万一一个不小心站错了队,那带来的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江家属于中立,谁是皇上就效忠谁。   当然,京中不少人都这么想,因此不少人都迎来了明里暗里的拉拢。有些人心动了,有些人仍旧八风不动,一心只咬死了只效忠皇帝。至于谁做皇帝,他们不关心。   江明珠一直被拘在家中,并未知晓外头的天下权柄更迭的腥风血雨。   而五皇子更是个聪明的,早在得知京中父皇昏迷的那一刻,便打定主意留在黄河一带治水,说啥也不回去。   就打算等皇位上做了自己哪个皇兄,他再慢慢回去,随同他一起来治水的官员自然乐的同意。   于是大家心照不宣,停留在一处就慢慢清理河道,清除河道淤泥,该修修该整整,半点不含糊。   且,他志不在皇位,皇位哪有美人香?皇位哪有美酒好?   整日里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有处理不完的朝政,批不完的奏折。   不但要关心民生,操心各种灾害,还要担心他国来犯,整日里操心钱粮等。一看就不是个能清省的皇帝。   他宁愿做个闲散王爷,在哥哥们手下讨生活,啥都不用操心。   所以,他绝不回京!   于是,京中众人也选择性忘记了这位在黄河治水的五皇子。   远在北狄的江老将军早在殿试那一日便率三十万大军从北狄边境赶回了京城。   江家四子江烨勋留守北狄。   四月十五日,江家三十万大军赶到京城十五里外,安营扎寨。   江老爷子一番乔装打扮回了江家。   入夜时分,京中因两位皇子之争,牵连不少人,这会儿整个京城静悄悄的。   江老爷子趁着夜色进了江府后门处,抬手敲了敲门。   后门处留守几日的林护卫听见敲门声,眼睛一亮,快速拉开门,喜道:   “老爷,您回来了!”   江老爷子如今五十多岁,半头银发,皮肤因常年在关外而一脸风霜,却显得格外坚毅,身材高大健硕,一看就知是常年习武之人。   江老爷子进了门后,抬手拍了拍林护卫,目露欣赏之色:   “好小子!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没少锻炼,瞧瞧这一身腱子肉!是个能上战场杀敌的人才!”   林护卫见老爷进了门,忙走过去伸头在外头左右瞧了瞧,见没什么人,赶紧关了门。   转回身便被老爷伸手拍了拍肩膀,一股子大力压下来,他却纹丝不动。   见老爷夸赞自己,不由憨笑:   “我是想去来着,就是不知您要不要我,我爹也常说我要是在老爷手下,定是要跟去杀敌的!”   林护卫的爹正是林护头。   “好小子,回头我问问你爹,要是你爹同意,你就和我去北狄,来日也能成一方小将。”   林护卫笑着挠挠头,   “多谢老爷成全!到时候我定要多杀几个北狄贼寇!”   江老爷子点点头,便朝老太太院子方向走去。   老太太院中灯火通明,除了林妈妈便再没人在院中伺候,因此江老爷子很是畅通的进了院子。   老太太见他掀了帘子进来,眼睛一亮,忙起身迎上去。   “夫人,我回来了!”   江老爷子疾步过去,长臂一伸将老太太拦进怀里,紧紧抱着。   林妈妈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老太太眼睛酸涩,靠在老爷子怀中,仿佛有了倚靠。   江老爷子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背,道:   “我的公主殿下,这些年多谢您为臣谋划,替我扛下许多。如今,我回来了,公主殿下便安心在我身后,一切有我。”   老太太破涕为笑,捶打他胸膛,嗔道:   “老不羞!喊什么公主殿下!都多大年纪了!”   江老爷子不以为意,笑着捧上她的脸,布满茧子的大手给她擦眼泪:   “你永远都是臣的公主殿下!从前是,现在仍是!更何况,你也不老!倒是我,满头白发,有些配不上公主了。”   依旧是个美妇人的江老太太被他粗糙的大手刮的脸疼,却依旧笑着:   “这次过后,我便随你去北境吧?”   老爷子神色一拧,不情愿道:   “北境苦寒,怎能让公主去吃苦,京中繁华,想要什么都有,若你都不喜欢,回头我再去北狄那边给你抢些好东西!随我去吃那苦做甚?”   “那里有你。”   老太太一句话就将他满嘴话语堵了回去。   两人年少夫妻,一路走过多少风雨,感情甚笃,若不是边关战事频起,他们夫妻也不至于分隔两地这么久。   “行吧,到时候公主缺什么,说一声,我去为你抢来!”   老太太见他比去年回来时又多了许多白发,便便心疼道:   “你也是,多为自己着想些,有什么事多让哲儿去做就是,少操些心,瞧你,苍老许多,和我心中昔日的俊俏郎君相差甚远。”   老爷子嘿嘿一笑,讨饶道:   “我以后多注意,你放心就是,臣还要宠公主一辈子呢。”   老太太抿唇偷笑,嗔怒一声:   “个老不羞!”   心中却也欢欣喜悦,感叹父皇眼光依旧那般好,为自己选了个好夫婿。   两人落座,老太太给他倒了一杯茶,目光含笑的见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摇头失笑,他从来都这样,不懂风雅,却有一颗真心。   伸手递给他一方帕子:   “给,擦擦。”   老爷子接过,随手擦了擦下巴,便将帕子塞进胸口的衣服里。   老太太也不说什么,转而问道:   “可是安排好了?几日能解决?”   老爷子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道:   “这个数,京畿大营都已经围了,保证不漏一个人,京城各个地方都派了人把守。明日你们都不出去,咱们尽快将事情解决。   到时候,新皇登基,咱们几个儿子孙儿都能回京为明珠送嫁了。待事情了了,我就带公主去北境。”   老太太点点头,略一琢磨,又问:   “几时动手?”   “听孙女婿的。”   还待说话,肚子确是咕噜噜的响了起来,老爷子有一瞬间的卡壳,脸红了红,转过头来,眼巴巴的看着她:   “公主,我回来的急,饿了。”   老太太笑出声,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   “等着就是,就知道你着急,有你爱吃的酱猪肘!”   她含笑起身,出去吩咐了门外的林妈妈,林妈妈笑着应了声,感叹一声:   “多少年了,驸马还是这般憨厚!就爱吃咱们院里的做的酱猪肘。要不我给姑爷准备点酒?”   “不用了,事情办完再喝不迟,你把酒放好,别让他闻着味把酒给偷了。”   “哎,您放心,决不让驸马找到!”   林妈妈笑着应了声,转身去厨房催一催,赶紧上菜,省的饿着驸马。   吃罢饭,接过公主给他倒的水,一饮而尽,舒畅的打了个饱嗝,起身道:   “公主先休息,我去端亲王府走一趟。”   老太太点头,叮嘱道:   “你多加小心,可不许受伤。”   “欸,你放心!”   说罢,朝她摆摆手,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林妈妈带人来收拾,见人都下去了,手里拿着披风给她披上,打趣道:   “老奴听到驸马还称您公主,这么多年了,听见这个称呼,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些日子。”   老太太嗔她一眼:   “你不是也叫他驸马?他呀,改不过来了,当年一群大小伙子中,我也是一眼瞧上他了的。”   林妈妈道:   “老奴记得,那是春祭时,二十几个人跳祭祀舞,驸马是当中那个穿红衣的吧?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偏他直愣愣的瞧着您,眼睛都不眨。”   老太太也陷入回忆中,半晌失笑道:   “当年父皇也是一眼瞧见他,还问他瞧什么,这人直愣愣的道瞧公主可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因此,父皇做主,为我二人赐婚。一晃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啊。”   林妈妈知晓自家公主又想起往日时光,那时真是何等的恣意潇洒。   皇帝开明,对女子宽容,可惜没有子嗣传承,不然,公主也不必被逼到这份上。   只能叹一声,时也命也。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发晚了,闺女养的仓鼠越狱了,把整个家都翻了一遍,还没找到……麻了,说不定过两天就只能找到鼠的尸体了,闺女肯定哭唧唧 第76章   江老爷子趁夜色出了江府,还是后院小门处。   哪想方出了门,便见夜色中一个人影从江家墙内翻了出来,他心中一惊,迅速上前,伸手就要捉他,那人似有所觉,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江老爷子挑了挑眉,旋身伸出另一只手,往那人肩上打去。   那人迅速往墙根躲去,并不出手。他看的分明,对他出手的人分明是刚刚从门内出来的,防止误伤,他不打算出手。   他不出手,却有旁人,等在外头的接他的人见有人对自家主子出手,自是不会袖手旁观,立马飞身而下,挡在主子面前。   江老爷子便同那人打在一起,半晌才收了手,后退一步,赞道:   “不愧是端亲王府的护卫,好身手!”   赵景川听见声音,从黑暗中走出来,带着莫名心虚,拱手行礼:   “晚辈赵景川,拜见将军。”   江老爷子诧异挑眉:   “哦?”   心中思索了一下,才哈哈笑起来,伸手拍在他的肩上:   “好小子!我当是哪个宵小之辈夜闯江府!不想,竟是我孙女婿!怎么,去府里见明珠去了?”   赵景川被江老爷子拍的肩膀一沉,又听见老爷子的话,心中更虚了。   沉默了一瞬,才点点头道:   “嗯。”   江老爷子突然凑过去,贼兮兮的低声问道:   “翻墙是不是更刺激些?”   赵景川闻言,竟是无语一瞬。   半晌才低低答道:   “嗯。”   江老爷子哈哈一笑,一掌拍到他背上,道:   “翻墙确实刺激,尤其是为了心上人翻墙!想当年我为了见公主一面,便是连皇宫的墙也翻过。”   说完,不知又想到什么,竟是又一阵大笑,打趣道:   “就是当年你父亲为了你母亲也是翻过夏国公府的墙,只不过每次都被逮住!”   赵景川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在江老爷子这听了一耳朵父母年轻时的八卦。   正在他想要怎么措辞才能将自己趁夜色翻江府的墙这件事翻过去时,江老爷子又说话了。   “小子,我江府的墙好翻吧?”   赵景川心虚,点了点头。   “行了,别纠结了!一看就知道公主给你开后门了!啧,真是偏心!我当年还被捉…咳咳!”   江老爷子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及时止住话头,轻咳两声,对赵景川道:   “走吧,我正巧要去见你父亲,咱们一起。”   赵景川恭敬道:   “将军请。”   江老爷走在前头,专门往夜色深的地方走,随口道:   “还叫什么将军,你不是同我家明珠下月就要成婚了吗?随她叫祖父就行,这么见外做什么?”   赵景川干脆的应了一声。   两人在夜色中边聊边走,不多时便到了端亲王府。   王府中一片黑暗,只有大门前的灯火在夜风中摇曳。   赵景川带着老爷子走了偏僻处的后门,一路到了书房。   他回身对戴卓道:   “去请父亲来,有要事相商。”   戴卓从黑暗中走出来,冲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江老爷子一眼便瞧中一身腱子肉的戴卓,道:   “方才同我打了几手的是他吧?这要是上了战场也是个杀敌的好手!”   赵景川领着江老爷子进了书房,燃了烛火,道:   “戴卓正是从西北前线退下来的,如今虽三十有七,伤了一只腿,手上功夫确是没丢。当年退下来后回金陵寻亲,差点被礼王府世子手下的人打死,还伤了一只胳膊。”   “哦?是住东街的礼王?那老家伙还活着呐?他只有那一个崽儿,可不得捧在手心上。”   “老将军!您回来啦?”   端亲王激动的上前,一把抱住老将军。   江老爷子嫌弃的要死,忙去扯他,口中嚷嚷道:   “你小子!快放开我!这般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松手!”   “将军,我可想死您了!咱们多年未见,我让人去准备席面,请您吃好肉喝好酒!”   端亲王可激动坏了,直抱着不撒手!当年他年少轻狂,一冲动下跑去北狄,就是跟在老将军跟前一路做到个将军!   江老爷子听见好酒俩字,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却想起自己是有正事的,忙去扯他领子,想要将身上的人扯下来:   “喝什么酒?吃什么肉?我这次来有正事!快松开我!好好说话,不然我可要在你儿子面前揍你了!到时候你可就丢人丢大发了啊!”   端亲王闻言迅速松手,后退两步,整了整衣服,才道:   “将军,您坐,我去给您叫桌好菜。”   将老将军摆摆手,道:   “不用,我方才回家吃过了。我家公主不比你贴心?”   端亲王干笑一声,转移话题道:   “那,咱们来说说正事吧。”   说着便对儿子示意。   却没想到自家儿子已经抱了一堆东西过来了。   三个人迅速进入状态,对着京中布防图和宫中布局图商量起明日的具体事宜,保证能一击即中,迅速解决了事情,稳固住大陈国的根基与民心。   次日一早,老将军才从端亲王府乔装打扮离开,出了城,回了大营。   兵贵神速,将一切准备妥当,力求一举拿下。   深夜,京中四个城门悄悄换了布防人员,且悄悄的打开了城门,将江家军迎了进城。   城中悄悄的,大队人马从各个城门悄悄进了城。   京畿大营失联两日,并无人发现,毕竟二皇子三皇子之争进去了白热化阶段,双方人马你来我往,纷争不断。   大军悄悄围了皇宫,宫门处早就换上了端亲王的人,因此进皇宫不费吹灰之力。   赵景川也跟着先锋头队进去了,直奔老皇帝寝宫,七皇子在宫中接应,两方人马汇聚宫中。   端亲王亲自带人围了二皇子府个三皇子府,控制了两府家眷。   二皇子与三皇子并不在府中,两人都呆在宫中多日,就为了想办法能让老皇帝清醒的时间长一点或者能开口说话。   奈何这么多日子过去了,没有一点起色不说,昏睡的时间还越来越长。   这倒也方便了七皇子和赵景川行事,一逮一个准。   赵景川直奔老皇帝寝宫,清掉多余的人。昏暗的寝殿中,唯有王公公在值夜,见赵景川进来,似乎并未有惊讶之色。   “您来了?”   王公公躬身行礼,言语恭敬。   赵景川点点头,道:   “你先出去吧,等会儿再进来。”   王公公未再言语,躬身退出。   寝殿中便只剩昏睡的老皇帝与赵景川了。   他提步上前,凝视着床上的老皇帝,半晌轻笑一声,觉得心情畅快极了,上一世这一世害了江家与父母的人如今只能像个废物一般躺在床上,任人宰割!   他伸出手,在老皇帝脖颈比划半天,最终确是收回了手,他不想杀了他,这样痛快的死去似乎太便宜他了。   踩上脚踏,伸手往床顶够去,半晌在床顶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后,赫然就是两个皇子遍寻不见的玉玺与一张明黄圣旨。   打开圣旨,便见上头早已经写好,只有继承人处空着。   看来,老皇帝还没决定让哪个皇子继承皇位。   他拿出圣旨,铺在桌上,研墨提字,将七皇子的名字添上,盖上大印,才走出寝殿。   “王公公,东西放在桌上,等会儿七殿下来了,便交由他处置吧。”   “是。”   赵景川冲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王公公见他离开,便转身进了寝殿,一眼就瞧着了桌上摊开的明黄圣旨与玉玺。   他愣了愣,上前将玉玺收拢进盒中,又将圣旨收好,便安心等待七皇子。   很快,动乱便平息了下来,宫中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次日朝会,王公公立于大殿之上,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拿着圣旨。   早在昨日夜里便得到消息的大臣是半点不敢吭气。三十万大军在那摆着,这时候跳出来等着被一剑砍了脑袋吗?当谁傻呢!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看在他们听话的份上,这职位说不得还能留在自己手里不是。   很快,王公公打开圣旨,宣布七皇子继位。   一时间,整合大殿上安静的吓人,众人都惊住了,本以为江家反了,原来竟是和七皇子合作了吗?   不是,搞这么大阵仗,原来不是江家终于忍不住老皇帝欺压奋起反抗,直接推翻老皇帝自己上位啊?   嗐,原来还是老皇帝的儿子登位啊,早说嘛,害他们提心吊胆一场。   一众大臣松了口气,倒头便拜:   “恭贺新皇登位,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七皇子还是一身皇子服饰,老皇帝未死,他继位匆忙,虽提前做了,但还是要等宫中绣娘稍作修改。   七皇子定于三日后登基。   一朝尘埃落定,七皇子当即扔下朝臣,冲向冷宫。   七皇子生母在冷宫呆了许多年,一直由皇后派人把守。   七皇子终于有了权利接母亲出来,母子俩在冷宫院中抱头痛哭。   赵景川跟着他到了冷宫外,果然见一弱柳扶风的美妇人,心想:怪不得能让老皇帝迷了眼,确实美。   不过也挺禽兽,孩子都有了,却嫌弃她出身地位配不上自己,精虫上脑时怎么没见嫌弃呢?   事情终于了了,他可以安心和瑶瑶成亲了。   他,很是期待。 第77章   事情尘埃落定,二皇子与三皇子被圈禁在宫中令人严加看守。   五皇子仍旧带人慢慢悠悠的往京城赶,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本以为只要安心等待七皇子登基,他俩二人便可静待成亲之日。   哪料北狄得知边境抽调三十万大军回京助皇子登基,趁机夜袭边境拓城,大战一触即发。   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于今日傍晚到达京城,七皇子连夜召集众大臣商议对策。   赵景川也被请进宫中,站在端亲王身边。   七皇子站在高位,俯视着底下一群朝臣,似乎明白过来父皇的心情。   站在这里,似乎掌握了整个天下,他高高在上俯视一切,这种感觉让人很是上瘾。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一切纷乱,镇定道:   “诸位大人可有什么建议?”   众人议论的声音小了下去,纷纷像前头的陆相望去。   陆相无奈一笑,首当其冲站出来道:   “回殿下,臣以为,此事还需江老将军指点一二。”   江老爷子站在一旁觑了眼陆相,三两步走出来,沉稳有力的声音响彻大殿:   “回殿下,臣即刻启程回北狄,要战便战!”   七皇子点点头:   “有劳老将军了,都是咱们无用,便是连个领兵打仗的人才都找不到,才会如此劳烦您一把年纪还在战场拼杀。”   江老爷子爽朗一笑,拍了拍胸脯道:   “我可不老!杀敌为保家卫国!我还能再杀他个二十年!”   说着顿了顿,又认真道:   “待来日殿下登基,成了这天下之主,还望您多多选拔人才,唯才适用。天下之大,想必多的是人才。”   “多谢将军提醒,我定会好好治理这天下,让百姓吃饱穿暖,认可我!”   七皇子认真承诺,他愿为这承诺努力一生,不教拥护自己登基的人失望,让他们从心底感叹自己没有选错人!   后来,他果然说到做到,天下一片太平,河清海晏,无人不感叹他是个好皇帝。   江老爷子率三十万大军回了北狄,半月后抵达北狄,激战两月,终于大获全胜。   大陈国与北狄签下百年互不侵犯合约,北狄公主出使大陈国,以求和平共处。   赵景川与江明珠婚事一再推迟,只等江老爷子班师回朝。   八月初八,大军归京,北狄公主一同上京。   登基两月有余的七皇子亲自带众臣出城迎接。并下旨大赦天下,免全国各地赋税三年,万民同庆!   …………   归京大军中有一队格外惹眼的人马,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一队身穿异族服饰的人马,无不昭示着这队人马的身份。   “公主,您可还好?头还晕不晕?奴方才去要了热水,您喝上一点吧。”   一个身穿异服的女人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将水杯凑在一个五官深邃立体,高眉挺鼻红唇的女子嘴边。   一看这女子便不是中原女子,中原女子样貌多柔美,而这女子五官立体,眉眼深邃,鼻梁高高,头发扎成小辫子束在脑后,一看便知是北狄女子!   那女子白着一张脸,显然是因为长途跋涉,坐在马车上给晃的头晕。   勉强喝了一口水。水入口的一瞬间便舒了口气,好在不是之前的茶水而是普通的白水了。   她是真喝不惯茶水,宁愿喝白水。   冲那女人摆了摆手,不耐烦道:   “还有多久才到大陈国都城?你再去问问那边小将军,我能不能下马车骑马赶路,再坐进这马车,没到都城我就先要死了!”   那女人应了声,起身下了马车。   这女子正是北狄公主,聂清霜。   北狄大败,她被父兄送来大陈国都城求和。她心知肚明,此生再也回不去了,她从此没有了家。   她是被父兄舍弃的弃子,是注定为了北狄国民牺牲的牺牲品。   哪怕她再不情愿,还是被送上了这辆承载着她将要成为敌国俘虏的屈辱车马。   而前来送嫁的人怕她半途逃跑,日夜看守,便是连敌国的人都对她十分提防。   她再也回不去了,听说大陈国女子一生都要在一个小小的院中过完一生。一辈子都只能有一个夫君,夫君还要有无数妻妾,她满心惶恐不安。   那在马背上驰骋恣意的日子终归是一去不复返了。也许往后,她只能在梦里才能在草原上与爱马肆意欢笑了。   一时间,她泪流满面,缩在那车上,心中一片荒芜,巨大的恐慌包围着她。   “公主,那小将军说还有半日就到了。”   女人进来,见公主缩在一旁,轻轻抽泣着,她忙上前去,将公主抱在怀中:   “公主,您别伤心了,万事有奴在,奴会一直陪着您的。”   北狄公主翻身把头埋进女子怀中,号啕大哭,似乎想要将被抛弃的怨恨和对未来充满恐慌的惧怕都哭出来似的。   女人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阿嬷的公主,不必担心,阿嬷会一直陪着您的,阿嬷一直都在,阿嬷会看着您成婚生子,一直都会在的。”   公主口中叫着阿嬷,双手紧紧的抱着女人,仿佛她是自己从今往后的倚靠一般。   原来这女子竟是公主的母亲。   马车外的一名小将军目露诧异,他常年同北狄人打交道,自是知晓阿嬷在北狄是称呼母亲的。   又想到这为被推出来的北狄公主生母只是北狄君主身边伺候人的侍女。又十分了然了,毕竟生母低下,怪不得被推出来和亲,啧,真是可怜,不过,同他有什么关系。   小将军啧啧两声,感叹北狄君主真不是人,一边打马往前去了。   大军于日落十分到了京城,满京城的百姓张灯结彩,夹道欢迎,游龙舞狮好不热闹。   京中的街道被灯火照亮,百姓满脸欢欣迎接大胜归来的将士们。   “臣,幸不辱命!”   江老将军单膝下跪,双手奉上求和书。   身后无数将士整齐划一的跪下,齐声喊到:   “幸不辱命!幸不辱命!幸不辱命!”   声势浩大,响彻云霄!   七皇子,如今的庆帝满面笑容,将求和书接过,亲手把江老将军扶起,而后对他身后的将士道:   “欢迎回家!”   庆帝身后燃起无数烟花,照亮半边天空。他身后的无数百姓异口同声道:   “欢迎回家!”   大家都眼含热泪,却满心欢喜。   北狄边境摆平,便能抽出兵力将南边虎视眈眈的齐国震慑,将西北羯族人赶回老家,这样,百年内,大陈国将再无战事!   宫中大宴,直至深夜。   赵景川在殿中喝的头昏脑胀,出了大殿透气,如今内忧外患都不足为虑了。   他与瑶瑶的婚事要提上日程了。   早在七皇子登基后,他便被指派去了大理寺,如今是大理寺卿。人人见了他都要称一声赵大人了。   不做首辅挺好的。空闲时候更多,便能抽出时间多陪陪瑶瑶,他很知足了。   庆帝从黑暗处走出来,醉醺醺的冲他招招手:   “谢兄,你瞧瞧,我如今做的可好?”   他依旧习惯称他原来的姓氏,大着舌头问他。   赵景川带着庆帝往园子里走。   王公公跟在他们二人身后,远远缀着,并不靠近。   “我会做好的,绝不让你失望!我打算下半年开恩科,开武科,多多办学堂,还要派人去治理河道,调人去贫瘠苦寒之地任职………”   庆帝摇摇晃晃的走着,口中一直絮絮叨叨,一心想要将大陈国治理好。   赵景川静静听着,半晌才笑道:   “皇上已经做的很好了,咱们有的是时间,饭要一口一口吃,做事要一步一步来,您不必过于逼迫自己,给自己增加压力!万事有我们帮您!”   庆帝不知是不是慢慢清醒过来,听到他的话,半晌无言。   两人慢慢走着,好一会儿庆帝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   “我是真的怕自己做不好,毕竟,他从未交过我什么,我就想摸着石头过河,生怕自己走错一步,害了百姓害了陈国。”   顿了顿,他又道:   “我一天醒来,都恐慌的很,怕做错事怕走错路,谢兄,我真的适合这个位置吗?”   他声音中满是迷茫。   赵景川抓着他的手,沉稳的声音传来,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   “您做的很好,知人善用,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观察细致,唯才是用。这不就是一个明君需要做的吗?”   庆帝深吸一口气,迷茫的神情渐渐褪去,坚定道:   “是啊,我尽我所能的做了一切,别的就交给时间了。”   君臣二人绕了一圈园子,又悄无声息的回了宴上。   深夜散宴,端亲王和赵景川两人一同出宫。   路上,端亲王一副讳莫如深的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半天才咬咬牙道:   “皇上叫你出去了?”   他一愣,笑道:   “儿子出去透透气,碰巧遇见了。”   端亲王眼神锐利,似有所怀疑:   “管好你自己,皇上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了,还是明珠的表姐!”   赵景川听出自家父亲似乎话中有话,稍微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哭笑不得道:   “父亲!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和瑶瑶好着呢!瑶瑶的表哥是特例,您不必过于忧心。”   端亲王有此一问概因瑶瑶的那位禹表哥同他那林知己高调宣布要成婚!   只因家中父母给他订了门婚事,要他回去成亲。   平日里看着温温和和,像个棉花糖一般的人儿,竟格外强硬的带着林廷秀回了家中宣告要同他成婚!   --------------------   作者有话要说:   仓鼠找回来了,在沙发拐角露了个头,闺女整理书包的时候发现了,拿食物引诱了出来,激动的要命!   三天了,我以为无了!居然还活着,立马奖励三层大别墅,大约明天到。 第78章   半月前,秦家给秦禹定了亲事,并写信给当时正在外游历的秦禹,命其回家。   秦禹携林廷秀回归秦家后才得知母亲为自己定了一门亲事,他本就不喜女子,当场拒绝。因此惹怒了母亲与与前来商议定亲事宜的女方。   而后被家中多番劝解,秦禹忍无可忍便道出实情。将其与林廷秀的感情公之于众,并言明自己不喜女子,且只会与林廷秀成亲,因而惹怒家中父母长辈,被关进祠堂,不予再让两人见面。   秦禹便苦苦哀求众人,最后以绝食抗议。家中长辈无奈只能接受,便有了让无数人为之惊诧的男子成婚一事,且名扬天下。   断袖之癖,素来有之。多数人都藏着掖着,唯恐他人发现。鲜少有人能这般有勇气,不去他人眼光,执意要成婚,以告天下。因此,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江家之人却少有的未曾露出异样眼光。   因此,当时端亲王也从殿内出来透气,见君臣二人执手相望,心中便是一惊。以为自己儿子同皇上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感情,才有此一问。   这令赵景川倍感哭笑不得。   听了。儿子的解释。端亲王便也放下心来,却还是叮嘱到道:   “日后,莫要同皇上做出一些让人误会的举动来。被有心人看在眼中,便是一场祸事。”   赵景川自是无不答应,便点头道:   “儿子晓得了,你且放心。”   赵景川心中暗自琢磨,上一世,虽说秦禹与林廷秀能成事,却还是经历几番磨难,一直未取得家人认同,最后远走他乡。万没有这一世来的这样轻松,且还能得到家人认同,成了婚,天下皆知。   看来,很多事情,都不能以上辈子的眼光来看待了。   父子二人走到回家的小巷前,赵景川突然顿住脚步。对前面的父亲道:   “爹,您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过会儿再回家。”   前头走着的端亲王闻言,转头看过去,脸上带着笑意,笑骂道:   “有什么事?都子时过半了,你小子就不能消停点?我看你就是想去江家看明珠那丫头吧?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人早睡了,明儿再去。”   说着,伸出手拎着自己儿子的后衣领:   “有什么悄悄话,明日再说也不迟,现在,回家休息去!”   赵景川无奈垂下手,道:   “知道了,您能放开我吗?”   端亲王便松了手,道:   “你要是实在着急,就同你娘说说,把婚期提前一些,反正过一阵子皇上也要大婚了,要不然就在皇上大婚后怎么样?别一天一天的去翻江家的墙,小心哪天被当成鸟打下来,到时候你可就丢人了!”   “嗯,烦劳爹回去同娘说上一说。”   端亲王闻言冲他直瞪眼:   “这又不是老子的事,自己同你娘说去!混小子,别打你爹我私房的主意!”   赵景川闲闲的将手拢进袖口,淡淡道:   “那您就再多等几年才能抱上孙子了,前天张夫人带着她家小孙孙过府同母亲闲话,您回来没受气?张叔下朝没同您炫耀?您不生气?”   嘶——端亲王倒抽一口凉气,指着他道:   “小子,算你狠!等着吧,明日就有好消息!”   说罢,一甩袖子便进了府。   赵景川优雅施礼:   “多谢爹成全!”   端亲王前行的脚步一个趔趄,回头恨恨的瞪了自己这专坑爹的儿子一眼,迅速离开。   赵景川站在府门前,蓦地笑出了声,眉眼带笑,霎是好看,像凌寒开放的梅花,令冰雪都逊色。   -------------------------------------   八月二十八日,帝后大婚,普天同庆。   江明珠前去林国公府为表姐送嫁添妆。   上辈子表姐林芸萱同样是嫁给了七皇子,原来上辈子的最后七皇子成了皇帝吗?   她去的早,江家同样败落的早,去年江家死劫便过了。她隐有所觉,大病一场,都只以为她偶感风寒,迟迟不好,其实是因为她改变了江家命运引起的吧。   因此,今年她同祖母商量一番,她手中的铺子庄子所出所产都拿出一半,兴建学堂、医馆。修路造桥,捐银捐物兴修堤坝只为江家祈福,愿亲人能一生平安顺遂。祖母也似有所觉,祖孙俩一拍即合,学堂遍地开花,各地堤坝都有插手捐献。   江母同江父只觉自家老母亲同女儿疯了,撒钱也没这么撒的!   却也未曾阻止,有能力,多少也会做一些。就像每年初冬各家夫人便在城外开粥棚一月是同样的,有些人求心安,有些人求名声,不管如何,还是受益的还是很多。   林国公府今日格外热闹,车来车往。   江明珠早早就到了,倒是没有堵在外头。   林芸萱同样是个性格爽利的女子,长着一张温婉美丽的脸,性格却截然相反,这是实打实去过边疆杀过敌的姑娘,今日安静的坐在那任由人梳洗打扮,倒显格外娴静。   江明珠进了屋内先向姑母行了礼,才看向表姐,笑着上前道:   “表姐,明珠祝表姐新婚大吉,早生贵子。”   说罢,微微摆手,跟在身后进来的寻川便递上了盒子。   江明珠打开盒子,一整套的镶红翡的头面并一尊金凤冠!   凤冠装饰二龙戏珠、凤纹等,凤尾翎羽上镶嵌红色宝石,各色翡翠,碧玺等,缠织叠翠,工艺精湛,富丽堂皇。一看便知是老太太年轻时的珍贵之物,怕是当时宫中之物。   林芸萱眼睛一亮,就要动作,被母亲一把按下,将手中梳子递给一旁的喜婆婆,道:   “快上妆盘发,莫误了吉时。”   才走过来看向盒子里的金凤冠,惊讶道:   “是母亲的东西!怎么把它拿出来了?”   林母看向江明珠,问道:   “这可是是件宝贝,是我祖父为你们祖母成婚那年亲手打造的。”   说着指了指一处镶着透明玉石道:   “瞧,这里。”   只见那似冰般纯净透明的玉石下刻着几个蝇头小字:赠爱女,愿夫妻同心,一世顺心。   江明珠惊讶的读出来,那边不得动弹的林芸萱忙叫道:   “好表妹,拿来与我瞧瞧!”   江明珠忙将金凤冠递过去,还挺沉。   林芸萱同样惊奇,不舍的看了又看才道:   “这太珍贵了,表妹带回去还给祖母吧,毕竟是祖母心爱之物。”   江明珠将凤冠推回她怀中,道:   “祖母亲自拿出来给你的,哪有还回去的道理?今日你大婚之日,用这个正好,表姐带上正好看!”   说罢,亲自上手,与喜婆婆合力将凤冠戴在她头上。带好后仔细看了看,道:   “表姐今天真美!”   “怎么?我平日里不美?”   江明珠忙道:   “平日里也美,今日最美!”   正说着话,便又有几个姑娘进了来,一阵香风袭来,几人都围了上来,瞬间把江明珠挤到一旁,七嘴八舌的夸表姐今日好美,眼馋的看着她头上的凤冠,纷纷打听着是哪家首饰楼的手艺,决定自己成婚时也要做个更好看的。   林母趁机将江明珠拉至一旁。   “你与赵世子的婚期可定下了?是哪天?我这些日子忙着芸姐儿的事,竟是忘了问。”   江明珠闻言红着脸小声道:   “定了,就在下月十五日,母亲也是忙着我的婚事,最近出来走动都少了许多,本来打算等姑母您忙完表姐的事情便告知的。”   林母眼睛一亮,道:   “成,等芸姐儿的事完了,我就回去帮你母亲。你呀,安心等着做新娘子就是。”   江明珠感觉自己脸都要冒烟了,哼哼唧唧的应着。眼见着姑母还要说些什么,她怕姑母再说出些什么羞人的话,忙道:   “姑母,吉时快要到了,您快去看看表姐吧,莫要误了吉时。”   林姑母正待应答,门外传来司礼监太监的一声高呼:   “吉时已到,迎新人。”   屋子里一群人呼呼啦啦围了上去,七手八脚的给林芸萱盖上喜帕,簇拥着她走了出去。   屋外是司礼监一众宫女太监,迎着新娘子出了正门,宫中车架焕然一新,披红带金,无不豪华。车子后跟着长长的送亲队伍,可谓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庆帝亲自出了宫门迎接,虽有些出阁,但听人言,帝后感情甚笃,情有可原。一众王公贵臣虽庆帝前来迎亲,待行至宫中换了轿乘,于交泰殿正殿止步,庆帝携皇后拾阶而上,立于殿前接受文武百官参拜,当场宣读册封圣旨交宝册。而后帝后祭祖,参拜太后等等。   江明珠未曾入宫,是听赵景川自宫中回来后讲的,此时,两人正携手在园中闲逛。   江明珠听完后不由咂舌:   “肯定很累吧,今日我去给表姐送凤冠,感觉很沉,表姐居然戴了一天!脖子肯定痛死了。”   赵景川闻言无奈一笑,拉住她,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   “娇气!下月我们就要成婚了,你许是也要戴的,虽然咱们的婚礼比不上帝后成婚的盛大风光,却也是不差的。到时候你可怎么办?”   江明珠瞪大眼睛,脸颊鼓鼓,半响才讷讷道;   “啊,那你选个轻一点的好不好?”   赵景川轻笑:   “这我说了可不算,不过,到时候,我可以为你捏捏,保证很舒服。”   江明珠迟疑了一会儿试探道:   “要不………唔!”   赵景川十分明智的堵上了她的嘴,两人呼吸交缠,江明珠被吻的迷迷糊糊软倒在他怀中。   他微微喘气,贴在她耳边低低道:   “不许说出口,我不爱听。”   --------------------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完结啦 第79章   江明珠怒瞪他一眼,从他怀中退出,捻起帕子擦了擦唇上的口脂,又转身看向他唇上,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打趣道:   “佑安哥哥涂上唇脂,容貌更甚从前几分呢!”   赵景川闻言抬手用大拇指蹭了下唇,就见拇指上一抹嫣红,舌尖扫过唇瓣,挑眉道:   “加了什么?这般香甜?”   江明珠见他用拇指一蹭,嫣红唇脂便在脸上留下一道痕迹,抿唇轻笑,执帕上前,为他搽拭干净。   “不过寻常口脂,今日去表姐那送妆,才涂了些。”   赵景川闻言点点头,垂眸又见她拿帕子的白皙小手,指尖略涂了嫣红蔻丹,忍不住想象了一番她双手涂满红色蔻丹样子,突然来了兴致。   捉住她的手道:   “十指纤纤玉笋红,瑶瑶这双纤纤玉手若涂上红蔻丹,定是美极了!不若我为你涂上,如何?就当,我提前预习一番。”   江明珠欣然同意,两人便回了翠薇院。   里屋窗边的梳妆台前,两人映着落日余晖相对而坐,梳妆台上放着环碧调制好的红色蔻丹。   江明珠伸出手,搭在他的掌中,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拿笔刷蘸了蔻丹轻轻往她指尖涂抹。   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棱打在二人身上,有橘色光晕笼罩着他们,几个随侍的丫头都静静的退下,留下两人,不敢打扰。   待到涂完十指,江明珠伸展十指,左右看看,分外满意,伸至他眼前,称赞道:   “不错哦!”   赵景川伸手将她双手握在掌心,执起在唇边落下滚烫的吻,眼中全然是一双纤白玉手映着朱红蔻丹之色,红与白交映,吸引着他的视线。   他哑声道:   “确实美丽!瑶瑶每一处都这般美丽,吸引着我,让我心神摇曳。”   江明珠闻言顿时羞红了脸颊,嗔他一眼,却清楚的瞧见他眼底的痴情,忍不住双手从他手中挣脱,捧上他的俊脸,凑近,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娇声道:   “佑安哥哥也无处不吸引我,我很欢喜,很欢喜!”   赵景川倏而抬头,眼中翻涌着汹涌的情意,让与之对视的她不由一愣,心底发胀,似是泡在温泉水中一般泛着丝丝缕缕的暖意。   赵景川定定的看着她,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像是要确定什么。   许是婚期将近,过于惊喜,宛若做梦一般。让他竟生出一丝不确定来。   见她神色始终如一,方才说的欢喜不似作假,他眼眶竟是微微发热泛湿,他伸手从她腋下穿过,稍稍用力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将头埋进她颈间,哑着嗓子道:   “既如此,明日与我一同去天宝寺一趟吧,带着你一直戴着的小葫芦,好不好?”   江明珠终于确定眼前这个男人许是真的爱她入深,她不过是说了句自己与他成婚很欢喜就让他惊喜成这样,心中微微一叹,双手伸过去交叉在他宽阔的后背,牢牢的将他抱进怀中,让他感受自己的坚定,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又听他的话,略微诧异,却还是应了下来。   “好,明日你来接我,不坐马车了,咱们骑马过去。”   “嗯。”   他闷闷的回道,确是不想松开她。   两人相拥静坐半响,直至夕阳隐去,天边最后的一点余光也散去,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姑娘!老夫人那边让您去一趟。”   门外,丹岫敲了敲门,沉稳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趴在他肩上昏昏欲睡的江明珠当即惊醒,   “好,就来了。”   不自在的在他身上动了动腿,轻轻拍他的后背:   “还不快松开我,祖母找我呢,天色已晚,你也快回去吧。”   赵景川靠在梳妆台上,松开她,懒懒道:   “瑶瑶这是睡舒服了,便要卸磨杀驴吗?”   江明珠从他身上下来,闻言瞪向他,手下伸向他的腿,暗自使力,捏了捏他的腿,如愿的听见他的声音,得意一笑,转身便跑,不给他抓住自己的机会。   “嘶——瑶瑶!你好狠!”   赵景川抱着她坐了半个多时辰,一开始他还心绪激荡,慢慢的就感到怀中的人渐渐抵着他的肩头,呼吸渐渐平稳,他只好抱着她,安静坐着,不舍得放开。腿早就麻了,如今被她坏心眼的一捏,顿时一阵酸爽之感传遍全身,俊容都微微扭曲几分!   江明珠闻言咯咯一笑,回过头来冲他吐舌作怪:   “略略略!”   分外娇俏可爱。   -------------------------------------   翌日一早,赵景川便来接她,二人一人一马往天宝寺而去,不多时便抵达天宝山脚下。   两人下马步行,走了另外的小道。   这条小道直达天宝寺后山,从后山一处吊桥过去便是方丈所居之地。   赵景川与江明珠进了方丈禅院,却见一株银杏古树下的石桌旁坐着一个长眉白须的老和尚,老和尚正在品茶,见两人进来,并不觉诧异。   平静的道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施主来了,请坐。”   赵景川还了一礼,江明珠还有些懵,见状也忙行礼。   老和尚见两人坐下,为两人斟茶,道:   “请。”   赵景川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而后道:   “看来大师早有预料,在此等候我二人。”   老和尚微微一笑,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   “缘来缘尽自有定数,我只是略有所感。看样子,施主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多谢大师当年成全。我今日前来,物归原主。”   他说着,从脖颈间将一直贴身带着的小葫芦抽出来,取下,置于掌心。   江明珠倏而瞪大了眼睛,惊讶问道: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说着,她伸手将脖颈间已经变成了红色的小葫芦取下来。   看了看他手中的葫芦,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葫芦,忽然明白了什么,涩声问:   “这是、是你给我的?”   赵景川安抚的拍了拍的手,将葫芦取过来,一并放到方丈面前。   郑重的起身,拜道:   “多谢大师当年成全。”   老和尚笑而不语,半响才开口:   “施主,可还记得当年答应了什么?若记得,便去做吧,为她,也是为你。”   赵景川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回道:   “多谢成全,我不敢忘。”   而后,赵景川便带着江明珠下了山。   老和尚看着石桌上的一对葫芦,笑而不语,目光悠远,仿佛穿透时空看到了什么。   山道上,江明珠随他走过吊桥,往下山的来路走去,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那葫芦真的是你给我的?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还有上次,我受伤醒来,它突然就变成了红色,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赵景川牵着她的手,听到她连声询问,哭笑不得:   “这么多问题?”   江明珠急了,晃了晃他的手道:   “你快告诉我呀!”   赵景川点头,大方的承认:   “对,那小葫芦是我给你的,至于什么时候,你仔细想想,兴许就能想起来,我给你的时候,你便说此物是一对,给了你,你将来便要嫁给我的。”   说着,看向皱眉思索的小姑娘,唇边溢出一丝苦笑。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叹息一声:   瑶瑶,这一生,是我苦求而来,你可知,上一世我们便已经成亲,这一世也注定是要成为夫妻的。   江明珠想了又想,仍旧想不起来半点关于小葫芦是哪来的,忍不住怀疑的目光打量他,狐疑道:   “你是不是骗我的?”   “哪有,我怎么会骗你!绝对没有!”   “肯定有,不然我怎么会想不起来,你快告诉我。”   “自己想想。”   两人渐行渐远,身影逐渐消失在山道上。   未曾有人注意,山道一旁站着两个身影。   “施主可是死心了?”   长眉白须的和尚问。   “为什么?我不甘心,明明是她牵起我的手,对我笑。她笑的真好看啊,好看的我忍不住想要将心捧到她跟前,让她看上一眼,哪怕一眼。”   “施主过于执着,想这世间多是多情总被无情伤,她并不属于你。”   老和尚眉目深远。   “与其把我拉出黑暗,再狠狠推下,我宁愿一直在黑暗里没有出来过。若不是那天她牵起我的手,怎会……”   男人抬起那曾被牵过的手,仿佛还能感受上面的温暖,喃喃自语道。   半晌,收拢掌心,抬起头,露出一双绯红的眼眸,恨声道:   “我不甘心!凭什么他可以!”   老和尚终于垂眸看他,意味深长道:   “你又怎知他未曾付出过什么……”   男人猛地回头,眼神明亮:   “我也可以!大师,求您帮我!”   老和尚静静地注视着他,半晌摇摇头道:   “并无办法,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便把这一切交给时间吧。”   男人眼中的光渐渐熄灭,垂下眸,突然惨笑:   “我知道,我知道,一切都是我在强求,她从未看我一眼,我从未靠近过……这只不过是我一场不想醒来的梦。”   “施主,走吧,随我下山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就要大婚啦,还有一章前世的番。 第80章   九月十五日。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诸事顺遂。   整个江家天蒙蒙亮的时候便忙了起来,热闹非凡。江明珠一大早就被从床上拖起来,梳洗打扮,绞面上妆,屋里的几个丫头忙的脚不沾地。   江老爷子及提前几日回来的几个叔伯哥哥嫂嫂都齐聚江家会客厅。一大家子,分散在各地的儿孙终于在江家唯一的嫡女出嫁这日聚齐了。   江母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头,口中念念有词,说的全是祝福话,只是说着说着便忍不住落下泪来,又强自忍住,继续为她盘发。   江明珠也眼眶通红,却还安慰道:   “娘不必伤心,大不了日后女儿多多回来看您。”   谁知江母闻言,眼睛一瞪:“说什么浑话!出嫁了,那还能时常回来?莫胡闹!”   江明珠不满的嘟嘴道:   “哪有这样的,我只是出嫁了,想回来自然就回了,佑安哥哥也同意了的。”   江母抿唇不再说话,只给她梳头。   江明珠却还是透过铜镜,看见了母亲在她背后悄悄落泪,她心中更是不舍。   “姑娘,姑娘,齐家三位姑娘来了,还有赵将军的女儿也来了!”   江母顿时收了泪意,拍了拍她的手道:   “娘去前头看看,和你小姐妹说说话,娘等会儿再来。”   江明珠点点头,正要说话,便见门口走进来三个梳了妇人发髻的人走了进来,她定睛看去,只见是赵凌云、齐家大姐与齐家二姐。背后还跟着一个身穿嫣红色衣裙的女子。   她惊喜道:   “赵姐姐,齐姐姐,你们进京了?”   齐家大姐去岁春天便成了亲,是那年陈家茶围宴的一个书生,而齐家二姐与那年茶围宴上文比第一的周星彦成了亲,而齐白莲依旧未曾许下婚约,江明珠知道她的姻缘在今年末的京城,上一世便是冬末与进京述职的一个官员看对了眼,听说是被那人救下了,两人倒也好了一辈子。   “来看看你,你说说你,进京这么久,是不是忘了咱们,连信都不写一封!是不是在京城玩的乐不思蜀了,将我们抛诸脑后了!”   齐白莲从三人身后走出来,佯装生气。   江明珠干笑一声,忙道:   “哪里有,我不是还让人给你带东西了嘛。”   齐白莲正要开口,齐家大姐吗,忙伸手拉住,将她扒拉至一边,自己上前,从丫头手中接过一个盒子,轻声道:   “送你,我单独给你的,你瞧瞧,我一眼就觉得与你甚配!”   其他三人也纷纷递盒子,笑闹作一团。   “姑娘,姑娘,姑爷来接亲了!”   环碧从门外小跑进来。   几人笑声一停,打趣的看向她,直看的她双颊羞红。   江家十几个哥哥齐齐将赵景川堵在门外为难,赵景川一一化解,顶着江明珠十几个哥哥弟弟恨恨的眼光走进了翠薇院中。   几人七手八脚将盖头为她盖好,早就听见外头的动静了,四人挤作一团往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身姿挺拔,品貌非凡的男子身穿大红喜服走进来。   齐白莲惊呼一声:   “这不是当年茶围宴上明珠一直盯着的那个人吗?”   齐家大姐点点头:   “不错,原来那时两人便认识了。瞧着不错,配得上明珠妹妹。”   一番笑闹后,赵景川接了江明珠,携手同去老夫人那边拜别。   两人身着大红喜服,亦步亦趋。   老太太罕见的没什么不舍之情,笑着道:   “祖母别的不求,只愿你二人永结同心,不离不弃。”   江母诧异的看向母亲,她以为老太太会舍不得。   “娘也是,不求别的,你二人好好过就成,明珠性子骄纵,难免娇气,你多担待一二。”   “是,我定待她如珠如宝,娘且放心。”   赵景川笑着答道。   “好好好,你们二人去吧,莫误了吉时。”   江父道。   江明珠拜别父母,转身瞬间挑起红帕,冲老太太比了个眼神,老太太狡黠回笑。   两人心照不宣。   赵景川做到了十里红妆娶回心爱的姑娘,大街上挤满了抢喜钱的人,无数少女既羡慕又嫉妒的看着迎亲的队伍,心中都怀揣着将来能有一日也能有一人这般来迎娶自己。   喜庆的八抬大轿绕城一圈终是进了端亲王府,随着那“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唱堂声结束,江明珠被他亲自送回了新婚院子。   “且等等,我过会儿便回来,若是饿了累了,便吩咐丫头去做,我这没有丫头伺候,若有事,便让寻川去做,这里她熟悉。”   江明珠点点头:   “你去吧。”   赵景川轻笑一声,自是听出她的紧张,微微撩起盖头,抬起她的下巴,印下一吻,才道:   “莫怕,我很快就回。”   江明珠紧张之感顿时消散,屋内还有喜婆婆和自己的丫头,让她羞红了脸,不敢搭话。   赵景川转身吩咐寻川去厨房要些吃的,便转身出去了。   寻川见主子走了,才道;   “姑娘想吃什么,我去厨房要一些。”   江明珠道:   “随便来一点就是,我还不太饿呢。就是渴了。”   寻川点点头,轻声道:   “姑娘这会儿还不能多喝水,等下我去要盏燕窝,姑娘吃了垫垫。再给姑娘拿些果子。”   江明珠摆了摆手,示意她去。   夜幕渐临,一群哄闹声从外头传来,由远及近。   她顿时紧张起来,脚步停在门外,不知他说了什么,声音渐渐远去,房门打开,只有他一人脚步,她心也随着脚步声一点一点加快。   很快,屋内的人也被他赶走了,那一直未说话的喜婆婆迟疑道:   “这,奴还要按流程来,讨个吉利不是。”   赵景川皱眉,却还是把人留了下来。   赵景川拿了喜婆婆端来的喜秤,手有些不由控制的颤抖,他深吸口气,轻轻挑起盖头。   微微愣了神,她红唇雪肤,眼眸微垂,睫羽轻颤,大约是见他没了动作,眼眸微抬,看向他,眸中印着他的身影。他手指微动,就要伸手抚上她的脸。   一旁的喜婆婆唱了吉祥话,却见新郎官没反应,微微探头,顿时吸了口气:好美的新娘子,像个仙女一般。   怪不得让新郎官都看呆了,她轻咳两声,道:   “世子爷,该喝合卺酒了!”   赵景川回神,唇角勾起一抹笑,平生第一次成亲,他不能露了怯。   江明珠看着眼前伸着的修长的手,轻轻抬起手,手上是前两日他特意上门为她涂的红蔻丹,搭在他的掌心。那只手微微用力,她随着力道起身,二人行至桌前,先是各饮半杯酒,而后交换饮尽。   喜婆婆笑眯眯的上前道喜:   “礼成!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赵景川挥手道:   “赏!”   喜婆婆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忙道谢后心满意足的退了出去,她还是不打扰这对新人了。   见人都走了,江明珠一直端着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坐到凳子上,轻呼口气:   “好累啊,快帮我把头上的喜冠解下来,脖子好疼。”   赵景川闻言走过去,轻轻替她取下,见她面上涂着脂粉,知她不耐烦涂这些,平日里也知爱涂口脂,扬声唤了寻川去打水给她洗漱。   两人收拾妥当,才坐下,一时竟有些静默。   江明珠不自在的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   却突然看到了什么,倏而起身,几步走到架子后面,只一眼,便愣在那里。   书架后挂了一幅画,画上的女子分明就是她,上辈子的她,是那年春日宴上,自己从外祖家回来那一年被邀请去的,当时被两个姑娘争吵时波及伤了腿,躲在亭子里哭泣。   她猛地转头,震惊的回望他:   “你、你是……”   赵景川丝毫没有慌乱,靠近几步,食指抵上她的唇:   “嘘——不必说,我知道,这件事如今不重要了不是吗?”   是啊,早已不重要,这辈子她很圆满了,江家未曾受损,父母叔伯哥哥们都还在,她如今还嫁给了心爱的人。   不再纠结,便也放松下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   “你当时也在?难道你上辈子就对我?”   赵景川不想回答,他只想身体力行的告诉她,是的,他心慕她两世之久!唯她!   伸手将她抱起,走到床前,一只手抖了抖红被,将上头的花生,红枣,莲子等物都抖到里侧,将她放置到床上,压上去,就要亲。   江明珠腾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唇,问道:   “等等,你还没回答我呢!”   赵景川将她手拿开,哑声道:   “这就告诉你!”   说完便堵上她的唇,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更番。 第81章 番外1   冬,阳光正好。   陆丞相府内一处极为偏僻荒凉的院子。   陆丞相府二少夫人江明珠正脸色苍白的躺在院子阳光下的软榻上昏昏欲睡。   忽然,破败的院门被人推开,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吱呀”声。   一个身着绿衣的丫头满脸焦急的疾步走来,张口便要喊,却被一旁候着的丹岫眼疾手快的一把拉到一旁。   “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住口!没看见主子好不容易轻省那么一会儿吗?”   “丹岫姐姐,你快别拦我,将夫人喊醒吧。”   说着眼眶竟是红了,几欲落下泪来,   “将军府出大事了,三爷,四爷和府中的几位少爷已在前几日长平之战中尽数殉国。老夫人一时承受不住,竟一病不起。还非要瞒着姑娘,就怕姑娘这病弱的身子再受刺激。可是如今,若是再不告诉姑娘,怕是......怕是见不到老夫人最后一面了....呜呜”   “你说什么?!”   江明珠昏昏欲睡中听到环碧低泣之声,待听清环碧所言,不由心神俱震,猛的站起身来。   “环碧,你说什么?祖母怎么了?”   江明珠脸色更加苍白,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能随风散去。却仍步履踉跄的走到环碧身前,拂开丹岫上前来扶她的手。   眼神中饱含震惊,不可置信以及惊慌失措,只见环碧上前来,双膝软软,双膝跪地,神色哀泣。   不由厉声问道:“还不快说,祖母怎么了?府中到底出了何事?”   “夫人,三老爷和四老爷以及四少爷他们都没了啊,老夫人在府中一病不起,眼看就这几日了.大老爷他被陆丞相说是通敌叛国,在狱中已是好几日了!大夫人不让人告诉您,深怕您要是再有个好歹.....让她可怎么活啊......”   江明珠闻言,倒退几步,鲜血自口中喷出,恨声道:“陆家!陆家!他怎么敢!”   说着又是呕出几口鲜血,将妃色衣裙上都染上点点鲜血,似是再也撑不下去,身体一软便向后倒去。   丹岫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接住自家姑娘,竟才发现自家姑娘已经单薄到这种地步,轻飘飘的好似一团随时就能消散的云。   丹岫心中悲痛不已,口中连喊:“夫人,夫人?”   见她气息微弱,疾呼一声:“不好,环碧,快去请府中大夫。”   “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环碧闻言,慌忙站起身,口中连应,拔腿便向院外跑去。   丹岫艰难的将姑娘半扶半抱的弄进了内室,心中止不住的担忧。   夫人嫁进陆家三年有余,二爷本来就不喜欢夫人,陆老夫人借由夫人嫁进陆家三年无所出,抬了两个妾室进门,夫人早已不在乎。   月前夫人怀孕月余,和陆二爷因为青姨娘之事吵了几句嘴,被大发脾气的陆二爷气恼之下踹了一脚,腹中胎儿便没了。本来夫人那一阵身体就虚弱,这下更是连起身都艰难,偏青姨娘得势得宠,尽在陆二爷跟前抹黑夫人。   前不久更是陷害夫人害她的孩子,导致陆二爷问都没问就将夫人打发到这荒凉破旧的小院里来。现在想想哪里是不闻不问,怕是早已打定主意毁了将军府,毁了夫人吧。也不知环碧能不能把大夫请来,若是不能,她丹岫就是拼死也要为自家夫人到府外请个大夫来。   等了又等,却仍不见环碧回来,丹岫着急的在屋中来回踱步,最后看夫人脸色实在苍白的过分,实在是等不住了,转身推开房门,疾步往外走去。   却在推开院门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   原来是府中的青姨娘和一众丫鬟婆子。环碧被堵了嘴,两个壮实的婆子扭着她手臂,见她开门出来,挣扎起来,口中更是“呜呜”的叫着,就算听不清她说什么也知道她此时是愤怒的。   “呦,丹岫,你这是做什么去呀?这么着急忙慌的,来人,快请你丹岫姐姐到一旁歇息,我去看看姐姐怎么样了。”   青姨娘挥了挥手,让一旁的丫头将丹岫强行挟制到一旁。   见丹岫愤愤不平的瞪着她,也不管,只娇笑一声,便扭腰进了院中。   待进到院中,见院中破败荒凉的场景,唇角勾起慢意的笑容。眉梢眼角尽是得意,将军府的嫡女又怎样,身份尊贵又怎样,还不败在她方青青的手中!   进到屋内,颇为嫌弃的挥了挥手中的帕子,屋内连个像样的摆件都没了,真真是报应!   屋内,苏南星恍恍惚惚的醒来,不敢相信环碧所说之事,只盼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就无事了。   “呦,姐姐可是生病了?要不要妹妹给你请个大夫来看看?”   “滚出去!”江明珠厌恶的看了一眼故作姿态的方姨娘,颇不耐烦。奈何起不来身,气势也不足,只好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方青青闻言就怒了,“江明珠!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嫡女吗?咯咯,不怕告诉你,你将军府早已落败,几个叔叔哥哥不知在战场死了几个,你父亲通敌叛国不日便要问斩了!怎么?你惊不惊喜?哈哈,这么多年了,你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殊不知表哥怎么厌烦你呢,都怪你,若不是你抢了我的表哥,我便是表哥的妻子了。”   看着床上双眼猩红,怒瞪着她悲痛欲绝却又拿她毫无办法样子,她怎么能不开心,江明珠,你也有今天!   “好心告诉你,表哥早就知道你怀有身孕,他只不过是故意把孩子弄死的,你知道吗?便是每次与你同房表哥也是厌恶的,回来不知要将自己洗多少遍!娶你,不过是为了你将军府的势力,现如今将军府大势已去,你也要给我让位了!”   “你们......真是好算计!好狠的心!陆瑾皓,方青青你们不得好死!”江明珠又气又恨,只可惜她这破败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起身都困难。   “姐姐别气呀,妹妹好心来送你一程,你别不领情啊,要怪就怪你们将军府太过张扬,碍了某人的眼!”   “来呀,”方青青朝外喊了一声。   就见外头进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   “送姐姐上路。”   两个婆子得了吩咐,上前来将身体虚弱的苏南星拖起来,一人掐着她的脸颊,方青青一脸狰狞的端着一个酒壶上前来作势要灌。   只听外间一阵骚乱,房门便被人推开,“姑娘!夫人!”   环碧和丹岫头发凌乱,脸上带着几道血痕,惊慌的闯了进来,见两个婆子压着苏南星。见到屋内场景便吓的魂飞魄散,连忙上前将方姨娘推开,方姨娘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开,一下子摔倒在地,手中的酒壶碎在身下,脸颊一下碰到了沾有毒酒的碎瓷片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方青青被推倒在地,只觉脸颊一阵刺痛,手指扶上脸颊,只见黑色的鲜血在指尖上缓缓滴落,不有尖叫出声,“啊!我的脸,我的脸!   一时间房中乱作一团,屋外的丫头婆子都进了房中,钳制江明珠的两个婆子忙不迭的放开她去扶方姨娘,环碧和丹岫赶紧上前将江明珠护在身后,又见方姨娘脸上的伤口流出的黑色血液,眼中均是惊魂未定,看来是想毒死自家姑娘的,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我的脸!还不快去找大夫,我的脸要是毁了饶不了你们!”方姨娘此时唇上也染上了黑色,狰狞的样子如同恶鬼,将一众丫鬟婆子吓的不清,赶紧将方姨娘挪了出去,机灵的丫头已经跑去请大夫去了。   江明珠此时早已昏迷,环碧和丹岫两个惊魂未定,“丹岫姐姐,怎么办?他们居然要毒死姑娘!”   丹岫定了定心,苏妈妈和陈妈妈早已被二爷找借口送出去,看这结果也知道她们定是难逃一死,夫人如今身边只有她们两个了,稳了稳心神,“这陆府怕是不能呆了,咱们得出去,如今就你我怕也被困在这府中,到将军府报信怕也不能了,如今夫人昏迷着,环碧,我们只有靠自己了。”   “丹岫姐姐,我听你的。”   丹岫想了想,便咬牙决定,“我们要出去,将军府怕是不能回去了!带着夫人去找赵世子吧,希望他能看在夫人曾救他两次的份上保夫人一命。”   环碧想起之前听到传闻,又担心起来,“丹岫姐姐,听闻赵世子不在京城,到北狄边境已经一年多了,没听说回京来了,怎么办?”   丹岫闻言一顿,想了想:“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出去再说好了。趁方姨娘那边正乱,我们现在就收拾收拾紧要的,离开这里。”   “我听丹岫姐姐的。”   环碧跑到院落一角,将之前埋的东西取出来,又收拾了几件衣服,回来就见夫人醒了。   “姑娘醒了?真是太好了!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江明珠脸色苍白的半靠在丹岫身上,看着环碧将东西收拾好了,气息虚弱的开口:“你们走吧,我这身子怕是走不掉了,你们拿着这些东西到外头好好生活。就替我最后看我娘和老夫人一眼,然后就回金陵吧。”   丹岫和环碧红了眼眶,“不,我们一定会带夫人出去的,我们去求赵世子帮忙,他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治好夫人的。”   江明珠叹息一声,“不必了,不要连累了赵世子,我自知命不久矣,何必连累他人。你们走吧,往后不要回京城。”   环碧急了,给丹岫使眼色。丹岫会意,抬手轻轻砍在姑娘脖颈,江明珠软倒在她怀中。   “走。” 第82章 番外2   环碧和丹岫一路扶着姑娘小心翼翼避开外头的丫鬟婆子,幸运的是,方姨娘那边乱起来,不少人都上赶着献殷勤去了,这荒凉的院落周围人更少了。   “丹岫姐姐,到这边来,我知道有个更安全地方可以出去,只是委屈姑娘了,走这边。”   环碧猛地想起来自己方才是怎样进府的,急急开口道。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快走。”   两人加快脚步,东绕西绕的绕过如迷宫一般的假山群,又绕过一个破败的院落,到了一个塌了半截的墙前。   “就是这里,之前姑娘管家时,让人修缮这里时被方姨娘夺了管家权,那方姨娘小家子气,觉得不过是一点小事便搁置了,如今倒是方便了我们。我先过去,在外头接着姑娘。”   环碧此时庆幸当时自己领了这项差事去告诉管家,只是后来的一切发生的太快没来得及。   丹岫此时凝重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轻松,只要出了陆府,一切就会好很多。   三人翻墙出来,丹岫决定将环碧二人放在赵世子吩咐的地方,自己去瑞亲王府一趟。   她是世子送到夫人身边的,自小伺候夫人,当年若不是世子出了事,娶夫人的便不是陆家二少爷了。自夫人婚后,世子便再没联系过她,如今夫人命在旦夕,她不能再干等着了。   将环碧带到福同街的一处小宅子中,不顾环碧疑惑地的眼神,她便急急忙忙的往端亲王府去。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到了端亲王府门口便被拦了下来,丹岫冷着脸,从腰间取出一块牌子,在二人眼前一晃而过,刚刚还有些端架子的二人立刻恭敬起来。   “姑娘请进。”   到了门内,立刻又人迎上来,还未开口,便被丹岫手中的牌子吓着了,立时更加恭敬了。   “姑娘可是要找世子?”   “是,快带我去。”   “姑娘,世子出征北狄已一年有余,现下不在府中,不过十日前,陛下下旨召回,想来不过五日,世子便可进京。”   徐立弯腰恭敬的回道。   “带我去找徐青。”   听到世子还有五日便到京城,她便松了口气。想到夫人现下里的情况,决定还是让徐青通知世子一声。   带着端亲王府的大夫赶回小院内。   环碧此时正跪在地上,屋内十分静谧,倒显得有些压抑。江明珠一言不发的躺在床上,她气恼这两个丫头不听她的话,不管如何她是不想去连累谢央的,哦,如今应该是赵景川了。他本来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好不容易找回身世,却也与母亲阴阳两隔。她不过是幼时救过他两次,这个男人便铭记于心,送来丹岫,帮她不知挡了多少暗害,如今他正仕途顺遂,她怎么能连累他呢,他为自己已经做的够多了。   良久,她开口,声音嘶哑,“环碧,我们离开吧。把东西给你丹岫姐姐留下一半。”   “姑娘,我们不等丹岫姐姐了吗?”   “不必了,你丹岫姐姐自有去处。来,扶我起来,我们离开,回金陵。”   环碧应声,爬起来,上前扶着姑娘,悄然离去。   丹岫回来面对空空的屋子,心中涩然酸楚,又见屋内桌上被留下的东西,心中一暖,擦干眼泪,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妥当,让大夫回去,她锁了院门,往城外而去。   被丢下的张大夫疑惑的看着走远的人,摸不着头脑,自己倒是来做什么的?摇了摇头,径自离去。   而此时,被环碧扶着站在将军府门前,颇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曾几何时,将军府何等风光,每日车马盈门,宾客如云。如今竟是如此门可罗雀,残败荒凉,倒是世态炎凉,人多是趋炎附势者。   却来不及做他想,两人进了府中,发现府中一片杂乱,什么都没有了。   江明珠闭了闭眼,厉声道:   “陆家!好一个陆家!环碧,去联系林叔,护你我回金陵!”   “是!”   不日,一队三十人的人马护着主仆二人回金陵,却遭多番捕杀,最后只有几人护着她们回了金陵旧宅。   环碧上前叩响大门,好一会儿,才有人来。   “哎呦,姑娘怎的回来了,快快,里面请。”   福伯惊喜的望着门外的二人,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   “福伯,您老还是老样子,一点也不显老。”   江明珠开口。   “多谢姑娘吉言,老头子我啊,老当益壮!”   “福伯,老不修,自夸也不是您这样的。”环碧打趣道。   “你这丫头,老头子我不和你计较。“   福伯佯装生气,瞪了眼环碧,复又叹息一声,转头对姑娘说道:”姑娘,快去吧,老夫人等您许久啦。”   “嗯。”   她知道,祖母在等自己回来,努力将眼角的泪意逼回去。   “环碧,为我梳妆。”   收拾妥当,看着镜中自己过分苍白的脸色,便道:“环碧,将胭脂拿来。”   环碧低头递上胭脂盒,看着姑娘仔细的将脸上病态一一遮掩,清楚的知道,不过是让老夫人放心的走。眼泪不由落下。   江明珠看了环碧一眼,沉声道:“收起眼泪,等下你便不用进去了。”   环碧咬唇,努力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走吧”她点点头。环碧上前扶着她,她将大半重量压在环碧身上,实在是她此时早已没有什么力气了。   到了老夫人院落,早已等候多时的丫头婆子纷纷上前行礼,林妈妈站在门外迎接她,见她来到,笑着上前行礼。   “姑娘回来啦,老夫人念叨您许久了,真是太好了。”林妈妈说着到底是红了眼眶。   “林妈妈,祖母怎么样了?”   “老夫人刚刚还醒来问您呢,说是等您回来,看一眼,不然她不放心。”   “我进去看看祖母,你们都留下吧。”   “姑娘.......\"环碧有些着急,姑娘的身体她最清楚不过,她不放心啊。   江明珠摇了摇头,让环碧留下。   林妈妈扶着她进了室内。江明珠见老夫人躺在床上,头发斑白,气息微弱,不由悲从心来,跪在窗前,轻声喊了声“祖母。”   林妈妈上前趴在老夫人耳边,轻声道:“老夫人,九姑娘回来啦,回来看您啦。”   就见老夫人的手抬起,似是要抓住什么,江明珠连忙抬手握住,入手一片冰凉。   “祖母,瑶瑶回来看您了.......”她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去岁还见了祖母,那时祖母身体健朗,发色漆黑,谁见了不说祖母年轻似五十,如今不过半年,便苍老病弱自此。   “瑶...瑶回来啦。快让祖母瞧瞧祖母的娇娇儿......”   “祖母,是我,是瑶瑶回来看您了。您瞧,星儿好好的。”她喜极而泣,连忙站起身凑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感觉眼皮重若千斤,努力睁开了眼,便见自己娇宠的孙女尽在眼前,心情便好了起来,“瑶瑶瘦了许多,可是不好?”   “祖母,瑶瑶并无不好,您哪,是关心则乱,哪次见了瑶瑶便说瑶瑶瘦了。我好着哪,您不必挂心。”她笑中带泪,强忍悲痛。   “好好,瑶瑶过的好,我便放心了,我们瑶瑶值得最好的,往后啊,便是祖母不在了,也可放心了。”老夫人似是松口气的道。   “不,祖母,您好着呢,您赶快好起来,瑶瑶带您到院中看看,如今梅花开的正艳呢。”   “好好,那花呀,还是那老头子给我种下的,一辈子啊,也就做了这一件让我觉着舒心的事。瑶瑶不必难过,那老头子是放不下我,如今来接我了,瑶瑶过的好,祖母也就放心了。”老夫人声音减弱,看着门口,似是当年那个身披铠甲,一身戎装的男人傻笑着向她伸手,她便抬手放上去,和他一起去想了一辈子的塞外......   见祖母放开她的手,朝着门外伸手,她心中便是一惊,那手倏而落下,她心中一痛,惊呼一声:“祖母!祖母,不要丢下瑶瑶........”   便觉口中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吐出,眼前一黑便不省   屋中林妈妈见老夫人已去,悲伤不已。见九姑娘口吐鲜血,软到在床榻边,心中一突,只觉不好,连忙叫外头的人,一时间屋中乱作一团。   “大夫,我们姑娘到底怎么样了?您别老是摇头不语啊,真真是急死个人!”环碧在屋内转来转去,晃的林妈妈眼晕。却也没阻拦她,她比环碧更着急。   又是良久,老大夫收回手,摇头叹息,“贵府姑娘怕是就这几日了。唉~这位夫人怕是小产不久吧?”不待环碧点头,又径自说着,“小产后未及时调养,身体内被下了多年使人身体虚弱的药,便是没有小产,生产之时怕也是要一尸两命。惊怒之下,吐了血,早已伤及心脉,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早些备后事吧。”   说着竟是不管一屋呆滞的众人,背着药箱连银子都不收的径自离开了。   大夫人等人早已随着大老爷进了天牢,如今老夫人已去,偌大的将军府全靠林妈妈一个人支撑着。如今就连九姑娘也......林妈妈也有些不知所措,好在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还不至于自乱阵脚,一个大夫不行,那就多请几个。   江明珠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后了。   今日江大人也要问斩了,林妈妈强忍悲痛,吩咐好众人别漏了消息,便亲自去给姑娘煎药去了,如今树倒猢狲散,自将军府出事以来,该走的早已走了个干净,唯有几个忠厚的留在府内。   方青青这几日分外难过,上次不过是被一个小小的瓷片划了一下,谁知道那毒这般厉害,差点让她毁了容。越想越气不过的方青青又到荒院中找江明珠,势必要毒死她才安心。谁知道人不见了,她就知道她一定是回将军府了。带了几个人追到了金陵,就为了看她的笑话,气一气她,当然,气死最好!   看着不过几日便破败成这样的将军府,方青青不无得意,她最恨的便是当年江明珠以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嫁给了表哥为妻,而她,家中庶女,憋屈的做了妾!家世不如她,容貌不如她,才情不如她,可她偏偏就是得表哥喜爱。可她仍然恨,恨自己不能做表哥的妻。只有她死了,她才有机会。   一路进去,一个人也没见,果然是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抓了个小丫头,只说是陆府的夫人来看江明珠,小丫头好骗,带她进了翠微院中。 第83章 番外3   只一进到屋内,她便嫉妒的红了眼,她屋内表哥给的东西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凭什么!   “咳咳.......环碧,环碧。”   江明珠醒来只觉口干舌燥,开口唤环碧进来,不过半晌无人应答,只好自己起身,努力了半天终是坐起身来,不由半喘,还是身体太过虚弱了。她叹息。   “呦,姐姐可是大好了?”   方青青听到室内有动静,依依不舍的放下多宝阁上的羊脂玉白玉兰摆件,进到里间便见江明珠靠在床边喘气,不由张口挑衅。   江明珠厌恶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来做什么?出去!”   “啧,姐姐,可别急着赶妹妹走呀。妹妹我今儿个可是给姐姐你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姐姐难道不想听一听嘛?”   “说完就滚!”她平静的道。   “你!”方青青怒火上涌,转而又平复下来,无不快意的继续说着,难掩其中恶意,“姐姐怕是不知吧,今日你父亲就要问斩了,监斩的便是表哥,你都不知道,你父亲母亲跪在地下求表哥的样子,真狼狈啊,可惜,表哥一点都未曾动摇!此时怕已人头落了!哈哈........”   江明珠闻言惊怒攻心,又是一口鲜血上涌,却不想在方青青面前露出半点端倪,硬生生的咽下口中腥甜,眼前却一阵阵发黑,咬牙道:“你说什么?”   “姐姐真不知?哈,现在满大街都去观刑了,妹妹我来时可是特意去瞧了一眼,啧啧.....”   方青青看着脸色苍白如纸,半死不活的样子,恨不得她一口气上不来,立刻去死!   “环碧!环碧!”她声音凄厉将外头打水回来的环碧吓的扔了盆子就冲了进来。   “姑娘,姑娘,你怎么样?”环碧推开挡着路的人,冲到她跟前,担忧的紧。   “去把这个贱人赶出去!赶出去!不要让她踏入我将军府半步!”   她指着方青青,气的手指微抖,怒火朝天的恨声道。   环碧闻言扭头,就见方姨娘这个害了自家姑娘的人,端着一副盛气凌人,小人得志的模样站在屋内,顺手抄起一旁用来清扫灰尘的鸡毛掸子便往方姨娘的身上抽去,想起日前差点给自家姑娘灌了毒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硬是下了死手的抽。“你怎么在这?谁允许你进来的,滚出去!”   硬是将方姨娘打的尖叫连连,左闪右避的躲着,口中咒骂着,却抵不过环碧抽过来的鸡毛掸子,只得身份脸面都不顾的往外逃。外头方姨娘带来了人见主子都跑了,也赶紧跟上跑了。   打完人的环碧,神清气爽回来,便见自家姑娘倒在地上,唇边血迹斑斑,早已没了气息!惊呼一声“姑娘!”   到底还是被方姨娘的话刺激了,江明珠看着环碧追着她打,那狼狈的身影愉悦了她,可惜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呼吸渐渐困难,眼前景象开始模糊,想要开口叫一声环碧,却没了力气,终是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此时,正在扎营休息的赵景川收到了端亲王府的加急信件。   面容冷峻的男子将信打开,看了信中内容后,不由悲怒交加,手中信件被握成一团,陆家,陆家,他怎敢!怎敢这样对她!他尚不敢伤她半点的人,他怎敢如此对待!蓦的心口一痛,便觉眼前一晃,差点摔倒在地,好在及时撑住桌案。想到刚刚的感觉,便觉不好,他有预感,她一定是出事了。   扬声冲外喊了一句,“徐震。”   “属下在。”踏进账内的徐震只觉头皮发麻,不知何时惹得这祖宗发怒。   “你带人回京,我要先走一步。”他冷声道。   “将军,前方一个自称丹岫的姑娘要见您。”一个士兵进账禀报。   “带过来。”   丹岫被人带进账内,扑通一声便跪在案前,“还请主子速速回京,姑娘怕是不行了,您若再不回去,怕是连姑娘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都是奴婢没保护好姑娘,让姑娘遭了小人算计,将军府已出事,想必主子已有所闻,姑娘三日前被奴婢送出陆府,如今怕是回了将军府。还望主子速回。”   丹岫只觉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主子气势更胜以往,不由将头低的更低了,险些承受不住主子仿若锋芒在背的眼光。好在主子只是盯了她一眼,便抬脚出去了,急声吩咐到,“备马。”   不过一瞬便一骑绝尘而去,丹岫想了想,也赶紧追了上去,她也不放心夫人和环碧。   三日的路程硬是被缩短了一日半,赵景川一路疾驰,马不停蹄的进了金陵。不顾路人,一路飞奔,横冲直撞的来到了将军府门前。下马,手中缰绳一丢便进了府内,却在翠微院门口被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撞了一下,还不待他斥责出口,便听见一声惊呼,“姑娘!”   他一惊,推开人便冲进去,却见到他这一生最不想见到的场景,脚下不由踉跄了下。那个娇弱的女人躺在地上,唇角血迹斑斑,脸色惨白,那双如星河灿烂的双眸再也不会望着他了。再也不会柔柔的喊他佑安哥哥了。终是不能承受这痛,他捂住痛到无法呼吸的心口,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出,心痛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离开他!心揪成一团,他不过是微微放了手,自她大婚后,他偷偷看着她,没来得及娶她为妻已经够痛了,他不能看她对着别的男人笑,更不能看她同另一个男人生活。嫉妒几乎让他入魔,后来他便忍痛让自己放手,得知她很好,他便放心的去了边关,离开那天,他还偷偷去瞧了她,那时她还笑容灿烂,不过两年,怎么就........   脸上一阵冰凉,视线有些模糊了,他哭了吗?原来他还有眼泪吗?他踉跄着走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仍不敢相信她已离他而去的事实,摸摸她尚有一丝余温的脸颊,温柔的道:   “瑶瑶别怕,佑安哥哥带你离开这里,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佑安哥哥再也不会放开你了。你喜欢的文心兰开了,佑安哥哥带你去看。我带瑶瑶去看花,带你去骑马,带你去游湖。再也不会让你觉得无趣了。”   他抱起她,向外走去,看着怀中的女子,眼神柔情似水,口中喃喃自语,语气温柔的可怕。   环碧满脸泪水呆呆看着这个身披铠甲,满身风尘却气势惊人的男人小心翼翼将姑娘护在怀中,一步步离开,早已忘记反应,这是那个外界传闻心狠手辣屠了谢府满门,战场煞星临世的人吗?   林妈妈在廊下不敢上前,只口中悲呼,造孽,造孽啊.......   见环碧上前要拦,便摇摇头,上前拦下她,“不必了,随他去吧,不过是爱而不得,如今人都没了,就随他吧,随他去吧。便是老夫人在,当初也是同意的,只是一切都晚了啊,造孽啊......唉......”   端亲王府,世子院内。   端亲王拖着病体站在门前,脸色沉沉,“三天了,已经三天了!不能等下去了,皇上召见旨意都下了三道了!徐青,把门给我撞开!”   徐青也早已担心不已,闻言也不再迟疑,便上前去一掌将门劈开,只听一声闷响后,便归于平静。   关闭三天的门终是打开来,刺眼的阳光直射屋内,众人也终于看清屋内的场景,所有人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只见屋内一个脸色惨白,面容精致,唇红似血且一身红嫁衣的女子一动不动的坐在堂前,而世子同样一身红衣的半坐在女子腿边,脸上放着女子显得惨白的手,手指上鲜血一般红艳的蔻丹在世子脸上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世子卧在她膝头久久不动。   明明此时阳光正好,站在太阳下的众人仍是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胆子小的此时早已哆嗦着腿软倒在地。   端亲王看着儿子这般模样,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恨铁不成钢的大步踏进房内,一脚踹在赵景川的身上。赵景川闷哼一声,倒在一边,却极快的起身接住几乎要倒下来江明珠的身体,有些惊慌的轻声安慰着:“瑶瑶别怕,佑安哥哥在这里。”   端亲王看着儿子这样,心中也极是不好受。当年因为他的原因,导致儿子没能娶这姑娘为妻,如今又是因为替他出征而导致这姑娘香消玉殒时,自己儿子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他能体会这份心如死灰,可是这不是他就此颓废不起的理由。   咬咬牙,他出声:“看看你如今成什么样子!你难道就不想为她报仇?听说陆家那小子害她小产,又要用药毒死她,你不给她报仇,如何有脸面对她?现在外面哪个不知江老将军一家家破人亡都拜陆家所赐?你就不想找到幕后之人?在这颓废有什么用?啊?”   良久,就在端亲王忍不住再开口时,赵景川终是开口,嗓音嘶哑却透着狠厉:“我会让他们都给瑶瑶赔罪的。”   端亲王得此一句,便知他的话起了作用,心头一松。有目标就好,有目标就不至于让他这残破身子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殊不知他放心过早,不过三日京城风起云涌,赵景川派兵围了陆府,陆府两百多口人一夜之间全都命丧黄泉!陆家二少爷及其爱妾在菜市口被一身黑衣,浑身鲜血随着他每走一步便留下一个血脚印如同地狱厉鬼上来索命的赵景川生生活刮。据当时观刑之人描述,那二人的惨叫绕梁三日经久不绝,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活生生让人如同堕身地狱一般,不禁想起几年前谢家的事。活阎王一名是越传越广。   十天之内风云突变,京城帝位易主,七皇子登上帝位仍旧一脸迷茫:“说来你可能不信,一觉醒来我成了皇帝.......”   江老将军满府通敌叛国一事迅速翻案,陆丞相之恶名传遍天下。   老皇帝此时憋屈的窝在端亲王府将自家蠢弟弟揍了好几遍,他一觉醒来就蒙了,被自家亲亲侄儿掀下龙椅,逼着写了传位诏书后迅速被扔到了端亲王府。今日一早更是和自家蠢弟弟一起被塞进一辆马车直奔京城外,老皇帝内心崩溃:朕心里苦,但朕什么也不能说!看了看在马车上睡得正香的弟弟,愤恨的在他脸上比划起了拳头......... 第84章 番外4   所有事都做完了,赵景川看着此时安静躺在他床上的江明珠,眼神温柔,   “瑶瑶可要等等佑安哥哥啊,我不会让你在黄泉路上寂寞的,等哥哥处理完所有事,就来陪你。等我。”   说着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他去找了天宝寺与天宁寺的大和尚,以天下苍生要挟,想要获得下一世的相遇。   其实江明珠死了已半月有余,虽已是深秋,尸身仍旧腐败了,散发着腐臭之气,每日前来打扫的丫头哪个不吓的哆哆嗦嗦的。偏赵景川无所觉,日日都要抱着她入睡。   江明珠死去后便被困在了赵景川身边,当她有意识后,便是他为自己穿上了红似火的凤冠霞帔,然后那个人眼含幸福,唇角微勾的换上新郎服,坐在自己边上,挑了盖头,喝了合卺酒,侧身睡在她身边时,她是懵的。   她已经死了。她清楚地知道。可是他何时对自己有了这样深厚浓烈的感情?她不过是幼时与他相识,大街上见到一身破烂,满身伤痕的小可怜,一时心软偷偷带回府中,偷偷养在她房里一段时日。后来被谢家找上门来,才知他是谢府不受宠的嫡子。再一次相见是十四岁到天宁寺陪母亲小住,捡了身受重伤的他,精心照料,他那时过于无趣,整日里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那时她天性爱玩,不过几日便将他抛于脑后。   直到她与陆瑾皓大婚,才从贴身嬷嬷口中得知他曾求娶她,父亲看不上他小小谢府,更不用说他在谢府不受宠。后来又听说原来他是端亲王府丢失十几年的嫡子,被因妒恨嫡姐嫁了心上人的谢夫人趁端亲王出征时,偷走了刚出生的他装作自己生下的孩子,十几年来在谢府遭受虐待。回归端王府后将谢府曾经打骂欺辱过他的人尽数斩杀,因此得了个活阎王的凶名。她那时还感慨来着,说是若是她遭如此欺辱怕早已疯了。   而今她遭受巨大冲击,这男人疯了!他对她有情,抱着她的尸体颓废三日,期间不知落了多少泪,不知说了多少情话。她从一开始的感动几欲落泪到麻木只用了短短三日。而后他振作起来,一举覆灭陆府,活刮陆瑾皓方青青!她就站在他身边,纵使不是人了,也在一旁吐得天昏地暗,偏他眼中只有疯狂快意,纵使这二人如何惨叫求饶,他都风轻云淡的看着,直到他们活活痛死,刮下最后一点肉,流尽最后一滴血,他说:扔了喂狗!   她又惊又喜,不知如何是好。惊的是他如此冷血无情,喜的是他让自己大仇得报。再后来,受的惊讶实在太多,她也开始波澜不惊了。十天,改朝换代,不过他翻手覆雨,波澜不惊间发生。   直到现在,她才面色大惊,拼命阻拦,却毫无用处,他听不到她,也看不到她,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赵景川一点一点亲手将她埋骨之地挖好,十指泛血也好似感觉不到疼。身边是一身火红嫁衣的她。终于挖好后,一个异常宽大的棺材被他费力的推进去,棺材大到能躺进去两个人!   苏江明珠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可不论她怎么做都是无用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男人和她一样的红衣,喝了事先备好的毒酒,抱着她躺进去,轻声说了句:“瑶瑶,等我。”   便一点一点费力的合上棺材盖,面上都是得偿所愿的幸福,唇角自始至终都是翘起的。   她气急,眼泪一滴滴落下:傻子!傻子!你怎么这么傻?我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呢?傻子!   她飘在棺材上,想着等这个男人死了,魂魄像她一样出来了,她一定会揪住他狠狠地骂他,打他。可是她等啊等啊,不知等了多久,等的她觉得好累好累的时候,还是没见到他的魂魄出来,顿时急了,一下子冲进棺材里,便是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