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海岛随军养娃》 作者:荔荔一朝   文案:   重生回来的姜玉华只想干两件事。   先一巴掌扇了想把她骗去边疆的小白脸知青,再找到上辈子的丈夫,答应跟他的娃娃亲,重续前缘。   宋修见本以为带着三个收养的孩子,不会有人愿意嫁给自己,所以他回来跟娃娃亲对象退婚。   没想到那唇红齿白,笑容明艳的姑娘见到他就斩钉截铁的说要结婚。   宋修见眯起眼睛:她有什么目的?   ……   听说宋修见从老家带回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部队嫂子们愁的哟!   一个小村姑,能跟小宋过到一块去吗?小姑娘看着娇娇俏俏,能把他收养的孩子照顾好吗?   没过多久,众人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村姑?人家能给全海岛的孩子上课,可是正经大学生!   娇气?又娇又俏没错,家务宋修见包了,但人家一下厨,满海岛的孩子都不干了,嫂子们只好厚着脸皮上门求教。   辣炒鱿鱼,白灼海虾,油泼蛏子,生腌酱蟹……海岛生活枯燥无味,玉华愣是把日子过出了花儿。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七零年代海岛美好生活   立意:身娇志不娇,天道酬勤 第1章 重生 骗我,打死你都活该!   这是一辆回乡的高铁,姜玉华要回白云村,安葬刚死去的丈夫。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家三口。   “子俊,快哄哄你儿子,大中午的不好好吃饭非要啃手指头,手指头能当饭吃?”小媳妇脸上带着笑,嗔怪着让丈夫管教孩子。   叫子俊的男人摘下眼镜,把儿子抱进怀里,笑眯眯的摇呵着,哄他吃饭。   周围人看见幸福的一家三口,都是会心一笑,玉华却满脸哀伤遗憾。   她跟丈夫本来也该有段好姻缘,却错过了整整二十年。   直到四十岁那年,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却只过了短暂的一段幸福时光,丈夫就意外去世了。   要是当初没有错过,是不是也该像这一家三口似的,儿女双全,夫妻恩爱,要多幸福,有多幸福。   可惜,斯人已逝,他不会再回来了。   想到这里,姜玉华的眼泪夺眶而出,不想吓到对面的孩子,她捂着脸,跌跌撞撞的奔向了卫生间。   外面在说说笑笑,里面在放声痛哭。   姜玉华心里只有懊悔和遗憾。   她跟丈夫宋修见,本来是有一段娃娃亲的,两家老爷子都上过战场,战场上约定各自儿媳妇要是生了一男一女,就结一段姻缘。   可二十岁那年,她考上了省城师范大学,只读一年就闹起了革命,没办法只能回家。   在家里遇见了一个小白脸知青,被半哄半骗着私奔去了边疆。   从那以后,南辕北辙,她跟宋修见就这么硬生生错过了。   那小白脸知青也不是个好人,说的比唱的好听,到了边疆之后就恢复了渣男本性。   姜玉华果断离了婚,自己做生意,开百货广场。   钱赚了不少,可人生大事也这么蹉跎了。   四十岁那年,碰上同样单身的宋修见,两个人一见钟情,都是四十多岁的人,居然来了个黄昏恋。   结婚以后,宋修见更是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来不让她烦心半点,就连早饭,那也是做好了送到床边。   玉华的脸哭得发烫,她开了水龙头,一捧水浇在脸上,闭着眼睛想,如果能重来多好啊,如果能重来一次,她打死也不会跟那个渣男知青离开的!   好不容易哭得收了声,一抬头,姜玉华直接愣住了。   高铁上光洁的镜子变得坑坑洼洼,还变小了不少,外面还有老式火车运行的时候,那种咣当咣当的声音,她已经很久没听过了。   更重要的是镜子里的那个人。   脸上的皱纹被岁月抚平,哭过以后的眼睛明亮又有神,皮肤洁白无瑕。   唇红齿白,年轻漂亮。   抚上镜子里的自己,姜玉华吓得屏住呼吸。   她不是在做梦吧?   这,这分明是她二十岁的模样啊!   做梦似的出了卫生间的门,火车窗外的景物迅速倒退,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窗外是目光望不尽的稻田,而她乘坐的也从高铁变成了老式绿皮火车。   掏了掏兜,里面是一张火车票,上面写着座位。   按照车票上的座位找过去,到了自己所在的车厢,姜玉华就看见座位对面坐着一对母子。   小男孩啃着手指头,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他妈在旁边拿着个瓷缸子,“子俊,赶紧吃饭!啃手指头能吃饱?”   到这,姜玉华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回到了二十岁。   往座位上走,刚坐下就踢到了个人。   “对不起,没……”姜玉华以为自己踢到了对面的母子俩,赶紧道歉。   谁知道座位下面居然爬出个大男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细皮嫩肉,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白衬衫,灰头土脸。   男人先是探出头看了看车厢周围,这年头坐得起火车的人不多,周围没人,他又去看车厢外面,发现治安队没来,这才没好气的从座位地下爬出来。   “这地方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要是一睁眼就到边疆多好啊,去了就能分地,吃不完的牛羊。”男人张口就夸起了新疆,顺带又嫌弃白云村,“不像你家那个村子,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活,肉嘛,一年吃不到一回。”   看见这男人,姜玉华就是一声冷笑。   这人就是她上辈子的前夫,顾伟。   刚才她还担心重生的时间不对,别自己已经跟顾伟去了边疆。   天都在帮她,玉华想起来了,这正是自己一生的分岔路口。   昨天她拿到她爹开的介绍信,帮生产队去省城买化肥,谁知道颇有好感的顾伟知青也跟着混上了火车,就躲在座位下面。   一路上顾伟一直在游说,说前些年主动支援边疆的人在那过的有多幸福,羊肉多的吃不完,而且到那就分地。   姜玉华上了一年师范大学,知道支边青年的事情,但了解的不全面,被顾伟一通游说,还表示等他们安定下来,就把她父母也接过去,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因为顾伟说的比唱的好听,再加上被父母逼着嫁给根本不熟悉的宋修见,姜玉华才跟他一起把火车坐到头,去了边疆。   边疆日子不好过,冬天冷得要命,不烧煤能把人冻死,羊肉管够,可也只有羊肉,吃到最后闻到羊膻味就作呕。   这些姜玉华都能忍,最可恶的是顾伟后来混成了领导,居然开始骚扰小姑娘,还开始贪污受贿。   得知这件事,姜玉华第一时间搜集证据,贴了他顾伟的大字报,把他送进了监狱!   与此同时,看姜玉华两只眼睛红的跟蜜桃似的,应该是在厕所哭过,顾伟又开始劝说了,“玉华,你别伤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对咱们爹娘好的,我叔叔在边疆是领导,去了就能分地,我们到那就结婚。”   “你仔细想想那时候日子该多美啊。”顾伟伸着双手,一脸向往的说,“我们在边疆,在一望无际的麦田,唱着《在希望的田野上》”   看到这人伪善的嘴脸,姜玉华抬起了手,顾伟也满脸鼓励的把手递过来,想要牵着。   啪的一声。   姜玉华给了他重重的一巴掌!   还《在希望的田野上》?   他先滚去劳改农场,唱《铁窗泪》去吧!   一巴掌下去,顾伟脸上瞬间浮起了五个指头印,鼻血都给打出来了,可见姜玉华有多恨。   “你他妈疯了?凭什么打我?”顾伟愣了几秒钟,一抹鼻子,瞬间就暴怒了。   打脸伤自尊,顾伟又是个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男人,立马蹭的站起来,两只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姜玉华。   抬眼看他,姜玉华气势不比他弱,“骗我去边疆,打死你都活该!”   盯着姜玉华半天,顾伟明白了。   这趟火车最后会在边疆下车,所以车上来来往往很多人都去过边疆。   估计是姜玉华在上厕所的时候听见别人说了边疆的真实情况,不愿意去了。   要是平时,他愿意好好劝劝,毕竟玉华长的十里八乡独一份的漂亮,他上哪都找不到比她更漂亮的。   但因为挨了一巴掌,顾伟心里有怨气。   仗着姜玉华是个小姑娘不懂,他抹着鼻血,也懒得再装,狰狞的笑着,“你以为你能跑?你要敢走,我也不去了,回去就跟人说是你勾引的,名声臭了,我看你除了我,嫁给谁去。”   “现在火车已经过了省城,咱俩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最好安分点。”   刚才那母子俩去了厕所,顾伟索性不装了,凶光毕露!   姜玉华重活一辈子,自己从摆摊卖小吃到盘下一个大商场,生意场上滚过,怎么可能被他这两句吓住。   清了清嗓子,朝着车厢就喊,“治安队呢?有人在吗,耍流氓啊,有人耍流氓!”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顾伟给喊懵了,等反应过来想去捂着姜玉华的嘴,远处就是一声爆喝,“你想干什么?耍流氓!”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带着红袖章的治安队长,直接把顾伟给指住了。   “同志,我要跟你举报,这人是我们村下放的知青,他私自跑出来上了火车,这是要逃跑!”姜玉华躲在治安队长身后,快速的说。   顾伟简直要疯了,姜玉华平时很好骗的,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过去了,怎么今天这么刚硬,还叫来了治安队?   “不,我没有。”顾伟张口结舌,赶紧摇头,“同志你听我说,我们是对象,她在跟我闹脾气。”   “胡说八道,我有娃娃亲,跟你处的什么对象!”姜玉华下一秒就否认了。   本来就是嘛,只是颇有好感,没有确定关系,话都没说过几句。   治安队长一脸严肃,直接朝着两人伸手了,“现在立刻把你们的介绍信给我看!”   姜玉华立刻拿过自己的小包袱,在里面翻了翻,找到了介绍信递过去。   “你的介绍信。”治安队长一双鹰眼,逼近了顾伟。   介绍信?   刚才还目露凶光的顾伟两腿打颤,觉得自己好像要完蛋了。 第2章 回家(修改) 爹,娘,我愿意嫁……   “要是没有介绍信,现在跟我走一趟。”治安队长看顾伟拿不出来,语气一粗。   顾伟脸上表现的特淡定,但脑门上一直在冒汗,不停的吞咽唾沫。   “你听我解释。”他故作冷静的说。   转头看姜玉华,语气放软了很多。   他心里打算的明明白白,现在知青逃跑被发现了就是大事,搞不好要被抓去劳改农场,被批/斗。   但要是能让玉华改口说,自己一个人拎不动化肥,请他来帮忙拎东西,刚才只是对象之间的吵架,这件事就能有转机。   “玉华,你跟这大哥说说,我们刚才是不是在闹着玩?”他脸上的表情有点阴森,却又挤出了个笑容,“难道你除了我还想嫁给别人?我不答应。”   他这是贼心不死,依然想用名声逼姜玉华就犯。   “你算老几,不答应?说多少次了,我有娃娃亲,除了他,我谁都不嫁。”姜玉华看他一眼都嫌浪费表情,心里正想着怎么把他一次性解决,再也蹦跶不起来呢。   眼角余光扫过,就看见好多人都朝这里走过来。   坐火车特别无聊,好不容易碰见热闹,大家都想来看看。   此时周围几节车厢里,听见动静的人都跑过来,伸着脖子瞧好戏。   有了,刚才流氓罪只是情急之下喊出来的,现在,姜玉华得让顾伟把这罪名坐实!   低下头,她的声音变得特别委屈,“这人还想跟我耍流氓!”   “小伙子看着是读过书,不会干这种事吧?”一个中年妇女打量着说。   “咋不会,你没看人小闺女长的多俊?”另一个大叔紧接着说,“那你说,他为啥拿不出介绍信,还愣是装小闺女的对象?”   因为顾伟脸上的表情太难看,肌肉都一抽一抽的,看着就不像个好人,其他人都跟着点头,“这是臭不要脸啊,还要拉人家清清白白的小闺女下水!”   “看着人模狗样,谁知道干这种事。”   一人一口唾沫,远远的朝顾伟啐过来。   顾伟最好面子,这么多人朝着自己指指点点,还被人堵着要介绍信,又气又急,盯着姜玉华的眼神像要杀人!   要不是她突然闹起来,怎么可能招来治安队长,他又怎么可能被人发现?   “你们瞧瞧他这个眼神,这还得了?拿不出介绍信就抓走!让他劳改去!”有人指着顾伟,大骂了一句!   劳改俩字,直接就把顾伟脑子里最后一根神经挑断了。   他从村里跑出来,冒死扒火车,不是为了去劳改的!   在火车上躲了一夜的憋屈在这一刻全都发泄出来,他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咆哮,撞开治安队长,跟拎小鸡崽子似的,要去抓姜玉华。   “你们看看,我没说错吧!”姜玉华一声尖叫,赶紧往后退,心里却乐开了花。   又是砰的一声,姜玉华抬起头看。   “找死吧你?!当着我的面就敢耍流氓?带走!”治安队长魁梧高大,直接一个挺胸就把顾伟撞开了,厉声大喝,“介绍信呢,拿不出来就是逃跑,罪加一等!”   搜遍顾伟浑身每一个口袋,只搜出一只笔。   “带走!车停了送公安局去。”   几个治安队的小伙子呼啦啦的涌上来,一个拽着顾伟的脑袋,其他几个拧着胳膊,连推带搡的,像押只死狗,把他给押走了。   这渣男,这辈子他可别想当什么领导,再去祸害小姑娘。   解决了这桩心事,姜玉华松了口气,又看见治安队长没走,反而打开了她的介绍信,仔仔细细的看着。   “你是白云村人?齐鲁的白云村?”治安队长抬起头,皱眉问。   姜玉华心里一咯噔。   该不会治安队长是他们村里人的亲戚吧?要是她跟顾伟一起坐火车的事情传回去,还不知道村里人要咋指指点点呢。   “是,您听说过吗,还是家里有亲戚在我们村?”姜玉华斟酌着问。   “不,我战友是你们村的。”治安队长语气沉沉,“你认不认得姜建国?”   姜玉华噗嗤一声,直接笑开了,“他是我爹啊!”   “你是他闺女?”治安队长也给惊了,连忙追问,“你爹现在怎么样?”   说着,跟玉华示意两人坐下来说,眼神也温和了不少。战友的闺女嘛,跟自家晚辈没什么两样。   “在战场上伤了腿,退伍了,现在在村里当支书。”   也是因为伤了腿,她爹出不了远门,买化肥的事情才落到了姜玉华头上,她读过书去过省城。   队长点点头,听战友过得不错,就继续看介绍信,这一看不打紧,眉毛又皱起来,“介绍信上写的省城,你怎么坐过站了,这里是榕城。”   对此,姜玉华也有说头,“正要跟你说呢,叔,我之前冷不丁碰见那知青,给吓蒙了,到了省城忘了下车,你能不能帮我再买张车票,我要回家。”   “行,有介绍信,我给你再买一张。”说到这里,队长语气意味深长,“这次可别坐过站,爹娘等着你回家。”   “我知道。”玉华笑的泪光盈盈。   上辈子,爹娘也在眼巴巴的等着她吧?   盼闺女归乡。   ……   到榕城火车站下车,有熟人,可比一个人抓瞎好办多了。   跟着治安队长,姜玉华又去了一趟售票处,说了几句好话,顺利买到了回去的火车票。   跟队长告别,临走之前,他还要走了村里的地址,说是要给爹发电报。   “你本来该昨天就回家,耽误一天家里着急,我拍个电报报平安。”队长这么说的。   姜玉华点头,说了好几声谢谢,然后迫不及待的踏上了归乡的火车。   这趟不能白来,到了省城姜玉华下车买了化肥,又请人帮忙抬着上火车,继续赶路。   坐了一夜的火车,再搭着回县城的货车,又乘了村里人的驴车,一路倒腾倒腾,姜玉华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村里生活简单但并不枯燥,这会儿晚霞染红半边天,风吹树叶飒飒响,村里人端着饭碗坐在村口的大槐树下面唠嗑。   “玉华回来啦?快快,把化肥放下,我们帮你拿。”村里大爷迎上来。   “快回家去,耽误了一天,你爹娘眼睛都要盼细喽!”   一步不敢停,姜玉华急匆匆的往前走,远远的就看见自家的小院子,用栅栏围起来了,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撒了水防尘,被夕阳一照,地上都是碎金。   一进三间的瓦房,再带一间小厨房,推开栅栏就听见她爹娘在说话。   走到窗户边,姜玉华发现她娘在哭。   “什么娃娃亲,现在外头不都讲究个自由婚姻,你凭啥给我闺女包办了?!”她娘哭着说。   “再说了,人要是好的也就罢了,你没听人说宋家那小子已经有了三个娃?”   “是,说是说收养的,但是隔着这么远的地儿,谁知道是不是他亲生的,村里都说是他自己的娃!可怜我从小疼到大的闺女,要让你个黑心鬼嫁给人当后娘去。”   她爹姜建国憋了半天,涨红了脸,“你疼我不疼,我当眼珠子疼!”   “你知道今天上县城,我收到啥消息?以前的战友给我发电报,说在榕城抓到逃跑的顾知青,咱玉华也在。”   她娘一激灵。   知女莫若母,姜母声音陡然哑了,“榕城?不是省城吗?咱闺女不会是跟那小子私奔了吧,我的傻闺女,怎么能上那种人的当,都怪你!要不是逼着她嫁给宋家小子,她会跑?”   说着说着,姜母哭了起来,“桂花嫂子也不地道,她男人死了,我帮了她多少回,没米我送米,没柴我让儿子给她劈,谁知道临死前坑我闺女。”   这事儿是这样的,宋修见的母亲何桂花前些天去世了,临死之前,她把姜家人叫到跟前,吊着一口气提起了以前的娃娃亲,请求让两个孩子试着处一处,能成就成,不成就拉倒,谁知道过了段时间,姜父铁了心要让姜玉华嫁过去。   “我可怜的闺女,碰上个黑心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你给我把她找回来,赶紧找!”当娘的听说孩子跑了,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找什么,人家说了,玉华马上就到家。”姜父挨着打,不闷不哼,“宋修见的孩子不可能是他自己生的,那就是收养的战友孩子!部队有纪律,少听村里老娘们瞎嚷嚷。”   “那咋了,我闺女嫁过去不还是要当后娘?”姜母声音又高了。   “现在到处闹革命,玉华打小爱看书,小时候回家教咱念三字经,这丫头从小惯到大,万一说错话,让人拉走批/斗,你说咋办,你能拉她回来?”姜父继续说,“小宋当兵,部队不闹革命,除了他,谁还能护住咱玉华?”   “再一个,玉华私奔的事儿现在只有咱俩知道,保不齐啥时候其他人也知道,你非得把闺女留成老姑娘,耽误她才高兴吗?”   “那你说咋办?”她娘哑火了。   “等玉华回来,□□白脸,你好好劝劝她。”姜父也满脸愁容。   吱呀一声,木门应声而开,姜玉华就站在门口,笑眯眯的说,“爹,娘,用不着劝,我愿意嫁。”   她娘的嘴顿时张的能塞下一颗鸡蛋。 第3章 提亲 他从远山浓雾中走来   “傻闺女,你咋想着要跑的,姓顾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姜母立刻扑过来,从上到下把玉华囫囵摸了一通,“没让人欺负了吧?”   这话的意思其实是问,有没有跟顾伟有亲密行为。   姜玉华跟着她娘打哑谜,“没有,谁敢动我半根汗毛,打断他的腿!”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姜母松了口气。   “还有,谁说我是跟人跑啦?我是睡着了坐过站,才跑到榕城去的。”姜玉华一口咬死是不小心坐过了站。   “行了,睡过站还光荣是吧,快去洗把脸,好好睡一觉。”姜建国站起来,把这事儿就定性成了睡过站,不然闺女晚了一天回家可不好解释。   一锤定音,这事儿在姜家算揭过去了。   姜玉华回房间睡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听她娘说要去县城给她扯布。   “不年不节的,扯啥布?”姜玉华纳闷了。   一夜过去,姜母不哭了,也想通了,现在迫不及待的要给闺女把关看女婿,“傻丫头,小宋马上回来,给你扯布相看呐!”   挥一挥手,她风风火火的去了县城。   “娘,慢点走,外面雾太大了!”玉华追出门喊了一句。   日子往冬天过,白云村又是山村,夜里就开始降霜起雾,到下午都散不了。   但这也有一个好处,降霜的蔬菜脆生生的,最好吃。   村里早午饭都是一起吃的,家里姜玉华厨艺最好,由她来做。   掐一把嫩生生的豌豆苗,拍了大蒜炒一炒,加点盐和酱油,出锅还是脆的,别提多香。   再去挑一篮子菠菜,家里还有跟王嫂子换的嫩豆腐,再做个菠菜豆腐汤,配去年姜母晒干的小萝卜干。   厨房里,玉华正在切萝卜干,细细的切成小丁,然后放点油下锅炒一炒,等香味出来之后出锅,拌上酱油和醋,再拌点辣椒,又咸又辣,特别下饭。   正切着,厨房里连蹦带跳的进来个小伙子,十七八岁,干活累得一身大汗,进来就坐到灶膛后面帮着烧火。   “姐,我听说跟你有娃娃亲那小子要回来了。”小伙子张口就叫姐。   姜家一儿一女,姜玉华是老大,下面还有个弟弟,叫姜玉军。   去年还在上高中,现在闹起了革命,学不能上了,就回来下地干活,等着到了年纪去当兵。   宋修见年少离家,走的时候玉华也才十五岁。   再加上两家的孩子年龄差的大,总不在一起玩,玉军压根不知道他叫啥。   哐当一下,菜刀脱手。   “姐你咋了,小心砸到脚!”姜玉军差点没跳起来。   一抬头,他姐已经急匆匆的出了厨房,看着跟掉了魂似的。   姜玉华走到门口,正好碰上回来吃饭的姜父,“爹,我听说二哥要回来,真的吗?”   宋修见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从小到大,玉华都管他叫二哥。   “真的,已经到村口了,回来奔丧。”姜父言简意赅的说。   玉华顿时就站在门口不动了,心里百感交集。   她昨天差点跟着顾伟去边疆,宋修见今天就回了家。   就隔一天啊,上辈子她跟二哥就这么硬生生的错过。   动了动鼻子,姜父闻见饭菜香味了,指着屋檐下的腊肉说,“他回来肯定要来咱家一趟,说不定就是提亲,你做点肉菜,别让人家觉得咱们小气。”   “提亲?不可能吧,我俩都没相处过呢。”玉华半信半疑。   不是她不自信,而是她上辈子遇见宋修见的时候,他一直就是单身,没有结过婚,怎么可能一回来就跟自己提亲。   “不是提亲也差不了多少,他娘临死前嘱咐过了,小宋是个孝子,不会轻易忤逆他娘。”姜父摆了摆手,进门休息去了。   心里虽然存着疑惑,但丈夫要来,还是年轻时候的丈夫,姜玉华欢欢喜喜的割了一半腊肉。   “这腊肉准备咋吃呀姐?”姜玉军跟闻见肉腥味的狗一样,傻笑着就来了。   “咱家肉有点肥,炒着吃容易腻味,切片上锅蒸,把油逼出来再放咸菜一起蒸,咸菜吸了肥肉的油腻,肥肉吸了咸菜的香味,好吃着呢。”玉华笑眯眯的解释。   哧溜一声,姜玉军赶紧去烧火,“快别说,口水都要下来了。”   饭菜上了桌,因为今天要谈闺女的婚事,姜父就把玉军个不懂事的打发出去了。   他刚出门,又捧着碗跑回来,“爹,姐,宋二哥来了!”   姜玉华赶紧拍了拍身上新换的衣服,又沾了点水把辫子梳整齐,深吸一口气走出家门,心里那叫一个紧张。   上辈子玉华总想看看他年轻时候的照片,宋修见都说没有,不喜欢拍,问紧了又说自己年轻时候长得丑,脸上留了一道大疤。   但姜玉华心里就跟猫挠一样。   年轻时候的丈夫真的长得丑吗?脸上真的有一道疤?   她不嫌弃,可是真的很好奇。   眼巴巴的看着那条连接姜家和宋家的小路,雾还没散,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   又过了一会,隐约能看见一道挺拔的人影,姜家几个全都屏住呼吸。   玉华更是牙齿咬着唇,眼睛直盯着小路,等人完全走过来,她就开始在心里骂丈夫了。   什么年轻长得丑,脸上一道疤,全是哄人的!   你看他从远山浓雾中走来,肩宽腿长,皮肤介于小麦色和白色之间,不白不黑,眉眼英俊。   脸上确实有一道疤,但只在眉尾一小块,多了几分凶悍气质。   男人一步一脚印,踏着雾气走来。   跟姜玉华擦肩而过,然后走到隔壁家门口,查看了自己手上提着的东西,正准备敲门。   “小宋,这是打算上哪去?”姜父突然出声。   宋修见这才意识到他忘了宋家住哪,淡定的走回来,“看错了,叔,我来你家的。”   玉华心里已经开始笑了。   样子变年轻了,但丈夫有一样没有变——嘴硬。 第4章 退婚 这女同志有问题   一看宋修见手里提着不少东西,一条中华烟,两瓶酒,还有麦乳精饼干之类的,都是供销社里要票才能买到的好东西。   尤其是那条烟,烟票难得。   提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是来上门提亲的吧?   姜父笑了,“来得正好,进来吃饭吧,我家玉华正好做了饭。”   临进门,发现闺女眼睛都看直了,逮着她拍了一把。   “咋了爹?”玉华回过神,两只眼睛晶晶亮。   “看,继续看,生怕人家知道你盼着嫁人是不?”姜父故意虎着脸说。   三个人进屋坐下,饭菜还热腾腾的,尤其是那道咸肉蒸咸菜,扑鼻的香气,勾的人馋虫直在肚子里闹腾。   但闺女的婚事不赶紧安顿好了,姜父根本吃不下饭。   清了清嗓子,他这是要提起结婚的事情了。   “小宋,你娘临走前给我撂了话,你大哥应该跟你说过了,你觉得怎么样?”   说的就是何桂花在临死之前,提起的那桩娃娃亲。   姜父说完,宋修见直接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提到桌子上。   姜玉华也开始激动了,不仅激动,还脸红,心说,是提亲吧?是提亲吧?二哥年轻的时候还挺直白,第一次上门就提亲!   谁知道宋修见又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子弹壳放在桌上,平静的说,“叔,玉华,这些东西是我买来感谢你们的。”   感谢?   姜家父女对视一眼,有点摸不着头脑。   “谢谢你们在我离家的时候照顾我娘,大哥告诉我了,发丧的时候你们也搭了把手,我们一家人都很感激,东西你们收下。”   宋修见又把子弹壳推过来,“还有我娘说的娃娃亲,就当没这回事,以后玉华嫁人,我一定包厚礼。”   晴天霹雳,姜玉华眼睛刷的一下红了。   她以为是提亲,结果宋修见张口就要退婚,还说什么,她以后嫁给别人?   她嫁给谁去?   子弹壳是当初两家的老爷子从战场上回来,互相交换的信物,他退回来,这是铁了心要退婚。   “二哥,我想知道为啥,你在部队处对象了?”玉华带着哭腔,哽咽着说。   除了这个原因,她实在想不到为什么宋修见违背他娘的遗愿,要跟自己退婚。   狗男人,如果真的有了相好,她就自己一个人过,继续做生意开广场,再也不理他了。   看见姜玉华哭了,宋修见侧目望过去,有些诧异。   毕竟在他印象里,自己跟玉华一直没怎么说话,他以为这丫头早就把自己给忘了。   姜父拍拍闺女后背,开口解释说,“玉华把娃娃亲当真的,你走了以后经常念叨你,没关系,不当真了,是我们玉华没福分。”   以退为进,姜父当了几年村支书,说话水平特别高。   姜家对自己有恩,宋修见不能让他寒心,“我没对象。”   “那为什么要退婚?”姜玉华又气又急。   “我收养了三个孩子,玉华嫁过来要受委屈,养三个孩子,我不打算结婚了。”宋修见说的干脆。   所以,他上辈子也是为了三个孩子,才孤身到四十岁的吧?   一听没有对象,姜玉华的心又放下了,破涕为笑,笑容明艳艳的,“我不介意,谁家不养孩子?”   这次的话是真的惊到宋修见了,在他的认知里,哪个黄花大闺女愿意嫁过来就当后娘,还养三个孩子的?   更何况姜玉华不聋不哑,长的这么漂亮,要嫁给他,这姑娘是不是傻?   姜父看见闺女一副恨不得立刻嫁过去的样儿,也是差点手拍脑门,骂闺女傻。   哪有个大闺女这么上赶子的?   一巴掌拍玉华后背,姜父拿起筷子就说,“这事儿先不说了,吃饭,饭菜要凉了。”   “来来,小宋也吃,家常便饭,没有部队吃得好,别嫌弃啊。”说着,把菠菜豆腐汤推了过去,腊肉就在桌子中间,用不着推。   下一秒,姜玉华把菠菜拉过来,把豌豆苗推过去,“爹,他不吃菠菜,爱吃豌豆苗。”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上辈子去饭店都是玉华点菜。   宋修见筷子顿住了,仔仔细细的打量起了姜玉华。   如果说,刚才是觉得玉华傻了,现在多了另一层的思考。   在部队的时候,他娘写信过来三句不离姜玉华,从信里知道她考上了大学,很有出息。   现在宋修见怀疑,姜玉华是不是在省城读大学的时候接收到了什么不好的知识,给人策反成间谍了?   身在部队,尤其他还是飞行员,宋修见在这方面很警惕。   如果不是被对岸策反,安插成了他身边的间谍,为什么会不顾三个孩子都要嫁过来,还清楚的知道他的口味和喜好?   想了想,宋修见说,“叔,有水吗?”   姜父立马说,“玉华,咱家还有糖没,给小宋倒杯糖水。”   农村买不着糖,好不容易弄到点,都是留着待客的。   姜玉华起身,边走边说,“他怎么会喝糖水呀?我拿你的茶叶泡茶。”   姜父气得摇头失笑,“姑娘大了留不住。”   端来茶水,姜玉华本来在笑的,忽然撞上了宋修见的目光,就发现他一脸审视的盯着自己,很快又移开目光。   这下玉华知道了,她刚才做的太明显,说了太多,差点露馅!丈夫警惕着呢,怕是在怀疑她是从哪知道这些消息的了。   于是玉华不说话了,说多错多,让她爹来说。   吃完了饭,本来宋修见要走的,但因为刚才的事情,他得留下来再问问。   “叔,我25,玉华今年多大了?”   “二十出点头,还没过二十岁生日。”姜父看了一眼闺女说。   宋修见又在试探,“我听说读过大学?”   提起大学,姜父特别骄傲,“是,省城师范大学,咱们十里八乡就她一个大学生。”   “可惜外头不太平,只读了一年就回来了,要不然我家玉华现在也能当大学老师。”   “这么高的学历,嫁给我只能随军,呆在部队养孩子。”宋修见叹了一声,“那三个孩子都不好带,我怕她觉得委屈。”   关于那三个孩子,姜玉华也是知道的。   老大建安,性格拧巴敏感,还有点暴力倾向,长大以后进了监狱。   再说老二平安,性子认真执拗,不懂迂回。   姜玉华认识丈夫的时候,平安因为开饭店生意红火,被同行找茬,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讨公道,结果让人打断了一只手。   弟弟被人打断了手,建安就找上门断人一条胳膊,他也是因为这个进的监狱。   老三是个小闺女,叫安安,这丫头胆子小,软柿子一样,被出轨的丈夫家暴了都不敢说话,后来还是玉华找上门,让他们离了婚,安安就在家照顾哥哥平安。   这三个孩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丈夫总是不理不睬,建安还很恨他。   而宋修见,也为抚养教育这三个孩子费劲了心血,早早的从部队退伍。   既然重来一回,姜玉华也为此做足了心理准备。   姜玉华忍不住开口,语气斩钉截铁,“我不觉得委屈,二哥,你娘临走前说,最大的遗愿就是想咱俩结婚,你既没有对象,为什么不答应呢?”   宋修见不说话,看着是在认真考虑的样子。   姜玉华心里也踏实了,二哥是个孝子,这回应该不会出问题了。   果然,过了一会,宋修见收起了子弹壳,“那我回去想想,明天再来。”   在姜家父女这儿,婚事已经是八九不离十,因为宋修见既然说明天再来,他既然还考虑他娘的遗愿,那就是已经被说动了。   “好,我明天在家等你。”   送走宋修见,姜父把碗一收,没好气的瞪闺女一眼,“就这么高兴?我还当你舍不得抛下爹娘去随军!”   “舍不得归舍不得,高兴归高兴。”姜玉华也忍不住笑了,“爹不高兴?”   姜父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能不高兴吗?   咧嘴一笑,“也高兴!”   说话间,姜母从门口进来了,进门就说,“我听人说小宋回来啦?还来了咱家,那婚事谈的咋样了?”   “八九不离!八九不离。”姜父笑着回头说。   姜母一拍手,“正好,我买了新布,本来想买红色给你嫁人那天穿,但咱小县城风声都紧了,就买了匹深绿色的,回头娘给你仿着军装裁一身衣裳,看谁敢说咱闲话。”   姜家这边高高兴兴,欢声笑语的。   宋修见出了姜家大门,没有立刻回家,找隔壁村的借了一辆自行车,一路骑着到了县城邮局,拨通了长途电话。   “喂,罗司令,我是宋修见。”   电话那头,罗司令挺疑惑的,“你不是回家奔丧吗?探亲假还有好几天,不用着急回来。”   “是,我有件事情跟你汇报。”   “家里给我定了桩娃娃亲,这女同志有问题。”宋修见语气沉沉的说。 第5章 新婚之夜 春宵一刻值千金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罗司令说,“什么问题?”   “这趟我打算回来退婚,但她愿意嫁过来养三个孩子。”宋修见手搭着桌子,食指敲着,“那姑娘年轻漂亮,还了解我的口味喜好。”   “你娘告诉她的?”   “离家好几年,我娘不知道我的口味。”   罗司令语气严肃起来了,“她可能被对岸策反了,美人计。”   “是,就这个意思。”   罗司令不理解了,“她不是你们村里的,怎么会接触到对岸?”   “她考上了大学,我怀疑是在这期间接触了对岸的人,怎么办?”宋修见皱着眉头,也在冥思苦想。   过了一会,罗司令拍板了,“她要是真被策反了,不是你也得是别人,不能放任不管。你想办法带回来,咱们查一查,如果没问题,你们好好过日子,有问题,交给组织。”   “岛上有新型战机,她能看见。”   “我会找人监督她。”   挂了电话,罗司令也在想,找谁监督这新来的小媳妇好呢?   这可真是带回来个烫手山芋。   ……   第二天中午,宋修见再次上门。   这次进门就说,“叔,我想娶玉华过门,跟我去随军。”   姜玉华刚从自己房间跨出来,被天降惊喜给砸的差点懵了。   姜父还稳得住,看他两只手都是空的,心里也有点懵。   昨天送礼提了那么多东西,今天来提亲反而空着一双手,这是咋的,觉得他家玉华嫁不出去了?   正想着,宋修见利落的掏出一叠钱,“彩礼您说多少,我现在给。”   这就对了嘛,谁家结婚不给彩礼,否则他家玉华岂不让人看扁了。   但这钱姜父也不留着,沉吟一会说,“三百?”   “我给您四百,昨天还在县城买了东西,这是四百块钱。”一叠厚厚的大团结,还带着体温,就递到姜父手里了。   捏着这沓子钱,姜父又说,“那啥时候扯证去?”   “在家扯不了,我户口在部队,结婚得在部队打申请报告。”宋修见脸色不变的扯了个谎。   其实部队领导也着急他的人生大事,一早就催着打了结婚申请,让他探亲的时候碰见合适的就赶紧扯证。   但昨天罗司令又嘱咐过,让宋修见不要轻易扯证,万一那女同志真的有问题,宋修见跟她有了婚姻关系,部队生涯即使没有到头,也看到头了。   “那总得办个喜宴,让家里亲戚知道我家玉华嫁人了。”姜母端着一笸箩的干豇豆,边翻着边说。   宋修见想了想说,“得抓紧时间,休假时间不多,我后天就要走。”   姜家老两口都不说话了,一个看一个,没想过这么快就要把闺女嫁出去。   姜玉华从刚才站到现在没插嘴,这会终于开口说,“那……明天?”   “好。”宋修见点头。   这边刚说完,门口就是一阵吆喝声。   “建军,快出来,你家有人送东西来喽!”   宋修见往门口一看,“是我买的彩礼,叔,你先出来看看?”   姜父走出去,就看见自家门口站着头驴,拉着板车,板车上一架崭新锃亮的自行车,还扎着红布条呢,再看,稻草里裹着个收音机。   两样东西是宋修见他大哥押送的,上来就跟姜父打招呼,“叔,我弟的彩礼,他跟你们谈好结婚的日子没?”   现在城里人家流行的彩礼是三转一响,但乡里人哪有那么多票,能凑齐一样都算不错的。   宋修见一下子送了辆自行车,还有收音机,这是给足了姜家体面。   “建军,还是女婿孝顺吧,以后你再上乡里开会,就不用到处借驴了。”邻居都跑出来看热闹,笑着说。   “是,是,小宋孝顺。”姜父勉强笑了一下,心里真是有苦难言,又说,“大家明天都来吃喜宴,都来吃啊,我家玉华明天嫁人。”   邻居都知道宋修见时间紧,也没多说,转身就回去了。   送走邻居,还得把宋家两兄弟叫进来。   有彩礼也有嫁妆,现在得商量嫁妆了。   “按照村里的规矩,要送两床红喜被,两个红瓷盆,还有个五斗橱。”人家客气,姜父也不小气,按照最多的标准说的。   “不行叔,我们要坐火车回去,这些东西拿不了。”宋修见直接说。   “那就给钱,你们那有地儿买吧?”姜母赶紧说。   “有。”   “那行,咱们陪嫁五十,跟彩礼一起都给玉华带走,你们小两口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日子肯定紧巴巴的。”姜父咬了咬牙。   要知道,他一个月工资也就十五块。   这些钱全给闺女带走,让她拿着傍身是第一,第二就是想让宋修见看在这钱的份儿上,好好待他家玉华。   为人父母,要求的就只有这些。   宋修见想说让他们自己留着。   本来就是想着要是姜玉华真的有问题,以后可就一去不回了。   老两口拿了钱,日子能好过点,心里能好受点。   但是抬眼一看,姜家两口子眼睛都红了,赶紧起身,“叔,都依你们,那我先回家准备喜酒,明天就办。”   “大哥,我们走吧。”   看着兄弟俩出门,姜母眼泪就下来了,躲着姜玉华抹了眼泪,又拉着她往屋子里走。   “来,娘给你裁衣裳,明天好穿着嫁人。”   姜母一双巧手,做出来的衣裳针脚细密,而且样式都比别人家的好看。   老老实实的站着,正好量到腰围,姜母突然就把闺女给抱住了,“我还记得你一两岁的时候,把着你往前走,一眨眼的功夫,你都要嫁人了。”   这话说的姜玉华特别心酸,“娘,要不咱们就先办酒,我不去随军,在家陪陪你。”   一句话把姜母眼泪给吓了回去,扬手就打,“美得你,县城都开始闹革命,你赶紧给我走!”   量好尺寸,姜母拿来大剪刀,一批军绿色的布一分为二,就开始咔嚓咔嚓的裁剪了。   姜玉华看她娘一直不说话,她爹也是,靠着门边一声不吭,就盯着屋子里看。   想了想,掏出那四百块钱,“娘,这钱我留下吧,前些年我跟玉军上学,家里也没攒下什么钱,有了这些钱,你们日子也能过的宽裕些。”   “拿走,我俩饿不死。”姜母低着头,一针又一针的缝着,一件衣服已经初见形状了。   姜玉华左右转了一圈,看她爹走了,娘也低头,就抽了三百块钱塞在他们床头。   这天晚上,明明嫁给宋修见应该高兴的,可玉华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快凌晨了,她听见娘躲在屋子里哭,爹也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就连玉军都没睡着,听不见他的鼾声。   在床上翻了个身,姜玉华的眼泪也刷的下来了。   嫁人娶妻这事儿,有人欢喜有人愁,姜家舍不得闺女,但宋老大夫妻俩嘴咧的都合不拢了。   宋老大,也就是宋修见的大哥,这会儿跟他媳妇儿两个人,天不亮就爬起来干活,去准备喜酒的食材,再到各家各户借桌椅板凳,筷子瓷碗之类的,忙得脚丫子打后脑勺。   宋修见搬着桌子,特别无奈,“哥,咱们低调点,不用这么大张旗鼓。”   “二弟,嫂子不懂啥叫个旗子啊鼓的。”宋大嫂说,“但咱娘在世的时候对我比亲娘都亲,分家的时候,你也一样不要,都留给了我们,娘唯一的愿望就是看你娶媳妇,现在你娶了,还娶了玉华,我得好好替你操办,咱娘在天上看见了也高兴。”   到了中午,宋修见换上军装到姜家迎亲,昂首阔步。   姜玉华穿着昨天娘做的衣服,仿制的军装,腰间还束了一条腰带,腰身勒的细细的,两条辫子油亮,一笑,唇红齿白。   哎呀,谁看了都得说,一对璧人。   这桩婚宴是真热闹,村里两家的亲戚基本上都请来了,坐了足足三桌,每桌两盘肉,四盘炒菜,吃的人人嘴上都在流油。   吃完了喜酒,又去何桂花的坟前说了一通,等回家的时候,天也暗了。   喜宴结束,新婚夜才刚刚开始。   大哥大嫂早早的就关上门睡觉,姜玉华躺在床上,往旁边瞟了一眼。   刚出炉的丈夫躺的比他的军装还要笔挺,两手交叠在肚子上,呼吸平稳,要不是眼睫毛微微的颤了一下,玉华都要怀疑他已经睡着了。   该不会,他也在紧张吧?   上辈子两人遇见的时候,就好像一对孤雁,都有各自烦心的事情,互相依偎着过日子,床上这种事儿不怎么提得起心思。   但现在可是风华正茂的二十岁,人生最好的几年,还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新婚夜,他就没想干点儿啥?   等了半天,眼看宋修见都要睡着了,姜玉华咬了咬牙,掀开自己的被窝,钻进了丈夫的被窝里。 第6章 离家 这竟是救命恩人的孩子   一进被窝,好家伙,姜玉华差点被男人炽热的体温给烫熟了。   她倒是不觉得宋修见心里有什么心思,因为这男人到了四十岁也这样,一到晚上体温就会特别高。   慢慢的,缓缓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今天是咱俩结婚的日子,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姜玉华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特别无辜的问。   说呀!哪怕不说上辈子的那些甜言蜜语,多少也讲讲好话,联系一下感情吧?   玉华在心里特别期待的想。   谁知道宋修见刷的一下睁开眼睛,抓住妻子想要作乱的小手,特别干脆的把她裹进另一条被子里。   “停,玉华,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说,我听着呢。”姜玉华裹得像个蚕蛹。   宋修见又躺回去,盯着房梁说,“你现在才二十岁,一时冲动可以理解,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什么话你想清楚了可以跟我说。”   宋修见讲的是关于她可能被人策反的事情,但姜玉华就给理解成了要不要在新婚夜就办事,成一对真正的夫妻。   给姜玉华羞的,脸一下子烧的红彤彤的。   “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她特别想跟年轻的丈夫深入了解一下。   宋修见看了一眼就知道她想歪了,不想再说话。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跟熬鹰似的,都睡不着。   姜玉华刚才也只是一时上头,看他没那方面的想法,也就暂时过去。   “对了,那三个孩子呢,你给我讲讲好不好。”她没话找话,“他们究竟是怎么被你收养的?”   “老大叫建安,今年七岁,老二平安,五岁,老三是个小姑娘,才两岁,叫安安,这丫头胆子小,你不要教训她,有错告诉我,回头我来教育。”宋修见本来只想简单介绍一下,但谈起三个孩子,他得跟姜玉华说说情况。   “嗯,怎么收养的?他们的父母是怎么了?”姜玉华看他提起几个孩子话就多了,也来了兴趣。   没问脾气,是因为她自认上辈子已经了解了。   但几个孩子以前的经历,还有他们父母的事情,宋修见对她闭口不提。   没想到年轻时候的他倒是愿意说一说。   “他们的父亲是我的战友,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遭到对岸攻击,为了让我活下来,自己引开对岸的人,去世了。”宋修见语气很低,他应该在自责,在思念战友。   姜玉华差点惊得坐起来。   上辈子因为宋修见总是拿热脸去贴几个孩子的冷脸,又对他们各种照顾,宁愿自己受累,也要让他们过的舒心。   对此,姜玉华一直有不少意见,还在心里犯嘀咕。   谁知道,这三个竟然是恩人的孩子,没有他们爸爸的牺牲相救,也就没有她丈夫全囫囵的躺在这里。   这种震惊谁懂?   “孩子的妈呢?”姜玉华心里复杂极了。   “呵。”这一声儿是从鼻子里冲出来的。   “她不要三个娃?”姜玉华再问。   “要,部队有烈士遗孤补贴,她拿了钱,把孩子扔在乡下亲戚家,自己改嫁。”宋修见捏紧了拳头,“半年以后我过去看孩子,建安平安光屁股在地里跑,安安被人放在一个桶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都在桶里?那娃的屁股不是要烂了?”姜玉华诧异的说。   “嗯,烂了,我就带回部队,目前是我姐姐在帮忙带,她也嫁在部队,跟我在一个地方。”   姜玉华深呼吸着,要不是重活一遭,要不是提前嫁给丈夫,她怎么也不会知道这三个被她视为累赘的孩子,居然有这么坎坷的身世。   “那几个孩子亲你吗?听你的话吗?”玉华故意问起了他跟孩子的关系。   “睡觉吧。”宋修见抬手拉了灯,闭口不谈。   看到这态度姜玉华就明白了,看来从小时候开始,他跟建安这对养父子的关系就不好。   宋修见不是个动手打娃,或者张口骂人的脾气,姜玉华猜测着,是不是他们俩之间有什么误会,才导致后来关系坏成了那样,建安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一句话都不说。   想了半天,姜玉华也迷糊起来。   就是真的有什么误会,也得等到了部队的家,跟几个孩子搞好关系以后,才能弄明白了。   因为要赶火车回部队,天不亮就得起来。先去村口坐长途汽车。   好在他们没多少行李,不用大包小包的带着跑,两个人轻装上阵,只有宋修见带了一个包,里面是大嫂提前包的包子,让他们在路上垫肚子。   路过自己家大门的时候,姜玉华特地朝里面看了看,大门紧闭,心里还奇怪呢。   爹娘是没醒还是已经出去了,知道自己今天要走,他们不来送送吗?   看妻子一步三回头,往家的方向看,宋修见停下脚步,“要不去找叔婶子说句话,打个招呼。”   回过头,姜玉华说,“算了,看不见还好,看见我走了,娘肯定要哭,她一哭我也会哭的。”   “那就走吧。”   继续赶路,走到村口大槐树的时候,有个人蹭的一下从树底下站起来。   “姐,姐夫。”   是姜玉军,眼睛红红的。   姜玉华停下来了,想到以后不能经常见到父母,只好嘱咐说,“你在家要好好照顾爹娘,有啥事就给我写信,问宋大哥要地址。”   “嗯!”玉军揉着眼睛点头。   “爹娘呢,上工了吗?”   姜玉军伸手一指,“在那等你。”   顺着弟弟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就看见爹娘站在路边,手上大包小包。   姜玉华刚走过去,她爹就过来低声说,“受了委屈要说话,你回不来,我们想办法去看你,爹还有战友在部队,爹给你伸冤。”   “还有小宋,有啥话你好好说,我家玉华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不管咋样不能动手。”   姜玉华心想,上辈子宋修见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更别提动手了。   但她爹说了心里能好受点,随他去。   走到娘面前,姜母再塞过来一个瓷缸子,打开一看,“鸡蛋?都给我了,你们吃啥?”   现在不准养鸡,想吃鸡蛋只能去买,除了鸡蛋票还要五分钱一颗。   姜父大小是个干部,票能攒下来,但前些年为了供孩子上学还借了不少外债,他们是缺钱。   “我们吃饭也能吃饱,你带着路上吃。”姜母声音蔫蔫的,给玉华理了理头发。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想说点啥,但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口。   正想着,宋修见说,“时间到了,我们要走了。”   姜玉华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娘。   “这是啥?”姜母拿到手就想打开。   姜玉华睁着眼睛说瞎话,“娘,现在别打开,里头是我写给你们的信,打开你就要哭,你一哭我就走不了,等我走了你再看。”   姜母用手指捻了捻,发现里面确实就一张纸,不是钱,就收下了。   挥一挥手,这下真的告别父母,要去随军了。   滴滴一阵响,姜玉华就被宋修见带着上了长途汽车,也没多停留,刚坐稳车就开了。   这边姜母打开信封,只看了一眼就开始抹眼泪了。   纸上只有一句话,“娘,床头有我放的三百块钱。”   姜父沉默的抽着烟,目送汽车开远。   他唯一的闺女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相见了。   ……   刚上汽车还没感觉,坐了几分钟,姜玉华突然发现个要命的事情。   “你怎么了,难受?”宋修见看她脸色瞬间白了,眼神涣散,赶紧给她拍拍后背。   姜玉华欲哭无泪,“我晕车呀。”   “只晕汽车?”宋修见脸色一变。   “带车的都晕,汽车,火车。”姜玉华有气无力,顾不上羞怯了,直接靠进了丈夫怀里。   宋修见下意识的浑身肌肉绷紧,还在心里怀疑,玉华该不会是借着晕车故意占自己便宜,但是一看她嘴唇都白了,只好任她躺着,手还在后面,哄孩子似的拍一拍。   现在路还不平整,汽车一路颠簸颠簸,等颠到火车站,姜玉华的胃也快撑不住了。   早上没吃东西,想吐吐不出来,奄奄一息上了火车。   谢天谢地,看见是两张卧铺,姜玉华差点激动的搂过丈夫亲两口。   可她没力气了,往床上一躺就要睡觉,因为火车开了以后还会有咣当咣当的声音,那时候根本睡不着。   “咱们要坐多长时间,这是去哪?”临睡之前,姜玉华还得撑起来问一句。   “浙东海岛。”出于对姜玉华的怀疑,宋修见不能说太多,“早上九点出发,第二天早上到。”   一听这话,姜玉华心里一咯噔,想到了个要命的问题。 第7章 返家 真是个温柔大方的贤妻   晕过车的人都有体验,一闭上眼睛就能闻见车里那种柴油味,还有外面咣当咣当的声音,简直就是煎熬。   二十个小时,但愿她还有命坐到浙东。   一觉醒来,姜玉华脑子都给晃成了浆糊。   外面天还是黑的,也不知道是在晚上还是凌晨。   醒了会神,姜玉华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的要喝水。   一口水下了肚,宋修见也睁开了眼睛。   “醒了?”   “嗯,几点了?”姜玉华声音沙哑,再喝一口水,缓过来之后才开始摸索着,要吃东西。   外面天黑,车厢里更黑,只有偶尔透进来的光,照的车厢忽明忽暗。   宋修见眯着眼睛看她,看玉华摸了半天,终于摸到搪瓷缸子,剥鸡蛋壳的时候还扎伤了手指头。   忍不住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又把大嫂装的包子递给她,接过鸡蛋继续剥。   “天还是黑的,现在是凌晨还是晚上?”姜玉华咬一口包子,忍不住垂头丧气,蔫蔫的,“要还是晚上,你干脆把我打晕算了。”   她揉揉头,炸毛的辫子就跟着甩一甩,看着还是个小姑娘。   宋修见下意识的说,“你嫁的是军人,不是个畜牲,我打你干什么?”   “那你说,现在几点?”   看一眼手表,宋修见也递给她看,“凌晨六点,还有半小时到站。”   姜玉华三两口把包子吃完,顺手接过鸡蛋,一口一口的咬着,往床上一躺,满足的要命,“那就好,再坐下去,你可能要再跟这些东西见一次面。”   她眯着眼睛,时不时还对着窗户,好奇的看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   她看风景,宋修见就在看她,心里深深的怀疑,就玉华这样子,真的能当间谍?   但愿她别犯傻,不然她爹娘,她弟都跟着没有好果子吃。   ……   听了一会咣当咣当的声音,姜玉华又忍不住睡着了。   这回是被宋修见叫醒的,火车鸣笛进站。   “收拾东西,准备下车了。”宋修见言简意赅,手上动作也飞快,等姜玉华穿好衣服收拾整齐,他也已经收拾出两个大包。   下了车姜玉华简直是满血复活,吸一口新鲜空气,再进候车室挡风,转头问,“咱们现在去哪?坐船上岛?”   睡过去之前听他说了是浙东海岛,姜玉华下意识的已经坐好了直接上船的准备。   好在她只晕车不晕船,这体质也是奇怪。   “不着急,船两个小时开一趟,我们先去买东西。”宋修见提着东西要走。   还没走两步被玉华给拉住了,她一脸懵,“买什么?”   “你的嫁妆,忘了?”虽然娶她夹杂着各种原因,但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宋修见伸手一指,“那就是供销社。”   “我想想咱们要买……”姜玉华目光落到宋修见的手上。   初来乍到,她想买的东西多了去了,但宋修见还提着不少东西,就怕拿不下。   正想着,候车室走进来个人,“小宋,你也回来了。”   说话的夫妻俩猛地被人打断,动作一致的回头,还把进来的人给吓了一跳。   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脸上晒得有点黑,但长相坚毅,一派正气,此时正笑着看宋修见。   再看他身边还有个女人,样子看不太清,但乍一看就是个小姑娘。   “这位……是你妹妹?”男人犹豫的说。   宋修见放下东西,先给他介绍,“这是我爱人,姜玉华。”   男人看着绝对是吃了一惊,眼睛都瞪了一下。   再指着男人,给姜玉华介绍,“这也是岛上的军官,陈远东,陈营长。”   “叫啥营长,小宋太客气,你叫我陈大哥就行。”陈远东话语里对宋修见很敬重,又忍不住好奇,“小宋才回去几天,你们就直接结婚了,这么快?”   正好这时候姜玉华从后面走出来,阳光照在脸上,皮肤雪白,两只又黑又亮的辫子也让人眼前一亮。   她大大方方的笑着,从带来的袋子里掏出糖,“是,昨天才办完喜酒,陈大哥吃糖,沾沾喜气。”   考虑到陈远东的年纪,陈玉华估计他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多给了几颗,都是供销社里要票才能买到的好糖,什么大白兔奶糖啊,水果硬糖,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香喷喷的甜味。   “我们是娃娃亲,从小一起长大的。”姜玉华又解释了一句。   这就说得通了。   但陈远东想想又问,“娃娃亲,这么说,弟妹也是你们村里的?”   “对,我家世世代代都是村里的。”姜玉华再次点头。   咂咂嘴,陈远东笑了一下,又说,“岛上人一开始看见小宋,都说你们那地方人杰地灵,出来的人个个像模像样,我现在是真信了。”   一开始看见姜玉华细皮嫩肉的,他还当是城里姑娘,再看说话待人都大大方方的,心里也替宋修见高兴,家里有个媳妇,总归回了家被窝是暖和的,比孤家寡人还带着仨孩子好。   说着说着,三个人都朝码头的方向看过去。   “陈营,准备发船了。”宋修见说。   陈远东拔腿往外走,“那咱们上船吧,小宋,你怎么不走了。”   宋修见指着供销社说,“来的路上不好带,我跟玉华还得去买点东西。”   “这么多东西怕不好提着吧,我给你们带上岛,也好腾出手拿东西。”陈远东立刻过来接过包袱。   真是雪中送炭,姜玉华刚才还发愁东西拿不下呢,现在可不就能大买一场。   现在外面革命闹得越来越厉害,上辈子姜玉华在边疆也见识过不少。   进了岛,如果不是必要,她不想再出来的,一次性置办齐全了最好。   看宋修见好像是要拒绝,姜玉华扯了扯他的袖子,笑眯眯的说,“那就谢谢陈大哥,等我上了岛,赶明做了好吃的给你家送一份。”   “弟妹还会做饭?”陈远东的表情里透着怀疑。   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一看就是家里娇生惯养没干过活的,真的会做饭?   不管说的是真是假,但这第一印象,是扎扎实实的打好了基础,陈远东现在就坚定的觉得,小宋这是讨了个漂亮温柔的贤妻。   陈远东摆手一笑,大步流星的提着东西去坐船了。   出了火车站,看宋修见似乎是有话要说,姜玉华提前说,“我知道你要说,不要麻烦别人。”   “我要说的没错,二哥,你在岛上没什么朋友的吧?”她笑吟吟的抬头问。   本来宋修见是在往前走的,但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哐当一下,跟在后面的姜玉华直接撞上了他的后背,两眼冒金光。   这男人年轻的时候是钢筋铁骨吗?差点把鼻子撞歪了。   “你咋了二哥?突然停下干什么?”揉着鼻子,姜玉华瓮声瓮气的说。   站在原地,宋修见目光带着看不懂的复杂,他张张嘴,似乎想跟玉华解释什么,但最后还是默了,“没事,走吧。”   “鼻子还疼吗?”他又问。   一边问还一边把姜玉华拉到路边,让她走内侧。   这男人的修养是刻在骨子里的,姜玉华立刻就觉得不疼了,但嘴上还得撒娇,“还疼,你下次可别突然停下了。”   夫妻俩并排走,姜玉华想了想,“二哥,咱们在岛上生活,不可能做独户,肯定要跟人家交往相处,人跟人的感情也是处出来的,陈营长帮咱们带行李,我回头送点吃的给他家嫂子,这关系就能处起来。”   “再说了,那三个孩子呢,你跟人家那么客气,人家敢让自家孩子跟咱家的一起玩儿吗?”   不知道是哪句说服了宋修见,他眼神复杂,搭上姜玉华的肩膀,“好,以后家里的事情你自己做主。”   这就对了嘛,姜玉华不想他这辈子依然是独狼。   一路走一路看,供销社看着不远,其实走起来还挺费劲,到那的时候姜玉华已经开始觉得腿软了。   进了供销社,里面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大家急需要用的东西,什么布料,搪瓷盆子,还有牙刷牙膏,这些东西卖的很紧俏,得拿票才能买。   宋修见的钱包,姜玉华一早就拿到手了,这会儿打开一看,钱不少,票却没有几张,而且大部分都是不怎么用的到的,像布票,卫生票一概没有。   来不及问丈夫,姜玉华开门见山的说,“二哥,家里现在缺啥?或者现在有啥?”   宋修见愣了一下,想半天才回了一句,“我们的房子是新分配的,里面没人住。”   上辈子一起生活了差不多十年,姜玉华知道他嘴硬,这话的意思基本上就是说家徒四壁。   跟预估的差不多。   姜玉华来之前还想着,他一个单身男人,要是家里东西样样齐全,她才觉得奇怪,怕不是有了红颜知己帮忙照顾生活。   现在听他说,啥也没有,果断的走到供销社柜台,翻了翻里面的票,对照着说,“给我来两瓶雅芳雪花膏,再拿两把梳子,一个篦子,四个牙刷,两个牙膏。”   一口气买这么多样,放在白云村是大户人家了,但这里的人都见怪不怪,知道是岛上军嫂来采买。   还没等供销社的售货员开口,旁边主动让开了一条路,给姜玉华先结账。   提上这些,姜玉华拉着丈夫的手,走出供销社大门,二话不说,就拐进了隔壁的小巷子。 第8章 买东西 食指搭上了红唇,嘘!   夫妻俩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   宋修见落后一步,看她买了那么多东西,除了牙膏牙刷,其他全是自己用的。   他也就罢了,反正之前住在宿舍,瓷盆毛巾都有,但三个孩子以后就得跟他们一起生活,玉华也是一样没买,难道她说的养孩子全是哄人的?   还有家里的被子床单,就连窗帘都没有。   宋修见不好说家里现在家徒四壁,但看媳妇啥也不买,就买了自己的东西,心里着急,还在想怎么开口。   越走越偏,越走人越少,姜玉华走在前面,还四处看看,好像在找什么人。   宋修见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去哪?”   回过头,食指搭上红唇,姜玉华轻声说,“嘘,别说话,我在找人。”   这是在跟上线接头,还带着自己?   要是玉华再回头,就能发现丈夫的脸色有多难看了。   但她丝毫没有察觉,依然往前走着,宋修见捏紧了拳头,也谨慎的看着周围,打算待会有人出现,就立马制服。   一打二胜算不大,但他在岛上每天日夜训练,身手不是一个间谍能对付的了的。   宋修见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玉华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待会不管她跟谁接头,那人肯定不单纯,他一举制服,送公安局去。   七拐八拐,从这个巷子拐进那个胡同,一路找一路警惕着,谁知道再一个拐弯,眼前的景象让宋修见直接懵了,姜玉华却掩着唇,笑眯眯的看着丈夫。   “二哥,你知道这是哪吗?”   宋修见当然不认识,但他观察过地形,这是火车站对面的一条小路,还靠着河。   此时这条小路上站着不少人,都是脸上蒙着布,脚下放着篮子,看见有生人过来,全都拎起了篮子准备跑路。   很明显,这些都是二道贩子,专门扒火车干投机倒把的人,他们基本上是住在火车上,到一个地方就低价买当地便宜的东西,然后再倒卖出去,火车坐到哪,生意就做到哪,最怕的人就是穿制服的,一旦被抓,东西没了不说,说不定还得抓去□□。   “大哥别走,我们不是治安队的,我们也是来换东西。”玉华轻声,跟离得最近的一个倒爷就说。   那倒爷上下打量他们,看宋修见穿着一身军装,满脸不相信。   宋修见对砸人饭碗的事情不感兴趣,但他心里存着满肚子的疑问。   看向姜玉华,“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倒爷的?”   她从没来过浙东,究竟是怎么找过来的。   一听这话,姜玉华心里暗暗惊讶丈夫的警惕,但她对此有话说呢,“二哥你不知道,咱们乡里也有,这地方不难找,供销社附近的巷子找一找就能看见,就省城也有,这里啥都有的卖。”   其实这就是糊弄人,这事儿是姜玉华上辈子在边疆的时候,碰见的一个大姐告诉她的。   她赌宋修见常年当兵,不了解外面的情况。   玉华赌对了,这个说法宋修见勉强接受,但眉毛紧紧的皱着,“有东西去供销社买,别在这买。”   虽然深爱丈夫,但这事儿姜玉华不能听他的,拉开宋修见的手,反问一句,“二哥,房子刚分下来什么都没有,我要买布,买瓷盆,买生活用品,锅碗瓢盆一概都要买,还有孩子的衣服,也要扯布做,这些东西去供销社买,可是要很多票的,咱们有吗?”   原本应该是有的,但这些东西,在跟姜玉华结婚之前,宋修见都给了他姐姐,毕竟三个孩子都是姐姐在带。   看宋修见不说话,姜玉华又问,“还有菜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总不能把自己煮锅里给你们吃。”   旁边的倒爷都在偷听,一听姜玉华随口就是一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都暗暗的在心里咂舌头。   乖乖,来了对有文化的主儿啊。   再看,穿制服的军人还是一脸严肃。   “岛上有副食厂,你可以去那买。”   “那菜可以去岛上买,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都要在这买。”姜玉华拉着他的手开始耍赖皮,“你要是不让,我就不走了。”   这真是娶回来一个会磨人的小妖精,宋修见立刻推翻之前的猜测。   谁说玉华干不了间谍,她撒起娇来没人能拒绝。   结婚后的第一次分歧,以玉华耍赖皮告终,她赢了,欢欢喜喜的拉着宋修见上前。   先问刚才搭话的倒爷,“大哥,你卖什么?”   大哥拢着袖子,大量他们半天,最后蹲下去把篮子上的布掀开。   “粉条,这多少钱?”玉华稀奇的蹲下去。   倒爷介绍开了,“这是红薯粉,五分钱一把,这个是绿豆细粉,一角钱一把。”   “这么少,要一角钱?”姜玉华很不舍的放下。   “大妹子,这是人自家做的粉,你想想现在啥地方还出绿豆的,这粉稀罕,难得有几把。”倒爷哈了一口白气,拼命推销着。   “那我买两把,你能送我一把红薯的吗?”   “行行行,咱们碰见就是缘分,装哪?”倒爷冻得鼻子通红,在看姜玉华也冻得直跺脚,索性松口了。   “我丈夫的包里,您给我拿个报纸包起来吧。”姜玉华笑眯眯的说。   宋修见站在旁边,看她跟倒爷你来我往的,居然还真的让人白送了一把粉条,心里都觉得看不透玉华了。   买完粉条,再往前走。   “抓紧时间,船还有一个半小时开,我们要提前十五分钟到。”看了一眼手表,宋修见提醒了一句。   既然时间不多,再买东西就不能随便买了,姜玉华问了第一个倒爷,把其他人卖什么都给打听的一清二楚,然后就往前走着,有目的性的去问。   逛了一个小时,最后买了好几块布,有夏天做衣服的,也有冬天的,还有一匹的确良,另外称了两斤糖,还有大人孩子的棉鞋都买了几双。   除此以外,锅碗瓢盆都没敢买,因为宋修见说岛上有得卖。   最让姜玉华惊喜的是,居然还找到了卖大蒜和辣椒种子的。   上辈子,提起岛上的生活,宋修见只说“各种海虾海鱼,吃腻味了。”   姜玉华猜测是因为岛上没人琢磨怎么做海鲜,按照家乡的法子做,当然腥味熏人,不能入口。   但只要有大蒜和辣椒,玉华就有办法让他爱上吃海鲜。   买完所有东西,再次提着大包小包往码头走,姜玉华翻了翻钱包,还挺惊奇的,“二哥,你工资多少,居然能攒下这么多钱。”   家里的钱和工资,宋修见没打算瞒着她,毕竟在没有确定玉华被策反之前,她确确实实是背井离乡,跟着他来岛上生活了。   “月工资八十,过段时间还会涨,米面粮油部队会发,目前我手上还有三百的存款。”宋修见言简意赅。   他干的工作有危险,整个岛上也没几个,所以工资很高。   “ 二哥,你在岛上干嘛,工资这么高?”姜玉华收起了钱包,兴致勃勃的问。   上辈子宋修见只说自己在空军某部服役,详细的不肯多说,玉华可好奇了。   听到她的问题,宋修见也在想,她到底是在打听,还是明知故问?   意味深长的看了姜玉华一眼,他抛出诱饵,“飞行员,你有什么想法?” 第9章 上岛 这就是丁建安?很不听话……   姜玉华没什么想法,甚至有种,嗯!我男人本来就这么厉害的感觉。   但忍不住冒星星眼,“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除了厉害呢?”没人不喜欢被人夸,宋修见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除了厉害就是得意。”姜玉华挑了挑眉。   “得意?”   “我眼光好,幸运啊,一挑就挑到这么好的丈夫。”   既夸了自己,又夸了丈夫,宋修见被她说的心情复杂,心想,你要是真的被人策反,那我就没那么好了。   快走几步,正好看见船靠岸,船夫正在招手呢,“你们上岛不?赶紧上船!”   夫妻俩加快脚步,踏上了回岛的路。   与此同时,陈远东乘着之前一趟船已经上了岛,一路快走回家,进门就看见自家妻子方玲在跟隔壁家陈秀一起织毛衣。   “爹娘身体还好吧?”方玲听见动静,回头问了一句。   “ 挺好,还跟我念叨你,也念叨孩子。”陈远东已经在换衣服,抽空回了一句。   方玲搭眼一看,他脚边还放着两个大包裹,吃了一惊,“你脚边的是啥?怎么这么多东西?”   “不是咱家的,小宋和他爱人的,他们还要买东西拿不了,我就给带回来了。”陈远东喝了一大口茶,擦擦汗说。   “哪个小宋,咱家隔壁住的小宋?”方玲跟另一个军嫂对视一眼,满脸诧异的说。   陈远东哭笑不得,“岛上除了咱们隔壁,我还管谁叫小宋?”   “你的意思是小宋结婚了?”方玲还在比照着儿子织毛衣呢,差点没吓得把毛衣针戳到孩子。   点了点头,陈远东又说,“可不,回去一趟就把婚给结了,马上都上岛了。”   “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娃娃亲,跟他一个村儿的,我看像是二十出头,人虽然年轻,但是很会做人,回头上了岛,你记得去问问要不要帮忙,搭把手什么的。”   说着往外走,“我回去工作,你记得去帮忙啊。”   等他走的看不见人影,方玲才跟另一个军嫂继续拉家常,不过这次的话题已经变成了宋修见和他的新媳妇,“咱们之前还帮小宋相看,但条件太差的吧,总觉得配他不合适,条件好的,人家一看,嫁过来就要当三个孩子的后娘,也是直摇头,也不知道娶了个啥样的姑娘。”   陈秀也说,“你家老陈不是说了吗,村里的娃娃亲,二十出头,会做人。”   “男人光看面子不看里子,我就想不通这姑娘这么年轻,咋愿意嫁过来给人当后娘的?”方玲那叫一个奇怪。   “长得难看呗。”她坐在凳子上的儿子,突然冒出了一句。   下一秒,方玲爱的巴掌就呼上来了,“谁让你胡说的?别在家呆着,出去玩去,不准上海边。”   小男孩欢呼一声,赶紧撒丫子跑出去了。   但互相对视一眼,两个军嫂都在心照不宣的想,这新来的媳妇,不会真的是因为长的不行,才愿意嫁过来的吧?   “小宋好说歹说也是航空大学毕业的,这姑娘村里长大,能跟他过一块去吗?俩人一个说开飞机,一个说地里活,咋能谈到一起去。”陈秀叹了口气。   方玲点头,又好奇又疑惑,“不是要送东西吗,回头咱们看看去,隔壁房子没人住过,肯定要收拾,去搭把手。”   两人正说着,刚才欢天喜地跑出去的孩子,又哭丧个脸跑回来了,还一直在揉眼睛,嘴里呜呜哇哇的哭着。   “咋了国庆,哭啥?”方玲赶紧丢下手上的活儿去看儿子。   陈国庆一边走一边哭,把胳膊伸过来给妈妈看,忿忿不平的说,“丁建安又打人!把我手都打红了,妈,你去帮我打他,呜呜呜呜……”   拉过儿子一看,黑乎乎的小手上打了一道红痕,看着有点肿了,顿时又心疼又无奈。   “妈不是说了,他爱打人,你就躲着他点,知道他打人,还往人家跟前凑,你让我说啥好?”方玲总不能真的去打个孩子吧,只能一边给他揉着,一边指着他脑袋说。   互相对视一眼,两个军嫂眼里都是无奈和担忧。   ……   姜玉华还不知道自己人还没上岛,已经在几个军嫂的眼里留下了个没文化又土气的形象,这会正看风景呢。   上了船宋修见一脸紧张,还担心玉华水土不服,会晕船或者会吐。   谁知道她神采奕奕,呆在甲板上不肯坐下,说要看海。   这海确实美,海边水天一线,碧波万顷,阳光投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是洒满了细碎的金子。   船开了有半个小时,远远的就看见一座岛屿矗立在岛上,旁边还有好几座小岛包围着。   “二哥,那就是你住的岛吗?”姜玉华指着,回头问丈夫。   宋修见索性走过来跟她一起看,点头,“对。”   海岛近在眼前,姜玉华也看够了,就得跟他谈谈家里的事情,“房子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装修过了吗?里面有家具没?你会帮我一起干吗?”   “装修过,里面桌椅家具都有。”宋修见看了看手表,“但我没空呆在家里,回去就要汇报工作。”   “我姐应该会在岸边等着,她会帮你的。”   姜玉华就下意识的要问问,“你姐人好相处吗?”   她上辈子见过太多喜欢插手弟弟家事的大姑姐,觉得自己跟弟弟有血缘关系,啥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插一手,不夸张的说,像是多了一个婆婆。   可别她真正的婆婆去世了,这儿还有个婆婆等着。   斟酌半天,宋修见才说,“她脾气不好,要是闹起了矛盾你不要跟她打架,等我回来再说。”   姜玉华一下子警惕起来,“为什么?”   他该不会要偏袒他姐吧?那样的话,玉华觉得自己要从贤妻变成虎妻了。   “怕你打不过,要受委屈。”宋修见干脆的说。   噗嗤一声,姜玉华直接笑出来了,“放心吧,我不会跟你姐打架的。”   他姐既然能答应帮忙养三个恩人的孩子,说明人并不坏,可能就是嘴上坏点,不值得跟她打架。   又是呜呜的一阵响,船就开始靠岸了。   往岸边一看,姜玉华远远的就看见岸上站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宋寒梅,一头利落的短发,皮肤有点发黄。   据姜玉华所知道的,其实这姐弟俩岁数相差的并不大,宋修见二十五,那宋寒梅应该也就二十八左右,但她长的不差,看着却不止二十八。   她头发有点乱,被海风吹得都糊在脸上,满脸的疲惫,而且脸色有点臭,看着确实是脾气不好。   再想起之前听宋修见说,他姐自己有三个孩子,再加上收养的三个,六个不懂事的孩子围在身边吱哇乱叫,一天应付他们就够受的了,宋寒梅脾气能好才怪。   停船靠岸,夫妻俩一上岸,宋寒梅就过来了,手上牵着个小女孩,腿边还跟着两个男孩,一拖三。   岛上阳光大,海风又大,所有孩子都被吹得黑红黑红的,一张脸基本上只有眼仁是白色,姜玉华还真分不清这六个里头,哪个是宋修见收养的三个。   看宋寒梅走近,宋修见主动介绍说,“这是我姐,宋寒梅,你应该见过。”   小时候见过几次,那时候只记得是个长得很漂亮的高个子姐姐,很早就结婚随军去了。   上辈子也见过一次,她已经老的不成样子,而且姐弟俩闹了矛盾,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打个电话。   再看宋寒梅,宋修见又说,“姐,这是玉华。”   宋寒梅上下打量着姜玉华,脸色有些复杂。   因为她脸色不太对,姜玉华还想着,是不是因为弟弟结婚没通知自己,宋寒梅不高兴了?   “寒梅姐,我们办的着急,谁也没通知,你离得远更来不及了,别生气,我跟二哥心里都惦记你,这把糖你拿着,沾沾喜气。”从口袋里狠抓了一把糖,直接塞宋寒梅手里了,姜玉华这番话说的漂漂亮亮,无可挑剔。   宋修见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皮却跳了一下。   什么时候惦记他姐了,不是快上岸的时候才提起来的?   不过这种时候不能拆台,宋修见也说,“姐,娘的遗愿就是我跟玉华结婚。”   提起死去的娘,宋凌梅嘴角往下垮了一下,像是要哭,要发脾气,不过很快她把糖接了过去,挨个的塞进身边几个孩子的嘴里。   五个小崽子吧嗒吧嗒的,全都闭上眼睛享受去了。   再一回头,宋寒梅扯开嗓子喊,“建安,丁建安,过来吃糖!”   顺着她喊得方向望过去,姜玉华就看见一个瘦巴巴的小男孩本来站在原地,听见喊声,头也不回的越跑越远,跑一段路,又重新跑回来,远远的打量他们。   这就是丁建安?很瘦,很黑。   很不听话。 第10章 回家 这缴械投降的速度让他哥猝不及防……   发现喊不回来,宋寒梅也就止声儿了,转过来跟姜玉华解释,“我生什么气,结不结婚是他自己的事,我一个当姐姐的还要回去给他抬花轿?”   她这骂人式的解释,要不是知道这是个没坏心的,姜玉华还以为她在说反话呢。   宋寒梅上下打量着新出炉的弟媳妇,直接开口质疑了,“玉华,结婚不是过家家,你这么年轻,能养那三个孩子吗?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吵架打我弟行,不能跟孩子动手,还有,岛上就这么大的一亩三分地,你能耐得住吗?”   “姐。”宋修见一直想插话,但他姐说得太快,压根没说出来。   他是想替玉华说两句,谁知道宋寒梅直接说,“你不是她,让玉华自己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看了看周围,除了几个乱跑的孩子以外没有其他人,姜玉华就开口了,“我直说吧,来就是因为家里闹起了革命,我不想留在白云村,听说部队不闹革命,我就来了,这岛上只要一直不闹,你走我都不走。”   “还有,我,姜玉华,省城师范大学68届学生,教育孩子我不敢说在行,但有准备,做饭谈不上大厨,但也能色香味俱全,你还有啥要问的,一次性问。”   这大大方方,有话直说的性格反而让宋寒梅脸色好看了不少,看样子是接受了玉华这个弟媳妇。   这让宋修见在心里松了口气,他姐脾气爆,刚才还真担心她突然发脾气把姜玉华给气走。   要真的把人给气走,再想调查就难了。   “姐,别欺负玉华。”宋修见轻咳了一声说。   “知道了,我又不吃人。”宋寒梅没好气的说,她劈手过来,帮姜玉华拎着刚才买的瓷盆和雪花膏之类的东西,“我没啥要问了,你想清楚就行,来,我给你认认孩子。”   说着,回头又喊,“丁建安,把你弟带过来,再不过来我打烂你的屁股!”   她就是嘴上说的凶,实际上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   不知道为啥,这回建安就特别听话,看宋寒梅来真的,就左右看看,然后一左一右的,各牵着两个一样黑的小男孩往这边走。   低下头,宋寒梅先把小女孩的手送到姜玉华手上,“这是安安,两岁多,看她跟不跟你亲。”   小女孩没有男孩子们皮,白上许多,但也一样瘦巴巴的,这就是丁安安,性格特别胆小。   这会儿被宋寒梅推着往前走,安安嘴巴扁扁,委屈的抬头,眼看着金豆豆就要往下掉了。   而姜玉华呢,也在同时观察着安安。   人都说小丫头们小时候,头发都是特别稀疏枯黄的,所以叫黄毛丫头,安安就是个黄毛丫头。   看她头上一撮又一撮的黄头发,姜玉华还吃了一惊。   因为她上辈子听安安说,小时候不知道讲究卫生,让别人传染了一头的虱子,因为虱子吸血,头又痒得要命,抓得头上一块又一块的疤,后来是宋修见发现了,带她去看病的,但头发因此斑秃了一块。   为此,姜玉华在上岛之前还特地在供销社买了个梳虱子的篦子,谁知道安安只有一头短短的小黄毛。   “安安,这是你新妈妈,我是大姨。”宋寒梅把安安轻轻的推着,嘴里还说。   但安安胆子实在是太小,眼巴巴的看着宋寒梅,不敢靠近生人。   宋寒梅看这幅样子也不推了,拿眼睛瞅着姜玉华和宋修见,意思是,你俩说能养好孩子,先让孩子亲近你们吧。   宋修见想了想,蹲下来说,“安安,还记不记我,之前我把你带回来的。”   回头看了一眼,应该是认得宋修见,安安盯着他看,然后把头埋进宋寒梅怀里,屁屁露在外面。   这小丫头还穿着开裆裤呢,屁股上一块疤,是那时候屁股烂了留下来的。   “算了二哥,我来。”姜玉华主动往前,手上还抓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安安,来我这,我这有糖吃,你看看。”   剥开糖纸,把奶白色的糖块凑到安安鼻子上,让她闻。   哎呀,有奶就是娘。   闻到一股香浓的奶味,小丫头就跟嗅到了骨头的小狗一样,一边嗅着,一边屁颠屁颠的跟着奶糖走了。   姜玉华顺手一揽,把她抱在怀里。   还没等说话,安安猛地惊醒过来,呜咽了一声要往宋寒梅身边跑。   姜玉华眼疾手快,把奶糖往她嘴里一放,怕她吃的太快噎着喉咙,另一只手捏着尾端没敢松开,安安就嘴巴一努一努的,开始舔着糖,也就乖乖的呆在新妈妈怀里了。   “老大老二呢?”姜玉华转过头问。   “来了。”宋寒梅往后看了一眼,拉过来一连串的三个孩子。   为首的姜玉华一眼就认出来,就是建安,此时正一脸警惕。   宋修见作为养父,肯定要说句话,他看建安年龄最大,应该要懂事些,就跟建安说,“建安,以后你跟我们一起生活。”   建安理都没理,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扭过头,一脸漠然的无视了他,脾气跟他满头竖得高高的头发一样,都是刺儿头。   这父子俩关系跟上辈子差不多,建安单方面的,把宋修见给拒之于千里之外了,不说话不搭理,甚至姜玉华偶尔还觉得,他恨透了丈夫。   这就有点尴尬了,宋修见只能对姜玉华说,“我出去执行任务时间太长,孩子们都不认识我了。”   有这个原因,比如小的两个,确实是记不清了,但建安绝对记得,而且他是记恨。   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尬着吧,姜玉华忍着笑上来解围,“对,不认识没关系,以后相处时间长了就熟悉起来了。“   “这是建安,平安呢?”姜玉华转移话题,目光在另外两个黑小子中间左看右看。   两个黑小子,左边那个把黑乎乎的小手塞在嘴里啃着,一脸好奇的盯着姜玉华,看着很没心没肺的样子。   右边的黑小子更执拗一些,刚才姜玉华送出去的糖被其他孩子抢走了,他这会还不断的要去抢回来。   因为长大以后的平安也是这么个执着的性格,姜玉华下意识的牵起了右边孩子的手。   “这是我家江文,平安在那。”宋寒梅提醒说。   姜玉华这才知道自己认错了孩子,又拿出一块糖递给平安,“吃吗,大白兔奶糖。”   没想到小时候的平安居然是个小吃货,一看见有奶糖,屁颠屁颠就过来了,缴械投降得速度快的,他哥都猝不及防。   再一颗奶糖递到跟前,建安特别有骨气,直接就走开了。   宋修见在旁边看了半天,看她有办法对付孩子,就看了看手表,“玉华,我要去工作了,可能晚上或者明天早上才能回来,要麻烦你在家带着几个孩子。”   说着要走,被姜玉华给叫住了,“等等,你之前说不是还有存款吗,都给我吧,以后家里的钱我来管。”   宋修见也很干脆,掏出来递给她,还得问一句,“你要买什么?”   “锅碗瓢盆,蔬菜和肉都是要花钱买的。”姜玉华瞪大了眼睛,“我当家,钱不能我管吗?”   “能,以后拿了津贴都给你。”宋修见真的赶时间,怕她又像之前那样耍赖,立刻举手投降,把钱塞她手里,跟大姐打了声招呼就赶紧回去工作了。   “动身吧,我带你去看看房子。”宋寒梅不咸不淡的说。   其实刚才这一出,姜玉华也是有意在做戏给宋寒梅看,想看看宋寒梅的反应,想看看,她是不是个爱管闲事儿的人。   要是个爱管闲事的大姑姐,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教训了,怪她不应该伸手问男人讨钱,还要来了所有的钱。   但她一声不吭,证明她还是有分寸的。   这人挺好,能相处。   一路走,宋寒梅就一路在介绍着,“整个岛上就只有这一个码头,平时除了出岛的船只,还有渔民的船。”   “现在还能捕鱼,不是说所有东西都是国家的,不能薅社会主义的羊毛吗?”姜玉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她对这句话印象深刻着呢,白云村有个人上山逮了只鸡,让邻居给举报了,抓走劳改了几天才放回来。   这话让宋寒梅脚步一顿,指着脚下说,“这座岛地方大,除了部队还有人家本来就生活在这里的村子,这儿风又大,都是沙土,农作物活不了,不出去捕鱼,大家都得饿死。”   “再说了,咱们跟老蒋隔海相望,不吃鱼,都留给对岸?”宋寒梅显然恨透了对岸,咬牙切齿的。   再往前走,她又指着一个铁皮搭的大仓库说,“这就是副食厂,以后每天早上这都有东西卖。”   “啥东西最便宜?”姜玉华第一时间问,这是最重要的,这年头大家都拿死工资,有句话说得好,吃不穷穿不穷,计算不到就受穷,况且孩子们还要上学,姜玉华以后也想生个自己的孩子,这是她上辈子的遗憾。   宋寒梅想也不想的说,“海鲜,一般就是小黄鱼鲳鱼鲈鱼之类的,偶尔有鱿鱼和蛏子,后面两样少有,不便宜,不过比起肉算是便宜多了。你要想吃肉就买鸡,岛上种番薯玉米之类的粮食,允许养鸡,他们会卖给副食厂。”   “村里人平时打了鱼上交给生产队换公分,那些海鲜就运到内地换粮食回来吃,剩下的海鲜卖给副食厂,换点钱补贴家用,咱们军属也能吃到便宜海鲜,这儿蔬菜也便宜,就是猪肉贵。”   又走了十几分钟,宋寒梅指着南边说,“那地方就是军区,没事儿别往那跑,叮嘱孩子也别去那,海边也有人驻防,总之就是别乱跑。”   从码头到这里,已经走了快半小时了,而且现在太阳也出来,整个人晒得快出油,别说是军区,就算那边是什么福天宝地姜玉华都懒得看一眼。   “大姐,我不往那跑,你就告诉我房子还有多远。”玉华擦着汗说。   “快了,一会就到。”宋寒梅言简意赅的说。   在远处看着岛就很大,也没想到这么大,又走了快十五分钟,终于看见了一片家属区。   这儿都是刷得雪白的平房,占地面积还挺大,大概能有个三四间,门口还围了一层矮矮的墙,姜玉华猜测是为了阻挡风沙。   跟着宋寒梅后面,姜玉华终于到了一户房子面前。   推开大门一看,果然是家徒四壁,地上都是灰不说,屋檐下积了一层的沙土,墙上还挂上了蜘蛛网,墙上有的地方开始发霉。   “新房子,分下来不过半年,因为没人住才这样,收拾收拾就行了。”宋寒梅率先进去,踢开房门,露出了里面的全貌。   跟宋修见说的差不多,家具什么基本都是齐全的,客厅有张桌子,还有个放碗筷的小木橱,再进卧室,小一间的卧室是个木床,大卧室是铁床,还有个大衣柜。   厨房就在西卧室的窗户外面,隔一条过道,青砖白墙,里面是个老式的灶。   总的来说,很脏很乱,但所有的东西都是齐全的。   顺手拿了个扫把,宋寒梅就利索的开始打扫了,她刷刷几下,就把小卧室里的土给扫了出来,用簸箕盛着倒了出去,再回来扫大卧室。   “这大卧室我能不能进?”她回头问。   姜玉华正在给平安擦鼻涕呢,这孩子鼻子有点敏感,到了灰大的地方一直在打喷嚏。   “能,你进去吧,我马上就来帮忙。”   手上有个安安还走不稳,姜玉华不敢把她随便放着,这孩子正是看见什么都抓着吃的时候,万一抓个蜘蛛往嘴里塞,她会吓死的。   所以姜玉华只能帮点小忙,比如说拿瓷盆给她到院子里的水井压一盆水。   正压着呢,就听见门口有人说话。   “是小宋的媳妇来了吗?”   听见声音是个女人,姜玉华猜测是隔壁的军嫂,立刻说,“是!门没关,你进来吧。”   吱呀一声,铁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个子矮点儿的,手上还拎着两个包袱。   姜玉华一眼认出这是叫陈远东帮忙带上岛的包袱,抬头就笑,“你是陈营长家的嫂子吧,我叫姜玉华。”   “你叫我方玲就行。”方玲下意识的说,“她叫陈秀,爱人是隔壁的郭营长。”   等看见姜玉华,整个人就愣住了。   这小媳妇咋回事,一点不像是村里来的,长的娇娇俏俏,笑的眉眼弯弯,身上穿着一身仿军装式的衣服,腰掐的很细,这还叫长得难看?   整个岛上,很难找出比她更漂亮的小媳妇了。   “方嫂子,陈嫂子,请进请进,家里还没打扫,你们见谅。”姜玉华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再看谈吐,一点也不怯乎。   来之前方玲猜测这小媳妇又土气又没文化,这会脸被事实打的啪啪作响,尴尬的快冒烟。   跟陈秀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了尴尬。   “嫂子,怎么了?”姜玉华猜测他们之前估计对自己的印象不怎么好,故意问了一句。   “没什么,你要打水对不,我给你打。”方玲放下包袱,过去帮她端了盆水,“送哪去?”   “小卧室,我大姐在里面打扫呢。”姜玉华下巴一抬,指着屋子里说。   陈秀也忙活开了,“抱着孩子不好干活,我也帮你一起,不然你一个人弄,起码要弄一两天。”   姜玉华抱着安安跟进去,另外两个男孩早就跑出门玩去了,听宋寒梅说海边都有驻防,就没出去找。   但一进去,姜玉华就看出点不对劲来。   这会儿三个人都在打扫小房间,却连个招呼都没打,而且也不互相说话。   看样子宋寒梅跟这两个军嫂的关系不太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在岛上人缘太差的缘故。   宋寒梅默不作声的扫完了小卧室,又去扫大卧室,方玲和陈秀就在小卧室擦洗木床和窗户。   一看姜玉华进来,方玲就回过头说,“小姜,你家可有旧报纸?这窗户得糊起来,不但要用报纸,还要找胶带把窗户给粘起来,不然晚上那个风吹得呼呼的,压根没法睡觉。”   “旧报纸有,但胶带应该没有。”姜玉华想了想说。   “我家还剩了点,回头给你拿过来。”陈秀插了句话。   “那就谢谢嫂子了,等我收拾完了,请你们两家一起来吃顿饭。”玉华笑着说。   这话,方玲和陈秀都笑着摇头,“那不用,这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我们也是随手一帮。”   跟陈远东的反应一样,他们都不相信玉华会做饭,她手指头嫩着呢,哪像个碰灶台的样子,估计学做饭都得把厨房弄得鸡飞狗跳一段时间。   三个人一起干,收拾起来就快上很多,不到两个小时,屋子里的灰尘已经打扫干净了,起码看着像个家了。   接下来还得铺床,缝被套,这又是一项大工程。   柜子里找到了两床被褥,拿出去拍打拍打,晒晒太阳,再坐床上缝被套,这也是几个人互相聊天,互相熟悉的过程嘛。   姜玉华从卧室里探出头,跟宋寒梅说,“大姐,你要一起缝被套吗?”   “不缝,回家做饭。”宋寒梅走了几步停下来,“锅碗瓢盆不用买,一会我给你送过来,走了。”   然后,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院。 第11章 孩子打架 这人不是个善茬啊   送走宋寒梅,姜玉华去外面的绳子上收被子。   刚才从柜子里找出来四套厚厚的棉花胎,可惜没有做好防尘工作,上面一大堆的灰,抱出去晒了一会的太阳,这会儿扑打一下,把灰尘全都使劲儿的拍打下来。   两套薄一点的当床垫,厚点的当被芯,一会儿缝上了被套晚上就可以睡觉了。   抱着被套路过厨房,正好看见土灶的灶膛前面还堆了一大堆椰树的棕丝,姜玉华就改变主意了。   “小姜,你这是在干啥?”   方玲和陈秀两个人在大卧室里等着姜玉华缝被子呢,等了半天不见人,出来一看,姜玉华抱了一堆棕丝,正在井边压水淘洗。   擦了擦汗,姜玉华说,“洗棕丝。”   “我知道你在洗这个,但洗来干什么?”陈秀也纳闷了,“这东西是我们捡过来点火的,一点就着了,很好用。”   “我准备洗干净了铺在棉花下面。”姜玉华解释了一句,“家里墙上不是都发霉剥皮了吗?我估计这里的气候挺湿,这棕丝好点火,也能吸水,垫在棉花下面能软和点,也不容易返潮。”   “真的?”   “骗你干啥,我们老家都用稻草垫着,但这里没有。”   其实还有个原因,是因为上辈子姜玉华还倒卖过床垫,知道这东西好用。   愣了愣,方玲才说,“那我回去也试试,你不知道,这里一到换季的时候,恨不得连人都发霉。”   不管这个办法管不管用,新来的小媳妇对生活居然很有研究,这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尤其是方玲,看着姜玉华那股利索劲儿,她简直要好奇死了。   洗完棕丝缝被套,方玲穿针引线,忍不住要问一句,“小姜,我真的想问问,你这么漂亮,还这么年轻,咋愿意嫁过来养孩子的?”   “我跟二哥是娃娃亲,他娘临走前怕他没着没落,求我来的。”姜玉华不想说太多,就扯了个谎,但真实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那怎么至于,小宋条件不差,之前还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呢。”方玲下意识的,一张嘴话就冒出来了。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赶紧说,“但都没有成,你放心,小宋这人在男女关系上没的说。”   姜玉华倒不介意这个,因为她对自己有着十足的自信,一脸好奇的问,“之前很多人给我二哥介绍对象吗?”   “那倒没有,就是领导家的几个嫂子张罗着要给小宋介绍对象,还有咱们隔壁的陈大妈,把她闺女介绍过来,但是都没看上眼。”方玲叹了口气,“毕竟有三个孩子,好多姑娘不愿意。”   陈秀也笑着转移话题,“你要说介绍对象,之前给小高介绍的人才多呢,不像小宋整天没个笑脸,人家小高长得帅,脾气又好,想跟他处对象的姑娘能从岛上排上一圈。”   “他一直说自己喜欢个女孩,就这,那些姑娘们也没罢手,一直想跟他结婚。”   在姜玉华心里,宋修见已经很帅啦,居然还有男人比她二哥更受欢迎,这下更好奇了,“小高是谁啊?也是岛上的军人?还是跟我二哥一样,开飞机吗?”   这句话好像点醒了两个人,方玲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不太自然,“不是,就是个普通人,咱们还是不提了。”   小高。   姜玉华在心里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莫名的,居然觉得有点耳熟。   正说着呢,外面又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出去一看,姜玉华又惊又喜。   “大姐,怎么这么多?”   宋寒梅抱着一大堆的东西走进来,就放在客厅里,不仅有锅碗瓢盆,居然还有一袋大米,一桶子清油,有了这些,不就不用花钱去买了。   宋寒梅揩了把汗,脸色淡淡的,“不多,工具都是早就买好的,米和油以前的都让我用掉了,以后的你自己买,我先回家做饭,下午再来。”   说完她又转身走了,这真是来去一阵风。   三个女人缝起被子来也特别的快,姜玉华请两个嫂子帮自己一起,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两床被套给缝好了。   正好外面的棕丝也晒得差不多,抱回来铺在床上,再铺上被子,晚上就能睡得安稳觉。   宋寒梅要回去做饭,姜玉华也得刷锅做饭了,但这锅子上有很多铜锈,还得用刷子使劲的刷下来。   她看着锅子犯难,下了火车到现在一口热饭没吃上,现在要蒸米饭,炒菜,别说三个孩子,她先饿的没力气动弹了。   这时候方玲说,“中午别做饭了,我家有饭,你要不嫌弃就热热拿回来吃。”   “我家有菜,夹在馒头里能应付一顿。”陈秀也拍了拍身上的棉絮说。   有现成的饭吃,谁还会饿着肚子再去倒腾冷锅冷灶的,姜玉华立刻笑着说,“好,我先谢谢嫂子。”   两个人立刻回家,方玲拿回来的是一筐子已经热过的二道面馒头,还冒着腾腾热气呢,陈秀拿过来的是一碟子咸鱼干。   姜玉华也不含糊,从带来的包裹里找到了家乡的特产,一人分了一点。   方玲不肯要,姜玉华也不想白占人家便宜,还在劝呢,陈秀一看也过来帮忙拉着,嘴里直说姜玉华太客气了,都是军嫂互相帮忙有啥的。   一时间客厅里头比过年的时候都热闹,但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个孩子哭得比村里老鹅在嘎嘎叫的时候都要难听。   “坏了,不是我儿子吧。”方玲赶紧跑出去看。   她跑出去没多长时间,立刻就叫开了,“小姜,出事了,你赶紧出来看看。”   这一嗓子喊出来姜玉华就知道,大概是建安和平安出事了。   赶紧往外跑,到外头的时候就看见方玲站在门口,正朝着一百米开外的地方眯着眼睛看。   “咋了?”姜玉华赶紧问。   等她们过来,方玲拉着姜玉华就要往那边走,边走还边说,“小宋收养的两个孩子都在那,我估计建安又跟人打起来了,你待会记得赔罪说个好话。”   还没去看就要赔罪说好话,这是个什么道理。   姜玉华满肚子的疑问,跟在方玲后面,一直走到闹起来的地方。   到那才发现哭起来的是个小胖子,在所有孩子都晒得乌黑的情况下,他居然白白净净,还有点胖,此时正摔在地上,咧着嘴大哭着,看见有大人过来,哭得更委屈了。   旁边一起玩的孩子都不敢说话,而建安和平安兄弟俩站在旁边,手上玩的脏兮兮的,平安一直在打喷嚏。   他打一个喷嚏就会被余力震的撅一下屁股。   阿嚏!阿嚏!   这孩子差点被自己的喷嚏给弹飞出去。   “呜呜呜,丁建安推我,还打我!”小胖子指着建安,哭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建安梗着脖子一声不吭。   新媳妇刚来,俩兄弟没在家帮忙收拾不说,还在这打人,可真是大事不好了。   第一时间就给新妈留下了个爱打架惹事的坏印象!   姜玉华上前,想把这小胖子抱起来,再给他拍拍身上的灰,谁知道小胖子愣是赖在地上,还一脚蹬到了她手上。   “我不要你,我奶说了,你是丁建安的后妈,也是个坏人,我呸!不要你!”小胖子一边哭一边嚎。   方玲看看建安,又看看姜玉华,正准备开口劝两句。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大妈一边叫骂着,两条腿跟风火轮儿似的,快速倒腾着,就往这边冲过来了。   “谁敢打我家大宝!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那架势,不像是来讨公道的,像是要来把孩子给活吃了。   姜玉华瞥了一眼,问,“那人是谁啊?”   “大宝的奶奶,陈大妈。”方玲朝着还赖在地上边哭还边打滚的孩子努了努嘴,“你待会记得赔罪,别跟她吵起来,你讨不了好。”   “这话怎么说?”趁着陈大妈还没来,姜玉华觉得有意思了,又追问了一句。   方玲说的很隐晦,“那大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反正永远都是她有理,你跟她打嘴仗打不赢,上手打架更打不了,她儿子是高副团。”   听这意思,陈大妈就是个难缠的泼妇啊。   这可巧了,姜玉华最擅长的就是对付泼妇。   上辈子她前夫顾伟的妈也是个远近闻名的老泼妇,离婚之后这老太太气不过儿子前程被毁还被送进了大牢,看姜玉华一个女人柔弱没人帮,天天堵着门叫骂撒泼,闹得附近的邻居都上来投诉。   姜玉华想了个办法对付她,让她差点没也跟着儿子进监狱,从那以后这老太太见着玉华都夹着尾巴绕道走,再也没敢露过面。   说回现在,老泼妇陈大妈一路连咒带骂的跑过来,张口就是一句,“丁建安,我一猜就是你,你个没脸没皮就知道打架的臭小子!”   但一转过来,陈大妈看见了站在旁边的姜玉华,脸上顿时笑的比菊花还要灿烂,“这就是小宋新娶的媳妇儿吧,哎呦可真俊俏,你一来,咱们整个军属区都亮亮堂堂的。”   一秒钟变脸,这老太太不是个善茬啊。 第12章 掰扯是非 孩子岂不是白受委屈了……   上一秒还在骂人,下一秒就要捧起笑脸来夸人,想也知道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换句话说,这人是个茬子。   这时候老太太又开口了,笑着说,“你看着年纪不大,十八岁吧?长的这么漂亮乖巧,跟了宋修见,还要养着仨孩子,你说也是可惜了。”   要害人之前,肯定要先吹捧对方,把她吹得飘飘然,然后指使着干坏事。   陈大妈现在就是抱着这个想法。   话锋一转,她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听我的准没错儿的样子,就开始指点了,“要我说,这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不听话,一个赛一个的累赘,你还不如早点把他们三个送走,小两口过日子不是更舒坦。”   “大娘这可都是为了你好,我是过来人。”   她是看姜玉华年纪小,又是一个人孤身从内地嫁过来,心里指不定多恐慌,多嫌弃三个孩子呢,这时候就是要推一把。   方玲和陈秀本来是不想惹事,站在旁边没说话,但现在得说两句了。   “陈大妈,这话可不对,这三个孩子是小宋收养的,再说人家爸爸还救了小宋的性命了,你咋能一来就让人小姜把孩子送走?”   同时,方玲还得去看姜玉华的脸色,生怕她被这个老婆子一说,真的要犯傻送孩子走。   是,这三个孩子确实不好带,建安是整个岛上都传遍了的刺儿头,平时动不动就打其他孩子,平安没心没肺,总玩的一身泥巴,小的也离不开人。   但要是姜玉华一时冲动把孩子送走,岛上的领导,军属从此就该对她有意见了,而且三个孩子想送走也没那么容易,到时候不仅没办法轻松的过日子,还要在领导面前惹一身的腥臊。   咋,你为了过你的小日子,连救命恩人的孩子都不要?没他们的爹,你男人还有命活着回来?   “我这不也是为了她好,你瞧瞧这个建安,在这呆了半年,哪家的孩子他没打过,你家国庆今天不还被他打的哇哇哭。”陈大妈振振有词说,“这孩子打架惹事一把手,说不定以后还要偷东西害人,就是个祸害,迟早要蹲大狱,留着就是个祸害!”   方玲说不过她,只能去看姜玉华,但愿这小媳妇别被她的迷魂汤给灌晕了脑子,给自己找麻烦。   但下一秒钟,姜玉华一开口,就差点把方玲的心脏吓得从嘴里蹦出来了。   “好啊大妈,我也觉得你说的对。”姜玉华笑着说。   不就是笑里藏针吗,她也会。   陈大妈嘴巴咧开了,两手拍着,“是,大妈咋可能骗你。”   姜玉华一脸乖巧,也跟着点头,“那就麻烦大妈你跟一起去找一趟领导。”   “找啥领导了?”陈大妈闹不明白了,“就俩小孩子打架,用不着找领导。”   “岛上哪个领导管这事儿就找谁,你帮我说服领导,把孩子送走呗。”姜玉华逼近了一步,笑的更欢快了,“你刚才咋跟我说的,到时候就咋跟领导说,反正大娘是为了我好,我嘴笨说不起来,你肯定愿意帮我,对不对?”   噗嗤两声,这是方玲和陈秀都忍不住笑出声儿了。   看建安都诧异的抬头,陈秀拍了他一把,小声说,“放心,你新妈妈是个聪明的,她不是要送走你们,她在帮你们对付陈大妈呢,你等着看。\"   建安脏乎乎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茫然。   丑话都让她说,要讨嫌,那也是她陈宝花讨嫌,领导一看就知道是她撺掇的。   陈大妈立刻叫着跳起来了,笑都挤不出来,“我才不去,要去你自己去,管我啥事儿啊!”   “又不是我容不下三个孩子,是陈大妈你容不下孩子,当然是你去说啊。”姜玉华还在笑着。   但这会儿陈大妈可不敢小瞧了她,把她当成啥也不懂的小孩了,气得脸色发青,一甩手,“我跟你没话说,不识好歹!”   按理说这样就得了呗,见好就收,但陈大妈不成,她要撒气,拿谁撒气,那就是孩子,孩子还不了手嘛。   陈大妈转身把自家大宝给抱了起来,又给他拍拍身上的灰,一扭头,居然一指头就戳在还打着喷嚏的平安身上了。   “你们俩兄弟就是这岛上的祸害,成天啥事儿不干就知道欺负我家大宝,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推人!”   平安本来就在打喷嚏,一指头戳上去,摔了个跟头不说,孩子额头上立刻就有了月牙形状的伤口,血瞬间就冒了出来。   建安一看弟弟让人欺负了,窜过去逮着陈大妈的手,嗷呜一口咬着不松口了。   疼的哟,陈大妈本来脸色就青,这会儿已经青的发黑了,“你干啥,咬我干啥?”   说着,她一扬手,居然想再打建安一巴掌。   陈大妈喜欢蓄起长长的指甲,指甲里还有洗不掉泥,这一巴掌下去,建安的脸得给指甲划破,说不定还要打破伤风。   就在巴掌快落到他脸上的时候,一双手从旁边横生过来,死死的就拉着陈大妈的手了。   “大妈,我家的孩子,你凭啥打?”姜玉华收了笑容,一双眼睛别提多锐利,盯着陈大妈质问了一句。   “你要敢打我家孩子,我就打你,反正我年纪小不懂事,这仨孩子的爹还救了我家二哥的命,你敢动手我也敢动手。”姜玉华冷声说。   “哎呦喂真新鲜了,丁建安有娘生没娘养,把我家大宝推了个屁股墩儿,我打他咋了?我是替他爹娘教育他!”陈大妈嗷的一嗓子就叫开了。   “他有娘生有娘养,以后我就是他娘,他犯了事儿有我教育,你算干啥的?”   她会嚷嚷,姜玉华难道就不会嚷嚷,两个人谁都压不过谁,谁的嗓子都高。   陈宝花在这岛上算是泼妇里出了名的,能说会道,又是个两面派,一向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居然被个小姑娘给挑衅了,她那叫一个生气啊,捋起袖子就差跟姜玉华干仗了。   突然平安一个喷嚏打出来,扯着嗓子哭了,小黑脸上挂着两串鼻涕,哭咧咧的跑到姜玉华面前,指着鼻子说,“鼻子痒痒!”   “不痒不痒,一会我给你用水洗一洗就不痒了。”姜玉华赶紧安抚平安。   孩子哭了,这架也吵不成了,陈大妈鼻子一哼就要走。   “你等等,你往我儿子头上戳一个血洞就想走啦?”   “那你还想咋样?”陈大妈憋着气,转过身来。   “孩子为啥打架都没弄清楚,你凭啥打人?我要现在查清楚到底咋回事,你给我家建安一个说法!”姜玉华不依不饶的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你往建安头上泼个脏水就想走?”   “要啥说法,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推我家大宝了!”陈大妈不甘示弱,理直气壮的吼了一句。   “咋不问你家大宝干了啥,万一他自己说了意不该说的话?事情必须要查清楚。”姜玉华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拉着陈大妈不让走。   这件事儿为啥她非要闹个明白。   因为姜玉华突然发现,在这里不管发生了啥事儿,只要有建安,那屎盆子一定是扣到他头上,反正没爹没娘没人帮忙。   那万一不是他的错,孩子岂不是白受了委屈?   原来咋样姜玉华可以不管,但现在她知道孩子对宋修见很重要,那就必须管。   方玲和陈秀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让姜玉华道歉,其实是在拉偏架,赶紧劝说,“陈大妈,这事儿还是说清楚了好,谁家的犯错谁教育,大家以后还得相处啊。”   “你们的意思,我家大宝还能有错?我家孩子乖着呢。”陈大妈不服气了,怒气冲冲的说,“查就查!”   “光查不行,要不是建安的错,你得给他两个鸡蛋。”姜玉华说。   陈大妈骂骂咧咧的答应,“要不是,我就上你家拿两个鸡蛋去。”   姜玉华白她一眼,看了看旁边几个孩子。   这里谁还能知道真相,就是这几个孩子了,但他们现在看见两个大人吵架,全都吓的跟小鹌鹑似的,躲着不敢说话。   想了想,姜玉华回家拿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在场的孩子一人一颗,蹲下来笑眯眯的问,“告诉姐姐,刚才到底谁先打谁的啊?”   几个孩子砸吧着糖,没人敢说话。   “他先打我弟的。”建安垂着头,突然开口。   “放你的屁,这么小个孩子还学会扯谎了!”陈大妈手一抬,居然还想打人。   但就在这时候,有个小女孩突然怯怯的抬起脑袋,“是大宝先打人的,他往平安脸上撒沙子,建安哥哥才推了他一把。”   其他孩子全都跟这点头,小鸡似的跟着应和起来,“对!我们都看见了!”   “他往平安脸上扔沙子!”   “平安都哭啦,一直在抠鼻子打喷嚏。”   好家伙,姜玉华心说贼喊抓贼,倒打一耙啊。   平安鼻子最敏感,有点脏东西就要打喷嚏流鼻涕,高大宝还专门往人脸上扔沙子,说他不懂事还是故意的呢。   看你个睁眼瞎还有啥好说的! 第13章 碎碎念 你要坚持,哥也会坚持的   高大宝往平安脸上扬沙子,建安看弟弟受欺负就过来推了一把,事情就这么真相大白了。   几个小孩并三个大人,齐刷刷的都盯着陈大妈,想看看她还能说出点啥来。   这么多孩子都作证了,陈大妈张了张嘴,到她这口风又变了,“我家大宝才六岁,这么小个孩子懂啥,肯定不是故意的。”   “哟,我家平安才五岁,建安才七岁,为啥他俩打了人就是故意的,合着正话反话都让你说了。”姜玉华故意笑着,还伸手去拉陈大妈,“我看您就是容不下这几个孩子,你就跟我去一趟领导办公室,把事情说明白了,省的以后再闹起来。”   “说啥说,有啥好说的,我不去!还急着回家做饭了。”陈大妈赶紧挣脱开,打死也不干。   她气呼呼的喘着,感觉要随时厥过去,最后捂着心口,气得拉着高大宝就往家走,边走还不服气的嘟囔,“这小孩烂透了,以后迟早蹲大牢。”   “管好你孙子吧,可别他先进大牢里去。”姜玉华听见了,扭头就喊。   脚下石子一绊,陈大妈差点没摔个狗吃屎,头都没敢回,气势汹汹的回家拿了俩鸡蛋塞给姜玉华,又黑着脸回去了。   远远的听见几家大门打开,军嫂在里头喊着自家崽子,姜玉华看着几个孩子说,“大家都赶紧回家吃饭去吧,听见没,你们妈妈都在喊了。”   几个小孩摸摸肚子,回味着刚才的大白兔奶糖味儿,连蹦带跳的就走了。   再看建安和平安兄弟俩,姜玉华说,“咱们也回家吃饭。”   回到家,平安都顾不上鼻子痒,一双眼睛简直要黏在姜玉华身上。   不过两个鸡蛋,这孩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舔舔嘴唇,“我想吃鸡蛋。”   “中午已经有菜了,鸡蛋留着晚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好不好?”姜玉华温声说,“现在我打盆水,给你洗洗鼻子。”   一听有菜,平安也没再闹着要吃鸡蛋,乖乖的点头。   一盆水,连洗鼻子带洗脸洗手,最后清水变成了黑水,往门口一泼,这就准备开饭了。   中午当然是吃隔壁送来的馒头和咸鱼,锅还没洗,姜玉华是准备对付一顿的。   但咬了一口二道面馒头,再配上一口咸鱼,姜玉华就觉得有点干,二道面馒头干的拉嗓子,咸鱼也有点太咸了,家里还没有水,这么吃下午得渴成啥样。   再看几个孩子,安安早早就喝了奶粉睡着了,建安咽下去一口就得伸一下脖子,吃的直皱眉,平安倒是口泼,大口大口的吃着。   想了想,姜玉华从带过来的包袱里找出一个罐头瓶,里面装的是满满的酱,因为天冷,瓶口有一层油已经凝固了。   她去了厨房,往生锈的锅子里头放了点水,然后拿筷子一架,往碗里倒了点酱,就开始点火蒸罐头了。   “咦,这是啥?”平安闻着味儿过来了,嗅着锅边溢出来的香味就说,“好香好香!”   “这是就馒头吃的酱,待会出锅了你尝尝。”姜玉华笑眯眯的说。   这酱是姜玉华在娘家做的,先用热油把干辣椒炸的香喷喷的捞出来,再放剁碎的猪肉进去炒一炒 ,炒到变色放萝卜干和黄豆,加上生抽和盐就已经很好吃了,萝卜和黄豆脆蹦蹦的,肉臊子香的让人想把舌头吞进去。   哪怕没有别的菜,就这瓶酱,玉军都能吃五个大红薯。   锅盖一掀开,整个厨房就满是香味儿了,而且还越飘越远,隔壁都能闻见。   这不,中午回家吃饭的陈远东进了家门就在到处闻,“这是谁家在做好吃的,这么香?”   “谁知道呢,没见谁家割肉啊。”方玲说着,拍了一把国庆,“好好吃饭,不许到处跑。”   陈国庆跑到墙根儿下站了一会,回头就他爹说,“是丁建安家里在做好吃的。”   陈远东也点头,“是小姜的手艺吧,这味儿闻着就香。”   “她手上又嫩又滑,哪像会做饭的。”方玲不以为然,“再说隔壁锅子还没支起来呢,中午吃的我跟陈秀送去的馒头咸鱼,别闻了,赶紧过来吃。”   “对了,你知道刚才小姜干了啥不?她跟陈大妈吵起来了。”   这话让陈远东来了兴趣,也吓了一跳,“不会吧,她一个小姑娘咋跟陈大妈吵架?”   “咋不会,我亲眼看见的。两家孩子打架,陈大妈要打建安,小姜出来跟她吵吵的,差点没打起来。”   哎呀,就着八卦吃饭,可真下饭啊。   “那后来陈大妈赢了吧?”   “哪儿啊,小姜人不大,说起话来把你吓死,她直说陈大妈看不惯三个孩子,要拉着去找领导做主。”方玲噗嗤一声,笑着说。   陈远东点着头感叹道:“小姜拎得清,养好三个孩子比啥不强,就算去找领导也是站在她这边的。”   “这回我都替小宋高兴,爱人贤惠又漂亮。”   话还没说完,方玲筷子一撂,不高兴了,“咋?是嫌弃我老了,不贤惠呗?你也想找个年轻漂亮的新媳妇是不?”   “你这人咋一句话说不到就翻脸,我心里是谁你还不知道啊?”陈远东赶紧给媳妇顺气儿。   这家夫妻俩说着,隔壁姜玉华已经吃完了饭,看日头还挂在天上,就给几个孩子洗了洗,让他们上床睡了一通午觉。   自己则是先把锅子上的铜锈给刷了,厨房也收拾干净,爬上床也开始睡午觉。   一觉醒来,再收拾收拾,看太阳下了山,姜玉华就把几个孩子叫回来,一起去副食厂逛一逛,买晚饭的食材,还得让几个孩子再给自己带一回路。   临出门之前,姜玉华还在心里想着,大姐宋寒梅不是说下午还会来吗,咋都快傍晚了,人影子都没看见。   知道晚上有好吃的,平安这一路高兴的呀,连蹦带跳,嘴里还含含糊糊的在唱歌呢,就差栓根绳子飞起来了。   建安就不一样了,垂头丧气,走一路就踢了一路小石头,他走过的地方比扫过的地还干净。   这孩子心不在焉的,尤其是快到副食厂的时候,他差点一脚踢空,把自己摔个大跟头。   “你咋了,心里在想啥?”姜玉华一把拉住了他,问了一句。   建安甩开她的手,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但是他的眼神,让姜玉华心里特别不舒服。   咋说呢,就好像一只知道自己即将被抛弃的小狗,那叫一个惆怅和失望啊。   姜玉华手上抱着安安,直接就把两兄弟给抓住了,问建安,“快跟我说说,你这么小的孩子有啥事情愁成这样的。”   建安头一撇,眼睛一闭,直接就不说话了。   倒是平安眼巴巴的,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简直就像颗地里的小白菜。   问了又问,最后姜玉华终于从平安嘴里问了出来。   “哥哥是怕你告诉叔叔我们爱打架,嫌弃我们不听话,再把我们送人,就跟之前的妈妈一样。”平安也委屈兮兮的说。   “可我是新妈妈,以前的妈妈坏,我又不坏。”姜玉华认真的说。   孩子眉毛才刚舒展开,嘴才刚刚开始咧,姜玉华又一句话让他快哭了。   “但是你叔叔肯定已经知道你们打架的事情了。”姜玉华肯定的说,“旁边的叔叔中午出来吃饭,听说你们打架,肯定要告诉他。”   “那怎么办?”平安快哭了,憨兮兮的抓着姜玉华的袖子问。   “你叫我一声妈,我就跟他说,仨孩子谁也不准送走,好不好呀?”姜玉华狡黠的笑着,故意引诱着说。   平安没心没肺的,张口就说,“好啊妈妈,你一定要记得说哦。”   “那你以后得管叔叔叫啥?”   “爸爸。”   “这就对了,以后我就是你妈,当妈的怎么会把自己的孩子送走呢。”姜玉华笑眯眯的搂着他说。   再一转眼,姜玉华差点被建安脸上的表情给逗笑了。   建安一脸的震惊,一脸的怀疑人生,看着弟弟半天,目瞪口呆的冒出四个字儿,“认贼作父!”   说完这孩子拔腿就跑,姜玉华拉着平安在后面追,“等等,你说啥认贼作父,为啥就是贼了?”   究竟是为啥,这孩子就这么痛恨宋修见?玉华心里那叫一个好奇。   但建安越跑越远,跑一段路还知道停下来等一会,一路带着姜玉华去了副食厂,就是不肯说自己跟宋修见是咋了。   眼看天快黑,姜玉华没时间再问了,得赶紧买菜。   到了副食厂,才刚在卖调味料的地方停下,售货员就说,“你就是小宋新娶的媳妇吧?”   “你咋知道的?”姜玉华觉得新鲜了。   “部队给咱们安排工作补贴家用,这儿的售货员都是军嫂,一个传一个的,你上岛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售货员笑着说,“你叫我王姐就行了,想买点啥?”   翻了翻手上的票据,姜玉华说,“王姐好,给我称二两白糖吧。”   白糖可以冲糖水甜甜嘴儿,做饭的时候也能放点提鲜,除此以外,还要买只鸡,买点蔬菜,这都是晚上要吃的东西。   提着买来的东西,姜玉华要回去的时候,王姐又把她给叫住了,“刚才小宋她大姐刚从这走过去,我看脸色不咋好,你要不要去看看?”   “往哪个方向去了?”姜玉华诧异的问。   “就那边,巷子里头。”王姐伸手一指,指了个方向。   姜玉华抱着孩子追过去,正好看见有个人要拐弯,定睛一看,除了宋寒梅还有谁。   她再往前,喊了一声,“大姐,大姐等等。”   宋寒梅低着头,跟没听见一样,还走的越来越快了。   姜玉华远远的就看见她脸色蜡黄,手上还拿着一版药片似的东西,跑了两步追上她,“大姐,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别管我的闲事。”宋寒梅灰白着脸,没好气的说,“我下午没空帮忙了,你先自己收拾。”   “我已经收拾完了……”   这句话还没说完,宋寒梅已经脚步飞快的走了。   她这幅表现,姜玉华又是一头的雾水。   回到王姐那,姜玉华试着问,“王姐,你知不知道我大姐身体咋样?”   “这我哪能知道,她平时不跟我们来往,就连买菜都是给了钱就走。”王姐一问三不知。   看来猜得没错,宋寒梅在岛上的人缘是真的很差,而且她总是一副看谁都很烦的样子,不肯跟人多说话的。   “难不成就没有一个朋友,不然一个人在岛上带孩子多辛苦啊。”姜玉华又问。   “朋友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你大姐偶尔会去陈老师家略坐一坐,但也只是一会,不多谈。”王姐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一个。   “这岛上还有学校?”   有老师就有学校,姜玉华可好奇了。   王姐本来想再聊聊的,但这会儿正是晚饭时间,大家都来买菜了,她当然忙得没时间唠嗑了。   姜玉华也只能作罢,让建安拿着白糖,平安抱着还在咕咕直叫的大公鸡,赶紧往家走了。   到家的时候天正好擦黑,拉开了灯,得开始做晚饭。   先闭着眼睛把大公鸡杀了,剁成小块小块的,直接在锅里放油下去炒。   岛上好多青口贝,岛民管它叫海虹,部队让他们捡回家做成淡菜交给生产队,剩下的可以自己吃。   这些多的都吃不完,岛民剁碎了喂鸡,喂得大公鸡皮下一层的鸡油。   姜玉华把鸡油熬了出来,锅里留个底子,其他的盛出来留着炒菜。   鸡肉块下锅,炒成金黄色,再放生抽老抽下去炖,因为还有孩子,姜玉华没敢放辣椒,口味做的淡点儿,安安都能吃。   饶是没敢多放调料,炖鸡的香味还是把孩子们给馋回来了。   平安两只手全都是泥巴,脏的跟只小猪一样,进了厨房就喊,“妈!是你在做好吃的吗?啥时候能吃饭啊,我快饿死啦。”   “想吃饭得洗手,这么脏的孩子我可不给他饭吃。”姜玉华翻炒着锅里的鸡肉块说。   平安赶紧去打水,把个小脏手洗的干干净净。   “脸上呢?”   再掬一捧水把小花脸洗干净,流着口水问,“现在呢,能吃了吗?”   “还没熟呢,还想吃鸡蛋吗?我给你做个鸡蛋垫垫肚子。”   “想!”   好家伙,姜玉华的耳膜差点给他震破了。   说干就干,锅里烧一锅热水,两颗鸡蛋打散了浇进去,等水再次沸腾,再撒一把白糖。   两颗鸡蛋不够三个孩子分,但是这一锅的蛋茶不就可以一起吃了。   “给,妈还要烧菜,你吃一碗,哥哥妹妹也有,把你哥叫回来喂妹妹。”姜玉华盛了一碗蛋茶递给他。   正说着,建安从屋子里出来了,一言不发的端起一碗就往小卧室里头走。   “怎么只端一碗,你不吃吗?”姜玉华诧异的问。   “不吃。”建安冷冰冰的,板着小脸就回了一句。   不吃就不吃,姜玉华没有热脸去贴冷屁股的爱好,不吃正好省下来一碗自己吃。   鸡肉炒到金黄色的时候,放了一瓢水下去炖,等它沸腾的功夫,姜玉华把那碗蛋茶给喝了。   天气越来越冷,喝这么一碗蛋茶是真的舒服,从喉咙一直暖到了肠胃。   锅里开始沸腾了,她分了一根柴火去煮饭,剩下的就让它继续炖鸡肉。   得了空儿,姜玉华才要去看看安安的蛋茶吃完没有。   走到门口,突然听见里面嘀嘀咕咕的,建安居然在跟还不懂事的妹妹说话。   探过脑袋偷偷看,就看见建安坐在床边,舀了一勺子蛋茶递到妹妹嘴边,看她凑过来又拿远了不肯吃。   姜玉华还以为他在逗安安玩儿,谁知道他嘴里嘀嘀咕咕的说,“这是敌人的东西,咱们怎么能吃呢。”   等安安扑过来一口咬住勺子,噗嗤噗嗤的,连吹带吸的咽下肚子,他又说,“你在长身体,还是多吃点吧。”   给这孩子矛盾的,脸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但是你得记住,他俩是咱们的敌人,不能管她叫妈,平安那个没出息的已经缴械投降了,你要坚持住,哥也会坚持的。”建安还在给自己打着气。   在外冷冰冰的,还喜欢打人的建安,对妹妹居然是这幅样子,姜玉华差点被他的反差给逗得忍不住笑出声了。   但看见建安挂在床边,还在晃一晃的腿,姜玉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上辈子的建安有一条腿是跛脚,平时看不出来,走起路来却有点不自然,他因为这个从小被人嘲笑,特别自卑,宋修见也因为这只脚非常的懊悔,想起来就要失眠。   姜玉华问过,据说是因为建安跟人吵架,被逼急了离家出走,却摔断了一条腿。   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是跟谁吵了架,又是为什么离家出走。 第14章 夜谈 狗男人,他最好永远别求着上她的……   再算算建安意外摔断腿的时间,估摸着就在这年。   好好一个孩子,因为一场争吵,从此人生轨迹就改变了。   他本来就性格敏感,断腿之后,天天听人在背后嘲笑议论自己走路跛脚,就更自卑了,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性格越来越差,最后因为打人进了监狱的吧?   再看一眼小卧室里头,建安逗妹妹逗得正欢呢,蛋茶吃完了,他就用勺子敲着碗,嘴里还在小声的哼着歌,逗得安安一直在笑。   这辈子,就为了不叫宋修见夜夜为此失眠,姜玉华也绝对不能再让这件事发生。   倚着门,姜玉华都没发觉自己也在笑,就是突然感觉身后好像来了个人。   扭头一看,说曹操曹操到呀这是,宋修见已经回家了,就在身后站着呢。   “二哥,你回来的这么早?”姜玉华笑着,想像上辈子似的给他拍一拍身上的灰尘。   宋修见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看着姜玉华,心里的疑虑是越来越重了。   他刚才进了家门就闻到一股特别诱人的饭菜香味,再往里走,就听见小卧室里头咯咯的在笑,显然,几个孩子现在挺高兴的,跟她相处的也很不错。   而玉华呢,这个疑似被策反的姑娘居然还站在门口看着孩子们,还在偷笑。   如果她被策反了,这会儿不急着到处搜集情报,却在安安心心的做饭带孩子,很让人奇怪啊。   如果她没有被策反,又怎么解释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他的喜好?   这姑娘,真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宋修见也不是很担心,他上岛之后急匆匆的走,就是跟罗司令商量这件事儿去了。   罗司令派了大姐过来看着玉华,另外又给省城和白云乡分别拍了电报,一是让省城那边以最快的速度调查,玉华在上大学的那一年究竟有没有接触到不好的文化和教育,有没有跟可疑分子认识交流过。   二就是让白云乡也调查调查,看看玉华从小到大,尤其是从大学回去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这也是给玉华来一次政审,如果顺利通过,他们就可以领证结婚,当一对儿真正的夫妻了。   回过神,看见玉华一双杏仁儿眼还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宋修见点头,“是,今天工作不忙。”   “那正好,我炖了大公鸡,再炒个青菜,咱们就可以开饭了。”姜玉华往厨房走去。   小火慢慢炖着的大公鸡,已经完全软烂入味了,光是大公鸡还不行,又拿了两个土豆削皮,切成滚刀块扔下去,等土豆炖烂就可以出锅。   左边锅子炖着土豆,右边就把米饭给盛了起来。   这种土灶煮出来的米饭有种特殊的香味,虽然里头掺了不少的红薯,但下面还有一层厚厚的锅巴呢,全都给铲出来,到时候泡在鸡汤里吃,就是再挑食的孩子都能吃的大嘴巴都舍不得丢。   再倒油,青菜倒进锅里,大火猛地翻炒两下,看见青菜已经断生,但还是脆脆的状态的时候就可以出锅了。   这是结婚之后的第一次,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堂屋吃饭。   农家养的大公鸡是吃虫子和海虹长大的,肉质那叫一个香,咬一口,肉透着一股子的鲜甜味,咸淡适中,又把油都熬干了,一点不油腻。   鸡腿两兄弟一人一个,又撕了点鸡丝给安安,鸡汤拌着饭,别说几个孩子了,宋修见也是一筷子接着一筷子,没停下来过。   一只大公鸡,加上两个土豆做了整整一锅子,姜玉华分了三份,还以为可以吃三顿的,谁知道第一碗吃完了,几个孩子还是眼巴巴的瞅着。   没办法,只能再去端第二碗,算了吧,他们难得吃一次好的,补补身体。   最后第二碗鸡肉剩了点底子,平安还是没够,土豆捣碎了融化在汤里,就着鸡汤全都刨了个一干二净,打了个饱嗝说,“妈好,世上只有妈妈好,真好吃啊。”   一声妈叫出来,宋修见就跟被雷劈了似的,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姜玉华。   她是怎么做到的,刚来岛上,就让平安改口叫妈了。   给丈夫抛了个笑盈盈的眼神,姜玉华又说,“妈一个人可变不出这只大公鸡,你们吃的米饭,肉肉,青菜都要钱买,这钱谁给呢?”   “爸爸给。”平安舔着碗里最后的一点汤汁,砸吧着嘴说。   又是一重雷劈下来,宋修见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吃完了饭,宋修见才说,“我听说,今天你们跟隔壁陈大妈吵架了。”   平安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怂怂的要钻桌子底下去,建安呢,还在别别扭扭的I啃那只鸡腿子,俩孩子手都攥起来了,特别的紧张。   既然答应了他们,姜玉华也不能食言而肥,立刻放下了筷子,“是,我带头的,怎么啦?”   宋修见是想跟她好好谈谈的,一看这个态度就有点头疼,“你不能这样,会带坏孩子。”   “带不带坏孩子另说,你只要告诉我,会因为孩子调皮打架,就把他们送走吗?”姜玉华瞥了俩孩子一眼,故意问。   “当然不会。”宋修见异常坚决的说,“这不可能,你也想都不要想。”   姜玉华提高了声音,“听见没有,你们不可能被送走的,现在建安带弟弟去洗手洗脚,准备上床睡觉。”   建安下了桌子,跟飞奔似的就往厨房去了。   “你这是说给他们听的吧。”宋修见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看着玉华,这姑娘,怎么永远能吸引他的视线呢。   “那还能说给谁听呀,快洗碗,我要去洗漱了。”姜玉华推了碗筷,揉一揉手,那叫一个疲惫啊。   “我洗碗?”宋修见很意外,“你不是来带三个孩子的吗?”   部队里几乎都是男人,有的人难免就要攀比,谁在家更像个大爷,谁在家更惬意。   时间长了,宋修见难免也被影响点,就会觉得男人在外面赚钱养家了,到家就可以偷懒不干家务,一篓子全丢给妻子。   “不是你洗谁洗?”姜玉华还觉得奇了怪了,上辈子家里可都是宋修见做家务啊,不只是洗碗,除了做饭,家里的事情几乎都是他包揽的。   他做过飞行员,对待这些事情也依然是认真细致,从来没让姜玉华碰过半点。   谁知道重活一世,男人居然叛逆的不想干家务了,他年轻的时候怎么这么狗啊。   姜玉华伸着双手给他看,委屈的说,“你看我的手,你不在家我洗,你在家了,我还要洗,会糙成什么样子?而且我是来跟你过日子的,又不是当保姆的,你要是把所有家务都丢给我,那碗也不用洗了,明天我用脏碗做给你们吃。”   她嘴一扁,宋修见莫名就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了。   人家二十出头的大姑娘过来给他带孩子,还不是亲生的孩子,他甩开膀子当大爷,这成啥了。   赶紧起身,宋修见收着碗说,“以后我来洗碗,你别哭了。”   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得人可真是揪心。   “不只是洗碗,洗衣服,洗被子,家里打扫卫生,你累我们可以一起干,但你不能当甩手掌柜。”姜玉华红着眼睛说。   端着碗筷,刚走到门口宋修见就回头了,除了目瞪口呆,大概还觉得一个大男人干这些事情有点难为情,“这些东西我都不会。”   “谁生下来就会,学啊!”姜玉华赌气说,“你连开飞机都能学会,这些学不会吗?”   “行,学。你把眼泪擦擦,要是让我娘知道第一天就把你惹哭,她能气得从地底下跳出来骂人。”宋修见肩宽背直,分明是要去洗碗,却走的格外挺拔。   “那感情好,天上一个帮我的,地上还有我爹娘帮我,你可别想偷懒,好好干活。”姜玉华突然就笑出声了。   月光下一回眸,宋修见突然才发现,合着这姑娘刚才都是装的,她根本没有哭啊。   但也没办法了,言出必行,赶紧洗碗去吧。   洗完碗筷还得洗脚,灶台的小锅里正好剩下半锅子热水,夫妻俩烫了脚,姜玉华先上床,坐在床上涂抹雪花膏。   她挑一点,慢慢的,细致的从脸涂到脖子,再分别抹到两只手上,几块钱的雪花膏愣是用出了国际大牌的感觉。   正涂着呢,突然眼睛一瞥,“你干嘛呀?打地铺干嘛?”   放着床上松软的被子不睡,这男人居然带回来一张行军床,正在铺一床薄薄的褥子。   “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没想清楚,过段时间再说。”宋修见又铺了一层小毯子。   其实是玉华的身份没查清楚之前,他不想跟她有任何亲密接触,这也是为了保护她。   “我已经二十了,过了年都二十一了,国家都允许我结婚,你说我还小?”姜玉华一只脚搭在他铺的行军床上,挑着眉说,“上来,你不能打地铺,我不同意。”   深吸一口气,宋修见转过来就问,“那你先告诉我,我回来那天去你家吃饭,你是怎么知道我不吃菠菜,又是从哪知道我不喝糖水。”   反正她在岛上,即使知道自己败露了也逃不出去,宋修见索性直接说开了。   姜玉华也愣住了,没想到就这么一丁点的细节,居然让他记到了现在。   “姜玉华同志,回答我的问题。”宋修见厉目催促着,眼神锁定了床上那个杏仁眼的姑娘。   “桂花婶……不,你娘告诉我的。”姜玉华赶紧找了个借口。   谁知道宋修见的表情更加严肃,“离家这么多年,她早就不知道我的口味,到底谁告诉你的。”   看他一副审问的架势,姜玉华心说,他不会是把我当间谍了吧?   她简直是有苦难言了。   姜玉华跟间谍没有半分关系,从小在乡里长大,她除了那部《苏修间谍落网记》,其他都没接触过。   但她不是间谍,更不能说自己是从未来回来的,否则立刻会被人当成封建迷信给下牛棚,这可真是有理说不清。   “要不我们还是来聊聊今天吵架的事情?”姜玉华收回了长腿,赶紧钻进了被窝,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不敢再跟他聊这个话题。   “行,你说。”宋修见点到为止,点头说。   玉华不说也没关系,反正电报已经拍出去了,最迟一个月就会有结果,他等得起。   “你上床了我再说。”姜玉华躲在被子里,眨了眨眼睛,“你问不出我从哪知道的,也别想让我说今天为什么吵架。”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孩子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消息来源是姜玉华的软肋,那孩子就是宋修见的软肋了,他立刻穿上衬衣,扣子扣到了上面,一副生怕被耍流氓的架势。   两人双双躺到床上,姜玉华这才说,“今天高大宝欺负平安,建安才上去推了他一把,我觉得这件事情建安做的没错,当哥哥的保护弟弟咋啦?”   姜玉华活脱脱的像个偏心眼子的熊孩子妈,“而且陈大妈想打孩子,我才跟她急眼的,小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情,她上来就想打平安,我凭啥要惯着她。”   “那你也不能跟她吵起来。”宋修见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   “为什么不能?你觉得丢人?还是怕她回家告状,高团长会给你穿小鞋?”姜玉华故意问。   这句话让宋修见差点没皱起眉来,忍着没说他跟高团长分工都不同,他负责驾驶战机巡视共和国领空,高团长负责带兵守卫海岛,穿什么小鞋,况且高团长不会这么小气。   “丢什么人,我是看她一个老太太,体弱多病。”宋修见平静的说。   “真的?她上来就把平安脑袋上戳出一个血洞,要不是我拦着,还要给建安来上一个耳刮子呢。”姜玉华嗤笑了一声。   这句话让宋修见瞬间睁开了眼睛,“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体弱多病,我看她力能扛鼎,胡搅蛮缠起来比谁都厉害。”姜玉华简直无语透顶,“而且这老太太上来就说建安调皮爱打人,扣帽子倒是一把好手,要不是我问了其他孩子,建安可就说不清楚了。”   “那你的意思是?”   “建安挺听话的,至少来了以后,他没跟我动过手,也没骂过我一句。”可不是,他骂的是宋修见。   “我看你们都对建安有误会,他在我这咋不随便打人呢,至少我问清理由之后,觉得他动手是情有可原。”姜玉华裹上被子,认真的说。   宋修见又闭上了眼睛,心里也在想,是不是他以前也误会了建安。   不管咋说,他还得叮嘱一句,“以后别跟陈大妈打架,她会讹上你。”   姜玉华转过来面对着他,笑眯眯的说,“以后你不要再打地铺,跟我一起睡觉,我就答应你不跟她打架了。”   宋修见翻过身背对她,直接就开始装睡了。   愣了几秒钟,姜玉华也觉得哭笑不得。   她什么时候落到要求着宋修见跟自己一起睡了?上辈子是他巴不得跟她睡一个床好吗?   狗男人,他最好永远打地铺!永远别求着上她的床!   ……   冬天难得的暖阳天气,姜玉华在家窝了几天,好不容易看见太阳,赶紧把被子拿出去晾晒。   出门一看,外面的椰树上面早早的就拉上了绳子,花花绿绿的挂了一串儿被子床单,好多孩子在里面一边笑一边玩捉迷藏呢。   左右看了看,姜玉华找了个既能晒得到太阳,又不会被熊孩子们盯上的位置,把家里的两条被子都给挂了上去,这才回家吃早饭。   早饭很简单,煮了点米粥,稀一点的好消化,再来点从家里带来的酱,这东西得赶紧吃完,不然容易坏。   “妈。”平安光着屁股,揉着眼睛从厨房走出来,叫的脆生生的,“爸爸呢?”   “早就走了,你咋还不穿裤子?”姜玉华赶紧撇过脸说。   哎呀,她上辈子没生过孩子,这辈子更是个黄花大闺女,家里偏偏还有个爱挂空挡的平安。   “嘿嘿,忘了穿。”平安捂着小牛牛,不好意思的说。   嘴角还没咧开,建安风一样的从屋里跑出来,三下五除二的给他套上裤子,又把安安牵出来洗脸刷牙,要不是有建安,姜玉华一个人可没法搞定这三个孩子。   相处的时间越长,姜玉华就越觉得建安根本不想是他们说的那么难带,他虽然不搭理人,但懂事的很,还会帮忙带着弟弟妹妹。   但是,懂事的建安今天让姜玉华有点奇怪,“建安,你的嘴咋了,破了吗?”   建安今天喝粥的时候都抿着嘴,而且前几天还偶尔跟她蹦出一句话的,今天一早上半句话都没说,像突然哑巴了。   建安看都没看一眼,一脸冷漠的喝粥,愣是不张嘴。   “我知道,哥哥……”平安这个小叛徒,张嘴就要泄露他哥的机密。   建安毫不犹豫的拿筷子一敲,眼睛再瞪一眼。   好吧,平安不敢说了。   这孩子,自己不说还不许弟弟说,他到底是咋了? 第15章 蒸大黄鱼 入v公告   建安不想说,姜玉华也没追问。   看平安被哥哥敲了一筷子,小嘴嘟着很不高兴,就给他夹了一筷子肉酱,“好好吃饭,今天我给你们做过年的衣服。”   “新衣服吗?”平安哇的一声,特别激动,“我好长时间没穿过新衣服啦!”   “对,你想要啥颜色的?”姜玉华笑着说。   “蓝色!”平安想了想说,“像爸爸的衣服一样。”   正好上岛之前,在倒爷那买了好几尺的藏蓝色布料,姜玉华就说,“好,那吃完饭你们不要乱跑,让我量一下尺寸,回头请姑姑帮忙裁。”   几个孩子现在穿的衣服就是宋寒梅做的,已经穿的破破烂烂,但裁剪还是很合身,正好姜玉华不会裁衣裳,去请她帮个忙。   吃过早饭洗了碗就准备出门,除了做衣服的布料,姜玉华把剩下的布料也拿上了,多余的布就送给大姐,让她自己留着做衣服。   拎着布料,牵着安安,这就出门了。   太阳晒得门口暖洋洋的,打眼儿看过去,这一排的军嫂都坐在门口晒太阳,有人还端着饭碗吃饭,有人已经在织毛衣,纳鞋底儿,还有人就靠在门边打瞌睡。   姜玉华刚走了两步,方玲就说,“小姜,大清早儿的,大包小包上哪去呀?”   “去我大姐家,请她帮忙给孩子裁过年的衣裳。”姜玉华回头一笑。   “你大姐家远着呢,而且她家也三个孩子,还要忙着给自己家孩子裁衣裳,要不你拿过来,我们大家帮你一起,人多力量大,说不定一上午就能把衣服做好。”方玲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又回头说,“你来了几天也没出门,大家挺想见见你,咱们一起说说话。”   她这一句问出来,其他门口坐着的军嫂全都搬着小板凳到方玲家门口了,朝着姜玉华招手,“就是,你也别怕麻烦咱们,大家都在随军,谁还没有个互相帮忙的时候。”   既然要在岛上生活,军嫂们肯定要交往嘛,而且有这么多人帮忙,姜玉华立刻说,“行,那我也回家拿个小板凳。”   一张小桌子,旁边围了一圈儿的妇女,毛线和布料放在上面,照的暖烘烘的。   几个嫂子三下五除二的给建安和平安剪出来一身衣裳,还在帮忙往里面缝着棉花,忙得热火朝天。   姜玉华知道他们是想看自己,也想看自己对孩子咋样,索性就从家里抓了一把花生,放在桌上让大家吃,聊天的同时,顺带也给安安剪头发。   别看一头稀少的黄头发,但发根儿里全是虱子卵,拨开头发就能看见,白色的,密密麻麻,孩子痒的一直在挠头。   姜玉华一开始是想给她用篦子梳下来,但虱子卵多的根本弄不下来,最后心一狠,她说,“安安,今天妈妈给你吃两颗大白兔,给你把头发剪了好不好?”   安安还是个不懂事的年纪,一听有糖,奶兮兮的,细声细气的说,“好,吃糖。”   坐在旁边的胡副营长家爱人,胡娣来诧异的说,“娃好好的头发,咋给剪了呢?”   拨开头发给她看,“你瞧,这么多虱子卵,到了来年春年肯定要长虱子,还不如现在剪掉。”   其他军嫂都跟着点头,互相对了个眼神:这小姜带孩子咋样且先不说,确实是为孩子好的。   “用剪刀坑坑洼洼的多难看,我给小丫头剃个光头算了,反正孩子长起来快。”陈秀说着,起身回家拿了一把剃刀出来。   “嫂子,你怎么还有这东西?”姜玉华一脸诧异。   这小小的家属区,简直能人辈出了。   “我家以前就是剃头匠,我爹在老家的理发馆工作,家传手艺,来,我给安安剃个光头。”陈秀打开了剃刀。   一边做衣服一边剃头发,聊天聊得热热闹闹,你问一句我回一句,别提多和谐了。   但就在这时候,一百米开外的地方突然出来了嗷的一嗓子,声音大的连这边的妇女都能听见。   “谁家偷偷养鸡啦?咱们家属区不能养鸡啊!”胡娣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到处走走看看。   方玲噗嗤一声笑了,朝着高团长家的方向努嘴,“谁家养鸡了,刚才是大宝叫了一嗓子,不信你们再听。”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就听见陈大妈好声好气的劝说,“大宝,听奶的话,玉米碜子也好吃,你就吃一口,吃一口奶绝对不劝你了。”   大宝不依不饶,“我不!我就要吃鸡蛋,我要吃鸡蛋,要吃炒鸡蛋!”   “家里没有鸡蛋了,奶明天就买去。”恶人自有恶人磨,跟别人家孩子吹胡子瞪眼睛的陈大妈,在她乖孙子面前就跟没脾气似的,那叫一个溺爱。   “我不,就要吃炒鸡蛋!”   紧接着砰的一声,高团长家的院墙里头,居然飞出来一只大瓷碗,直接倒扣到了地上。   碗碎了不说,一碗黄橙橙的玉米碜子也倒扣在了地上。   “真可惜,这都是粮食啊。”一群嫂子特别心疼的说。   所以高大宝闹着要吃鸡蛋,没有鸡蛋居然就把碗给砸出来了,这是没有人路过,要是有人路过,说不定当场要给他砸的头破血流。   怎么看,大宝才像是将来要进监狱的吧!   姜玉华目睹了全过程,给惊的目瞪口呆,回头问,“这……这大宝是给陈大妈惯坏了吧?没人管他吗,他妈妈呢?”   “他妈叫陈大妈给赶走了。”方玲头也不抬的缝着衣裳说。   “啥意思,为啥要赶人走?”姜玉华下意识的问。   陈秀接话道:“高团长原来的爱人人可不错,是咱们岛上卫生院的医生,家里有个姨妈以前是资本家太太,成分不好,后来被定性成了黑五类,她就闹着让两个人离了婚,把人给赶走了,自己过来带孩子。“   姜玉华听得目瞪口呆,她原来以为这老太太只是溺爱孩子,谁想到她这么能耐。   “军婚不是不能轻易离婚的?况且她怎么赶走,部队不让闹革命呀。”姜玉华也是用这个借口说服父母让自己嫁过来的。   “老太太把式多的吓死你。”   “她当初刚来,大家都不清楚她的底细,见了人就说自己被儿媳妇欺负死了,儿媳妇不孝顺,说的那叫一个真真的,还在高团长面前挑拨,时间长了,人家夫妻俩不离也得离。”方玲翻了个白眼说。   话音刚落,也不知道老太太咋劝说的,反正高家院子里的嚎哭声是停了,但很快门啪的一声打开,陈大妈拿着个竹篮从里面走出来,急匆匆的从往西边走。   路过这群妇女面前,她狠狠的瞪了姜玉华一眼。   姜玉华冲她翻个白眼,陈大妈冷笑一声,怒气冲冲的就走了。   “这又是犯什么病,我又没招她没惹她。”姜玉华纳闷了。   “估计还记恨你要了她两颗鸡蛋。”方玲解释说,“副食厂已经好几天没鸡蛋卖了,她现在肯定是去北边村子里找人换,大宝闹着要吃呢。”   这老太太可真有意思。   又坐了一会,两件男孩的衣服已经做成了,剩下的布料还给安安缝了个小棉袄。   就在姜玉华给安安试穿棉袄的时候,眼前一个人影闪过去,再抬头,就只能看见建安手上拿着一条长长的线,正撒丫子往树林里跑去了。   姜玉华正想问他干啥去,让他别跑远,连嘴都没张开呢,这孩子已经看不见背影了。   胡娣来也看到了,立刻就说,“刚才跑过去的那是建安吧,真没礼貌,看见我们大家都在这,也不说停下来问候一声,小姜也在了,也不搭理,这孩子确实不好管。”   其他人跟着点头,“谁说不是,我来岛上第一天就看见他在跟人打架,小姜你也放宽心,反正这孩子以后没什么大出息,你管吃管穿就好了,别管不成还把自己身体给气坏了。”   所以岛上的军嫂虽然也希望建安好好的,但对他的未来,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甚至还有好多人觉得建安天生就是个坏种。   原来姜玉华听见这些话没什么感觉,反正又不是她自己生的,但今天这话怎么就这么刺耳,这么让人难受的。   “建安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坏,我来这么多天,还帮我带弟弟妹妹,大家不要对他有偏见。”姜玉华立刻帮建安解释了一句。   “小姜还是心善。”胡娣来直摇头。   还好后边还有个拖后腿的,姜玉华手一抓,就把个憨吃了几天,身上有了点肉的平安给捞了过来。   捏了捏他肥肥的屁股蛋子,笑眯眯的问,“告诉妈,你早上要说啥?”   “说啥?”平安懵懵的,还急着跟哥哥去胡混呢,一直在挣扎。   “你哥为啥一直不说话?”姜玉华提醒了一句。   “我哥要掉牙齿啦,吃大白兔黏住了牙齿。”   “那他拖跟线出去干啥?”姜玉华又问。   平安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牙齿,连比划带解说,“用线绑住牙齿,再绑在树上,往回跑,牙齿就能拖下来了。”   合着,建安大清早的跑出去,是要给自己拔牙去。   姜玉华趁着这个机会给平安试了试衣服,发现还有点儿大,正好里面可以穿毛衣,就拍拍他的屁股,“行,去玩吧,有啥事回来找我。”   平安可乖着呢,用力点点头,甩着肥屁股就跑了。   这几天天气不行,渔民们没办法出海,副食厂也就没什么东西可以卖,连着吃了好几天的素菜,今天好不容易放晴,姜玉华去买了一条大黄鱼。   住在海岛就这点好,海鲜卖的便宜不说,而且都是最新鲜的。   一条鱼腮鲜红,鳞片还在发光的大黄鱼,买回来之后先刮掉鳞片,把内脏和鱼鳃都给清理干净,鱼两面划几条口子。   在口子里放生姜丝腌制一下,现在是没有酒,要是有的话还能更好的去腥味。   等腌制好了以后把汁水倒掉,上锅蒸熟,端出来撒上葱丝,浇上生抽,再用点油浇一下。   一条肥肥嫩嫩的蒸大黄鱼,再配上一碟子炒菜,平安被香的眼睛都要绿了,安安也是一直在试着抓筷子。   再看大哥建安稳得很,居然板着小脸不吃饭。   “牙还没□□?要不我带你去卫生院看看。”姜玉华看他这幅认真的样子就想笑。   建安立刻狠狠瞪了弟弟一眼。   “没有,哥哥用了好多办法都弄不下来。”平安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慢慢的抿着,突然声音低落下来了,“要是爸爸还在就好了,以前的爸爸肯定有办法。”   “怎么啦?想爸爸了吗?”   “嗯。”平安闷闷的说。   三个孩子都沉默了,低着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平安忍着哭腔说,“以前的爸爸说,等我们掉牙的时候他就会回来啦,可是他都不要我们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姜玉华顿时觉得特别的心酸,特别难受。   “他没有不要你们,他可想你们了。”姜玉华连忙说。   “想我们,为什么不来看我?”平安哇的一声哭了,大黄鱼都不想吃了。   姜玉华想了想说,“他在很远的地方,用自己的办法在陪着你们,没准儿你天天一起玩儿的椰树,穿的棉袄,盖的棉被都是他,咱们不哭了,不要让爸爸担心,好不好?”   现在告诉这孩子爸爸永远回不来,可太残忍了,给他一点美好的幻想,等他慢慢走出来吧。   “真的?”平安泪眼朦胧。   “真的,你好好学习,不要学坏,爸爸看到了也会很高兴的。”姜玉华认真的告诉他。   平安这才擦了眼泪珠子,大口大口的吃鱼,“那我多吃点饭,让爸爸高兴。”   建安大一点,显然已经知道死亡的意义,他没有说话,看着也挺惆怅的。   为了安慰三个思念父亲的孩子,姜玉华咬了咬牙说,“要不这样,建安换牙是个好事,代表你长大啦,今天晚上新爸爸也会回来,妈做顿好吃的?”   “啥好吃的?”平安的眼泪直接从嘴角流下来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晚上早点回家。”   但到了晚上,平安早早就回来了,建安居然一直看不见人影。   更要命的是变天了,白天还好好的天气突然就开始下雨,一开始是小雨,后来雨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黑。   轰隆一声惊雷,姜玉华坐不住了,让家里两个孩子乖乖的呆着,她借了把雨伞直接冲进了大雨里。   该不会,建安就是在今天晚上出的意外吧?   出了门,姜玉华往旁边看了一眼,就看见陈大妈贼眉鼠眼的往外探头呢。 第16章 找孩子 天呐,脸丢光了。   本来是要直接去找建安的, 但看见陈大妈,姜玉华就忍不住怀疑了,建安这么晚不回家这事儿, 是不是跟陈大妈也有点关系?   要不然大晚上的,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她探头探脑的往外看什么呢?   脚步一转,转眼间姜玉华就撑着伞来到高团长家的大门口。   陈大妈看见她过来, 赶紧就要关门回家,被姜玉华一手卡住了门。   “你想干啥?半夜抢劫啊?”陈大妈眼神不善的问。   “这里是军区, 我抢劫啥?我要问问你老太太, 看见我家建安没?”姜玉华好声好气儿的问。   “你家的孩子还没回来?”陈大妈看上去挺诧异的, 当然,表现的也很无辜。   “是, 到现在还没回家呢。”姜玉华皱着眉说,“你看见了吗?”   陈大妈两手一扬,立刻就要关门了, 嘴里还说,“你家的孩子不看好我咋会看见, 让开,我要回家了。”   “那小子一向调皮,说不定跑到哪儿野去了呗。”   说这话的时候, 陈大妈两只眼珠子一直在乱转,就差把心虚两个字儿写脸上了,还一直在摸鼻子, 很是慌张的样子。   “老太太,你是不是跟我家建安吵架了?”心里着急,姜玉华一手就拽上了陈大妈的衣领子, 把她提到自己面前。   “你要杀人啦?赶紧把我放开!”陈大妈大呼小叫的说,“说了不知道,你家孩子自己不看好,找我麻烦干啥?”   “姜玉华你给我等着,欺负老太太!我马上就告诉领导去,这军区没个公道人了是吧,你要掐死我吗?!”   陈大妈声音尖锐的像是要把耳膜刺穿,外面更是瓢泼大雨,姜玉华抓着她的领子大吼,“要是孩子出了事,我立马拿你开刀!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真的要掐死你的时候是啥力道!”   甩开这老太太,姜玉华撑着伞赶紧找孩子去了,担心建安在别人家躲雨,她就一户一户的敲门。   “国庆,看见我家建安了吗?”   “没有。”   “狗蛋,你知道建安在哪吗?”   “没有啊姜阿姨,今天一下午都没看见。”   最后是这一排最远的胡招娣家,胡招娣捧着饭碗还在扒拉饭呢,伸手一指,“上那边你大姐家看看去,建安最喜欢跟他家江文一起玩。”   这倒是提醒了姜玉华,赶紧跑起来,一路上,只要有孩子的家庭,都让姜玉华把门给敲开了,但是很遗憾,没有一个孩子看见过建安。   这也更让姜玉华心里直发慌了。   到了宋寒梅家,敲开了门,看见一身雨水的弟媳妇,宋寒梅可惊讶了,“这么大的雨,你不在家呆着,来我家干啥?”   姜玉华来不及打招呼,喘着粗气儿问,“大姐,建安在你家吗?’   “不在,今天没看见人影子。”宋寒梅立刻摇头说。   “他到现在还没回家呢,我找了所有孩子家,都没看见人。”姜玉华急的快哭了,上岛没几天,居然把孩子给弄丢了,她心里的慌张跟谁说。   “我下午的时候看见过建安呀。”   宋寒梅一共两个儿子,大的在别人家玩去了,小的就是现在说话的江文。   “在哪看见的?”谢天谢地,总算知道孩子的下落了。   江文抱着饭碗,想了想说,“下午建安在给自己拔牙,不小心撞坏了陈奶奶的鸡蛋,他们就吵起来啦?”   “但是吵的啥我不知道,当时离得远没听清楚。”   果不其然,跟建安吵架的就是陈大妈,姜玉华心想,我说她刚才怎么那么心虚呢。   “还有呢?”   江文想了想又说,“然后建安被陈奶奶打了一巴掌就跑到别的地方玩去了,我也回家了。”   “啥?建安让人给打了?你咋不回家告诉妈?”宋寒梅第一个坐不住了,抹布一甩,她要去找陈宝花打一架!   她虽然脾气差,但也是家里最护短的一个,咋说也养了三个孩子一段时间,心里把他们当成自家孩子了。   自家孩子挨了打,凭啥不去找人讨个公道!   还没迈出家门,姜玉华赶紧把人拦下来,“大姐,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建安,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人还不一定在哪里挨浇呢。”   “我们俩分头去找,找到了就先带回我家,我在家烧好了热水,能直接给他洗个热水澡。”   俩女人撑着伞,就分头去找孩子了。   姜玉华一路找一路看,先去了一趟军区。   “谁?”站岗的哨兵还配着枪,立刻严肃的喊了一声,“军区禁止靠近,冲卡我们将开枪!”   这里面守卫的是目前最机密的文件和最先进的战机,门禁非常严。   “我是宋修见的家属,找他有很着急的事情,家里孩子出事了。”姜玉华赶紧说。   “叫什么名字?”   “姜玉华。”   有个战士进去了,过了一会又出来,“中队长家属,请进,我带你进去找人,请你不要乱走乱看。”   一路跟着这战士走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宋修见就在里面等着,“孩子怎么了?”   姜玉华赶紧说,“建安不见了。”   “是不是在哪里躲雨?”宋修见的怀疑也很合理,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我跟你一起去找。”   “不行,你能不能请领导批准,再找一些人跟我们一起找?”姜玉华急的要命。   “我知道你担心,但孩子是我的责任,不能要求其他人放下工作帮我们找孩子,况且这岛上十步一岗,他不会出事的。”宋修见耐心的解释。   姜玉华张了张嘴,想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但她也知道,宋修见本来就怀疑自己是个间谍,这话说出来,他恐怕要更加怀疑了,同时,也很可能会把自己送走,因为没人会把一个疑似间谍的姑娘留在自己身边。   看了一眼窗外,雨越来越大了,还一直在打雷。   深吸口气,关上门,再回头的时候姜玉华一脸认真,“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当真,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现在找孩子是最要紧的,好吗?”   “你想说什么?”   灯下,宋中队长眼睛眯了起来。   “建安今天晚上很可能会摔断腿,而且这腿摔断了会有后遗症,他将来一辈子都会跛脚,也会因为跛脚遭到欺负,非常自卑。”姜玉华咬着牙说。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现在立刻去找领导,请求他帮忙派人找孩子,好吗?”这大姑娘抬起头,眼泪汪汪,看着丈夫的眼神是不舍的。   宋修见跟她对视着,过了几秒钟,一言不发的转身去了对门的办公室,当机立断的请示上级去了。   不出一会儿功夫,整个军区只要手上没有工作的,全都倾巢出动,穿着雨衣披着雨伞,赶紧出去找孩子去了。   全海岛发动起来找孩子,岛上到处有人在喊,“建安!”   但到处都找不到,就奇了怪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居然就愣是不见了。   还有好多家属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都打着雨伞出来找。   姜玉华正找着,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个想法。   上辈子建安是摔断了腿,但小岛上根本就没有高山,是一片平地,没有摔断腿的条件,唯独小岛的北面有个陡坡,以前渔民们就从那出海。   后来部队上岛,把口岸拆了,那里就没人敢去了,因为海水拍岸,容易给拍下去。   立刻调转方向,姜玉华直奔北边陡坡。   “建安?你在吗?”姜玉华一声声的喊着,手电筒也专门往那种容易摔下去的地方照着。   一边找,一边叫着建安的名字。   “我在这。”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终于听见了回响,姜玉华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差点被吓死。   建安就在陡坡的最边缘,那里扎根着一颗大树,他抱着大树艰难的晃悠着,想晃上岸边。   姜玉华立刻扔了雨伞,手电筒揣兜里,扑过去抱住了他,愣是把这孩子给拖了回来。   拖他的时候还往下看了一眼,下面是一块平地,但是有很多尖锐的小石头,这要是划破了皮肤摔断了腿,怪不得治不好了。   好不容易把建安给拉上来,两人身上已经给浇透了。   姜玉华左右看了看,就把建安给拉到了一个小屋子里。   这小屋子是渔民们原来存放渔具的地方,现在到处都是灰尘,好在还能躲雨。   打起手电筒,姜玉华先把建安浑身上下给检查了一遍,“受伤了吗?”   这孩子显然也吓坏了,摇了摇头。   再看脸上,一个鲜红的大巴掌印,还没消失呢,“这是不是陈大妈打的?”   建安点了点头,依旧是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姜玉华也不说话,两个人静静的看着门外。   天哪,倾盆大雨,天简直像是把海倒过来了。   过了一会,估摸着建安心情稍微稳定下来一点,姜玉华才说,“冷吗?来,靠在我身上,我们俩可以取暖。”   “不冷。”他终于开口了。   不冷才怪,这孩子是宋修见生的吗?她分明看见已经冷的开始发抖了。   姜玉华直接把他给拉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建安本来想挣扎,但没挣开,索性就让她这么抱着,过了一会说,“我们为什么不回家?”   “刚才拉你的时候伞没了,现在回家我们都要生病,我把手电筒开着照在外面,马上就有人看见了,过来找咱们的。”姜玉华搂着他,两个人的体温互相温暖着,终于没有那么冷了。   话匣子好不容易打开,姜玉华得跟他聊两句,“你刚才怎么会挂在那?”   “鞋子掉了,我想下去捡,脚滑。”   “那你为啥要离家出走。”姜玉华又追问了一句。   “没有离家出走。”建安分外惆怅的说,“我就是想爸爸了,找个地方想他。”   “还记得我今天跟平安说的吗,你爸爸只是在很远的地方回不来。”   姜玉华刚开了个头,建安撇撇嘴,“别骗我,我知道他是死了,根本不可能回来。”   这孩子,比姜玉华想象的还要成熟,但越早成熟,对他就越残忍。   他什么都懂,姜玉华索性就说开了,“你看,现在你爸没了,妈妈等于没有,干脆以后就把我当妈妈算了,我做饭不是也挺好吃吗?”   “而且我这个妈比你亲妈好吧,要是你亲妈,这会儿肯定不会出来找你。”   可不是,丈夫前脚刚走,后脚就把孩子丢在乡下半年不闻不问的女人,她能出来找人?   “你把我当妈,以后我就好好的把你们三个养大。”   这叫啥,姜玉华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但建安半信半疑的,“你出来找,是因为我出事了你要担责任吧。”   “那我告诉你,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你现在的爸爸,如果不是真的爱他,我不会大老远过来的,正是因为爱他,他又爱你们,这才是我出来的原因,跟责任不责任没有关系。”   “况且我才二十出头,在老家又不是嫁不出去,如果不是为了他,我怎么会大老远的跑过来,养你们仨?”   “你说呢?要不要我给你当妈?”呼噜着这孩子的头发,姜玉华笑吟吟的问。   过了一会,建安别扭的,缓缓的,就把湿漉漉的小脑袋靠在了姜玉华肩膀上了,瓮声瓮气的说,“好。”   大概人都贪恋温暖吧,这孩子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被人特别关心的滋味了。   “那以后我跟你说话,你要不要回应我?”   “要。”   “我要你不学坏,好好学习,你会听话吗?”   “只要你好好给我们当妈,我听你的。”   姜玉华笑的更欢快了,捏着他软嘟嘟的脸蛋,心想,突然多了个七岁的大儿子,这感觉其实还不赖,对她,也是一种全新的过程。   靠着妈妈的肩膀,建安蹭了蹭,突然冒出一句,“你喜欢的人不行,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给我当妈,他欺负你,我会帮你揍他的。”   不曾想,这么温馨的时候,建安居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姜玉华够吃惊的,“你很讨厌他吗?告诉妈,为啥?”   建安闭上嘴巴,闭口不谈。   “你刚才不是说,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不会再忽视了吗?”姜玉华搂着他说。   “这个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不要问了好吗,妈妈。”建安抬起头,恳求说。   天哪,这孩子第一次叫妈,而且还是用那种软软的声音,两只大眼睛都凝视着她,恳求着说出来的,姜玉华不忍心再追问了,“好吧,等你觉得可以的时候再告诉我,别让我等太久好吗?毕竟,我真的好喜欢他哦。”   “你不怕羞。”建安抿着嘴,勾起了嘴角。   “我怕啥,我跟他都是夫妻啦,以后你找到喜欢的女孩子也不要怕羞,大胆的跟她说,跟她一起组建个家庭,你觉得咋样?”姜玉华说起来好心虚,因为她跟宋修见还没扯证呢,算不上夫妻,而且她很可能会被宋修见给送走啦。   不过她也是真心希望这辈子的建安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孩子,生个小宝宝,哪怕他没什么出息,没什么建树,对姜玉华来说也已经足够欣慰。   看建安都给她说的不作声了,姜玉华刚想笑,突然耳朵就竖起来了。   “什么声音,建安,你听听,我们后面是不是有啥声音?”姜玉华特别警惕的说。   月黑风高,雨大浪急,不会是有什么不科学的东西吧?例如说,鬼魂啥的?   姜玉华重活了一次,不得不相信世界上确实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   建安支着耳朵听了听,然后爬到后面去,再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拎着个一直在滋滋叫的,还在吱哇乱动的小东西,“是老鼠。”   等看清他手上的东西时,姜玉华差点两眼一翻吓晕过去。   对她来说,世界上如果有比鬼魂还可怕的东西,那就是老鼠!她小时候亲眼看见老鼠咬掉了别人的脚指头!   “快!你要不想把我吓死,就快扔出去!”姜玉华差点要哭出来了。   建安立刻拎着那只黑老鼠的尾巴给扔了出去。   但一间小破屋子里,不可能只有一只老鼠的,这不,后面又开始叽叽的叫起来了。   建安还以为她要保护自己呢,谁知道看她自己都快吓得没办法说话了。   “呜,怎么还有老鼠啊!”姜玉华闭着眼睛,都不敢睁开,生怕建安又拎出来一只老鼠。   无奈之下,建安只好把新妈妈的脑袋给抱进了怀里,黑暗中,突然咧着嘴笑开了。   谁能想到,能在暴雨下扑过来把他拖上岸的妈,居然怕一只老鼠。   姜玉华从他手指的缝隙里看了看,哦豁,建安左边的门牙掉了,是个豁牙巴,怪不得他一开始不说话呢。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好多手电筒一起照进来,看样子来的人不少。   而此时,姜玉华的脑袋还被建安抱在怀里,捂着眼睛,正在瑟瑟发抖。   完了,脸丢光了。   姜玉华绝望的想。   宋修见找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新婚的小妻子被孩子抱在怀里,两个人都冻得在发抖。   姜玉华抬起头,看见外面除了宋修见,还有好多好多的官兵,集体拿着手电筒,正在一脸好奇的往屋子里瞅着。   整理好形象,虽然前一秒还躲在儿子怀里发着抖,但很快姜玉华就调整回来,变成岛上最漂亮的家属啦。   她拉着建安的手,一步步的走出去。   “没事吧?”宋修见立刻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姜玉华身上,还想把建安抱起来。   建安立刻就要挣扎,姜玉华说,“别动,他不抱你,回家肯定会生病的。”   好吧,妈妈一开口,建安就愿意听话了,但一路上都在皱眉。   一路走回家,到家的时候姜玉华才发现家里已经围了好多的人,就连邻居的方玲和陈秀都过来了。   男人们坐在堂屋里抽烟等待,妇女们就在厨房里帮忙烧热水,让他们回来洗个热水澡。   “没事吧?孩子咋样了?”宋寒梅的丈夫江政委是这里职位最高的,赶紧过来问。   “没事,就是淋了雨可能要发烧。”宋修见说。   “没事就行,卫生院还有退烧药吧,谁给咱拿点,防止孩子夜里烧起来。”江政委立刻说。   有人应了一声,打着伞出门了。   裹着宋修见的衣服,姜玉华就进了大卧室,看见平安和安安抱在一起,就像两只受惊的小兔子,也在瑟瑟发抖。   “妈。”平安嘴一咧,差点哭出来。   宋修见这时候很上道,他没有追问姜玉华是怎么知道建安会断腿的消息,直接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俩孩子给抱了起来,“别哭,哥哥和妈都没事,你们俩要是想看,穿好衣服和鞋子,在房间里悄悄的看,不要闹他们好不好?”   平安点点头,下了地就赶紧给自己套好了衣服,宋修见也给安安穿好了衣服,两个人趴在床边看妈妈。   不一会,大姐进来了,手上还端着一只碗,“喝点姜茶,别回头生病了。”   “建安咋样了?”姜玉华嗓子有点沙哑,勉强睁开眼睛问。   “方玲和陈秀在厨房给他洗热水澡,现在已经上床睡觉了,你要不要洗点热水澡?”宋寒梅就问。   “不用了,我脱了衣服在床上捂一会,喝了姜汤就好。”说着,爬起来咕嘟咕嘟的就把姜汤灌下了肚子。   又睡了一会,听外面的动静,附近的人都走了,他们被闹了一通也要回家睡觉了。   家里只剩下江政委宋寒梅两口子还没走,建安回家果然发起了高烧,吃了一片退烧药,现在还得观察一下会不会退烧。   姜玉华喝了姜汤,肚子里暖烘烘的,驱散了寒气,就半眯着眼睛听宋修见在客厅跟姐姐姐夫两口子说话。   他们的语气很严肃,宋寒梅还在拍桌子,声音听上去可激动了。   “建安被打了……她……告状。”姜玉华只能隐约的听见这几句,非常的模糊,他们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好像故意不让她知道似的。   “妈妈,妈妈,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喔。”平安趴在床边,哼哼唧唧的说。   姜玉华侧过头嘘的一声,“平安,妈妈现在好累,你不要说话,明天再说好吗?”   “不行啊妈妈。”平安急的都开始搓肚皮了。   “好吧,那你说,要跟妈说啥?”姜玉华无奈了。   “爸爸在外面说,隔壁的陈奶奶去告状了,说你要掐死她,你会不会被送走,会不会被抓走啊?我不要你走,或者,你把我一起带走吧。”   啥?陈大妈打了孩子,还恶人先告状?   姜玉华忍不了了,刷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她倒是要跟陈大妈当面对质,看看她有啥好说的。 第17章 当面对质 合着我还贪上你那俩钱了?……   雄赳赳气昂昂, 下了床的姜玉华像个即将要上战场的战士,穿衣服穿鞋子一气呵成,然后走到堂屋, 直接把外面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玉华,你穿衣服干什么?不去睡觉?”宋修见端了杯热茶过来, 皱着眉说。   姜玉华还在扣最后一颗纽扣呢,抿了点水润润嗓子, 她已经准备去跟老太太好好吵一架了。   “我听说隔壁陈大妈去告我状了?”她仰头,问宋修见。   宋修见不好撒谎, “是, 听说去鲁主任办公室了, 你不要管,我们一会就去, 帮你解决了这件事。”   “你们怎么解决,肯定是让她不要计较我,是吗?”姜玉华先问宋修见, 再从他身后探出脑袋,问宋寒梅夫妻俩。   江政委毕竟是个文人, 做事要讲究一点,也更含蓄,“玉华, 我们刚才看过了,你把陈阿姨的脖子给掐肿了。”   姜玉华心说,那是我之前不知道她真的害了建安, 我要是知道,我会把她给掐死,这老太太, 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可算让她给玩儿明白了。   “可你们不知道我为什么掐她,我现在要替自己伸冤去。”说着,姜玉华就要往外走,“她恶人先告状,我不能任她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们是怕你出去了,再吹风感冒。”宋修见从后面追上来,给她再披了一身大衣。   宋寒梅两口子也跟了上来,四个人并排往外走。   “放心吧,我不会感冒的,这老太太实在是太气人,我要是不去,她能把我说成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姜玉华吸了吸鼻子,脚步那叫一个快。   但走到路口,她蒙住了,“鲁主任办公室在哪?”   从刚才到现在一言不发的宋寒梅走上前,拉着姜玉华的手就说,“我带你去。”   走在后面的俩男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个气啾啾,一个一言不发,家里这俩女人,该不会要把陈大妈给生吞了吧。   一路刷脸进了军区,走到鲁主任办公室门口,姜玉华看一眼大姐,低声说,“待会你别动手,我先跟她理论,咱们动了手就是落了下风。”   “嗯,进去。”宋寒梅满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   被她扫了一眼,姜玉华感觉脖子发凉呢。   伸手敲门,里面有人在说,“请进。”   里面是有人的,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陈大妈。   果不其然,姜玉华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陈大妈跟一个中年男人隔着一张小茶几坐着,两人面前还各自倒了一杯热茶,看来是一边喝茶一边说话呢,她可真和谐,还有热茶喝。   再看旁边,坐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胡子拉碴,面容跟陈大妈有几分相似,这就是高团长。   喝着茶,还把儿子叫过来撑腰,陈大妈这是做足了准备呀。   “鲁主任你记得吗?当初你爱人生产,我还去伺候过两天月子,等你妈来了我才走的。”陈大妈这会儿正在追忆往昔呢,要人给自己撑腰,就得先拉近关系嘛。   照她说的,她在岛上确实很会做人,跟人说人话,见到领导就照顾,只有面对啥也不懂,啥也干不了的小孩子,或者不如她的军属,她才会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是是是,这件事情我跟我爱人一直都很感谢您。”鲁主任是个大男人,给她说的有点不耐烦,一直在打哈欠。   说完了回忆,陈大妈还要装可怜,伸着脖子给鲁主任看,“你说我平时不招谁惹谁,她姜玉华凭啥就欺负我了,我一老太太被她掐的脖子都肿了。”   “你瞧瞧,现在是不是青了?”   鲁主任仔细一看,“确实,青了好大一块,您放心老太太,这件事情回头我调查一下,要真的是小姜的错,我会让她给您道歉的,但您也得体谅,她带着三个孩子,看见孩子不见了难免要着急。”   “着急也不能打老太太吧,我成啥了?出气包?”   “谁敢拿你当撒气包啊,你要不说说,我为啥掐你?”姜玉华屈起食指,轻叩了一下门板,站在门口,绷着脸问。   陈大妈一回头,就看见姜玉华站在门口,身后还站着她家的几个人,一时间就跟活见鬼了一样。   她明明是听人说姜玉华感冒了,已经脱了衣服上床睡觉才敢过来先告状的,这怎么又来了?   “政委,小宋,你们也来了?”鲁主任有点头疼,怎么今天事儿全都一起找上门了。   “是,我们过来看看情况,你不用管我。”江政委进来说。   姜玉华也走了进来,开口就是一句,“你说说啊陈大妈,你说我为啥掐你?”   看她不说话,姜玉华笑了一声,“你不说我说,鲁主任,我刚来没几天不清楚咱们陈大妈到底什么路数,但我肯定一点,她绝对是看不惯我家的三个孩子。”   “我上岛第一天,她给我出了个馊主意,说让我把三个孩子送走 ,今天,因为建安打碎了她的鸡蛋,她扇了孩子一巴掌,孩子觉得委屈跑到陡坡那,差点就被浪给卷走了,脸上一个大巴掌印,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我是因为这个才掐着你有没有跟孩子吵架的吧?我倒要问问,这三个孩子到底是挡了谁得道了,这么看不惯呢?”   陈大妈这时候知道尴尬了,“送孩子的话我就随口说两句,你怎么当真了,我就跟你开个玩笑,至于吗?”   “啥叫个玩笑?”姜玉华转过头,声音猛地提高,“那你现在当着他们的面再开一遍,你问他们觉得好笑吗?”   张了张嘴,陈大妈当然开不出来,但她不可能就这么认输的,立刻站起来反驳,“那就不谈玩笑,你不能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啥叫我看不惯他们,我有啥看不惯的,我就是看他打碎了我的鸡蛋,气急了拍了一下,哪会那么严重?”   她不犟嘴还好,一犟嘴,姜玉华不干了,拉着她就往家走,“那就走,你跟我回家看看孩子现在啥样,走,鲁主任你也去,我姜玉华说一不二,说啥样就是啥样,你要是觉得我夸大其词了,那咱们立马回家看看。”   陈大妈还想赖账呢,宋寒梅在后面推着,姜玉华在前面拉着。   她回头喊,“儿子,妈没打人,你跟他们说说,让妈回家睡觉吧。”   可她大概不知道,部队最讲究纪律,也最讲规矩,你说你被人冤枉了,那你也得拿出证据,现在,大家一起去宋家小院子,看看孩子去!   姜玉华在前面带路,回到院子里让大家都放轻了脚步,走到小卧室里。   一看,建安呼呼大睡,孩子的脸烧的红彤彤的。   最重要的是,他脸上确实有个大巴掌印,再掀开被子,手上到处都是被树枝刮伤的地方,这孩子简直是遍体鳞伤。   看完建安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铁青的。   这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他的父亲为共和国奉献了青春,又壮烈牺牲,不管从哪方面讲,这孩子应该收到最好的教育和照顾。   可她陈大妈倒是好,给孩子脸上拍了个大巴掌印。   鲁主任是一线退下来管理后勤的,上过战场,跟建安的生父还是战友,这会儿看见孩子成了这样,气得想拍桌子,一想孩子都在睡觉,勉强冷静下来,“小姜,你们夫妻俩要不商量一下,看着这事儿怎么处理?”   姜玉华凑过去跟宋修见说了句话,见他点头,就说,“这孩子原来没父母管,但我跟他说好了,以后我就是他妈,现在陈大妈欺负我儿子,我要求她跟我儿子赔礼道歉,再说,孩子有颗牙齿还被她打掉了,她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深刻反省,并且不能再接近我家孩子半步。”   道歉,当众深刻反省,还来了个禁制接触,前两样掐住了陈大妈的命门,第三样,让她在全岛面前丢人,以后大家都知道她看见建安得灰溜溜的跑。   陈大妈想哭啊,想撒泼啊,但她干不出来,她在所有领导面前,都是维持着知心大娘的人设呢。   不只是她丢人,亲妈干出这种事情,高团长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从钱包里掏出了二十块钱,这是他工资的四分之一。   “这儿有二十块钱,我先说声对不住,你拿着钱,给孩子买点药,买点吃的补一补。”高团长递过来说。   姜玉华还没伸手拿呢,那钱被陈大妈给攥住了,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如果我道了歉,那就不用赔钱了吧,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跟一个孩子道歉,还要赔钱,人家得把我说成啥样。”   再一把,她把钱又推给了姜玉华,说话很有艺术,“你要是想拿钱,那也可以,就算我给孩子补身体的钱,但你不能说我故意打孩子了。”   哟,这老太太现在还想垂死挣扎,这是给姜玉华又设了个套,让她承认自己就是见钱眼开。   “照你的意思,我给二十块钱,就可以满军区打孩子了是吗?”姜玉华反问了一句,“陈大妈,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不肯承认是针对孩子?”   高团长简直要抓狂了,二十块钱塞进了姜玉华手里,对着他妈就说,“孩子我不要您带了,明天我给你买车票,你回老家去。”   老太太能乐意吗?蓄大招了。 第18章 报应啊 回旋镖扎自己身上了   晴天霹雳啊, 其他人还没说,亲儿子居然开口赶自己走了,陈大妈现在感觉自己的心要碎了。   更重要的是她还不想回老家, 在这儿她还想替儿子把把关,天天啥也不用干就带孩子, 回了家,她带得去上工, 累得半死半伙只能填饱肚子,这换谁, 都想留下啊!   嗷的一嗓子, 直接哭出声了, “你干啥啊这是,我又不是故意的, 再说我给他道歉还不行吗?道了歉要是还不行,我给他们磕头赔罪!”   “对不起啊宋队长,姜同志, 我给你们赔罪了,我对不起你们, 要不我给你们磕个头?”   一个快六十岁的老人,哭着喊着要磕头赔罪,她不怕人笑话, 姜玉华还怕自己折寿呢。   再说,在场谁都知道陈大妈现在的心思,她闹着要磕头, 要认错,不就是打着,要是姜玉华再不松口说原谅, 别人就要说她欺压老人的心思吗?   “威胁谁呢老太太,我说了,我只要你道歉,公开检讨,以后别再到我儿子跟前就行了,谁要你磕头赔罪了。”姜玉华往旁边一让,还顺带把自家人都给拉开了,大声反问,“再说了,现在是我要赶你走吗?你跟我磕什么头赔什么罪,还是你又干了对不起我家的事儿?”   哎呀,这婆娘居然不接招,陈大妈心里那叫一个惋惜。   但她也知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儿子觉得自己丢人,要把这个老妈子给赶走了。   突然又是嗷的一嗓子,陈大妈就哭上了,“是,你们都觉得我现在是个坏人,要把我送走了,那我问你,我走了,大宝谁来带,要是没人带着,我家大宝不得让人给欺负死了?”   姜玉华听到这话就忍不住要笑了,心说你快算了吧,你家大宝不欺负别人就算谢天谢地了。   孩子没人带,这在高团长这是个大问题,他黑着脸不说话了。   既然要以高大宝为要挟,要打亲情牌,当然要把孩子带过来了。   陈大妈眼瞅着儿子有点松动了,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就跟那一阵风似的赶紧跑到家里,再出来的时候还扛着个胖孩子,还在呼呼大睡呢。   “大宝,大宝你快醒醒,你爹要把奶给送回老家啦,你快醒醒。”陈大妈只给孩子套了件外套,大声拍着,把他给叫醒了。   高大宝迷迷糊糊的,嘴里还在说梦话,“鸡腿,鸡腿,好好吃的鸡腿,我要在吃一口,嗯!真香!炸鸡腿,红烧鸡腿,我要吃鸡腿。”   这孩子还在梦里吃鸡腿呢,说的那叫一个香,要是现在有小孩站在附近,得让他说的口水流下三千尺。   “大宝,你赶紧醒醒,奶给你做炸鸡腿,你醒醒。”陈大妈又是一个猛拍,这下终于把孙子给叫醒了。   看高大宝睁开眼睛了,她立刻就问,“大宝,你爹现在说要把奶送回老家去,你说,奶奶走了谁给你做鸡腿吃,你要不要奶奶走?”   高大宝梦里鸡腿都到了嘴边,突然被人拍醒,起床气简直是排山倒海一样卷过来了。   他嘴一咧,一个鲤鱼翻身,居然直接从陈大妈怀里跳下来,在地上又蹦又跳,哭着说,“我的鸡腿啊,我要吃鸡腿!”   “你别想鸡腿了,现在就说,你想不想奶回家?”陈大妈着急的想抓孩子,但高大宝蹦蹦跶跶的,还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这时候旁边人都要笑了,高团长的脸色,也更难看了嘛。   谁知道陈大妈伸手去抓孩子,高大宝起床气到了最巅峰的时候,居然逮着奶奶的手咬了一大口,大声吼道:“我要吃鸡腿,不要你!你滚!滚回老家!”   亲孙子啊,大吼着要赶走奶奶,让她滚回家。   陈大妈的心,比这寒夜都要凉!   这要不是旁边还有个鲁主任,姜玉华差点要大笑出来。   老太太啊老太太,惯坏了孩子,这回旋镖终于扎到她自己身上了。   陈大妈不说话了,跟被雷劈了一样,高团长在这一刻的心情没人能体会,他突然想起前妻了,前妻在的时候儿子是很听话的,就算被闹醒了也只会乖巧的叫爸爸,他妈来了这么长时间,居然把孩子给宠成了这样!   “没得商量了,明天我给你买票!回老家!”   整个家属区,全都听见了高团长愤怒的咆哮!他把钱往姜玉华手里一塞,拉着老娘就要回家。   陈大妈也来气了,冲着儿子就喊,“你出息了,不听我的话了,我走了谁给你带孩子!”   再一声,比刚才吼得还要理直气壮,“再说我都已经道歉了,这不就行了吗,你还想咋样?“   在她这儿,她这句道歉分量可太重了,她道了歉,别人再追究就是欺负老人了。   谁都没想到,宋寒梅突然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陈大妈面前,然后抬手就是一个大巴掌。   一颗白色的东西从陈大妈嘴里飞出来,她人傻了不说,周围的空气都僵硬了。   姜玉华反应最快,赶紧上来拉着大姐,使劲忍着笑给陈大妈赔罪,“哎,对不起啊老太太,你知道我大姐脾气不好,我也给你道歉行吗?对不起对不起,她是心疼孩子呢,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这是第一次,姜玉华发现大姐除了脾气坏点,还有很多可爱之处,她不就第一个想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事儿以宋寒梅的一巴掌终结了,至于陈大妈是滚蛋还是继续留在这,那是他们母子俩的事情,现在宋家所有人都要回家睡觉。   洗了脚上了床,姜玉华还不忘用雪花膏把自己涂得香喷喷的,往枕头上一躺,她就发现对面的行军床上,宋修见一直在看自己,眼神特别的意味深长。   坏了,姜玉华又想起来,自己之前为了找人救建安,暴露了一些自己不该知道的东西。   捂着小心脏,姜玉华不复之前凶巴巴的样子,格外忐忑的说,“你看着我干嘛,是不是想问我之前为什么会知道建安会出事?”   “我问了你会说吗?”宋修见的声音有点沙哑。   “不会,但是到了适合的时机,我会告诉你的。”姜玉华更加忐忑了,她不怕被□□,但她怕宋修见会把自己送走。   如果真的送走了,那她回来,大老远的跑这么一遭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宋修见对她没有什么感情,充其量就是感激她养了三个孩子,而姜玉华是想等丈夫完全爱上自己,她才愿意和盘托出,也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抓去等封建迷信□□。   “那就不问了,你睡吧。”宋修见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可他没有看上去的这么平静,因为现在百分之百确定,爱人身上绝对是有猫腻儿。   照理说,玉华现在已经暴露了,他应该立刻把她送到军区,让人调查审问。   可是宋修见扪心自问,他不想送走,不管是因为姜家对自己有恩,还是因为这姑娘之前用那种柔柔的,不舍的眼神看着他,他都不想把她送走。   再等等吧,过年之前,省城调查的结果就该传过来了。   但在此之前,他会更加紧密的观察玉华的动向,坚决不能让她有任何危害共和国的举动。   这一夜,夫妻俩是在矛盾中入睡的。   入睡之前姜玉华还在担心建安的发烧会不会演变的更严重,谁知道一觉醒来,建安的病已经完全好了,上蹿下跳比谁都皮实,她自己倒是鼻子塞了,喉咙哑了,躺在床上完全起不来。   于是,一连几天都是宋寒梅过来帮忙做饭,晚上宋修见从食堂带回来,其余时间就是几个小的守在床边,眼巴巴的盼着姜玉华的病赶紧好起来。   ……   “建安,好啦,不用你在家扫地,不不不,平安也不要去薅院子里的花草,这些事儿你爸爸回来干就行了。”姜玉华正在椅子上喝茶,除了喉咙还有点沙哑以外,病基本上好了。   这不,她一生病,几个孩子都跟突然长大了似的,都变成了家里的小蜜蜂,整天不出门就在家干活儿。   建安拿着扫把,旋风似的把家里家里扫了一遍,安安顶着个圆溜溜的光头,也吭哧吭哧的追在后面帮忙抬垃圾。   这俩孩子还算干活儿,平安直接就是撅着屁股在薅花草玩儿了。   过了一会,他咦的一声,举起一枚白色的东西说,“妈,你看我找到个啥,白白的,硬硬的,有点像我哥哥掉的门牙喔!”   他还闻一闻,露出嫌弃的表情,“不是哥哥的,好臭!”   姜玉华都没来得及阻止,这孩子居然还凑到鼻子上闻了!   这不就是陈大妈上次在院子里,被打飞的那颗牙吗!   “快扔了,赶紧扔掉,还有你平安,快去洗手,不洗手,今天我做的海虾你一个也别想吃,记得要用胰子洗一洗。”姜玉华追在后面叮嘱。   好几天没能起床,好不容易病好了,姜玉华正打算去副食厂买点好吃的,给自己,也给几个孩子补一补呢。   要是平安敢拿抓过牙齿的手去抓虾吃,姜玉华发誓,她会立刻把这孩子打包拎出去。   监督平安搓洗小手,搓下来好多黑水,她有点纳闷了,“你们平时不是最爱出去玩儿吗?怎么这两天都围在我身边,这是咋了?”   说时迟那时快,建安跟只兔子似的特别警惕的要过来捂着平安,但平安嘴上没把门,说的更快,“因为我们出去总是被人指着呀,他们说你坏话,哥哥就要跟人打架。” 第19章 流言蜚语(二更) 我干啥了就嘀嘀咕咕……   自从姜玉华来了岛上之后, 建安就好像总是在打架,不是别人家的小孩来她这告状,就是别人家的父母来她这诉苦, 反正建安的坏话说了一箩筐,就好像建安在这个岛上就是个没脑子的打架机器, 见谁打谁。   但仔细想一想,姜玉华亲眼所见或者亲耳听见的, 就只有两次,第一次是为了弟弟不受人欺负, 打了高大宝。第二次就是这次, 平安说哥哥一直在外面打架, 是为她而战斗的。   “建安,你以后不能总这么动手了, 那些人把你说的有多难听。”姜玉华把平安带回来擦擦手,又啜了口茶说。   建安跟这个家的小劳工似的,从小卧室扫到了大卧室, 这会儿还准备再从大卧室扫到堂屋,所到之处尘土飞扬, 这孩子眉毛一皱,“那些人说你更难听。”   说着,他又眼睛一扫, 在脑子里已经开始计算怎么用最快的时间,最短的路线,就把整个家里全都打扫一遍。   还别说, 这孩子脑瓜子很灵光的,他立刻发现来回走直线最快速,于是又拿着扫把开始工作了, 屁股后面还追着个脑袋光溜溜,圆滚滚的小丫头,穿着一身棉袄也在勤劳的工作呢。   姜玉华两手一抄,把他俩都捞了过来,细细的擦着建安脑袋上的汗,又把安安抱了起来,“扫地洗碗这些活儿等你们的爸爸今天晚上回来干,他不是说不会吗,正好让他学一学,你们都干啦,他怎么学呀?”   说着,她还得教育建安一句,“难听你也不能先动手,人家用嘴说,你用拳头打人,先动手的就落了下风了知道吗?妈年轻的时候最不爱跟人动手,能动脑袋绝不动嘴,能动嘴绝不动手。”   建安是个薄皮瓜子脸,内双的大眼睛,上面两根眉毛却皱的像两条毛毛虫,很不满的说,“现在到处都在说你的坏话,都不知道是谁说的,你说有什么办法能对付他们?”   “按照你的意思,要对付谁?”姜玉华笑眯眯的问。   “那些大嘴巴,长舌头的人。”建安挥了挥拳头。   姜玉华一把捏住他的小拳头,目光意味深长,“不,他们不是根本原因。”   “谣言四起,就该找到造谣的人,一招致命。”   转身拿起了买菜的竹篮,牵起安安,姜玉华笑着问,“跟我说说,外面的人都说我什么了?”   建安睁着大眼睛摇摇头,一副不合作的样子。   “平安,你说呢 ?”要打听消息,当然要找嘴上没个把门的平安啦。   平安真的谁问都乖乖的回答,小嘴一张,叭叭的就要说了。   建安立刻过来捂着他的嘴,拖着他往外走,边走还边说,“我跟他说两句话。”   姜玉华跟安安大眼瞪小眼,看着小丫头也是一双大眼睛,睫毛长的,只要看见她的人都要嫉妒这卷翘的长睫毛,点点安安的鼻子,她说,“我一猜就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建安这会儿绝对是在外面提点平安,以后不许有啥说啥,不许她问了就傻乎乎的全说出来。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这兄弟俩一前一后的进来了,建安走在前面,平安进来的时候小圆脸苦巴巴的,一看就是被胖揍过一顿。   “妈妈,我什么也不知道,以后你不要问我啦。”小圆脸张口就说。   “不告诉我也行,我自己出去看。”姜玉华拎着篮子就要出门了。   “你现在出去干嘛啊?”建安一把给拦住了,急的抓耳挠腮。   姜玉华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篮子,“买菜去啊,建安同志,我总要出门买菜吧,不然今天中午吃什么?”   搓了搓手,又抠了抠脑袋,建安第一次看着有点手足无措,“要不,我给咱买去吧,你告诉我要买什么,多少钱,我保证给你买回来。”   一听这话姜玉华心里就有数了,想必外面对自己的讨论已经到了非常难听的地步,不然建安不会主动请工,要去买菜的。   因为副食厂附近的小孩们是最多的,还都是这里土生土长渔民们的孩子,性格彪悍不说,打起人来贼凶贼凶的,一看见建安就要跟他打架,那里对他来说是龙潭虎穴。   “行了,你妈虽然年轻,过了年才二十一岁,但我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玻璃心,被人骂两句算不了什么,咱们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吧。”   玻璃心这东西,上辈子在知道顾伟这个王八蛋猥亵小姑娘的时候,就被姜玉华嚼吧嚼吧自己吃掉了,现在的她无坚不摧,轻易不会破防的。   挎上竹篮子,牵着小丫头,身后还跟着两个门神似的兄弟俩,姜玉华这是要出去打听情况了。   就说巧不巧,前脚刚迈出门槛儿,后脚就看见陈秀家隔壁的高家小院儿也打开了,出来的正是陈大妈。   “哟,陈大妈还没走呐?您哪天走,我去送送你。”姜玉华故意笑着说了一句。   这老太太上辈子害的建安自卑极了,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而她为什么没走,其实姜玉华是知道的。   那天晚上,高团长咆哮着要把老娘送回家,但当天夜里高家就闹起来了,动静大的姜玉华隔着好几堵墙都能听见。   “你要把妈送走,妈就先吊死在你家门口,我的大宝还没照顾呢,我咋能回家。”陈大妈当时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对着儿子大吼说。   “你大了,觉得妈不重要了,但妈可心疼你呢,你一个人在这大宝谁来照顾,谁给你们洗衣服做饭,我干脆吊死在这算了,以后死了也能经常来看看你们。”   这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是装可怜又是闹着上吊,总算让高团长松了口,要把她留下来。   此时冷哼一声,她一张嘴,被扇掉的门牙就开始漏风了,“我才不走,我走了,你就指使你儿子欺负我的大宝。”   说完,她翻了个白眼,直接就离开了。   看看她现在这幅得意洋洋的样子,再想起那天晚上隔着好几堵墙都能听见她在闹,姜玉华就觉得好笑。   “咱们也走吧,去买菜,我也听听其他人都把我说成啥样了。”   一路走到副食厂,最初到那的时候姜玉华也没觉得什么异样,她也没听见有人说自己的坏话,要说唯一的异常,就是这些售货员。   她原来买菜的时候,这些售货员还会跟她点个头打个招呼,现在直接就是视而不见了。   走到卖海鲜的档口,姜玉华低头看着一篓子的新鲜海虾就说,“同志,麻烦你给我挑三斤虾,那儿还有贝壳对吗?来五斤。”   现在的海鲜都是野生的,而且多的数不清,又不能拉出去卖,只能岛上解决,就导致价格便宜的不行,甩开腮帮子都吃不完。   贝壳各种各样的,什么扇贝血蛤,还有海虹,全都装在一个篓子里。   哐哐的,姜玉华接过售货员装好的贝壳,又去看她装海虾,这一看不对劲了,“不对啊同志,这篓子里分明都是新鲜,个头又大的,你为啥给我装这种又小又不新鲜的,我给的不是一样的价钱?”   售货员也是个军嫂,圆脸,以前总是笑眯眯的,现在虎着张脸,看着格外的不耐烦。   姜玉华看她给别人装的就是又大又新鲜的,给自己的虾都不动弹了,当然不干。   “就这些,爱要不要。”售货员没好气的说。   嘿,姜玉华不信这个邪了,都是给一样的钱,为啥她就拿到不新鲜的,这东西吃下去不得拉肚子?   把篮子往地上一放,她漂亮的小脸绷着,就开始问了,“大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年轻不识货,不认识啥叫个新鲜,啥叫个不新鲜?”   “啥?”那售货员没见过这架势,就懵了。   “那你还是觉得我年轻好欺负,花一样的钱,别人都是新鲜的,就给我臭鱼烂虾,要我记得没错,这东西不值钱,你们按照规定是要把不新鲜的鱼给当肥料沤肥的吧?你拿给我是什么意思?”姜玉华冷冷的看着她,   周围的人全都看过来了,都集体点了哑穴不说话,目光能把姜玉华给射穿。   但她站的笔直笔直的,说出来的话也是理直气壮。   她一硬起来,售货员就服软了嘛,主动拿过篮子,把臭鱼烂虾倒在地上,又给装了三斤新鲜,还在活蹦乱跳的对虾。   给了钱,玉华才要继续往前走。   走两步,她就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一回头,见了鬼了,这群人全都不说话。   再走,又开始嘀嘀咕咕,再回头,还是不说话。   不只是买虾的时候这样,就买其他东西的时候,也是如此,大部分售货员都没个好脸色。   最后走到卖调料的窗口,姜玉华想着跟这的王姐说过两句话,就忍不住要问了,“王姐,这些人咋回事,我到底干啥了就嘀嘀咕咕,说个没完?” 第20章 狗不理 一次性取了她的病   要说上次来, 王姐对于姜玉华好奇着呢,就连有客人来买东西,她一边给人称白糖, 都要一边跟姜玉华说上两句,那叫一个热情。   但今天态度要多冷淡有多冷淡, 瞥了姜玉华一眼,分明没有个客人, 她手上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就是不搭理。   姜玉华明白了, 心想:合着我在这个岛上, 在其他军嫂的眼里, 成了个狗不理了呀这是。   正想着呢,王姐突然抄起个抹布, 一边甩着,嘴里还嗨嗨嗨的叫着,“平安, 你现在有娘了,难道她没有教你出去不能到处乱摸?”   姜玉华顺着声音望过去, 原来是平安看柜台有个红色的辣酱瓶子很好奇,就凑过去摸了摸。   这会儿被王姐驱赶着,孩子灰头土脸的跑过来, 抱着姜玉华的腿不说话了。   摸了摸他的脑袋,姜玉华低声说,“听见了吗, 以后咱们出去可不能乱摸乱看了,你还小,他们不说你不懂事, 但他们会说我没有教育好你。”   但真说起来,前几天王姐看几个孩子对柜台里的东西好奇,还主动让平安进去看看呢,今天突然就翻脸了。   姜玉华知道平安这是收到了自己的无妄之灾,看他苦巴巴的样子,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   今天是没法儿从王姐嘴里问到什么,但那罐子红色的辣酱倒是让姜玉华来了兴趣,“郫县豆瓣?麻烦你给我拿一瓶吧,就平安刚才看的那瓶。”   哐当一下,王姐没好气的拎了过来,收钱,给东西,行云流水,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   买完了菜,姜玉华回到家就开始做饭,大虾是自家要吃的午饭,把手掌大的对虾统统开背,下面垫上之前买的绿豆粉丝,细细长长的,在盘子底下铺上一层,再把对虾放在粉丝上面,剁碎了蒜粒往上面一撒,就可以开始上锅蒸了。   至于买回来的各种杂贝,姜玉华本来看着新鲜,准备直接水煮了蘸醋吃。   但现在有了郫县豆瓣酱,正好可以做个辣炒杂贝。   各种杂贝刷干净了焯水,锅里少放点油,因为郫县豆瓣里还有油嘛,等豆瓣酱炒出红油了,歘拉一下,杂贝下锅,就开始翻炒了。   建安在后面帮着烧火,这孩子没吃过辣椒,宋寒梅家里不做,他原来的父母更不爱吃,这还是第一次闻到这么辛辣的味道,给呛得一直在阿秋阿秋的打喷嚏。   平安本来在院子里薅花草玩儿的,远远的闻见香味就跑过来了。   姜玉华知道他鼻子敏感,怕闻了辣味更要难受,立刻说,“去,平安,去隔壁方姨和陈姨家里要个盘子,就说我在做饭,一会给他两家盛点去。”   “要是她俩不要,你就说是为了谢谢我刚来的时候她俩来帮忙打扫的,不要我以后就不上他们家门了。”   平安深深的嗅了一口厨房的香味,打了个打喷嚏,撒丫子跑了。   过一会又跑回来,手上拿着两个盘子。   正好这时候辣炒杂贝也做的差不多了,最后撒了点青蒜叶子进去,这就出锅。   这东西做的不咸,当零嘴吃也行,当菜下饭吃也行,姜玉华看时间还早,就说,“建安,我把这两样东西送过去,你在家带着弟弟妹妹。”   建安被熏得眼睛通红,还在洗眼睛呢,就点了点头没说话。   端着两大盘的贝壳,姜玉华先去了方玲家里,一进门就看见方玲和陈秀俩站在墙根儿下面,朝自己家那边看。   “嫂子,你们这是?”姜玉华一脸诧异。   方玲笑的有点尴尬,倒是陈秀性格很爽朗,上前端起盘子说,“我正好在他家玩儿,刚才突然飘出来一股香味,我们都不知道谁家的,还是你让平安过来说了一声我们才知道的。”   “一开始你上岛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看着娇生惯养的不可能会做饭,现在我是信了,这味道真香,都是贝壳,你咋能做这么香?”   看她俩对自己的态度跟平时差不多,姜玉华知道自己找对人了,笑着说,“这贝壳香的原因就是因为郫县豆瓣酱,这东西炒出红油以后颜色鲜亮,味道那叫一个香,你们要是想试试,回头上我家挖一点回来做菜就知道了。”   “挖就算了,这东西我在副食厂看见了,还挺贵的,年底发津贴了我买一瓶去。”陈秀笑着说。   “那你们先尝尝这味道,我特地没放多少盐,空口吃都行。”姜玉华把两盘都端到了桌子上,招呼说。   平时只能焯水的杂贝,今天居然多了另一种风味,鲜味和辣味结合,而且又辣又麻,简直让人欲罢不能了。   方玲特别喜欢吃,跟嗑瓜子似的,掰开,吃肉,再下一个,都停不下来。   辣的斯哈斯哈,还在说,“这小姜,手艺真没的说,以后我家天天在你家隔壁,日子可咋过哟。”   “那还不简单,让你家国庆上我家吃。”姜玉华噗嗤一声笑了,看她辣的脸红脖子粗的。   “那我家老陈回来非得说死我,算了算了。”方玲摆了摆手,本来还想说想跟她学两招,但看着人家还一派年轻漂亮的脸蛋,愣是没好意思把拜师学艺的话说出口。   看他们吃得高兴了,尽兴了,姜玉华才开始说正事儿,“对了嫂子,今天我去副食厂买东西,那些人跟我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家几个孩子也说,外面好多人说我的坏话,到底说啥了?”   提起这茬,方玲跟陈秀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方玲开口了,“其实就是好多人说,你要把陈大妈给逼死,自家孩子跑没了还要拿老太太撒气,逼着陈大妈上吊。”   好家伙,这罪名可够大的,简直要把姜玉华说成吃人的母老虎了。   看姜玉华没明白,方玲又说,“那天建安走丢了,你不是上各家各户去找吗,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但你把孩子找回来的时候就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后来你病了几天,附近就有人说那天晚上陈大妈闹死闹活的要上吊,是让你逼得,她还给人看你掐她脖子留下的印子呢。”   “又有好多人说,你自己管不好建安,让孩子离家出走了,全怪罪给老太太,硬是要把她从岛上逼着起身回家。”   姜玉华了解了,彻底明白了,怪就怪当时自己闹得还不够厉害,还不够人尽皆知,给人留话柄了。   这不,趁着自己生病,就有人要自己的命了,在岛上到处散播谣言。   “那你们也是这样觉得吗?”姜玉华笑着就问了一句。   方玲和陈秀一起摇头,“你这两天病得厉害,我们也不敢往你家跑,但咱们也相处了几天,我们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那天晚上你跟建安浑身湿透了回来,这叫没管好孩子,你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他了,这样的人,咋会要逼死老太太?”   “感谢你们相信我,嫂子,我告诉你们真相吧。”姜玉华说,“那天你们看见孩子回来,脸上那大巴掌印了吧?那是因为建安打碎了陈大妈一个鸡蛋,她给孩子来了一巴掌,建安就跑到北边那陡坡去了,我怪她这没错吧?找回来以后我让她给孩子道歉,以后离他远点,这也没错吧?”   “没错啊,孩子打碎了鸡蛋赔偿就行了,她凭啥打别人家的孩子?”陈秀也跟着点头。   “至于她要走,那是高团长自己说的,我从头到尾没说过让她滚蛋的话。”   听完全部过程,再想想现在岛上越传越凶的谣言,陈秀倒吸一口气,“谁这么缺德,在外面传这种话?”   正说着,建安从外面跑了回来,敲敲门,“妈,过来一下,找你有点事儿。”   “是不是妹妹要上厕所?还是平安又薅花草了?”姜玉华立刻起身就往外走。   “都不是,跟我走,我带你去看个东西。”建安言简意赅的说。   一路跟着这孩子走,走到一个拐角的时候突然停下,建安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让姜玉华听。   “你不知道啊老嫂子,那个小宋新娶的媳妇就是个泼妇,养的孩子也都是坏怂,以后就要吃枪子儿。”这是陈大妈的声音。   “我听人说,那几个孩子也不行,你还被她差点逼走?”说话的也是个老太太,听上去很温柔和蔼啊。   “可不是,你瞧瞧我这个脖子,青的到现在都没好,给她逼得,我差点就上吊了。”陈大妈说的那叫一个委屈。   姜玉华听得正起劲了,建安突然要冲出去,一副要打架的架势,好在被拦住了。   拉着建安,一路回了家,刚进家门建安就说,“你为啥不让我上去?\'”   “你要上去干啥?俩老太太,你要打人啊?”姜玉华一脸好笑。   “刚才你都听见了,就是她一直在外面说你坏话,就这么算了嘛?”   姜玉华牵着建安的小手就往堂屋走了,“先吃饭,对付这种老太太不能用蛮力,我自有办法。”   她就病了几天,这老太太居然能把谣言传的岛上都是,居然还能让那些军嫂全都深信不疑。   姜玉华觉得,自己是要想个办法,一次性取了这老太太喜欢捣闲话说是非的毛病了。   取不了她的毛病,那就一次性取了她,让她回老家捣闲话去。 第21章 谣言猛于虎 谁再捣闲话,给我卷铺盖走……   转眼来岛上就要一个月, 也快要过年了,男人们越来越忙,忙着年底总结工作, 汇报工作,军嫂们就闲着了嘛。   这一闲着不要紧, 谣言愈演愈烈,陈大妈也说的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为啥呢?   因为姜玉华一连好几天没有出门, 就在家窝着,她家的几个孩子也不怎么出门, 陈大妈就觉得, 这婆娘是心虚了, 怕自己了。   有人高兴,也有人为此替姜玉华着急上火呢。   “小姜, 你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不知道,外面把你传成了什么样?”方玲火急火燎的上门劝说, 外面那话难听的,方玲都跟着着急上火, 舌头上居然起了个泡。   “什么样?”姜玉华好奇的问。   “他们说你在外欺负老太太,在家欺负小宋,一个女人不干活不洗衣服做饭, 什么活儿都扔给小宋。”   姜玉华眼皮都没抬,“前一条我不认,但后一条他们没说错啊, 我家的活儿都是宋修见在干。再说了,凭什么女人就该当老妈子干活儿洗衣服,他闲着的时候他干, 我带孩子,他累的时候,我再干,家务就该这么分担着来,凭啥什么都给女的干。”   “你就不怕这么说下去,以后在岛上不好做人了?”方玲纳闷了,躲在家里不搭理陈大妈,这可不像是姜玉华的作风,“咱们都知道老太太在造谣,但她在岛上会做人,今天对你说两句好话,明天给她逗个闷子,大家都还信了。”   “放心吧嫂子,让她继续说,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最好传到领导耳朵里,她蹦跶的越高,败的就越快,你等着看吧。”姜玉华不紧不慢的说。   其实这件事情不光是方玲着急,就连那天目睹全过程的鲁主任都看不下去了,上门来劝姜玉华给自己正名。   姜玉华当时就是这么说的,“现在出去没有任何作用,大家已经相信了她的话,说再多都会被当成是狡辩,只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会给自己正名的。”   现在天大地大,过年最大,过好了年就腾出精神来收拾这长舌头的老太太。   当天晚上,姜玉华躺在床上,侧过身问宋修见,“二哥,明天就是除夕夜,你明晚想吃啥,我给咱们做?”   隔着不到一米的地方架着行军床,宋修见就躺在上面,闭着眼睛说,“不用你做,今年罗司令决定所有军属统一在以前的小学食堂吃年夜饭,包饺子。”   “所有家属都在吗?那你们呢?”姜玉华一下子坐了起来,迫不及待的追问了。   宋修见听见她动静挺大的,睁开看了一眼,“也在,岛上的军官都在,军人统一吃年夜饭,我们跟军属家人一起吃,省的他们不自在。”   咦?岛上所有人都在,这不就是姜玉华一直在等待的那个好时机吗?   姜玉华深吸了几口气,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明天怎么发挥,正迷迷糊糊的要入睡呢,宋修见又说话了。   他说,“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得罪谁?是有人在你跟前嚼舌头了?”姜玉华立刻问。   也只有在黑暗中,宋修见的目光才会落到妻子身上,下意识的凝视着她。   过了好一会,又说话了,“好几个战友过来找我,说你的事情,领导也问了,是不是我在家什么家务都要干。”   其实情况比宋修见说的还要尴尬点,他那天刚巡视了一圈,下飞机就有几个战友勾肩搭背的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一副无比同情的样子,还说,“中队长,原来我们还羡慕你,娶了那么漂亮个媳妇,谁知道是个母老虎,这太凶的女人娶不得啊!”   “就是,听说快给高团长的妈/逼得上吊了,你赶紧跟人家打个招呼,再回家好好教育一下媳妇吧。还有,咱们在外面一天累死累活的,他们在家就带带孩子洗洗衣服,这都不愿意干,凭啥你干啊,回去好好说说!”   别说战友,就他的顶头上司都在问说,“小宋,媳妇该说就要说,我知道你们小夫妻感情好,不能太纵容了,有空去跟高团道个歉。”   “道什么歉,是他应该给我媳妇道歉。”宋修见当时皱着眉道,“我媳妇从来没说过赶她走的话,为什么要道歉?”   但没办法,没人相信啊,大家都是一笑而过,一副宋修见已经被媳妇迷晕了头的样子。   “他们当然不相信,陈大妈在岛上多久,我才来了多久,她又会装可怜,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的。”姜玉华擦完了雪花膏,又躺了回去,似笑非笑的看着宋修见,“那你呢二哥,你也觉得男人在家干活丢人?”   “不提这个,对了,家里的碗上油洗不掉是怎么回事?”宋修见避开不谈。   “用热水烫一烫就好了,你没用热水,油凝固起来当然洗不掉。”姜玉华翻了个身,打着哈欠说,“睡吧,我明天一定解决了这件事。”   “要不要我帮忙?”   “不要,你可以跟领导说一下情况,不要跟老太太废话,你一掺和进来性质就变了,别为了这点小事弄伤了战友情。”   说着,姜玉华已经困迷糊了,跟只小猫崽子似的开始打起了小呼噜。   宋修见长久的,在黑暗中凝视着妻子,心想,玉华这也太懂事了,懂事的有点过了头,他有点过意不去了怎么办,他想给玉华解决了这件事儿。   夫妻俩一人一个想法,时间就这么推着走,转眼吃年夜饭的时间就到了。   当天下午四五点,天刚开始黑了,家属区的一群家属就抱着家里有的菜,还有人抱着一大捆的芹菜,给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给孩子穿的干干净净的,就哼着歌往原来的小学食堂走了。   姜玉华自打来了之后,还是第一次知道岛上原来是有小学的,但她不认识路,要不是跟着大部队后面走,一准儿要迷路了。   虽然年夜饭说了要包饺子,但光吃饺子也不行,好多家属来自五湖四海,就都带了自己家的特产过来给大家尝尝,这会儿用食堂原来的大灶热一热就能开吃。   于是热自家特产的家属们分了一拨,剁馅料擀饺子皮的又分了一拨,各自占了两边。   姜玉华往左边走,心想我去帮忙热个菜什么的吧,那些军属就立刻摇头,脸色冷淡的说,“别别别,我们这儿忙得开,你自己走走看看吧。”   往右边走,那些包饺子的军嫂们就更了不得啦,好像生怕她往饺子馅料里投毒似的,“我们忙得开,人手已经够了,你自己找个地儿忙活吧。”   都不要帮忙,姜玉华乐得不要干活儿,等着吃饭,一低头看见三个孩子也委屈巴巴的跟在自己后边,索性就说,“建安,我看见那边有原来写的标语,我带你们认字儿好不好?”   建安眼睛一亮,“我们还能学认字?”   “为啥不行?”   “他们都说认字儿没用,而且外面……”孩子想说,他还没被带到岛上的时候,曾经看见有人批判黑五类,剃了阴阳头,带着枷锁,正游街呢,那回目睹给孩子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在他这,学习知识的后果大概就是被人拉着游街。   “谁说认字儿没用,我可是考上了大学的,你们是我孩子,怎么能大字儿不识一个,再说了,读书让人明理,知识让人不容易被怂恿,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里,只有你父亲和现在的爸爸能开飞机吗?”姜玉华又问。   建安提起以前的爸爸,眼睛一红,咬着嘴巴,在这个所有人都欢度春节的日子,差点没哭出来。   姜玉华给他擦了擦眼睛,认真的说,“正是因为他们都上过大学,所以才能从这么多人里面被选出来操作飞机,否则上了飞机,那上头都是英文的字符,你看不懂可咋开,对不对?”   建安一想到爸爸,可伤感了,咬着牙说,“那我以后发明个全是汉字的飞机,让谁都能开。”   “有志气,那现在咱们去那,学着认字儿怎么样?”   乖乖的,几个孩子一个牵着一个,都让姜玉华牵到了角落里。   “跟我先读一遍,打倒美帝,打倒苏修……”   安安还小,话都说不利索就算了,姜玉华把重心放在了兄弟俩身上。   建安脑瓜子好使,不过教了读了几遍,他已经能完整快速的把整句语录给背下来了,甚至姜玉华指着上面的某个字,他还能精准的得出答案。   “你咋认得出来的?以前有人教过吗?”姜玉华搂着建安,跟搂着宝贝似的,当老师的谁不喜欢机灵的孩子。   “这不都有顺序吗,我已经背下来了,按照顺序就知道这个字的读音。”建安一脸妈妈好笨的表情。   但反观平安,他也跟着念了两遍,有人带着背倒是还好,但让他自己背就成了,“打倒美,打倒修,嗯……”   “嗯个头,打倒美帝!”建安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打倒美帝。”平安小脑袋跟瞌睡虫似的,赶紧点了点头,又开始,“打倒,打倒,妈妈,打倒谁啊?”   “苏修。”姜玉华拉着建安说,“你教弟弟念,等他能背出来,咱们估计也可以吃晚饭了。”   别看平安小脑瓜子不太灵活,但人可执着了,拽着哥哥不撒手,学一次不会就学两次,两次不会三次,三次不会,拿了根棍儿,让建安一字一句的照着上面指,他在下面读。   建安刚才还在鄙视妈妈,这会儿已经被折磨的生无可恋。   终于,等平安完整的背出来之后,那边食堂的大门里就走进来好多人,那都是营区的军官。   “我们刚陪着过完了部队联欢会,没有及时赶回来跟大家一起包饺子,大家辛苦了,那现在就开始吃饭?”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中气十足的男人,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不少,一边笑着,就走进来帮忙端饺子了。   姜玉华回头看了一眼,估计这就是丈夫说的罗司令,岛上职位最高的领导。   大家都到场,这就开始吃饺子啦。   那些家属虽说不让姜玉华参与做饭,但饺子和饭菜他们不可能不让人吃。   肉馅儿的,芹菜馅儿的,白菜馅儿的,还有猪肉大葱馅,一颗又一颗,蘸着祘酱,要么蘸着醋,都在大口大口的往嘴里送呢。   大家围成了一桌,有说有笑,这才有了过年的氛围嘛。   饺子一咬还有香浓的肉汁,吃一碗饺子,再来一碗汤,外面寒风凛冽,食堂里沸反盈天,大家说着笑着,笑着唱着,真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说实话,在几十年以后,姜玉华不止一次的怀念过这种大家一起过年的日子呢。   吃完了饭,碗筷一撤下去,就迅速的在空地搭上了个台子。   姜玉华这是第一年来,还不知道要干啥,就问宋修见,“这是要干嘛?”   “联欢会,军属可以上去表演节目。”宋修见言简意赅的说。   好嘛,其他军属应该是有所准备的,但姜玉华忘了问方玲和陈秀,他俩估计也忘了说,反正都没有准备节目。   倒是其他军属热热闹闹的,三三两两就组成了个组合,有人上去唱带着乡音的歌,还有人给大家就地扭起了秧歌,就连陈大妈,都清清嗓子上去唱了一首《我为祖国献石油》。   联欢会开的正热闹,姜玉华有点困了,正准备去角落里打个瞌睡。   临走之前,宋修见拉着她说,“一会儿要是有人找你,问你话,你就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她,老老实实的说。”   妇女?谁?给她伸冤的?   人多眼杂,宋修见没再说话,姜玉华一头雾水的坐到了角落里,过了会还真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慢慢的处着拐杖坐在她旁边。   姜玉华定睛一看,这不上次跟陈大妈一起聊天的老太太吗?   “闺女,你是小宋新娶的媳妇呀?”这老奶奶慢吞吞的问。   “是的,奶奶。”姜玉华面对慈眉善目的老人,可乖巧了。   “你别紧张,我儿子就是刚才第一个进来的那个。”老奶奶指了个方向,姜玉华顺着望过去,那是罗司令呀。   再联想起刚才丈夫的话,姜玉华觉得自己大概已经猜出来了,估计他是找了领导给自己说明情况,这事儿又被罗司令知道了,这是让老奶奶来看看自己究竟是个啥样的人。   其实这老奶奶也没有问之前的事情,她只问家庭生活辛不辛苦,孩子调皮不调皮,好不好带,生活能不能习惯呀。   姜玉华都一一作答了,听说她从齐鲁来海岛,生活上不太习惯,这老奶奶还传授了一些自己在这生活的技巧。   临走的时候,姜玉华看着她,拉着她的手就说,“天啊,你真像我奶奶,她跟你一样,说话有点慢,但是很慈祥。”   她就是被奶奶带大的,看见面前这老太太,心里可想念自己的奶奶了。   老奶奶也拉着她的手说,“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家里坐坐,我知道你心眼不坏,以后也不要老是躲在家里,跟大家交流交流,这岛上呀,大部分人都不坏。”   老奶奶走了之后,联欢会也差不多结束了,罗司令上去说了两句话,大概就是大家明年再接再厉,做好后备工作之类的。   大家又唱又跳,还吃了好多饺子,大部分人都有点困了,都在打哈欠呢,突然,罗司令就话锋一转。   “我听说最近家属区有了不少传闻,连我们指挥部都听说了。”   姜玉华立刻起身,就往自己的位子上走了,路过陈大妈的时候,就发现她用那种得意洋洋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那样子好像在说,看吧,我把你的臭名声都给传到指挥部了。   姜玉华也回了一个微笑,心想老太太,抓紧时间笑,待会你就笑不出来了。   罗司令又在上面说,“在这里我两句,大家都是因为同一个目标聚集在这里,要对待所有的同志一视同仁。”   “另外,有的同志也不用听信传言,好好支持家属工作,好好养好孩子,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现在,有没有人想上来总结两句?或者说两句话,咱们就结束回家?”   下面鸦雀无声,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该说啥。   这时候姜玉华站了出来,关于这场旷日持久的谣言,以及对于孩子们的语言暴力,要有个结束了。   “罗司令,能让我上去说两句吗?”姜玉华说。   不知道为啥,罗司令的眼神还挺复杂的,他点了点头,“请,上来讲两句,大家鼓掌吧。”   稀稀拉拉的掌声,跟叫魂一样,姜玉华上去的时候还看见不少家属正在撇嘴。   “我是宋修见的家属,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今天上来只想说两件事,我来岛上满打满算一个月多几天,这一个月里不断的有人在我面前说,我丈夫收养的三个孩子很调皮,很喜欢打人,以后注定是个坏种。”   说到这里的时候,姜玉华看见建安在下面低头了,这孩子被人说着,自己都相信了天生坏种了。   顿了顿,姜玉华又说,“可是我跟他们相处了这段时间,他们都很乖,很听话,没有一个喜欢乱打人,乱发脾气。现在,在这儿的孩子没有被建安打过的站起来给阿姨看看好吗?”   刷啦啦的,突然站起来一大片,好多孩子都好奇的看着姜玉华。   姜玉华也没想到这么多,于是又说,“那你们先坐下,被建安打过的站起来。”   这回就站出来小猫两三只,姜玉华数了数,一共就五六个,其中还有一个是大姐家的江文,她就问,“江文,建安打过你几次,为啥打你?”   “两次,因为我想去河里摸鱼,建安打了我两顿。”江文老实巴交的说。   话音刚落,屁股上落下了他妈两个爱的耳刮子。   从左问到右边,姜玉华把站起来的孩子,据说被建安打过的孩子都问了个遍。   “建安打了我一下,因为跟他闹着玩的时候不小心戳到他眼睛啦。”   “建安跟我打架,因为我们在玩鬼子游戏啊。”   ……   几个人问下来,所有孩子都大概的说了打架的原因,很少有建安主动打人,或者不分青红皂白打人的。   就连高大宝看见大家说的起劲,都站出来说,“我把沙子揉进平安鼻子里,建安推了我一下。”   “但是建安也帮过我啊,上次差点摔跟头,是建安扶住了我。”   “沙包扔树上去,还是建安哥哥给我拿下来的。”   姜玉华耐心听完了,又问台下的这些家属,“你们自己想,建安真的有你们说的那么坏?”   好多人都低头了,天啊,自责和愧疚这一瞬间笼罩了整个食堂。   他们当中好多人都跟自家孩子说过,建安爱打人,不要搭理他,又或者勒令自家孩子不准跟建安靠近。   可人家孩子啥也没干啊,听上去甚至比好多孩子都要听话,他们都干了啥?   “现在这些事情我不想追究,只想我儿子不要再背着这个爱打架的名声,另外,我想问问,建安爱打人的话你们都是听谁说的?”   有人立刻回忆起来,“我听葛大嫂说的。”   葛大嫂连忙一指,“我听李营长爱人说的。”   “我没说啊,这是方玲说的。”李营长爱人赶紧解释。   方玲这会儿脸涨得通红,因为她原来对建安的印象最差了,好多次告诉国庆不要跟建安玩儿,“可我是听陈大妈说的,陈大妈好几次告诉我,她家大宝被建安打了,还有好多孩子都被建安打了。”   “对,我也听陈大妈说过。”   “陈大妈也跟我说了。”   “可她家大宝刚才不是说了,建安只打过一次?”   这答案还不明显吗?陈大妈一直在到处跟人扇阴风点鬼火,到处跟人说建安平安这几个孩子注定没有出息,一辈子受苦。   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人群里找陈大妈了。   找到她的时候,陈大妈知道大事不好,猫着腰一步一步的,捂着头正准备出门。   罗司令当机立断的说,“拦下来,问问情况。”   陈大妈打死都想不到自己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拆穿了,嘴一张想哭,但愣是哭不出来。   姜玉华又问,“要是我没猜错,你之前是想把自己的闺女嫁给我丈夫,但因为三个孩子,你觉得碍眼,想把他们送走,所以闹了这一出?”   天知道姜玉华只是猜测了一句,陈大妈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别血口喷人我告诉你,我就是随口说两句,谁想害他们了?”   她嚷嚷的可大声了,但脸上的心虚挡都挡不住,差点没给大家用眼神给戳穿了。   “嗯,这是随口说两句,那前两天你到处跟人说我逼你上吊,我掐你脖子,这是你亲口说的吧?”姜玉华一步一步的走到陈大妈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敢再说一遍吗?”   这简直比索命符还让人害怕。   “是我逼死的你吗 ?是你害的建安差点摔下陡坡,回来以后高团长要送你走,你在家闹着要上吊不想走,真相你敢说出来吗?”   一句又一句,这长相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的小媳妇,发起火来,差点把陈大妈逼问的给吓死。   鲁主任也站出来说,“我作证,那天晚上的情况我看在眼里,到我离开,小姜回家之前,她没有说出一句让陈阿姨离开的话,只说要公开道歉,以及,不要再靠近孩子们。”   环顾了一圈周围,姜玉华吐出了一口气,“同志们,我选在这个场合说出真相,并不是想把谁怎么样,只是想告诉你们,谣言猛于虎,我们一家就是个例子,这些天,我过的什么日子,以后你们被人造谣了,就过什么样的日子。”   最后一声落下,食堂里居然出现了很长时间的静默,最后罗司令带头,突然鼓起了掌,紧接着好多人都开始了,掌声轰鸣!   对比刚才姜玉华上台的时候那稀稀拉拉的掌声,这次的掌声差点把屋顶给掀翻了!   “谣言猛于虎,说得好!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一个好好儿的孩子,在谣言的威力下,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样子,我得说,以后谁再在岛上捣闲话聊是非,都给我卷铺盖走人!”罗司令表情严肃,语气异常严厉的说。   至于陈大妈,冷汗像水往下流着,口干舌燥的,脸色灰白的像纸一样。   她心想完了,这次就算再不想回老家,也留不下来了。   高团长默了半天,突然过去跟姜玉华握手了,“对不起,我郑重跟你道歉,至于我娘,我会把她送回老家。”   “不不,我的本意不是想逼你娘走。”姜玉华立刻说。   “我知道,说出来只是给你们一个交代,我娘在老家有我寄回去的粮票和钱,在这里对谁都不好。”   说完,他又去郑重其事的跟建安道了歉,“小家伙,叔叔也给你道个歉,这都不是你的错,你能原谅叔叔吗?”   建安无措的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突然过去跟高团长互捣了一拳头,“好,只要你家大宝以后不欺负我家平安,我也不会打他了!”   一场年夜饭,欢呼着开始,静默着结束,对于很多人都是一场教训。   当天晚上,隔壁屋的陈大妈哭了半夜,据说比老猫叫春还可怕,平安差点吓得尿了裤子。   但没过几天,他又高兴起来啦,因为妈妈要带他们出岛买东西去!   “今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隔壁陈奶奶回老家,临走之前她会给你道歉,你们自己决定接不接受,好吗?”姜玉华给孩子理了理衣服,笑着说。 第22章 【一更】 一听这俩字,姜玉华的嘴里就……   姜玉华要外出, 孩子就是个大问题,要是撒着手让孩子在岛上胡乱玩儿,到时候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所以也要带出去。   这也就是为什么,岛上明明出去的船还挺多, 但家属们始终不爱出门,只在岛上一亩三分地活动的原因。   牵着三个孩子, 姜玉华顺手拿了两颗鸡蛋,拐进隔壁方玲家。   “小姜, 这是干啥?”方玲坐在门口织毛衣, 一脸诧异的说。   姜玉华把鸡蛋递了过去, “家里好多东西不齐全,我今天还得再出一趟岛, 去外边买东西,想把安安放在你家。”   安安是三个孩子里最乖巧的,给她一个小玩具, 能玩上半天不乱跑,要嗯嗯还是嘘嘘都会说话, 把她放在方玲家里,既不会给人家添太大的麻烦,也能给姜玉华减轻一点负担。   “放我家直接说一声就行了呗, 干啥还要拿鸡蛋来?有这鸡蛋,你给几个孩子吃不行?你看看他们,之前在老家也没过什么好日子, 一个个营养不良,头发都黄黄的。”方玲不乐意的说。   其实这个姜玉华早就发现了,三个孩子全都是营养不良, 拉起他们的小手就能感觉皮肤有点粗糙,而且指甲上也没有一般孩子有的那小月牙。   虽说这个年代的孩子都不咋营养均衡,但他们要更加瘦小一些。   今天出去的这一趟,也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买回来给他们补充一点营养。   不过这都是两码事,要麻烦人家就得给点报酬,礼尚往来,人家客气,姜玉华也会做人,不能真的以为人家欠自己的。   “孩子放你家大半天的,不也耽误你时间,这俩鸡蛋给国庆补补身体,我先走了,船要开了。”匆匆挥一挥手,又在安安的小脸蛋上吻了吻,姜玉华说,“闺女,妈走啦?”   安安立刻哼唧上了,被方玲搂了回去,“放心,你妈马上就回来,你就在我家玩一会,好不好?”   牵着兄弟俩,回头望着眼巴巴的安安,姜玉华怎么莫名觉得,这仨孩子就成了自己的牵挂?   “我不想原谅她,行吗?”走到码头边,远远的看见高团长也拎着大包小包,高大宝被陈大妈抱在怀里,这是也准备走了,建安突然说了一句。   “谁?陈大妈?”姜玉华放缓了脚步,想了想低头说,“我不强求,本来你就没有义务原谅。”   是啊,孩子来岛上这半年,被陈大妈到处造谣,走到哪都被人当成瘟神似的赶走,这些是几句道歉就能抹平的吗?   走到码头边,高团长招呼说,“小姜,我娘想给你和两个孩子道个歉。”   抹了把脸,陈大妈说的心不甘情不愿,“跟你打个招呼,是我不该嚼人舌头,行了吗?你看,那天晚上我错也认了,脸也丢了,骂也骂过了,以后我躲你家远远的。”   所以送走不是陈大妈怕了儿子,是她好面子的人,在这岛上把面子都丢尽了,这才要灰溜溜的夹着尾巴逃回老家。   “你不用这么跟我说话,大妈,你呀,以后别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就算你给我道过歉了。”姜玉华不咸不淡的说。   正好船准备离开,姜玉华只跟高团长打了声招呼,牵着俩儿子上了船。   她在船头,陈大妈窝在座位里,这一路上还算相安无事。   上了岸,因为这刚过完年,宋修见的津贴和各种票都发下来了,姜玉华就带着孩子直奔供销社。   奶粉先来两罐,每天早上喝一杯,保证身体不生病,还有棉布,卫生带,胰子,这些日用品也得多来一点,难得出来一趟,要置办的都得买齐全了。   买完东西,眼巴巴的看着她往篮子里放了两罐奶粉,一罐子的麦乳精,就是没有糖,平安馋的眼巴巴的在舔嘴了,建安也忍不住问,“妈,不买糖了吗?”   买了这么多东西,供销社的售货员把姜玉华当领导了,临走的时候笑的那叫一个热情。   出了供销社大门,姜玉华才说,“还买糖,你知道之前买的糖被平安偷吃了多少,再吃下去,他这小米牙就该生虫子了,牙齿,也该蛀的差不多,你见过老鼠的牙齿吗?到时候平安的牙齿就跟那老鼠牙差不多。”   啊的一声,建安有点失望,他也有点想吃糖呢,还没尝到味就被弟弟吃的差不多了。   平安也是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脸惊恐。   姜玉华觉得好笑,“不过没有糖,我可以给咱们去找其他好吃的,也能甜嘴儿的东西。”   熟门熟路的,姜玉华带着俩孩子就进了供销社旁边的巷子,她也不是没头脑,先用买来的毛巾把脑袋裹了起来,又给俩小的裹了脑袋,悄悄摸摸的来到了贩子们经常在的那条小河边。   刚过完年,贩子们又换了一批,看见生人过来提起东西就要跑,姜玉华眼疾手快的抓住一个,“大哥别怕,我是来买东西的。”   “你看,我家孩子瘦成这样,买点东西回去给他们补补。”掀开平安的头罩,一看是个小圆脸,姜玉华又盖了回去,赶紧把建安拉出来。   这孩子是个瓜子脸,而且皮薄,看着确实瘦的吓人了。   一看孩子黄巴巴的脸色,这大哥就顿住了脚步,跟其他人说,“不用跑,这人是来买东西的。”   冬天气温低,东西不容易坏,倒爷们也就愿意贩卖一些比较稀罕的东西,比如说肥猪肉。   这个年代猪肉要以肥肉为珍贵,因为很多人家里吃不起清油,买点肥猪肉做饭的时候擦一擦,这就有了点油腥。   现在摆在姜玉华眼前的是一整块的肥猪肉,这还用说吗,买买买!   家里还有一桶子清油,但那是要吃到三月份的。   “这条肥猪肉给我吧,我看您那还有啥?”姜玉华眼睛一尖,就看见那倒爷的身后还有个蛇皮袋,里面装着好多圆滚滚的果子。   “苹果,你要不要?”倒爷压低了声音问。   天哪,只要听见这两个字,姜玉华的嘴里就开始分泌唾液了。   “多少钱?”   “ 一斤八角钱。”倒爷伸出了几根手指头。   姜玉华皱眉说,“太贵了吧,跟肉差不多了。”   “这是边疆来的水果,我一路扛过来的,差点没给治安队的逮住□□去,你说命贵不贵?”   一听是边疆来的,上辈子姜玉华在那可吃过不少果子,立刻掏钱,“给我来三斤吧,挑好的,破皮的不要。”   正说着呢,就听见河对岸哗啦一下,突然变得特别热闹,好多人都开始往一栋房子那跑。   这些倒爷也机灵,看河对岸有动静,直接拉着姜玉华跑下河堤,躲在那些大树后边,伸长了脖子往河对岸看。   那边比岛上过年还要热闹,大家都围着看,又不敢靠近,就给河堤下的这群人给留了点偷看的空间。   看着河对岸的景象,姜玉华简直是心惊肉跳了。   一个中年男人,戴着眼镜,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此时被人一左一右的架着胳膊,头发也被揪着,强迫他把头扬起来,跪在地上,屁股撅着,脖子上挂着一个大白牌子。   “坐土飞机。”卖东西的倒爷脸色有点白,低声就说了一句。   很显然,对岸的那个中年男人是在给人□□,武斗!   两个孩子也有点害怕,互相牵着手,耳朵竖的跟兔子一样。   姜玉华重活过一辈子,心里有底,一边摸着他们脑袋,一边去问那个倒爷,“你们知道他为啥被斗不?”   那倒爷摇了摇头,这时候,躲在另一颗大树后边的倒爷就说,“这人是个物理学教授,前两天说要给下牛棚,下放之前还要给人斗。据说是因为他家里藏了好多书,那都属于四旧。”   “这消息刚传出来,他们家就立刻把书扔出去了,能烧的都给烧了,我这还捡来好多。”那倒爷从背后拽出个蛇皮袋。   姜玉华心里一沉,她也没想到,外边的形式已经这么严峻了,距离革命结束还要七八年,难道真的就一步不能出岛了?   “妈,我们回去吧。”建安闷闷的说。   “行,妈带你们回去。”   河对岸的热闹已经结束了,一群人又跑到了岸上,不过这次他们都不敢再卖东西,收拾了准备走呢。   “哎等等,刚才你那蛇皮袋里的书能让我看看吗?”姜玉华拦住了其中一个倒爷。   “你要了干啥?”对方满脸狐疑的说。   姜玉华直接装起了大字不识一个,直愣愣的说,“回去给我娃擦屁股啊,苞米叶子擦得娃屁股痒痒,这书撕下来不能擦屁股?”   “行,那你看看吧。”   说着,打开蛇皮袋。   姜玉华一看里面,心一下子就缩了起来,这里面除了那些老旧的书本,例如红楼梦,水浒传之类的四大名著,还有很多是那个物理教授的笔记,有的纸已经泛黄了,应该是在家藏了很长时间。   这么多的笔记,这是人几十年的心血。   姜玉华没敢要那些四大名著,就指着笔记说,“这些帮我拿个东西包起来。”   除此以外,还有些空白的稿纸,姜玉华也给一起买回来了。   外面太乱,也不敢领着孩子瞎逛,赶紧趁着船回了岛上。   回到家,院子里放一个小桌子,直接把昨天的剩饭给端出来,正准备去领安安回来吃饭呢,方玲和陈秀相携着,就跟有什么大八卦似的进了门。 第23章 【二合一】 脱光了给人打屁屁……   “小姜小姜, 你听说那事儿了吗?”方玲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说。   姜玉华头皮一紧啊,心说嫂子,活生生的例子才刚从岛上滚蛋, 你想捣闲话就不要带上我啦,我不想卷铺盖回家啊。   赶紧拉着安安过来吃饭, 嘴里还说,“我不听嫂子, 咱们说好了,不说人家闲话的。”   “这不是闲话, 我说的这件事情领导都已经介入了, 让我们引以为戒, 不许跟着学。”方玲立刻说。   她说话的时候,几个孩子就探头探脑的听, 不只是建安几个,还有方玲家的国庆,陈秀家的狗蛋。   岛上的军官基本都是从内地选拔过来的精锐, 年纪差不多,孩子的年纪当然也差不多, 这会儿正是好奇的年纪。   “咱们去家里说吧,别让孩子们听了,出去学给别人听。”姜玉华捧着饭碗起身, 把饭桌留给了几个孩子。   到了堂屋,方玲心有余悸的说,“咱们岛上有个姓胡的人家, 是这儿的渔民,他老婆前两天生了个闺女,这人差点把老婆打个半死, 恨不得躲到海里去躲他的打。”   “重男轻女?”姜玉华惊得饭都不扒了,“这也太严重了吧,女儿就不是自己的孩子了,还要打老婆!”   “谁说不是,我想要个闺女还没得要,你家安安多听话。”方玲感慨说,“最后还是军区领导出面了,让他不准再打老婆,这人才停手了,要不非得把老婆打死不可。”   “今天中午我家老陈回来说了,领导专门开了会,让部队所有人一律不许打老婆,更不许重男轻女,但这事儿我感觉能改过来的少,该看不起闺女的,还是看不起。”   方玲刚一说完,就听见外面厨房里哐当的一声,紧接着建安撒开饭碗就跑了。   姜玉华还奇怪呢,难道是厨房里闹老鼠了?   出去一看,建安在厨房窗户外面逮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看着比建安还大几岁,这会儿手上拿着一个大苹果,一边争抢着,一边疯狂的跟建安撕打。   等姜玉华走到地方的时候,建安一脚扫倒了那男孩,抢回了苹果,递到姜玉华手上,满脸气愤,“这人爬厨房窗户,偷我们家的苹果。”   “你是谁家的?”姜玉华拿着苹果往前,就问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二话不说,爬起来,跟只耗子似的跑远了。   嘿,这是抢了就跑,跑不过就打,打不过再跑?   “算了小姜,这是渔民的孩子,估计是你刚才上岛的时候被他看见了。”方玲摇着头,低声说,“他们忙,没功夫照顾自己的孩子,这些孩子总是喜欢摸人家的东西。”   姜玉华又看了两眼,再低头一看,平安眼珠子快黏在苹果上了,口水直流。   好吧,一颗苹果切成八块,几个孩子用手捏着吃。   “苹果好甜啊,妈妈真好,哥你说呢?”平安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呲溜一下就下了肚子,还想吃呀,摸着肚子要拍妈妈马屁。   建安毫不犹豫的点头,手上还拿着个勺子,一点一点的刮苹果泥给妹妹吃。   方玲看见这一幕就感叹啊,“你说还是安安命好,生在了你们家,要不生在那户人家,还有苹果吃?”   姜玉华听着这话,咋听咋不舒服,晚上回来又跟宋修见提起这件事。   “嗯,领导也跟我们说了,玉华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动一根手指头。”宋修见正在烧火,这是他干的最熟练的活儿,这水沸腾了是要给全家人洗澡的。   姜玉华噗嗤一笑,“我信你。”   上辈子哪怕吵架的时候宋修见也不会跟她动手,又怎么可能家暴。   但是看着男人被火苗映照的脸忽明忽暗,英俊的眉眼那叫一个认真,就忍不住想开玩笑,“那孩子呢,孩子又不是你亲生的,你会不会发脾气的时候就打孩子?”   宋修见一脸错愕的抬起头,像是被烫到了脚指头,就差没跳起来了,“孩子一个都不能打,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动,玉华,你想打孩子?”   “当然不,这仨现在管我叫妈呢,谁打我跟谁拼命。”   身子一转,乌黑油亮的辫子在空中一甩,姜玉华背着丈夫偷偷的就笑了,他年轻的时候怎么这么不经逗啊,刚才脸色都变了。   “建安,自己脱衣裳,一会儿爸爸给你们洗澡啦。”   一个大澡盆,里面放着热腾腾的水,两个男孩跟下饺子似的,都给剥光了,外面再围上一个红色的塑料帘子,这是保温用的。   宋修见在里面给孩子洗澡,姜玉华就在外面接应着热水。   结果俩人刚一掀开帘子,看见里面的两个娃,姜玉华脸色就变了。   “二哥,你不是说不打孩子吗,他们身上这是怎么了?”   平安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除了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好好的,其他全都负伤,看着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宋修见视力更好,看了一眼,眉毛就皱起来了,语气压抑着愤怒,“不是我打的,平安,这是怎么回事?”   平安躲在热水里,没心没肺的说,“玩游戏砸的呀,哥哥身上比我严重呢。”   姜玉华拉过建安的胳膊一看,好家伙,青青紫紫的,还肿了一大块。   这到底咋回事,姜玉华简直要发火了,明明陈大妈已经送走了,早上就滚蛋了,怎么孩子们身上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伤痕,而且看青紫的程度,就是今天打的!   “二哥,你先给他们洗澡,我去看看安安。”   夫妻俩都忍着怒意。   回到小卧室,撩开安安的袖子,谢天谢地,安安身上又软又白,还带着一点这些天吃出来的奶膘,没有受伤。   全家人洗完了澡,夫妻俩就坐在小卧室里,得问问孩子这是咋回事。   “平安你来说。”姜玉华擦着头发,直接点了家里最没心眼的人。   “我们玩游戏的呀。”平安还是这套说辞,眼睛睁得大大的。也是奇怪,这孩子小圆脸,眼睛清澈的跟小鹿的眼睛一样,他说啥就是啥,让人无法怀疑。   姜玉华又去看建安,表情严肃,“你说呢?”   这孩子大概是想说的,但看了宋修见一眼,又觉得耻辱,“确实是玩游戏。”   “我出去吧,你们娘俩说。”宋修见站起来往外走,孩子还没有接受自己,还不如直接让玉华问。   等丈夫出去了,姜玉华才说,“现在爸爸走了,说不说?”   “真的是玩游戏。”建安拳头攥的死紧,头更低了。   回到大卧室,看丈夫双手插着裤兜,表情凝重的看着窗外,姜玉华满脸无奈,“不肯说,估计是怕我告诉你。”   “这样吧,明天他们要跑出去玩,我跟着去看看,到底啥游戏能把孩子打成这样。”   “玉华,辛苦你了。”   灯都关了,夫妻俩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行军床上,宋修见突然冒出了一句。   算算时间,省城和白云村那边就快要有回复,玉华究竟是不是被策反?宋修见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   ……   第二天中午,小院儿里炊烟袅袅,一股属于油脂的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谁路过都要深深的嗅上一口,再咽下涌上来的唾沫。   “小宋家这是做啥呢,这么香?”又一个被香的走不动道儿的走了。   这会儿姜玉华其实是在熬猪油,昨天买来的猪油切成小块小块的,锅里放点水,先把水慢慢的熬干了,再把肥猪油里的油给熬出来,最后榨干水分的猪油渣,撒上盐香的要命。   正准备喊孩子们过来吃,就看见建安和平安兄弟俩一前一后,一阵风似的就跑了。   “嫂子,我家的两个往哪跑了?”走出小院,姜玉华就问。   “那边,好像是跟其他孩子玩游戏去了。”   胡招娣正好路过,指了个方向。   顺着胡招娣所指的方向,姜玉华追了过去,快要走到跟前的时候就放慢脚步,找了个草垛子做掩体,就这么悄悄的看了起来。   那边围着几个野狗一样的孩子,为啥说他们是野狗,因为他们穿的脏兮兮的,高坐在一堵墙上,用有点凶巴巴的眼神盯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平安蹦蹦跶跶的跑过去,嘴里还在喊,“哥哥,我们去捡小石头!”   还没说完,那几个孩子就跳下来把平安给拦住了,“哟,这不是丁平安吗,今天我们还想玩打鬼子的游戏,你陪不陪我们玩?”   “可是我不想当鬼子了,我也想当八路。”平安攥着衣角,鼓起勇气说。   “才玩了两天就想当八路,凭啥啊,你长得个子这么矮。”其中一个孩子突然伸手就推了平安一把,“你这又矮又瘦,就像个鬼子的样,这样吧,等你长得像我们这么高的时候,就让你当八路,你先当鬼子,行不行?”   看着孩子一脸坏笑的样子,听着就像是在骗人啊,但平安可单纯了,一听人家说以后他也能当八路,立刻点头,“好呀!”   “那你躲起来,我们找鬼子。”那几个大孩子立刻说。   说着,他们就懒洋洋的转过去,“一二三,好了,我们要找你了。”   平安还没来得及躲了,就被他们抓了个正着,突然把平安压着就是一顿打,整个过程都不超过两分钟。   建安就跟在后面,看见弟弟被打,眼睛都气红了,提着拳头就上去揍人。   但那群孩子好几个呢,打兄弟俩不要太容易,直接两个人就把建安给按住了,一拳一拳的砸在身上。   其他几个还一边喊着,“打小鬼子咯,打小鬼子咯。”,一边扒下了平安的裤子,直接一下一下的打着孩子屁股。   姜玉华早在他们动手的时候就跑过去了,但跑到那里,俩孩子还是挨了不少打。   怒发冲冠,姜玉华感觉自己这时候简直像个泼妇,她左右看看,拿起一根木根,照着几个孩子的屁股一人来了一下,把他们全给打散了。   “再动手!再动手我还打你屁股!平安,建安,站起来,站到我后面。”姜玉华吼着说。   再定睛一看,为首的那个孩子居然还有点眼熟,就是昨天爬自己厨房窗户,偷了个苹果还被发现的那个男孩。   他们这是觉得不爽,没吃到苹果还被建安发现,来报复了?   姜玉华气得差点动手打人,喘着粗气扔了棍子,“要不是我有素质,今天你们打我儿子几下,我就还两倍!”   “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们动手,直接找到你们家里去。”   照理说,一般的孩子都有羞耻心吧,但这几个孩子简直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好像没觉得自己做错了,笑嘻嘻的说,“可他又矮又小,就是个鬼子。”   “那你又黑又凶,更像个鬼子!”   姜玉华拿起棍子就朝那边扔,他们全都跑了个精光。   “这些人会报复咱们的。”建安牵着妈妈的手,跟打了场败仗似的。   “还敢报复我就找到他们家。”姜玉华的怒气渐渐平息了,拉着建安说,“不能因为怕被报复就不跟我说,你忘了我是谁?”   “我妈。”   “当妈妈的就是要保护孩子,你跟平安被打成这样,你知道我跟你爸多心疼,现在跟我回家上药。”牵着两个可怜巴巴的小孩,姜玉华简直又无奈,又生气。   回到家,先给他们用红花油把淤青给揉开了,再端来油渣,平安一看见好吃的,立刻不喊疼了,捏起油渣往嘴里放。   这小家伙,单纯又贪吃,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这天晚上宋修见忙工作没回家,姜玉华就没找到机会跟他说这事儿,但第二天,新的事情又来了。   “妈,妈,高大宝带着人,往我们的衣服上吐口水呢。”平安哒哒哒的跑进来告状。   姜玉华立刻出门,只能看见那几个孩子,其中还有个高大宝,甩着肥屁股也在跟这疯跑,笑的那叫一个欢快啊。   “在哪呢?”   建安已经一言不发的扯了衣服要回家洗了,姜玉华拿过来一看,衣服下摆确实被人吐了口水。   “那些孩子都是谁家的?”她直接就问建安。   “岛上渔民家的,只有高大宝是隔壁的。”建安恨恨的说。   姜玉华盯着他们跑远的方向,心里除了气愤,还想到一些更深的东西。   岛上没有学校,这些本该在学校接受教育的孩子,就跟放羊似的长大了,又不知道礼义廉耻,又不知道遵守礼貌,以后岂不是要越长越野蛮?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进学校,不仅是有个地方把他们拴着约束着,更是需要有人来教他们打人不对,骂人欺负人更不对!   深吸了几口气,姜玉华牵着俩孩子的手回家了,“先回家,这段时间你们出门注意点,妈想办法把这事儿解决了。”   怎么解决?想办法让领导把小学初中重新办起来,让这些孩子去上学!   吃午饭的时候姜玉华就在想,这事儿应该找谁,思来想去,就想起来一个人了。   第一次去副食厂的时候,卖调料的王姐说过,大姐在岛上有个要好的朋友陈老师,那陈老师应该知道这事儿找谁了。   下午,分了一部分猪油和油渣,姜玉华就端着去找大姐了,找她问陈老师的住址。   “大姐,你在家吗?”进了宋寒梅家小院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姜玉华继续往里走,“我熬了点猪油,给你送来。”   岛上的房子都是统一的布局,姜玉华找了厨房,主卧,堂屋,全都没有,正准备走呢,突然就听见小卧室里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呻。吟   “大姐,你这是怎么了?”放下猪油进了小卧室,姜玉华给吓了一跳。   宋寒梅就跌在地上,身子蜷缩着,双手捂着肚子,痛得一直在冒冷汗。   “快,扶我一把。”宋寒梅伸出了手,疼得话都说不清了。   姜玉华赶紧上前,把人扶着躺在了床上,“你脸都白了,嘴乌青的,赶紧去医院吧,实在不行,去卫生院也可以啊。”   “不去,死了不用你管。”宋寒梅就疼成这样,嘴里都没有一句好话。   姜玉华皱眉了,“那你就这么躺着?我给你找点热水,你喝了以后看看能不能好点。”   说着,去堂屋拎了个暖水壶来,一开,里面热腾腾的水,倒在杯子里给了宋寒梅。   她都顾不上烫,勉强吹了吹就开始往嘴里灌。   “你慢点啊,这么烫的水不得把嘴里的皮烫掉。”姜玉华赶紧说。   宋寒梅疼得没力气说话,只能一点一点的喝水,一杯热水下了肚子,这才恢复了点精神,“别咋咋呼呼的,老毛病了,不是什么大事,对了,你来找我干啥?”   “你真没事?要不要去卫生院拿点药?”看她这样子挺严重啊,姜玉华颇有点担心。   没想到宋寒梅还生气了,“说了没事就没事,你这人咋不相信,你找我干啥?”   她自己都不在意,姜玉华还能说啥,伸手指了指外面,“给你送了点猪油还有油渣,对了,我想问问陈老师的家在哪?”   “你找她干啥?”   “有点事情问一下,没什么大事。”姜玉华含含糊糊的说。   “从副食厂门口的那条路往前走,第二家左拐,门口有字的就是她家。”宋寒梅虚弱的说,“快去,我没啥大事。”   又给她倒了杯热水,姜玉华这才去找陈老师。   在路上的时候还想着呢,有字的人家?到那一看,左拐之后立刻一个大大的标语映入眼帘——要斗私批修!   好家伙,这陈老师可真是个又红又专,把自己家刷的红红的。   岛上基本没什么人家会关门的,找人就直接敲门喊,姜玉华敲了敲门,“陈老师,在家吗?”   “谁啊?”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走了出来,警惕的看着姜玉华。   “我是宋寒梅的弟媳妇,姜玉华,找您有点事儿,方便进去说吗?”姜玉华笑着说。   陈老师一脸奇怪的看着她,过了才说,“进来吧。”   姜玉华没有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陈老师,我是想问问,这岛上原来明明是有小学的,怎么现在就不办了?”   陈老师表情淡淡的,“你要说原来的小学,除了我和校长,其他全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下放了,校长也怕了,主动说申请关掉了学校。”   “可岛上这些孩子天天在外面疯玩,打架斗殴,长大以后岂不都成社会的害虫了。”姜玉华皱着眉又说。   “你的意思是?”陈老师终于掀开了眼皮,把目光放在了对面这小媳妇身上,表情很有意味。   “实不相瞒,我上的是省城师范大学,可惜读了一年就停课了,所以我在想,咱们是不是可以让领导在岛上把学校重新办起来,也让这些孩子学学知识,受受教育?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把欺负人当成什么光荣的事情。”   这话倒是让陈老师刮目相看了,因为她可不是大学生,她是红专毕业,要论知识,是远远比不过大学生的。   但她此刻还是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着姜玉华,“你家娃是不是让这儿的孩子欺负了?我告诉你吧,这里就是民风刁蛮,你给他们上课,还不如给驴上课,这些人根本听不下去。”   “还有一点,学校办起来了,教材费这些家属们肯交吗?甭说军属,就是这些岛上的渔民们,肯交吗?没有工资,没有课本,这学校呀,想办起来简直就是做梦。”陈老师摇着头说。   所以陈老师自己不抱任何希望,还想劝姜玉华放弃了。   听了半天,姜玉华听明白了。   “我试试吧,万一呢?岛上这些孩子也不一定每个都是本性那么坏的,能教出来一个,国家也多一个栋梁,您说呢?”   “你傻呀。”陈老师对此不抱任何希望的,摆手说,“你干吧,我出不了任何主意,还是那句话,这岛上的孩子就是刁蛮,给他们上课,我不如牵头驴。”   道不同不相为谋,姜玉华不仅没有因为她这番话打消重建学校的想法,反而还越来越有斗志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学校重建起来,她还能多拿一份工资,建安和平安兄弟俩,以后也再不要给人扒了裤子,打屁屁! 第24章 红烧肉【一更】 被调戏的黄花大闺女……   从陈老师家出来, 姜玉华就顺路去了一趟副食厂,今天副食厂还有牛奶打,除此之外, 还来了不少的猪肉。   家里几个孩子嘴上不说,但一提起上次年夜饭吃的猪肉一直在流口水, 姜玉华就割了一斤半,回家做红烧肉, 除此以外,又打了点牛奶。   到了家, 猪皮先在锅子上烫一烫, 烫掉它的腥气, 再切成小块放到锅里炒 ,把猪油都煸炒出油来, 放各种各样的调料,加水,让它慢慢的炖到软烂, 把调料的味道都给炖进去。   因为男人们回来的时间晚,岛上吃晚饭的时间也一向是天黑之后。   担心几个孩子肚子饿, 姜玉华又把买来的牛奶给煮沸了,往里面撒了点白糖,甜甜的, 还一股奶香味,又香又浓,试问有哪个孩子不想吃。   安安自己抱着碗, 咕嘟咕嘟的就喝了半碗,最后捧着碗送到姜玉华面前,“妈妈, 吃!”   哎哟,这小闺女,睁着水蒙蒙的大眼睛,小光头上这两天还长了很多细软的头发,她怎么这么招人疼呢。   “妈妈不想吃,你自己喝了好不好?”姜玉华捞过来亲了一口,“去把哥哥叫进来,让他们回来喝奶。”   两个苹果洗了切成八瓣儿,放在盘子里,谁想吃就拿上一块,铺上从外面买来的空白稿纸,姜玉华就开始动笔了。   她这会儿是在记账,来岛上一个月,东买西买的,手上的钱花的特别快。   就不说吃吃喝喝了,这些没多少钱,关键是一家人穿衣服穿鞋要买布料,日常用品也要花钱,除此以外,给全家补充营养,还要给几个孩子攒上学的费用。   他们父亲的抚恤金大部分是被孩子妈给花掉了,现在人都不知道去了哪。   宋修见的工资在岛上已经很高了,但要养三个孩子,并且供他们上大学,还是有点困难。   思来想去,姜玉华还是觉得让领导重新把学校给办起来,不管是对岛上的人,还是对自己,都是很有好处的。   至少,她现在很想赚钱,也很想拥有一份工作,来到岛上一个月,只在家带带孩子洗衣服做饭,可真是憋坏了。   钢笔唰唰唰的写着,姜玉华也在脑子里思考着,要重建学校,当然不能靠着嘴上说,关键还是得看实际行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让岛上的领导知道,重建学校对于这些孩子们,对于部队有多重要。   正想着呢,建安少有的脸上露着笑脸,高高兴兴的进了门,后面还跟着一串儿的孩子。   平安,还有隔壁两家的国庆和狗蛋。   “哥哥,这牛奶很甜,好喝。”安安扯着大哥的衣角,一个劲儿的给他指着。   姜玉华故意没有说话,想看看建安和平安会不会小气,把小伙伴给带回了家,但看着好吃的,只自己吃了,不给小伙伴吃。   谁知道建安分配的好着呢,自己喝了半碗,把牛奶递给了国庆,平安也是分了半碗给陈秀家的狗蛋,四个孩子擦擦嘴,就咔嚓咔嚓的吃起了苹果。   姜玉华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写字儿,突然一块苹果就塞到了嘴边。   抬头一看,建安好奇的盯着纸上的字儿,“妈,吃苹果。”   咔嚓,一口咬下一半,姜玉华突发奇想的说,“你想认字儿吗?妈教你怎么样?”   认字儿,这对几个孩子来说可是新奇事了。   四张小板凳,一块空地一根树枝,四个孩子团团的围坐着,这就是一堂课了。   “先教什么呢?先教你们的名字,你们以后长大了,总不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也不会写吧?”姜玉华笑眯眯的说。   平安立刻呱唧呱唧的,特别捧场的就开始鼓掌了。   “那就先教平安的名字,丁平安,我写一个字,你们就跟着读一遍,我再给你们讲一遍怎么写……”   正上着课呢,方玲围着围裙就进来了,“小姜,你家有盐吗?我忘了买盐。”   “有,在厨房里,你自己拿就行了。”姜玉华头也不抬的说。   拿了盐出来,方玲就停下了脚步,一脸稀奇的说,“这是在干啥?几个孩子都围在那,你成孩子王了。”   “给他们上课呢,教他们写自己的名字。”   “小姜认字儿啊?”   “我妈会的字可多啦。”平安立刻把胸脯挺得高高的。   姜玉华不想显摆,“也不是很懂,教他们名字是可以的。”   “那还行,不会写名字容易让人蒙了。”方玲点了点头,一脸认同,不过她又说,“要我说啊,也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够啦,咱们出去买菜吃饭也用不着认字儿,有张嘴会说就饿不着,读书读书,以前那些知识多的有啥好处,现在不还是成了臭老九。”   “我家国庆啊,我也不要他有多少知识,认得自己的名字,以后送去当兵,当个排头兵多好,还气派呢。\"   她这基本就是岛上大部分人的思想了,读书不要求多,认识自己的名字就行,读多了,就怕给人打成臭老九了呀。   “嫂子,读书也不仅仅是为了吃饱饭,更是让他们懂礼貌,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姜玉华终于抬起了头,说的格外认真。   但要是一两句话就能动摇这些家属的思想,那也不可能。   方玲笑了笑,拿着盐罐子走了,照她看来孩子还小,愿意跟着学两个字就学,无所谓的事情。   等把四个孩子的名字教完,天也黑了,红烧肉的味道飘满了整个院子。   姜玉华之前还奇怪,怎么国庆和狗蛋都能耐着性子在这学习,一看他们都在舔嘴巴,顿时哭笑不得。   “来,给你们一人吃两块肉,回家吃晚饭去好不好?”   两个小孩立刻张大了嘴巴,填上两块红烧肉,说了句谢谢阿姨,就颠颠的跑远了。   宋修见回来的时候姜玉华还在稿纸上写东西呢,看他回来就暂时收了,“厨房里有饭有菜,你端出来咱们就可以开饭了。”   宋修见脚步一拐,进了厨房,端了一碗冒着热气儿,香味扑鼻的红烧肉来,建安和平安也迫不及待的帮着拿筷子端饭碗。   一口红烧肉咬下去,全家人都在心里叹了一声。   这红烧肉炖的已经可以入口即化了,带着丝丝的甜味,一抿,嘴里肉香弥漫。   吃两块红烧肉,扒一口饭,再来上一口炒的脆生生的青菜,平安吃的恨不得要大哭出来,这妈咋就这么好,天天变着法儿给他们吃好吃的。   吃完了饭,宋修见突然从口袋里掏了两个玻璃瓶出来,往桌子上一放,别说几个孩子,姜玉华的眼睛都亮了。   “黄桃罐头,哪来的?”她赶紧拿过来,简直是爱不释手。   “上面发的,带回来给你吃。”   姜玉华盯着丈夫,突然发现,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好温柔啊。   但也只是一瞬,他立刻就在站起身来,开始收拾碗筷,准备洗碗了。   “对了,跟你商量个事,你说我给咱家的几个孩子上上课,怎么样?”姜玉华跟到了厨房,靠在门边问。   “上什么课?”宋修见头皮一紧,心想玉华不会是打着,要给岛上的孩子灌输什么不好思想的主意吧?   “教他们认字儿啊,你反应怎么这么大,学学自己的名字,教他们知识,教他们懂礼貌,怎么啦?”姜玉华扑哧一笑。   “挺好,孩子们学点东西是好事。”宋修见松了口气,主动说,“那你教,今天我来洗衣服。”   他擦了手上的水,这是准备出门洗衣服去,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姜玉华突然伸手,勾了勾他的掌心。   宋修见立刻停下来,一脸惊愕的看着妻子,那样子,活生生的就像被调戏的黄花闺女了。   姜玉华这回是真的笑出声了,噗的一声,一边笑着,一边回了堂屋。   看见三个孩子还盯着黄桃罐头流口水,立刻就说,“你们不要看啦,一罐是我跟爸爸的,还有一罐,你们谁先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谁就可以吃一块,好不好?安安不算,她可以吃。”   这边姜玉华开始教孩子们认字了,宋修见就拿上全家人换洗的衣服,去了外面的水井,这是要打水洗衣服。   他一个大男人,突然到了一群妇女扎堆的地方,就好比唐僧进了女儿国,那叫一个尴尬。   “你们快别笑了,有啥好笑的,小宋疼媳妇,回家帮媳妇洗个衣服咋啦?”方玲也是笑着的,帮宋修见说了句话,“再说小姜这不是腾不开手,在家教孩子认字呢。”   “我们笑笑咋啦,这不是羡慕吗,咱们家的男人,有几个帮媳妇干家务的,小宋这是做了个好榜样。”其他军嫂也说。   但一转身,抱着盆子回家的时候,她们也有其他看法了,“要我说,小宋疼人,玉华也有点太年轻不懂事了,认字儿有啥用,白白浪费时间。” 第25章 约法三章【一更】 你还手打伤了人,妈……   读书无用论, 这想法可不是一个两个的军嫂有,而是绝大部分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对此姜玉华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她压根儿不在乎, 再过几年,孩子们长大了, 改革开放了,他们发现自家孩子的学习已经赶不上人家从小学的, 会拍着打着,痛哭着后悔没让自家孩子学习的。   但没想到的是, 第二天姜玉华要教几个孩子认字儿的时候, 只有狗蛋儿来了。   “国庆呢, 你俩不是一直在一起玩吗?”这俩小孩年纪差不多,走到哪都是一起的。   狗蛋撇着嘴说, “外面有人说我们净干没用的,假勤奋,国庆不敢来了。”   姜玉华楞了一下, 这才说,“那不管他, 我们继续学,昨天学到谁啦?”   “狗蛋。”建安说。   狗蛋瞬间涨红了脸,“我不叫狗蛋, 我大名叫胡卫洋。”   “胡卫洋?”   姜玉华还记得,上辈子胡卫洋可是建安最好的朋友,一直帮着照顾平安, 还经常去监狱探望呢。   “今天咱们先学胡卫洋的名字。”她就说。   除了平安,剩下的两个孩子都挺聪明,学完之后就跑出去玩儿了, 只有平安,要姜玉华一边坐在旁边纳鞋底子,一边时不时的指导学习。   几个孩子一人一双新鞋,建安的已经穿出去了,平安的还在做着。   快到中午的时候,狗蛋突然满头大汗的跑出来,“阿姨,快跟我走,建安跟人打起来了!”   撂下手上的活儿,姜玉华跟着他出了门。   “建安在哪呢?跟谁打起来了?”姜玉华就问。   狗蛋指着北边,手舞足蹈的,“刚才我们在那打水漂,刘大壮过来把建安的鞋子给抢走了。”   “刘大壮又是谁?”姜玉华想了一下,家属区没有叫这名字的孩子,说明是岛上渔民的小孩。   顿时又急又想笑,这岛上的孩子怎么这样啊,孩子的一双布鞋,她只是往上面绣了点花样,刚穿出门半天就被抢了。   “刘大壮啊!”狗蛋急的蹦蹦跳,“就是之前偷你家苹果,还让高大宝带着,往衣服上吐口水的那个人。”   这下姜玉华想起来了,那个又黑又瘦的孩子,他的脚丫子可比建安大多的,要鞋子干啥,难道是当手套戴?   跟着狗蛋一路跑到地方,到那一看,建安正把刘大壮压在地上打呢,他这回是真的发了狠,打一拳吼一声。   “你还敢不敢打我弟弟?”   “敢不敢冲我妈吐口水?”   “你再抢我鞋子试试!”   “快说,敢不敢!”   刘大壮被打的到处跑,建安就在后面追,跟撵只鸡似的,其他孩子都被吓得跑光了。   这孩子也是嘴硬,被建安打的到处跑,竟然还不肯松口。   建安都快打红眼了,非得报了之前的仇,姜玉华上前拉着他说,“好了,跟我回家!难道你想让岛上的人真的觉得,你爱打人?”   看见建安嘴角红了一小块,姜玉华可心疼了,正准备找刘大壮算账。   结果一看那小孩,差点没笑出来。   建安伤了一小块,刘大壮脸上却是结结实实的两个熊猫眼,鼻子还在流血,再一看他穿的,破破烂烂,是打着两个赤脚,看着又可恨,又可怜。   姜玉华到了嘴边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摆了摆手,“行了,你也回家吧,以后不想挨揍,就不要再欺负人,建安不会惯着你的。”   那孩子拔腿就跑,临走之前还恨恨的,看着这边呢。   建安扬起拳头一瞪眼睛,差点吓得他再摔一个大跟头。   “行了,你打也打完了,是不是该跟妈回家了?”姜玉华拉起他的手。   到了家,建安跟做错了事儿一样,撅着头,让姜玉华给他擦药,一声不吭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要骂你,或者打你,因为你不该打人?”姜玉华说。   建安没说话,但眼神里就写着明晃晃的四个字,“你咋知道?”   故意按了一下他的伤口,看建安疼得龇牙咧嘴,姜玉华挑眉说,“那我说了你听吗?”   建安果断摇头,“他先抢我的鞋子,还想打人。”   这个姜玉华相信,因为刘大壮那孩子的眼神实在是太奇怪了,明明无冤无仇的,他却一直抓着自己一家不放。   “这样吧,咱们约法三章,以后别人先动手打你,你就可以还手,还手也不许往死里打,只要让他没办法伤了你就行了。但要是别人没有动手,只是嘴上说说,咱们就也跟他动嘴,不许动手。”姜玉华严肃的说。   “那万一我把他打伤了呢?”建安急忙问。   “妈赔钱,他先动手,打伤了也是活该。”姜玉华立刻表示。   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建安的眼神那叫一个复杂啊,“妈,你真好。”   “行了,赶紧换衣服洗一洗,打的一身灰。”姜玉华拍拍他的后背,不小心拍到了屁股,建安差点跳起来。   这小伙子今年八岁了,有特别强的男女意识,就姜玉华带着安安上厕所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靠近的。   “妈妈,上厕所。”安安跑过来,声音奶兮兮的,她永远不敢大声说话。   “走吧,大的还是小的?”姜玉华问。   “嘘嘘。”   咦,这小丫头最近学会自己擦屁股了,但有个很奇怪的习惯,她要妈妈在旁边帮忙拿着纸。   姜玉华经常感觉自己就是那古代老佛爷身边伺候的小宫女。   这不,老佛爷安安上完了厕所,自己擦完了屁屁,提上裤子,又开始跟着妈妈后面跑了。   这孩子胆子小,姜玉华养了一个多月,每天抱着呵护着,她才不会在家里来生人的时候吓得躲起来。   安安往前蹦跶着跑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小手伸在自己脖子上挠着,过一会又跑起来,再停下,再挠痒痒。   “怎么了安安,是身上痒吗?”姜玉华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她心想说,不好,该不会是头发剪光了,孩子身上的虱子却没有除干净,现在在身上咬?又或者是染上了跳蚤?   “脖子痒痒。”安安低着头,把脖子给妈妈看。   姜玉华拉开衣服看了一眼,谢天谢地,不是跳蚤也不是虱子,孩子脖子里一片小疙瘩,被她挠的红红的。   因为没养过孩子,也没这个经验,姜玉华一时间拿不准究竟是痱子还是湿疹,好在旁边都是养过孩子的,这不,牵着安安就往隔壁去了。   “嫂子,你知道咱们岛上的卫生院在哪吗?”姜玉华进门就问。   方玲也在纳鞋底子,在头发里润了润针,抬起头的时候一脸惊讶,“你哪里不爽快,还是娃生病了?”   “安安脖子上好像长了东西,一直在挠痒痒。”姜玉华把安安拉到方玲身边,掀开衣服给她看。   方玲瞄了一眼,起身就进屋拿东西了,“这是湿疹,这两天海风大,又下了场雨,有些身体不好的娃就爱长这东西,我家国庆也长了。”   “你家有药吗?还是要去卫生院配?”姜玉华连忙问,总不能让孩子就这么挠下去,非得挠破皮不可。   “卫生院就不用去了,以前的高医生退休走了,现在来了个年轻小姑娘,哪会治这个。”方玲的声音远远的,就从屋子里传来了,她还在往门口走,声音越来越近,“我家有高医生给配的药膏,涂上马上就能好,来我给安安涂,你也要让孩子多晒晒太阳,不要总闷在家里。”   “我倒是愿意让她出门,孩子胆子小,不敢出去。”姜玉华拉开孩子的衣领,看她往上抹着药膏,“而且这丫头怕生,我也怕她被人欺负了。”   “对了嫂子,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啥事儿?”方玲拉过一个小板凳,指着上面,“你坐下说,在我家不用这么客气。”   姜玉华就坐下了,搂着安安问,“我看岛上原来是有学校的,现在说是因为没有老师就不办了,你知道哪个领导负责这事儿吗?”   那天从陈老师家里出来之后,姜玉华仔细想了想,突然发现这事儿自己想岔了呀!   想知道哪个领导负责这事儿,为什么非得问陈老师,岛上的这些家属应该也知道的。   方玲一脸好笑的说,“咋啦,你还是真的想让这几个娃念书上大学?”   “别的先不管,外面那些孩子又粗又野,要是能上学校学点礼貌,我家安安不就敢放出去,让她晒晒太阳,也不怕被人欺负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没来随军的时候,老家也是有小学有初中的,那些孩子上了学,不说学问深不深,但看见人起码知道叫一声,不像这儿,岛上就这么大的地方,总不能在家属区起个围墙吧,他们就天天跑到这跟咱们的孩子一起玩,把咱的孩子都带着野了不少。”   “但你要说谁负责这事儿,我只记得是鲁主任。”   姜玉华回忆了一下,“是不是管后勤的鲁主任?”   “对,人家管的多着呢,部队后勤,岛上的事情,一律都是找他。”方玲点头说,“但鲁主任天天在军区,咱们没有大事也进不去,要不你找他老婆说说看。”   “他老婆是谁?”姜玉华不紧不慢的问。   “杨彩丽杨嫂子,就是住在咱们家属区最西边的那家,她也在副食厂上班,卖干货的,你见过没有?”方玲指了个方向。   “应该是看见过。”姜玉华也顺着那方向望过去,盘算着,下午是不是要去找杨嫂子,说说这事儿?   毕竟,这可关系着她的工资,以及孩子们未来会不会再受欺负,能不能受到良好的教育。 第26章 打卤面【二更】 馋哭所有的孩子!……   跟方玲打了个招呼, 姜玉华又带着安安回到了家里。   “安安,还痒不痒啦?”姜玉华问。   安安摇头,“不痒。”   这药膏还真好用, 效果是立竿见影啊。   现在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姜玉华就打算着, 在家吃了午饭,等下午太阳稍稍下去点, 就趁着去副食厂买菜的功夫,跟杨彩丽说说话, 打听一下这事儿。   中午吃啥好呢?最近岛上气候湿润, 孩子们不爱吃清淡的东西, 家家户户都在想着法子哄孩子吃饭。   这时候,就得来点辛辣的东西去去湿气。   家里还有猪筒骨, 专门买回来炖骨头汤,给家里人补身体的。   姜玉华想了想,先把建安叫回来烧火, 烧过水的猪骨头直接放进水里,拍点姜下去, 用小火炖,把骨髓都给炖出来,到时候用筷子一戳, 啃一口靠骨肉,再吸一口骨髓,那是神仙日子。   “妈, 中午吃啥?”平安咔嚓掰开玉米杆子,往灶膛里塞着。   姜玉华在揉面,故意说, “骨头汤,咋啦?”   “又是骨头汤?”孩子啊的一声,面露难色了,“有点腻了。”   这几个小屁孩,还没被宋修见领养回来之前,在乡下老家吃的那叫啥啊,高粱面窝窝头都算是美餐,被玉华的手艺投喂了一个多月,居然连骨头汤都看不上了。   “骨头汤好喝,妈妈做的我爱喝!”平安也撅着个小屁股帮忙烧火呢,一会洗碗,一会帮忙拿面粉,忙得头上都是汗。   “好啦平安,不用你洗碗,现在去厨房外面,把自己身上拍一拍去。”姜玉华先把平安喊出去,再问建安,“不吃骨头汤,你想吃啥?”   建安舔舔嘴巴,“最近狗蛋家一直在吃豆瓣酱,就是辣辣的那个,我也想吃。”   “行了,我今天做个面条,也做成辣味的。”姜玉华一脸好笑的说,“你带着狗蛋出去上房揭瓦,到处跑,就是为了跟他换一口辣味的饭?”   “他妈来找你了吗?”建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差点把头藏进灶膛里去。   狗蛋还贼小气,带着他玩一下午,才肯给吃一口,一口够干啥的,塞牙缝都不够。   “可不是,跟着你跑了两天,狗蛋的鞋都不够穿了,他妈可不就来找我,你想吃别的,咋不跟我说?”   小男孩抿着嘴,怯怯的看了姜玉华一眼。   就是这一眼,看的人心里直发酸啊。   所以尽管面上很好,建安心里,还是一直在担心自己会惹了新父母生气,被送走的吧?   姜玉华啪的一甩,家里最后一点白面揉成的面团就甩到了了盆子里,她轻轻松松又揉成了一个光滑的面团,盖上湿布说,“以后不要再领着他们疯跑了,今天妈给你做个更好吃的,保证你不用再盯着别人家的饭流口水。”   一碗打卤面,汤底是熬的雪白的骨头汤,里面只放了点盐吊起鲜味,卤子可是大有来头。   姜玉华把家里剩下的五花肉给切成了丁,先放进锅里煸炒出油,再把切成碎碎的干辣椒放进去,在这一步才是卤子好吃的关键。   切成碎的干辣椒在油锅里翻腾,把香味全都激发出来,适量的干辣椒不仅不会让孩子们呛到,还能出出汗,去湿气。   炸辣椒碎也不能走神,时间短了辣椒的香味激发不出来,时间长了,辣椒会糊掉,吃起来就有种苦味,等快要炸透的时候,刷啦一下,把家里剩下的蔬菜切成丁倒下去,翻炒两下,倒点水就开始炖了。   辣椒这东西,开始炖了之后香味简直能飘出二里地,建安就留在厨房不肯走了,坐在灶膛后面,号称要守卫面条,不能再让刘大壮给偷了去。   姜玉华劝过他,劝不出来,只好自己出了厨房。   一到院子里,好家伙,差点被院墙上齐刷刷冒出来的人头给吓一跳。   两边的院墙上全都是冒出来的小孩,一个个的都在舔嘴巴,眼睛冒着光,就跟那荒野上的狼似的,姜玉华都怕他们进来抢着吃。   姜玉华一眼看过去,那些孩子又都齐刷刷的跑了,一个都不剩。   但他们能跑,住在隔壁的孩子跑不了呀,国庆回家闹着要吃东西了,方玲也跑到院墙边上闻了闻,也没觉得有啥稀奇的东西啊,咋从小姜手里做出来,就那么好吃。   “算了国庆,妈都不好意思上门去问,咱家不也有辣辣的东西吗?辣炒杂贝,你吃不吃?”她只能劝儿子说。   可怜巴巴的陈国庆,端着一盘辣炒杂贝,一边嗅着隔壁的香味,一边吃饭呢。   住在旁边的狗蛋也闹着要吃东西,陈秀还在给他补咧开嘴的布鞋呢,果断给儿子的屁股上赏了个火辣辣的巴掌。   要说可怜,最可怜还是高大宝,他妈被奶奶赶走了,奶奶又回了老家,这些天是他爸找了岛上的渔民,给钱人家,让他在人家家里吃饭。   但人家孩子也凶得很,他抢不到,眼看瘦了一圈,这会儿坐在院子里哇哇大哭着,馋啊,哭啊,这隔壁的饭,咋就这么香呢!   坏心眼子的建安,面条出锅之后专门端着饭碗,又叫上了平安,兄弟俩往门口一蹲,就开始捧着面碗吸溜面条了。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面条,食材也是副食厂都能买到的,这俩还是愣是刨出了山珍海味,顶级珍馐的味道。   吃一口面条,再喝一口面汤,简直要把整个家属院的小孩,全都给馋哭了!   这不,吃完午饭,姜玉华准备领着孩子们午睡一会,下午就去找杨彩丽提一提学校的事情。   谁知道刚把平安和安安哄睡了,就听见门口敲门声一阵又一阵。   “来了。”姜玉华心想,这大中午的,不在家午睡,谁跑到自己家来了。   一开门,门口站着起码五六个军嫂,都是一脸笑容的上门了。   “嫂子,你们这是?”姜玉华迟疑着说,“出什么事了吗?”   “没出啥事儿,不过小姜你啊,这一手厨艺,把我们家孩子都给馋的没心思睡觉了,我们这次上门,是想问问你中午的饭菜是咋做的那么好吃的?”为首的军嫂笑着说。   姜玉华只能一脸懵的把他们迎了进来,家里椅子都不够,最后是去隔壁方玲家借了两条长凳,加上方玲,一共六个军嫂,齐刷刷的坐在院子里,聊上了天。   既然是来打听做法的,姜玉华也不藏私,直接把自己做面条的法子说了出来。   其中一个军嫂就说,“这听着也没啥稀奇的啊,咋你做出来就那么好吃?”   姜玉华笑而不语。   做法简单,但是火候,调料的把握都是个人心里有数的,她上辈子靠着一手厨艺从摆摊开始创业,最后办起了百货广场,能没点看家本领?   不过,军嫂们也不全是为了打听饭菜的做法来的。   姜玉华来了一个月了,他们也没打过照面,也不咋熟悉,过年那段时间还听信了陈大妈的鬼话,把人家给孤立了,自从年夜饭那天晚上说清楚之后,几个人咋想心里咋不舒服。   “我们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对不起你,这不上门跟你打个招呼,别往心里去,以后你有啥事儿直接去找我们,大家都在这就是缘分。”其中一个军嫂笑着说。   本来姜玉华跟他们不算太熟悉,但中间有个方玲在这调和,一一的给姜玉华介绍这些军嫂分别是谁家的,孩子都叫啥,气氛不就热络起来了嘛。   “以前我们还觉得,你年纪轻,跟我们怕是说不到一起去,谁知道你人这么健谈,这么好说话,真是谣言害死人了。”   “嫂子你叫啥?”姜玉华笑着问。   “杨彩丽,小丫她妈。”方玲提醒了一句。   说杨彩丽姜玉华没有太多印象,毕竟她去副食厂很少买干货。   但要说小丫他妈就想起来了,这小闺女可爱着呢,经常跑过来找安安玩。   这算不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她还没去找杨彩丽,这嫂子自己找上门来了。   “对了小姜,你不是说想找杨大姐聊聊学校的事情吗?”方玲一拍腿,想起来了。   杨彩丽满脸好奇,“什么学校的事情?”   姜玉华就说,“岛上学校不办了,但嫂子你说,这么多孩子,都是应该上学校学习的年纪,现在天天在外面疯跑疯玩,看见孩子软就欺负,看见人不爽就吐口水说脏话,时间长了,这些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你说的这些我们家老鲁也想过,但领导们有更深一层的考虑。”杨彩丽叹了口气,“老师难找是第一个,就算放低要求了,高中生也少啊。”   “再就是教材,现在的课本上知识少,语录多,倒不是说不好,但咱们岛上最希望的就是安安稳稳的,谁都不想在岛上闹革命,这不就搁置下来了。”   正说着,安安跑了过来,往姜玉华手里塞了张手纸,小声说,“妈妈,我要上厕所。”   “走,妈带你上去。”   等上完回来,还得带她洗手,擦鼻子,全都弄干净了再拍拍屁股,继续去睡觉。   再坐回来,杨彩丽才接着说,“实话说,我也想让我儿子去上课,这小伙子们才是国家的栋梁,要学习才能有知识,以后才能有出息。”   咦,姜玉华觉得不对了,她闺女小丫也是上学的年纪,咋一个字不提呢? 第27章 防风林【三更】 可给这俩玩儿出花来了……   “要是学校建起来了, 小丫……”姜玉华下意识的想问问情况,想确定一下,杨彩丽杨大姐, 是不是有点重男轻女?   杨彩丽也一脸期待的看过来,从她的表情看来, 她对玉华的第一印象挺不错的,年轻漂亮, 还讲礼貌,说起话来文质彬彬, 这种人很合杨彩丽的胃口啊。   但姜玉华还没说完, 刚跑进小卧室的安安又拿着小手绢跑了过来, 鼻子下面挂着两串清水鼻涕。   娃之前营养不足,身体有点弱, 现在又正是冬天向暖,往春天过的时候,安安就有点流鼻涕了。   姜玉华是只要看见了, 就要帮她擦干净,决不允许漂漂亮亮的小闺女脸上有鼻涕。   此时接过小手绢, 轻轻给她擦了,又指着水池说,“自己放进水池, 妈一会给你洗掉好不好?”   安安点点头,递过来一个小橘子,又踮着脚, 亲了妈妈一口,这才又跑了回去。   其他军嫂也有闺女,看见这一幕下意识的都笑着, 多漂亮乖巧的小闺女啊。   但杨彩丽下意识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颇有点不赞同的意思。   掰开橘子,给大家分了一瓣,姜玉华接着说,“要学校建起来了,小丫去不去上学?我看小丫跟我家安安差不多大,到时候两个孩子还能上同一个班级呢。”   “女娃上什么学?”杨彩丽很是诧异的反问,顺嘴又说,“小姜,大姐长你十岁,好心劝你一句,你呀,趁现在几个收养的年纪都不大,赶紧跟小宋生个自己的孩子,多好呀。”   “这话怎么说?”姜玉华笑容淡了很多,心想还真是,这杨大姐重男轻女,只想给男娃上学,小丫没打算送去学校。   杨彩丽洋洋洒洒的说,“现在这几个孩子才几岁,你赶紧生个自己的孩子,这样长大了才不会被他们欺负的太狠啊。”   “要是岁数差得多了,那几个孩子精明懂事了,就要欺负你生的,你可别不信啊,我亲妹妹就抱了人家的孩子,结果生了自己的以后,那孩子居然打我小外甥,你说可不可恨。”   姜玉华这会儿要不是碍于礼貌,已经不想说话了,“我家不会这样,三个孩子我都当自己亲生的,早生晚生都一样。”   “完全不一样,亲生的多贴心,不管你咋说咋骂都不会生气,但抱养的,一句话说的不好就要在心里记恨你,这抱养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白眼狼。”杨彩丽这就叫,以自己的眼光,看待所有人。   “你要生还得赶紧追生个儿子,女娃能干啥的,嫁出去都是别人家的,不生儿子,这家就得绝后。”她还越说越起劲了。   姜玉华脸上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旁边的几个军嫂看玉华脸色不对劲,赶紧拉着杨彩丽说,“行了杨大姐,人家小夫妻有自己的打算,你跟着添什么乱啊?”   “我咋是添乱了,都是为了小姜同志好,这要不是看她人好,我都懒得劝,抱养的全是白眼狼,我又不是没见过。”杨彩丽知道姜玉华不爱听,她不仅不闭嘴,还把自己当成点醒糊涂人的救世主了。   正说着呢,门哐的就开了,建安黑着脸从外面走进来,平安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从屋子里跑出来,哇的一声,娃直接就吓哭了,“妈,我不打弟弟,你别不要我,我不会打人的!”   这倒是没说错,平安手善,从来不跟其他孩子动手的,反而他单纯有好骗,说白了有点缺心眼子,被人打的多。   “妈不会的,现在回去把裤子穿好。”姜玉华忍着怒意说,“建安也回去,帮弟弟妹妹穿一下衣服。”   “当然不会不要你俩,你们都是男孩,以后有大出息的,女娃才没用。”杨彩丽看自己惹哭了平安,立刻说。   “杨大姐,这话不能这么说,你自己不喜欢女孩,不代表小姜也不喜欢,人家一家子感情好得很,你就别在这添乱了,你妹妹抱养的孩子不好,不代表这几个孩子也不好,你就少说两句吧。”其他军嫂也有女儿啊,听她说了这么一堆,心里也够烦的,赶紧劝说。   “我说错啥了?”杨彩丽一副我理直气壮的语气。   姜玉华心说,不行我忍不了了,什么礼貌,什么温柔,统统见鬼去。   伸手一指大门口,怒道:“你哪句话都没对,杨大姐,现在请你滚出我家,这里不欢迎你!”   “你自己也是个女的,怎么就这么看不上女孩呢,咋啦?你是生了个儿子就变了性还是打小就没把自己当女的?领袖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觉得你儿子有出息是吧,我话撂在这,我姜玉华的闺女,以后比你儿子出息一万倍!不信你就等着瞧!”   “你啥意思啊小姜,我这是好心劝你。”杨彩丽先是懵了,过了一会,声音也尖锐起来。   “我呸,你这是好心吗?唯恐天下不乱是吧,啥叫个我不生儿子宋家就绝后了?杨大姐我不跟你玩虚的,前两天就岛上的领导都说不允许重男轻女,你有胆子,就跟我去领导面前把这话再说一遍,你敢吗?”   “我不管你是好心还是故意的,以后这种话请你别在我面前说,要不我就现在就拉着你去见领导!”   “滚!”   杨彩丽给气得那叫一个脸煞白,第一次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骂的狗血喷头,她张了张嘴,表情难看的要命,所有人都以为她要跳起来跟姜玉华打一架了。   但往往就是这种人吧,嘴上说的凶,真的有人受不了指着她鼻子骂的时候,她反而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想找我通路子,让我家老鲁审批学校是吧?向领导反应重建学校是吧?我告诉你,做梦去!”   撂下这句话,杨彩丽给气了个浑身发抖,冲出门的时候差点没摔一跤,摔个狗吃屎。   她一走,姜玉华反而觉得可笑,收回目光说,“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这有啥可笑话的,我们还羡慕你有这个胆子跟她骂呢。”另一个军嫂翻白眼说,“天天挂在嘴上就是那几句,女娃没用,女娃都是别人家的,上次她还指着我家妞妞说用不着给孩子吃好的,都是别人家的,就她家根生是块宝。”   “谁知道这女人也就是嘴上厉害,你说成这样,她都不敢说话。”   方玲反而觉得有点担忧,“小姜,那你之前说重建学校,现在把杨彩丽给得罪了,她回去吹枕头风咋整?要不,你找机会再找她说两句。”   “吹就吹,我觉得鲁主任不是这样的人,而且,见不到他,我还能再想其他办法,找其他领导去。”姜玉华一锤定音。   跟杨彩丽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已经深入脑子里的人,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得越多,她反而越觉得自己就是对的,女孩就是不值钱。   接下来的几天,岛上风沙又开始肆虐了,大风一刮,院子里都是沙子和树叶,有时候连门都出不了。   岛上的孩子们都被家长勒令着不肯出门,就军嫂们出门买菜回来,都要先呸呸的吐出两口沙子来。   这种天气姜玉华索性一次性的买了几天的菜,回来就挂在厨房通风,也省的天天出去吃沙子。   她们生活都这么受影响,可想而知,军人们训练起来有多困难了,宋修见也好几天没回家。   姜玉华听其他军嫂说,组织得知岛上的情况特别重视,专门从别的地方的找到了一种适合岛上种植的树木,为的就是防风沙,好像叫个啥木麻黄。   但这种树木在岛上还没有出现过,所以要先种下来看看能不能长成。   这不,前脚才听见这个消息,后脚建安就回来了。嘉   “呸呸呸!”进门先呸呸几声,这两天风沙小了很多,建安就能跑出去玩儿了。   不过不是瞎玩,姜玉华听说岛上要种防风林之后,就知道领导肯定很重视。   她平时进不了军区,宋修见这几天又没回家,领导只会比他更忙,想见人还真不容易。   只好让建安盯着防风林,要是有领导过去,就回来给自己报告,姜玉华就要找机会让领导看到,岛上没个小学,这些孩子都给野成啥样了。   建安回来的时候,姜玉华正在熬吃面的酱,舀了一勺喂过去,姜玉华就问,“咋啦儿子,是不是防风林有情况?”   “有,大情况。”建安气喘吁吁的,几口嚼了吞下去。   “领导去了?”   “不是,鲁根生和高大宝俩,要去拔木麻黄的小树苗,说要削成木棍,去小鱼塘叉鱼。”建安一口气说。   鲁根生,鲁主任的大儿子,也是杨彩丽的大宝贝,他跟高大宝俩,这是要作死吗?   拿小树苗削叉鱼棍,可给这俩玩儿出花来了。   姜玉华心说,要是这时候再来个领导,那真是上天都在帮忙,都想要岛上重建学校了。   “走,带我去看看,你咋没阻止他俩的?” 第28章 1.4【三合一】 二哥,我向你坦白个……   建安在前面走着, 姜玉华就在后面跟着。   “他们还没开始,我回来的时候,他们也在往防风林那边走。”建安解释说。   小男孩走在前面, 看姜玉华慢腾腾的,回过头看着她, “妈,你快点。”   姜玉华就快走两步, 牵了他的手,“你牵着, 我不就走得快了嘛。”   从接手兄弟俩开始, 因为平安有点没心没肺, 走起路来也容易被绊倒,姜玉华是经常牵着他走的。   而建安呢, 就很少牵着,但姜玉华刚才分明感觉到,他小手试探着, 想让自己拉着他走的。   这小家伙,走了两步, 突然蹦跶起来了,“妈,你是不是想让鲁根生他爸看见他们在拔小树苗, 我可以帮你。”   “你咋帮?”姜玉华停下脚步。   “刚才鲁根生他爸在往那边走,看样子还不知道他们在干坏事,我敢肯定他就是去那, 到时候我把鲁根生和高大宝引过去,让他们在他面前拔树苗。”建安自信满满的说。   “要是我没记错,鲁根生和高大宝跟你可不是好朋友呀, 你们从来不在一起玩儿的,你怎么让他们挪地方拔树苗,还正好在他爸面前?”姜玉华更好奇了。   “哎呀,这你不用管了,你不就是想让领导看见他们不学好嘛,我帮你就是了。”这小家伙快走几步,一副迫不及待要证明给妈妈看的样子。   姜玉华也几步追上了,“那你咋知道他爸不是因为知道他去拔树苗,才赶过去的?”   “因为他爸要是知道,就会奔着他们去,而不是急急忙忙的往另一边走。”建安指着其中一个位置,“鲁根生在那,他爸是往那边去了。”   “你确定?”   “我一直在看。”   要真是建安说的这样,姜玉华觉得,真的是上天都在帮忙了。   鲁主任之所以会这么匆忙,是不是因为,岛上的领导要来视察防风林的情况呢?   现在,就看建安要怎么把高大宝他们吸引过去吧。   一路紧赶慢赶,要穿过家属区,再穿越过一片还没有被开垦的荒地,就能看见海岛的外围种上了很多木麻黄的小树苗,这些树苗长成大树,从此岛上就不用再受风沙的苦了,就说领导要不要重视。   姜玉华走到那的时候,正好看见高大宝和鲁根生俩熊孩子,撅着个屁股正在扒拉泥土,他们身边还跟着一群小孩,有军人的孩子,还有渔民的孩子,这会儿全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呢。   建安看见就跑过去了,刚才在妈妈跟前还挺乖的,这会儿看见高大宝和鲁根生,居然瞬间换了一副表情,趾高气昂,还有点欠揍。   走到那群孩子身边,他说,“喂,你们别再这挖树苗,我看上了,你们去别的地方挖,这些树苗我要□□带回家,给我弟弟玩儿去。”   本来就跟建安不太对付,一听这话,那些孩子们都拍拍泥土站了起来,高大宝手上还捏着一把泥,“滚!你他妈算啥玩意,给我滚开!”   “你想挨打吗高大宝?我是不是好长时间没打你了!赶紧让开,这树苗我要了。”建安眼睛一瞪,像个恶霸似的往前走两步。   一听要挨打,高大宝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他背地里可是挑衅过建安好几次,最后一次建安忍不住还手了,压着他胖揍一顿,这小胖子最近看见建安就跟老鼠见了猫,躲的那叫一个快。   但现在不是有好多小孩一起嘛,而且高大宝告诉他们,这儿还有小树苗可以□□去捉鱼,这些孩子就都把他当孩子王了。   这么多帮手,高大宝直接肥了胆子,一手的泥直接砸建安身上了,吼着说,“我看你是想挨打,这是我们先看到的,你给我滚开!”   “大家一起上去揍他!你们揍了他,回头我还带你们找更好玩的东西,敢不敢?”又回过头,高大宝直接跟所有孩子喊了一声。   这个年纪的孩子,又不是到事情的严重性,也不知道打人会有什么后果,听到这话还等啥,上啊!   好几个孩子,加上高大宝和鲁根生,起码五六个,直接就要上去打建安了。   建安也不恋战,拔腿就跑,跟遛狗似的,遛着一群还在在防风林外围追着他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脑子里的怒火也就越烧越多。   高大宝有点胖,跑不过建安,每次刚想要放弃的时候,建安就要停下来,朝他做个鬼脸,“你跑不过我,也打不过我,有本事继续追!”   急红了眼,高大宝就又带着一群孩子追了上来。   姜玉华刚才一直没有露面,这会儿看见建安被那么多孩子追着打,担心他真的被人揍了,赶紧追了上去。   跑啊跑啊,不知道跑了多久,几个跟在后面追的孩子都追红了眼睛,现在啥小树苗不小树苗的,他们眼里只有建安,追上去揍他一顿!   就在他们跑到其中一块地方的时候,建安来了个急刹车,突然蹲在一颗小树苗前面,用打量的语气说,“嗯,这颗不错。”   他还回头跟高大宝说呢,“那破树我不要了,我要这颗,比你那颗还好,你们也回吧,一群小屁孩,我都懒得跟你们打。”   这算啥?挑起了人家的怒火,双方要开战了,他说我不打了,你们太垃圾。   姜玉华跟在后面简直是哭笑不得,建安这是无师自通了兵法吗?   有时候她都感觉,论起耍心眼,自己都玩不过建安,只不过他从来不跟自家人耍心眼而已。   看他从故意去激怒高大宝,再到遛狗似的遛他们,再到现在,一环扣一环,简直了。   高大宝气得眼睛是红的,脸也跑红了,这会儿气喘吁吁,听见这话差点没气死,提着拳头咬牙就冲去推建安,“你他妈简直是找死,今天我打死你!鲁根生,你帮不帮我?”   “帮!老大,你要我怎么帮?”鲁根生反应要慢一点,愣在后面不知道咋办。   “我今天非要揍他一顿不可!你他妈就是个怂货,瓜怂!还挖树,告诉你,这树今天我要了,鲁根生,你把他看上的那棵树给我弄过来!”   鲁根生于是屁颠屁颠的,走到那棵小树苗旁边,就开始撅着屁股挖了。   但他挖了半天,在空地上刨出一个坑,愣是没动到小树苗,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神不好。   刚才还贼凶贼能打的建安,这会儿被高大宝按在地上,俩人就僵持住了,见还在嘴里喊,“别打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叫爷爷,你不叫爷爷,今天老子揍死你!”高大宝扬着拳头说。   “说了别打了,我认错,对不起,你把我打疼了。”建安还在哀嚎。   姜玉华赶紧往那边走,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旁边有动静。   转头一看,鲁主任跟罗司令并排走过来,两人还在说话呢。   “罗司令你放心,按照组织发来的消息,我已经让人把防风林给种上了,平时两小时有人巡逻浇水,绝对不会出……”   话还没说完,鲁主任听见远处有声音,抬头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高大宝把建安压在地上打,一边打一边在嘴里狂飙脏话,那话应该是跟渔民们学的,要多脏有多脏,简直不堪入耳。   他儿子根生撅着个屁股在挖洞,吭哧吭哧的,玩的可起劲儿了,有样学样,嘴里也在狂飙脏话,这都是跟高大宝学的。   可想而知,刚才还在跟罗司令汇报工作的鲁主任看见这一幕有多生气了,他简直要气出脑淤血!   大步流星的走过去,逮着还在对建安扬拳头的高大宝,直接在屁股上放了两巴掌,再抓起鲁根生,狠狠的打了一顿。   至于其他孩子,看见两个孩子都被打了,赶紧吱哇乱叫的,就跑出去了。   罗司令也气得不轻,立刻跟身边的警卫员说,“回去以后,让人派一个连过来巡逻,以后不许这些孩子再靠近防风林!”   “领导,这治标不治本。”   罗司令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警卫员,心想他今天咋还跟自己唱上反调了?   警卫员一脸无辜,“领导,不是我说的。”   姜玉华拉着建安,给他拍打了身上的泥土,还仔细检查了一下。   这臭小子,嘴上叫着好疼呀好疼呀,身上一点伤都没有,眼神亮晶晶的,正等着妈妈夸奖呢。   拍拍孩子的肩膀,姜玉华走了过来,“是我说的。”   “小宋的家属。”罗司令一眼认了出来,“你说,为什么治标不治本。”   姜玉华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吱哇乱叫的熊孩子们,就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您说,派一个连的军人过来巡逻,但这些孩子整天在岛上游手好闲,防得了这个防不住那个,防得住小树苗,防不住其他的。”   “还有,您刚才也听见了,孩子们满嘴脏话,这就是没有教育的结果。”   罗司令自家的孩子不在岛上,平时也没什么机会看见这些孩子,只要看见他们,都是给自家父母训的乖乖的,还从没想过在自己没看见的另一面,岛上的孩子居然熊成了这样。   因为看不见孩子们的熊,也就觉得学校不学校的,也没有那么重要,重建学校的计划不就搁置了嘛。   但今天这些孩子的表现,可是让罗司令忧心忡忡,才几岁的孩子啊,几个围着一个建安打,嘴里那话脏的,连大人都不好重复。   正因为他们小,还没有懂事,就做出这种事情,才更让担忧啊。   此时,重建学校这个想法,在罗司令这儿已经提上日程了。   而他作为岛上最高的领导,对于姜玉华的来历当然也是一清二楚,知道她是上过师范大学的,而岛上现在想要招老师,最高只能找到高中毕业生。   “小姜,我听说你是师范毕业的?”罗司令就问。   姜玉华脸上表情淡淡的,心里差点哼起了歌,心想难不成今天学校和工作,要一起解决了?   “没有毕业,只上了一年,学校就停课闹起了革命。”姜玉华忽然低头抿唇一笑,谦虚的说。   “要是家里不忙的话,你愿不愿意……”说到一半,罗司令突然想到一件事,这小姜,她可是疑似被策反的,现在省城那边的政审还没有结果,不能让她当老师。   老师老师,教书育人,万一让小姜当了老师,她又被策反了,给孩子们教导不好的思想就不行了。   话锋一转,罗司令说,“没事,你先回家吧,好好看看孩子,我看建安刚才被他们欺负了。”   “司令伯伯,我没有被欺负,我妈妈也不忙。”建安捏着小拳头,突然开口说。   他就差直接开口,问能不能让我妈当老师了。   姜玉华拉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小家伙立刻闭嘴。   罗司令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从浙东招老师的事情了,压根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不过,即使没有当上老师,但让领导同意重建学校,并且开始重视这件事了,也是阶段性的胜利呀!   拉着建安,姜玉华就去了副食厂。   她不傻,罗司令刚才明显已经话到了嘴边,想点她去当老师了,却临时改了口,要么是不信任自己,要么是有别的原因。   宋修见今晚回来,她得跟丈夫商量商量,顺便,吹个枕边风。   今天副食厂居然少有的上了鱿鱼,岛上没人知道怎么吃,渔民们也只是回家煮一煮,用酱油蘸着吃,所以没什么人买,价格就放的特别低。   姜玉华买了两只鱿鱼,家里还有青蒜,做个辣炒鱿鱼。   今天出门的时候做了肉酱,这东西肯定还是拌着面条最好吃,但家里没有白面了,姜玉华想了想,用地瓜面做了个死面窝窝头,这东西吃起来有点发甜,细细的咀嚼以后,会觉得很黏,但同时,也能尝到甜滋滋的味道。   唯一的缺点就是放凉了之后会非常的硬,掉在地上都摔不开。   蒸一锅子地瓜面窝窝头,再往里面搁上一点肉酱,配上炒的青菜,鱿鱼口感软弹弹的,又鲜又辣,这一顿,香的几个孩子直冒泡。   姜玉华先给他们吃了一顿,再赶着洗了个澡,吊水的药水瓶灌上热水,把橡胶盖子塞上,这瓶子不会漏水,灌上以后放在床上,孩子们晚上睡觉就不会冻得小脚冰凉嘛。   天色暗下来,屋子里晕着暖黄的灯光,姜玉华坐在堂屋的桌子前,手上奋笔疾书,正在写着东西呢。   抬头一看,丈夫一身军装,身姿挺拔,已经进门了。   灯光下,妻子眉目柔和,正在纸上写写画画,显得特别的有生活气息,小卧室里,孩子们裹着被子,暖烘烘的,呼呼大睡着。   这应该是每个男人梦里的场景吧?   宋修见闻见从桌上飘过来的香味,吃了好几天部队大锅饭的肠胃开始疯狂叫嚣了。   他往前两步,刚准备开口。   “回来啦?快坐,先吃饭吧?吃完了我有事情跟你说。”玉华立刻站起来,把稿纸和钢笔都收起来,笑的越发温柔了。   好家伙,原来是有事情要办,美人计?   宋修见头皮都麻了,放下手里的东西,顺着玉华的指引坐到桌子前,筷子都给他放在手里。   捏着筷子,不敢动作。   “吃呀,不香吗?这鱿鱼我炒的刚刚好,辣味适中,而且吃起来特别香,你尝尝?”姜玉华笑的好殷勤,要跟丈夫商量事儿嘛,态度得摆的端正。   宋修见其实已经饿的不行了,但看妻子笑的这么温柔,心里直发毛,轻咳一声,“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说完再吃。”   “是这样,罗司令已经决定在岛上重建学校了,估计过几天就有动静。我想去毛遂自荐,当老师。”姜玉华只好开门见山的说。   “别这么看着我呀,是,我有自己的私心,想多赚点钱,这没错吧,我想买雪花膏,买漂亮的衣服。”姜玉华看丈夫意味深长的盯着自己,立刻就说。   “我的工资不是涨了吗,一百块钱,整个岛上,没有几个比你阔绰。”宋修见放下筷子,皱眉说。   “是,现在看着是不少,但你知道以后吗,孩子们上大学也得要钱吧,就算不管娶媳妇,他们出门上学,哪样不要用钱,我现在多攒点,以后就轻松点。”   “你的意思是,你还知道以后的事情?现在大学都停课了。”宋修见抓住话头,追问了一句。   姜玉华攥紧了手心,“我猜测的,但你不能否认这种可能,现在的专家学者,包括你我,都有老去的一天,以后你老了,谁来开飞机?让那些红专的学生吗?还是工农兵大学生?二哥,你我都知道,他们干不了,以后的社会还是需要有专业技术和知识的孩子们。”   说完轻轻呼出一口气,妈呀,有一个警惕,洞察力贼强的丈夫,压力可真大。   但没有确定二哥真正爱上自己,不会把自己送走之前,姜玉华也不敢说出真相,先瞒着吧。   宋修见没有说话,因为玉华说的没错,总有一天他们会老,孩子们需要上学,需要进入大学学习更专业的知识。   而大学的学费,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这个我会想办法,赚钱你不用操心,想要什么跟我说,我可以去买。”宋修见又说。   跟罗司令的想法差不多,他也担心玉华会给孩子们教不好的思想。   姜玉华甜兮兮的笑着,起身走到宋修见身后,轻轻给他揉捏着肩膀,“我也不只是为了赚钱,咱家建安和平安总是被人欺负,安安现在是出不了门,要是出门了,岛上那些孩子也会欺负她的,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就是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孩子们脏话连天,而且不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把能打人当成有面子的事情,你说这能行吗?”   “就不为了钱,为了三个孩子,你就不能帮我想想办法,领着我去罗司令那,来个毛遂自荐嘛?”   说实话,玉华突然用这么甜蜜的嗓音,宋修见给吓了一跳。   美人计确实有点上头,他吃了一口鱿鱼,又香又辣,同时,也刺激了精神,更加清醒了,“那你告诉我,之前建安跑出去,你是怎么知道会摔断腿的,更早的时候,在老家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口味?”   “好吧,原来你还把我当间谍。”肩膀也不按了,姜玉华气呼呼的反问,“有我这么当间谍的吗?年纪轻轻的给你养孩子,洗衣服做饭,你一走就是好几天,再说了,当老师也不会接触到什么机密,就教教书。”   “是,但岛上没有教材,领导不会让你们用外面的教材,只能老师自己传授知识,万一你把自己接触到的不好的思想再交给孩子,怎么办?”宋修见不慌不忙的说。   说到这个,姜玉华起身拿出刚才自己奋笔疾书写出来的东西,“二哥,你看看这个。”   宋修见翻开看了两页,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了,“等我吃完带你去罗司令家,我不会开口,你自己争取,好不好?”   剑眉星目,为了国家利益寸步不让,姜玉华怎么越来越觉得,这时候的二哥比上辈子还要帅?   她凑过去,以最快的速度在宋修见脸上吻了一下。   啪嗒。   筷子掉了。   ……   吃过晚饭,收拾完了碗筷,由宋修见带着,夫妻俩就一起去罗司令家敲门了。   开门的是年夜饭跟姜玉华说话的老太太,据说罗司令的家属在儿子那,给儿子带孩子呢。   “请进请进,我们家呀,好长时间没有客人上门了。”罗奶奶可好客了,笑着就给夫妻俩一人倒了杯茶。   罗司令坐在椅子上看报纸,抬起头,“这么晚找我,有事?”   “是的,我是想找您毛遂自荐。”姜玉华大大方方的,就开始自我介绍了,“我在老家的时候考上了省城师范大学,虽然只读了一年就被迫休学,但教育岛上的孩子,是没有问题的。”   罗司令摘下眼镜,顿时觉得这事儿有点难办了,人家都找上门主动求职,而且没有正当的理由,还真是不好回绝了。   但又不好直接说,我们担心你是间谍。   万一人家不是,误会了,是白白的伤了人家的心,要真是间谍,也是打草惊蛇。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我记得组织刚给小宋涨过工资,飞行员的工资可不少。”罗司令就开始问了。   “困难不算,但这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多一分工作,多一份经济来源,也是好的。”嗯,玉华说的也有理有据,既然有能力也有实力,为啥不能上,不能给自己争取?   罗司令再问,“那三个孩子呢?你去上班,孩子谁来带?我们对军嫂们的第一期望,就是带好孩子。”   姜玉华说,“我想去学校工作,也正是因为想带好孩子,学校就像一个小社会,能提早让他们学会为人处世,也能学到更多的知识,至于安安嘛,我可以带到办公室,岛上孩子不算多,负担也不算很重,您说呢?”   这小媳妇,唇红齿白,看着娇娇俏俏的,说起道理一套一套,还都说的在理。   “小宋,你觉得怎么样?”罗司令开始给宋修见使眼色了。   宋修见端着杯茶喝了一口,客观的说,“她在家教导几个孩子,我觉得教的很好,建安兄弟俩原来脾气有点敏感,这两天已经不会了,而且也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就在罗司令迟疑的时候,姜玉华又拿出了自己的稿纸递过去。   罗司令翻看了两页,激动了,“这是哪来的?谁写的?”   “我写的。”姜玉华微微一笑,“只是初稿,还没有修改过,如果再给我多点时间,我能写完一个学年的。”   “你写的?”罗司令这下对玉华,是真的刮目相看。   手上是一份简单的一年级数学教材,跟现在不同的是,上面没有极具时代性的语录,全部都是扎实的知识。   第一学期,姜玉华没写多少,只写了教孩子们认识数字,学会二十以内的加减法,这份教材写起来不算困难,难得的是,有人读懂了领导们不想在岛上闹革命的心思,并把它给做出来了。   看了一眼日历,罗司令这回的态度郑重多了,“这样吧姜老师,你回家把语文的教材也写出来,要跟这个差不多,然后先在家等消息,等学校其他老师找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不过两天的功夫,罗司令又把宋修见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桌上摆着两份文件,他推过来一份,“这份是省城给我们的回复,他们在一个月里对姜玉华同志进行了政审,根据调查,她在大学的一年里,教室,宿舍和食堂三点一线,没有接触任何对岸的人,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又推过来一份,“这是乡里给我们的回复,她从小到大的档案都没有问题,唯独休学之后的一年,也就是在你回家的前几天,她本该去省城买化肥,却坐过站去了榕城,跟她一起的是白云村逃跑的知青顾伟。”   “于是,组织又对顾伟展开了调查,此人一家都没有对外关系,父母也都是本地职工,唯独有个哥哥在边疆,经过调查,也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基本排除她被人策反的可能性。”   “我们推测,这小姑娘是从你母亲那听说了一些,自己又半蒙半猜的,才知道了你的口味,小宋,姜老师人年轻,愿意好好带孩子,现在又通过了政审,组织批准你们领证结婚,好好回家过日子去。你不是要去省城学习?趁着离开之前领证,皆大欢喜。”罗司令笑着说。   姜玉华没事,他也松了口气,毕竟把一个可疑分子弄上岛,他也担着责。   宋修见看着两份文件,眉毛越皱越紧了。   就是因为完全查不出问题,才显得更可疑,如果不是有猫腻,玉华又是怎么知道建安会出危险?   “怎么?这么漂亮的小媳妇,你还不满意?”罗司令笑着揶揄。   宋修见顿了一会 ,摇头,“没有,领导,我先回家收拾衣服了。”   再说家里。   “哥哥,我想吃苹果。”小库房窗户外面,平安眼巴巴的看着柜子里的苹果,就跟哥哥说。   安安也想吃,抓着哥哥的衣袖,也跟着点头。   “要不我去找妈妈?”安安扭头看着堂屋。   “别去了,妈从起床就在忙,我给咱们拿下来。”建安一口回绝了这个想法。   小库房里不只是放着苹果,还有半桶子清油,家里的米和面,在柜子的最里面,还放着在这个年代,很难买到的红酒。   这是上次出岛采购,从倒爷那买的,姜玉华上辈子对红酒颇有研究,当然也爱好红酒,买回来一直没舍得喝,想等跟二哥互相确认关系了,再拿出来庆祝。   这东西是绝对不能让人看见的,所以小库房的门也一直锁着,但即使是锁着,姜玉华有时候都害怕有人碰巧撞见,这瓶红酒反而成了个烫手山芋。   这会儿想进库房,只有从窗户爬进去,窗户还又高的很,进去了,揣着苹果肯定是出不来的嘛。   建安把窗户上的灰尘都给吹干净,然后往下一蹲,就说,“平安,踩着我,把安安先抱上去。”   长胖了很多的平安可有力了,踩着哥哥大腿,嘿咻一声,把安安给抱到了窗户上,自己则是爬上窗台,跳进去,又把妹妹抱了进去,建安落在最后,双手撑着窗台猛地一跃,就登上窗户,又跳下去了。   兄妹三个人就跟掉进了米缸的老鼠似的,呱唧呱唧,一人捧着一个苹果,一口一口的啃着。   建安和安安一人吃了一个苹果,肚子都差不多半饱了,只有平安,跟个小老鼠似的,总觉得嘴里缺点什么,正在到处翻看呢。   “咦,哥哥你看,这个是啥,是不是可乐?”平安砸吧了一下嘴巴,想到了之前喝过最好喝的东西。   “不是,可乐不长这个样子,你放回去,这是妈的东西。”建安立刻说。   平安喔的一声,抱着酒瓶子就躺倒在米袋上了,笑眯眯的说,“哥,我好喜欢现在的妈妈哦,她是不是本来就是我们的妈妈,不然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嗯,那你不要调皮,听她的话。”吃饱了犯困啊,建安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   “我可听话了,吃好多碗饭,以后保护她。”平安声音含含糊糊的说。   他不知道在啃什么东西,又啃又咬,突然,“啵唧”一声,平安猛地坐起来,深深吸了一口,“哥,妈妈藏了一瓶好喝的。”   说着就咕咚一口,喝完还咂咂嘴,吐着舌头说,“不好喝。”   建安也好奇的接过来,看了两眼,稍稍的尝了一口。   不出五分钟,兄弟俩齐刷刷的醉倒了。   姜玉华一大早起来,吃完了早饭就在伏案写教材,现在数学上学期的写出来了,就剩下语文上学期,不过是拼音和一些简单的生字,都不算困难。   岛上的孩子都没上过学,统统从一年级开始读起,她也只需要写一年级的。   姜玉华估计着,明年领导就该从别的地方找教材,到时候直接把知识誊抄出来就行。   写完语文教材的最后一笔,姜玉华这才抬起头伸了个懒腰,突然左右看看,咦,孩子们呢?   “建安?平安?”先去小卧室找了一圈,又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奇了怪了。   姜玉华这时候还没觉得不对劲,孩子们平时喜欢出去玩,但他们不跑远,这会儿说不定在哪玩。   于是她又出了门,站在大门口喊,“平安,回家吃饭了。”   毫无动静。   孩子呢?姜玉华觉得不正常了,一般情况下,只要喊一声吃饭,平安会在一分钟内捧着碗等饭,今天居然看不见人影。   又去隔壁方玲和陈秀家找了一圈,问了狗蛋,居然一上午都没看见三个孩子。   姜玉华快急疯了,就怕碰见上次那样的事情,在哪里摔了,磕碰到哪了,又或者是,被岛上的孩子欺负了。   但就在她准备出门找的时候,居然听见小库房里有人在说话。   “妈妈!我在这里呀!”   这是安安的声音,姜玉华赶紧拿钥匙,一边开门一边问,“安安,看见你哥哥了吗?”   “看见了,在睡觉呢。”安安乖乖的说。   门一打开,好家伙,一股淡淡的酒味,兄弟俩脸上通红通红的,一边睡觉还一边砸吧嘴。   再看建安手边,红酒已经开封了,两个小崽子醉的跟小猪一样,睡得喷喷香。   好吧,姜玉华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的烫手山芋,这兄弟俩给解决了。   但现在更要命的来了,不能让俩孩子就这么睡在库房里吧,她得想办法把他们抱回房间,而且,红酒也是个问题,开封了就不能长时间的放了,得赶紧喝掉。   偏偏就在这时候,身后还传来了脚步声。   “玉华,你在看什么?”这是丈夫的声音。   姜玉华回头一看,大白天的丈夫居然回来了,她咬着唇回头,挺尴尬的,“二哥,我要坦白个事情。” 第29章 1.5【三合一】 老师!高大宝着火啦……   “说。”宋修见已经长腿一跨, 朝着小库房走过来了,表情特别严肃。   姜玉华欲哭无泪,走进去, 把红酒拿给他看,“我坦白, 之前出岛的时候跟倒爷买了瓶红酒,本来是想跟你共饮的, 谁知道被平安偷喝了,瓶塞上都是咬痕, 肯定是平安咬开的。”   说着, 她颇有些忐忑的看着丈夫, 担心他又觉得自己是被策反了,毕竟间谍都爱贪图享乐嘛。   但是跟现在的问题相比, 红酒在宋修见这儿根本不算个事儿,他把东西放到主卧,又回到小库房。   “你不生气呀?”姜玉华看他表情还挺平静的呢。   “先把孩子抱进小卧室睡觉, 我有话跟你说。”宋修见率先抱起建安,朝着小卧室抬了抬下巴。   红酒瓶根本没下去多少, 这说明小家伙顶多也就喝了一两口,但他脸色红彤彤的,还在打着小呼噜。   平时被宋修见抱了, 他肯定要跳起来的,但今天已经醉的神志不清了。   大的被抱走,剩下个平安就好办多了, 姜玉华一个人就能抱起来。   被妈妈抱在怀里,平安还咂咂嘴,醉呼呼的说, “妈,中午吃啥呀?我想吃红烧肉。”   “别吃红烧肉了,酒糟小乳猪吃不吃?”姜玉华又好气又好笑的说。   “吃,我要吃。”平安立刻挣扎着要起来,只要是能入口的,就没有他不爱吃的东西。   “行了,好好睡觉,今天啥也不能吃,回头我给你煮点粥。”   说着,就把两个孩子都放到了床上,脱掉鞋子,擦擦脸,放他们睡一觉去,安安跟着玩了半天,也脱了鞋子睡觉去了。   回到主卧,姜玉华就问,“二哥,你刚才要跟我说啥?”   房间里,宋修见背对着妻子,正在把叠好的衣服往背包里放着,“我要出差一趟,可能过二十天才能回来,这个月的津贴我提前领回来了,放在桌子上,你记得收起来。”   其实出差只需要两个星期,但宋修见决定空出几天,他亲自去查一查玉华以前在省城的事情。   为什么她身上这么多的不对劲,却通过了政审?   姜玉华扭头一看,床头柜上确实放着一叠的大团结,还有好多票证,一共是一百块的钱,还有布票,卫生带票,鸡蛋票,鱼票,各种各样的。   一百块也不能全都花光,还得计划着存钱,哪怕是用五十存五十,姜玉华在岛上的日子,也比现在大部分人要过得滋润的多。   不跟其他人比,就说上辈子的这时候,她在边疆可不能敞开肚子吃饭,还能涂雪花膏。   这一切,不还是因为二哥?   想到这里,姜玉华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对了二哥,你之前说结婚得打申请报告才能扯证,现在报告下来了没?咱俩趁着你离开之前,把证扯了去。”   “还没有,再等等吧。”   “你就没问问领导啥的,我也来了一个多月了,领导们都看在眼里,不可能压着不许咱们结婚啊。”姜玉华一脸怀疑。   她怎么觉得二哥对结婚领证这件事,并不是很上心,而且来了一个月了,除了给钱特别痛快,他的态度一直都是温和的,也是客气疏离的,不像是对待妻子,倒像是对隔壁家的妹子。   “工作太忙,顾不上这件事,也不急在一时。”宋修见终于收拾好了东西,拎上包,这就准备出门了。   姜玉华说,“现在就走吗?你这趟去哪?\"   因为这趟不是机密行动,再加上是去学习新的技术,不需要保密,宋修见就说,“去白云乡的省城,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消息要我带回去?可以拍电报。”   来了这么长时间,因为岛上不好通信,姜玉华一直忍着没有跟家里联系,没想到还能拍电报,她立刻说,“要。你等等,要是不着急的话,我现在给你烙个饼子,然后把我要说的话写下来,你帮我寄给爹娘,好不好?”   着急倒是不着急,况且路上也是要吃东西的,宋修见本来不想麻烦玉华,但既然她要写信,等一等也无妨。   先进厨房,从海岛去省城的一路,路途可遥远着呢,要是没点东西垫垫肚子,这一路上从火车晃荡到省城,胃里的酸水也差不多要把人给吞了。   先煮上几颗鸡蛋,然后拿玉米面跟白面,按照二比一的比例掺和到一起,里面放个鸡蛋,撒点盐,倒上水搅和搅和,等搅和开了以后再放点切碎的葱花。   锅里多倒油,把锅底润一润就行,等锅将热微热的时候,把面糊倒进去,摊满锅底子,小火慢慢的烘烤着。   一张饼子出来了,再来一张,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烤着,最后拿一张油纸给包起来,这就是路上的干粮了。   这种饼子因为放的油多,又是小火慢慢烘烤的,吃起来绵软,还自带一股葱香味,就算冷掉了,就着热水吃也挺香。   烙完了饼子,姜玉华铺开张纸,给家里写了封信,第一时间当然是报平安,告诉他们自己在这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再问宋修见要了联络的地址,让爹娘有急事儿的时候可以发电报,或者等形势稍微好点,他们可以过来小住两天。   写完了家信,拿上了饼子,就要送丈夫出门了,姜玉华挺不舍的,一路送到了码头。   “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宋修见上了船,转过身跟玉华说。   姜玉华咬了咬唇,“那咱们的结婚申请什么时候能下来?”   “再等等,我回来再说,玉华,回去吧。”宋修见闭口不谈。   站在岸上,俏生生的小媳妇,眼神从期待变成迷茫,看的宋修见心里不忍啊,可国家大事不能马虎,除非他查出真相,或者玉华主动说出自己身上的猫腻,否则,宋修见没法跟她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   回家的路上,姜玉华挺迷茫的,她原来以为,既然自己上辈子能跟二哥过到一块去,这辈子肯定也行。   可这么长时间了,二哥什么表示都没有,难不成,他根本就不会喜欢上自己?   大概是验证了那句话,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小姜,小姜,等等,你家是不是有啥事儿啊?”   这不,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附近的胡娣来就把姜玉华给喊住了,一脸好奇的问。   姜玉华收起了心里的沮丧,被她问的挺茫然的,“我家怎么了?”   “你回去看看。”胡娣来努努嘴,“鲁主任在你家门口走了有一阵子了,你跟小宋前脚走,他后脚就过来了,是不是找你有啥事儿啊?”   要知道,鲁主任平时也是个大忙人,很少往其他人家里去窜门子的,大家看见他在姜玉华家门口等人,心里那叫一个好奇,但因为不熟悉,也没人好意思上去问。   姜玉华的心跳立刻漏了一拍,心说该不会,是我的工作下来了吧?   “谢谢啊嫂子,我回去看看,现在还不知道什么事。”   跟胡娣来道了谢,加快脚步就回了家。   回家的这一路上,姜玉华算是见识了大家的好奇心了,好多军嫂都在家探头探脑的看呢。   终于走到门口,鲁主任等了半天了,迫不及待的迎过来,眼中带着点诧异和不敢置信。   前两天鲁主任接到领导的通知,要重建学校,这已经够惊讶了,谁知道新找的老师居然还是姜玉华,年轻又漂亮,她能胜任吗?   递过来一个条子,鲁主任就说,“小姜同志,这是你的批条,回头等学校打扫好,你就拿着去我办公室报道,可以正式上班,当然,你的粮油关系和福利也就落在咱们岛上了。”   新学校当然找不到校长,但岛上班级也不算多,鲁主任就一肩挑了。   “工资呢?怎么算的?”姜玉华当然最关心这个,这关系着,她能不能更快的,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鲁主任放低了声音,“三十三块钱,因为组织会给补助,再加上招人来岛上不易,工资才这么高的,不要到处声张。”   姜玉华笑着点头,要知道,她爹在老家的工资才多少啊,十五块,现在应该涨到二十了。   “等消息吧,估计过两天学校就要开学了。”留下最后一句话,鲁主任又急匆匆的走了。   他一走,姜玉华就回头准备开门,还没推门,身边就多了一群军嫂。   “小姜,我们前两天才听说岛上要把小学重新建起来,你就要去上班啦?”方玲一脸好奇的问。   姜玉华推门而入,也侧身让他们进来,“对呀。”   “你去干啥?”胡娣来也迫不及待的问,“你看我们能去不,在家闲着也无聊,还能去挣点,补贴补贴家里。”   “当老师。”姜玉华笑着说。   这一句话撂下来,嗯,其他几个军嫂不说话了。   在这个岛上,宋修见已经够年轻了,娶了个媳妇儿更年轻,比军嫂们要小好多岁,她们不是笨学不上,而是那时候没有条件,女孩普遍不能读书,所以能认几个字儿都是了不得的。   别说她们那时候,就现在女孩读书的都少。   “小姜读过书啊?”方玲一脸惊讶的问。   姜玉华知道自己是因为生的晚,再加上碰上了好爹娘才能读书的,不想在其他人面前瞎炫耀,只好说,“是的,读过一些,教孩子没问题。”   “真好。”方玲满眼羡慕,突然想起来件事儿,又问,“那你知道学校学费要交多少不?我们前两天都听说需要要重新办起来,但都不知道学费,要是太贵了,咱们也负担不起。”   “应该不会太贵的,领导们办学校,本质上是想给咱们更好的生活,怎么可能要太多学费,大家都能负担的起。”姜玉华索性拿了几张长凳出来,一群军嫂坐在院子,这就聊开了。   “那就好,以后岛上有了学校,娃们关进去不乱跑,咱们也轻松了是不是。”方玲夹着鞋垫子,笑眯眯的说。   她之前是觉得读书没啥用处,但在学校就不一样了,学校有纪律,就算不让他们学知识,知道体贴父母,啥事儿能干啥事儿不能干,这也是很好的。   “谁说不是,我这不是又怀上了,我家狗蛋天天上房揭瓦的,哎哟,光是给他洗衣服都洗不过来。”陈秀在旁边接了一句,“现在月份小还好,要是等肚子大了,他还到处乱跑,只能老胡给他洗衣裳啦,现在好了,有了学校,把娃们关教室上学去,我也能轻松不少。”   “嫂子怀孕啦?”姜玉华乍一听,可高兴了,也忍不住想,她啥时候能跟二哥生个自己的宝宝,这该多好。   陈秀抚着肚子,笑着点头,“怀上了,才三个月,之前一直没敢往外说,现在才敢告诉你们。”   “你这下再生一个,哪有钱供狗蛋读书啊。”   旁边传来了胡娣来的一句话。   俗话说,就是三年大旱,也总有不盼着下雨的人。   大家都高兴娃娃能有学上,去学点知识了,胡娣来就不高兴,既觉得姜玉华年纪轻轻,也就读了点书,凭啥去学校当老师拿工资了。   再一个,她又觉得送娃去上学的都是钱多了烧兜,娃在家自己教不行吗,现在读书还有啥用,都给人打成了臭老九。   “再说了,在家教孩子不行吗,还省点钱呢。”胡娣来又自顾自的说。   她本来是想着,还能有两个军嫂附和自己的。   谁知道气氛当场就冷了下来,一群人全都转过来,眼也不眨的瞅着她,好像她说了什么蠢话。   可不就是蠢话,自己在家教能教啥?娃听不听?而且,天天洗衣服做饭,有时间教吗?   收敛了笑容,姜玉华语气淡淡的,“咋就没钱供狗蛋上学了,学费不会贵,而且郭营长工资也不低,供两个娃不是问题。”   事实上,在整个家属区,跟胡娣来一个想法的人还不少呢。   这时候军嫂们就分成两派了,一派因为工作忙,或者忙不过来家务,哪怕省点口粮钱,也坚持要把孩子送到学校上学读书。   另一派呢,就是胡娣来这样的想法,觉得读书这东西,可有可无,不上学还给家里省钱了呢,而且学校请的老师居然是姜玉华,年纪轻轻,她能给娃教些啥?   这些军嫂里还出了个奇葩杨彩丽,她知道姜玉华要当老师,差点没气的把杯子摔了,既觉得玉华教不了什么东西,但是,又坚持要把孩子送去上学。   反倒是岛上的渔民们给娃报名是最积极的,他们平时要出海打鱼,娃就放在家里到处乱跑,一不留神就容易出事。   这时候领导说要重新办学校,天哪,谢天谢地,有个地方能拴住他们,而且渔民们吃够了没文化的苦,更加迫切的希望自家孩子能通过读书,出人头地!   这不,学校刚打扫完,部队想办法弄来了桌子和椅子,这就准备开学了。   因为开学的第一个学期,上学的孩子不多,一共一百多个,分了两个班。   也是为了看效果,所以只招收了两个老师,要是等第一学期效果不错,孩子多了,才会考虑继续扩招老师。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早上给三个孩子做了一碗玉米碜子,配上咸菜,吸溜吸溜的吃饱了肚子,孩子们就抱着个本子上学去了。   姜玉华作为老师,当然也要去上开学第一课。   建安和平安兄弟俩,一早就被等在门口的狗蛋国庆给喊走了,说是要去看学校长啥样。   姜玉华牵着安安追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   学校是部队刚来的时候建造的,反正岛上地方大,学校也建的大。   一堵大围墙围住了学校,前后三排屋子,每排三间屋子,这是教室,前面还有一排的大树,教室的旁边是块空地,也绕着种了很多书,全当操场了。   这就是孩子们的校园,虽然很简陋,也没有后世那么多的高科技教具,但贵在干净整洁,而且到处都是树,郁郁葱葱的,让人进来就觉得心情倍棒。   走到最左边教室的时候,姜玉华脚步一顿,听见墙边居然有人在说话。   “根生,妈还要去上班,这是炒蚕豆,上学的时候肚子饿就吃两个,不许给别人吃。”说话的是杨彩丽,正在叮嘱儿子呢,她果然没送小丫来上学。   鲁根生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吃了,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着蚕豆,还在点头,“知道了妈,你赶紧走吧。”   杨彩丽还是不走,又说,“那你还记不记得妈在家跟你说过啥?”   “好好上学,回家以后把老师讲的啥告诉你,把老师在干啥也告诉你。”鲁根生立刻就背了出来。   “嗯,乖儿子,去上课吧。”杨彩丽终于满意了,起身拍了拍灰,哼着歌就走了。   姜玉华听完了全过程,差点没笑喷了。   她还以为杨彩丽怎么就转变思想,愿意把她家的大宝贝送过来听她上课。   万万没想到,杨大姐本事不小,送了个小间谍来了这是。   对此,姜玉华只觉得可笑死了,她能听到个啥?听她教小孩123?还是教小孩学拼音?   正想着,鲁根生从旁边跑出来,一颗接着一颗的吃蚕豆,差点没撞到姜玉华。   “姜阿姨。”这小家伙早把妈妈叮嘱的事情忘了,怯怯的看着姜玉华。   小孩嘛,对老师有种天然的敬畏。而且他性格有点软软的,看谁强硬就跟谁玩儿,前两天还认高大宝当老大来着,这两天屁颠屁颠的追在建安后面,要建安带着他玩。   姜玉华点着他的小鼻子说,“鲁根生同学,以后在学校,请你叫我姜老师,还有,上课的时候不许吃东西,会影响到其他同学学习的,走路的时候也不能吃,很容易呛到。”   “知道了吗?”   “知道了。”鲁根生立刻把蚕豆塞进口袋,又说,“我听话,你能让建安哥哥带我玩吗?”   “这我还真办不到,不过你好好学习,建安最喜欢好好学习的孩子,现在在门口排好队,我要点名。”   站起身来,姜玉华朝着教室里喊了一声,“所有同学都出来,我们现在来点名。”   刚一说完,另一个教室就走出来个二十多岁的女同志。   “你就是另一个老师吧?我叫林芳,是从外面招过来的。”那女同志笑着,就来跟姜玉华打招呼了。   姜玉华有点意外,她是听说从外面招了个女老师,没想到这么年轻。但也很快笑了起来,“对,我叫姜玉华,林老师你好,以后咱们是同事,多多交流呀。”   “是我要向你多多学习,我听说你是师范大学毕业的。”林芳特别客气的说。   “只是读了一年,学校停课了。”   “那也了不起,我当时没有考上大学,只能在家待业,要不是这次部队招老师,我还得在厂里当临时工呢,也是运气好,大家一听要来这么远的地方,还不能回家,全都不干,谁知道工资这么高,他们知道了非得打破头了不可。”林芳笑着感慨,听上去林老师很健谈呀。   她又问,“这小闺女是你的孩子吗?真可爱。”   “是的,以后我得带着她一起上课。”姜玉华笑了笑说,“时间不早,咱们还是赶紧赶紧让孩子们分班,开始上课吧。”   所有小孩乱糟糟的在教室门口的空地上站着,一眼看过去,能明显的看出男孩多,女孩少,一百多个孩子里,只有三十多个女孩儿。   而且姜玉华目测着,这些女孩大部分都是部队军官的孩子。   她暂时管不了这些,就说,“大家听我说,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我叫姜玉华,现在念到名字的同学进二班。”   分班都是提前分配好的,按照学生的年纪来分,尤其小的就在一班,比如平安这种六岁的孩子。   年纪稍微大点,又不满十四的孩子就分在二班。   一班林老师是班主任,小豆丁们全乖乖的进去上课了,姜玉华就开始念二班的名字。   “胡卫洋。”   狗蛋站在队伍最前面,还没有反应过来,左看右看,新鲜着呢。   建安从后边过来,一把推了他,“胡卫洋,我妈叫你呢。”   “啊,阿姨我在。”狗蛋后知后觉的说。   “在学校我就不是阿姨,是老师,重新叫姜老师。”姜玉华又说。   “姜老师。”狗蛋扯着嗓子喊。   “进去吧,你的座位在第一排左边第一个,喊到名字的同学按照座位顺序坐,不要乱坐。”   “丁建安。”   建安跑过来,摸了一把妹妹的小脸蛋,还没咧开嘴呢,啪的一把,被姜玉华打开了手,“快进去。”   “陈国庆。”   “高大宝。”   “最后一个,刘大壮。”   咦?   姜玉华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抬头一看,果然是熟人。   眼前这两只眼圈还有点发青的小男孩,正是之前欺负了平安,又抢建安鞋子,被建安一顿暴揍的刘大壮。   “哼,不是我自己想来的,别以为我会听你的话,上课?我呸!”刘大壮冷哼了一声,顶着两个黑眼圈就进去了。   他一呸,还把安安吓了一跳。   姜玉华顿时就觉得好笑了,就看这小子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进了教室,姜玉华没有第一时间上课,而是说,“同学们,我知道大家都是第一次上学,在学校是有纪律的,我接下来会说几项规定,哪个同学完成的最好,我们就选他当班干部。”   “什么叫班干部?”又是狗蛋,喊得最大声。   “问得好,班干部就是帮助老师管理班里同学的人,平时负责收发作业,管理班里的秩序,我不在的时候,还要负责当小老师。”姜玉华笑眯眯的说。   一听见管理两个字儿,好多孩子眼睛都亮了,谁不想当孩子王呢,谁不想当小老师。   “现在我说纪律,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上课不许随便外出,好好的坐在座位上,不能跟同学讲话,眼睛看着老师,耳朵竖起来听讲。”   “第二个,上课发言要举手,像胡卫洋刚才那样随便插嘴,是不对的。”   “第三,上厕所可以在下课的时候去,如果上课的时候要上厕所,也要举手,等老师同意了再去。”   “第四,老师和你们的爸爸妈妈一样,都是值得尊敬的人,请你们在每天上课之前,我说上课,你们要站起来说老师好,培养尊师重道的习惯,回了家,也要学会尊重爸爸妈妈。”   随着姜玉华说出来,一群孩子有样学样的,就双手搭上了课桌。   “开始上课!”   ……   虽然现在只有数学和语文两门课,但交替着上,不说老师受不了,就是学生们也受不了。   所以学校安排的是上午三节课,有一节课自习,下午也三节课,最后一节课,就用来教学生们思想,上思想教育课。   上午班上学生们都很新鲜,个个坐的笔挺的,但渐渐的,他们也发现上课没什么好玩的,这时候,再来个不注意听讲,不遵守规则的,课上的纪律就容易乱了。   “注意看,\"大\"字怎么写,我在黑板上……”姜玉华正在教学生写字,眼睛一抬,看见教室最后面突然就有动静了。   “刘大壮,你在干什么?”   刘大壮坐在教室最后排,这会儿又是做鬼脸,又是在后面怪叫,时不时的还笑两声,搞得全班同学都要回头去看,特别影响课堂纪律。   他这样,恰恰是老师上课的时候最讨厌的样子。   刘大壮一副赖皮的样子,往桌子上一趴,“我没干啥?”   但是等姜玉华再转过去写黑板的时候,他又开始了,要不就是跟隔壁的高大宝说话,要么就是踢前面同学的凳子。   建安忍不住了,一锤桌子,提起拳头就要打,“你敢不听我妈的话?”   “建安!”   姜玉华立刻制止说,“回座位坐下,不要打人。刘大壮同学也不要再发出噪音,好好听讲。”   熊孩子之所以叫熊孩子,就是因为他们格外的不听话。   过了两分钟,姜玉华再次转过来,面无表情的说,“现在刘大壮前面的同学,把椅子往前面挪一点,旁边的同学也把桌子往旁边挪,听见动静不要转过去看,今天能维持纪律的同学我会在他的本子上画一朵小红花,代表你今天认真听讲了,老师表扬你。”   这么一来,所有孩子都开始不搭理了。   刘大壮本来就是想找点存在感,发现不管用,渐渐的也就不说话了。   趴在桌子上看讲台,他也在心里思索,要找个什么办法给这老师捣乱才好呢?   几天课上下来,好多学生渐渐就习惯了这种上课的方式,只要打了上课铃,都知道乖乖坐在桌子后面不乱动,下课的时候,也知道收拾书本,慢悠悠的走回家。   这天下课,姜玉华照例改完作业,牵着安安往家走。   正好走到方玲家门口,就听见国庆在里面炫耀,“妈,你看我今天又得小红花了,老师表扬我上课听讲哦,而且还让我们回家跟爸爸妈妈说谢谢。”   “还让你说谢谢啦?那你说,要谢啥?”方玲笑着说。   “谢谢你把我生下来,养我吃饱穿暖。”国庆思索了一下又说。   姜玉华忍不住笑了,抬手开自家的门锁。   “小姜回来啦?”方玲突然从屋里跑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双小鞋子,见面就塞到了姜玉华手上。   “嫂子你这是?”姜玉华拿着鞋子,一脸的疑惑。   方玲笑的特别不好意思,“给你家安安做的,我以前还以为孩子上学没啥作用,谁知道我家国庆这两天回家,认了字不说,看见人知道问好,吃饭也不用我追着吃,我就想着,是你把孩子教得好,我就给你家安安做了一双鞋。”   “我不能收,上课我是拿工资的,教育孩子是责任,怎么能收你的东西?”姜玉华失笑着解释。   “你不收,这鞋子谁也穿不了,按照安安尺寸做的。”方玲不由分说塞了过来,“那就不算是我送你的,算我跟你换的,以后你多管管我家国庆,要是不听话,拿棍子抽也行。”   “这可不行,体罚更不对。”姜玉华给她吓了一跳。   开了门,俩人一前一后的进去了,进门之前,姜玉华还看见胡娣来在那边张望呢。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回头又看了一眼,这回人就不见了。   “你看啥呢?”方玲纳闷的说。   “刚才胡娣来好像在看咱们。”姜玉华往外看着。   一提起这个,方玲差点笑岔了气,“就是胡娣来,你不知道,这两天她看见我家国庆还有隔壁的狗蛋在家读书,还听话的不得了,好几次偷偷跑过来看呢。”   “她不是说送孩子上课就是浪费钱吗,我估计这是后悔了,想把她家孩子再送过去。她还找我打听情况呢,问现在还能不能报名了。”   进家门就开始淘米,准备煮饭的姜玉华,脸色淡淡,“当然不行,想上学只能等下一年,现在孩子们都开始上课了,她想上也跟不上。”   “我估计胡招娣肠子都悔青了,这两天,天天趴在我家门口看。”   姜玉华一想到那个样子,也忍不住要笑了。   更好笑的要数杨彩丽,据方玲说,她好几天晚上下了班,还要隔着院子问她家鲁根生,问在学校学了啥,还专门拉到大门口去问。   然后就当着所有人的面,鲁根生背了一段拼音,给大家逗得前仰后合。   杨彩丽笑不出来啊,声音都急的上火了,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的问还有没有其他的,比如老师有没有上课打他们啊,有没有不懂装懂的,有没有抢他们的本子。   最后实在问不出来,鼻子差点气歪了,气急败坏的把孩子领回了家。   又是一天下午,姜玉华在给孩子们上拼音课,让他们照着读,突然觉得教室里有点不对劲,怎么好像少了两个人。   看了半天,就问旁边的同学,“咋回事?刘大壮和高大宝怎么不在,他们上午不还是来上课了吗?”   旁边的同学站了起来,一五一十的说,“下午也来了,第一节 课还在,我听高大宝说,他们第二节课要去捉鸟,烤麻雀。”   姜玉华一听,心说要了命了,这俩熊孩子又开始作妖了。   “你知道他们去哪里玩了吗?”她赶紧问。   “说是去操场上,那里树多,麻雀就多,他们要吃东西,就烤麻雀,烤田鼠。”这孩子说着,还舔了舔嘴唇。   姜玉华一听,立刻说,“现在老师要出去找他们,你们在教室里自习,不要说话,建安帮忙管一下纪律。’   说着,她赶紧就往外跑,心里一直在突突直跳,总觉得要出事。   操场树木多,意味着这两个熊孩子要是真的烤麻雀的话,可是容易引起火灾的!   烧了点枯树枝也就算了,要是点燃了树,或者烧伤了孩子,这可就不得了了。   跑出教室,姜玉华正准备往那边去呢,就看见一班的一个小豆丁跑过来,哭得鼻涕眼泪横流,“老师,高大宝身上着火啦!”   姜玉华心里咯噔一下,“快,带我去看看!” 第30章 1.6【二合一】 谁知道你妹妹是不是……   现在是上学期间, 不管孩子出了什么事,学校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更何况,还是着火烧伤这种了不得的事情!   跑了一路, 姜玉华就在心里想了一路,简直是冷汗直冒。   穿过一片沙地, 跟着这小豆丁跑到学校围墙边的那排树边,抬眼一看, 姜玉华差点没给吓晕过去。   第一眼看见的是好几个一班的小男孩站在旁边哇哇大哭,喊救命。   更重要的是, 高大宝的裤脚烧着了, 此时这娃一直在地上跳脚, 跟只烫了脚的鸡一样,单腿蹦着。   “老师, 我腿要烧没了,好烫啊!”高大宝一看见大人来了,哇的一声也哭了。   刘大壮人不见了, 不知道是跑了还是躲了起来。   姜玉华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二话不说放倒了高大宝, 把他裤脚按在地上,使劲的用脚踩。   好在烧着的地方不大,使劲的踩了一会, 火就全都灭了。   但一群孩子都吓得不轻,眼泪巴巴的看着。   与此同时,就在火灭掉的一瞬间, 刘大壮终于回来了,这个娃提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小破桶,满头大汗的提着水, 看见火灭了,他哐当一声松了手,水全都洒在了地上。   惊魂未定啊。   “老师,我腿疼呜呜呜,我的腿是不是要没了?”高大宝的一声惊哭,惊醒了姜玉华。   她鼓起勇气低头看了一看,不幸中的万幸,不是什么严重的烧伤,什么皮肤溃烂,焦黑,通通没有。   他脚踝的地方有一小块被烧红了,起了很多水泡。   “你的腿还在,现在我带你去用凉水冲一冲,别哭了,老师保证你的腿没事。”姜玉华说着,使劲把高大宝给抱了起来。   回过头,看在场年纪最大的就是刘大壮,就说,“现在把这几个孩子都送到一班,跟林老师说明一下情况,然后来岛上的卫生院找我。\"   先抱上高大宝跑到水龙头边,把他的腿放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好几分钟,渐渐的高大宝就不哭了,委屈的说,“老师,这水太冷了。”   现在还是二月份,水温冰冰凉,姜玉华还觉得手冷呢。   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冷了,刚才你玩火的时候干啥了?”   高大宝就抽抽噎噎的不吭声了。   冲完了水,看他疼得没那么厉害了,姜玉华又说,“能不能自己走路?我抱不动你,咱们现在去卫生院。”   高大宝于是一瘸一拐的,肘着老师就开始往卫生院走。   “现在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玩的,又是怎么烧起来的,从头到尾说一遍。”姜玉华低头看他。   高大宝这时候知道后怕了,“第一节 课下了课,刘大壮说他要去捉麻雀烤着吃,我也想去,烤麻雀的时候好香好香,我凑过去看,谁知道火一下子把我的裤子烧着啦!”   原来姜玉华以为,以刘大壮那么熊,是他烧着了高大宝的裤子。   但真相听起来,跟刘大壮好像没啥关系,是高大宝自己要去的,也是他自己凑上去看的。   “那你下次还敢玩火吗?”姜玉华又问。   看了一眼自己被烧黑的裤腿,还有一直在发疼的脚踝,高大宝嘴一咧又要哭了,“不敢了,老师,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爸?”   “不管我说不说,你爸都得知道,现在咱们先去处理了你腿上的水泡。”姜玉华把这孩子领进了卫生院。   进去的时候高大宝的屁股一个劲的往后赖着,眼泪汪汪的,“那我爸打我的时候,你能帮忙劝两句吗?我妈走了,奶也走了,没人帮着劝,我爸非得打死我不可呀。”   他这大有一种,姜玉华不帮忙劝两句,他就不进医院的意思。   这熊孩子,姜玉华一巴掌把他拍进去了,“我才不劝,你就得挨一顿打才能老实。”   “不过,回家我可以给你找个垫子。”   “找垫子干啥?”   “你爸打你的时候,往屁股里一垫,也就没那么疼了。”   踏进卫生院大门,小护士迎上来,“怎么啦?是孩子受伤了吗?”   姜玉华就掀开给她看,“对,腿上烧伤了,起了好多水泡。”   “哟,真不轻。”小护士回头就喊,“钟医生,快来,有个小孩烧伤了,没有溃烂,起了很多水泡。”   “让我看看。”   正说着,医生办公室里就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可以说是肤白腿长,还撑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   但姜玉华总觉得,她在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好像楞了一下?   “孩子哪里烧伤了?”钟医生很快恢复了正常,走过来就问。   “脚踝。”   把孩子扶着趴在病床上,钟医生看了半天,下诊断了,“二度烧伤,不过,你应该是给浇过凉水了?”   “是的,灭火之后我冲了很长时间的凉水。”   “嗯,这个操作是对的,浇过凉水之后可以更快的结痂愈合,你是这孩子的谁啊?”钟医生身上带着一股消毒水味儿,拿起护士端过来的器械,就开始帮孩子清理伤口了。   姜玉华心说,这问题跟看病好像没啥关系,不过她还是说,“老师,这是我的学生,他的病情严重吗?”   说话间,看见卫生院的窗户边探出来一个小脑袋,刘大壮就趴在窗户边看,眼神怪忐忑的。   钟医生在给针筒消毒,一会要挑破水泡,把里面的液体给吸出来,“不严重,好好修养基本不会留疤,不过以后要注意。”   “听见没有,以后注意着点,以后什么水啊火的统统不能碰。”   看高大宝还在探头探脑,姜玉华就把他脑袋拍下去了,又故意对着窗户说。   “呜,我不碰了,但是我爸肯定要打我,还要打大壮哥。”高大宝趴在床上,两条眼泪宽面条似的就流了下来,“老师,你帮我说说吧,这事儿不是大壮哥的错,我自己要看的。”   正说着呢,高团长急匆匆的赶过来,一边进门一边抽皮带,四处看看,“我儿子呢?”   军人嘛,天天喊口号唱军歌,嗓门贼敞亮。   一嗓子吼出来,吓得高大宝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   “完了完了,我爸来了。”   高团长进了屋,皮带已经勒在了手上,大吼说,“你长本事了,现在学会玩火了?”   高大宝刚才还在求饶,这会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趴在床上,一个劲的跟姜玉华求救。   “好了高团长,你冷静一点,我首先要跟你检讨,是我没有看好孩子们。”有错就要认,姜玉华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高团长气不打一处来,摆着手说,“这跟你没关系,以前我娘带着的时候寸步不离,这小子还有办法跑出去玩,我今天好说歹说,揍他一顿,以后才长记性!”   “不过小姜同志,孩子的伤怎么样?”高团长问的可忐忑了。   钟晓丽收拾完伤口,站起来说,“没有问题,不严重,这老师给他冲过了凉水,再涂点烫伤膏,修养两天就能好。”   高团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勒紧了皮带,“等你伤好了,我先给你上上发条,还有那小子呢?带着你玩火那小子哪去了?”   知道儿子烧伤的时候,高团长还在训练新兵,来报告消息的人说的不清楚,说孩子被人带着玩火,把裤子烧着了。   一路上高团长那个心情啊,简直就是火冒三丈,两个皮小子,一个都别放过!   姜玉华看他现在在气头上,要是真的抓到了刘大壮,下手没轻没重的,非得闹出事儿来不可。   “高团长,刚才大宝已经跟我说了,是那小孩去烤麻雀,他要去看,结果离火太近烧着了裤子,这跟人家小孩关系不大。”   高团长深吸两口气,终于冷静下来,重新束上皮带,跟姜玉华敬了个礼,道了声谢谢,抱着儿子就回家了。   而这时候窗外的刘大壮还没走呢,他刚才听见高团长那凶悍的样子,差点给吓尿了,一直在哆嗦,真以为自己今天要挨打了。   谁能想到姜老师还会替自己说话?   劫后重生,这孩子躲在窗户外面眼睛一红,突然就觉得,姜老师跟以前见过的那些知识分子,好像完全不一样。   提溜着垂头丧气的刘大壮,姜玉华还得赶回学校上课呢,现在第二节 课估计已经结束了,第三节课思想品德,她得赶紧回去。   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林芳,她表情特别着急,“姜老师,我听说你们班有个孩子烧伤了,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姜玉华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就说,“现在第三节 课快开始了,今天的思想品德要讲讲这件事情,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玩火玩水!”   林老师也是大松一口气,转身回了一班。   进了教室,姜玉华先给所有学生讲了玩火的后果有多严重,听得他们小脑袋全都缩着,这是在害怕了。   一堂课,上半节讲思想,下半节自习,姜玉华把刘大壮叫出来。   这娃垂头丧气的,低着头就说,“要骂就骂,我知道你要训我。”   “我是该训你,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玩火,更不该在学校里玩火,准确的说,你这么大的孩子,怎么就调皮到上着课,要去烤麻雀捉田鼠?”姜玉华皱着眉看他,“刚才的上半节课你听得很认真,我相信这次你受到了教训,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过去了,未来的一个月,学校操场上的所有枯枝都你来负责打扫,记住了,这是罚你纵火,害的同学烧伤还没算呢。”   “是高大宝自己凑过来的,我说了不能靠太近,他一脚差点踩上去,管我啥事。”刘大壮看着还挺不服气的呢。   但说归说,他拿起扫把,就往操场走了。   这刘大壮,错也认,罚也认,姜玉华也觉得,这孩子好像还没坏到那份儿上。   不过,他们这一把火放的,不仅给学校带来了麻烦,给两个老师也带来了麻烦,尤其是姜玉华,她班上两个学生出了事,这是要去校长面前讲述经过的。   等放了学,学生们都走了,姜玉华就带着安安,跟林老师一起去了鲁主任的办公室。   等讲完经过,商量完处理的办法,这就得赶紧回家了。   紧赶慢赶,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几个孩子饿的肚子咕咕在叫。   推开门,厨房里的灯开着,烟筒里还在冒烟。   “你已经把窝头给蒸热啦?”姜玉华掀开锅盖,一看里面热腾腾的放着一屉的窝窝头,心里可欣慰了。   好在建安没有那么调皮,没有出去纵火玩水啥的,还知道妈妈回来晚了,先做饭。   建安从灶膛后面探出头,皱着眉说,“但是家里没有菜了。”   姜玉华也在发愁,她工作了,实现了上辈子的愿望,也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显露出来了。   平时还好,家里还有宋修见干家务,但丈夫一走,再赶上她工作有点忙,家里脏衣服堆成了山,菜也没时间买,孩子们饿的两只眼睛都绿啦。   正发愁今晚吃啥呢,门吱呀一声又开了,方玲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有菜有菜,今天我看你家一直没有亮灯,估摸着你是有事情耽搁了,下午买菜的时候就给你带了点,你看行不行?”   一只篮子递过来,里面是两条海青鱼,因为天冷,还跟买回来的时候一样呢,再就是一颗大白菜。   “行啊,这可太好了,嫂子我给你钱。”姜玉华赶紧从口袋里掏钱。   “别开玩笑,两条鱼才多少钱,大白菜又才多少钱。”方玲瞪了一眼,立刻要回家了。   姜玉华追上去说,“这可不行,一是一二是二,再便宜也得给钱。”   方玲最后推不过,收了钱回家了,嘴里还在说,“小姜这人就是太客气,咱们邻里邻居,我给你买顿菜有啥的?”   再回到厨房,平安眼巴巴的说,“妈妈,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吃饭呀?我的肚子都饿扁了,妹妹的也饿扁了。”   建安虽然没说话,但是娃一直在喝水,企图混个水饱。   “妈知道,今天回来晚了,以后咱们吸取教训,在家里留点菜。还有,建安不要再喝水了,两个锅都开始烧火,咱们现在就做饭,二十分钟开饭。”   两条海青鱼,这种鱼肉质紧实,需要用重重的调味去炖它。   姜玉华先洗干净了鱼,狠心在锅里多放了点油,直接把鱼剁成块下去煎,煎到表面金黄,再让平安拨了好几瓣的大蒜扔进油锅,煎的表面开始发皱了,这才倒上水,开大火炖,二十分钟足够让一锅子的鱼煮熟收汁。   也不能光吃鱼,其他的营养也得跟上,一颗大白菜,从中间劈开两半,洗干净以后剁掉白菜帮子,横放在案板上。   笃笃笃的,姜玉华手起刀落,白菜就变成了粗细均匀的细丝。   说二十分钟就是二十分钟,有条不紊的忙活着,很快一盘海青鱼,一盘醋溜白菜丝就端上饭桌了。   好家伙,饭菜一上桌,几个孩子的筷子快要会出残影了。   姜玉华还在给安安夹菜,刚剃了一筷子鱼,在抬头,白菜丝儿已经下了三分之一,再给安安吃一口白菜,嗯,鱼也只剩下一半了。   就看给孩子们饿成啥样,快成荒野上的饿狼了。   扑棱扑棱的,平安直接啃了四个窝头,嘴里鬼哭狼嚎,“真好吃,妈妈,我从来没觉得你做的菜这么好吃过。\"   “好吃也要慢点吃,没人抢你的。”姜玉华转头看了一眼,“建安怎么啦?不开心吗?”   “不是。”建安心不在焉的,抬眼跟妈妈对视,嘴巴张了张,好像要说啥,最后又没说出来。   因为今天全家都累了,勉强烧了点水洗了脚,让几个孩子上床,姜玉华给他们盖好被子的时候平安已经累得开始睡觉了,建安突然睁开眼睛,“妈?”   “嗯?”姜玉华也困得迷迷糊糊。   “他什么时候回来啊?”建安嗫嚅着说。   “谁?”姜玉华奇了怪了,“爸爸吗?”   “嗯。”建安睁着大眼睛,充满期待的说。   还别说,姜玉华掐了掐时间,“明天就回来了,明天咱们就不用这么累了,快睡觉吧。”   这可是宋修见离家这么多天,孩子第一次问起他呢,这是不是说明,孩子已经逐渐开始接受他了?   “别多想啊,我不想见他,但也不想看你这么辛苦。”建安翻了个身,闷闷的说。   “是你爸爸嘛,咋就这么嘴硬?”姜玉华笑着,给三个孩子掖了掖被角,自己也睡去了。   不管咋说,这家原来四分五散,但因为姜玉华的到来,就好像有了粘合剂一样,渐渐的开始以玉华为中心,往中间靠拢了。   二哥,你可快回来吧,我跟孩子都可想你啦!   姜玉华入睡前,还在心里念叨着说。   ……   照理说宋修见第二天上午就该到家,所以上午上课的时候,姜玉华的心已经不在学校,给飞到码头去了。   再抬头看看时间,十点零五分,这会儿孩子们正在跑操,再上一节自习课就可以放学了。   因为这些孩子从来没上过学,一个比一个野,姜玉华就想了个办法,让他们每天这个时候跑操,既能锻炼身体,也能锻炼他们的集体意识。   本想着上完课赶紧回家看爱人,谁知道这刚跑完操,几个班上的孩子就哭咧咧的跑过来了。   “姜老师,我的零食被人偷啦!”   “还有我的炒蚕豆,全都没了。”鲁根生抹着眼泪说。   一共三个孩子,全都跑过来告状,七嘴八舌,吵得姜玉华头都大了。   “停,都先别说话,根生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姜玉华点了里面年纪最大的鲁根生。   鲁根生抽了两声,渐渐的止住了哭泣,瘪着嘴巴,“刚才去跑操,回来之后就发现我桌子里的炒蚕豆没了,那是我妈给我留的零食呢。”   再看另一个,“你呢?”   “我的小鱼干没了,五根呢,全都没啦。”这孩子伸出了五根手指,一脸的痛心疾首。   再问最后一个孩子,也是零食不见了。   “你们最后一次摸,是在啥时候?”姜玉华开始询问了。   “就在跑操之前,我还摸了一颗蚕豆吃呢。”鲁根生摸着肚子说。   再问其他两个孩子,他们的零食都是跑操这段时间不见的。   林老师正好回来,听完了全过程,捧着茶缸子就说,“是不是本班的学生拿走吃去了?”   “不太可能。”姜玉华摇头,“跑操的时候所有学生一个不留,全在操场上,这会儿刚回来,没那个时间。”   “走吧,跟着我回二班,我给咱们破案去。”姜玉华起身,又看了一眼码头的方向。   想快点回家见二哥,怎么就这么困难了呢。   回到教室,一群孩子还在闹腾呢,姜玉华就敲了敲讲台,“都不要说话了,安静下来,现在我来问你们,咱们班上有三个同学的零食不见了,有没有人看见?”   一群学生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在摇头。   “那跑操期间,有没有人回过教室?”姜玉华再问。   一群学生继续摇头,但看着看着,居然看向了坐在讲台旁边的安安。   姜玉华一直是带着安安上课的,她也乖得很,一直是呆在教室里头不乱跑,这会儿被所有人指着,孩子给吓到了,跑到妈妈身边去了。   “姜老师,我们跑操的时候,只有丁安安在教室里,要真是有人偷了零食,那就是她。”有个学生鼓起勇气说。   要说安安会拿别人的东西,姜玉华真是一百个不相信,因为这孩子胆子小,而且被教育的很懂礼貌,从来不乱碰的,连学生的座位都很少去。   再一个,安安的小兜兜里还装着两块米花糖,她干啥就要去拿别人的零食吃了?   姜玉华心平气和的,还没说话呢,建安护着妹妹,忍不住喊了一声,“你说啥呢,我妹妹自己有零食,怎么会去拿你们的?”   “你是她哥,当然帮着她说话,那你说谁拿的?跑操的时候就你妹一个人在呢。”   “就是,丁安安整天在教室里,谁知道会不会拿我们的东西。”   铺天盖地的指责啊,直接朝着安安倾倒过来了。   差点没给孩子吓哭了,红着眼睛躲在妈妈后面,摇着姜玉华的手说,“妈妈,我不吃别人的东西。”   她把所有衣服的兜兜都翻出来给人看,只有两块米花糖,啥也没有。   那边建安看妹妹快给人欺负哭了,已经捏着拳头想打人了,“看见了吗?我妹妹兜里啥也没有!你不给她道歉?”   “谁知道是不是藏到其他地方去了。”另一个孩子就说。   啪的一声,建安拍桌而起。 第31章 1.7【三合一】 你是不是想睡我…………   建安一起来, 刚才跟他对着干的几个男孩也腾的坐了起来,杀气腾腾,好像随时要打架似的。   这种时候, 也只有姜玉华能管得住他们了。   姜玉华再敲一声桌子,砰砰响, “都安静下来,这事儿我来查清楚, 谁拿的东西谁负责,在此之前, 不许胡乱猜, 更不许诬陷同学, 现在开始上自习!”   上完自习,姜玉华先带着三个孩子回家, 到家一看,冷锅冷灶,丈夫还没回来呢, 只好先做饭,吃饱了睡个午觉, 下午继续上学去。   下午姜玉华依然是压着这件事没处理,班里大部分学生都不讨论了,但依然有几个刺儿头, 跟建安平时就不对付,这下逮到小辫子了,就在班里传谣言, 说是丁建安的妹妹偷人零食,哎呀,说的那叫一个难听。   因为怕吓着闺女, 姜玉华索性就不把她放教室了,就放在老师的办公室,她趴在桌子上睡觉,醒了就在后面的黑板上自己乱涂乱画,也玩的挺开心。   本来姜玉华掐着日子,丈夫是今天回来的,谁知道晚上回家一看,还是没有人,估摸着他是有事情耽搁了。   班里气氛越来越低,家里还冷锅冷灶,兄弟俩垂头丧气的,那叫一个沮丧。   第二天上学,建安看他妈还是优哉游哉,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就忍不住问,“妈,你打算啥时候查清楚这事儿?”   “就今天你们跑操的时候。”姜玉华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连壳子一起炒熟的花生,五香味儿的,还带着一股甜甜的味道。   平安眼睛瞬间就直了,擦着口水,“妈,是给我们上学吃的零食吗?妈真好!”   “妈不好,先别拍马屁,这不是给你们吃的。”姜玉华点了他的额头一把。   把花生递给建安,再从右边的口袋里掏出两颗茶叶蛋,这年头鸡蛋不多,茶叶更不多,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部队发下来的福利,男人们自己都喝不够,更别提做茶叶蛋了。   捧着鸡蛋和花生,建安顿悟了,“你要设个陷阱?”   “对,我看那人应该挺馋的,能偷第一次,肯定就有第二次,今天到了班里你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晃一晃,跑操的时候就注意着点,看谁离了队伍就跟上去。”姜玉华说。   建安跟平安俩一对视,嘴角就开始坏笑了。   “哎,我让你们抓人,没让你们打人啊,笑什么笑。”姜玉华觉得不对劲,立刻阻止说。   俩兄弟立刻笑着跑进了教室,一进去,平安拿花生,建安拿鸡蛋,馋的所有孩子眼睛都在这俩零食上过了一圈。   但靠近部队,尤其是军属的孩子,从小被耳提命面的叮嘱着不敢偷人东西,这可是大忌。   所以他们只敢看,不敢拿。 第二节 课结束,两个班一百多个人就开始跑操了。   在跑操的时候,建安一直在盯着所有人,跟个小特务似的,看谁不对劲,眼神就紧紧的盯住了。   过了一会,他看见有个人跑着跑着,就在大队伍跑到学校厕所的时候,那人一个错身,直接离开大队伍,往厕所里跑。   但那人却没有进厕所,而是再一转方向,跑进了教室。   好啊,这回逮住了,建安还没有看清楚那人是谁,不过现在,他要去抓小偷了。   喊上平安,兄弟俩也是借着去厕所的功夫去了教室。   但那个小偷手脚快得很,他们到那的时候只看见那人腿脚飞快,一会就跑没了影子,兄弟俩就跟没头苍蝇似的,开始在校园里找了。   与此同时,安安跟刘大壮俩落在两棵树后面,安安嘴里吃着一颗鸡蛋,含糊的问,“我哥哥什么时候来呀?”   刚才她还在教室外面闲逛,突然就碰上了这大哥哥,说哥哥马上过来,让她一起来玩。   但现在鸡蛋吃了,花生吃了,还是看不见哥哥的影子,安安就有点害怕了。   再说刘大壮,是的,昨天偷东西的也是他。   昨天在教室里看见安安替自己背锅,刘大壮心里挺愧疚的,这不今天又拿了点东西,出门的时候看见安安在外面闲逛,就用了个借口把她给骗过来了。   “你哥大概是不来了,这两个鸡蛋你吃了,花生也吃掉,然后自己回办公室,咋样?”刘大壮出于愧疚,自己只吃了点花生,这会儿饿的咕咕叫。   “不咋样,谁说我们不来了?”   一抬头,建安和平安兄弟俩似笑非笑的,就在面前站着呢。   ……   姜玉华还在办公室里等消息,突然就听说建安跟刘大壮打起来了,这还等啥,赶紧去看看。   到那的时候两个人差点打红了眼,建安一拳又一拳的锤着,吼着说,“你个小偷真有意思,拿我家的东西喂我妹妹,昨天她被人说成小偷,你为啥不出来?”   又是一拳锤在刘大壮的背上,“你以为偷点东西给我妹吃,就行了?”   刘大壮也是奇怪,平时跟建安只要一见面,这两个人就跟斗鸡似的,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但今天就任由建安打着,一声不吭。   “行了建安,先停下,现在咱们的公安抓到犯人还要审问情况呢,你怎么能打人?”姜玉华拨开一群看热闹的孩子,终于看到了现在的情况。   建安把刘大壮压在地上打,气得嘴唇都要咬破了,“我妹昨天被那么多人指着骂,他明明知道,却一声不吭,今天自以为偷了点东西,给我妹吃一点,这事儿就能过去?”   说着,看妈妈来了,而且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自己。   建安咬着牙起身,拳头捏起直冲刘大壮的脑袋。   姜玉华吓了一跳,这一拳头下去,刘大壮的脑袋不得起个大包?   但就在快要打下去的时候,建安立刻收了力道,拳头在距离刘大壮眼睛还有一指宽的地方停住。   “现在我打了你一顿,跟你说声对不起,你觉得能抵消吗?如果不行,那我妹也不行。”他咬牙切齿的说。   姜玉华已经忍不住了,上前说,“建安,起来,把刘大壮也拉起来。”   建安于是收了拳头,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一把把刘大壮给拽了起来。   “怎么回事?”姜玉华皱着眉问。   建安说的很干脆,“刚才他已经承认了,昨天的东西是他偷的,今天的零食,呵,我们来抓了个正着。”   话音刚落,围在旁边的学生嗡的一下就讨论起来了。   学校里出了个小偷,这在其他学生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因为他们的家长从小到大就教育说,可以跟人家换,但绝对不能偷,不偷不抢,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准则。   “是你拿的吗?”姜玉华就问刘大壮。   刘大壮拳头捏得死紧,虽然皮肤很黑,但现在他的黑皮下透着红色,是羞耻,是尴尬。   旁边的小孩还在指指点点,话里话外,已经把刘大壮说的特别不堪了。   姜玉华转过身,插着腰就问,“昨天说丁安安,今天说刘大壮,我就问你们,你们一群小孩子,是来拉家常还是来学习的?要不要我给你们单摆一桌,就在操场上唠一唠,唠够了再去上课?”   “我就问你们,昨天是丁安安偷的吗?”   “是吗?”她又一句质问。   昨天喊得最凶的那几个孩子被姜玉华提溜到前面,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是,老师我们错啦,嘿嘿,这不是看她一个人坐在那吗,这不管我们的事情,都是刘大壮,要不是他偷东西,我们怎么会认错人啊?”   像刘大壮那样,自己做错了,知道羞耻知道耻辱,有自尊心,这还有救,但有的孩子天生就是涎皮赖脸,大人说话不听,还要找借口,分明是自己诬陷了人,他总要找个人给自己背锅,这种属于无药可救。   姜玉华懒得搭理,伸手一指教室,“没听见上课铃响了?赶紧回去上课,我一会就过去。”   一群孩子来得快,走的也快,转眼操场就只剩下三个人。   姜玉华牵着安安,让刘大壮跟在自己身后,一起往教室的方向走着,“是你干的吗?”   “嗯。”刘大壮的声音跟蚊子叫似的。   “为什么要拿别人的东西?”   刘大壮低着头,又不说话了,不管姜玉华怎么问,他就是不说原因,这孩子可够倔强的。   没办法,姜玉华还要上课,就先让刘大壮回去上课。   等回到办公室,刚一进去,林芳就转过来问了,“我听说,刘大壮又惹事儿了?这回是干啥?偷了其他孩子的东西?”   “是的,林老师,你有什么好办法?我问了这孩子为啥要偷,他死活就是不说。”姜玉华喝了口水,满脸纳闷的说。   “这个呀,还真没什么好办法,这孩子刚上学就开始偷东西,前两天还差点把同学给烧着了,是真的不好教育,我看咱们要不先观察一下,再有一次就劝退算了。”林芳胆小一点,有点害怕,“你在岛上不知道,外面革命闹得凶着呢,万一他再犯事儿,牵连到咱们俩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工作,可不想下牛棚。”   “也有道理,这样,我今天晚上去家访一下,要这孩子真的是个惯犯,那咱们就去告诉鲁主任,让他做决定。”姜玉华放下杯子,一锤定音了。   下午放学,姜玉华也没告诉刘大壮,看他一放学就低着头在外面溜达着,自己则是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刘大壮的家。   “妈,就在那,我之前追他的时候来过。”建安伸手一指,指了个方向。   姜玉华顺着孩子说的方向去看,那就是个普通的小房子,但是从外面看就特别落魄。   因为岛上是部队在管辖,再加上岛上确实是没有地方可以种粮食,好多人就在家沿着墙根儿种了点蔬菜糊弄肚皮,什么小油菜,青菜,菠菜,看上去绿油油的。   但刘大壮的家门口啥也没有,白墙还在剥落,看着真是又潦倒,又落魄。   “去敲敲门,看有没有人在家。”姜玉华说。   建安上去敲了半天,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没人,我听不见脚步声,也听不见呼吸声。”   “呼吸声才多大点声音,让你听见就有鬼了。”姜玉华的心绷了一路,这会终于被逗笑了,“那你再去其他人家里敲敲门,看有没有人。”   隔壁家倒是收拾的整齐,门口种着一排菜,生意盎然的,门也是一敲就开。   “你们找谁?”   出来的是个婶子,头上裹着块毛巾,一脸好奇的打量着。   “找刘大壮,他家有人在吗?”姜玉华立刻说。   “你是谁啊?”这婶子立刻警惕起来。   “姜玉华,我是岛上学校的老师,今天来家访。”   这老乡可不知道什么叫家访,但她一听是学校的老师,笑容重新挂在了脸上,“你就是娃说的姜老师吧,快请进快请进,进来说话。”   “我在家敲壳子呢,你找大壮有啥事儿可以跟我说,回头我告诉他爹。”这大婶拿着一把铁锤,正在敲扇贝壳。   姜玉华带着几个孩子,坐在婶子搬出来的长凳上,就说开了,“婶子,我就想问问你,平时大壮在家里表现咋样?听家里人的话不?”   “他家平时也没人,这孩子也不咋出门,咋啦?”大婶反应倒是很快,啪的一锤子砸下去,抬起头问,“是不是大壮在学校惹祸啦?’   “嗯,差不多吧。”姜玉华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孩子偷东西的事情告诉大婶。   谁知道她自己已经猜出来了,叹了口气,“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闯祸了,其实这娃也苦,我们都替他愁着呢。”   “怎么苦了,您跟我说说。”姜玉华已经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了   “他爸为了要挣工分,天不亮就要撑个小船出去打鱼,孩子在家也没得吃,天天只有我们东家一个馒头,西家一个窝头的给着,饥一顿饱一顿的。”大婶唉声叹气的。   “他妈妈呢?”   “他妈啊,孩子五岁以后我们就没见过了,不知道上哪去了。这孩子打小就是我们接济大的,但他上学这段时间就没咋见过了,都是他爸回来糊弄一口。”大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问,“对了姜老师,说到现在,你还没说这孩子在学校到底干啥了呢?”   “没啥,我就是来看一看,您继续忙吧。”姜玉华看天色不早,就起身了。   出了这家的大门,再看一眼隔壁的刘大壮家,暮色四合,这小院子在夕阳下显得特别的寂寥,凄凉。   两兄弟也在看着这家的院子,平安看了半天,突然喔的一声,“妈妈,刘大壮是不是太饿了,没东西吃,才偷我们的东西呀?”   小家伙咬起了嘴唇,突然想起今天自己在刘大壮身上狠狠捣下去的两拳头了。   “我猜是的,咱们今天的家访就到这吧,先回家。”姜玉华又看了一眼,抬脚往家走,心里却忍不住想,要是自己没有回来,没有嫁过来,上辈子这个年纪的三个孩子,是不是也就像刘大壮一样,东家一口,西家一口?   那他偷东西填饱肚子,这算情有可原还是活该啊?   姜玉华还没想出个答案,建安和平安突然也上来拉住了她的手。   孩子啥也没说,就是特别依恋的把她的手牢牢牵着。   到了家,看丈夫还没回来,姜玉华就先烧水做饭,刚使唤着建安把火点起来,家里就来人了,还不止一个,一眼望过去,四五个呢。   “小姜同志,家里不忙吧?不忙我们就说点事。”   奇了怪了,杨彩丽之前可是发誓不会再踏进宋家一步的,今天居然打头阵,领着一群军嫂进了门。   而且她今天像个斗胜的公鸡一样,昂首挺胸,说起话来那架势也很强硬。   “说吧。”姜玉华把平安淘好的米往锅里一放,舀了两瓢水,盖上锅盖,转过身出了厨房的门,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彩丽。   要她猜得没错,杨彩丽是想拿刘大壮偷东西说事儿吧?   果不其然,杨彩丽清了清嗓子就说,“我听说你教的班级里头有个孩子偷人东西,还把我家根生的蚕豆给偷着吃了,今天我就来问问你,要不要把这个孩子给退了?”   “他要是不给退回去,万一在学校给咱们的孩子带坏了怎么办?偷人东西,这孩子以后还能有出息吗?”   “你们的意思呢?”姜玉华又看其他人。   其他军嫂也跟着点头,“我们也是想劝你把这孩子给退学了,品行不好,咋能跟咱们的娃一起念书?万一给带坏了呢?”   就连方玲和陈秀这次都不站在姜玉华这边了,跟着劝说,“其他的倒不在乎,我们就听说这孩子前两天还差点把高大宝给烧着了,这孩子还有救吗?别学没上完,还把你们老师给连累了。”   姜玉华洗了把手,脸色平静的转过来了,“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也有话跟你们说,偷东西的这个娃是做错了,明天我会找他家长来赔偿道歉,但还有个事儿,这孩子没有妈,爸爸为了生计一直在外面打渔,饿的不行才偷的东西吃,也是因为这个,烤麻雀吃,高大宝才差点受伤的,我个人的意思是再观察一下,如果真的品德败坏,咱们就退学,你们说呢?”   都是有孩子的人,一听刘大壮这么惨,其他军嫂也就不好再说啥了。   毕竟这个年代,退了学,他还能去哪里上学?这不上学,人生不就得荒废了。   因为这么件事儿,荒废了一个孩子的一生,他们都担待不起。   一群军嫂气势汹汹的来,脸色讪讪的走了,杨彩丽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的往厨房里看,看那意思,是觉得姜玉华是真的能说。   这不,军嫂走了,家里居然又来了人。   这回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皮肤被海风吹成了黑红色,进门就说,“请问是姜老师家不?”   姜玉华拿着铲子出来,“是我,您找谁呀?”   “我是大壮的爸爸,我听说你来我家家访了,就赶紧过来问情况。”这男人说。   一边说,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毛票,“听说我家大壮在学校偷人东西吃了,你放心,我在家已经抽过一顿了,以后他绝对不敢再偷。”   “不是,钱我可以收,但我得问,你没把孩子给打伤吧?”姜玉华一听就急了。   “打伤不至于,我就是抽了一顿。”这男人神色一怔,突然就抹了把脸,“还有啊姜老师,我家孩子要是在学校里调皮了,你不要客气,直接招呼,只要不打死,我都不怪你,我家这孩子就是让她妈给伤了,愣是不好好学习,就喜欢跟读书人作对。”   “这……”姜玉华犹豫了,“但孩子不能光靠打吧,你要是知道他的心结,想办法给他解开。”   “没办法解,孩子五岁的时候,他妈被个知识分子勾着,回来闹着跟我离婚,然后就走了,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说完,他摆了摆手,“你放心,我今天回去就教他做饭,以后自己做饭吃,不能在叫他偷人家的东西了。”   说完,唉声叹气的走了。   没办法啊,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不就得自己做饭。不仅是刘大壮,就隔壁的高大宝也是,他爸给钱渔民,让他在人家家里吃饭,但人家家里的孩子能把他给欺负死。   姜玉华回头看了看还在烧火的建安,盯着锅里滴答口水的平安,心里简直了。   但饭做好的功夫,她就拿着钱出门,找到那些被偷了零食的家长,一一把钱交到他们手上,又传达了刘大壮他爸的抱歉。   回来之后这不饭菜正好熟了嘛,酸辣白菜丝,还有前两天腌的咸菜,几个孩子一边吃就一边在看着门外,都在想,爸爸啥时候才能回来呀。   正说着呢,家门口吱呀一声就开了。   姜玉华放下碗筷就要去开门,心说奇了怪了,今天家里这是咋了,一波接一波的来人。   但一到门口她就愣住了,“二哥?你回来啦?”   三个孩子一窝蜂的跑出来,建安直接就拉住了姜玉华的手,咬唇看着站在面前这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一别二十多天,宋修见还是很精神,一手提着包,一手还拎着个纸袋子。   “嗯,回来了,孩子们怎么样?”宋修见就问。   姜玉华满心满眼全是刚从外面回来的丈夫啊,谁知道宋修见一张口就是孩子,她心里有点吃醋,“挺好。”   看玉华笑容都淡了,宋修见才想起来问,“那你呢,在家过得好吗?”   “不好!”姜玉华气哼哼的撂下一句,拉着几个孩子回家吃饭。   谁知道平安拉不走,他跟个小狗似的,绕着宋修见转来转去,最后定在他的右手边,“妈,爸爸带了好吃的回来诶?好香好香,这是什么啊?”   姜玉华也好奇呢,转过来,故作生气的看着丈夫,“是什么?”   宋修见看着妻子气呼呼的小脸,突然就忍不住要笑了,把纸包递到她面前,突然就开了个玩笑,“烤羊腿,我记得你不爱吃?”   这样子,就跟姜玉华学校里那些故意讨小女生打的小男孩似的,幼不幼稚啊。   因为他知道,姜玉华特别爱吃,最爱吃的就是羊肉,尤其爱吃烤羊肉,嫁过来这么长时间了,天天念叨着,“哎呀,岛上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牛羊肉,我太想那一口了。”   姜玉华只听见烤羊腿三个字,口水就开始分泌了,但气鼓鼓的看着丈夫,就是不说话。   宋修见放下包,进门看了一眼,“正好你们在吃饭,我把羊腿热了,咱们一起吃?”   但是走进厨房,火是升起来了,但他不知道怎么热,这羊腿是放在炉子上烤出来的。   姜玉华看了半天,看他差点没把锅给拆了,闻着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羊膻味,终于忍不住说,“算啦算啦,我来。”   家里没有烤炉,当然不可能再烤一次了,姜玉华另有做法呢。   先把纸包打开,一条非常非常肥嫩的羊腿,上面洒满了孜然和辣椒,因为温度冷了,油已经凝结了。   但光是看着酥脆的表皮,姜玉华都能想象得到,这条羊腿有多么的肥嫩。   把孩子们叫进来,先拆羊腿肉,姜玉华就在切洋葱。   撕下来的羊腿肉一条一条的,跟洋葱丝一起炒,那才叫好吃呢,孜然羊肉。   “平安不要再偷吃了,小心吃了拉肚子。”一个错眼儿,平安一边撕开一边悄咪咪的往嘴里填。   等羊腿肉全都拆下来,洋葱先下锅,一股极为呛人的香味刷的就铺开了,洋葱炒到半软,再把肉倒下去,孜然和羊肉的香味和洋葱充分反应,三两下把炒热了就可以出锅。   羊肉一上桌,刚才还数着米粒的几个孩子简直要疯了,姜玉华先给手短的安安夹了一筷子,这才让她尝到了点味儿。   饭桌上,宋修见吃着羊肉就问,“听说你们已经开学了,学习怎么样?”   建安的筷子几乎要挥出残影,丝毫不心虚,平安却不敢夹菜了,怂怂的看着姜玉华。   这还用问嘛,建安人聪明,刚开学二十多天,他自己翻着姜玉华的教材,已经把一年级的课给学完了。   但人比人气死人,建安翻两页书就能学会,也不咋听讲,平安每天睁着眼睛盯着黑板,回来姜玉华一考,还是只能说对一半。   “行啦,饭桌上不谈成绩,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建安学起来可迅速了。”姜玉华慢慢品着得来不易的羊肉就说。   看平安咬着唇,已经要哭的样子,她连忙又说,“平安虽然慢一点,但我们认真,稳打稳扎,基础打的好。”   “妈妈教得好,妈妈可耐心啦,在学校教一遍,回来再教一遍。”平安赶忙也拍上了妈妈的马屁。   宋修见点点头,看着两个扑扑刨饭的孩子,再看还在一点一点吃饭的安安,心里对于玉华,是越发的感激。心情,也就越发的复杂。   他这次之所以晚回来了一天,是因为查探玉华在省城的消息,还需要老同学帮忙。   为此,回来的前一天,他请老同学们在国营饭店吃了顿饭,这才耽误了时间。   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宋修见已经快把玉华那一年的档案翻破了。   他的精神高度紧绷,就想知道玉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口味,又是怎么知道建安要摔断了腿?   但让他更烦的是,就算现在知道玉华不对劲,他也不想上报了,因为来了这么长时间,玉华没有做过任何奇怪的事情,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第二点就是,她辛辛苦苦的带孩子,把几个孩子从原来那副小可怜的样子养成现在这样,要真的反手就被抓走,宋修见都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吃完了饭,孩子们自己打水,自己洗脚,爬上床就睡了,夫妻俩也洗脚上了床。   平时姜玉华可注重睡眠了,只要听见部队那边的熄灯号,她就要开始闭眼睛,但今天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最后动静大的宋修见本来睡着的人都醒了,“怎么了?”   姜玉华刷的睁开眼睛,翻过身面对宋修见,“二哥,我睡不着。”   她拧着眉毛,眼神泛着水光,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宋修见一看就不行了,认命的爬起来穿衣服,坐好,双肘搭着膝盖就问,“说吧,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愁?工作遇到困难了,还是家里钱不够用了?”   “是也不是,你知道吗,我班上有个叫刘大壮的孩子,前两天差点把隔壁的大宝给点着了,昨天又偷了班里小孩的零食……”   姜玉华从头到尾,从刘大壮烤麻雀差点引火烧身,再到偷东西吃的事情给丈夫讲了一遍,很是郁闷,“我问了他爸,这孩子没有妈妈,家里人又忙没时间做饭,总不能让他饿死吧,也不能让他偷其他孩子的东西吃。”   “你说咋办?”   “想个办法,让他去那些家务不忙的军嫂家吃饭,给钱给票,你一个人去了学校工作,他们心里不痛快,给他们找个事情做,正好让高大宝和刘大壮有个地方吃饭。”宋修见想了一会说。   “你是说承包制?”姜玉华眼睛一亮,心说我怎么没想到呢!   宋修见反而来了兴趣,“怎么个承包制?”   姜玉华上辈子还是做生意的呢,不过回来这么多天,因为买东西都要票,一时间就没有想过做生意的事情。   这会儿被丈夫一提醒,脑筋瞬间开动了。   “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谁家孩子少,家务不忙,就负责孩子们的吃饭问题,当然,家长会给钱和票,而且要竞争上岗,谁干得好,饭做的好吃又干净才能跟军区承包。”姜玉华想了想,又说,“要是谁家有事想把孩子送过去,可以提前一天给票和钱,这样一来,可以给军嫂创造个岗位。”   高大宝不用跟渔民的孩子抢饭抢的哇哇哭,刘大壮也不用因为肚子饿偷别人的零食,这不是一举两得?   姜玉华笑眯眯的说,“二哥,你好聪明啊。”   “你自己想的,我只是提醒。”宋修见又躺了回去,半眯着眼睛。   解决了一件心事,姜玉华心里也轻松了,躺在床上也不烙饼了,突发奇想的问,“对了,那羊腿是哪来的?”   “省城国营饭店的,好吃吗?”宋修见突然睁开眼睛,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姜玉华点头,“好吃呀,当然好吃,不过二哥,这羊腿是你特意买的,还是桌子上撤下来的?”   “当然是买的,桌子上我没点羊腿。”宋修见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玉华怎么突然这么问。   那撤下来的,他怎么可能往回带,难道要老婆孩子吃同学嘴里剩下的?想都不要想。   姜玉华突然甜笑着,转过来,眨了眨眼睛,拍拍自己身侧的床板,一副邀请的语气,“承认了吧,你是不是想睡我的身边啦?不然为啥大费周章,大老远的给我带烤羊腿?是不是想着我最喜欢吃羊肉啦?”   宋修见突然一僵,翻了个身,语气硬邦邦,“没有的事,快睡觉。”   不远处,玉华还在笑着,笑一声,宋修见心里就要跟小猫爪子挠一下似的。   他心说我可能是疯了,一边怀疑玉华是个间谍,但一边忍不住的,大费周章的讨她开心。   这羊腿来的可不容易了,从国营饭店里烤出来,滋滋的滴着油,当时陪宋修见一起去买的男同学哈喇子都快掉地上了,苦着脸说,“这也太他妈折磨人了,哥,咱们四年同学情谊,我就不能吃一小块吗?”   那同学伸手比了小拇指那么大的肉,哀求说。   他愣是没准吃,一路用油纸包着,坐了火车,冷脸踢开路边闻着味儿过来的一群流浪狗,这才带回了岛上。   等回到家,看她揭开油纸那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和弯起的嘴角。   突然就觉得,真他妈的值了。 第32章 1.8【三合一】 如果不是因为爱你……   让孩子交钱交票, 去其他人家里吃饭,说白了就是后世学校附近的小饭桌。   不过这事儿姜玉华一个人想好了可不算,还要部队领导同意了才行, 不然一个不注意,就变成投机倒把了。   那这事儿找谁最保险?当然就是领导。   这不, 岛上重新办起了学校,罗司令也很关注, 但他事情太忙没空过来,就派了手底下的团长过来看看, 表示自己重视嘛。   一共两个班, 教室后面都坐着个团长在听课, 林芳上的是数学,姜玉华上的就是语文。   一班坐的是徐团长, 二班嘛,坐的就是高团长,这会儿听姜玉华给孩子们讲日月水火, 又听孩子们在下面扯着嗓子喊,吵得简直两眼冒星星。   但是再一看, 自家儿子也跟着喊呢,喊得贼有劲儿,就好像老师教的知识他都已经学会了一样。   高团长就忍不住又发愁, 又好笑。   笑的是孩子上了学,居然真的知道礼貌了嗨,回了家知道他忙, 给他烧热水洗脚。   但发愁的是,家里没个女同志是真的不行,孩子跟渔民家的孩子抢饭吃, 眼瞅着瘦了一圈,腿上的伤倒是好了,但家里又脏又乱,一看就是个老光棍儿的家,他又来不及收拾。   “下课。”姜玉华说了一声。   瞬间所有学生齐声喊了,“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下一节课上数学,你们快去厕所,不要憋着尿。”姜玉华笑着打完了招呼,走到教室后门,高团长正在那等着。   “怎么样高团长,学生们的表现不赖吧?”姜玉华笑眯眯的说。   高团长平时听手下的兵喊口号,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但刚才,那些孩子用稚嫩的嗓音喊出来的老师好,这种发自内心的尊师重道,这种对知识的渴求,让他感觉好像有一层陈旧的外壳被敲开了。   这会儿高团长头皮有点麻,呼噜了两把才说,“不是不赖,是太好了,表现太好,罗司令看见了也得说孩子们上课是有必要的。”   “你放心,回去我就跟司令报告,岛上的学校重办,是非常有必要的!”   说着高团长又问,“不过小姜同志,我来的时候罗司令也嘱咐过,让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困难,要是有困难,部队也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咦,这不就是提出办小饭桌的好时机了?   姜玉华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互相饿的呱呱叫的刘大壮和高大宝,就说,“是这样,我发现学校里有些孩子家里不太方便,没办法给他们做饭吃,导致孩子饿肚子了,现在想到了一个办法,就等着部队批准。”   孩子吃饭,这可是高团长现在最发愁的问题,他眼睛一亮,“你说,啥办法?”   “说白了,由你们部队来监督,找个军嫂给孩子们提供午饭,到时候家长们可以交饭票和钱,每天中午孩子们就上她家吃去。”姜玉华斟酌着说,“要是能办起来,孩子们有饭吃了,也给军嫂提供一个工作岗位,还能减轻家长的负担,你说呢?’   “你这个想法很好啊,这工作又不累,还能补贴家用,肯定很多人竞争上岗,咱们可以找做饭最好吃,又干净的。”高团长眼睛一亮。   说实话,他之前也想找个军嫂,让她帮忙解决了孩子吃饭的问题,但身在部队,一举一动都不能马虎。   你找下属的妻子吧,人家收钱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到时候闹出事情来。找上司的家属就更别提了,是不是想贿赂?   但经过部队来挑选,就好比过了明路,只要按时把钱交给后勤处,这事情不就解决了?   高团长边说,就往外走了,“你放心,我现在回去跟罗司令报告,这事儿十拿九稳,肯定能办下来。”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高团长回来的时候还特地敲开了宋家大门,一脸喜滋滋的说,“这事儿罗司令已经同意了,而且已经让老鲁着手去办,放心吧。这段时间就在计算什么样的价位合适,找做饭干净又卫生的军嫂了。”   岛上工作岗位就这么多,缺工作的军嫂更多,要办小饭桌的消息一传开,一群军嫂就开始讨论了。   “哎呦这可太好了,以后我家孩子就不用怕零食让人偷了。”这是家里孩子多的军嫂。   方玲也说,“听说是小姜想出的这个主意,你们之前还总说人家去了学校就看不上咱们,这不是想办法给咱们挣钱吗?我就问你们,这钱来的是不是及时?”   “不过,你们谁知道负责选人的是谁啊?咱们就是想上岗,有这个意向,也不知道找谁说啊?”陈秀抚着肚子,一脸纳闷。   “既然是小姜提出来的,应该就是去找她?”   听了半天没说话的胡娣来终于说话了,冷哼一声,“人家嘴里嚼剩下的你们也当个宝,做饭能挣几个钱,她真想着咱们,怎么不把咱们也弄去当老师?”   就好比大家都讨论到了兴头上,她兜头就是一盆冷水,有人插着腰就骂开了,“我说胡娣来你脑子没问题吧?岛上才几个学生,你咋不说一个学生配一个老师,都给你发工资好不好?再说了,你认识几个大字,你去教啥?啥叫个嚼剩下的,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你这么说是想干啥?”   胡娣来让人一喷,也呆不下去了,气哼哼的扭头就回了家。剩下的人也盘算着,是不是要上门跟姜玉华了解一下情况。   这不,星期六星期天不上课,她在家带着几个孩子大扫除,把家里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通,又搬了几张椅子,一边带着孩子晒太阳,一边在织毛衣。   毛衣刚起了个头,建安就直起了身子,“妈,有人上咱家来了。”   “你咋知道的?”姜玉华手一顿,就纳了闷儿了,这孩子永远是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家门口的动静,跟只兔子似的。   “我听见脚步声了。”建安已经爬起来,准备去倒茶了。   “你咋知道不是路过的?”姜玉华故意问他。   建安哗啦啦的倒着水,准备一会儿给客人喝,满脸自信,“从脚步的轻重和速度听啊,我还能听出她现在在什么位置,哝,现在这人已经在咱家门口了。”   就说奇不奇怪,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门咚咚咚的就响了。   外面的人像是做贼似的,敲门都不敢太大声儿。   “谁啊?”建安亮开嗓门,得意的看了妈妈一眼。   “是我,姜老师在家吗?我过来找她有点事儿。”门外人压低了声音,悄咪咪的就说。   咦?   这不胡娣来吗?   上次就讨论孩子上学的事情,姜玉华跟她闹得不怎么愉快,已经好长时间没来窜门啦。   姜玉华也不知道胡娣来找自己能有啥事儿,只好说,“门没关,进来吧胡嫂子。”   吱呀一声,胡娣来推门就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篮子,揭开上面盖着的布,居然是好几个鸡蛋。   “嫂子你这是干啥?’姜玉华更摸不着头脑了。   胡娣来进门就开始笑了,一脸讨好的说,“我是听说,学校里要办小饭桌,你负责选人,这不,我来打听打听情况。”   “你不知道,我家困难着呢,养一个孩子,老胡还要经常寄钱给他的讨债弟弟,就缺这么一份工作,你有啥消息就告诉我,要是能选我,这鸡蛋你就拿回家吃,咋样?”   所以之前跟军嫂们讨论的时候胡娣来说的那叫一个有骨气,但实际上,回到家打打小算盘,就奔着宋家来了,还拿了鸡蛋想走走路子?   “打听情况拿什么鸡蛋啊,你问就是了,我知道的就说。”姜玉华哭笑不得的起身,就请她坐下。   胡娣来一脸忐忑的问,“我听说能赚不少钱,是真的假的?”   “你要说挣钱,那肯定挣不了多少,但是补贴家用没问题,一共就俩小孩里,碰上岛上事情忙的时候也不过四五个,能赚多少钱呢你说是吧?”   “那你看我行吗?你别介意嫂子之前跟你说的话,我这也是肠子都悔青了,想攒点钱明年把孩子送过去。”胡娣来又说。   姜玉华摊手,“我看你行或者不行没用,这事儿他不是我负责呀。”   这是实话,之前罗司令派人过来问姜玉华愿不愿意负责这事儿,被她当时就给拒绝了。   一旦负责这事,她选谁都得罪人,索性不揽这闲事。   事实证明姜玉华的选择是对的,这不还没负责,就已经遭人恨了,胡娣来说了两句好话,发现姜玉华不松口,就开始不满意了。   “小姜同志,你是不是因为跟方玲和陈秀关系好,想带着他俩赚钱,不搭理我?做人可没你这样儿的啊。”她气呼呼的说。   姜玉华还觉得好笑呢,一点不惯着, “我说了,这事儿不归我管,你找我也没用,你要是怀疑就从我家出去,直接跟领导举报去,真是有意思,我还帮出毛病来了?”   俩人这正说着,门口又有人进来了,陈秀扶着肚子,一边走一边说,“小姜,你在家不?我来找你问问那承包小饭桌的事情,你看我咋样?”   胡娣来脸色刷的一下就青了,站起来说,“还说你不是想帮自己人,要不是你透露了消息,陈秀能直接来找你吗?”   “啥叫个想帮自己人,胡姐,你这话啥意思?我是听见消息过来问情况的啊,而且那天你不是说了不稀罕人家嘴里嚼剩下的东西吗?你咋还来了,哟,还带了鸡蛋?”陈秀眼睛一瞥,就指着鸡蛋问了。   冷不丁的,维持了一会儿的面子直接被陈秀给扯下来了,胡娣来脸更黑了,看姜玉华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过了半天,破罐子破摔似的说,“我家穷,就缺这份钱,咋了?”   “不咋,那你凭啥诬陷我们了?我跟小姜清清白白,今天就是过来问情况的!”陈秀不甘示弱,反问了一句。   一个孕妇,一个膀大腰圆的,眼看俩人快吵起来,姜玉华也察觉出这事儿大概有点不对劲,立刻站起来说,“行了,都别吵,再吵其他人也要过来看了,你们先跟我进屋,我来问问情况。”   进了大卧室,她就问了,“你们听谁说的这事儿?”   姜玉华挺纳闷的,军区还没把小饭桌的事情公布,目前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怎么一个两个都上门,觉得自己负责选人了?   “我是去买菜的时候听杨大姐说的,也是她让我来找你,说负责的人是你。”胡娣来说。   “我是听方玲说的,方玲是听杨大姐说的,说军区准备找人办小饭桌。”陈秀索性找了个地方坐下,慢悠悠的说。   姜玉华一听就明白了,杨彩丽这是故意放出了个消息,想让其他人都在来找自己,最后抢得头破血流,名声坏了一地,是吧?   再仔细想想,大概鲁主任口风太紧,也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杨彩丽,所以杨彩丽才敢信口胡说。   笑了笑,姜玉华索性说,“那你们更不应该找我了,这件事情领导分明就交给了鲁主任,找我有啥用?”   “你说真的?”胡娣来半信半疑的说。   “不信你就看着。”   胡娣来蹭的就站起来,临走前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我不是那意思,你别介意哈,先走了先走了。”   姜玉华和陈秀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无语。   陈秀扶着肚子也要出去,“她现在八成是送东西去了,你说我要不要送点?”   看她挺着四个多月微微鼓起的肚子,姜玉华简直是心惊肉跳,“陈姐,你要真想承包也不急在这会儿,现在你还有个宝宝呢,先把宝宝生下来再说,而且我劝你一句,部队要选人,肯定是选老实不作妖的,咱们就老老实实的凭手艺服人,不用送礼。”   被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女同志说了一通,陈秀本来觉得有点难堪的,但仔细一回想,姜玉华说的句句在理,也就想通了。   “你说的也是,我就算承包下来,生娃的时候也没办法给孩子们做饭,算了算了,谢谢你了小姜,我呀,先回了。”她摆了摆手,哼着歌就往家走了。   姜玉华一低头,发现胡娣来的鸡蛋还在这呢,招手把建安喊了过来,“你把这些鸡蛋给胡婶婶送过去,要有人问起来,就说她不小心落在咱家了。”   建安后面跟这两个小尾巴,小心翼翼的提着鸡蛋就走了。   过了一会,孩子进门就说,“妈,你猜我看见啥?”   “让我想想,好多人都拿着东西去杨彩丽家了,是吧?”姜玉华笑着说。   “嗯,有人拿鸡蛋,有人拿布,一窝蜂全去了。”   “她现在肯定乐坏了。”当然,她要是敢收这些东西,那等着吧,哭的日子也即将来了。   跟姜玉华想的差不多,这会儿杨彩丽可不就是咧着嘴,差点笑出了牙花子。   要说她为啥到处跟人说姜玉华是小饭桌的负责人,就是听自家老鲁说了一嗓子,说要办小饭桌,而且这事儿是姜玉华提出来的。   杨彩丽才不相信呢,她就是觉得部队领导偏心宋修见,更偏心姜玉华了,啥好事儿都愿意给她。   谁知道一转眼,那些军嫂们居然拿着自家的好东西,过来捧着她了。   “杨大姐,要我说你是咱们家属区最稳重,最会看人的,来,我这有鸡蛋,你拿着吃。”胡娣来笑着,就把半篮子的鸡蛋给递过来了。   杨彩丽平生最爱的就是听别人恭维自己,给自己送礼,这会儿已经飘飘然了,半推半就的就接下了鸡蛋。   其他人一看有戏,也不甘示弱的送上来好多碎布头,“杨大姐,我这还有碎布头,你别看没法做衣服,但用来缝缝补补的,还有浆鞋垫可好用了。”   “你那碎布头算啥,我这有一整块的的确良,夏天做衣服才好看呢。”另一个人挤开她说。   这人几颗鸡蛋,那个人一块布,还有人送来了一颗大白菜,要说受贿,这是绝对算不上的,但她确实收了别人的东西。   谁都没提小饭桌的事情,都说是为了感谢杨彩丽给自己说了这个消息。   但送完礼之后,胡娣来就搓着手说,“杨大姐,你看我家里挺困难的,那小饭桌的事情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咋办?”   “对啊杨大姐,我们听说这事儿是鲁主任负责,你能不能帮我们说说好话啥的,家里孩子苦啊。”   杨彩丽被这么多人围着,好话连天的吹捧者,脑子都给吹得不转了,拍着胸脯说,“你们放心,我一定给你们想办法,都有办法,好吗?”   一群人听着,这不就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临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下班回来的鲁主任,鲁主任还奇怪呢,没好逮着女同志问,就赶紧进门了。   一进门,正好看见家里堆了好多东西,杨彩丽还没来得及收拾,这会儿看丈夫回来,就跟偷油吃的老鼠似的,要把东西收起来。   “杨彩丽,你甭告诉我,东西是刚才那些弟妹送过来的吧?’鲁主任面色难看的说。   “想哪里去了,人家过来让我帮忙缝几件衣服做几样鞋子而已,你太敏感了。”杨彩丽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写着心虚呢。   鲁主任脸色更黑,扯着身上的衣服说,“你在跟我开玩笑?我身上的衣服你补了三个大洞,线头跟蜈蚣似的,谁能要你做衣服,你是不是拿工作上的事情收礼了?”   眼看瞒不过去,杨彩丽扔了碎布头,“就算是收了吧,这些东西又不值钱,人家是来感谢我的。”   “感谢你个头,赶紧给我把东西还回去,收了谁的给我还回去!”鲁主任一拍桌子,气得吼道。   鲁根生这不刚跟建安鬼混回来,踮着脚贴着墙根走路呢,一惊之下差点没哭出来。   “姓鲁的你想干啥啊?把我儿子吓哭了你知道吗?我不还!这点东西是人家自愿给我的,凭啥还回去?”杨彩丽抱着鲁根生,也跟着吼开了。   “你简直是糊涂!人家凭啥给你东西?这年头谁家不缺布料不缺鸡蛋,你倒是脸大,嘴皮子一翻就收下了。”鲁主任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不送是吧,我去送,我今天脸也不要了,一个一个去问!”   要今天鲁主任去问了,那明天整个家属区也就知道了,说不准工作还要受影响。   杨彩丽最看重的就是男人的工作,气的两眼通红,跺了跺脚,最后一言不发的抱着鸡蛋布料出了门。   收了谁家的,她这会儿还要强作欢颜,故意装个没事儿人一样的送回去。   一回家,好嘛,冷锅冷灶,鲁主任气的带着一儿一女,鲁根生还有鲁小丫去宿舍了。   杨彩丽气的跌坐在自家地上,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心说我咋就里外不是人了呀我!   再说胡娣来,那天送了东西,虽说后来被杨彩丽给还回来了,但杨彩丽那时候话说的好听着呢,说部队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东西就不要了。   又说这事儿大家都有机会,谁做得好就选谁。   但胡娣来会错意了呀,她就觉得这是杨彩丽在提点自己,小饭桌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是自己的了。   于是贱嗖嗖的,她就跑到跟自己有竞争的陈秀面前炫耀去了。   “你啊,就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比啥不强,要干啥小饭桌,这岗位是我的了。”   陈秀一听,本来已经让姜玉华给劝好了,觉得有没有都无所谓了,但现在听胡娣来一说,这岗位还真的让她给竞争到了。   凭啥啊,胡娣来做饭那叫一个难吃,她自己家孩子都不吃的呀,而且马马虎虎的,碗都不洗干净,凭啥送了点礼就能赚钱了。   一气之下,陈秀就把这件事情直接给捅到部队了。   领导听了简直是匪夷所思,立刻把鲁主任叫过去问话,鲁主任也觉得很丢脸里,无比羞愧的承认下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鲁主任被降职了,还自请降了工资,那咱们杨大姐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会要哭瞎了?”姜玉华边走边说。   这已经是星期天了,一大早方玲约着去副食厂买菜,在路上的时候,姜玉华才从她这听完了整件事的经过。   方玲边走边笑,是真的觉得太可笑了,“人家领导早就把人给物色好了,以后刘大壮和高大宝,就去距离学校最近的杨嫂子家吃饭,她虽然手艺不算太好,但也不差,最重要的是做的干净,家里也挺困难。”   “我刚才看见胡娣来虎着脸去了副食厂,估计是去找杨彩丽要说法的,所以来叫你过来看啊。”   这可真是一场大热闹,姜玉华跟方玲俩进了副食厂,现在外面买了今天要吃的菜,走到杨彩丽负责的摊位的时候,就看见胡娣来跟杨彩丽俩已经打了起来,那叫一个激烈。   杨彩丽破口大骂,“你自己手艺不行,做的东西狗都不吃,凭啥赖我?’   “什么叫我手艺不行,你说的好好的,这事儿没问题了,怎么一转眼的功夫给其他人了,再说你还收了我鸡蛋呢!”胡娣来也不甘示弱,撕了杨彩丽一把,“哎你们快来看看,杨彩丽收我鸡蛋不给我办事儿了。”   杨彩丽这会儿丢脸又丢人,还有点恐慌,生怕更多人知道了,以后用有色眼镜看她家鲁主任。   于是一脚就踢过去了,踢的胡娣来火冒三丈。   好家伙,你出尔反尔,居然还好意思打人?   抡圆了巴掌,胡娣来直接就照着杨彩丽的脸蛋扇了一耳光。   两个人跟斗鸡似的,都是两败俱伤,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这时候正好姜玉华买菜路过嘛,不过是站在这里看了一会热闹,杨彩丽居然死不知悔改的,一指头就指上了姜玉华,“你满意了吧,得意了吧?出的什么馊主意,现在我家老鲁都被连累了!”   她气得直哭啊,可是再哭,男人的工作也回不来了。   姜玉华冷着脸,嗤笑一声,“是我让你收礼的?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是你自己贪心,这叫自作自受。”   杨彩丽顿时就愣在那了。   姜玉华抬脚就走,就让他们两个斗去吧。   虽说现在普遍的,供销社啊,副食厂这些地方的服务都是靠售货员个人的素质来定,但再猖狂也没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居然就跟顾客打起来了。   不管什么原因,杨彩丽被副食厂给停职了一段时间,让她在家好好反省反省,她就真的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连接孩子,都是鲁主任自己来的。   这天放学,姜玉华正好牵着安安往家走,就看见来接孩子的鲁主任了。   “鲁主任,等等,我有件事儿想要问你。”姜玉华喊了一句。   鲁主任立刻停下来,牵着鲁根生转身,“怎么了?”   他虽说给降了级别,但这毕竟是家属犯的错,也不是什么大错,所以并没有影响仕途。   而且没有杨彩丽在附近到处捣闲话,鲁主任这些天脸色可好了不少,笑眯眯的。   姜玉华顺嘴就问了,“我听说士兵们的结婚申请都是通过你们后勤部报上去的嘛,就想问问,我跟宋修见的结婚申请怎么还没有下来,转眼我都来两个月了。”   “还没下来 ?不可能啊,半个月之前就下来了。”鲁主任一脸的诧异,想了想又说,“估计是小宋想给你个惊喜呢,你们年轻人,感情好。”   “已经下来了?那好吧,谢谢你了鲁主任。”   姜玉华心不在焉的道了声谢谢,牵着安安往家走,心里是拔凉拔凉的。   算算时间,二哥出差之前就已经通过了结婚申请,她问起来的时候却说还没有下来,他在找借口不想扯证。   所以他大费周章的买烤羊腿回来讨她开心,却又不想扯证,这是为啥?耍人好玩吗?   一路回了家,虽然心里有事,但几个孩子饿的嗷嗷叫,不能不做饭。   手一抖,本来好好的番茄炒鸡蛋,居然放多了盐,只好多加了点水,变成番茄鸡蛋汤了。   建安端着番茄鸡蛋汤往堂屋走的时候,宋修见终于匆匆的回来,一回家就接过了汤碗,端上了桌。   于父亲,他对几个孩子可以说掏心掏肺,要啥给啥。于丈夫这个身份,他好也不好。   好的是所有津贴一分不留,全都上交,而且虽然不愿意干家务,但每次都会干,但最让姜玉华心凉的是,他不愿意领证,他连丈夫这个名分都不看重。   饭桌上。   “二哥,隔壁陈嫂子怀孕了你知道吗?”姜玉华故意旁敲侧击着说。   “不知道。”宋修见怎么会知道隔壁的事情,他连隔壁住着谁都不知道。   姜玉华于是又说,“三个月了,隔壁夫妻感情真好,要不我们有空也去把证扯了?”   宋修见筷子一顿,“玉华,申请还没下来。”   姜玉华笑容淡了淡,没再说话,把饭吃完就自己兑了水,洗脚上床。   几个孩子都知道妈妈情绪不高,没敢胡闹,自己洗屁股洗脚,也上床了。   宋修见一个人洗了碗,躺回行军床上,他知道玉华想扯证,他也知道,玉华大概不是什么间谍。   毕竟没有哪个间谍会傻到真的在岛上安家,扎根,玉华的全身心都已经投入在这个家庭里了,没有间谍会这么干的。   但他依然想不通,那些消息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不顾一切要嫁过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搞清楚这些,宋修见绝不会提扯证。   但同时,他也在想,要真的扯了证,跟玉华生个像安安那样软乎乎的小闺女,或者像两个臭小子一样调皮的儿子,那也挺好的。   他睡不着,姜玉华也睡不着。   姜玉华想了想,就冲着上辈子,决定最后为这段感情争取一下,要真的二哥只拿她当妹妹看待,那就当错付了,反正也没睡觉也没咋地,谁对谁也没有责任,她依旧是回家,熬过这十年,她依然可以摆摊做生意,东山再起。   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二天放了学,本来是要赶紧回家做饭的,姜玉华却先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大姐家里,准备把孩子放在大姐家吃个饭,她回家跟二哥有个二人空间,说说话。   “在我家吃饭?你俩咋了,要出去?”宋寒梅一脸诧异。   “不出去,就在家两个人吃顿饭。”说着,姜玉华拿出了两斤细面,“不白吃,这就当我给孩子们交的口粮。”   宋寒梅都被逗笑了,“口粮就算了,你俩玩的还挺花。”   提到这个,姜玉华可烦心了,“快别提了,我俩还没扯证呢,今天就是要谈谈扯证的事情。”   “为啥还不扯证?”宋寒梅可震惊了,算了算日子说,“都两个多月了,动作快的孩子都带上了,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俩还没睡到一起吧?”   “没扯证,咋睡倒一起,你弟跟黄花大闺女似的,不肯我碰。”姜玉华瞥了她一眼,故意说道,“大姐,你说要不要管管,这不是耽误我青春嘛,我把孩子带成啥样你也看见了,有啥话可以说,不扯证算啥?”   按照宋寒梅这个脾气,最好直接去找二哥说,让她俩扯证就好了。   但宋寒梅还有个优点,她不管弟弟家的事儿,于是嗤笑一声,“要是我娘还在,她得提着棍子让你们洞房,但我娘已经走了,我才不管。”   还别说,嘴上念叨着不管,但宋寒梅还是多做了三个孩子的饭,然后把姜玉华给赶回家了,“赶紧回去,过你们那二人世界去。”   这女人又傲娇又嘴硬,跟她弟弟简直一模一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还是有点看不惯姜玉华,但因为她人好,把孩子们也教的足够好,所以这个忙呀,她帮了。   临走之前,宋寒梅还是忍不住问,“要不我直接把门一锁,孩子就放我家,你俩在里面呆一晚上,明天就能去扯证。”   “算了,好好说吧,物极必反,我不想用强迫的办法。”姜玉华连忙说。   宋寒梅看着玉华,还是一副觉得她脑子坏掉了的模样。   姜玉华一路回到家,开了门就开始准备大餐,买来的鱿鱼剥皮切花,这是爆炒鱿鱼,还有鲳鱼,洗干净以后把表面切十字花,撒上点姜丝上锅蒸,虽然没有后世的高度白酒去腥,但食材本身已经足够新鲜了,味道不会差。   宋修见一进门,看几个孩子都不在,就问,“建安他们呢?”   “送大姐家去了,我今天是想跟你单独谈谈。”姜玉华深吸一口气,“我问过鲁主任了,我们的结婚申请早就批准了,二哥,你为啥不肯跟我领证?”   宋修见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玉华今天是不得出答案不罢休了。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宋修见想冲动一回,跟玉华领了证又如何。   但他不能,首先,他是共和国的军人,其次,不夸张的说,他的存在对于共和国很重要,因为飞行员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很难很难培养的,服役时驾驶战机巡视领空,退役后他们丰富的经验和经历是无价之宝。   一旦结了婚,他会过早的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玉华也相当于有了一层保护伞,没有人会再去调查她身上的猫腻。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建安会摔断腿,又是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跟我来岛上?”   寒月高悬,宋修见索性挑明了自己的怀疑。   姜玉华一愣,眨着眼睛,感觉眼眶有点热,还有点委屈,“因为我喜欢你啊,来岛上这么长时间,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第33章 1.9【二合一】 我愿意把一切都先给……   顿了顿, 姜玉华又说,“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建安会摔断了腿……”   嗯,姜玉华想等二哥完全爱上自己, 再说自己重活一回的事情。   宋修见只有知道了她身上的猫腻,才敢对她毫无保留。   这不走进了死胡同嘛。   而且姜玉华也非常生气, 宋修见既然一直在怀疑自己身上的猫腻,为什么不早点挑明了说, 又或者直接告诉她,我搞不清楚你身上的问题, 所以我们不能结婚。   有一万种办法, 但他选了最笨的一种。   想着想着, 姜玉华就觉得,自己大概是想错了, 眼前这个人跟上辈子的二哥完全不一样。   或许人是会随着境遇变化的,这辈子的宋修见人生二十几年,前二十年努力读书不近女色, 后面几年,呵, 他呆在部队,干脆成了和尚,一心只有工作。   同时, 他的工作成果也太显著,太受到重视,所以他自信, 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甚至于,他有点傲慢了, 完全想不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不远万里来到岛上。   照顾三个孩子,收拾家务,还要去学校教书,虽然有他帮忙,但这种忙碌是非常耗费体力和精神的。   他意识不到,也不知道自己拖着不扯证,这女孩子心里有多忐忑,对前路有多迷茫。   他不知道。   但上辈子的宋修见完全不同,他因为经历了太多,所以学会理解和体谅。   退役以后也有工作,每天工作完了,第一时间先回家把饭菜做好,家里收拾好,然后迅速去探望三个孩子,关心一下平安的身体,然后再回来,躺在床上,听姜玉华讲一讲今天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到了周末,两个人都不忙的时候,他们会一起把家里收拾整齐,像小年轻一样出去约会,看电影,散步,逛公园,谈天说地,那是一段神仙日子。   姜玉华心想,还真是好笑,我重活一辈子,找到了年轻时候的丈夫,但我把最爱我的那个人弄丢了。   吸了吸鼻子,姜玉华接着刚才的话头说。“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什么时候合适?”宋修见的手在桌子下面一下子攥紧了,总觉得好像是要失去什么。   在我要走的时候。   姜玉华心说。   这句话刚问出口,门哐哐哐的想起来了,外面有个小伙子用十万火急的语气喊着,“中队长,有情况,领导让你赶紧回军区。”   宋修见立刻起身,凝视着姜玉华,然后深吸一口气,“等我回来。”   说是马上回来,这工作忙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姜玉华醒来的时候,家里还没有人呢。   但她不在乎,因为她发现,自己大概真的找错了人,这男人,永远不会变成上辈子的丈夫。   上辈子的丈夫也永远不会让她等的。   大清早起来,刷了牙洗了脸,一张青色的土布摊在床上,姜玉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反正她也没带多少东西,几件换洗的衣服,其他的都留给孩子们。   说实话,要说真的不舍,那就是舍不得三个孩子,虽然才相处了两个多月,但这几个孩子离不开姜玉华,姜玉华也舍不得他们,但没办法,她得为自己活一次。   出了门,姜玉华先去找了一趟鲁主任,这次进军区容易多了,毕竟她是老师,鲁主任是名义上的校长,学校里的事情来找校长,不是很正常?   “啥?你要辞职?”鲁主任眼睛都瞪大了不少,那叫一个不可思议啊。   因为这个年代,公职大于天,谁会自己辞掉这么好的工作啊?   “是的,我不仅是要辞职,我还要回家,请您给我开个介绍信。”姜玉华冷静的说。   鲁主任揉了揉太阳穴,看她一副冷静到随时要离开的样子,只好又问,“那你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我要跟宋修见离婚。”姜玉华顿了顿,又说,“不,反正还没扯证,我们觉得不合适,决定分手,这没问题吧鲁主任,我相信咱们部队不会强留我的,对吧?”   “你先冷静一下,工作我可以批你几天假,介绍信也可以开,但是你是不是要回去再想一想?”   “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姜玉华淡淡的说。   这可给鲁主任急的,人家夫妻俩闹着离婚,他急的豆大的汗珠往外冒,偏偏现在宋修见还在天上开着飞机,他没办法通知过去。   最后是让姜玉华盯着,写了一封介绍信递过去。   拿到介绍信,姜玉华就要去找三个孩子,昨天晚上仨孩子就是在大姐家里睡得,这会儿自己要走了,舍不得,还得嘱咐两句。   中午放了学,姜玉华在学校门口截住了建安平安兄弟俩。   “妈妈要走了。”姜玉华说。   平安还好,懵懵懂懂的,“你要去哪啊,把我带上吧,好不好?”   “我要回家,找我的爸爸妈妈,我也很想带你们走,但军区不会同意的。”姜玉华呼噜着他的小脑袋。   建安却是,眼泪唰的就滚落下来,这孩子倔的很,眼泪掉下来又被他擦掉,“能不走吗?”   姜玉华蹲下来,跟他平视着,轻声说,“还记得在那个小院子里,我说,我是因为爱你们的爸爸,才会过来的,记得吗?”   建安眼眶通红,点了点头。   “但他并不爱我,也不会体谅我,所以妈妈呀,要回自己家了。”姜玉华给他擦着滚滚而下的眼泪。   建安一脸的疑惑,“可我觉得他挺爱你的,他会帮你干家务,会把钱都给你,旁边的叔叔阿姨们,不都这样的吗?”   姜玉华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么小的孩子,懂啥叫爱吗? ”   她把俩孩子一起搂紧了怀里,认真的说,“好好照顾妹妹,我在小卧室里给你俩留了钱,以后去小饭桌吃饭,要是再过七年,你们还记得我,那就去白云乡找我,地址我会留给你们,好吗?到时候我养得起你们。 ”   平安咧着嘴,哇的一下就哭开了。   ……   中午还是在宋寒梅家里吃饭。   放学回家,俩孩子哭咧咧的,一个欲哭无泪,一个仿佛天要塌了,宋寒梅就赶紧问怎么回事。   得知弟媳妇要回家,她就问姜玉华,“你俩昨天晚上不是要好好谈谈吗?这是谈崩了?”   “谈到一半,他有工作,就走了。”姜玉华怔怔的,坐在灶台后面烤着手。   “那还没谈出个结果咋就走了,好歹把话说完吧。”宋寒梅炒着菜,看她魂不守舍的在看三个孩子,眼睛都红的跟兔子似的,“再说了,姐跟你说句实话,你来了两个月,一个屋过了俩月,你这会儿走,不觉得吃亏啊?”   “啥也没干,我俩都没睡一张床,他一直睡在行军床上。”姜玉华淡淡的说。   宋寒梅撂下铲子,想了想就说,“要不你明天再走,今天晚上来我家一起吃顿饭,你来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咋跟你相处过。”   “行。”姜玉华就答应下来了,毕竟临走之前,她还得跟宋修见坦白自己的来历呢。   这天晚上宋修见才回家的,急匆匆的回家没找到人,赶忙的洗了个战斗澡,来了大姐家。   “工作上突然有问题,我没来得及回来。”他解释说。   “嗯,吃饭吧。”这大姑娘再也不会露出甜甜的笑,在家等他啦。   宋修见感觉特别的心慌,但他又说不出来,从姜玉华手里接过盘子就端进了屋子。   晚上这顿是确实丰盛,宋寒梅买了好多海鲜,蒸的,炒的,最稀奇的是一盘子的生腌酱蟹,蟹肉是透明的,浸泡在酱色的汤汁里面,最新鲜不过了。   但一家人,谁都没心思品尝美食,只有姜玉华觉得生腌酱蟹挺稀奇,夹起一块,轻轻一嗦,柔软鲜滑的蟹肉就全都到嘴里了,比普通螃蟹方便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住过海边,第一次尝试这种生腌呢。   甜甜的,带着一点酒味,真的挺好吃的,姜玉华吃了一大半。   当然,期间宋修见不知道是不是从大姐那听说了她要走的消息,好几次想过来跟姜玉华说话,但玉华没搭理他,假装没听见。   等晚饭吃完,要回家的时候,几个孩子闹着要回去,大姐却说,“你俩今晚再好好谈谈,孩子先留在我着,谈不成,明天我带着他们去送你,行吗?”   姜玉华一想,要聊重生的事情,当然不好让孩子听见,就回家了。   走进院子,也没进屋,就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姜玉华说,“你不是想知道我身上的事情吗?我现在告诉你。”   “等等玉华,我先说。”宋修见想坐下来,但又没办法静下心,只好站在姜玉华身边,“我是喜欢你的,准确的说,不是喜欢,是被你吸引。不跟你说实话是我不对,应该早点告诉你。”   今天宋修见到了大姐家,进门就被建安拉走了,从来不跟他说话的小伙子,迎面就揉着眼睛说,“我妈要走了,你为什么不肯喜欢她。”   听见要走俩字,宋修见就跟被雷劈了一样,他可从没想过玉华来了还会走的,同时,也有一种强烈的,即将要失去的感觉。   所以他才意识到,自己变着法儿讨玉华开心,这就叫喜欢。   但是,孩子死了你知道来奶了,大鼻涕到嘴里你知道甩了,早干嘛去啦?   姜玉华脑子里想的,全是上辈子的丈夫,噗嗤一下就笑了,“二哥,你不用这样,是为了让我留下来才说这种话的吧,我真的要回家了,因为你要是喜欢我,你不会让我一个人猜测这么长时间的,带孩子,做家务,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困难,但你不懂得体谅我,你不知道我边做这些,还要一边怀疑你不是不想跟我扯证,这有多累,算啦,这不怪你,是我自己想错了,我把你认错成了另一个人,我上辈子的丈夫,他不会这样的。”   最后一句,姜玉华提到了自己上辈子的丈夫,宋修见眉头一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现在玉华要走才是最重要的,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能取得爱人的原谅,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心里不那么难受。   单膝跪地,他捧着姜玉华的手,满腔的话要说,满肚子的爱意要说。   但女人心硬起来,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姜玉华刷的一下把手拿开,“还有,你猜的没错,我身上是有猫腻儿,但不是什么策反间谍,我是从上辈子回来的。”   她终于说到了今晚的正题。   “你上辈子的丈夫?”宋修见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是的,他就是你,不,应该说是四十多岁的你,上辈子我们没有结成娃娃亲,在四十多岁才遇到,结了婚,可惜没有到老你就出意外去世了,我在回乡给你安葬的路上回到了二十多岁。”姜玉华顿了顿说,“在你生前,我们非常恩爱,感情也很和谐,你一直遗憾说我们相遇的太晚,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一发现自己回来,立刻就回家等你,要跟你结婚的原因。”   “我跟你说我们上辈子感情有多好,并不是因为我想让你后悔,或是怎么着,只是给你解答,为什么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突然失心疯似的陪你来岛上。”姜玉华轻笑了一声,“更重要的是,我是为了几个孩子,建安上次差点坠崖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下面很多碎石头,掉下去绝对是摔断了腿,我得告诉你的是,他们的成长路上,这样的凶险可不少,你不要再把孩子给大姐管,要自己花心思陪伴他们长大,否则建安以后会进监狱的,而平安,会因为去找同行讨公道,被打断了一只手,还有安安,这孩子你得费心思去教,让她自信起来。”   后面的话姜玉华没有再说,但宋修见读懂了她的意思,三个孩子的未来都不理想,甚至于,很惨烈。   不管是上辈子的事情,还是几个孩子的未来,这消息都太重了,宋修见觉得自己需要点时间缓一缓。   他心里觉得不可能,但玉华的档案组织审查过,他自己也去查过,翻了个底朝天,完全没有问题,排除了所有的可能,那剩下看似最不可能的,是不是就是真相了?   “你决定要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问了句。   姜玉华点头,“明天一早的船票,我已经买好了。”   他闭上眼睛,索性在门口坐下了,“去睡觉吧,我给你守着。”   他此时是绝对睡不着的,巨大的冲击需要时间来平复。   进了卧室,姜玉华睡不着,就听见宋修见在门口问,“你回来的时候,共和国怎么样?”   “还在上升阶段,但踏入新世纪,所有人都充满希望。”姜玉华翻了个身说。   他沉默了一下,又问,“他呢?他对你怎么样?”   “谁?以后的你?”姜玉华说着就笑了起来,带着怀念说,“非常好,如果不好,我也不会一回来就找你,从我们相遇到他去世,我只感觉到了包容,体谅,和灵魂相通,他从来不会骗我,因为我们都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他自学了下厨,我工作忙的时候,到家就看见家里整整齐齐,饭菜热腾腾的。”   好吧,听爱人提起她爱的人,还是上辈子的自己,这感觉既让人牙疼,宋修见又自虐一样的想听,他就想知道,上辈子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这么好一姑娘愿意对自己这么付出。   再翻个身,姜玉华就睡着了。   但这一夜睡得也不安稳,胃里一直在翻腾,还有点头晕。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拿起包袱,姜玉华就准备走了。   谁知道到了大门口,一开门,门口传来的就是哗啦啦的声音,再定睛一看,门从外面锁上了 。   姜玉华看时间不够,进门就问,“二哥,这怎么回事?门怎么从外面锁了?”   刚一开口就看见自己门前有个影子动了,她诧异的说,“你咋了,为啥在这睡?”   宋修见昨天坐在卧室门口,就这么守着,他想让玉华留下来,但想想,自己这段时间干的真不是人事,人家姑娘浪费着大好年华,他却不肯领证。   现在人要走了,他想着,放她自由吧,但心里很舍不得。   再加上上辈子的事情,孩子的事情,就这么想了一晚上,才相信玉华真的是从未来回来的。   宋修见睁开眼睛,走到门口看了一眼,也有点懵,“早上隔壁过来看了一眼,问我们怎么不关门,我没有回,她大概是怕被偷,把门给锁上了。”   “那怎么办,我的船票快到点了。”姜玉华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宋修见醒了醒神,走过去帮她看了看,捡了一根铁丝想把锁眼给捅开。   心爱的姑娘要走,他要亲手把她送上船,这感觉别提了,宋修见只想穿越到未来,问问几十年以后的自己,用什么办法才能把她留下,又或者狠狠给前几个月的自己两拳。   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别说捅开,就是碰到都不容易,根本打不开。   宋修见试了两下,扔了铁丝说,“我不去部队,天亮了有人来找,到时候就能开门了。”   其实他翻个墙也能走,但这一别可能是永别,他宁愿自己腿断了。   姜玉华咬着唇应了一声,然后就这么焦急的等着,等到了天亮,还是没人来,她着急啊,肚子难受,头还晕,心烦气躁的,就在家找了个斧子,准备去砸门了。   哐!哐!   一锤又一锤,门口的锁压根没有打开的意思,姜玉华都快急疯了。   但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就响起了一阵口琴的声音,吹得那首歌,旋律她上辈子听了无数次了,闭着眼睛都能哼出来。   “故乡的云和雨,门前的月与花,我愿意把一切都献给你,心爱的姑娘……”   这首歌上辈子姜玉华就听过。   就上辈子丈夫出了意外,躺在病床上即将闭眼的时候,还挣扎着要跟她说这首歌。   当时,已经是弥留的宋修见说,“玉华,如果能重来一次,你想怎么办?”   “重来?”姜玉华当时哭的快晕过去了,“我想立刻去见你,找你,我们可是错过了二十年。”   “好,你一定要去找我,要是我认不出你呢,你伤心了,会走吗?”宋修见咳出了一口血,勉强笑着说。   “不会。”姜玉华已经难受的快死了。   “不,你会的,要是真有下辈子,你遇到了我,我又惹你伤心了,只要你听我给你唱这首歌,就不要走了,行吗?”   “这是娘教我的歌,她说只能唱给喜欢的姑娘,我这辈子只给你唱过,只要听见,你就明白了,我是爱你的。不要生气,我先给你道歉。”说完,他很不舍的,永远的,闭上眼睛。   口琴一直在响,姜玉华也在这一瞬间停下了动作,回头,泪眼婆娑。   上辈子的丈夫,和这辈子的丈夫,突然就模糊了。   “二哥,是你回来了吗?你也回来了对不对?”她哽咽着,想回去抱丈夫。   宋修见放下口琴,看她差点摔倒,赶紧过去扶着,也低声说,“别走,行吗?”   姜玉华泪蒙蒙的看着他,一看就知道丈夫没有回来,她失望,她思念啊。   但一张口,全哇的吐出来了,紧接着就晕了过去。   好嘛,这下兵荒马乱,宋修见鞋子上全是玉华吐得东西,来不及换衣服,一拳捶开了门,去卫生院请来了大夫,一诊断才知道昨晚的酱蟹吃坏了肚子,而且,精神压力太大,玉华生病了,在发烧。   开药,物理降温,感觉到有人一直在自己的额头上擦来擦去,姜玉华终于醒过来,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吻了一下。   “再给我个机会,我会像他一样,追求你,支持你,体谅你,行吗?”   她勉强睁开眼睛,就看见宋修见站在床边,很虔诚的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还要不要给你个追求我的机会呢?   姜玉华在心里想。 第34章 1.11【一更】 好吃,你为啥要咬牙……   要说生病的日子是真的不好受。   姜玉华听见这句话之后, 什么都来不及想,她只在心里说,我从今以后要是再吃一口生食, 天打雷劈!   一连三天,脑子昏昏沉沉的, 一开始睁眼就要吐,后来卫生院的大夫来打了一针, 可算不吐了,但还是在发烧。   终于, 三天过后, 姜玉华身体舒服了好多, 半梦半醒的,就感觉有个人一直在给自己擦胳膊, 擦额头,换额头上的毛巾。   但一觉睡去,再醒来, 天色已经暗了,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窗户倒是开了一点点缝儿用来通风,可算有了口新鲜空气。   姜玉华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先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 还好降温了。   她再坐起来,左右看看,床头柜上有一张纸。   拿起来一看, 这居然就是宋修见的结婚申请,下面写着批准两个字。   姜玉华正拿着看呢,就有人进来了。   抬头一看, 嗯,杀千刀的狗男人。   宋修见当然也看见姜玉华手上的东西,脚步一顿。   这张结婚申请,之前姜玉华可期盼了,就希望赶紧批准下来,但现在批准了,心里却没有多大感觉,兴致缺缺的,就又放了回去,就跟看了副食厂的今日菜价似的,没有多大波澜。   抬头,她揉着脑袋问,“我睡了几天了?”   “三天,现在感觉怎么样?”宋修见说着,上来帮姜玉华套上了外套,又给她换了个玻璃瓶子,里面灌的都是热水,“头还疼不疼?”   “有点,不过好多了。”姜玉华继续揉着脑袋。   “三天没怎么吃,先吃饭吧,我给你拿拖鞋。”   距离上次坦白已经过去三天,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件事。   宋修见可谨慎了,估计自己一提,这大姑娘就要拖着病体一路坐火车回去,这要是坐到家,半条命就没了。   姜玉华完全是头晕脑胀,压根没顾上。   穿上衣服,再穿上拖鞋,她抱着玻璃瓶准备下床。   宋修见直接把院子里的小桌子搬过来,就在房间里吃饭了。   也就在这时候,放学的仨孩子就跟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家门,一进来就要到大卧室里找妈妈。   姜玉华还没来得及下来,就被一窝蜂的围住了。   “妈,你咋样啦?”平安抱着姜玉华说。   建安呢,放下书包,先帮忙端来饭菜,再把手放在妈妈额头上测了测,发现没有前两天那么滚烫了,也静静的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   无论跟宋修见怎么样,这三个孩子,姜玉华是真的舍不得。   她笑着说,“我好多了,你们呢?这两天有没有好好上课?”   这话刚一说完,落在后面的安安,才算追进了房间。   平安可委屈了,“上课是上课了,但老师总是骂我是蠢猪,说我不好好听讲,妈,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家,我把你的爸爸妈妈当爸妈,行吗?”   “傻子,妈的爸妈,你要叫外公外婆。”建安吓了一跳,逮着弟弟就拍了一把。   “那我跟你去外婆家,不要在这上学了。”平安嘟着嘴,也生气了。   宋修见本来端菜的人,也停了下来,想看看玉华会不会答应,她是不是还是想走。   “以后再说,好吗?妈妈饿死啦,要吃饭。”姜玉华并没有正面回答,招呼几个孩子吃饭,饿了三天,肚子都饿扁了。   到了桌边一看,两菜一汤,她就想笑了。   人都说男人不会做饭,说的就好像没有个女同志在家,男人都活不下去一看。   但这两天她一直在生病,宋修见也没饿死,不还有两菜一汤可以吃上?   “这是食堂打的,还是大姐做的?”她拿起筷子,声音瓮瓮的就问。   宋修见主动把她爱吃的挪到跟前,声音都绷紧了,“是我做的。”   看吧,男人不是不会做饭,只是没逼到那份上。   “你尝尝?”   姜玉华还没动筷子,饿了一天的仨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夹菜了,因为眼前的四菜一汤,别管味道怎么样,至少火候控制的不错,卖相都还行。   建安夹了一筷子炒韭菜,吃着吃着脸色就扭曲了。   “怎么了?”姜玉华也想夹,“不好吃吗?”   筷子还没碰到韭菜,建安就拦住了,表情可扭曲了,“好吃,好吃。”   好吃,你为啥咬牙切齿?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安安也饿的不行,夹着吃了一口,勉强咽下去之后就不动筷子了。   平安可是在嘴里塞了一大口的,吃完就张着嘴巴开始喊了,“妈,好、好……”   话还没说完,建安拍了一把,又使了个眼色,平安才改口说,“好吃。”   这一看味道就不好吃啊,姜玉华索性放下了筷子,“我来吧,家里还有菜吗?”   就不管其他人,她自己也得吃呢。   但宋修见也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把她往房间里劝着,“算了,你先去休息,锅里有白粥,我给你凉一碗。”   “孩子们呢?”她放心不下,回头看建安几个。   建安立刻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好吃!我们自己吃!”   这几个孩子,该不是味觉出问题了吧?   虽然炒菜不行,但宋修见熬得粥还挺好,软糯粘稠,而且使用新稻米熬的,配上姜玉华前段时间腌的小咸菜,总算喂饱了肚子。   喝完粥,她躺在床上,盘算着什么时候病好了回家。   但过了一会,天都黑了,家里居然来了客人,而且看着还是来探病的。   “小姜老师,听说你生病了,还好吧?”   姜玉华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林芳林老师笑着走进来。   “前两天起不来床,这两天好多了。”姜玉华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垫子上。   要说林芳也很客气,人来探病,还带了两颗在岛上很难看见的苹果,看着红彤彤的,表皮很薄,一咬就能迸出果汁。   姜玉华很长时间没有出岛,家里早就没有水果了,一看见两颗红彤彤的锅子,嘴里就开始泛酸。   但林芳一个人来岛上,她自己日子过的都不宽裕,姜玉华当然不肯要,“能来看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不用带东西。”   “不不,这东西你得收下,赶紧养好病。”林芳特别坚决的,就把苹果给塞过来,“不只是我,学校里的孩子们也很想你回去呢.”   “怎么啦?这些天一直是你在代课吗?”姜玉华只好收下苹果,转头问。   学校里一共就俩老师,她不干了,可不就是林芳一个人。   “也不是,你放假的那天,来了个陈老师。”   陈老师?   “是从外面新招过来的吗?”姜玉华还稀奇呢,上次找林芳用了好长时间,这回居然这么迅速就找到了?   林芳解释说,“不是,说是你们岛上原来的老师,你请假了,她就来代课。”   姜玉华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了,应该就是自己上次去找过的陈老师。   这下更稀奇了。   姜玉华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陈老师上次口口声声的说,岛上的学生全都是蠢驴,教驴认字儿,都比教他们轻松,为啥现在就愿意来代课了?   “教的咋样,有没有按照我的规定来?”姜玉华又问了一句。   目前的省城师范大学还没有教过孩子们要注重纪律,尊师重道什么的,但姜玉华是从差不多三十年以后回来的。   三十年以后的小学,最起码老师还是很受尊重的。   而小学一年级,也是个让他们锻炼纪律最好的时候。   所以姜玉华在上学的第一天就让他们要注意听讲,不能说闲话。   希望新来的陈老师别废了这些纪律。   谁知道一提起规定,林芳的脸色那叫个难看,“一言难尽,总之啊,你赶紧养好身体回来吧,你们二班,几乎要翻天了。”   姜玉华笑了笑,没说话。   正说着呢,余光又看见门口闪过了一个人影,她探头喊,“大壮?是你吗刘大壮,来了就进来说话,躲在外面干啥?”   外面的果然是刘大壮,磨磨蹭蹭的进来了,手上还提着一篓子的虾,新鲜的很,活蹦乱跳的。   “你咋啦?咋不进来说话?”姜玉华看他扭扭捏捏的就想笑,“还有这一篓子的虾,你带回去,我不要你们送东西过来,又好吃的,自己带回去吃。”   刘大壮低着头,声音细的像蚊子在叫,“是我爸让送的,你跟他说,别跟我说。”   “那你这些天在小饭桌咋样,吃的还行吧?”姜玉华看他胖了一圈。   刘大壮点点头,不管老师问啥,虽然不抬头看,但他都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眼看着天要黑了,姜玉华就说,“你们回去吧,天再黑就不好走路了,大壮回去之后记得要好好读书,就算不是我教你,也要认真听课,你要想出这座岛,最好的一条路就是读书。”   这小孩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而且欲言又止啊,抠着手指头,一直想说啥,但就是没说出来。 第35章 1.11【二更】 这是她不顾一切奔向……   送走了来探病的, 姜玉华把晾凉的粥一口气喝了,感觉身上还有点不舒服,又躺床上睡了一场。   看样子她的病还没有完全好, 第二天还是一直在昏睡,仿佛要把前两天累着的全都给睡回来。   再一睁眼, 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姜玉华醒了,翻了翻日历, 发现自己满打满算,已经在床上躺了有四天, 这可不得了, 骨头都要睡软了。   她起了床, 穿上衣服,正好碰上孩子们放学, 就指着院子里的椅子说,“建安,能不能给我把椅子搬到门口去, 我去透透气。”   建安放下书包就开始搬椅子,刚拿起来就犹豫了, “你病好了吗,能吹风吗?”   “好了,没事儿, 我穿得多,而且这会儿也不冷啊。”姜玉华笑着说。   海岛这时候美的让人心惊,而且正是傍晚, 不冷不热的,在门口吹吹风挺舒服。   姜玉华在门口坐了几分钟,宋修见进家门了, 这些天他可自觉了,一进门,看家里还有几个孩子换下来的脏衣服,就端上盆子,到门口洗衣服去。   门口有个大水井,原来好多妇女在这压水,洗菜洗衣服,但现在家家户户都打了水井,这儿就没人用了。   这会儿宋修见把衣服压在水里,就要回头看一眼姜玉华。   她就这么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盯着海岛的西北方向。   宋修见一开始还想不到她在看啥,但仔细想了想就知道了,那是齐鲁的方向,他俩的故乡。   所以,玉华这是想回家了吧?   宋修见回过头,那叫一个挣扎。   这不,这时候是孩子们的放学时间,也是军嫂们去买菜回来做晚饭的时间,刚吹了没多久,三四个军嫂就成群结队的,从副食厂的方向走过来了。   “小姜好点了吗?听说你一直在生病那?”为首的胡娣来就说。   姜玉华看海景看的入迷,心不在焉的点头,“好多了。”   本来以为,他们路过就走了吧,没想到胡娣来走过去,扭头看见了什么,又回过头来了,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这是小宋吧,你在洗衣裳?娃的衣裳,还有小姜的衣裳。”   “对。”宋修见已经搓干净了领口和袖口,挤干水分,起来倒水,还要继续压水,被胡娣来这幅样子搞得,还以为自己没洗干净。   一件上衣抖开,正在皱着眉打量。   看见男人洗衣服,胡娣来那架势,那气得,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   她不跟宋修见说,反倒是转过来看了姜玉华一眼,“小姜,你现在病都好了,照理说不该这么娇气,怎么能让男人们洗衣服,他们那手是洗衣服的手吗?”   嗯,胡娣来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男娃子最金贵,他们只能干有出息的事情,读书写字,去做工人。   要是哪个女的像这么坐着,看着自己丈夫干活,那就是不守妇道了。   姜玉华一看就知道,胡娣来这是又犯病了,她咳嗽了两声,准备起来跟胡娣来说道说道。   没想到宋修见一把抖开衣服,突然冷声说,“我叫你一声胡嫂子,是因为您年纪比我大,但不代表你可以插手我家的事情,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你咋这么说话?”胡娣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小两口好,哪个有出息的男人会在家给媳妇做饭洗衣裳的?”   “我天天在家做饭洗衣服,有问题吗?”宋修见反问。   这事儿吧,要是两个妇女吵吵两句,胡娣来可有话说呢,她打起架来那叫一个厉害,看杨彩丽现在还不敢出门就知道了。   但这事情一旦男人们掺和进来,胡娣来就不说话了。   她要说宋修见没出息吗 ?   整个岛上最年轻的飞行员,要他还没出息,岛上再没有出息的人了。   “不识好歹。”   脸色讪讪的,胡娣来扔下这句话,又赶紧跟上了大部队。   啥人啊这是,姜玉华朝着她的背影翻个白眼。   在外面吹了一会,再活动活动,晚上再睡一觉,到了第五天,她一觉醒来,总算是觉得大病初愈,神清气爽了。   这会儿她正在收拾东西,几个孩子就躲在房门口看,姜玉华一回头,小脑袋全都缩回去,再低头,余光就看见他们都趴在门口。   “你们躲在门口干啥?想说啥就说。”姜玉华手上忙活着,笑着说。   几个孩子没说话,最后平安哭咧咧的走进来,拉着姜玉华的衣角说,“妈,你能不能不要走,我长大以后会孝顺你的,你就是我亲妈。”   “我不是你亲妈,你亲妈呀,在首都呢,我是后妈。”姜玉华转过来,指着他说,“亲妈不能忘,但你也可以把我当亲妈。”   “那你不要走行吗?”平安抹着眼泪说。   姜玉华沉思着还没说话,宋修见也进来了,进门就递过来一张东西。   “船票。”姜玉华看了两眼,抬眼问他,“你是在赶我走吗?”   宋修见应该是临时跑回来的,头上在冒汗,但气喘的很匀,声音绷的也很紧,他说,“我仔细想过。”   “想出啥了?”姜玉华摩挲着船票。   “应该尊重你的选择,你想回家,我给你买了船票,你想留下来,我们好好过日子,做你想做的吧。”他说完这话,又看了玉华两眼,这就准备回部队了。   姜玉华看着船票没说话。嘉   再深吸一口气,宋修见跨出了门槛,越走越快了。   但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里扑出来,几乎是扑进了宋修见的怀里。   他两手一兜,把平安抱了个满怀。   平安扬着大大的笑脸,笑的比过年还开心,“我妈答应留下来啦!”   放下孩子,宋修见立刻折返了,踏进门槛的那瞬间就在问,“玉华,你真的愿意留下来?”   说着,他下意识的,要把玉华手上的包裹给接过来。   但姜玉华手一缩,不让他碰了,“别高兴,我只说留下来,但还没有答应跟你过呢。”   “而且,你答应过我什么忘啦?现在只做到了后两样。”   姜玉华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昏迷过去之前,宋修见说,追求你,支持你,体谅你。   但上辈子的他,真正吸引姜玉华的地方并不在于无条件的付出,而是他的学识,见识,经历,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聊到一起的灵魂相通。   这才是姜玉华回来,不顾一切奔向他的原因。   但现在,他得先想想怎么追老婆了。   这边,姜玉华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房子全家人一起收拾完,等到星期一,去鲁主任那边销了假,说明了情况,她得回去上课了。   星期一,据说代课的陈老师已经回家了,姜玉华走到教室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闹得跟马戏团似的。   有人在桌子上刻字,有人在折纸飞机玩,还有人在鬼吼鬼叫,总之,姜玉华发现自己离开了几天,这些孩子全都野的不成样了。   她在后门站了半天,所有学生闹得疯成一团,压根没人发现老师已经来了。   姜玉华咳嗽一声,终于渐渐的开始安静下来。   “鲁根生,桌子是让你刻字玩儿的吗?这是学校的东西不是你家的桌子,不准刻了。”姜玉华低头一看,哭笑不得,敲他脑袋一把,“还刻个早字儿,是我给你讲故事犯法了,啥也没学会,就知道刻字了是吗?”   “狗蛋也是,折什么纸飞机,你不好好学习,以后别想开真的飞机。”   从教室后门一路走到最前面,一路走一路说,才算把这些学生已经松掉的皮,给紧了回来。   站上讲台,姜玉华翻开书本,准备先给他们复习前面学过的东西。   谁知道一个星期前才学过的知识,她不过离开了几天,这些孩子居然给忘得一干二净。   皱着眉,姜玉华就问了,“王晓华,起来回答,这个拼音连起来怎么读?”   叫王晓华的那孩子是班上最高的,也是年纪最大的,渔民家的孩子,今年十二岁左右。   此时他站起来,盯着黑板上的字母看了半天,理直气壮的来了一句,“老师,我不会。” 第36章 1.12【一更】 他这是被谁给洗脑了……   “不会?前两天代课的老师没给你们讲?”姜玉华纳闷了, 照理说陈老师代课了几天,再怎么样也不会啥也不讲吧,这都是最基础的东西了。   谁知道王晓华一张口, 他居然说,“讲不讲有什么意义吗, 老师,我觉得我们不需要学太多知识, 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干革命。”   “对,我们学那些有啥用啊, 日月人文, 这些东西能糊饱肚皮吗, 这些东西能帮让咱们的人民糊饱肚皮吗,老师, 这些东西我们不学!”   “我要干革命!”   一时间,下面就跟锅开了似的,一群平时就很调皮不爱学习, 就很喜欢跟老师对着干的孩子立刻举着手,喊开了。   而这些孩子, 平时上课也不爱听讲,但那时候多少还有点羞耻心,当老师点到他们, 而他们又答不出来的时候,都会低着头不说话。   现在可好了,一群人高举着双手, 拿革命当筏子,说学习这些知识啥用都没有。   他们是要闹革命吗?他们连革命真正的意义都不知道,分明就是逃避学习!   “行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不是给你们闹革命的,王晓华坐下。”姜玉华扫了他们一眼,“你在课上闹革命,我不会打你,但我会告诉你父母,让他们来教育你。”   岛上的渔民也怕了,要是听说自家孩子这样,非得抄起拖鞋给他屁股上来几下。   “好了,现在咱们开始上课。’   一堂课上下来,姜玉华就发现问题了,不只是这几个学习差,接受能力慢还调皮的孩子想着闹革命。   而是一整个班的孩子都开始觉得,学习没什么用,还不如糊弄过去,等年纪到了就出去干革命去。   姜玉华点他们起来,问之前学过的知识,十个学生里,只有五个能说的上来,还磕磕巴巴的,这算啥嘛。   她是发现了,自己不在的这几天里,所有学生从里到外的精神全都松弛了,觉得学习不重要了。   那她就得想个办法,让他们重新觉得,只有学习,才能改变命运!   这不上午的课上完了,自习课一结束,姜玉华走到走廊边,摇了摇铃铛,一群孩子就揉着肚子,一窝蜂的要往学校门口跑,赶紧回家吃饭去。   姜玉华每天也是雷打不动的,要带着几个孩子回去吃饭。   牵着安安,建安兄弟俩就在前面蹦跶着,姜玉华还在盘算中午吃啥。   宋修见一向是起的很早,以前他会早早的出门,去部队锻炼体能。   但自从姜玉华病了一回,他自己上手,体会过玉华平时一天要干的活儿以后,就知道洗衣服做饭收拾家务,这些活儿看着不累,但你要做下来是非常繁琐的。   所以现在他早早起来之后,会看着家里有什么菜,把他们洗干净,切好了放在篮子里,中午玉华下了班,直接起火就能炒。   今天家里是已经切好的白菜丝,姜玉华想着,买两条鱼回去烧了,里面加上蒜瓣,又下饭又有营养,这不齐活儿了吗?   “建安,先别回家,跟我拐弯去趟副食厂。”   抬头一看,建安和平安兄弟俩已经快走的没影子了。   姜玉华拉着安安拐弯,结果还没走两步安安就说,“妈妈,哥哥没跟上来哦。”   扭头一看,这兄弟俩好像没听见,已经凑到一处看热闹去了。   “他俩看啥呢,咱们也去看看。”牵着个小的,就去找俩大的了。   到那一看,不只是建安和平安,就刚才从学校里飞奔出来,一副为了吃饭啥也不管的学生们,这会儿也聚在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怎么了?里面是啥?”   姜玉华根本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只好逮着外面的孩子问。   那孩子挠了挠头,“两个解放军叔叔身上沾上了脏东西,洗不干净啦!”   “让一让,二班的学生现在都回家吃饭,别在这挤着。”眼看人越来越多了,姜玉华只好高喊了一声。   现在好多学生都围在这,还有更多的学生,看见这边热闹,也想过来看看,姜玉华就怕人多了,万一发生个踩踏事件,就算伤到了也是不好的。   好在从开学到现在进行的教育还是有用的,学生们对老师还有些尊敬,姜玉华喊了一声,有的学生就自动散开,走到其他地方看热闹。   他们一走开,姜玉华才看清了里面的情况,两个解放军小战士急得脸都红了,一直在揪着自己的衣角。   “怎么回事啊?”姜玉华就问。   其中一个小战士拽着衣角给她看,“刚才不小心沾上了机油,待会要是碰上了纠察,我们这衣服咋办啊?”   部队里面仪容仪表是很重要的,这会儿俩小战士给急的不行,一直在揉搓脏了的那块地方。   而岛上的孩子,不管是军官的,还是渔民的,最崇拜的人肯定都是解放军,现在看俩解放军叔叔急成这样,一群孩子也在着急,只咬着嘴唇。   王晓华也最崇敬解放军了,在外面急的乱蹦,出了个馊主意,“要不我去学校偷点老师的蓝墨水,往上面浇一层,就看不见脏的了。”   这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因为俩小战士现在穿着的作战服是藏蓝色,王晓华就认为浇上蓝墨水,就能掩盖掉机油的脏。   “这可不行,小同学,我们不能偷东西。”俩小战士急的满头大汗,还要注意不让这小伙子跑回去偷东西。   另一个总跟王晓华玩儿的小孩又说,“要不剪块布缝上去,就看不见啦。”   嗯,剪块蓝色的布贴上去,是看不见机油,但那块蓝色的布不是更明显吗?   “这更不行了,纠察一眼就能看见。”俩小战士直接垂头丧气了,互相对视一眼,“今天肯定要被逮住了。”   一群孩子也急的抓耳挠腮的,馊主意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   姜玉华看了半天,突然说,“我有办法洗掉。”   “啥办法?”   王晓华首先就在撇嘴,“姜老师吹牛,这怎么洗?”   其他孩子的目光也几乎全都集中在姜玉华身上了,那目光透着浓浓的求知欲和好奇呀。   这种充满期待的目光,才让姜玉华觉得,他们不过一时的跑偏了,而她现在的举动,才是有意义的。   姜玉华看自家建安在最外面,因为他平时跑得最快嘛,就说,“认识卫生院吧,建安给咱们去卫生院要点高浓度酒精,我保证能洗干净。”   建安二话没说,一阵风似的朝着卫生院就跑过去了。   两个小战士加上一群孩子,这么多双眼睛特别期盼的看着建安离开的方向。   不到十分钟吧,建安又快速的跑了回来,手上还拿着个玻璃瓶子,里面只剩半瓶酒精。   “这些够吗?护士姐姐说她那只有这么多了。”建安一脸担忧的说,一是担心机油洗不掉,两个解放军叔叔要被纠察逮住,二就是怕妈妈说了大话,结果没做到,从此这些同学就不信她了。   姜玉华打量了一下俩小战士身上的污渍,一个在袖口,一个在衣角,都不算大,“够了,来,我给你们浇上一些,你们自己来揉搓,等上面的机油溶解了,再去水龙头下面洗一洗,就能洗干净了。”   俩小战士也半信半疑,让姜玉华给自己倒了一点,揉着揉着,“还真干净了?”   “再去用水龙头下面冲一冲,你再看看。”姜玉华指了指水龙头。   一群孩子凑过去看,哇的一声大叫,“洗干净了,真的干净了,老师,这咋回事啊?”   “机油是有机物,酒精能溶解有机溶剂,也能溶于水,这不就洗干净了嘛?”姜玉华不慌不忙的说。   一群孩子听得懵懵懂懂,别说有机物了,他们就连有机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呢。   但此刻,对于姜玉华的崇拜是真的,对知识的渴望也是真的。   俩小战士看见衣服洗干净了,直接就松了口气,道了声谢谢,赶紧就回去了。   但这群孩子还没走,聚在姜玉华身边,想听她说点什么。   “我知道你们现在听不懂,但孩子们,你们总觉得学习无用,学的知识用不上,这不就用上了吗?”姜玉华趁热打铁的说,“远的,咱们就说开飞机,近的,就比如你吃的米饭,和麦子,种田,这都是要靠知识才能种出来,你光喊两句口号,可种不出粮食。”   “你们还是学生呀,学生最重要的任务是啥,谁跟我说说?”   姜玉华虽说不想出风头,但刚才帮俩小战士解决了迫在眉睫的问题,现在所有孩子的心目中,她就是万能的,就是无所不知的。   那这时候,孩子们当然热衷着,想给她表扬一下嘛。   班里一个孩子就举着手说,“是学习,读书写字。”   “说得好,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所以,从下午这堂课开始就给我认真听讲。”姜玉华笑着说。   一群小屁孩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一直在点头。   但姜玉华目光一扫,就看见人群外面的王晓华了。   王晓华年纪最大,也最有主见,刚才看见机油洗干净了,还挺佩服的,但此时听见姜玉华说起了学习,他眉头一皱,耳朵扇了两下,直接转身就跑了。   这是完全不当回事儿呀,姜玉华怎么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就好像被谁洗脑了一样,他这是要搞事? 第37章 1.12【二更】 你被开除了……   事实证明, 嘴上说了一万遍,还不如亲眼一见。   姜玉华刚回学校的时候就发现孩子们思想开始开小差了,但课上说了很多次没人听, 中午来了那么一出,下午学生们听课就认真多了。   不为别的, 他们以后也想当兵,现在部队找人还要求识字呢, 再不好好学习,岂不是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但也有不认真的, 就比如王晓华, 直接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这种人, 姜玉华懒得管他,本想着井水不犯河水, 他自己不愿意学习,老师也劝了也说了,人家愣是不听, 索性就不管了。   谁知道这王晓华,自己不学就算了, 还在学校里搞事情。   这不一节课上完,姜玉华得赶紧回办公室倒水,嗓子干的快冒烟了。   一口水刚咽下去, 安安急急忙忙的就进来了,拉着妈妈的手就往外走,“妈妈, 外面,哥哥,打人。”   安安这小闺女, 原来是没人教,姜玉华来了之后经常跟她说话,现在人家也能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了。   虽然不是那么利索,但意思基本上都能表达出来。   “你看见哥哥外面在打人?带我去看看。”姜玉华赶紧跟着她出门。   安安在前面拽着,姜玉华在后面跟着,就这么穿过教室的那一排,到了后面两排。   因为学校目前只有两个班,后面两排基本没人来,现在居然聚集了好几个小男生。   其中一个长得最高,也最壮,手上拿着根木棍,还在不停的敲着,打着。   而建安被好几个小男生按着,一直用脚踢他们,怒气冲冲的说,“你们等着,我妈马上就过来!”   姜玉华远远的就看见了,心里纳闷他们在敲什么呢,走进一看,差点没气得揍人。   她看见了啥?王晓华跟个混子似的靠在墙上,脚丫子还在地上一点一点的,他手上那根棍子一直在敲打一个女孩的脑袋,敲一下,他就要笑一声。   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衣服穿的整齐,就是已经洗的快发白了,此时一脸倔强的蹲在角落里,王晓华敲一下,她就拿石头砸他,但很快又有小男孩上来打她了。   “给我停下,谁准你们打人的?”   抢下棍子,姜玉华给这些小男孩一人屁股上来了一下,还是不解气,棍子一掰两段摔在他们面前,指着笑的最赖皮,最可恨的王晓华怒声说,“为啥欺负这小姑娘?”   几个男孩联合起来欺负个小女孩,把人堵在角落里不吭声,她平生最恨这种人。   王晓华可淡定了,抖着腿还在笑,“我们在□□她,改造她啊。”   “你凭啥改造她?”姜玉华把小姑娘扶起来,拍着她身上的灰尘,一边把她揽在怀里。   这小姑娘可太倔强了,被拉起来之后差点没窜上去打人,姜玉华摁住了她,又差点被王晓华这话给气笑了。   “她爸是资本家,苏修,她父母都被下牛棚了,我们批资本家,批苏修,改造他们的思想,有错吗?”王晓华不甘示弱的说,“老师,你要再不闪开,我们就连你一起批,咋,你想包庇资本家?”   嗯,这小伙子上了几天学,大字不识几个了,居然就学会扯虎皮拉大旗,现在是要开始斗了?   而他现在打的这个女孩姜玉华认识,是自己班上的,名叫乔安娜。   乔安娜因为长的很漂亮,眼睛尤其出众,特别水灵,再加上她学习的很认真,所以姜玉华印象深刻。   这小姑娘命挺苦的,父亲早年在苏国留学,过来之后正好赶上了批黑五类,再加上家里有点资产,直接就被定性成黑五类,下方牛棚了。   这小姑娘当时还小,没受到什么伤害,她妈就想了个办法,把孩子和钱一起送到了海岛上的姐姐家,所以乔安娜从小就是在大姨家长大的。   “姜老师,我现在叫你一声老师,你要是再包庇她,我会连你一起斗的。”王晓华一棍子指了过来,语气很阴森啊。   这筏子扯的够大,也够理直气壮,确实,小安娜父亲是个苏修,谁都能踩上她一脚。   这时候林芳也听见消息赶过来了,她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小孩子打架,但跑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王晓华的这句话,差点没一个踉跄,给吓得摔在地上。   勉强扶着,跑到姜玉华身边,拉着她一个劲的要走,声音还在发抖呢,“小姜同志,这事儿咱们就甭管了吧,安娜的成分不行,就给他们斗一斗,咱们别掺和。”   她又压低了声音,“都是小孩,能□□啥,骂两句跺两脚就算了,别闹得整个学校最后都要受牵连。”   林芳在老家的时候可看过了太多□□,她此时腿软的要命,生怕掺和进来以后,这几个学生连着她们两个老师一起□□。   姜玉华扯开了她的手,反问一句,“骂两句,跺两脚,凭啥?这孩子做错了啥?他父亲是苏修,资本家,但据我所知,安娜还没懂事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岛上,她懂个啥?”   “还有,林老师,你真的以为把安娜推出去我们就能安生了吗?这就是个开始,他尝到了甜头,他尝到了只要扯着大旗就能把老师同学踩在脚下的感觉,下一个批的对象就是你和我!这事不只是乔安娜一个人,你们不管,我管!”   姜玉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质问说,“王晓华,你要斗我现在就来,我开开眼。”   这是一击直球,反而把个王晓华给打蒙了。   他瞪着姜玉华,过了一会突然吐出一句,“提高警惕,保卫祖国。你现在就是在保护资本家,保护苏修!我要喊人来□□你!”   姜玉华刚才等了半天,想看他玩儿出什么花招来呢,结果这半天了,就背了一句语录?   看他气成那样,都只有背语录,该不会就学了这么一招吧?   姜玉华差点要笑了,心说上辈子在边疆,到处都是串联过来的小红兵,我要背语录背不过你,我都不可能活着回到这辈子了。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问你,她父亲是苏修,她是吗?”姜玉虎冷眼看着他,反唇相讥。   “为人民服务!她不是苏修,但她思想需要改造!”王晓华开始磕巴了,脸色开始慌张了。   天知道他就这么两句,要再斗嘴下去,他还说啥呢。   姜玉华逼近一步,又问,“打倒土豪劣绅!那我问你,乔安娜天天早上来的最早,班里垃圾都是她倒,黑板都是她擦,这不算劳动改造?我教认字的时候她学的最认真,看的最仔细,这不是思想改造?”   王晓华被她要吃人的样子吓了一跳,扔了棍子往后退了。   姜玉华再往前一步,忍着怒气质问,“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要团结一切爱国的,拥护社会主义的人士,乔安娜我问你,你爱国吗?”   乔安娜一把擦了眼眶里要掉的眼泪,捏着拳头就说,“我要好好学习,将来报效国家,为社会贡献力量。”   “这就是我们要团结的人,你要批她,你是不是思想有问题,王晓华,现在不准往后退。”姜玉华问,“你告诉我,你想批爱国人士,存的什么心思?”   最后一声质问,直接把王晓华给吓的一屁股坐地上去了,两只眼睛直瞪着,左右看看,想看看有没有哪个狗腿子帮自己说句话来,但大家都开始回避他的目光了,不敢说话了。   王晓华在地上擦了擦手,赶紧说,“那算我错了,我不批了,这总行了吧?”   姜玉华反而要冷笑了,从兜里摸出了几块钱直接塞进了他的手里,把他拉起来,连推带搡的,“那我告诉你,不行,现在你被开除了,你给我滚回家去,以后谁再敢在学校里打着斗人的筏子欺负人,立刻给我滚回家。”   “学校是让你们学习的,是让你们干这些的吗?”   王晓华捏着几块钱,直接要懵掉了。   林芳终于回过神,从后面追上来,压低了声音说,“小姜,这怕是不好吧,你自己退了钱把学生开除,校长知道了怎么办?”   “对,你等着,我现在告诉校长去!”王晓华抖着那几张毛票,气势汹汹的就说。   也正是这时候,校门口踏进来两个人,左边那个,陈老师,右边那个鲁主任,也就是现在兼职的校长。   姜玉华心说,呵呵,今天这热闹齐活了。 第38章 1.12【三更】 三更送到!……   别看王晓华在学校里逞威风, 他其实太害怕回家了,他爸是个爱打老婆的,还尤其好面子。   在这种家庭情况下长大, 王晓华不说保护自己的亲妈,他变得怯懦, 胆小,只要他爸眼睛瞪起来, 他两条腿就开始打哆嗦了,再小一点的时候, 甚至能当场吓得尿裤子。   在家暴这件事情上, 王晓华是受害者, 但他不想着保护亲妈,制止他爸, 他想的是啥呢。   咦,在学校批人,把所有老师同学踩在脚下, 这不就满足了他的统治欲了?   屠龙者终成恶龙,说的就是他了。   这会恶龙王晓华心里其实可害怕了, 怕他真的被开除回家,以后学校不要自己来上学。   “姜老师,我给你道歉行了吧, 你不知道,我要是被开除了,我爸会打死我的, 我不批你了,我再也不敢提了,行吗?”王晓华直接就开始求饶了。   但他怎么就不想想, 他爸家暴他和他妈,他就来欺负乔安娜,人小女孩多无辜?   乔安娜现在还攥着拳头,又惊又恨的盯着他。   “不行,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王晓华,昨天你也在课上告诉我要这么干,你不是要搞吗?”姜玉华一手指着门,吼开了,“你给我回家搞去,在这我不行,你还不走?”   “我记得你爸腿脚不利索吧,所以他要在你们身上发泄,他打你,难道你就不会把他捆起来,让你妈狠狠的抽他一顿?不管怎么说,有人欺负你,你把这种恨发泄在更小的孩子身上,我今天必须开除你。”   正好这时候鲁主任听见动静,带着人就过来了。   “小姜同志,咋了这是?”他一脸的疑惑。   哎呦喂,刚才还一脸衰样装可怜的王晓华,直接就跑到鲁主任面前,嚷嚷开了,“校长我得跟你说,这个姜老师居然想要开除我,我没交钱吗?没交学费吗?”   “ 开除,出啥事儿了?”鲁主任还是摸不着头脑。   姜玉华一直冷眼看着,就看着王晓华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往自己身上抹黑。   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直接就走到鲁主任面前,别的一句话没说,就问了一句,“王晓华在课堂上说,他要闹革命,但他不好好学习报效祖国,反而抓着我们学校里的一个小女孩,用棍子打她的脑袋,说要批资本家,我给了他几块钱,把他开除回家了,你就说这事儿对不对?”   “批小女孩?一小女孩有什么好批的?”鲁主任首先脸就黑了。   他家也有个小闺女鲁小丫,是,杨彩丽重男轻女不喜欢这个闺女,但鲁主任疼得紧,盘算着到了上学年龄就送到学校呢。   “那,就那小女孩,父亲被定为苏修了,但我得说一句,她还没懂事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岛上。”姜玉华伸手一指,指着乔安娜说。   乔安娜脸上脏兮兮的,一双大眼睛又明又亮,一股子倔劲儿,跟建安并排站着,看着就让人心疼啊。   “我那是开玩笑的,我给她道歉还不行吗?大不了,以后我不批她了。”王晓华还在道歉。   姜玉华又是一声冷笑。   下一秒,鲁主任就伸手指上大门口了,“王晓华是吧,拿上钱回家,你被开除了,这学校里我不允许斗人,滚回去。”   王晓华两眼一瞪,直接傻了。   他不知道为啥,但姜玉华清楚的很,岛上是部队管辖,而岛上的最高领导罗司令,包括组织,都严禁在这里搞斗人那一套。   现在对岸虎视眈眈的盯着,时不时的就要派战机过来骚扰,岛上最重要的任务是保家卫国。   试问,你批人斗人,把保家卫国的都给斗走了,谁来保护你?   所以,即使王晓华再不情愿,再一步三回头,他最终还是跟条丧家之犬似的,被一群学生给连推带搡的,轰出了校园!   滚吧你!   ……   “以后谁再在学校里搞这种把戏,也给我开除,这件事情做的非常对,刚才的学费是你私人掏的吧,回头我披个条子,你去报销。”鲁主任心有余悸啊,赶忙对姜玉华说。   姜玉华还在给乔安娜擦脸蛋呢,这小闺女跟安安玩的挺好,事情结束之后,轻轻的说了声谢谢姜老师,然后就跟小安安手拉手去上课了。   正好下一节是自习课,摇一摇铃铛,刚刚被上紧了发条的学生全都一溜烟的跑进了教室,比那跟着老母鸡的小鸡崽子还要乖。   这时候鲁主任还没走,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们去办公室谈谈吧,我来学校是有正事儿要说的。”   于是,一行四人就朝着教室办公室去了。   到了那,鲁主任就介绍说,“这是陈老师,小林你应该认识了,小姜我给你介绍,前两天你不在的时候就是陈老师代课,现在我们观察发现学校老师太少,所以又安排来一个老师,你们以后就是同时。”   “陈老师,我们早就见过。”姜玉华伸出手。   挺有意思的,这陈老师上次说宁愿教头驴都不愿意教岛上的学生,前两天却来代课了。   她代课吧,知识一点没有教,但学生们居然被激发出了厌学的情绪,就说奇不奇怪。   但既然是组织安排的,人家也没有什么大错误,姜玉华不好说啥。   陈老师脸色淡淡的,看着还有点不高兴呢,虚虚的一握手,“嗯,以后就是同事了,我们互相帮助。”   鲁主任工作可忙了,看他们互相认识以后就说,“具体课程你们自己来安排,反正目前就算术,语文和思想三堂课,看着安排吧。”   陈老师是岛上的老教师了嘛,林芳有点紧张,也很客气,主动说,“目前我跟小姜老师带两个班,她带语文,我带数学,思想课我们轮流上,您看……”   “我上思想品德。”陈老师淡淡的就说。   “行,那课程表改一下就好了。”林老师松了口气,出门上课的时候还在擦头上的汗呢,感觉这陈老师怪严肃的。   此时办公室里就剩下两个人,姜玉华索性直接问了,“陈老师,这两天学生们都挺闹腾,情绪挺高涨,我想问问,你是不是跟他们讲了这方面的事情?”   “我只是讲了几个革命故事,这不行吗?”陈老师走的是人淡如菊的风格,抬眼说,“而且孩子们就喊喊口号,培养一下情绪,没啥的吧。”   “没啥,但鲁主任刚才说的你也听见了,以后还是注意点。”姜玉华说完这句话,拿上课程,就上课去了。   说起思想课,其实这时候的思想课和广泛的,不一定就要一直讲思想。   可以给孩子们讲讲革命故事,讲讲社会上的现状,再讲讲做人的道理。   因为姜玉华是班主任,时不时的就要去教室门口晃一圈,或者在教室后门发出死亡视线,看看有没有孩子又交头接耳啦,上课开小火车啦。   但这两天她去教室后门看的时候,突然就发现一个事情。   这陈老师上课跑题的厉害啊,不看教材,也没有章法,讲着讲着,上一秒还在讲打小鬼子,下一秒就开始讲起了革命语录。   上一秒还在讲做人不能怕吃苦,下一秒就说起了外面批黑五类时的情景,听得有些学生缩着脑袋,有些学生确实攥着拳头,一脸的跃跃欲试。   确实,她没有讲革命,但句句不离。 第39章 1.14【一更】 现在孩子的天塌了……   陈老师来了一个星期, 学生们的心思全都活泛起来了。   分明她什么都没有讲,但又什么都讲了。   对此,姜玉华想了个办法。   这不快要到期中了吗?眼看着要期中考试, 姜玉华就在班上说,“这次期末考试成绩前五名, 还有进步大的,我奖励糖, 而且还会给你们发个奖状,你们想吃糖的就得好好学习。”   本来教室里还挺安静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 嗡的一声, 全都开始交头接耳了。   要说奖励本子,纸笔, 同学们是不会这么热情的,但那可是糖啊!   “老师,我想吃红虾酥, 也行吗?”下面有学生说话了,很好, 他们还记得开学第一天姜玉华说过的,上课发言要举手,所以下面的小手全都举得高高的。   姜玉华笑眯眯的说, “可以,你们还想吃什么糖?”   “大白兔奶糖。”下面齐声说。   这年头的孩子有几个不爱吃糖,而且海岛上没人养牛羊, 当然就没有奶,更别提尝到奶味儿。   红虾酥,大白兔奶糖, 把一群孩子馋的眼睛都在放光了。   “可以,不过我得提前说,考得好的,进步大的才有糖吃。”姜玉华又说。   于是下一节自习课,平时不爱看书,总喜欢聚在一起悄悄说话的,全都翻开本子好好学习了,平时本来就学习好的,互相对视一眼,都开始默默的学习起来了,毕竟考试到来之前,他们都是竞争对手呢!   可笑的是,陈老师铆足了劲儿想在学校里搞点什么东西。   第一次,她还没展开行动,就看见王晓华被开除了。   第二次更好玩,她讲革命,讲各种阶级斗争,下面不管好学生差学生都在埋头读书。   陈老师过去一看,aoe,好多学生在默写这个,应该就是期中考试的内容了。   “aoe ,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二等于四,这些东西你们总看他干啥?听我讲课不好玩?”陈老师忍着没发火,也没有收掉他们的本子,“你们不是最爱听我讲那些斗人的故事?”   她当然不能发火,现在学校里一共三个老师,林芳上课的时候特别凶,姜玉华前两天还在学校里发了一通火,这时候陈老师就盘算着,自己要走和蔼可亲的路线,把学生都拉拢过来。   拿起一个学生的本子,她扫了两眼,就问,“难道你们不愿意听那些故事了?”   “那些斗人有啥好玩的,有红虾酥好吃,有大白兔好吃吗?”另一个学生流着口水问。   “姜老师可是答应我们,要是期中考得好,可以吃糖哟。”   陈老师脸都气得发绿了,忍着想骂这群人都是驴的冲动,撂下了本子。   但转念一想,考好了,这也能算她一份功劳,不也挺好,于是让他们上自习,反正将故事都没人听,全都在学习。   但一个班上,有一心向着学习的,就有一心不爱学习的。   就比如平安,平时姜玉华在家里从来不亏着他们的嘴巴,大白兔奶糖,红虾酥,这些时不时的就能吃到,当然就不新鲜了。   姜玉华这天上课的时候一看,大家都板板正正的坐着,班里就有几个差学生不在位子上。   她让乔安娜上来监督大家默写,就问建安说,“弟弟呢?”   建安低着头在默写乘法口诀表,想了想,就指着操场说,“跟好几个人出去玩了,说是去摘椰子,喝椰子水。”   岛上孩子最常见的娱乐就是上树摘椰子,因为岛上到处都是,在建安看来这没啥问题,一不靠水而不玩火,没啥危险啊。   但孩子们是想不到,爬上去可能摔下来,即使不爬,要是椰子掉下来砸头上,那也够受的。   姜玉华提着根儿剑麻杆子做的小教棍,气势汹汹的就往学校操场走了。   一共就两个班级的学校是用不上门卫的,天天早上老师在门口盯着,等学生来齐了就直接把门一锁,他们从大门出不去,就想了个办法,从操场的狗洞出去。   操场有个狗洞,原来学校没重建的时候好多野狗在这游荡,现在全都没有了,狗洞还留着。   姜玉华到了那,就看见好几个差学生围在狗洞旁边,这是还没来得及出去。   “老师,你家平安卡在里面了,拔不出来。”一个学生怯怯的说。   他们也不是王晓华那种坏学生,就是不爱学习,喜欢吃点什么东西,姜玉华一人屁股上来了一棍子,指着教室说,“回去上课,王晓华走了,你们又被带着不爱学习了是吧?回去好好念书。”   “看不下去呀老师,平时下课的时候还有人出去跳皮筋,玩跳房子,现在大家都在学习,我们没人玩了。”另一个学生也委屈的说。   合着,是班上学习气氛太紧张,他们坐不下去了。   “那也得学点东西,不求你考大学,认识自己的名字,知道最基本的加减乘除,以后去当工人,也比别人有优势呀。”姜玉华俯下身子,很温柔的就说。   这几个孩子确实是反应能力太慢,跟不上学习,你要他们统统考上大学,那确实不太现实。   再过上几年,等改革开放了,他们出去闯一闯混一混,说不定也能有出息呢?   即使做不成生意,多认几个字,会算术,出去也有点优势。   几个被打了的学生捂着屁股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就又回了教室。   姜玉华再走进,要去解救自己被卡在狗洞里的倒霉儿子了。   本来她是很生气的,恨不得提起平安的屁股打一顿。   哥哥那么爱学习,他没有学到半点,就连才两岁多的安安都在跟着念呢,他跑出去爬狗洞。   但一看见平安,差点笑破了肚皮。   这孩子,姜玉华第一次见的时候瘦巴巴的,像只小猴子,但给她养了半年,平安嘴又很泼,荤素不忌的,养的眼见着就长胖了,尤其是屁股。   这会儿,他半个身子其实已经爬出去了,但屁股卡在狗洞里。   “妈妈,把我拔出去好不好。”平安的头在另一边,声音瓮声瓮气的传过来。   实际上,他的脸旁边还有一群小流浪狗,全都排排坐着,歪着头看着平安,好像在想,这人到底是咋了,挡着路呢?   姜玉华忍着笑,一棍子抽他屁股上了,“那你先告诉我,你错了没有?”   “呜,错了,不应该逃学。”平安苦着脸说。   再一棍子,“以后还敢吗?”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平安赶紧又说了一句。   姜玉华这才扔了棍子,把他从狗洞了扒拉出来,拍拍脑袋上的土,姜玉华就叹气了。   哥哥妹妹都很好学,以后不出意外的话,是有出息的,这时候,家里的老二,总容易被忽视的平安心理就很容易不平衡。   但平安这孩子也有个很棒的优点,他执着,倔强,认定了就不会放弃。   现在逃学,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找到目标。   姜玉华给他擦干净脸上的土,就问了,“你以后想干啥?”   “想开饭店。”平安咬着手指头,怯怯的说,“可以吗?”   他上辈子就是开的饭店,而且因为肯费心钻研,生意还特别好。   但是,他不会跟人打交道,说白了有点一根筋,容易得罪人呐。   “当然可以,还有吗?”姜玉华又问。   平安想了一下,发现妈妈是在认真问自己,而不是其他大人那种看好戏,故意引诱他出丑一样的口吻。   他又说,“还想当兵,像爸爸一样开飞机。”   说着,他学着岛上的军人敬了个礼,居然还很标准。   所以这孩子的心里居然还一直藏着一个当兵的梦?   “你的爸爸,你的亲生父亲,都是飞行员,平安,我特别特别支持你去追求这个梦想。”姜玉华一脸惊喜的说。   “可陈老师总说我是蠢蛋,笨蛋,还说我一辈子不会有出息。”   “她在放……她胡说八道,我天天夸你聪明,你怎么不信?”姜玉华差点要骂人了,“我就觉得你也不笨,好好学习试一下呢,万一你能行,怎么能因为她说两句就丧气了。但是飞行员也是要读大学的,如果你真的想像爸爸那样开飞机,从今天起,就像哥哥一样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好不好?”   平安给妈妈说的信心大增啊,立刻挺胸抬头,“好!”   但一低头,娃瞬间就咧着嘴哭了。   “妈!我的裤子破啦!”   姜玉华特地给他们做的工装裤,裤子上还缝了好多的小口袋,平安在里面装了好多好吃的,还有好看的小石头,现在裤子蹭破了,零食全都蹭脏了。   刚才还信心满满的他,现在天塌了。   姜玉华领着平安回到教室,看他把平时玩闹的那股子倔劲儿真的用在了学习上,一进教室就把书翻开开始写作业,心里松了口气,这会儿就要去找陈老师了,问问她,究竟什么毛病,开口就说别人家的孩子蠢。   但一进办公室,陈老师的办公位空荡荡的。   “你问她啊,早上上完她的思想课就走了,估计明天才会来。”林老师坐在一旁说。 第40章 1.15【一更】 抢功劳   一开始姜玉华并没有把陈老师当回事, 不是因为轻敌,也不是因为其他原因。   这个年代有很多革命分子,他们有的甚至还很狂热。   但陈老师表现出来的, 并不是那么的狂热,她把自己伪装成了不那么激进的革命分子。   而她讲课的时候说的故事, 也没有什么问题,即使到了鲁主任面前, 人家也可以摊着两只手说,我只是在进行爱国教育。   但她的所作所为, 是激发了一部分孩子心里的恶, 这种恶会被放大。   前段时间因为生了病, 姜玉华很多东西都没有顾及到,回学校之后也没有细想。   林芳那边就更不用说了, 她胆子太小,就算发现了什么问题,也不敢跟岛上的老教师陈老师作对的。   但姜玉华现在不得不细细的思考一下, 这个陈老师,她到底要干啥?   她当然也可以现在去找鲁主任说明情况, 但陈老师现在还没有采取什么行动,仅仅是给孩子们讲了几个故事而已,她有鼓动孩子们闹革命吗?没有。   一个老教师, 姜玉华现在去跟岛上领导告状,不仅会让她逃脱,以后变得更加的狡猾, 还会被她倒打一耙呢。   姜玉华就等着她第二天来上课的时候,用平安这件事情作为借口,探探她的老底。   再说平安, 裤子破了,而且非常羞人的,是裤、裆裂开了一条缝,他还不爱穿内裤,总是在上学之前悄悄的,把那小内裤给歘下来扔在家里。   今天可好,学校还没放学,他回不去家,得穿着开裆裤再上两节课。   等到了放学的时候,平安捂着小牛牛的手已经酸的不行了,他这才知道,为啥妈妈要让他穿内裤了!!   还有,裤子破了当然就要补,但姜玉华要给他吃个教训,也是为了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像上辈子他长大以后那样坚定执着。   所以等平安请求她帮忙补裤子的时候,姜玉华直接拿了根针和线给他,“要是你不小心弄破的,或者是穿破了,妈妈就给你补,但你是自己贪玩,自己爬狗洞的时候弄破了,所以你得自己补。”   看平安苦着脸,在灯下拿着针线就愣住了,姜玉华还提醒说,“现在熄灯号还没吹,你得赶紧呀,不然明天只能赶早起来补,或者干脆,就穿开裆裤去上学,羞不羞?”   平安犹豫了半天,格外天真的说,“那我就把内裤穿在外面,这样别人就看不见我的裤子破洞啦。”   这会儿正是晚上,全家人吃完了晚饭,正聚在一起呢,建安还在写作业,听见这话忍无可忍的,跳起来给了弟弟一个大爆栗,“快缝!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平安扁了扁嘴,试着把线穿进针孔里,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就去宋修见面前,声音放的特别低,“爸爸,求求你,帮我穿一下。”   宋修见在教安安认字儿,因为前段时间惹毛了玉华,这会儿看她眯着眼睛看自己,立刻就说,“自己穿。”   而且,他奇迹一样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东西,在桌子下面,在孩子们没有看到的地方,塞给了姜玉华。   姜玉华拿到手上一看,是一块巧克力,而且是国外进口的,香甜浓郁。   平安找不到人帮忙,还就不信了,咬着嘴唇,一点一点的把线头给穿进去了,然后学着妈妈平时给自己缝衣服的样子,一针又一针。   堂屋里,昏黄的灯光下,姜玉华坐在椅子上休息,建安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宋修见教着最小的安安认字儿。   平安还在缝裤子,一开始的针脚就跟蜈蚣似的,但缝着缝着,居然还很像样了,至少能把那条裂缝给合上,不会走着走着又裂开缝了。   虽然外面不太平,但躺在椅子上的姜玉华闭上双眼,叹了一声,这辈子,可比上辈子好太多了。   就在平安龇牙咧嘴的跟裤子作斗争的时候,大门口进来了个人。   “平安这是在干啥?缝衣裳?怎么是你在缝,来,给我,我帮你补上。”   进来的是宋寒梅,她手上还端着一个大南瓜,皮是黄色的,顶头是绿色,拍起来的时候邦邦响。   姜玉华一看就知道,这南瓜切开上锅蒸,口感一定是粉粉糯糯,而且非常甜的,很适合做南瓜粥。   南瓜里面掏出来的种子还能炒着吃,好多穷人家,过年买不起瓜子,就炒南瓜子招待客人。   “这南瓜怎么会这么大?”姜玉华好稀奇,站起来接过了南瓜,“送给我们了,你家吃啥?”   岛上家家户户,要么在院子里开辟地方种点蔬菜,要么就只能去副食厂买,谁家都不宽裕。   她以为这南瓜是大姐家自留地种出来的,而岛上的南瓜不知道怎么回事,普遍的长的不好,小小一个,口感也不咋好。   “别担心我家,多着呢。”宋寒梅今天心情看上去很好,指着自己家的方向说,“我家不是靠近岛上那块荒地吗?我有一次在上面撒了点南瓜子,谁知道居然长起来了,我就去看了一下,那块地特别肥,以后咱们都能吃上这种大南瓜。”   宋寒梅来去匆匆,送完了南瓜,就说家里江文还在写作业,又赶紧的回去了。   她刚才来的时候,距离姜玉华最近。   “你有没有闻见,咱们大姐身上有股淡淡的中药味?”姜玉华嗅着,就问宋修见。   “中药味?”宋修见仔细想了一下,“有,我之前问过,她说最近有点咳嗽,在吃药,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候,还在写作业的建安突然嗤笑了一声,“当然有问题,上次我们就看见姑姑在吃药了。’   “建安不要插嘴,这是个很不好的习惯。”姜玉华说完以后才想起来,“你居然看见我跟姑姑说话啦?你当时不是在玩吗?”   建安吐了吐舌头,继续埋头写作业去了。   姜玉华接着说,“我刚来的时候在副食厂遇到了大姐,她手上就有药片,我当时问她什么病,她不说,后来我去找人的时候又看见大姐躺在床上,说是老毛病,我就想问问你,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遗传病?”   “没有。”宋修见看了看自己,“如果有,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早就应该发病了,而且大姐从来没跟我说过。”   “她吃了好几个月的药,西药中药连着来,难道你就没有听江政委说过什么?”姜玉华又问了一句。   宋修见皱着眉,想了半天,“再等一个星期,我跟姐夫一起送她去医院看看,你先不要告诉她,我姐怕去医院。”   这事儿商量好,熄灯号也吹响了,平安嘎嘣一下咬断了线,笑的可开心了。   第二天一早,姜玉华早早就在办公室等着,等陈老师过来探探她的底细,谁知道人根本没来。   她请了个长假,出了岛,也不知道干啥去,回来的时候期中考试已经考完了。   得知岛上学生的成绩都不错,陈老师第一时间去了学校,正好碰上鲁主任来视察工作。   “好,我看了一下,一班很多学生都已经知道不乱跑,上课要遵守纪律,还认识从一数到十啦?”鲁主任先在视察一班。   一班毕竟都是小孩子,最小的还在不断的提溜着裤子呢,部队对于他们的要求就是,上课知道纪律,知道不能出去乱跑,能认识从一到十的数字已经是意外之喜啦。   “二班呢?这次试卷我也看了,第一名是那个叫乔安娜的小女孩吧,双百,也很不错,你家建安呢?”鲁主任拿起卷子看了两眼,又问。   姜玉华笑着说,“自己轻敌,语文有个空填错了,98分,第二名。”   鲁主任站在讲台上,一打眼看过去,二班全体都在正襟危坐着,那叫一个板正,当然,眼睛也直放着光,因为讲台里面有姜玉华买来的一斤大白兔,和一斤红虾酥。   “第二名也不错了,以后认真一点……”鲁主任也笑开了。   陈老师就是这时候来的,来之前她还特地用口水把自己的头发全都抿的整整齐齐的,手里抱着本书,一脸笑的就走进来了。   “鲁主任来啦?”她把教材往桌子上一放,淡淡的就说。   “陈老师不是请假了吗?说是今天才回来,你不在家好好休息休息?”鲁主任问。   陈老师翻开了教材,“ 休息什么,为国家教育出人才,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的光荣,期中考试我没来得及回来,现在正是迎头追赶的时候。”   嗯,一句话把自己的爱国爱岗体现出来了。   而且她的姿态端的特别的高,看上去特别的德高望重啊。   “要追赶,也要休息,今天孩子们的成绩都出来了,都考的很不错。”鲁主任笑着说。   陈老师就翻开教材,指着上面的一句话,“看来我这些天的言传身教起了作用,同学们的爱国热情都被激发出来了,都知道要好好学习报效祖国。”   这些学生固然爱国,但他们可不是因为这个才拼了命的学习的,好多人都盯着大白兔流口水啦。   但在陈老师这,被她一句话带过,就成了她言传身教的功劳了。   姜玉华站在旁边差点笑出声,冷眼看着她,就想看看这陈老师到底想干嘛。   不管她想干什么,只要敢闹革命,扰乱岛上风气,姜玉华就等着她露出马脚呢。 第41章 1.15【二合一】  说了半天爱国,……   说了半天爱国, 陈老师把鲁主任叫到教室门口,压低了声音,终于说到正题了。   “我听说学校马上要扩招, 还要选教导主任?”   鲁主任皱了皱眉,“是有这个想法, 而且我们初步已经有了人选,怎么了?”   陈老师笑了笑, “我这不毛遂自荐来了,学校里另外两个老师都忙的不可开交, 我也在岛上呆了很长时间, 有经验, 我想竞争这个岗位。”   教导主任,这就算正式干部了, 享受组织津贴,逢年过节,要是工作干得好, 还能另外有奖励。   而姜玉华,包括陈老师这一搭子的人, 现在都不是干部,工资也不算高。   “你想竞争教导主任?”鲁主任没有想象中的高兴,眉毛立刻就皱了起来, 迟疑着说,“可我们已经有人选了,不瞒你说, 我们拟定的人选是小姜。”   陈老师笑容一僵,“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用问?   鲁主任往后退了退,他是个军人, 习惯性的论功行赏。   “这所学校能建立起来,小姜的功劳最大,要不是她说服了罗司令,要不是她拿出第一版的教材,现在学校根本没有建起来。”鲁主任就说。   陈老师眉毛一竖,装不起那种稳重端庄的样子了,声音也有些尖锐,“领导,可我是咱们岛上的老教师了,以前下放的那些人也就算了,但现在我的资历是最老的,而且我还愿意为学校贡献到我退休的那一刻,你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给我做领导,这不是欺负我吗?”   “当年岛上只剩我和校长,校长吓破了胆子不敢办学校,照理说我是提前退休,要有退休金的,但我主动跟组织说不用给,现在学校又重新办起来了,这主任的位子难道不该是我的?”   他们在走廊说话,而且声音还挺大的,姜玉华想不听见都难。   这会儿她还在监督学生写生字,在黑板上写下一个“贝”字儿,姜玉华想了想又在上面加了个“今”,合起来就是个“贪”   贪,是的,她终于知道陈老师要干啥了,她是冲着教导主任的位子来的。   姜玉华当初想建学校的时候特地去找过她,她当时说的那叫一个刻薄,现在看果子成熟了,就想要来摘现成儿的。   可能吗?   “这个……我们要回去在考虑一下。”鲁主任皱着眉,已经想走了。   陈老师追着他后面,还在说呢,“再说学校开起来之后我也出了很大的力气,我给学生们上思想课,让他们知道好好学习,这次考试成绩好,完全是因为我的监督。”   “要是这次不行,那我就暂时请辞,等你们答应了再说。”下巴一抬,陈老师这是直接要拿领导们的命门来给自己要职位了。   现在领导们最发愁的就是岛上找不到老师,一共就俩任课老师,谁病倒一个,课程就得暂缓。   话音刚落,教室后门突然啪的一下打开,里面有个小孩的脑袋冒了出来。   你都想象不到他是怎么坐着的,他的屁股牢牢的黏在凳子上,凳子往后倒,带动他的身体往后倒,脑袋就探出了后门,两只脚丫子扒在桌子上。   一晃一晃的,那孩子冷笑着说,“放……”   想到老师教导不能说脏话,这孩子临时改口,“胡说八道,我们好好学习是一方面是想报道祖国,第二是因为我们要夺第一吃糖,更重要的是,因为姜老师天天给我们上课,晚上还跟我们补课,跟你有啥关系,你天天上课就是讲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我们都懒得听。”   “刘大壮,谁让你开门了?你就不怕摔个跟头?”姜玉华在教室里吼了一声。   啪的一声,剑麻杆子做的教鞭抽在讲台上,就好像抽在陈老师那张老脸上一样。   她本来是想悄悄摸摸的,利用自己在岛上的威严把这个主任的位子给抢了,谁能想到,居然被刘大壮给拆穿了啊!   鲁主任的脸色也很难看,显然他现在知道了,陈老师就是个表面上说的好听,实际上还喜欢抢功劳的小人,妈的,引狼入室了。   正好听见这声鞭子,鲁主任顿了一会,“刚才你不是要辞职吗?先辞职吧,学生们都不爱听故事。这教导主任的位子,我们领导也会开过会以后再决定给谁。”   这话几乎已经明明白白的说了,让她从学校滚蛋,教导主任这个职位属于姜玉华,谁也抢不走。   开玩笑吗不是,姜玉华从零到现在,学校因她而起。   陈老师的脸现在不仅仅是黑,现在在发绿,岗位没要到,本来的工作也要黄了。   她嘴唇哆嗦两下,愣是没想到自己在这吃了个瘪子,“好,那我就先回家,我等着领导看见我对国家的一片衷心!”   回家的路上,陈老师一路都在想,她从小时候长到现在,小时候受了点苦,但是自从成年以后,可还没在谁身上吃过瘪子。   她想要的东西,也从来没有要不到的。   这个教导主任的位子,她非要不可了。   这时候挡在面前的姜玉华,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抽了个空,陈老师回家写了封信,专门出岛寄信。   收信人:浙东青山革命会会长,陈向东。   陈老师在信上写着,她在岛上发现,岛上对于政策的宣传不到位,而且还有个人似乎有那么点反。动的倾向,让他立刻带人过来。   立刻!   ……   教导主任这个位子,姜玉华不争不抢,从没有跟领导提过,但就是在一个普通的星期六下午,砸她头上了。   鲁主任专门把她带到军区,因为之前政审过一次,这次就不需要再审,当着所有领导的面,姜玉华的档案正式变成干部了。   谁干了啥事儿,谁要在什么位子,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你想耍嘴皮子就摘别人的桃子,这是想得美。   拿着属于自己这个月的工资,姜玉华顺路去了一趟副食厂,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这不是应该的吗。   家里没有什么清油了,这不,正好看见副食厂的肉档上还挂着一刀肥的几乎冒油的猪肥肉。   现在正是月底,嫂子们的工资和男人们的津贴都用的光光的,姜玉华属于提前拿到了工资,就指着那刀肥肉,“给我拿下来。”   “要多少?”负责割肉的大叔就问。   “全要!”   姜玉华可太豪气了。   再往前逛,今天还有刚宰杀的鸭子,这东西岛上其实没什么人吃,因为有股土腥味。   但姜玉华就有办法把它做的特别的香,打嘴巴都不丢,萝卜老鸭汤,不香吗?   白菜来一颗,芹菜来一捆,唔,居然还有韭菜,姜玉华很想买回去包饺子的,但现在可没有后世的冰箱,吃不完就该坏了,只能遗憾的作罢。   提着满满一篮子,她刚到家,方玲就跟着进了门。   “玉华,你咋还不紧不慢的呢,都火烧屁股了。”方玲一脸紧张的说。   把那一刀的肥肉切成了一块一块的,姜玉华还在熬猪油,“哪来的火,烧了谁的屁股?”   方玲两手一拍,“你不知道啊,听说陈老师把她外甥给叫过来了,说是要来斗你,说你思想不正,喜欢奢靡浮夸,喜欢zb家那套作风。”   “她叫了人,现在上岛要来斗你呢!”   “她这本事通天了吧,岛上有部队驻守,领导不许斗人,她怎么叫人来?”姜玉华觉得可稀奇了。   方玲一脸的感慨,“所以才说她牛啊,人家可不说要来斗人,人家只说来宣传政策,而且只去渔民和军属家宣传政策,绝对不乱跑,都这么说了,你说还能不让他们上岛?”   “但我听她跟别人说,她叫来的那个人就是青山会的会长陈向东,她外甥,到时候随便给你安个什么罪名,不就能开始斗你了?”方玲满脸担忧。   姜玉华还在熬猪油,肥猪肉在锅里咕嘟咕嘟的沸腾着,透明色的猪油一勺一勺的舀进搪瓷缸子,这是家里未来三个月的用油了。   唇角一扯,姜玉华笑着说,“那就让她来,我看看能斗我啥。”   到了下午,一群穿着绿军装的年轻人,背着军用水壶,浩浩荡荡的就朝着姜玉华家附近走来了。   他们早上刚到岛上,一刻都没有停歇的就去渔民家里宣传政策了。   现在,正要往姜玉华家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陈老师和他们这个青山会团体的领头人,陈向东。   陈老师不说,陈向东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前些年人整人,各种武斗的法子层出不穷,搞得大家都害怕的要命,一听见革委会就闻风丧胆,要是成分差一点的人能直接吓尿了裤子。   而陈向东带领的青山会,恰恰是这些团体里做的最大,革命闹得最好的一个小团体。   原因就在于陈向东,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武斗人,要成分不好,他就先文斗,宣传政策。   如果有确凿的证据,这个人藏着四旧不肯烧掉啦,或者反对现在的政策啦,他要武斗的时候也是最狠的。   要不是因为他讲道理,岛上领导也不可能松口,让他过来宣传政策。   这会儿陈向东走在最前面,远远的看着宋家门口,皱眉问,“姑,你确定这家人思想不正确?奢靡浮夸?”   “我确定,就今天早上我还看见她割了一刀肥肉,还提了一只肥鸡,这是贫下中农的生活吗?”陈大妈稳稳的在前面走着,“而且前两天学校刚发了一笔钱,现在大家都没法工资,谁知道她是不是偷了学校的钱用了。’   陈大妈这就属于,自己身上不干净,就总觉得别人身上也不干净。   一群小红兵到了家门口,哐哐几声拍门。   “谁啊?”姜玉华在里面问。   其实三个孩子已经吓得不行了,简直就是瑟瑟发抖,建安提着棍子站在妈妈面前,两条小细腿也在打哆嗦。   “我们是领袖的卫士,光荣的小红兵,接到举报,你家有奢靡浮夸,作风不正的问题,请你立刻开门,接受我们的检阅。”陈向东在门口,义正言辞。   门一开,陈老师是先跨进来的。嘉   为了斗倒姜玉华,陈老师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衣裳,虽然不怎么合身,但看着特别的大气,此时她的脑袋昂起来,一副代表人民审判你的架势。   她要不来,姜玉华还想不到办法对付她,但她居然来自寻死路了?   上下打量了陈老师一眼,姜玉华笑了。   拉开几个孩子,姜玉华就说,“来吧,你们可以来找证据,找到我作风不正或者奢靡的证据,我认罚,但如果找不到,那对不起,我也有事情要跟你举报。”   “领袖的卫士,陈向东同志,你会公正的判决吧?”   “那是当然。”陈向东所有环视了一圈,眉毛就皱起来了,因为这个家实在是没啥特别的,就跟其他军属的家差不多。   再走进屋子,桌上放的是中午吃剩下的菜,陈老师就扑过去了,指着鸡肉就质问,“现在大家都没发工资,你是哪来的?你是不是挪用学校的钱了?”   姜玉华还在看那些小红兵检阅呢,回过头,嗤笑一声,“陈老师,我尊称你一声老师,希望你也要点脸,端着点老师的架子,这些鸡,猪肉是我用今天早上刚拿的工资买的,我被任命成教导主任了,有问题吗?”   有大问题,陈老师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斗!狠狠的斗,抓住一切的细节把姜玉华斗下去,这样她才能做教导主任。   家里所有地方都被掏了一遍,就连灶膛里的灰都给人掏出来了,就剩下卧室没有看过。   姜玉华只允许陈向东一个人进去。   陈向东这时候也倾向于,自己大概是被姑姑给哄了一次,误会人家了。   进去的时候也很拘束,就在桌子附近,床附近看了一圈,再打开衣柜,看见里面全部都是海蓝色的军装,还有飞行员的服装,刷的一下就关上了。   “我们搜查完了,这家没有任何问题,我们走吧。”陈向东转身就走,他也感觉有点羞愧,他们是在搜查飞行员的家啊,这家的男人说不定现在还在飞机上巡视领空呢。   “啥?你就不再查一查?”陈老师急了。   “查什么,没……”   陈向东这话还没说完,他步子很大,一不小心居然踢到了床头柜。   而家里的床头柜,因为岛上常年潮湿,有一个角已经被虫子蛀空了。   陈向东一脚踢过去,床头柜就倒下来了,一倒下来,里面的抽屉摔在地上,里面是一本笔记。   姜玉华瞥了一眼,那是上次她从外面带回来的,物理教授的笔记,上面写的东西让人看一眼就头晕,她上过大学,但那上面写的公式很少有能看懂的。   陈向东看见衣柜里那些军装的时候,就已经够懊悔了,此时自己把人家的柜子踢破了,赶紧扶了起来,“对不起,这个我会赔给你们,我去岛上找木材再打一个。”   他为人倒是很讲道理,还赶紧把那本笔记拿起来拍一拍,拍打着里面的灰尘,但拍着拍着,他脸色突然就变了,翻开其中一页,仔细的看着。   就在他看的时候,宋修见大步流星,从外面走了进来,皱着眉,声音很沉,“你们在我家搜查?”   姜玉华看他回来,想把他推出去,毕竟他跟这些事情无关,要是被青山会的人缠上,那会拖累他的工作,也会让对岸有机可趁。   这件事情,姜玉华本来是准备自己解决的,但现在看见陈向东一直盯着笔记本,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她心里就打鼓了。   该不会是那个物理教授在笔记本里写了什么反动的话吧?   她当时没怎么翻,看见全是物理公式就给塞抽屉里了,该不会,做好事还给自己招来祸了吧?   “是,我们在你家搜查,而且搜出了东西。”陈向东深吸了一口气,照着本子上一字一句的说,“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这本子上写着呢,是你的吗?”   姜玉华脑子嗡的一下子,这是红楼梦里的判词呀,教授写啥不好,写这个?   这是四旧,但也只是写出来的一句判词,并不是红楼梦这本书。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怎么解释了。   “你们在家里写这种东西,还说思想没问题?姑没说错吧,向东,斗她!”陈老师在后面咬牙切齿,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姜玉华脑子里快速运转着,想着怎么说,没想到宋修见却上前,接过笔记本,端详了一会,撕下那张纸。   “这是旧友的东西,而且这东西的落款时间你们看了吗,1952年,那时候还没成四旧。”宋修见翻看着笔记本,突然说。   “那你们为什么不烧了?”陈向东在严肃的看着,陈老师在后面吼着。   宋修见直接把那写着判词的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灶膛里,火舌很快把这张纸舔的一干二净。   然后,他拿着这本笔记本挡在玉华和几个孩子面前,“这里面记载的物理知识对我的工作来说很有帮助,因为疏忽没有发现那一行字,现在四旧已经被我烧了,还有问题吗?”   姜玉华其实不想让他掺和进来的,但他居然毫不犹豫的挡在自己面前。   两个男人互相对峙了很长时间,最后是陈向东先败下阵来,“一时疏忽能理解,请你们夫妻俩在睡前进行自我批评,这种错误非常不应该,不过,我也得向您,宋修见同志敬个礼,感谢你为祖国做出的贡献。”   他啪的一下,敬了个礼,招呼自己的兄弟们,这就要走了。   姜玉华长松了一口气,在知道有人要来家里搜查的时候她还特地检查过一遍,谁知道那八百年没人看的笔记本里面居然还藏着雷。   要不是宋修见赶回来,还真不知道出什么事情。   但现在,这场祸端因为陈老师而起,也应该因她结束了。   “等等,我刚才说了,我也有东西向你举报。”姜玉华从后面追上来。   “举报谁?”   “就是你身边的陈老师。”姜玉华指着她说。   “你举报我啥?”陈老师冷笑了一声。   姜玉华上前,直接一把就把她身上披着那衣服给薅下来了,“啥?你身上这件是香奈儿的大衣,手上戴着的手表,也许你不知道是啥,这叫百达翡丽,还是块男表,你把香奈儿的标扣掉了,就以为没人能发现?我问你,这些东西哪来的?”   “你要问我为啥知道,上大学的时候我有个文工团的朋友,跟总理一起去各个国家演出,现在请你跟陈向东解释清楚,你的东西是哪来的?而且我怀疑,你家有更多的来自外国的东西!” 第42章 1.16【二合一】 斗人者,人恒斗之……   随着姜玉华指出来, 一时间在场所有小红兵都好奇的看向了陈老师,嘴上不说,心里还在琢磨呢。   究竟啥叫个香奈儿, 啥叫个百达翡丽。   陈老师身上那件衣服旧旧的,揉的跟从狗屁股里拿出来的似的, 而且还不合身,大家一开始看见的时候, 还心说会长的姑姑真简朴,竟然直接把麻袋做成了衣裳。   至于百达翡丽, 那小红兵们就更不清楚了, 那不就是一块旧旧的手表?   可以说,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姜玉华, 没有一个人知道陈老师现在身上穿着的这些东西,他们的价值曾经有多昂贵。   “姜同志,百达翡丽, 香奈儿,这些都是啥, 她穿的有什么问题吗?”陈向东摸不着头脑,但仍然停了下来,一脸严肃的问说。   这时候陈老师的脸色已经白了, “啥啥香奈儿的,我不知道,这是我用麻袋做的衣服, 还有这块手表,我在路上捡的。\"   说着,她直接就把手表一撸, 哆嗦着扔开了。   她要不这么心虚,这么强装镇定的解释,那还没问题,但她一漏了怯,其他小红兵就围过来,不让她走了。   姜玉华顺手捡起了那块手表,指着上面的牌子说,“这个就是国外的名牌手表,咱们现在带到海燕牌,钟山牌已经够好了吧?那这个手表比他们卖的还要贵,几乎是天价了,也只有资产阶级才能佩戴的起。”   “还有她身上那件衣服,她说是麻袋,你们看看,这布料是麻袋吗?”   “诶,这可不是麻袋,这是啥布料,这么神奇?”有个小红兵,女生,搓开衣服上的一层灰,就惊讶的喊开了。   “不管是什么布料,这在国内根本买不到,而且价格也非常昂贵,这东西是想捡就能捡的吗?现在我跟你实名举报,陈向东同志,我怀疑她家里还藏有很多这样的奢侈品!”姜玉华说的特别冷静。   姜玉华现在心里特别想感激陈老师,作茧自缚说的就是她吧,要不是她喊来了青山会的人,要不是陈向东确实公平公正,是个纯粹的想要宣传国家政策的人,这事儿还不会这么顺利啊。   陈向东接过手表看了半天,最后一声怒吼,“走,跟我去她家里搜查。”   “凭啥啊向东,我是你姑姑啊!当初要不是我去闹革命接济你爹,还会有你吗?”   陈老师被三四个小红兵反手拧着,还在不停的挣扎呢。   但革命的浪潮一旦席卷过来,她能挡住吗?   之前去搜查姜玉华的家里,那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一点小道消息,所以大家悄悄摸摸,但现在陈老师身上可是确凿的证据,大家气势汹汹,小红兵们才不管这人是不是会长的姑姑,她犯了罪,那就得宣传!警戒!让岛上所有的人都引以为戒!   所以有人过来问情况的时候,小红兵们就直接一脸正义凛然的告诉了他们。   “同志,陈老师可是咱们岛上的老教师了呀,我当初还被她揍过呢,这是咋啦,怎么押着她呢?”说话的是一个岛上的渔民,正在家修补自己的渔网。   他说话的时候,还有好多人都从家里跑过来,一脸稀罕的围观呢。   人嘛,只要这热闹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都喜欢去看看。   早上小红兵们排成长队的过来,他们全都躲在家里不敢吭声,现在看见要斗人了,全都跟了过来。   走在最后的小红兵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 ,一派热血,大声嚷嚷说,“我们在她身上找到了什么香奈儿,什么手表的,她在家藏东西了!”   “哦?这是要斗人啊?你们怎么斗啊?”那人又一脸兴奋的问。   “看情况,要是情况不严重,我们就重点在宣传,文斗,然后下放,要是情况严重就武斗。”   一路说着,姜玉华也跟着一群小红兵到了陈老师的家门口,此时后面还跟着一屁股的渔民,还有好几个军嫂也悄悄摸摸的过来看热闹了。   她家跟岛上所有的人家都不太一样,这人的丈夫早就死了,一个人孀居。   有句老话叫寡妇门前是非多,别看陈老师已经这么大年纪,平时给她投递橄榄枝的人还不少。   但她的家里,那是绝对没有人敢轻易的上门,或者说闯进去耍赖皮调戏人的。   要问为啥,陈老师把自己的围墙刷成了白色,然后就用红油漆在白墙上写满了标语,一字一句,简直就是行走的语录。   不仅如此,进去之后,房间里也都是语录,就连吃饭的碗,她都要在上面写人民的铁拳。   这栋房子平时大家都绕道走,简直就是神圣不可侵犯了。   但今天,就是再神圣都得落在凡间。   一路上陈老师都在挣扎,还试图把家门钥匙扔了,让大家都进不了门。   这就更说明问题啊,指不定家里藏着什么东西呢。   最后是陈向东冷着脸从姑姑手里把钥匙抢过来,三两下就打开了大门,直接闯了进去。   姜玉华倒是没有进去,就拉着几个孩子站在门口。   看平安一直在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想了想,拉着平安低声说,“你看,人都有做错事儿的时候,陈老师就是做错了事,所以你别相信她说的什么蠢蛋之类的话,这都是她故意的,好吗?”   嘴上安慰两句,平安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但今天,他看见平时在学校里威风的不行的陈老师,居然跟条丧家之犬似的被人扣押着,慢慢的,就想通了。   “她是故意的?”平安攥着小拳头,就说。   “对,她跟妈妈不对付,就故意拿你撒气,想让你变成笨笨的孩子,但咱们不听她的,你还要当飞行员呢,对不对?”姜玉华摸着孩子硬茬的发根,继续说。   平安这孩子很奇怪的,性格没心没肺,脾气也最软,但他的头发是家里孩子里最硬的一个,一根根的全都朝着天,摸上去跟刺猬似的扎手。   “我才不笨,我现在能考二十名啦。而且,绝对不听她的,要好好学习。”平安又说。   一个班级一共就五十多个孩子,平安从四十名进步到二十名,进步很大了。   俩人正说着,刚才冲进去一顿叮咣五四乱翻的小红兵出来了,跟陈向东说,“会长,我们没找到什么香奈儿,也没看见其他东西。”   这陈老师的家里简直红的不能再红,专的不能再专。   陈向东不相信,自己走进屋子,“你们确定都搜查过了?”   “对,而且床底下都翻了一遍,院子里也找过了,除了两缸酸菜啥也没有,院子里的土都是旧的,没有翻动的痕迹。”那小红兵挠着头说。   陈老师一颗心被狠狠的抛上天,这会儿又稳稳的放回了肚子里,两三把挣脱开了小红兵的束缚,跑到外甥面前,插着腰就骂开了,“说了我是从路上捡的,有啥不相信的,现在什么都没有搜到,你们满意了吗?”   “我一颗红心向太阳,就凭两件衣服想给我定罪,凭啥?”   扬眉吐气,她狠狠瞪着姜玉华,从这一刻起,俩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丢了人又丢面子,以后不把姜玉华斗的你死我活,她决不罢休!   “凭着两件衣服就给人定罪,凭啥啊,你们等着,我要上首都上访,我要去找领袖去。”陈老师真的是气坏了,顾不上端着自己的架子,气势汹汹的说。   陈向东的脸色也很难看,有些犹豫的看着姜玉华。   毕竟一开始,是姜玉华先举报的,他还是亲戚,派人进去把姑姑的房子叮咣五四的一轮乱翻,这在他爸那也说不过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建安突然踮起脚尖,凑到姜玉华耳边说了句话。   “妈,要是我能找到她藏的那些东西,你就跟他和好吧,行不行?”这小伙子小声说。   姜玉华也转过去,很小声的问,“谁?你爸爸吗?你不是很讨厌他,说他是仇人吗?”   “但你要是不和好,我总觉得你不高兴。”建安很拧巴的,皱着眉说。   所以为了让姜玉华高兴,他愿意暂时投降,认贼作父,接受宋修见啦?   至于建安说的,他能找到陈老师藏起来的东西,对此,姜玉华也有点怀疑呢。   这孩子心很细,观察力也很敏锐,他总能发现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   姜玉华走过去,对准备跟姑姑道歉的陈向东说,“同志,让我儿子看看吧,行吗?”   “他?”陈向东脸都黑了,一副你在那我开涮的表情。   “是的,就是他,这孩子也许能发现你们发现不了的东西呢?”姜玉华把建安拉了出来。   陈向东看了看已经在发火边缘的姑姑,又想起之前姜玉华说过的,她身上那些东西的价值,索性就死马当活马医了,“行,你试试吧。”   建安先是进去走了一圈,看见翻箱倒柜的,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这时候,陈大妈也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   他于是走过去,轻轻的在陈老师身边闻了闻。   “哈,指望个孩子,你们是不是还指望用他来诬陷我?”陈老师逐渐恢复威严,目光扫视了一圈,从门外看热闹的渔民,又看到姜玉华。   这时候,建安又在院子里找了一圈,然后搬开压在酸菜缸子上的石头,又掀开木板。   “那是我的酸菜,打开要是坏了你赔啊!”陈老师脸色一变。   但建安手脚也很快,招呼两个小红兵说,“你们能找个东西把酸菜里面翻一翻吗?”   “往酸菜缸里藏东西,不会长毛,或者腐蚀掉吗?”几个小红兵虽说挺疑惑,但直接拿着把鱼叉就开始翻腾了。   翻着翻着,咦,从里面挑出来一个用塑料膜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   一叉子戳进去,陈老师就是一声的哀嚎。   再一吊起来,里面稀稀拉拉的,全都在往外面冒青色的酸水,显然已经给浸泡透了。   陈老师两只眼睛一翻,直接就要晕死过去。   不管她是真的承受不住,还是假的装晕,姜玉华都不能让她晕过去,她得清醒着接受审讯呢。   带着陈老师的人中狠掐了一把,姜玉华笑着说,“陈老师,你得看一看,不然醒了以后又要说大家诬陷你了。”   几个小红兵把包裹给打开,里面的东西全都让大家捂住了鼻子。   里面全都是绿色的,首饰一样的东西,但上面臭气熏天,简直比腌了两三年的酸菜还要臭。   几个女红兵端来一盆水,让其他人忍着臭气给刷洗干净了。   好嘛,这里面包裹的是珍珠项链,黄金首饰,甚至还有几个成色很好的翡翠镯子。   此外,还有手表,怀表,钢笔,全部都是国际大牌。   再翻了翻另一个酸菜缸子,里面也有一个塑料包裹,里面全是貂皮大衣,还有国际名牌的衣服。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她可真是搜集齐全了。   东西翻出来的那一瞬间,陈老师知道自己完了,她的脸色比那缸酸菜还要臭,板着脸说,“这都是我捡来的,向东,你要想斗姑姑,那就斗吧,要是斗我能让你平步青云,升官,那就斗吧。”   除此以外,她决定一句话也不说!   没有证据,看他们能拿她怎么办!   陈向东现在简直是在被自己的亲人架在火上烤了,现在虽说找到了证据,但情况并不严重,也不能证明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斗吧,他成了踩着亲人上位的白眼狼。   不斗,难以服众。   姜玉华也皱起眉了,这东西到底哪来的,难道陈老师不说,还真就没人知道了?   但事情在这一刻脱轨了。   刚才跟过来的好多人都是岛上以前学校的学生,当然对陈老师了解的很深。   “我怎么觉得那块怀表很眼熟啊,那不是咱们以前上学的时候,方老师拿出来的怀表吗?”其中一个人凑到包裹旁边,打量着就说。   另一个人也凑过来看,看了半天,点头,“对,这就是方老师的,但方老师不是前几年就被下放了,还是咱们陈老师亲自□□的,他的东西,咋被她给拿回家了?”   “那时候陈老师可太威风了,咱们附近的资本、家,地主,她都□□过。”   就是这么一句话,姜玉华突然想到了,就问陈向东,“我想问问,你姑姑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开始闹革命了?”   “是,原来她在省城,还当过革w会的主任。”陈向东说完,也猜到了一种可能,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原来他对姑姑还抱有一点期望,他觉得,至少姑姑只是一时走错了路,她还是个很坚定的,有信仰的,想要报效国家的同志,毕竟她口口声声,挂在嘴上的,就是那句一颗红心向太阳。   但现在,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陈向东必须承认,陈老师根本不是个纯粹的同志,她的信仰是冲着钱去的。   她借着闹革命的幌子,专门批资,批地主,是想修正那些人的思想吗?   不,武斗她冲的最狠,打的最凶,结果趁着武斗的那股乱劲儿,她从那些人家里搜刮出来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陈向东再睁开眼睛,看外面围观了那么多人,直接就开始找纸和笔了,“我来写大字报,批评!现在立刻开始批评,让她说自己到底偷了多少东西,因为一己之私,迫害了多少人,现在就开始!”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陈老师半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姜玉华,这小丫头看着跟只小猫一样,抢她东西都不伸爪子。   可是她简单的一句话,直冲命门,直接要把她的肺腑都给捣碎了啊!   斗人者,人恒斗之!   永远不变的道理。   看那些小红兵们摩拳擦掌的,这是要上武斗了,姜玉华拉着几个孩子就出了陈家的大门。   以前迫害了那么多人的陈老师,把家里都给武装成了个又红又专的样子,但她现在,要被踩上一万只脚了!   照理说,只要陈向东回去查明了当年事情的真相,查清楚陈老师到底做了哪些造孽的事情,陈老师就该被下放,住牛棚,劳改去了。   但姜玉华总觉得不那么对劲,而且因为武斗架势太凶,她怕把孩子给吓倒,就得带着孩子先回家。   走出陈家大门,身后立刻传来了陈老师的一声惨叫。   拉着几个孩子加快了脚步,姜玉华仍然在想,这种不对劲究竟在哪,她总觉得,劳改并不会让陈老师醒悟呢。 第43章 1.19【二合一】 做大人,也要言而……   出了陈老师的家门, 再拐个弯就是副食厂了。   姜玉华本来想去买点菜犒劳一下自己,也犒劳一下丈夫。   今天陈向东那样气势汹汹的逼过来,还在家里发现了一本写着判词的笔记, 老实说,姜玉华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要是解释不好, 现在的情况就会完全颠倒过来,陈老师现在什么样子, 她就是什么样子。   但今天宋修见回来了,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烧掉了那一页纸, 陈向东对他又有所忌惮, 所以这件事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   走到卖调料的档口, 王姐在笑,暗暗的朝她比了个拇指。   再往前走,那是卖海鲜的档口, 杨彩丽又成售货员了,但这次她也放下了之前的恩怨, 在朝姜玉华笑着。   在小恩小惠面前,大家或许会有矛盾。   但对于生死,尤其是对于陈老师这种平时装的和蔼可亲, 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但实际上,一不注意就在背后举报, 暗暗咬你一口的毒蛇,大家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小姜来买菜?赶紧去海鲜档口看看,刚来了好多新鲜的。”杨彩丽在家关了一段时间, 居然会好好说话了,还跟姜玉华指了指卖海鲜的地方。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玉华心里存着事儿,笑着点了点头,就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走过去。   到那一看,确实新鲜,而且什么种类的都有,姜玉华盘算着是买条海鲈鱼回去清蒸呢,还是买条刀鱼回去红烧。   就在这时候,一直跟在后面的平安扯了扯姜玉华的袖子,“妈妈,姑姑爱吃这个。”   姜玉华低头一看,是一篓子的梭子蟹,上次害得她上吐下泻,还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的就是这种梭子蟹做成的生腌螃蟹。   “是你想吃吧?”姜玉华好笑的说。   不过提起宋寒梅,姜玉华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她上次听说宋寒梅和陈老师的关系似乎是不错,她跟岛上军嫂的关系都是淡淡的,唯独愿意经常去陈老师家坐一坐。   姜玉华也正好觉得陈老师不太对劲,就这么把她给下放了,说不定还留了个祸端,想了想就说,“要不这样,我不会做,咱们买点菜,再买点螃蟹,去姑姑家做饭?”   平安一声欢呼,等人家称好螃蟹,直接就提起来往姑姑家跑了。   到了宋寒梅家门口,姜玉华还没来得及敲门,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宋寒梅急匆匆的要往外走。   “玉华?你咋来了?”宋寒梅停下了脚步,一脸诧异的问。   平安抱着一篓子还在乱爬的螃蟹,说的特别艰难,“姑姑,给你送好吃的螃蟹哦!”   建安看不下去,走过去帮忙提了一把,要不然这螃蟹能直接爬到平安的鼻子上,夹住他的小鼻子。   宋寒梅探头出来,往外面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侧开了身,让几个孩子进去,她家江文也想跑出去,被宋寒梅一把给拽了回来。   看她的样子,姜玉华估摸着,她应该是知道陈老师被□□的消息了。   进了大院子,几个孩子跟聚集的小狗似的,就玩到了一块去,姜玉华就在厨房一起做饭。   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火,宋寒梅问,“我听说陈老师在给人武斗,还要下放?”   “是,是我举报的。”姜玉华淡定的说。   “为啥?”宋寒梅声音直接高了一个八度。   几个孩子闹着要吃生腌酱蟹,姜玉华怕他们搞不好就拉肚子,承诺要做个好吃的,这会儿还在处理梭子蟹。   把蟹壳上那些有刺儿的地方都砍掉,再啪的一声,果断把螃蟹一分为二,那利索劲儿,宋寒梅看了都觉得脖子一凉。   姜玉华头也不抬,“她举报我,说我在家搞资本主义。”   “啥?”   “但是没成功,不然现在被武斗的人就是我了。”这大姑娘又一刀剁下去,笑着说,“然后我就发现,她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名牌,而且去她家搜过了之后发现,她以前所谓的闹革命,其实就是想去那些被□□的人家里偷东西,偷了好多,就藏在家里的酸菜缸里头。”   这段话可以说是颠覆了宋寒梅对陈老师的印象了。   分明在她的印象里,陈老师是个很和气,而且很喜欢关心人的女同志啊。   “你知道她以前为了偷东西,给人上过什么刑罚吗?贴大字报都是小事儿,剃阴阳头,坐土飞机,这些你想都不敢想。”姜玉华继续说。   宋寒梅沉默了好长时间,叹着气说,“你们要是查到了证据,那应该没错了,我一开始还以为她人挺好的,还关心我身体,给我买药治病。”   “买药?她给你买什么药了?”姜玉华立刻追问道:“就是上次我看见你的时候,吃的那药吗?”   “嗯,差不多吧。”宋寒梅含含糊糊的说,“锅里油热了,你先把螃蟹下锅。”   新鲜的梭子蟹,一点腥臭味都没有,处理好了之后在一分为二的螃蟹上沾点面粉,锅里少放点油,直接朝下,用油煎,煎到定型了就可以拿出来。   光是螃蟹还不够好吃,过年的时候岛上渔民家家户户都有蒸年糕的习惯,而且他们的年糕跟外面的还不太一样,人家的模具都是正方形,而且上宽下窄。   年糕烫热了,切成一片一片的也下油锅煎好了,再放调料去炒,香味扑面而来。   一个螃蟹炒年糕,这是孩子们的最爱,姜玉华还买了海鲈鱼,蒸着吃,这是她最喜欢的。   等鲈鱼上了锅,姜玉华才擦着手说,“大姐,你要不把那药拿给我看看,或者,你告诉我哪里生病了?”   宋寒梅张了张嘴,很想开口的,突然又问了一句,“你跟我弟关系咋样?准备啥时候要个孩子?”   “八字没一撇呢,怎么突然问这个?”姜玉华脸一红,好奇的问。   “没什么,这病你就别问了,我自己有数。”   “你上次也说有数,但上次疼得在床上下不来床,陈老师为了偷点东西都能把人家闹得人仰马翻,说不定也是骗你的呢?”她说。   宋寒梅本来没往这方面想,被这么一说,心里也开始打鼓了,“不会吧,她为啥这么做啊,我跟她也没仇没怨的。”   姜玉华撂下了铲子,“那谁知道,我听说当初她斗了不少人,也不全是地主,就看着人家比她漂亮,或者比她能生孩子,穿的衣服好看,就扯了个理由斗人家。”   “你得先告诉我,究竟是治啥毛病的药?”   宋寒梅本来是不想说的,因为生病的那地方,实在是太过羞于启齿了。   这要是姜玉华是个妇女,有了性生活倒还开得了口,但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让宋寒梅怎么说。   姜玉华一再追问,而且表情好严肃,“大姐,我跟二哥都挺担心你的,上次肚子疼成那样,你要真的不想说,回头等他和姐夫休息了,我们带你去省医院,专门找女医生照一照b超。”   照B超?那岂不是更浪费钱?   犹豫再三,宋寒梅还是说了,“是陈老师告诉我,我是宫颈糜烂,她还趁着出岛的时候给我开了药,上次你看见我,就是去拿药的。”   “开什么玩笑,根本就没有宫颈糜烂这个病!”姜玉华怒斥了一声说。   “可我之前问过岛上的高医生,说是有这种妇科病。”宋寒梅也糊涂了。   高医生,也就是原来海岛上的赤脚大夫,因为常年行医,确实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但她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啊。   “没有,这是一种特别正常的生理现象!”姜玉华说的斩钉截铁。   事实上,上辈子她也被无良医院忽悠过,说得了宫颈糜烂。   当时她已经有了点钱,去了私立医院,又因为离婚以后没有性生活,对于妇科是一窍不通,就被人忽悠了点钱。   醒悟过来之后,姜玉华就去找到正规的医院看病,检查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这才知道,宫颈糜烂不是病,是一种生理现象而已。   既然都不是病,陈老师居然还变出了个药给大姐吃,姜玉华简直佩服这个人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吃完了饭,平安肚子都大了一圈,赖在宋寒梅家不肯走,他家的江文跟平安是一样大的年纪,有样学样,赖在床上要睡午觉。   姜玉华索性把所有孩子都留在这了,反正最大的江武和建安都已经能看小孩了,她得带着大姐去卫生院看看。   “走吧,别害羞。”姜玉华拉着大姐说,“别以为这是个小事情,你那肚子疼成那样,得查一查,而且也得给大夫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药,看看有没有吃出什么问题来了。”   看宋寒梅对看医生特别抗拒,姜玉华还在劝说呢。   而这就是现在妇女们的普遍状态,其他的毛病还好,但妇科出了问题,她们是打死都不愿意看医生的。   但现在的卫生习惯又不是特别的好,没有多少人能做到天天洗一下,换一下,所以,妇科病就特别的频发。   姜玉华再三发誓,说自己去卫生院看过,新来的那个医生是个女的,大姐才勉强的,很不情愿的拿着一个说明书包着的小纸包去了卫生院。   到那之后,看见钟医生,姜玉华朝她点头一笑,示意大姐过去。   “什么问题?”钟医生态度不冷不热的。   大姐心一狠,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就说,“我最近老觉得肚子有点疼,而且,同房的时候也有点疼。”   钟医生这回抬头了,把姜玉华叫出去,自己在里面给大姐检查。   过了一会,门打开,帘子再拉开。   “盆腔炎,最好去大城市检查一下,要注意卫生,男女都要注意。”钟医生一边刷刷的写着病历,一边就说。   姜玉华再拿出那包药,“那你能不能再看看,这包药什么?”   现在的西药可不是一瓶一板的拿回家吃,是医生配好了,拿小纸包一包,一个疗程的药就给你带回去。   照理说,都是白色的小药片,味道又没什么区别,医生是看不出来的。   但钟医生接过去,刚拆开就抬起头了,诧异的说,“这怎么会在你手上?”   “你认识这是啥药?”姜玉华急忙追问。   “维生素c,之前那个陈老师过来开的,一看上面的说明书我就知道了。”钟医生说。   出了卫生院的大门,宋寒梅冷着脸要去找陈老师算账,被姜玉华给拦住了。   “大姐,现在她已经被武斗了一顿,这会儿去也没啥意思,还让人说你落井下石,你要是信我,我有个更好的办法治她,怎么样?”姜玉华笑着说。   宋寒梅今天刚知道,自己被当成个傻子一样耍了这么长时间,心里那个窝火就不说。   既然玉华开了口,她就没再冲动。   而姜玉华呢,回家之后也盘算了一下,陈老师亲自开的维C,说明她知道自己在骗人。   再听大姐之前说的,她动不动就来大姐家蹭点好吃的。   这人花花肠子不少,而且演技还贼好,要真的下放牛棚,说不定还真是让她去了个更如鱼得水的地方。   这些暂且不谈,因为姜玉华想到这里的时候,丈夫就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他上午请假回了趟家,工作耽误了,晚上自然就要加班,这会儿是顶着一身寒气进门的。   回来之前已经在宿舍洗了个凉水澡,这会儿到家困得两眼发慌,放下行军床就准备睡觉了。   但就在这时候,姜玉华躺在床上,说,“二哥,今天看见陈向东逼上来的时候,你不害怕?”   宋修见正在挂大衣,顺带手的要给玉华倒一杯热水,听到这话就笑了,“陈向东,原来上航空大学的时候低我两届,一直追着我想认大哥,我还以为脑子不好使,没想到现在都成了青山会会长。”   “所以,你是拿准了他对你挺佩服的,所以才那么冷静?”姜玉华又问。   宋修见又开始拿行军床了,今天的行军床怎么回事,怎么拉都拉不开。   在看一眼床上,嗯,娇滴滴的小妻子,今天穿了一身很薄,也很凸显身材的睡衣,这时候靠坐在床头,皮肤被暖黄的灯光照的……   怎么形容呢,宋修见读过很多书,但此时只能想到一个成语,肤若凝脂。   “即使不是他,是别人来,我也会赶回来,这本身不是什么大事,你的思想也没问题,再说,结婚的时候我在娘的坟前发过誓,要照顾好你。”宋修见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干,喝了口热茶,烫的皱眉,“玉华,你还是躺被窝里去,晚上温度低。”   “嗯,你也躺进来吧,别拉那行军床啦,拉不开的。”姜玉华噗嗤,笑出了声。   宋修见低头一看,床的架子上被绑上了铁丝,难怪拉不开。   姜玉华掀开半拉棉被,伸手慢悠悠的在另一侧拍了拍,“还不上来?你不想领证啦?”   说追求妻子,宋修见是真的追的,这段时间只要在家,眼里就是活儿,孩子作业他也一并包了,看玉华的雪花霜用完,悄无声息的,就让战友帮忙,从外面带了市面上最高端的。   当然,扯证这事儿也没少提。   但之前是宋修见压着不敢领证,这会儿,是姜玉华不想领证了。   领证干嘛呀,除了给自己拿一道小本本,还有啥好处?   现在姜玉华知道了,除了让她更名正言顺的待在岛上,保护他们的共同财产以外,还能让他们的心靠的更近,就好像战场上的战友一样,从此他们背靠着背,互相搀扶,依靠了。   再说,还答应了建安不是?   做大人,也要言而有信呀。 第44章 1.21【更新】 见丈夫站在床边,眼……   见丈夫站在床边, 眼睛都有点泛红了,就跟上辈子姜玉华去过的边疆,那戈壁滩上饿急眼的野狼似的, 呼吸还很急促,喘息着。   他这是一副着急, 但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怎么啦?你真想当个和尚?”他想,玉华还不想呢, 谁家夫妻不在一个炕上睡的?   就算不干炕上那事儿,抱在一起互相依靠着, 说说话, 聊聊孩子的教育, 这也是上辈子姜玉华最喜欢的事情。   宋修见呼吸更粗了,缓缓伸手, 扯了扯衬衫领子。   他的衬衫一向是一丝不苟的系到最顶上,这会儿居然被勒的有点喘不过气,于是只好松开一颗纽扣。   妻子是用一种非常露骨的, 邀请的语气,宋修见口干舌燥的, “你确定?”   “当然,明天咱俩扯证去?还有,洞房夜, 你该补给我了吧?”姜玉华笑吟吟的说。   说出去谁敢相信,夫妻俩结婚快半年了,居然还没一张床上睡。   宋修见于是缓缓的开始脱衣服了, 他背后是一轮月亮,月光照进窗户里,照在男人的精瘦的后背上。   姜玉华看的一眼不眨, 上辈子她遇到过投怀送抱的小鲜肉,因为要做服装行业,甚至还面试过高大威猛的欧美男模。   但小鲜肉的身材特别干瘪,跟个螳螂似的,而欧美男模又很喜欢健身,胳膊上,大腿上有很多疙瘩肉,再加上身材过于的高大,也不是姜玉华喜欢的类型。   眼前的宋修见身上也有肌肉,但匀称的刚好,既不显得瘦弱,也不显得过分发达,多一分则满,少一分则亏。   这是一种东方式的,特有的好身材。   姜玉华吞了口唾沫,心想,上辈子总听人说饮食男女。   她当时跟宋修见都已经年过半百了,对炕上那点事情的兴趣早给打磨的一干二净,更多的是相濡以沫。   但现在,她知道什么叫饮食男女了,嗯,秀色可餐。   宋修见终于脱完了,犹豫着从哪边进被窝。   说实话,姜玉华觉得丈夫比自己更像个黄花闺女呢。   她就直接伸手,跟恶霸强抢民女似的,直接把丈夫给拉进了被窝。   被子里瞬间就热闹起来了,过了一会,宋修见满头大汗,“不行,没有避孕的东西。”   他当然想要个孩子,但就现在来说,玉华年纪还是有点太小了,怕对身体有影响。   “我早就准备好啦,你看。”姜玉华从床头柜里摸出六个避孕套。   办事儿能不磨刀吗?今天趁着要送大姐去卫生院,姜玉华就跟钟医生要了仨避孕套,当时钟医生的表情还挺奇怪的。   不过这会儿姜玉华没工夫细想了,因为,现在可是她的新婚夜!   六个避孕套,姜玉华是计算着,她跟宋修见都不是重欲的人,今天用一个,还有五个,一个月一次,半年的就用完了。   但谁能想到,这王八蛋一晚上就用了仨,他还想要拆第四个,最后是因为现在的橡胶避孕套质量不好,特别容易破,他带的时候欻拉一下就撕开了,这才歇了耍流氓的心思。   ……   宋修见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特别虔诚的开始刮胡子,一柜子的军装,他站在柜子前面选了半天,姜玉华都看不出他在选啥。   宋修见从里面拿了一件儿最板正的穿上,又催着玉华梳头发洗脸,夫妻俩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出岛拍了张结婚照,又拍了一张全家福,带上部队的证明,在浙东的民政局领到了一张结婚证。   结婚证到手,夫妻感情当然是一日千里。   姜玉华原本拿了六个避孕套,谁知道没两天就用完了,她只好又去卫生院拿,都不好意思再去找钟医生。   后来宋修见从后勤处拿了很多回来,姜玉华就不去卫生院了。   年轻人呆在一起,更何况俩人都素了很长时间,当然是天雷勾地火。   几个月过去,姜玉华突然就发现,几乎隔三差五的晚上,就要做个俯卧撑运动才会睡觉的丈夫,这段时间居然禁欲了。   躺在床上,他会一言不发的,而且搂着自己不说话,很伤心,很难受的样子。   又过了几天,宋修见专门跟部队请了假,一大早的,自己下厨房开始做东西,还很破天荒的想办法从外面买了酒。   炸小肉丸,鸡蛋皮切成菱形片,还有一碗大米饭,用碗底盘成圆形倒扣,上面摆上肉丸和鸡蛋。   姜玉华在旁边看了看,忍不住问,“这是要去祭谁?”   “战友,建安的爸爸。”宋修见低声说。   姜玉华终于明白了,所以丈夫这段时间这么低沉,是因为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忌日到了。   “我来吧,不知道丁大哥是哪里人,但按照我们家乡的规矩,还要再准备几样东西,我来弄。”姜玉华主动接过了灶上的活儿。   东西做完之后,把几个孩子叫起来,建安也早就察觉到了这件事情,主动接过酒瓶子捂在怀里。   平安也懂事了一点,接着饭碗,也抱在怀里,抬起头,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宋修见,“我们是不是要去看另外一个爸爸。”   “对,你也想他吧?”宋修见抱起了平安,示意一家人出门,他要锁门了。   平安眼睛垂下去了,“想。”   姜玉华一手牵着俩,宋修见抱着平安,专门找僻静的地方绕路,再穿过一片荒地,往前走,曾经种下去的木麻黄长的特别快,现在已经能看见小树林了,这段时间岛上的风沙也小了很多。   再往前走,最后在一片空地上停下。   这里只有一只墓碑,一块小坟包,姜玉华主动过去把东西摆好。   “丁大哥就葬在这里吗?”姜玉华说。   宋修见倒了一杯酒,缓缓的洒在地上,“这是个衣冠冢。”   姜玉华咬着下唇不说话了,她想起来,上辈子也听丈夫提过,丁大哥为了救他,自己开着战机引开对岸的人,尸骨无存。   所以他只有衣冠冢。   她走过去,也敬了一杯酒,让三个孩子一一的磕了头,给亲爸说一说自己过的怎么样,最近学习怎么样,听不听话,总之,就是把自己现在过得好说给父亲听一听,让他在天堂可以欣慰。   祭拜完,宋修见说,“你们先走,我再待会。”   姜玉华带着三个孩子先回家。   平安和安安,父亲牺牲的时候年纪还小,伤感了一段时间,走过木麻黄的林子,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了。   但建安不一样,亲爸是他永远忘不掉的人,一路上都在低着头走路。   走了一会,被姜玉华拉住了手。   “告诉我,为啥又开始讨厌他啦?”姜玉华双眼还在盯着前面乱跑的平安和安安,但话是对建安说的。   这孩子,这段时间对宋修见的态度已经缓和了很多,不说亲如父子,至少不会再像以前似的,一口一个认贼作父,一口一个仇人。   但这两天,随着亲爸忌日的到来,又开始仇视宋修见了。   姜玉华前段时间忙没顾上,但这段时间学校逐渐走上正轨,部队也从外面新招来了两个老师,班里的孩子分散成了两个班,现在一共四个班级,这就轻松多了。   建安头一撇,不想说话,姜玉华追过去,她知道,自己要是继续问,这孩子肯定会说的,因为他现在最依赖的人就是自己了。   她不能利用孩子的这种依赖,去强迫他。   因为建安的眼睛红了,嘴巴一直在扁。   但姜玉华也很苦恼的想知道,儿子跟丈夫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总不能像上辈子那样,老死不相往来吧。   想了想,姜玉华想到了个办法,拉着建安的手说,“听说学校里现在流行跟人打赌,我也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建安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   “要是期末考试,你能赢了安娜,我就不问这个问题了,要是你赢不了,就得告诉我,到底咋回事。”姜玉华又说。   现在年级上一共一百多个孩子,乔安娜,也就是上次被王晓华几个孩子欺负的那个小女孩,一直在跟建安争夺年级第一的排名。   建安属于天赋流,胆大心细,很多东西姜玉华提前在家讲过,他就在家自学,别看现在才一年级,人家已经学到了四年级的知识。   但乔安娜完全就是靠拼命,她知道自己只有靠学习才能改命,有个苏修爸爸,她没受影响,但要是不拼命,以后就永远出不了头。   所以,这小女孩拼起来让姜玉华都叹为观止,最近她一直压着建安一头,俩人跟斗鸡似的。   “我才不,你耍赖给她补课。”建安才不上当呢。   “我什么时候给她补课了,给你补课倒是不少,人家安娜一下课就要回家帮家里干活,哪有时间开小灶,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们俩都只有在课上的听讲时间,我也不会再给你补课了,看期末考试谁拿第一,你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   “好。”   建安伸手,就跟妈妈拉了个勾,拉完又吐舌头,笑她幼稚。 第45章 1.24【二合一】 跟妈妈打了个赌,……   跟妈妈打了个赌, 虽然不知道她要问什么,但建安一心觉得,乔安娜比不过自己, 期末他绝对是第一名。   为啥这么自信,完全是因为当初刚开始学习的时候, 乘法口诀,还有aoe这种拼音, 建安一直是读两遍就会,加减乘除, 他能直接心算。   但有一次起早了去教室, 建安就看见乔安娜在那背加减乘除, 而且两位数的乘法,她还在用笨笨的办法, 笔算。   因此,建安有点傲慢了,轻敌了。   转眼期末考试成绩出来, 他直接就傻了。   第一名是人乔安娜的,笨鸟先飞 , 人家飞他前面去了。   下课之后,姜玉华就把建安叫到了办公室。   “感觉咋样,被安娜压在第二名。”姜玉华笑眯眯的说, “轻敌了吧?”   建安耳朵都烧红了,因为他一直在弟弟面前吹牛皮,说自己铁定第一的, 现在牛皮啪的就破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吗?”姜玉华又笑着说。   建安低着头,一脸的懊恼,“没有复查, 最后一道题算错了步骤,不过以后我要复查,再也不睡觉了。”   数学试卷最后一道都是大题,其中一个步骤算错了,后面也都跟着错。   这要是乔安娜,她会复查两三遍,但建安写完就趴着睡觉,对自己可自信了。   “可不,小姜,我改到他试卷的时候,一看就是知道是粗心大意没有复查,这孩子平时也是,上课也不认真听讲,你这回好好教育一下,这错可不能再犯了。”前面的办公室转过来一个女同志,也跟着说。   这是刚从外面招过来的张老师,说起来还是姜玉华以前的学姐,她就负责教二班的数学。   这话也没错,趁着孩子这回犯了错,好好说叨一下,让他长长记性。   姜玉华笑了笑,就说,“我回去就教育。”   但听到这话的建安,暗暗的松了口气,因为他妈从来不把学校的事情带到家里,要训孩子,在学校就训了。   姜玉华知道建安好面子,现在孩子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并且也知道以后该怎么办,这还继续教训了干什么,展现一下自己作为家长的威风吗?   外人在,不教子,姜玉华只是轻轻的摸了孩子的脑袋一把,让他喝一口水,说,“别忘了我们的赌。”   放学回了家,姜玉华就问建安,“认赌服输,现在我要问你个问题,诚实的回答我,好不好?”   “你到底是为什么,一直这么讨厌他?”   建安上辈子也是因为讨厌养父,不想跟他一起过,自己跑出去混社会的吧?   否则以他的学习能力,要好好在学校呆着,考个大学,以后遇上喜欢的人,结婚,生孩子,总不至于沦落到进监狱。   但上辈子宋修见临死前都没有解开的心结,当然不好解。   建安侧过头不想说,抿着嘴唇,看着苦大仇深的,眼眶还有点红。   姜玉华立刻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头去故意笑着说,“你不是经常跟人说愿赌服输嘛,怎么跟我就输不起了呢,快告诉我,要是他欺负你了,咱娘俩一起打他,好不好?”   她伸出手,试探着的挠了挠建安的咯吱窝。   这孩子怕痒,虽然还是一脸的难过,但他这会儿心情已经没那么沉重了,在撇嘴,“是我妈,原来的妈说的。我爸刚走的时候她老是在家里骂,说姓宋的不是好东西,为了当中队长,故意让我爸引开对岸的人,自己活下来,我爸没活下来。”   “她从哪里知道的?是只念叨了一次,还是每天都在骂?”姜玉华连忙问。   建安眼睛向上看,在回忆,“我不知道她从哪知道的,但每天都在骂,也没骂多长时间,过了几天她就把我们扔给乡下的亲戚,自己嫁人了。”   姜玉华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跟你保证,他不是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是故意让你爸引开的,要不这样,我们今天晚上问问,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就算真的做了,看见我在旁边,也不会说真话的。”建安咬着唇说。   “那今天晚上我给你们洗脚,我不关门,到时候你跑出来自己听,对我,他不会说谎的。”姜玉华摸着这孩子的脑袋,斩钉截铁的说,“但我们也不能骗他,等知道了真相,咱们就出来,好不好?”   平时只要宋修见在家,给几个孩子洗脚,监督他们上床睡觉一直就是他的活儿。   而且他很细心的,给几个孩子盖好了被子,确定他们呼吸平稳了才会离开,临走之前还要关上门。   要是哪个孩子醒了,开了门,咔哒一声,他立刻就能听见。   至于丁大哥去世的真相,姜玉华虽说不知道真实情况,但她可以肯定二哥不会这么做。   所以这父子俩隔着两辈子的误会,今天晚上要解开了?   到了晚上,宋修见是在快要响熄灯号的时候回家的,进门就往厨房走。   “玉华,家里还有饭菜吗?”进了厨房,看见姜玉华在洗碗,顺手就接了过来继续洗着。   姜玉华说,“有,锅里有回锅肉,还有米饭,我给你热热?”   “不用,我自己来。”   热饭这事儿还不简单吗?篦子往锅里一放,下面倒点水,烧热了以后腾一腾就能吃,这事儿宋修见干的很熟练。   姜玉华于是擦着手,就跟建安使了个眼色,“那这样吧,今天我来看着他们洗脸洗脚,看着他们上床?”   两个大锅之间的小锅子里有一大锅的热水,先兑成温热的,看着他们把小内裤给换下来,然后再在大盆子里洗脚。   洗完脚,平安和安安各自上了自己的床,这就睡着了,但建安有姜玉华放水,一直没有脱衣服,也没有脱袜子,悄悄的在等着呢。   姜玉华出了小卧室的门,正好碰上宋修见回房间。   “他们都睡了?”宋修见说。   “嗯,都睡了,二哥你先进来,我有点事情问你。”姜玉华一把把他拉进了房间,开门见山的问,“你得告诉我,当时丁大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出事了?”   宋修见正在脱衣服,闻言立刻回头,皱着眉,“你是不是听见什么风言风语,或者,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姜玉华犹豫了一下,“你先回答我,我也告诉你。”   要说之前,关于工作上的事情宋修见一个字都不会在家里透露。   但现在不一样,玉华已经洗刷了嫌疑,这话说说,让她提高警惕,注意身边的人,也是上面的意思。   看丈夫一副要说正事儿的样子,姜玉华立刻坐直了身体,还在犹豫要不要让建安回去。   但往门口一看,这小家伙的小脑袋,已经凑到门边了,他也迫切的想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呢。   宋修见已经开始说了,“那时候我跟丁大哥一起执行保密任务,我们的行踪是不能跟任何人透露的,但是完成任务,即将降落的时候,对岸的人追上来了,而且还准备攻击我们,丁大哥主动说他引开对岸的人,让我回来。”   “这不太对吧,既然任务保密 ,他们是怎么知道你们的行踪?”姜玉华抓住话头,追问说,“我怎么觉得这像是情报泄露,对岸提前知道你们几点出发,又提前追踪到了你们,故意设计的?”   飞行员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非常难培养的,据说培养一个成熟的飞行员,所要用到的黄金,垒起来比他们还要高。   丁大哥的牺牲,对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都是很大的损失。   这个问题姜玉华都能看明白,部队当然早就知道了,宋修见点头,表情一寒,“我们已经查到,当时情报是泄露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泄露情报的究竟是谁。”   “所以,前段时间满岛的排查,就是在排查那个人?”姜玉华又问。   宋修见点头,“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谁在你面前说的?”   他反应很快,立刻就在怀疑是不是有人想瓦解玉华对他的信任。   “嗯……这事儿我得跟你坦白,建安,进来吧。”姜玉华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门刷的一把开了,建安两眼通红,眼泪不住的往下流着,一边擦一边流。   “是我问了建安,他说,他的亲生母亲当年一直在孩子们面前说,是你想要当中队长,所以故意让丁大哥引开对岸的人,你亲自解释吧。”姜玉华就说。   宋修见脸色更难看,为了自己的个人前途出卖队友,这个罪名对他简直是侮辱。   但现在不需要再解释,因为建安已经完全知道真相了。   或许他一时半会的,不会相信宋修见的说辞,但是前两天岛上的那场排查,孩子是看在眼里的。   部队一旦开始行动,那就是掌握了证据。   “叔,对不起。”建安揉着眼睛,还在忍着不哭。   他之前从来不会管宋修见叫爸,当然,也没正眼看过,但现在他叫叔。   宋修见深吸了口气,伸出手,在孩子肩膀上拍了拍,这是无声的安慰。   “刚才听见的事情不要说出去,也不要跟任何人透露,要是刚才站在外面的是平安,我就让他回房间,但因为是你,我知道你不会出去跟人说。”宋修见又说。   所以,他早就知道孩子在门口,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给孩子解开心结?   姜玉华松了口气,心里感慨万千。   就这么一个坐下来好好谈谈就能说明白的事情,但这俩人上辈子愣是带着误会过了那么多年。   要是这辈子没有她,是不是还得再误会几十年?   这事儿啊,总算过去了。   但在宋修见这儿,事情才刚刚开始。   “玉华,我还有件事情要交代你们俩,据组织调查,那场泄露事情,原本针对的人是我。”宋修见又说,“我们猜测,那个人也许还会再采取行动,不管有没有,你们这段时间就不要出岛了,在岛上是绝对安全,出去以后难说。”   这海岛上的人都是通过了政审,可以说十八辈儿祖宗都给翻过了,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出去以后鱼龙混杂,遇到谁很难说。   宋修见是担心,有人想冲着自己来,会连累了玉华和孩子。   姜玉华的心就又紧了起来,“那你没事吧?我能干点啥?要不要我在岛上暗暗的打听?”   “不,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为了自己的安全,就装不知道。”宋修见立刻说,“要是想帮我,你跟建安按兵不动,要是有人跟你们打听什么事情,就告诉我。”   姜玉华还没说话,建安已经捏着拳头点头了,“好,我给你当眼线,叔,你早点找到那个人,给我爸报仇。”   “我会的。”   建安伸出拳头,宋修见也伸出拳头,一大一小,拳头就对到了一起。   但姜玉华不再看他们了,自己浑浑噩噩的上了床,掀开被子躺进去,默默的在流眼泪。   “你先回去睡觉,不要再起来了。”宋修见把建安送到了小卧室,亲眼看他睡进了被窝,这就准备回去。   但建安刷的睁开眼睛,又说,“叔,我爸走了,你不会走吧?”   “不会。”   得到这句承诺,建安就能安安心心的闭上眼睛,睡觉了。   宋修见给他关上门,回到房间就看见床上拱起了个小山,那里面还在一抖一抖的。   嗯,哄完孩子还得哄妻子,中队长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哄孩子的。   走到床边坐下,掀开被子,玉华也泪流满面。   “怎么了?我一直在岛上,而且部队提高了警惕,不会出事的。”抚摸着玉华的肩膀,他说。   就现在来说,不管是宋修见或者是部队,他们都倾向于,这个人是被对岸买通,是冲着公来的。   针对宋修见,让一个飞行员受伤,这是极大的损失。   但姜玉华现在才知道,那个人就是冲着宋修见本人。   因为上辈子到自请退伍,他都没有再出过任何危险,直到跟姜玉华结婚之后,在去接她下班的时候出了一场车祸,直接送了命。   发生车祸的时候姜玉华还不在场,后来她四处打听,据说是一辆卡车突然失控了,直接朝着丈夫撞过去。   她也以为是意外,但现在看来不是,这个人蛰伏在宋修见身边,就等着让他送命。   睁开眼睛,捧着丈夫的脸,亲了一口,姜玉华轻声说,“可以试着往私仇方面调查,看看岛上有没有人跟你结过仇。”   现在姜玉华也不能肯定,所以只能提建议。   宋修见立刻反应过来,“是不是上辈子也发生了这种事情,你有线索吗?”   “没有,我只能猜测,这个人跟你有仇。”姜玉华没有再提这件事情了,那场车祸对她来说是场噩梦。   但这个提示对找到凶手,还真的没什么帮助。   因为宋修见从小到大性格冷冰冰的,也不跟人多交谈,能结啥仇?   这件事儿暂且不谈,宋修见记在心里了,他还有件事得跟玉华商量商量。   从床头柜里那出之前被小红兵搜到的物理笔记,翻了翻,就递给姜玉华了。   “怎么了二哥,这个本子是要烧掉吗?”姜玉华钻出被窝,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了。   “不是,这本子的署名你看见了吗?魏国群。”宋修见指着本子说,挺为难的,“这是我原来的老师,不是他,我考不上大学,现在魏教授被下放了,我听说在牛棚里过的很不好,咱们能不能想个办法,帮一把?”   实际上宋修见之前也一直在帮,津贴会分一小部分寄过去,但部队发的奶粉,鸡鸭鱼肉这些东西,是不可能送得出海岛的。   他又听说老师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妻离子散不说,还带着一个小孙子自己住牛棚。   眼看要到夏天,这牛棚的味道不得熏死人?   “是你的老师?被□□的时候我正好看见过,买了这些本子,咱家还有一麻袋呢。”姜玉华也下意识的说。   那些东西被埋在院子里,只有这本,估计是家里孩子调皮拿出来的。   但想着想着,姜玉华突然眼睛就亮了。   “等等,你说,这个物理教授,是你的老师?”   “对。”宋修见点头说。   “那你还有没有其他的老师,就是这种被下放的知识分子?”姜玉华又问。   “还有几个,大学时候的恩师也被下放了,还有一些留过洋的朋友。”   “留过洋的估计不行,不过单纯的知识分子,我想,我有办法让他们过来了。”姜玉华笑着说。   自从知道陈老师故意给大姐开药之后,姜玉华就一直在想,这个人就是个狂热的借着革命给自己敛财的份子,要是放出去才是麻烦。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留在这里,让岛上所有人看着她接受惩罚。   自己种下的苦果,当然要自己吃。   而宋修见今天的提议,还正好给了姜玉华一个想法。 第46章 1.25【更新】 玉华干呕了……   “什么办法?要不要我做什么?”宋修见就问。   “只是一个想法, 还没成型,你帮不了什么,注意自己的安全, 对我就是最好的了。”   说着,她朝着丈夫勾了勾手指。   ……   第二天一早, 因为要放暑假了嘛,孩子们放假了, 但姜玉华作为教导主任,得去做下一学期的教学任务总结。   等报告做完了, 姜玉华也没急着走, 把自己的想法跟鲁主任说了一下。   鲁主任, 因为媳妇悄咪咪的收了别人的东西被降了工资,但现在职位还是后勤部主任, 岛上所有的事情都要一手抓。   “你的意思是,建一座农场,转移一部分坏分子过来劳动改造?”鲁主任皱着眉说。   “对, 我仔细想了想,陈老师放出去就等于放虎归山, 我听说,除了她外甥陈向东,她在外面还有好几个闹革命闹的轰轰烈烈的徒子徒孙呢, 您就不怕,她出去之后,过几年再回来?”姜玉华笑着回答。   这当然是瞎说的, 再过几年,形势会越来越好,有些黑五类的帽子也会摘掉, 大家一起过更好的生活。   但在此之前,谁知道陈老师会不会再闹出什么动静。   一提起陈老师,提起闹革命,鲁主任头都大了,“你说的也有道理,转移坏分子来劳动改造,这也没问题,关键是在哪?别看岛上地方大,没有能养活这么多人的粮食,就咱们吃的粮食,都是我每年用海鲜跟地方换的。”   除了养活人的粮食,还有房子,坏分子也是人,总不能让他们以天为被地为床,冬天穿的棉衣,样样都要钱,从哪来?   姜玉华笑容扩大了,“我还正好要跟您说这件事儿,是的,岛上没有剩余的粮食了,但是咱们可以开荒自己种啊。”   “你们原来可能没有注意到,我大姐屋子后面那块,也就是岛上的北面,有一大块没有开垦过的地,最上面一层全是砂砾,但是翻开下面一层,那就是肥沃的土,种啥啥丰收,说不定,咱们能在上面种出能养活全岛人的口粮呢?”   鲁主任眼睛一亮,“你说真的?”   “你要是不信,去我大姐家看看,她家的南瓜藤长到外面,南瓜特别大,现在还没吃完。”姜玉华立刻说。   “这样,我找人去看看,要真的是块好地,咱们就把陈老师留在这垦荒,另外再调些坏分子,争取早点把劳动农场建起来。”鲁主任拍板了。   “农场建起来,其实还有个好处,有些坏分子思想上没问题,是因为家庭原因才给打成了臭老九,只要没有海外关系,咱们是不是能顺便找一些老教授过来,一起建造农场?”姜玉华又说,“我这儿有个名单,就比如上面的白教授,这是农业专家,把他调过来,看看咱们农场是什么土质,适合种什么东西,你们原来不开荒,也是因为这一点吧?海岛土壤特殊,盐碱地,种啥都歉收。再看这位,魏国群,物理教授,本身思想没啥问题,他要是能过来,提前给咱们的孩子教一教物理知识,以后考大学,是不是也能多点竞争力?”   “小姜同志,你不是为了陈老师来的吧?”鲁主任摘下眼镜,忽然就明白了。   姜玉华把本子递过去,也笑着说,“是不是,我觉得不是那么重要,咱们共同的目标,都是为了组织,为了国家,您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名单我就不带走啦,也只是提个建议,您自己决定吧。”   说完,姜玉华摆了摆手,就好像真的只是提个建议,毫不留恋的出了办公室。   放了暑假,她得出一趟岛,买点东西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至于农场?鲁主任只要想明白其中的好处,肯定会上报司令的。   ……   果不其然,过了一个多月,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上面就发了消息,说要调一部分坏分子过来垦荒,建造农场,劳动改造。   而岛上扣押的陈老师,本来眼睛都盼细了,就等着出去继续闹革命去。   结果晴天霹雳,她走不了,还要在满岛的唾弃和鄙夷里,扛起锄头去垦荒?   据说陈老师听见这消息,直接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但这件事情在姜玉华这儿,是个大喜事呀。   看来部队跟她的想法一样,也想尽自己所能的,去保护这些并没有危害过国家的知识分子。   不仅是白教授,魏国群,还有好多没有在名单上的科学家,现在齐刷刷的,全在空地上垦荒呢。   因为前一天晚上商量过,姜玉华就跟大姐一起,在家做了很多饭菜,他们刚来,饭菜肯定没有那么妥当,她送点吃的去,算是欢迎。   “大姐,听说前两天姐夫带你去外面复查啦?身体怎么样?”姜玉华手上还在拌着馅儿,就问宋寒梅。   宋寒梅手上也在忙活,立刻就说,“医生说还有点炎症,开了药让我回来吃,再过段时间去复查一次就行了,玉华,这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让人哄了。”   “其实你早就能知道了,身体不舒服就去卫生院,到了卫生院,她怎么会骗得了你?”姜玉华笑着揶揄。   “这要是其他的病,我早就去看大夫了,可那个地方谁好意思说,别说这个还算开明的家属区,你不知道,当初你还小,我在村里的时候,听说隔壁村有人下面都快烂了,也不好意思去看大夫呢,现在的大夫不都是男的吗?”宋寒梅一脸的后怕,“好在现在也有好多女孩上了红专,以后好多女大夫,大家就好意思去看病了。”   说着,看了一眼窗外,加快了速度,“算了算了,不说这个,平安饿的都快把隔壁的鸡生啃了,除了饼子,还要做其他的不?”   姜玉华也顺着她的目光往窗外看,建安跟安安热的躲在屋子里写作业,就平安跟隔壁的高大宝,天哪,这俩熊孩子几乎要把天给玩儿翻过来了。   这不最近高团长又新娶了个小媳妇,这小媳妇看着人老实,对高大宝还挺好的。   没来的时候,大家都说后妈后妈背后打娃,但姜玉华就住在隔壁,天天看着呢,这媳妇脸圆圆的,说话也温柔,最重要的是吧,高大宝跟着她,知道爱干净,知道不能调皮了。   而且隔壁的媳妇还养了鸡呢,也收拾的挺干净,左右的邻居也就不说啥了。   这会儿两家都在做饭,平安跟高大宝跟在小公鸡后面,小公鸡走到哪,他们也跟到哪里,目光灼热的差点把小公鸡给烤熟了。   小公鸡一步一伸脑袋,看着特别的生无可恋。   “好啦平安,把大宝领咱们家里来,吃馅饼,不要再追着鸡跑了!”姜玉华推开厨房的窗户就喊了一句。   俩熊孩子立刻流着口水跑进来。   教授们刚来了不久,肯定还没条件品尝一下岛上的海鲜,饭菜,也不是那么的合胃口。   姜玉华趁着副食厂的海鲜正便宜,买了很多贝壳,回来挑了肉,掺上一点韭菜,烙了很多的饼。   烙完饼还不算,院子里的小青菜长成了,揪下来剁碎,掺上一点鸡蛋和肉,包成包子,放上盐和糖,这已经很好吃啦。   平安最会吃,倒了点醋,再倒点辣椒油,蘸一下,就往嘴里送着包子。   高大宝也不甘示弱,哐哐吃了两个烙饼,又啃着一个包子,差点要痛哭流涕,“姨,让我妈上你家学学做菜吧。”   “这话你可不能跟你妈说,你身上还有鸡汤味儿呢,她每天变着法给你做好吃的,改天我上你家玩的时候看着办吧。”姜玉华给这娃塞了俩饼子,让他回家去了。   高大宝这些天伙食好,前段时间瘦下去的,眼看着又胖回来了,而且身上带着一股子油腥味,姜玉华闻着,胃里有点翻江倒海的。   她喝了口水压了下去,自己也吃了两个包子,看几个孩子吭吭叽叽的全给吃饱了,这才提着一篮子的包子,去看农场里的教授们。   到了那,迎面就是扛着锄头,在那磨洋工的陈老师,她被分配到了最外面去垦荒,大家闲的没事儿,好多以前在岛上上学被她批评,又或者指桑骂槐过的,只要路过这儿就唾她一口,地面上唾出了个小圈儿。   “呸,还老师,你配当老师吗,陈玲,我今天就指着你骂,赶紧干活,你那手是不是没力气动?要真的没力气动,我就举报,让人来斗你,斗你,你就有劲儿了!”路过的一个小伙子呸的一声,满脸愤恨的说。   这小伙子原来有个大姐,好好的人儿,上学的时候就是跟几个男孩子走近了点,让陈老师抓住一顿斗,好好的人直接就傻了。   陈老师又累又困,晒得头皮出油,赶紧举起锄头用力的挖着地,还得时不时的弯腰,去捡地上的小石头。   唉,享惯了福的人,突然要开垦荒,这简直是酷刑啊。   看姜玉华来了,这会儿陈老师已经不敢跟她犟了,她现在吧,就觉得这家的孩子,尤其是那个建安,鬼精鬼精的,不敢再闹腾了,生怕再给抓住了把柄。   垦荒,这对陈老师来说挺困难的,但是对于其他的老教授,那可真是轻松的不能再轻松了。   这儿都是平地,大小伙子一天能垦一亩半的荒地,但现在,部队只要求他们一个人,两天垦一亩半,活儿不算累,也能歇歇。   原来他们在牛棚过的什么日子啊,白天累死累活的干,还又吃不饱,这儿简直是神仙日子了。   魏国群教授也在垦地,拿了个包子,先递给自己的小孙子。   他的小孙子可瘦小了,而且在乡下晒得漆黑,捧着包子站在旁边,小口小口的啃着。   姜玉华好稀奇,看着这小伙子,就问,“您孙子叫啥名字?”   “魏征,怎么啦?”魏国群自己也拿着一个包子,吃了一口,就叹了口气。   自从被定性为黑五类,他这是第一次吃白面,特别珍惜。   姜玉华抿着唇,特别稀罕的盯着魏征看,目光又落到了安安身上。   就说巧不巧,上辈子在嫁给一个人渣之前,其实安安是有过男朋友的。   安安跟宋修见的关系一直还不错,就是这小闺女性格懦弱。   第一次带男朋友上门,自己躲在后面不敢出来。   姜玉华当时开了门,一个小伙子就朝着自己直愣愣的敬了个礼,磕巴着说,“您好,我叫魏征,是丁安安的男朋友,今年二十三岁,在咱们市刑警大队工作,老家是浙东的,家里只有一个爷爷……”   要不是姜玉华把人请进来,这小伙子能把自己往上数十八代都给交代清楚了。   晚上姜玉华差点要笑破了肚皮,但也跟宋修见说,“安安要是能跟他结婚,肯定过的不错。”   姜玉华对这对小情侣可看好了,谁知道没过半年就听安安说分手了。   据说是因为安安自己没上过大学,魏征又是个公安,有人要给他介绍同样是公安的女孩子,安安自己觉得自卑配不上,就单方面的给分手了。   谁知道居然这么巧,魏征居然就是魏国群的孙子。   姜玉华又拿了个包子递过去,拍着建安说,“没啥,建安,你们去跟弟弟一起玩儿去,安安也去。”   高大宝其实也跟着呢,嗷的一声就扑过去了。   等几个孩子玩到一起了,姜玉华才有空跟魏国群聊一聊。   她说,“您出事之前,是不是扔过一批东西?”   “什么东西?”魏国群愣住了。嘉   “就是笔记,书本之类的。”姜玉华压低了声音。   魏国群想了一会,突然说,“有,除了一批名著以外,还有很多我的笔记,上面记录的东西,不夸张的说,是我几十年的心血,当时为了自保给扔到了垃圾堆,这个世道,唉。”   “您先别叹气,这些东西正好被我买回来了,红楼梦那些没有,但是笔记都在,等以后情况好一点了,我给您送回来。”姜玉华赶紧说。   魏国群立刻就要掏钱了,“多少钱?我得给你,这些东西扔了之后我特别后悔。”   “算了,不用钱,听二哥说你当时也帮了他好多,我本来买的时候也是想的,这东西一看就是花了大力气写的,不是为了跟您要钱。”   看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姜玉华立刻再压低声音。   正好这时候那边几个孩子闹了起来,先是平安跟高大宝俩推推搡搡的,差点要打起来里,然后高大宝不小心,又踢了魏征一脚。   别看这小伙子将来是个公安,但现在又瘦又小,被人踢了还不吭声。   安安立刻走上去说,“大宝哥哥,你踢到人啦,要跟人道歉。”   高大宝一个回头,下意识的推了一把,这下把安安都推了个跟头。   小丫头不服输,上去拽着高大宝就要道歉,建安拽着他的领子,也在要求道歉。   姜玉华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心说安安这辈子,哪怕真的跟魏征在一起,也不会因为自卑就分手了吧?   再往前两步,先给几个快要打起来的孩子分开,再问高大宝,“安安说错了吗?你撞到人了为啥不道歉?”   高大宝揉着眼睛,吭叽了半天,才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平安呢,我跟你说过什么?”姜玉华又问二儿子。   “不跟别人打架。”平安也揉起了眼睛,过去拉了拉高大宝的手。   小孩子就这样,前脚打了架,后脚就要和好一起玩。   但姜玉华还得问一句,“你们刚才是为什么打架?”   平安指着姜玉华脚下说,“我想养鸡,抓蚯蚓给小鸡仔吃,大宝也想要,我们俩就抢起来啦!”   低头一看,已经被翻开的土地里,有好几只大蚯蚓在到处钻呢,姜玉华之前还没觉得,一低头,看见蚯蚓就感觉一股土腥味直接涌上来了。   一张嘴,姜玉华直接开始干呕了。 第47章 1.26【二合一】 岛上的卫生院里……   岛上的卫生院里, 姜玉华直接傻眼了。   “怀孕?”   钟医生收回手,在病历本上刷刷的写着,“对, 怀孕了,脉象是这样的, 但是你的月经已经三个月没来,不好估算月份, 我初步估算,已经怀孕一个月了, 但因为反应不大, 你没什么感觉。”   “可我的月经一向是不准的呀, 有时候半年都不来呢?”姜玉华连忙说,“会不会搞错了。”   不是开心, 也不是难过,姜玉华现在就觉得挺诧异的。   她上辈子确诊过多囊的,所以不容易怀孕, 还准备等这段时间闲下来,好好调理一下, 谁知道孩子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来啦?   “这怎么会搞错,适龄女性月经周期时间长了, 就得查一查是不是怀孕,而且你乳晕发黑,嗜睡, 这都是怀孕的症状,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去岛外的医院查个b超。”   姜玉华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他们可是做了避孕措施的,咋就有孩子呢。   因为岛上医疗条件就这样,正好现在还是暑假,姜玉华打算把几个孩子放家里,自己跑出去查一下B超,看看是不是肚子里真的有了个小崽崽的。   但建安死活就是不肯她一个人出去,姜玉华只好带着他,俩人一起去了岛外的医院,一查,还真的有啦,确实已经一个半月了。   活了两辈子,居然有了个崽崽,姜玉华抚摸着肚子,感觉好神奇,顺带在岛外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又给父母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自己怀孕了,以后生完了抱回去看他们。   寄完这封信,又带着建安回家,坐船的时候姜玉华就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建安他们三个孩子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万一知道自己怀孕了,有人在旁边说闲话,或者说,这仨会觉得自己的爱被分走了,觉得自己要被送走了,会不会不高兴?   但一低头,建安居然抿着嘴,在笑。   “你笑啥呀?我要生小宝宝了,你啥感觉?”   姜玉华拿不准孩子们都是啥想法,不敢表现的太高兴,故意愁眉苦脸的问。   “高兴,还能有啥感觉。”建安还觉得奇怪呢,“妈,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不好吗?”   “你真的觉得好吗?万一有人说,我们会偏爱小弟弟妹妹,不疼你们了咋办?”姜玉华又苦着脸说。   这是无可避免的,岛上再和谐,也总有那种嘴碎的要命的人,就爱跟孩子说什么,你爸妈以后就只疼自己亲生的,不疼你们啦,孩子们一听可不就心里发慌。   建安反问了一句,“那你们会吗?”   “当然不会。”姜玉华说的特别肯定。   “那不就行了,我知道你们不会,我也会告诉平安和安安你们不会。”建安扯着唇角,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他很小气的,要是真的有人这么说,他也会让平安反问,你家儿媳妇现在还跟你干仗吗?她跟你干仗咋办啊,你家孙子孙女,儿子女儿,这回又没考过我哥,你咋不知道着急呢,净管别人家的闲事儿。   对付这种碎嘴子的人,不戳一戳她的短处,她还觉得问别人家的孩子这种无聊的问题,好玩儿呢。   到了晚上,宋修见一进门,平安就扑上来一个熊抱,而且顺着腿,直接爬上了宋修见的怀里,抓着他的耳朵喊,“爸爸,我们家要有小宝宝啦!”   “什么小宝宝?”托着平安的屁股,宋修见下意识的就问。   他心里想的是,该不会谁又想让自家收养孩子吧。   这可不行,玉华现在已经够累了,再来一个孩子,就算她同意也不行。   “就是小宝宝呀,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平安用手脚比划着说。   但因为这孩子实在是太调皮,看宋修见的衣服后面有一点褶皱,他又要去研究褶皱,说的话也含含糊糊的。   宋修见就抱着他走到大卧室的门口,下意识的问,“玉华,什么小宝宝,是不是隔壁陈营长家的?”   陈秀前段时间生了二胎,这孩子特别爱哭,哇哇的,天天晚上吵得全家人睡不好觉。   别是陈秀抱过来串门子了吧,一想到那个天天哇哇而啼的小家伙,宋修见有点头疼。   姜玉华正坐在床上想事情呢,听见这话,立刻猜到了丈夫的想法,转过头,嘴角忽然就是一弯,眼睛也顺带的弯成了月牙。   她从旁边拿出了B超单子,笑眯眯的反问,“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小宝宝,还能是谁家的?”   要说宋修见刚才只是头疼,现在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他本来是抱着平安的,惊讶之下,手上直接脱力了。   平安呱唧一下就掉在地上,自己拍了拍屁股,蹦跶着上前抓起了这个单子递到宋修见面前,“我妈妈怀上小宝宝了哦。”   在当前这个社会,会有男人不想要孩子的吗?没有,几乎再找不出来。   宋修见当然也想要孩子,他都二十五了,过了年二十六,这在乡下,有人孩子都生了仨了,他连个娃影子都没看见呢。   组织上也一直在关心,问他们为什么还不生娃,还要去拿计生用品,宋修见想的是玉华年纪还小,过早的生育,对她的身体不好,谁知道现在就来了?   愣了足足有一分钟,宋修见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玉华,这是真的?”   “是真的,去照过B超啦。”姜玉华笑眯眯的,还在哼歌呢。   宋修见看了看手上的单子,上面其实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但一团阴影,那就是他的孩子了。   再抬头看看玉华,有那么一刻,他特别想把玉华抱起来转一转,人在巨大的惊喜下,就想干点突破自己形象的事儿。   但往前走了两步,他又不敢,玉华在他这本来就很珍贵,现在肚子里有了宝宝,那就是个瓷器,不能碰的。   这姑娘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但她脸上还带着少女一样的神情,就好像没有烦恼似的。   但姜玉华真的没有烦恼吗?其实是有的。   怀孕之后,她在家连家务活都抢不到了,孩子们抢着干,宋修见回了家也要看着她休息。   所以姜玉华现在除了上班教书,其他没啥事儿可干的,人一闲下来就要胡思乱想。   姜玉华一边要思考,岛上那个跟宋修见有私仇,千方百计想要让他送命的人到底是谁。   现在她都有了宝宝,还是尽快把那个人找出来比较好,否则,她没有了丈夫,孩子没有了爸爸,这对家庭来说,是灭顶之灾。   另一边,人怀孕了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妈妈,她抚摸着微微鼓起来的肚皮,其实心里也可想自己的母亲了。   自从嫁人之后,往家里送了两封信,但是爹娘没有回复,姜玉华现在就想回家看看她娘。   找仇人,想娘,在姜玉华这儿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但怀孕到了八个多月,快临盆的时候,这两件事情居然同时有了转机。   ……   转眼是第二年春天,姜玉华快临盆了,就停了教学工作,让其他老师代课,自己在家修养。   但总待在床上也很无聊,这不,趁着傍晚不冷不热的,准备出去串串门。   刚走到门口丈夫就回来了。   “今天这么早?”姜玉华好奇的问。   宋修见下意识的扶着妻子,往里面走着,“有点事情,你先找个地方坐下。”   “有事儿你就说呀,我肚子又不大,不要人扶着,我现在还能出去遛弯呢。”姜玉华更好奇了,还笑着说,“要我说,我肚子里的肯定是个闺女,到现在都没闹过我几回,不吐不疼的。”   “咱们爹娘要来了。”宋修见只好说。   啊?姜玉华一下子就愣住了,“谁的爹娘?”   “还有谁的爹娘,我爹娘来得了吗?”宋修见给妻子理着头发,笑着问说。   他爹娘早就入土了。   姜玉华刚才也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过了几秒钟,眼睛直接就红了,“我爹娘啊?我爹不是村支书吗?怎么来,村子没事儿啦?而且咱们岛上能批准他们进来吗?”   岛上毕竟有部队驻守,虽说现在两岸关系没有那么紧张了,但是,也不可能随便的放人进来。   “你爹接到之前的家书,提前半年跟村里打了报告,请假过来的。”宋修见耐心地解释,“至于进岛,爹娘的身份都没问题,而且我接到消息,这次全家人都过来,玉军也过来。”   “什么时候?”姜玉华一想到要看见自己的妈,激动的不行,转身就要回去拿篮子,“我得去副食厂买点菜,家里这两天都是吃食堂,都没菜了。”   宋修见立刻接了过来,“菜我去买,你在家等着,我买完菜,就去码头接人。”   所以,爹娘现在已经在坐船上岛的路上啦?   姜玉华好激动啊,在家站着也不行,坐着也不行,索性搬了个小凳子,就在门口盼。   建安仨兄妹回了家,齐刷刷的,全背着小书包,平安走在最前面,蹦蹦跶跶的,钻头觅缝的想要找小鸡。   隔壁高大宝家养了好几只鸡,天天咕咕叫,可好玩了,平安馋的要命,想养只鸡,但姜玉华怀了孕,家里一致的勒令不准他养。   姜玉华倒是没觉得有啥,家里有个小宠物,让孩子们提前培养责任心,这多好的一件事儿啊。   “别找小鸡了,等妹妹出生了,我给你抱一只去?”姜玉华出了声。   平安立刻不找了,跑过来在姜玉华身边坐下,看她笑吟吟的看着码头的方向,就问,“妈,你看啥呢?”   “外公外婆,还有你舅舅马上来咱家探亲。”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家里探亲,几个孩子也挺好奇的,建安指挥着,三个人把家里简单打扫了一下,也在门口等着。   等了一会,天都给染成了紫红色,几个孩子被姜玉华赶回家写作业去了,自己还在门口等。   再过了十几分钟,远远的开过来一辆吉普车,轰的一声,就停在家门口。   最先跳下来的是个小伙子,身形矫健,身上大包小包的,差点把手上给挂满。   “玉军。”姜玉华站起来,朝着那小伙子喊了一声。   最先下来的可不就是姜玉军嘛,这么长时间没见,他长高了不少,浑身也结实了不少。   抬头一看姐姐,愣头愣脑的就来了一句,“姐,不是说你怀孕快生了吗?咋一点没有肚子?”   岛上风气没那么严格,好多家属都喜欢穿连衣裙,长长的齐膝裙,姜玉华也爱穿,一身宽宽松松,白色的连衣裙,只收了点腰,吹起来裙摆飘扬,外面加一件外套。   她不怎么显怀,什么雀斑呀,发胖呀,通通没有,就冲这个,岛上好多嫂子就说姜玉华怀的肯定是个小闺女,不折腾人。   姜玉华也可喜欢自己肚子里的小闺女了,正想转两圈给玉军显摆显摆,谁知道后面车门一开,姜母再下来,咣的一下,照着儿子脑袋就是一巴掌。   “啥叫个没有肚子,孕妇没有肚子,那还叫孕妇吗?你姐这是有福气,肚子小,生孩子的时候就好生,不吃苦。”姜母立刻说。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大部分婆婆只看儿媳妇肚子大,就夸孩子长得胖,但当娘的就心疼闺女要生的时候吃苦。   再去看闺女,脸粉扑扑的,胳膊腿都圆润了很多,一看就没吃苦,心里放心了不少。   正说着,宋修见开了车门下来,但他还得绕道后面,去把姜父搀扶下来。   “我爹怎么了?”姜玉华急忙说。   为人子女最怕的就是父母身体出问题,这会儿看见父亲走路一瘸一拐的,姜玉华就很着急了。   姜建国抬起头,先是把闺女一同打量,然后才说,“路上太远,吹了点风,腿上有点疼,没啥大事,不着急。”   姜父是有旧伤的,当初在战场上也是因为伤了腿,才给退了伍,回乡当了村支书的。   左右一看,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日子,父母大概是已经把当初上学时候借的钱还上了,吃饭也不那么紧巴巴的,脸色好看了很多,姜玉华也就没有继续说。   “那先进来,快进来吧,我已经让孩子们收拾好啦,你们老两口睡我们的房间,我们去跟孩子们睡,玉军在储物间打个地铺,行不行?”姜玉华商量说。   姜父姜母一对视,他俩一来,怎么能让怀孕的闺女去跟孩子挤,立刻回绝了,“我看小卧室两张大床,我们睡那就行了。”   晚饭是宋修见和几个孩子做的,姜玉华就在旁边看着,当指挥。   从副食厂一刀割的猪肉,五花三层的,先在锅上把皮朝下,烧的皮焦黄,再把上面烧焦的部分用刀给刮掉,这么起来,猪毛给烧掉了,猪皮的土腥味也没了。   再切块,焯水,放在锅里炒一炒,放各种调料下去炖。   炖肉的功夫,又清蒸了个鱼,这是两样大菜。   院子里的青菜又能吃了,还有大白菜呢,先清炒个青菜,大白菜就跟豆腐一起炖,放点辣椒,贼下饭。   除此以外,姜玉华又指挥着几个孩子去隔壁方玲家要了几根青蒜,打算跟爹娘带来的腊肠一起炒。   今年过年的时候,岛上一直在刮风下雨,而且还没有猪肉卖,姜玉华就没有做,可馋坏了。   正指挥着几个孩子剥蒜剥葱,宋修见也穿着一身家常的衣服,在做饭呢,姜母就过来了。   “要不我来,小宋不是开飞机的吗,那手,能用来炒菜吗?”姜母打量着,嘴上说心疼姑爷,但最心疼的还是自家的闺女嘛。   “开飞机的手就不能炒菜啦?不光炒菜,以后还得给孩子洗尿布呢。”姜玉华笑着说,“原来可不会,不过,现在做的好着呢,不信你待会尝尝二哥的手艺。”   要说原来,刚结婚的时候,姜玉华想让丈夫做个家务,他还两手一摊说不会呢。   事实证明给点压力,人啥都能学会,现在做的,谈不上色香味俱全,但味道确实是不错啊。   饭菜上了桌,今天当然是姜父坐在北边,最大的位置,孩子们也很有礼貌,等外公外婆先动了筷子,他们才开始吃。   吃完了饭,看父母舟车劳顿的,姜玉华就没再拉着爹娘说话,给他们兑了水,洗了脚,就赶紧铺床睡觉去了。   但看见她爹走路还是跛,姜玉华想起来了,立刻说,“爹,咱们乡下不是只有赤脚大夫吗?明天我带你去岛上的卫生院看大夫,人家正经读过医科大学的,我带你看看。”   “不用,费那钱干啥,我这伤过两天就好,老毛病了,不疼。”姜父说着,走一步,就得咬一下牙齿。   其实疼吗?钻心的疼,但他舍不得花钱,就只能忍着。   “岛上卫生院不怎么花钱。”姜玉华说。   “那咱们明天去看看?”   姜玉华点了点头,看几个孩子也已经躺床上去了,尤其是平安,因为家里来了亲戚太兴奋,早就睡着了,梦里还在说,“找小鸡,找小鸡。”   她转身回了卧室,不一会宋修见也打了洗脚水过来了,夫妻俩一起洗脚,这是自打结婚后就一直有的习惯。   毕竟平时宋修见的工作太忙,争分夺秒的,夫妻俩每天都在找时间聊聊天。   今天宋修见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啦,爹娘来,你不高兴?”姜玉华好笑的看着丈夫,故意用脚丫子往他脚上撩水。   宋修见说,“当然不是,玉华,我有话要嘱咐你。”   说着,他去拿干毛巾给玉华擦了脚,先把她安排着躺在床上,安安稳稳的,这才说,“鲁主任家的杨彩丽,卫生院的钟医生,这两个人,你最近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姜玉华本来还在笑呢,看丈夫表情严肃,也渐渐的收了笑容,啊的一声,“那我明天还能带爹去卫生院看看吗?”   “钟医生不算太严重,看病可以去,尽量的少接触,等你要临盆的时候,我会请假,提前送你去外面的医院生,怎么样?”宋修见思索着说。   姜玉华自己也害怕,当然更愿意去大医院生。   “好,不过二哥,他们是怎么了?有问题吗?”姜玉华追问了一句。   鲁主任家的杨彩丽,杨嫂子,之前脑子确实不太清醒,重男轻女,还喜欢打着为你好的名号,说那种膈应人的话。   但自从上次鲁主任给她连累过一次,差点没毁了前途之后,杨彩丽就清醒多了,老老实实的在副食厂上班,就重男轻女,也不敢那么的明显了,至少在两个孩子的待遇上,是平等的。   再说钟医生,姜玉华听说她叫钟晓丽,正经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还是自己通过努力考到这来的,每次过去,她也挺客气。   “这段时间调查了一下,当初情报泄露的事情可能跟他们有关,具体是谁还不确定。”宋修见解释说,“你这两天没出去上班不知道,杨彩丽的工作已经停了,目前还在调查。”   姜玉华张了张嘴巴,挺惊讶的。   “杨彩丽是因为出事的那段时间正好出了岛,而且她有个姨妈在解放前逃到对岸去了。”   “钟医生呢?”姜玉华又问。   “她没什么大问题,但也要调查一下,那个任务因为保密,很少人知道,她恰好看病的时候问了一嘴,知道我出任务,其他人都排除了嫌疑,只有她跟杨彩丽还在调查。”   所以这两个人之间,很有可能有人泄露了情报,才导致丁大哥的牺牲。   而且,她们其中一个人,设计了上辈子二哥的死亡?   姜玉华现在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杨彩丽是军嫂,跟二哥啥关系都没有,照理说没有动机啊。   再说钟晓丽,姜玉华每次过去的时候,她都挺客气的,而且要真的跟二哥有仇,上次大姐去看病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在其中使个坏,坏一水儿,但她没有,还给大姐指了条看病的路。   这俩,到底是谁?姜玉华快想破脑袋了。 第48章 1.28【更新】 既然有了怀疑的人选……   既然有了怀疑的人选, 正好爹娘在这,姜玉华想趁着这个时间去探探底儿。   杨彩丽目前还在自己家里呆着,姜玉华不好挺着大肚子上门做客, 她害怕出危险。   这不,第二天下午, 就带着爹娘去了卫生院,找钟晓丽看病去。   临出门前, 姜父姜母还说:“闺女,你毕竟八个月, 要不我们自己去?”   这是看她挺着肚子不方便, 虽说看着步伐轻盈, 但毕竟是个孕妇,谁能放心啊。   姜玉华笑眯眯的说, “没事儿,走吧,医生说怀孕的时候适量的走动走动, 对生产有好处呢,再说岛上就这么大, 卫生院也不远。”   岛上的一切公共设施都是为了家属服务,卫生院,学校, 副食厂,距离家属区都不远,姜玉华陪着父母朝着卫生院就过去了, 大的两个今天都要上学,只有个最小的安安,还没到上学的年纪, 姜玉华就牵着她一起进了卫生院。   既然是要探一探钟医生的底,那肯定直接往钟医生的办公室走。   平时她的办公室都没有人的,但今天 ,姜玉华带着父母进去的时候看见了个特别面生的女人。   “你就再考虑一下吧,咱俩这么多年朋友,难道我还会害你,就跟我走一趟,我保证……”   这女人拉着钟晓丽的胳膊一直在摇晃,声音可甜了,一直在撒娇 。   但是一看见有人进来,她咳嗽一声,立刻不说话了,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姜玉华一家人。   姜玉华话只听了半截,大概听明白了,这个女人是有什么事情请求钟医生,又或者是,想去哪里,让钟晓丽陪她走一趟。   “她是?”姜玉华故意好奇的看着女人,问说。   钟晓丽扣上笔盖,漫不经心,“我朋友,来岛上探亲,你们有什么事吗?”   姜玉华指着她爹的腿说,“我爹前些年在战场上被弹片划破了腿筋,现在阴天下雨就疼,这不来看我嘛,赶了好多天的路,老毛病又疼起来了,你看,你能不能开点药?”   钟晓丽也看了一眼,“伤口已经长成了,我没办法治好。”   “我知道,你想办法开个药止止疼,或者缓和一下,可以吗?”姜玉华又说。   这当然可以,钟晓丽让他们往外面走一走,再让姜父坐在护理床上,得先看看伤口的样子。   姜父看病的功夫,姜玉华就在外面等着,医院外面放着几张关于生产的小知识,她就在外面看。   “你是岛上军嫂吧?”耳边响起了个女人的声音。   姜玉华扭头一看,这不钟晓丽的朋友,留着长长的头发,外面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呢大衣,属于这个时代里,在不违反政策的前提下,穿的最时髦的人了。   “是的,您叫?”要打探底细,当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   “我姓方,方曼玲。”这女人笑着,就伸出了手。   姜玉华也顺势跟她握了握,突然鼻子嗅了嗅,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不经意的,往后退了两步,“你干什么工作的呀?现在这会儿正是各大工厂开工的时候,请假很不容易吧?你们俩关系一定挺好的,换成一般的朋友,不一定愿意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   说话的时候,姜玉华又上下看了看。   咦?这方曼玲不仅是时髦,还很阔气呢。   刚才握手的时候,姜玉华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高级香水味儿,现在国内哪有什么香水,最多的就是带着香味的雪花膏,但这个方曼玲身上就有,而且是那种非常甜的,香奈儿的香水。   所以姜玉华刚才后退了两步,毕竟自己怀着孕,香水还是少接触的好。   再说方曼玲,她耳环也是香奈儿的,脚上的鞋子是一双真皮鞋,姜玉华看不出品牌,估计是纯手工定制的牛皮鞋子。   方曼玲这一身行头,必须要有钱,还要在国外,才能买得到。   这女人要么非常有钱,要么家世很好。   当然,姜玉华也没有忽视,她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睛里那种暗藏着的怜悯。   “我是首都百货大楼的经理,每半年都能出一次国,瞧,我的耳环,鞋子,大衣,都是在国外买的,漂亮吧?”方曼玲显摆着自己身上的配饰,又叹了口气说,“我是真的舍不得你们,舍不得晓丽,你说,咱们都是大好的年纪,就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结果你们被困在这么个岛上。”   所以她是走出了国门,见识到了更富裕的地方,开始瞧不起,并且可怜还在岛上的人啦?   姜玉华是真的不在乎,这些东西上辈子她已经穿够了。   但方曼玲还在继续说,“说实话,我过段时间还要出国选产品,你想不想让我帮你带点什么?”   “算了吧,国外的东西挺贵的。”姜玉华故意说。   “贵了怕啥……”方曼玲又说。   但这次说到一半,钟晓丽转身打断说,“好了,我开点止疼药你们回去吃,搭配这个药一起,以后刮风下雨,就疼得没那么厉害了。”   “哎呀晓丽,我正跟这个女同志说话呢。”方曼玲回过头,笑着撒娇说。   钟晓丽平时就不跟病人多一句话,不管方曼玲怎么说,她把病历一写,药一开,直接就让姜玉华几个人出办公室了。   姜玉华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方曼玲再给钟晓丽掐肩膀揉背,但她一回头,俩人又不说话了。   照理说,百货大楼的经理也是要看家世背景的,这姑娘家世一定是不错,而且工资高,经常出国。   跟陈老师的情况不一样,她身上穿名牌,其实是一件挺正常的事情。   姜玉华一时之间也不能确定,钟晓丽和杨彩丽,这俩丽,到底哪一个才是害了丁大哥,又害了上辈子的宋修见的人。   走到卫生院门口,姜玉华总觉得手上空荡荡的,姜母毕竟也没有当姥姥的经验,一直在关注丈夫的腿脚能不能走路。   最后是姜父停了下来,往姜玉华手上看,“跟你一起的那小丫头呢?”   姜玉华这才想起来,“安安呢?”   “妈妈,我在这。”小丫头头上扎着两个小包包,脸圆鼓鼓的,这会儿手上汗津津的,还捏着一把很漂亮的小野花。   塞进妈妈手里,安安低声说,“妈妈,我听见那个阿姨让钟阿姨跟她一起去美国哦。”   “真的?”姜玉华下意识的问。   “真的,我听见了,不过钟阿姨说自己不可能去,那个阿姨就一直在劝说。”安安又说。   现在还没有改革开放,但只要见识过国外那富裕的环境,好多人就想去享福,钟晓丽能在这种情况下拒绝,她看起来很有定力啊。   到目前为止,姜玉华还是没有找到谁跟二哥有私仇的线索,只能再看看。   回到家,建安和平安兄弟俩已经放学回家了,平时这个时间,俩兄弟都在给姜玉华押着写作业的,   但今天兄弟俩不但没有乖乖的去写作业,反而,一进家门,平安就蹲在地上抹眼泪。   “怎么啦平安,不要蹲在地上,多凉啊,我扶不了你了,自己爬起来好吗?”姜玉华就去拉儿子了。   平安扁着嘴,一开始还能好好说话的,但越说越委屈,哇的一声哭了,“我哥削我!”   事情还要从放学之后说起,平安这两天不是闹着要养宠物吗?而且还要小鸡。   因为隔壁的高大宝他妈,也不知道咋养的,一群小鸡天天咕咕咕的就跟在她身后,她走在前面跟个将军似的,一群小鸡跟在后面就跟士兵一样,平安眼馋的要命,抓耳挠腮的要养小鸡。   今天下午,听说北边有野鸡了,拉着哥哥要跑过去找,结果野鸡没找到,差点没摔进海里。   建安一言不发的拉着弟弟回了家,到家书包一甩,没有二话,逮着他就是一顿削。   “妈,别管他,什么鸡,以后再也不许找。”建安坐在堂屋的大桌子上,朝着平安就吼了一句。   平安给哥哥胖揍了一顿,又骂了一顿,委屈的眼泪直掉。   这事儿吧,姜玉华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建安现在越发的懂事儿了,也越发的自觉,还知道管教弟弟。   但有时候他的方法在姜玉华看来有点太严厉了,但对于自己,建安更严厉,这孩子现在就跟一台机器一样,以前还会傲慢,会轻敌,现在完全不会。   正好这时候玉军哼着歌走进来,手上还提着一篓子的菜,这是帮姐姐买菜去了,进来之后就说,“哟,平安怎么哭啦?跟舅舅说说。”   “呜,我想要小鸡。”平安怯生生的,还在哭呢。   姜玉军一拍脑袋,“你不说我都忘了,姐,我从老家给你带来个好东西,据说特别补身体。”   他跑到小卧室,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个东西,然后捧到姐姐面前。   “哇,好大的鸭蛋。”平安抬头一看,嘴巴顿时张大了,眼睛都要放光了好吗?   “傻小子,这不是鸭蛋,这是鹅蛋。”玉军笑嘻嘻的往前递了一下,“怎么样姐,妈特地找人换的,据说孕妇吃了特好。”   姜玉华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不不不,我不吃,我不想吃。”   上辈子她有个玩的挺好的闺蜜,怀孕的时候据说就吃了鹅蛋,妈呀,那腥味,在加上鹅蛋还贼大,一顿还吃不完,简直就是煎熬。   姜玉华手摆着,正准备想个既不伤了她娘心,又能让自己不吃鹅蛋的说法。   但这时候,平安两只小拳头攥的紧紧的,然后捧着,抬头恳求说,“舅舅,这鹅蛋好大,我把他孵成小鹅,就甭吃啦,好不好?”   “对,平安想要一只小鸡,为了这个,还被哥哥打了一顿呢,要不咱们就给孩子吧,我吃鸡蛋也一样,营养价值还更高呢。”姜玉华连忙说,“妈,你说行吗?”   姜母捋起袖子,要给闺女做顿饭,皱着眉说,“孩子,这怕是孵不出来,你又不是母鹅。”   姜玉华心里砰通砰通呢,都不觉得平安的想法有点傻了,就想说,乖儿子妈是真不想吃鹅蛋,你就坚持一下吧。   “这看不出来是不是受精蛋,要不是,你就是放坏了也钻不出小鹅。”玉军懂得多一点,对着阳光看了半天,也摇着头说。   平安手都捏得出汗了,很紧张,也很郑重,“我一定一定会孵出来的。”   “妈相信你,一定能孵出来!”姜玉华也跟着说。   好吧,这颗比普通鹅蛋大上不少的蛋,就归平安所有啦。   虽然大家都觉得傻孩子一股傻劲儿,肯定要把蛋给捂坏了。   但平安捧着鹅蛋,信心满满的就往自己的被窝里放了,还自己灌了个热水瓶子,把被窝弄得暖和着呢。   建安看不下去,“被窝的温度不够,你得找大鹅。”   平安抱着蛋出去转了转,最后找到了高大宝的妈,抱着求了半天,最后把蛋放人家的鸡窝里去了。   从现在开始,平安立志要给家里再孵个四弟出来,到时候妈妈肚子的妹妹生了以后,就可以跟四弟一起玩儿啦! 第49章 新年快乐 正文完   姜父姜母在这住了一个月就闹着要回家了。   本来, 姜母过来是准备伺候闺女一直到坐完月子的,但是过来一看,闺女啥啥都有, 而且女婿也贴心,最近还一直忙着要赶工作, 就等着空出时间伺候月子。   这还说啥,姜母害怕自己在, 耽误小两口培养感情,于是就带着姜父, 要回家了。   姜玉华留了又留, 劝了在劝, 但父母总归还是熟悉不了海岛的气候,坐上船, 喜滋滋儿的回家去了。   人虽然走了,但他们留下的影响可不小。   仨孩子整天看着齐鲁的方向,想姥姥姥爷, 想舅舅,盼着他们啥时候再来探亲。   平安就更入迷了, 天天跑到隔壁高家的鸡窝门口蹲着,说要等他的四弟。   一个星期过去,家里人经常劝他别看了, 把这心思放在学习上比啥不强。   三个星期过去,建安看见弟弟就摇头,惆怅着的想, 这傻弟弟,估计要养他一辈子了。   除了闲的实在是无聊的姜玉华以外,其他所有人都觉得, 平安怕是傻了。   “平安,咱们回去吧,你瞧,这鹅蛋什么动静都没有,我也陪不动啦。”姜玉华挺着肚子,笑眯眯的说。   “不会哦妈妈,这是咱们家的四弟,以后它出来,就是我的小弟弟了。”平安倔强的说,忽然伸手就是一指,“你看,那蛋壳,是不是裂开一条缝了呀?”   姜玉华努力的看了又看,没看到,摇着头回家了。   但第二天,平安居然真的捧回了一只黄色的小鹅,并且坚持认为它就是家里的四弟。   而且还专门揪了院子里的青菜,剁的碎碎的,拌了一点点的剩饭,就给四弟吃了。   这四弟也是很好玩,家里谁也不拽,就认平安,天天跟在屁股后面,平安出门上学,四弟就在周围到处跑。   别看小小一只,逮谁叨谁,这算啥,岛上一霸开始成长了。   虽然四弟逮谁叨谁,家里谁都被它叨过,但平安就特别喜欢四弟,天天放了学,甩了书包就开始给四弟做饭吃。   因为伙食好,本来毛茸茸的小鹅,就跟住在泔水桶的猪似的,见风就长,天天翅膀一背,两只脚丫子甩开跑。   四弟在长大,姜玉华肚子里的宝宝也在长,转眼就快要临盆,这两天宋修见已经在做收尾工作,今天下午就准备带着玉华去岛外的医院待产。   “玉华,你家那小鹅跑出去啦,我看跑的挺远呢。”陈秀抱着二胎在外面晒太阳,远远的就在门口喊。   虽然快生了,但姜玉华的肚子还是不怎么大,除了不能弯腰,其他行动都很方便。   她这会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心里也在思考杨彩丽和钟医生,究竟谁才是害死丁大哥的人。   哦,还有那个方曼丽,看着也很奇怪,在岛上住了一个月了,还是不走,也不出门,就带着卫生院玩儿。   这人是不需要上班吗?   正想着,就听见陈秀在门口喊小鹅跑掉了。   小鹅平时就在家附近跑来跑去,这两天不知道怎么的,迷上了做窝。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平安学的,平安就喜欢在外面乱捡东西回来,什么树枝,小石头,院子里堆了个小角落。   所以四弟也有样学样了,开始捡东西。   哎哟喂,这小家伙现在是平安的宝贝,要是跑没了,或者被人逮住杀了端上桌,平安要哭晕的。   “往哪边跑啦?”姜玉华走到门口就问。   陈秀指了个方向,“就那边,往卫生院的方向跑过去了。”   姜玉华慢悠悠的拐过弯,一路找过来,就看见四弟左摇右摆的,连飞带扑腾,居然直接飞进了卫生院后面的职工宿舍。   这要是在人家宿舍里拉屎,可就得罪人了。   但姜玉华走不快啊,一个接一个的房间都是连在一起的,四弟就在里面窜门。   好不容易走到宿舍面前,姜玉华就看见四弟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宿舍。   她先走过去敲门,“有人吗?能开开门吗?那鹅是我家养的,要是弄坏了什么东西,我赔钱。”   敲了两声没有动静,反倒是隔壁家有人拍打着身上开门了,“那只鹅是你家养的?”   “对,弄坏你家东西没有?不好意思,没关好给跑出来了。”姜玉华赶紧道歉。   隔壁住的,是卫生院里的小护士,笑着说,“没有弄坏。”   “那你知道这间屋子住的谁吗?”   “是跑进去了吗?这间住的钟医生,这会儿应该是去送她的朋友出岛,早早的就走啦。”小护士笑着说,又问,“你要不等一会,我估计就快回来了,送个人要多长时间。”   因为小鹅还在人家的宿舍里,姜玉华有点儿担心在宿舍里拉屎,但又叫不出来,只好在门口等着。   好在过了一会,钟晓丽还没回来,四弟已经出来了,姜玉华就跟隔壁的小护士说,“我下午要出去待产,一会钟医生回来了,您跟她说,要是小鹅打坏了什么东西,或者弄脏了,等我回来就赔偿。”   说完,玩的心满意足的四弟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姜玉华也跟在后面,就回了家。   中午小孩们都要回来吃饭,以前是姜玉华做饭,现在是他们带饭回来给妈妈吃。   姜玉华正吃着,宋修见也回来了,一回来就开始收拾要出去的衣服和小婴儿的东西,出去的这几天,孩子们都交给了大姐。   建安和安安当然舍不得,一直靠在玉华身边。   平安陪了一会,就去找四弟了,叽叽咕咕的说着话。   “二哥,查出来什么没有?”姜玉华慢悠悠的喝着鸡汤,就问。   宋修见在收拾孩子的襁褓,小袜子小帽子,“这段时间太忙,我没有过问这件事,不过,听说已经有头绪了。”   姜玉华再喝一口鸡汤,心里也跟着想开了。   但有的事情,命运就这么的巧合,也就是这么的无常。   夫妻俩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就在这时候,平安蹬蹬跑进来,手上攥着俩东西。   第一样,他递过来个疙瘩,上面包着块布。   “这是个金条吧,这一小块的金条,哪来的?”姜玉华掀开上面的布,下面居然是个大拇指长,指甲盖那么厚的小金条。   “四弟给我的。”平安又递上来一张纸。   姜玉华接过来一看,是一张黑白照片,上面照着三个男人,其余的两个都很陌生,但站在最右边的就是宋修见,虽然他被涂黑了,但隐约露出来的五官还能辨认。   “这也是四弟给你的?”姜玉华呼吸开始急促了,这照片暂且不论,但金条可是实打实的,有些蠢人出卖情报为的是啥,可不就是为了钱?   而手上这张照片,钟晓丽把二哥给涂黑了,是不是也表示,她跟二哥之间,说不定有什么过节。   现在她大概猜测到,上辈子要害死二哥的,就是钟晓丽了,因为小鹅今天一路跑一路窜,但只在钟晓丽的宿舍里停留过。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上辈子丈夫才会出意外的。   这只是个猜测,还没有完全确定呢,但姜玉华一想到丈夫死去的事情,情绪就控制不住了,粗喘着,手抖着,把两样东西都交给了宋修见。   “二哥,这是小鹅从钟晓丽的宿舍里拿出来的,而且,我得告诉你,我好像破水了,肚子一直在抽。”姜玉华勉强冷静下来,就说。   宋修见接过金条和照片,看了两眼,立刻出门去找领导,让他们把钟晓丽先抓起来,还有那个方曼玲,也给抓起来审问一下,总之,现在找到证据了,跟这件事情有关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但宋修见前脚刚走,姜玉华就发现大事不好,她好像破水了。   预产期明明是在三四天以后啊,怎么现在就破水了?   平安是最先看见的,直接呆住了,“妈妈,你是不是尿裤……”   话还没说完,建安照着后脑勺拍了一下,“咱家要多个小妹妹了,跟我去叫人。”   平安跑得快嘛,赶紧要去叫爸爸。   “爸爸有事,去叫姑姑吧。”姜玉华说。   虽然刚才情绪激动了点,但现在姜玉华感觉还挺好的,毕竟活过两辈子,见识的多了,比起孩子出生,她更期待能把凶手给抓住呢。   宋寒梅一来,看见这情况,赶紧让人带着,送去了岛上的卫生院。   其实岛上的军属也有在卫生院生产的,但那仅限于顺产,要是难产需要剖宫产,那就得去岛外了。   宋修见本来是怕出现意外,才坚持要去大医院的,但姜玉华孕期调养的好,生产的还挺顺利,卫生院另一个医生接生。   这边,宋修见办完事情赶紧去了卫生院,踏进病房,就听见里面传来哇哇的一声哭。   几个孩子全都站起来了,特别期盼的看着病房里头。   不一会,小护士抱着个襁褓出来,“恭喜,母子平安,是个男孩。”   啊?   一家人,连大的带小的全都傻在那了。   “不是个闺女吗?”宋修见问。   “谁告诉你的,是男孩,刚生出来就是我抱着的,你瞧,男孩吧,再没错的。”小护士也奇了怪了,凑过来把孩子的襁褓掀开了一下,给他确认。   宋修见又问,“我爱人呢,怎么样?”   “还在里面,过一会就能出来,没事,放心吧。”小护士笑着说。   宋修见松了口气,建安和安安也松了口气,但平安张着嘴,差点没哭出来。   不是说好的妹妹吗?香香软软又可爱的妹妹?怎么变成弟弟啦?   但转念一想,他又高兴了。   四弟和五弟,以后岂不是又多了个陪他玩儿的人?   ……   关于泄露情报的真相,姜玉华是在月子里才知道的。   据说她生孩子那天,宋修见赶到码头,正好看见载着钟晓丽和方曼玲的船要开船,他说明情况之后,立刻有人叫住了船只,要把钟晓丽逮捕,审问。   钟晓丽脸上表情淡淡的,直接就束手就擒了,反倒是方曼玲,吓得一头栽倒在海里,差点没给淹死。   经过审问才知道,实际上当初的情报泄露,还真跟这俩人有关。   穿得起名牌的方曼玲,借着工作能经常出国的便利,就跟国外的人给搭上了。   她一开始不是打听情报的,而是专门在国内找一种动物,这种动物的血清能供科学研究,而这种动物呢,只有国内才有。   但这动物找不到,方曼玲就把注意打到了钟晓丽身上,知道她在岛上工作,方便打听消息。   于是她就是开始缠着钟晓丽,旁敲侧击的打听消息了。   起初钟晓丽什么都不说,后来有一天,俩人聊天的时候,钟晓丽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说漏了一点风声,方曼玲就报告上去了。   “所以,后来丁大哥才出事的?”姜玉华追问说,“那钟晓丽跟你到底有什么过节?什么深仇大恨?”   说话的时候,旁边有个小崽子哼唧哼唧着,发现爸爸妈妈的注意力不再自己身上,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这就是姜玉华生的孩子,家里的五弟,名字叫宋牧之,罗司令亲自起的名儿,谁让这孩子刚生出来,追查的案子就有了结果呢。   宋修见把儿子抱起来,看着这浓眉大眼的傻小子,又给他换了尿布,擦洗干净,再递给玉华吃奶,这时候才有空解释钟晓丽的事情。   实际上,很多事情都是因为一件事,那就是没有沟通,误解。   在当前这个年代,风气比较严,很多夫妻在夜里行房的时候,那都得先把结婚证找出来放在桌子上,因为万一有人闯进来说他们耍流氓,就可以亮出结婚证,表示自己这是持证上岗。   更别提未婚的小情侣,很多人就只有婚前见过一面,两家的父母亲戚说一说话,跟媒人相互一沟通,就把婚给结了。   在没结婚之前,男女之间,基本上不可以单独的,私下的说话。   宋修见想了想,拿出从钟晓丽宿舍找出来的那张照片,指着说,“你知道上面的人都是谁?”   “右边那个我知道,丁大哥,中间的是你,左边的是谁?”姜玉华接过看了看,好奇的问。   “这是高翔,差点也是飞行员,以前跟丁大哥,我,我们是一起训练的,感情很好。”宋修见解释道:“后来他自己退伍了。”   姜玉华这次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突然就品出点东西了。   因为她想起来,刚来的时候就听隔壁的方玲和陈秀说过,说岛上最受欢迎的其实不是二哥,而是小高。   再看照片,这小高高鼻深目,看着就比几十年之后的大明星还要帅,虽然是黑白照片,但能看出,这是个大帅哥,而且他扬眉,冲着镜头笑的特别阳光。   更重要的是,方玲之前还说过,小高心里是有人的,所以岛上的姑娘再抛橄榄枝,他都不接受。   男未婚女未嫁,钟晓丽屋子里藏着人家的照片?   “该不会,钟晓丽曾经跟高翔谈过吧?”姜玉华下意识的说,“谈过就谈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害你?”   事实还真就是这样,据交代,钟晓丽跟高翔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她也是为了高翔才考到岛上来的。   谁知道刚来,高翔就自请退伍了,而且退队之前,宋修见还跟他打了一架。   更遗憾的是,高翔回了老家,没过多长时间就去世了。   高翔刚走的时候,岛上人都不理解,眼看快要成飞行员了,这咋就走了,人人都在心里说,是宋修见把人赶走的,因为只有他俩起过冲突,而且他平时不跟其他人说话,训练起来特别的狠。   钟晓丽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就把高翔死去的遗憾,一股脑的转化成愤怒,全都对准了宋修见,一心就想着要给高翔报仇。   “二哥,那你为什么要跟小高打架?”姜玉华赶紧追问。   “当时我们都要训练出来了,高翔突然说自己要退伍,我跟丁大哥俩追着问原因他又不说,而且,是他自己要跟我打一架的。”宋修见沉默着说,“后来领导才告诉我们,小高是突然查出有心脏病,不能再当飞行员了,本来想让他退下来,转带新兵,但他不愿意,自己退伍了。而且临走之前,不让领导把心脏病的事情说出去。”   是,本来都快要成飞行员了,突然不能上,高翔本来就是天之骄子,当然想不通,自己就退伍回家了。   据说钟晓丽在看守所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对着墙,流了一夜的眼泪。   所以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因为误解闹出来的。   姜玉华也唏嘘,也觉得可恨,就这种误会,她不问清楚,反而害死了一条人命。   但眼下,还有另一件事等着姜玉华去处理。   “啥?青年报要采访我?”姜玉华怀里还抱着小崽崽呢,直接愣住了。   宋修见点头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因为你追小鹅,找到了关键的证据,而且,一个百货大楼的经理居然干这种事情,也足够的骇人听闻,所以青年报决定要采访你,你愿意吗?”   “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姜玉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在哪里采访?”   “他们想派记者过来,但只能在岛外,或者等你出了月子,去一趟首都,你觉得呢?”   “去首都吧,你的假不是还没完,咱们全家子去首都玩一趟,也带孩子们开开眼。”姜玉华拍板决定了。   建安几个孩子,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首都呢,就姜玉华,也没有去过这个时候的首都,所以,全家一起去开开眼吧。   同时,姜玉华这儿还有一件事情,也是大姐给她的启发。   现在好多妇女得了病不愿意去看医生,这是普遍情况,要是她能跟青年报的记者见一面,提一嘴,让他们专门做个报道,是不是会好点?   等出了月子,身体修养好了,全家一起去了一趟首都,姜玉华接受了采访,几个孩子呢,也给宋修见带着,好好的玩了一趟。   回家的火车上,几个孩子还在兴致勃勃的讨论,而姜玉华也是在这时候,得知了关于情报泄露的结果。   钟晓丽知道真相之后,就在看守所里等着判刑,但她留了一份悔过书,上吊了,方曼玲还在等待刑罚,可以预见的是,绝对是重罚。   姜玉华听完之后觉得有点困,   再加上孩子们还在旁边吵吵,喂完了奶,她自己在隔壁找了个没人的位子,靠着休息一下。   过了一会,宋修见找过来,坐在旁边,姜玉华就把头靠过去了,闻着丈夫身上淡淡的肥皂水的味道,迷迷糊糊的,居然睡着了。   听着咣当咣当的火车声,姜玉华居然做了个梦。   梦里的场景特别奇怪,这明显是几十年以后,就是她还没回来的时候,高楼耸立,路上到处都是嘟嘟开着的小汽车。   而且姜玉华左右环顾了一圈,突然愣了一下。   这是个路口,而且旁边是个百货大厦,路边的标牌上写着沪城路。   这是二哥上辈子出车祸的地方。   此时路口已经完全的堵住了,好多人都停了下来,把路口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大爷,里头出啥事儿啦?”一个小伙子尝试挤进去,但人实在太多了,就只好问从里面出来的大爷。   大爷摇着头说,“唉别提了,有人被撞了,人直接飞出去十多米,这司机真是造孽,开慢点不行吗?被撞的人眼看都不行了。”   “被撞的是个啥人啊?”小伙子又问。   “四五十岁,看着挺精神,手里还拿着饭盒呢,估计是给自家孩子或者孙子送饭去,你说这人是不是太可惜?那司机是赶着投胎去啊?”大爷气得就骂了一句。   姜玉华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她看商场荧幕上写着时间,再看这个地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就是二哥出车祸的时候。   刚才那大爷说错了,二哥根本不是因为给孩子或者孙子送饭才出车祸的,是因为她当天要加班,给她送的饭菜。   姜玉华当时在办公室等了又等,没等到人,准备出去找一找,谁知道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赶到那的时候,二哥已经快没气儿了,强撑着说完了遗言就走了。   再看面前里三层外三层,姜玉华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一路就奔到了人群里面。   进去一看,二哥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头上还在流血。   她想去把人拉起来,但手伸过去的时候,直接就穿透了。   没有人能看到她,也没人能听得到她说话。   “打120,快打120啊!”姜玉华哭得声嘶力竭。   还是没人听见,但过了一会,终于有个小伙子从人群里走出来,长的特别不起眼,在人堆里都照不出来,但他看着特别的善,手上还拿着电话,看样子是在叫救护车。   救护车来了,那小伙子说自己是家属,于是就上了救护车,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姜玉华还蹲在地上,脑子都在发懵。   “哎,这是刚才被撞的那个人的吧?菩萨撞碎了,可惜了。”突然有人指着地上说。   人渐渐的已经散了,姜玉华在人群刚才站着的地方找到了一块玉牌,这是个项链,带在脖子上的。   而且,这是姜玉华专门去庙里求得玉牌,保佑家里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二哥不信佛,什么东西都不愿意带,但她亲自求来的这个玉牌,他是不离身的。   姜玉华浑浑噩噩的,朝着医院就走过去了,穿过抢救室的大门,她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二哥在跟这个男人说话。   “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这小伙子说。   “身体恢复。”   “不行,这件事情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而且被那么多人看见了。”   “那就回到过去,我跟玉华要是能早点遇见,她就不用吃那么多苦。”她看见二哥虚弱的说。   站在病床旁边的小伙子表情悲悯,“你不行,但我可以让她回到过去,重活一世。”   二哥这回点头了。   这小伙子临走之前看了姜玉华一眼,然后走出去,居然也直接穿墙而过,直接消失了。   姜玉华上前,想跟二哥说两句话。   但一开口,眼睛睁开,梦就醒了。   “做了梦?你一直在哭。”宋修见立刻送上了手绢,给妻子揩着眼泪。   姜玉华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丈夫。   其实她之前还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回来,而且,这辈子的丈夫,还是上辈子的那个人吗?   但现在她全明白了,正是因为上辈子二哥许了那么个愿望,她才能回来的。   二哥上辈子在弥留的时候,才会问她,重活一辈子会怎么办?   他们的选择都是一致的,找到对方,让彼此不用再错过那么多年,受那么多苦。   大概这也是他们的爱情能跨过时间,走向永恒的原因吧。   隔壁是孩子们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平安乐的嘎嘎的在笑,建安铺开作业本,在写作业,安安呢,抱着最小的五弟,在看他吐泡泡。   姜玉华靠进了丈夫怀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