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重生女配拒婚了[六零]》 作者：梦廊雨 第1章 　　封城今年的天儿热得似乎比往年更早一些，春分刚过，天儿便一日日地热了起来，前两天还得穿着厚外套，到了这两天，身上穿着件衬衫就成，有那爱美的姑娘，已经早早换上了裙子，倒是在厂子里面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今儿是星期天，每周唯一的休息日，大家伙儿都在家里忙忙碌碌，处理着堆积了一个礼拜的事情。 　　几个老大娘将装满水和脏衣服的木盆子放在院子外面，一边洗着衣服，一边聊着天，气氛好不热闹。 　　一个胖乎乎的老大娘突然神神秘秘地开口说道：“你们听说了没有？咱们厂子又要给苏工找对象了。” 　　其他几个大娘闻言，眼睛立马瞪圆了朝着那胖大娘看了过去：“张嫂子，你说的这可是真的？厂子里真要给苏工找对象了？” 　　另一个大娘说道：“不能吧，前段时间不是找过，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厂子里面已经打消了念头，怎么现在又开始了？” 　　那胖大娘撇了撇嘴巴说道：“要是苏工不找，咱们厂子的领导怎么能放心呢？这不就又张罗起来了，听说啊，这次厂子领导放宽了条件，年龄低一点儿的也能报名。” 　　这话一说出来，其他几个大娘顿时就不开口了，大家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来。 　　虽然苏工是他们厂子的技术总工，但是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又是从苏国留学回来的，再加上那一副长相，可不是大家心中的好媳妇儿人选。 　　所以哪怕她人漂亮，工资高，地位也高，可是却没有哪个男人能看得上的，厂子里给她找了两年对象了，从二十四岁找到二十六岁，原本跟她相过亲的那些对象孩子都满地跑了，结果她却仍旧是孤家寡人一个。 　　二十六岁的年纪，结婚早点儿的，孩子都能上小学了，这岁数已经是老姑娘了，就算放低标准，除非那些着实不讲究的，谁能瞧得上她？ 　　但是这种话大家也就是私底下说说罢了，毕竟苏工地位不低，又受到厂里人的重视，倒是犯不上说这些酸话惹了她的记恨。 　　大家默契地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其他的八卦来，正说得热乎呢，就听见叮铃铃的铃铛声响了起来，众人寻声看了过去，便瞧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绿色工装裤的男人骑着自行车从远处朝着这边儿过来了。 　　当看到那骑着自行车的年轻男人之后，几个洗衣服的大娘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笑着招呼起他来。 　　“方科长，你今儿穿得这么立整，这是准备到哪儿去呀？” 　　“是啊，方科长，难得看到你收拾得这么利索，这是准备去相亲了不成？” 　　胖大娘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结果那被她们称作是方科长的年轻男人却笑着回答道：“是啊，我大伯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同志，趁着今天不上班，我去相看一下。” 　　这年月的社会风气很保守，提到相亲这种事情，甭管是小伙儿还是姑娘，一个个都羞答答的，他倒是挺大方，如此坦然地说自己要去相看，脸上甚至一点儿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几个大娘见状，忍不住哄笑了起来。 　　胖大娘自觉与他熟悉，便忍不住说道：“正业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眼光甭那么高，差不多点儿就结婚吧，家里面有个女人帮忙收拾总归是好事儿。” 　　方正业闻言，笑着回答道：“张婶子，我晓得了，我会上心的，先不说了，那边儿还等着呢，你们忙，我走了。” 　　话音未落，方正业长腿一跨，骑上自行车便离开了。 　　几位大娘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可惜地啧啧了两声，也就是她们家没有适龄的姑娘，要不然招了他做女婿，擎等着过好日子吧。 　　今儿天气不错，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春风一阵阵拂面而来，让人感觉身上暖洋洋的。 　　方正业的父母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因为意外去世了，自那之后，他就跟着大伯方贤德一起生活，一年之后，他入伍当兵，直到去年才从部队上转业回来，进了封城重工做了个保卫科的科长。 　　打从去年开始，方贤德就一直在给方正业介绍对象，不过他却对找对象的事情兴致缺缺，今儿也是因为方贤德介绍过太多次，方正业不好推脱，才准备去跟人见上一面。 　　他将自行车骑得飞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方贤德的家门口。 　　方贤德是工会会长，家里分了一套小三合院，相比较其他的工人自然是大上许多，但是因为家里住了五口人，房子还是稍显局促了些。 　　所以在退伍回来之后，方正业就回到了自家的小院儿去住，不过虽然住得远了些，但是和方贤德家的关系却并没有因此疏远。 　　“正业哥，你来啦！” 　　今儿是星期天，方家的人都不上班，堂妹方晓雯正在院子里面练功，看到方正业推着自行车进来，方晓雯笑着打了声招呼。 　　方正业朝着方晓雯笑了笑，问了一句：“大伯和婶娘在吗？” 　　方晓雯点头，指了指上房说道：“在呢，正业哥你进去吧，他们刚还在说你的事儿呢。” 　　方正业笑着应了一声，将自行车放到一旁，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便朝着上房去了。 　　方晓雯继续练着基本功，只是眼神却时不时地朝着上房的方向飘去。 　　还真是可惜，自己和方正业是亲堂兄妹，血缘关系太近，要不然的话，找他做对象的话，那该多有面子？ 　　要说方晓雯在文工团上班，见过的男人也不老少，但是却没有一个像是方正业这样出色的。 　　他生得很漂亮，容貌极为出色，皮肤白得跟奶豆腐似的，一点儿都不像是军伍出身的人，但是就这么一个唇红齿白的漂亮男人，却一点儿都不让人觉得女气，只会让人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因为这副出众的相貌，他还是挺招小姑娘喜欢的，更有那胆子大的姑娘直接跟他示爱，表示想要跟他处对象，但是全都被方正业给拒绝了。 　　如果以为他生得貌美就认为他是个软脚虾，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之前纺织厂有几个自诩为有男子气概的看不惯方正业，在一次下班路上去堵他，结果七八个壮汉愣是被他收拾得以后见了他就绕道走。 　　从那之后，方正业一战成名，倒是没有人再敢因为他的外貌而小瞧他了，大家都知道方正业虽然长得漂亮，但是那身手可是一等一的。 　　倒是有年纪大性质古板地嫌他长得太过漂亮，不够有男子气概，但是在一众年轻小姑娘的眼里，他可是做丈夫的上佳人选。 　　方晓雯因为看自己这个漂亮堂哥多了，审美眼光直接被拔高了一大截，其他的男人在她这儿都成了歪瓜裂枣。 　　可惜那是自己的堂哥，只能看却不能伸手。 　　方正业倒是不知道自己堂妹心里面的那些弯弯绕绕，他迈着两条长腿，走进了上房之中。 　　上房的屋子里面摆着一张八仙桌，此时方家除了方晓雯之外的其他人正围着桌子吃饭，正对着门口的方正堂看到大步走过来的方正业，急忙招呼了一声说道。 　　“正业你来啦？吃过早饭没有？来吃一口吧。” 　　说着，方正堂捅了身边的弟弟方正国一下，示意他赶快去拿碗和筷子。 　　方正国撇撇嘴巴，摄于自己大哥的淫威，还是憋憋屈屈地去拿碗筷了。 　　方正业倒是也没客气，直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然后接过方正国递过来的碗筷开始吃了起来。 　　许文静看到方正业如此不客气，眼角不由得抽了抽——他倒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客套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正业啊，咱们还是快点儿过去吧，人家姑娘说不定已经等着了，去迟了不好吧？” 　　许文静转了转眼珠，笑着说了一句，一边说她一边放下碗筷，抹了抹嘴就准备带着方正业离开。 　　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这年月谁家的口粮都是定量的，哪里有多余的浪费？ 　　然而方正业就像是没看出许文静的意思是的，拿着个白面馒头咔嚓咔嚓地吃着，一边吃一边说道：“婶娘，不差这两分钟，要是她等不及了，正好也不需要见面了，再找一个就是了。” 　　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却让许文静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下去。 　　眼见着许文静 越来越不像话，方贤德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这是自己的亲侄子，让他吃两口饭怎么了？他们家差这两口饭么？ 　　“正业啊，这次我给你介绍的姑娘挺好的，我瞧着跟你挺合适的，还是见见的好，要是成的话，你咱们就定下来，也省得我为你操心了。” 　　方正业三两下吃完了手里的馒头，抬头看向方贤德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要多诚恳又多陈恳。 　　“大伯，实在不行的话这事儿就算了呗，你这么急着给我找媳妇儿干嘛？堂哥比我还大一岁呢，他都还没结婚呢，要不然先紧着他齐？” 　　方正堂二十四都还没结婚呢，他才二十三呢，何必这么急着找对象？ 　　许文静闻言，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堂哥跟你能一样吗？” 第2章 　　这话一说出来，房间里安静了一瞬，许文静大约也发现了自己所说的话有点过头了，急忙描补道：“正业你别误会，我没其他意思。” 　　方正业呵呵一笑，满不在意地说道：“我知道，我跟堂哥确实不一样，毕竟堂哥现在已经是六级钳工了，还是第一车间的生产副主任，我只是保卫科的科长罢了，哪里比得上堂哥他那么厉害呢？” 　　方贤德瞪了自己说错话的妻子一眼，打了个圆场道：“正业，你别理你婶娘，你堂哥还不如你呢，木头人一个，给他介绍了那么多对象，他一直挑三拣四看不上眼，这不拖着拖着年纪就大了么？你可千万不能学他。” 　　说着，方贤德伸手拍了方正堂的头一把，方正堂敢怒不敢言，只能愤愤地啃着手中的白面馒头。 　　“不过这次我给他下了死命令，要是还不结婚，我就不管他了。” 　　方正堂朝着方正业做了个无奈表情，闷闷地说道：“我这不是没有看上眼的么？看上了我能不结婚么？” 　　他们这厂子里男多女少，差不多点儿的都已经嫁人结婚了，隔壁纺织厂和日化工厂女工倒是挺多，但是人家基本都内部消化了，再不成就是跟搪瓷厂和啤酒厂的相看，他扒拉了半天也没扒拉到合适的，可不就拖到了现在？ 　　“正业，说起来我爸还是挺偏心你的，给你介绍的是纺织厂的女工苏红玉，听说长得挺漂亮的……” 　　说着方正堂朝着方正业挤了挤眼睛，那意思很明显，要是对方真像是方贤德说的那么漂亮，倒不如赶紧下手结婚，毕竟现在的漂亮女工可是稀缺资源，有道是一家女百家求，尤其是这种有着正经工作的漂亮女工，那更是香饽饽，你要是犹豫拿乔，指不定人家就被其他的人求去了。 　　方正业连连点头：“哥，我晓得了，不过哥你也得努力，大伯和婶娘都为你的婚事儿操碎了心，你还是要加把劲儿。” 　　说起来他们一个二十四，一个二十三，年纪确实也不算小了，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方正业也是因为有想结婚的念头，所以才松了口，否则的话他根本不会去跟人见面。 　　顶着许文静嫌弃的目光，方正业还是将自己的肚子填得饱饱的，放下筷子之后，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脸上笑容都要挂不住的许文静，开口说道：“谢谢婶娘款待，我吃饱了。” 　　许文静：“……” 　　他一个人生生造了他们家三个大白馒头，怎么没撑死他呢？都这么大的人了，到了人家家里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真是气死人了。 　　方贤德最了解自家这个婆娘，她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斤斤计较了，方正业的工资不低，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每逢节假日厂里面发什么福利，基本上有一大半都送到了他们家来，许文静收人家东西的时候没说人家不该给那么多，结果现在方正业只是吃了点东西倒是计较个没完了。 　　原本今天该是许文静带方正业去跟苏红玉相亲的，但是方贤德怕许文静半路上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给方正业脸色看，他只能自己冒这个头带着方自己的侄子去相看。 　　“正业，走吧，大伯带你去见人家姑娘。” 　　方正业点了点头，笑呵呵地跟桌上的这些人说了再见，跟着方贤德便离开了。 　　直到两个人推着自行车离开了家门，许文静脸上的表情方才彻底垮了下去，她收拾碗筷的时候力气用的极大，将碗摔得哐哐作响，方正堂看到自家母亲这个样子，忍不住说道：“娘，正业是个好的，你别……” 　　没等方正堂说完，许文静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好什么好？要是人真好，能一口气造掉咱们家三个白面馒头？那够我跟你妹妹吃三顿了。还有你那个爹也是糊涂的，苏红玉那么好的姑娘不给你留着，偏生介绍给他那个侄子，也不看看他能不能配上人家！” 　　眼见着许文静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方正堂急忙安抚道：“娘，你可别这么说，爹给我留的相亲对象不也挺好的吗？又漂亮又有本事，她……”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许文静直接炸开了锅，她指着方正堂的鼻子说道：“好？要真的好，他能不留给方正业那个没福气的？给你介绍的那个年纪又大，长得又不正经，虽然有点儿本事，但是说不得那些本事都是别人看着她的模样吹出来的，那样一个女人进了家门，你觉得咱们家能有安生日子可过？” 　　眼见着自己不劝还好，一劝说直接就让许文静炸了锅，方正堂不免觉得后悔了起来，早知道如此，他就不捅这个马蜂窝了。 　　“我车间还有事儿，先走了。” 　　方正堂说完这番话后，也不管许文静的脸色，直接溜之大吉，他可真怕了自己亲娘的这张嘴，还是早早溜了的好。 　　许文静原本还想继续抱怨下去，哪知道方正堂跟泥鳅似的说溜就溜，她气得干瞪眼，扭头一看，见方正国还抱着个馒头再啃着，许文静干脆将所有火气全都宣泄到了自己这个小儿子的身上去。 　　“你个没眼力见的，你哥让你拿碗筷你就去拿了？一点主见都没有，吃吃吃，你别吃了，去后面把菜地里的草除一除！” 　　莫名其妙躺枪的方正国：“……”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眼瞅着许文静就要把炮口对准自己了，方正国立马叼着馒头麻利地跑去了后院儿了。 　　正在院子里面练基本功的方晓雯听着屋子里自己老娘摔摔打打的声音，忍不住撇了撇嘴巴。 　　也不知道许文静是不是眼睛瘸了，方正业长得那么好看，而且年纪轻轻就做了保卫科的科长，那可是正式工，封工多少女工盯着他呢？ 　　而且无父无母又不是什么缺点，没婆婆压在头上，嫁进去就能当家做主，哪个女人不想嫁给这样的男人？ 　　要她说啊，那个叫什么的苏红玉的才是烧了高香，瞎猫碰上死耗子，遇见了方正业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而此时的方正业正骑着车子跟着方贤德一起朝着封城市区的方向骑了过去。封工并不在市区那边儿，而是建在距离封城市区稍远一些的地方，从他们厂子到市区开车过去的话，大约十几分钟，他们骑自行车得需要半个多小时，不过好在为了封工的发展，从厂子到市区修了一条水泥路，他们骑车过去倒也方便。 　　见面的地方定在市里的劳动公园，时间是早上十点钟，现在才八点多钟，他们骑车过去时间上倒是绰绰有余。 　　“正业啊，你婶娘这个人有口无心的，你甭跟她一般计较，她没什么坏心的。” 　　去市里的路上，方贤德还记着在家里的时候许文静说的那些话，忍不住帮着描补了一番，不想让方正业因此跟他们生疏了。 　　这是自己弟弟唯一的孩子，弟弟去得早，他怎么也得把这孩子给看顾好了，不过大约是因为方贤德平日里多有照顾这个孩子的缘故，许文静的心里慢慢开始不平衡，时不时地就要找茬刺上两句，她倒是没什么坏心肠，就是说话难听了一点，但也都是有口无心，方贤德不希望方正业计较这些。 　　听到这话后，方正业笑了笑说道：“大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跟她计较，有没有坏心大家心里有数，咱们不用多说什么。” 　　方贤德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些讪讪的，然而他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后面突然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紧接着一辆长白山牌载重汽车停在了二人身旁。 　　“方会长，你这是要到市里去么？要不要我带你一程？” 　　一道娇软柔嫩的女声响了起来，方正业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透过打开的车窗，他看到了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容。 　　坐在汽车驾驶座上的是一个长得异常漂亮的姑娘，她的美不是现在所流行的那种端庄大气的长相，而像是民国时期的一些女明星，明眸善目，唇红齿白，犹如盛开的芍药花一般，给人一种鲜艳热烈的感觉。 　　她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波点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细毛线开衫，穿着打扮仿佛是大城市来的时髦女郎，原本灰扑扑的大卡车因为她的缘故，生生多了几分鲜亮之色。 　　方贤德显然也看到了对方，他立马笑着说道：“苏工，不用了，距离不远，我们骑着车就能过去了，谢谢你的好意。” 　　被称作是苏工的年轻姑娘倒是也不在意方贤德的拒绝，她朝着方贤德点了点头，目光后移，落在了方贤德身后的方正业脸上。 　　方正业：“苏工你好，我是保卫科的科长方正业。” 　　一开始方正业还不知道这个漂亮女郎是谁，但是在方贤德叫出苏工的时候，他突然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苏工真名叫做苏清影，是从苏联留学回来的女博士，原本她应该进到燕京军工厂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最终她还是进了封城重工，做了这里的总工程师。 　　虽然已经进了封工快一年的时间了，但这还是方正业第一次见到苏清影这个封工的传奇人物。 第3章 　　苏清影点了点头，目光在方正业的身上绕了一圈，突然问道：“方科长穿得这么正式，莫不是准备去相亲么？” 　　她的声音娇娇嫩嫩的，与平常方正业听到的那些女子说话声都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耳朵有些热，整个人都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还没等方正业说话，方贤德先一步开口说道：“是啊，我这侄子年纪也不小了，该结婚了，我今天就是准备带着他去相亲的。” 　　说着，方贤德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问道：“苏工，你要是有事儿的话就先去忙吧，有时间我们再聊。” 　　苏清影点了点头，又看了方正业一眼，不过这次她倒是并未说些什么，道了一声再见后，便发动了车子离开了。 　　方正业看着卡车离开的背影，想到刚刚苏清影看着自己的眼神，越发觉得不自在了起来——他好像有些自恋了，总觉得刚刚苏清影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带着些别的什么意思。 　　只是还没等方正业继续想下去，方贤德突然说道：“那是咱们封工的骄傲，也是咱们苏工唯一的女工程师，如果不是因为咱们和苏国那边儿关系闹僵了，她也不会到咱们封工来。” 　　方正业是封工的老人了，对于苏清影的来历很清楚，她是公派到苏国求学的留学生，当年苏国和华国关系降至冰点之后，到苏国留学的不少留学生纷纷回国，但是苏清影却多留了两年时间才从苏国回来，而那个时候，两国的关系已经非常恶劣了。 　　原本苏清影应该是到燕京那边儿的军工厂的，但或许是因为她在苏国多待的那两年，导致她的政治审核不过关，最后被分配到了封工，虽然在封城重工做的也是总工程师，人人都要尊称她一句苏工，但不管是工作环境，还是薪资待遇，其实都比不上军工厂的。 　　不过大概是因为天性乐观，又或者是明白自己就算不想也没法子改变这一切，苏清影倒是没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依旧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因为她的到来，他们封工这两年可是狠狠出了不少的风头，而这些全都是因为苏清影的缘故。 　　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苏清影的事情后，方贤德话锋一转道：“厂里一直操心苏工的人生大事，但之前苏工对这方面没什么意思，厂里就算着急也没办法，不过现在苏工许是开窍了，也有了相关意向。” 　　说到这里，方贤德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堂哥眼光高，给他相了那么多人他都看不上，我准备让他去和苏工相看一下。” 　　方正业愣了一下，脑子里不由得闪过苏清影那张妩媚娇艳的面孔。 　　虽然长相不太符合现在大众的审美，但是无法否认的是，苏清影是个大美人，以方正堂那挑剔的眼光，应该是能看上她的，不过…… 　　“我记得苏工今年已经二十六了。” 　　虽然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二十六的女人，但方正堂今年不过二十四岁，相差了两岁，他们合适么？ 　　方贤德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二十六怎么了？女大三抱金砖，我们家的思想觉悟都很高，不会嫌弃她年龄大的。”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刺耳，方正业沉默了一会儿后，方才说道：“苏工是个非常优秀出色的女性，她出国留过学，眼界见识很高，而且又是咱们厂的总工程师，她很好。” 　　与她相比较起来，方正堂一个车间主任，配人家算是高攀了，方贤德应该考虑的是苏清影能不能看上方正堂。 　　方贤德听出了方正业的言外之意，他不以为意道：“即便再优秀，也二十六了，要是还端着的话，怕是一辈子都要做老姑娘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方正业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方贤德辩解些什么，不过虽然他与苏清影没有什么接触，但是从刚刚那短暂的见面，以及自己听说到的那些关于苏清影的事情来说，方贤德怕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天儿也热了起来，方正业还好一些，身上的衣服穿得不多，加上蹬自行车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剧烈运动，蹬了半个多小时自行车到劳动公园大门口的时候，头上也不过只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罢了。 　　方贤德的样子就惨多了，为了表现重视，他在衬衫外面还穿着一件黑色干部衫，此时早已经是满头大汗，车子停下来之后，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面颊往下滚落，模样看起来甭提多狼狈了。 　　“大伯，我还是给你去买瓶汽水吧。” 　　方贤德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可不算好，头发都被汗水浸透了，脸也红得厉害，怕是要虚脱了，方正业将他扶到一旁的树荫下坐着，自己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不远处有个卖汽水的小摊子，方正业跟方贤德说了一声，自己则快步朝着那边儿走了过去。 　　“同志，给我一瓶汽水。” 　　这个小摊子并不大，放在摊主身后的汽水拢共也就只有六筐，方正业扫了一眼摊主身上挂着的小牌子，只见上面写着公园汽水销售员，便知道这是公家摆的摊儿了。 　　毕竟这年月买卖什么的只能公家干，私人要是支摊卖汽水，可是要被打成投机倒把的。 　　方正业说了一句，摊主从小板凳上坐起了身体来，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橘子汽水一分钱，葡萄汽水两分，你要哪种？” 　　摊子上卖的这种汽水都是从北洋牌的，而北洋汽水厂距离封工并不远，他们两家其实算是兄弟单位，当初北洋汽水厂是从封工分出去的，原本是挂在封工名下，但是后来因为政策变动，汽水厂脱离了封工，成为了独立单位。 　　因为两家厂子距离并不算远，逢年过节的时候，汽水厂都会送一批汽水到封工，作为员工福利发下来，这些汽水他们都是喝惯了的。 　　葡萄味的汽水虽然贵了一分钱，但方正业记得，自己大伯不大喜欢橘子汽水的味道，便选了葡萄味的。 　　只是交钱的时候，对方又让方正业压了一分钱，算是瓶子的押金，等回头他把瓶子退回来的时候，押金再给他。 　　方正业交了钱，拿着汽水便朝着方贤德走了过去，走到一半路的时候，方正业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女声从旁边传了过来。 　　“我还有事，不能陪你去……” 　　听到这声音后，方正业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大树下，苏清影正在和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年轻姑娘说着些什么。 　　苏清影生得漂亮，穿着打扮又亮丽抢眼，路过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朝着她看上两眼，而她也习惯了这些人的目光——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这么漂亮，谁不喜欢瞧她两眼？ 　　“红玉，我还有工作要做，真不能陪你了。” 　　苏清影耐心地解释道，她来封城是有些事情要办的，刚刚顺道回家送东西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在她家里做客的苏红玉。 　　苏红玉是苏清影的堂妹，她比苏清影五岁，小时候苏清影还挺喜欢这个长得圆润可爱的堂妹，回到封城的这两年，她们的关系也没有断过。 　　这个堂妹生得圆润可爱，嘴巴又甜，虽然因为工作原因，苏清影跟她的见面次数并不算多，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倒还是挺不错的，苏清影经常会带些好吃好喝的给她。 　　而苏红玉也是投桃报李，她是纺织厂的女工，有什么好看的布料，也会留下来，靠着一双巧手做成各种漂亮的衣服送给苏清影，可以说苏清影衣柜里些漂亮衣服，有一大半都是出自苏红玉的手。 　　听到自家堂姐的话，苏红玉不乐意地撅起了嘴巴，她抱住苏清影的胳膊晃了起来，然后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可怜巴巴地说道：“姐，你就陪我去好不好？婶娘她不是把任务交给你了吗？你要是不去，我一个姑娘家哪里好意思跟人家去相亲？你就陪陪我好不好？” 　　为了让苏清影答应跟她去相亲，苏红玉撒娇卖痴的手段全都用了出来，那小模样甭提多可怜了。 　　苏清影明明知道苏红玉这耍赖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可是看着她那张圆圆的像是苹果似的脸，苏清影到底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她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表，指针已经指向了九点十分，距离他们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五十分钟。 　　计算了一下时间后，苏清影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顺手捏了捏苏红玉圆润挺巧的小鼻子：“你啊你，真是拿你没有法子，我陪你去见见人，不过十点二十我一定要走了。” 　　见苏清影终于答应下来，苏红玉忍不住咧开嘴巴笑了起来：“只要姐你答应我就好了，姐，你喝汽水不？我请你喝汽水。” 　　说着，她晃了晃苏清影的胳膊，小跑着去摊子那边儿买汽水了。 　　苏清影脸上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发觉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她抬头看了过去。 　　不远处站着一个身高腿长的男青年，他那张俊俏的面孔在阳光下似乎在发着光一般。 第4章 　　“方科长！” 　　两人相隔的距离并不算远，方正业也没想到自己瞧着人看正好被苏清影给抓包，他耳朵微微发红，不过却还是镇定地看着朝着自己走过来，最后站在他面前的苏清影。 　　离得近了，方正业才发现苏清影的个头其实挺高的，他一米八八的身高，苏清影站在他的面前，竟然只比他低了一个头。 　　这身高，怕是有一米七了。 　　不过虽然生得高挑，但却并不会给人蠢笨的感觉，她体态极好，并没有许多高个子女性下意识弯腰驼背的习惯，身形挺拔的像是小白杨似的。 　　方正业眨了眨眼睛，朝着苏清影笑了笑：“苏工，好巧，又见面了。” 　　苏清影摇了摇头说道：“倒也不算是巧，我陪我堂妹过来相亲的。” 　　说到这里，苏清影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难不成你就是我堂妹的相亲对象？” 　　之前苏红玉并没有和苏清影具体说她相亲对象的事情，苏清影只知道对方是封工的，更多的就不清楚了。 　　不过方正业也是过来相亲的，依照概率来说，同时出现在劳动公园相亲，又同样是封工的人，是苏红玉相亲对象的可能性很高。 　　方正业也没想到苏清影会突然问这么一句话，他愣了一下，想到苏清影的姓，他开口说道：“我大伯说，这次给我介绍的是纺织厂的女工，苏红玉。” 　　得，这还真是自己堂妹的相亲对象。 　　苏清影淡定地往后退了一步，朝着方正业笑了笑。 　　她的皮肤很白，脸颊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笑起来的时候凭空多了几分可爱的感觉。 　　方正业发现自己盯着苏清影的时间有些长，忍不住咳嗽了一下，不太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苏工确实生得很漂亮，但是他这样一直盯着别人瞧，委实有些过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方正业的错觉，刚刚苏清影叫住他与他说话的时候态度还有些热络，但是现在却变得生疏有礼了起来。 　　然而看着苏清影脸上的笑容，方正业将这个想法给压下去了。 　　原本他们越好的时间是在十点钟，不过既然这么巧在公园门口遇见了，一行四人便决定一起进劳动公园。 　　这个年代进公园还是要门票的，好在这公园门票倒是不需要票证来买，一分钱一张票，四张门票就是四分钱，抵得上两瓶葡萄味的汽水了。 　　苏清影看着没有丝毫迟疑便大步过去买票的方正业，凑到苏红玉的耳边悄声说道：“我觉得他人挺不错的。” 　　要知道这年月，许多男人来相看的时候，捡的都是不花钱的地儿，就算逼不得已需要花钱，也是各买各的，生怕被对方占了便宜。 　　毕竟在大多数人的心里面，相亲成不成还是个未知数，在不确定之前，他们吝啬于为对方花钱。 　　但苏清影在苏国留学了七年时间，那边的男人讲究绅士风度，约女士出去基本都是他们付钱的，虽然因为国情不同，她能理解国内这种AA习惯，但见到一个愿意花钱请客的，苏清影还是很有好感的。 　　听到自家堂姐这么说，苏红玉的脸也红红的，她忍不住偷偷地看了方正业一眼，对方已经买好票回来了。 　　方正业身姿挺拔高大，那张脸也是格外漂亮，工作也挺不错，而且堂姐还说他办事儿也让人舒心，苏红玉一颗心不由得也偏到了他的身上去了。 　　拿到门票的一行人走入了劳动公园。 　　劳动公园是封城最大最好的公园，公园内环境不错，有假山有湖泊，沿着湖泊还修建着弯弯曲曲的沿湖小路，此时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湖边行走着。 　　既然是相亲，总不能四个人一起行动，那就不是相亲，成联谊了，方贤德简单给双方做了介绍之后，找了机会便让方正业带着苏红玉往湖边走一走。 　　至于他和苏清影两个人，便到一旁的木头亭子里面坐一坐，等着他们两个人相看。 　　方正业带着苏红玉并没有走远，就站在距离亭子不远处的岸边聊了起来。 　　在此之前方正业并没有见过苏红玉，不过之前方正堂说过，苏红玉挺漂亮的，现在一瞧，果然是很漂亮。 　　她的长相符合时下审美，面若银盆，五官并不是那种惊艳的，但却端庄大气，十分耐看，比起苏清影来说，她的身材要丰腴许多，正是现在人喜欢的那种好生养的模样。 　　方正业站在距离苏红玉面前大约两米远的地方，一板一眼地介绍着自己：“我叫方正业，今年二十三岁，无父无母，家里也没有兄弟姐妹。” 　　他的语气平缓没什么起伏，与其说是在跟人姑娘聊天，倒不如说是在做报告。 　　苏红玉的脸有些红红的，她学着方正业的样子，细声细气地说了自己的年纪和家庭条件。 　　然而在双方只报完家门之后，二人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方正业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那一望无际的人工湖，而苏红玉的脸红红的，时不时地就要看方正业一眼。 　　这个年轻人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没多看一眼，苏红玉的脸就红上一分，越发觉得他漂亮出色。 　　若是两人能相成了，倒是也挺不错的。 　　只是方正业一个大男人没说话，苏红玉也不好说些什么，两人就跟两个木头桩子似的，在湖边杵着看风景。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苏红玉忍不住开口说道。 　　“这里的风景还挺好看的。” 　　“嗯。” 　　搭话失败，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又过了约摸十分钟的时间，方正业突然开口说道：“这里挺晒的，不如我们回去吧。” 　　九点多钟的太阳确实有些晒人，苏红玉以为方正业是注意到自己被晒得红彤彤的脸颊，她心里面一甜，觉得方正业虽然少言寡语，但却是个知道关心人的。 　　“好。” 　　于是两人便转而朝着木头凉亭的方向去了。 　　而方贤德和苏清影两个也在凉亭里面尬坐了快半个小时了，苏清影一直在闭目养神，方贤德不敢打扰苏清影，便一直闷不吭声地坐在一旁，半个小时不说话，险些把他给憋死了。 　　方正业和苏红玉回来倒是正好，凉亭里沉闷到快让人窒息的气氛也被打破不见了。 　　“正业，我说的不错吧？红玉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珍惜。” 　　听到这话，苏清影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只见苏红玉因为这句话而红了眼睛，头低低地垂着，羞得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看样子，她对方正业是挺满意的。 　　方正业则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大伯，苏红玉同志确实是个好姑娘，值得人珍惜。” 　　听到这个回答，苏清影没忍住朝着方正业看了一眼，只见对方那俊俏的面孔上没什么太多表情，看不出此时是什么情绪来。 　　她也没有多想，低头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九点五十了，距离她说好离开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或许她可以先一步离开？ 　　没等苏清影开口，方正业突然说了一句：“苏工，苏红玉同志，实在很抱歉，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得先离开一步。” 　　方贤德愣了一下，没想到方正业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皱着眉头看了方正业一眼，不太确定自己这个侄子是真有事儿，还是推脱之言。 　　然而方正业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丝毫看不出说谎的迹象，方贤德也没好在苏清影他们面前拆他的台，便决定等回头问问他是什么打算。 　　因为方正业说自己有事儿要离开的缘故，他们进了公园没多久，就要往出走了，这一分钱的门票花得倒是有些亏了。 　　苏清影和苏红玉两人走在前面，而方贤德则拉着方正业落后了几步，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正业，你老实告诉我了，你是不是没相中苏红玉，所以才故意说有事儿要离开的？” 　　方正业倒是也没隐瞒，坦坦荡荡地说道：“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听到这话后，方贤德顿时急了：“你都还没跟人家处呢，就知道不合适了？苏红玉多好一姑娘，长得又好看，又是正式工，配你不是绰绰有余？你干什么相不中人家？” 　　方正业看着前面那两个姑娘的背影，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娶媳妇儿又不是看外在条件的？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没有必要耽误人家姑娘。” 　　这年月就算是相中了对方，也不会当场就说出来，若是合心意的，后续自然会来往的，若是不合心意，就当这次是个普通见面，谁也不会放在心上头，对人女同志的名声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自己这个侄子向来都是个主意大的，他要是决定的事情，旁人再说什么都没有用，方贤德被自己这个侄子给气着了，可是看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不免生出了挫败感来。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打不得也骂不得，真真让人头疼。 　　就在此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方正业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便瞧见苏红玉不知道怎么落了水，而苏清影健步冲了过去，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第5章 　　“苏工！” “苏工！” 　　两道不同的男声齐齐响了起来，二人飞快地朝着湖边冲了过去。 　　苏清影是封工的总工程师，很多工作都需要她去做，是万万不能出事儿的，若是知道她在他们两人面前出了事情，他们怕是要受处分的。 　　落水的苏红玉在水中不断扑腾着，慢慢没了音儿，咕嘟嘟地沉了下去，而此时的苏清影却像是一尾鱼似的朝着苏红玉游了过去，红色的连衣裙在水中铺展开来，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 　　她很快就抓住了已经昏过去的苏红玉，然后将她朝着岸边带了过来，方正业和方贤德两人站在岸边齐齐伸手将她们二人给拉了上来。 　　“苏工，你没事儿吧？” 　　方正业急声开口问道，然而苏清影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飞快地解开苏红玉的外衫，准备对她实施急救。 　　苏红玉不会水，刚刚不小心掉下去之后，呛了不少几口水，此时已经昏厥了过去，她面如金纸，呼吸微不可闻，若是不尽快救治，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事急从权，苏清影此时只想着救人，又哪里能顾忌到其他？因为有人落水的事情，已经有不少人朝着这边儿过来了，苏清影解开衣服的动作太过麻利，苏红玉大片的肌肤已露了出来。 　　现在虽然已经是新社会了，但是女同志的名声也是非常重要的，若是被人瞧见了，她以后哪里能有好日子过？ 　　方正业扯了方贤德一把，飞快地开口说道：“大伯，咱们把衣服脱了给两个女同志挡一下。” 　　说着，方正业已经将自己的衬衫脱了下来，背过身挡住了正在对苏红玉进行急救的苏清影。 　　方贤德也知道事情的轻重，他将外套脱了下来，学着方正业的样子挡住了身后那两个女同志。 　　“这两位同志，发生什么事情了？有没有人出事儿？” 　　好在公园的人并不算多，围过来的也就七八个人，这年月的人大都淳朴，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正业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说道：“没什么大碍，我们朋友在进行急救，谢谢各位同志关心。” 　　听到方正业说没事儿，跑过来想要帮忙的这些人方才松了一口气，同时想到落水的怕是女同志，此时应该是衣衫不整的样子，这两个男同志挡着应该就是怕被人给看见了，大家伙儿也就没有继续围在这里，确认人没有大碍后，大家便纷纷散开了。 　　“刚刚那男同志应该是当兵的，身上的肌肉可真漂亮。” 　　“他那脸生得挺好看的，还以为是个读书人，倒是没想到竟然是个练家子。” 　　耳力很好，清楚听见大家评价的方正业：“……” 　　也亏得他习惯在里面穿一件背心，要不然衬衫一脱，怕是要光着膀子站在这里了。 　　苏清影折腾了一会儿之后，身后传来苏红玉的咳嗽声，看样子人应该是救了过来，苏清影正小声安慰着受惊过度的苏红玉，结果就看到一件蓝色的干部衫递了过来。 　　“苏工，这个给苏红玉同志披上。” 　　这干部衫是方贤德的，大约是不舍得用肥皂清洗，衣服上散发着一种闷壳味，苏清影顿了顿，接过来替自己的堂妹将衣服给披上来。 　　就在她将衣服穿好之后，又一件白色的衬衫递了过来：“苏工，你也下了水，把这个穿上吧，免得着凉。” 　　苏清影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面前的男人背对着她站立着，与苏国那些满身横肉的肌肉男不同，方正业露在白背心外面的肌肉线条流畅，充满了力量感。 　　他穿着衣服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种书卷气，倒是没想到脱掉衣服之后是这个样子。 　　苏清影默默地将他散发着肥皂香气的白衬衫穿在了身上。 　　方正业跟个标枪似的站在那里，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很快就停了下来，紧接着属于苏清影的娇嫩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方科长，我们穿好了。” 　　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方正业方才转过身来，只是当看到已经扶着苏红玉站起来的苏清影时，方正业愣了一下，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痒。 　　苏清影的身材高挑纤细，他自己穿着合身的白衬衫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过于宽松，原本盘起来的长发因为浸了水的缘故，松松地散落下来，而此时方正业才发现，原来苏清影的头发带着些卷，那些卷发凌乱地散落在她白皙如玉的面颊旁，将她身上那种妩媚之色冲淡许多，反而多了几分俏皮之意。 　　“苏工，苏红玉同志怎么样？要不要送到医院去？” 　　方正业开口问道，苏清影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用了，她肺部积水已经被清出来了，我听着没有杂音，应该没什么事情，我开来的车子就在外面，马上送她回去休息休息就好。” 　　见她如此，方正业也没有坚持，不过发现苏清影扶着苏红玉似乎有些吃力，方正业提出要帮她扶着人，不过却被苏清影拒绝了。 　　“没关系，我扶着她就好。” 　　只是苏清影的体力到底是在刚刚救人的时候透支了，而苏红玉现在浑身软绵绵的，得靠着苏清影支撑才能走，她扶着苏红玉走了两步之后，额头上便渗出来一层细密的汗水来。 　　方正业不由分说地在她们面前蹲下、身来，语气坚定地说道：“苏工，将苏红玉同志放在我背上，我背着她。” 　　刚刚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的方贤德也跟着说道：“苏工，你还是让正业背着她吧，你要是累到哪儿，工作进程怕是要耽误了。” 　　苏清影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发现自己的体力确实无法支撑她扶着苏红玉出去后，她当机立断地将苏红玉放在了方正业的背上。 　　“方科长，麻烦你了。” 　　苏红玉体态丰腴，颇有一些重量，苏清影扶着她的时候十分吃力，但是她这样的重量对于方正业来说并不算什么，即便背上背着一个人，走起路来依旧稳稳当当。 　　有方正业背着苏红玉，一行人很快便离开了公园，方正业将苏红玉安置在了卡车的副驾驶位置上，那姑娘眼睛闭着，眉头紧紧皱着，嘴巴里面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只是因为声音太小，谁都没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 　　“方科长，方会长，谢谢你们了，我这就带红玉回去。” 　　苏清影谢过他们两个，准备拉开车门上去，然而许是刚刚折腾了一番，体力损耗有些大，上车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的，双腿一软，整个人不由之主地往后倒了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站在苏清影身后的方正业及时伸出手来，从后面托住了她，苏清影借着这股力气，方才站稳了身体。 　　方正业的手像是触电一般收了回去，有些不太自在地叮嘱了一句：“苏工，小心一些。” 　　苏清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年轻俊美的方科长面无表情地叮嘱着她小心，然而那发红的耳朵却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大概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么沉稳。 　　苏清影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了几分笑意来：“方科长，谢谢你。” 　　说着，苏清影便坐上了车，与这叔侄两人道了别之后，便发动车子离开了。 　　“好好的一个相亲，结果却闹成了这个样子，还真是……” 　　身侧传来方贤德的抱怨声，方正业收回了目光，看向自己大伯：“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们应该庆幸的是人没事儿。” 　　不管是苏红玉还是苏清影，谁出了事情他们都不好交代。 　　方贤德也就是随口抱怨一下而已，倒不是真计较这些，他叹了一口气，看到自家只穿着背心的侄子，想了想便问了一句：“你冷不？” 　　现在虽然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但季节摆在这里，到底还是春天呢，他只穿了一件背心，要是着了凉怕是要受罪了。 　　方正业笑了起来：“有点，大伯，要不然你把衣服给我穿一下？” 　　方贤德：“……” 　　他默默地脱下了衬衫外面套着的毛线衣，将其递给了方正业：“给你。” 　　看到方贤德这样，方正业脸上忍不住带出了笑容来：“大伯，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人家苏工在这天儿都穿裙子了，结果方贤德里面穿着背心衬衫不算，还套着件毛线衣，而他最外面的那件干部衫则给了苏红玉穿着。 　　这里一层外一层的，倒是难怪刚刚热得满头是汗。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方贤德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春捂秋冻知道不？你们这些小年轻，什么都不知道，这才哪儿到哪儿的温度，穿得这么清凉，等到老了胳膊腿就要疼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嘟囔了两句后，方贤德催促方正业回去。 　　这相亲半截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成没成，若是没成的话，自己怕还是要给他继续找合适的姑娘。 　　方正业一天不结婚，自己这个当大伯的一天就不能放心，怕是要给他把家张罗起来，自己才能彻底放心。 　　方贤德招呼着方正业离开，而方正业骑上自行车的时候，忍不住朝着刚刚那卡车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公园的人工湖可不浅，他们苏工刚刚怎么有胆子跳下水救人的？ 第6章 　　回去的路上叔侄二人没有再说什么，到了家后，方贤德邀请方正业回家吃饭，不过却被他给拒绝了。 　　“不用了，我饭量大，若是再吃几个馒头，怕是要把你家给吃伤了，我回去吃。”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方贤德面上的表情有些讪讪的：“你看你这孩子，早上你婶娘说的话是有口无心，咱们家还能差你那一点儿吃的？” 　　差不差见仁见智，之前方正业偶尔在方贤德邀请下过来吃饭，不过许文静很快就开始摔摔打打的，说出来的话很不中听。 　　他又不是闲得慌，没事儿去听许文静的抱怨？ 　　方贤德被方正业的话噎了一下，见他坚持，叹了一口气之后，推着车子进了家门，而方正业长腿一跨，骑着自行车远去了。 　　许文静正在院子里面纳鞋底，见方贤德只穿了个衬衫进门，许文静也顾不得别的，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老方，你这是咋了？陪着你那大侄子去相个亲，怎么衣服都相没了？” 　　方贤德把之前发生的事儿都说了，许文静脸上的表情裂开了：“那你的干部衫就给她了？还有那毛线衣，方正业是个大小伙子，火力壮，穿着背心又不碍事儿，你把毛线衣给了他，他要是不给你了怎么办？” 　　方贤德因为刚刚方正业的话心来正憋着一股邪火儿呢，许文静偏生在这个时候又一次火上浇油，立马就把方贤德的怒气给点着了，急赤白脸地训斥了许文静一顿。 　　“你以为谁都像是你一样是个眼皮子浅的？且不说退伍之后他拿到的那笔安置费，过去那些年他的津贴可一点儿都不少，人在部队上又不花什么钱，能攒不下来？还有，他现在是咱们封工的保卫科科长，一个月工资四十五块呢，他能看得上你那一件毛线衣？你办事儿能不能敞亮点儿？那是我唯一的侄子，你成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你到底想干嘛？” 　　许文静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抱怨，结果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她的脸涨得通红，讷讷地不敢开口回怼过去。 　　她就是看不上方贤德对方正业的那股子热乎劲儿，又不是他亲老子，天天那么上心干嘛？介绍相亲对象也是，把那最好的给方正业，自己儿子却只能轮到那次一等的。 　　整个封工谁不知道那个苏清影的名声？她年纪又大，长得又妖，说话时候刻意掐着个嗓子，跟谁都像是在撒娇似的，要是她有点本事儿，满厂子的人谁能看得上她？ 　　结果方贤德就像是失心疯似的，非要把这样一个女人给弄进家门来，许文静哪里能乐意？ 　　眼见着许文静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仿佛是谁欺负了她似的，方贤德的脾气变得越发暴躁了起来：“你还有脸摆出这个样子来，看着呃你就烦，还不赶快给我做饭去。” 　　说完之后，方贤德就大步朝着屋子里面走了过去——刚刚骑车回来身上出了汗，现在汗落下去了，他有点儿冷，还是先回去穿件衣服再说。 　　许文静被自家男人这么急赤白脸地训斥了一番后，泪水全都聚在了眼眶里面，她没好哭出来，抬起手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倒是把这笔账又一次记在了方正业的身上。 　　都是因为方正业的缘故，要不是他的话，方贤德怎么会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许文静在心里面狠狠地诅咒了方正业一番，这才转身进了灶房开始忙活了起来，只是她心里面憋着气儿，干活的时候手上的劲儿大得厉害，锅碗瓢盆都被她摔得砰砰作响。 　　坐在堂屋里休息的方贤德听到灶房里出来的声音，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来。 　　倒是也难怪方正业不乐意到这家里面来，就许文静成天摆出那么一副脸来，他若是能乐意来才叫奇怪。 　　看来还是要早点把媳妇儿给方正业张罗起来，有了媳妇儿，他也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了，那家里也能多点儿鲜活气儿了。 　　方正业的家跟方贤德他们家相差还有不小的一段距离，他骑了大约五六分钟，才到了自家院子跟前。 　　和方贤德他们家不一样，方正业他们家的院子并不在家属区，反而距离给厂子里领导住的那几栋小红楼不远，但是跟那两层高的小红楼不同，他们家住的是个四合院。 　　这座四合院是方正业母亲家的产业，他的外祖父是封工建厂时候分来的总工程师，整个封工的建设他的祖父可以说是出了大力气，这块宅基地是当初厂子里奖励给他的，他不喜欢住楼房，就找人盖了一座四合院，方正业父母还在的时候，他跟着父母和外祖父外祖母一直住在这里。 　　不过后来外祖父外祖母相继过世，自己十六岁的时候，父母也出了意外去世了，偌大的四合院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那个时候许文静曾经提出过一家人搬到这边儿来住，如此一来，也能就近照顾方正业，不过却被他给拒绝了，在大伯的热情邀请下，他住进了方贤德家。 　　一年之后方正业去当兵，许文静又以他离开家后屋子没有人照顾会荒废了，提出住过来的要求。 　　“正业啊，这屋子得靠人养着，要不然的话，再好的屋子也经不住长久空旷，婶娘给你保证，我们就只是过来给你看房子罢了，绝对没有其他的心思，等你以后结婚了我们就搬出去，这样你觉得成吗？” 　　那会儿的许文静是这样对方正业说的，那时方贤德还不是工会会长，家里住的是厂子里分配的宿舍，三间屋子在其他人看来已经很大了，可是比起这座四合院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方正业还是拒绝了，他甚至都没有把钥匙给出去，拜托大伯照应着房子，他也就只在放探亲假回来的时候打理一下屋子，这么多年下来，屋子倒是也没有荒废了。 　　去年退伍回来之后，方贤德曾经邀请过方正业住到他家去，说家里人多，他住过去的话也热闹一些，不过却被方正业给拒绝了。 　　先前是因为当兵，这院子才空了下来，现在既然回来了，那自然是要住在自己的家里面才舒服。 　　有家有业的，他又何必去寄人篱下？ 　　回了家后，方正业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了，顺手将方贤德的那件毛线衣给搓了搓，晾在了院子里面。 　　这四合院当初盖的时候花了方正业外祖父不小的心思，设计和用料都是最好的，看着古朴大气，方正业回来之后，在院子里特意隔出来的小花圃种了不少花，他也没精心伺候着，每天不过是用淘米水浇一浇，那些绣球花鸡冠花月季什么的倒是争气，花开得十分漂亮。 　　方正业懒得到食堂去吃饭，便自己结了点儿面疙瘩吃，和其他那些万事儿不会做的单身汉不同，即便只有一个人生活，方正业依旧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生活安排得有条不紊。 　　在他吃饭的时候，一道瘦小的身影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那人一眼看到坐在院子小板凳上吃饭的方正业，脸上立即挂上了笑容来。 　　“方哥，吃着呢？” 　　方正业抬头看了过去，那人已经大步走了过来，扯过一旁的小马扎就坐了下来：“方哥，你这日子过得可够简朴的，中午怎么就吃面疙瘩？我听人说你今儿去相亲了，这是没相中？方哥，不是我说，你的条件也忒高了一些，你瞧瞧你，现在都是个科长了，每天还得自己做饭吃，要是讨个媳妇儿，不就能吃现成饭了？” 　　方正业三两下将碗中的食物给吃干净了，之后方才抬头看向了那个进门之后一直喋喋不休说话的瘦弱男。 　　“瘦猴，我娶媳妇儿来不是为了让她伺候我的，饭我会做。” 　　瘦猴笑嘻嘻地说道：“是是是，咱们娶媳妇儿来是为了让媳妇儿照顾咱们的，方哥你娶媳妇儿是为了宠媳妇儿的，懂，我们都懂。” 　　看到他这么一副嬉皮笑脸没正行的样子，方正业拿着碗筷站了起来，没忍住踢了他一脚：“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有话就说，别在这儿给我扯闲话。” 　　瘦猴的名字叫做徐厚光，因为个子不高，瘦得又跟猴儿似的，所以才得了瘦猴这么一个外号，别看这人瘦筋筋的，但是脑子却挺好使的，手上的技术也巧，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是厂子里的五级钳工了。 　　两人是在方正业进了厂子后认识的，那会儿瘦猴因为说错话得罪了人，被啤酒厂那边儿的工人给堵住按在地上打，是方正业从那七八个工人手里面给救下来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瘦猴就单方面认了方正业做大哥。 　　“方哥，你被生气，我来找你是有好事儿，真的！” 　　说着，瘦猴便凑了过去，将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方正业闻言，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你说真的？” 第7章 　　瘦猴点了点头：“方哥，你救过我的命，我骗谁都不能骗你啊，是真的。” 　　眼见着方正业一直不开口说话，瘦猴忍不住说道：“方哥，咱们是不是该出手了？好不容易揪住了他们的小尾巴，咱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好过。” 　　因为上次的事情，他们算是和啤酒厂的工人们结了仇，那几个人挨了打，一直怀恨在心，时不时地就要来找茬。 　　当然，他们找茬的对象已经由瘦猴变成了方正业，毕竟瘦猴是被他们欺负的那一个，而方正业着是教训了他们的人，那几个人抹不开面子，便一直想着要找方正业的麻烦。 　　不过他们的那些计谋挺粗浅的，身手也没方正业的好，因此他们始终都没有能找回场子来。 　　瘦猴觉得不管怎么样，这次的事情都是因他而已，这些麻烦事儿也是因为他的缘故才惹上的，所以他私底下一直关注着那些人的动向，就想找出个大把柄来将那些人给狠狠压了下去。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盯了那些人这么长时间，倒是真找出他们的把柄来。 　　“那个周老二偷偷地弄了啤酒出来卖，用塑料桶装着的，一桶能卖四十几块钱，我听说他们是准备收手，在这之前要弄个大的，所以一次要卖十几桶。” 　　要知道现在是计划经济，买什么都是要凭票购买，像是啤酒这种东西，更是僧多粥少，得筹划着来买，不过啤酒厂员工倒是有福利，他们内部员工购买啤酒是不需要票的，虽然还是要限制数量，但是比外面人买要方便多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私底下弄啤酒出去卖，但是那些人都是小心遮掩着，不敢让旁人发现，每一次弄出去的数量都不多，可只有那以周老二为首的那几个人不同。 　　根据瘦猴得到的消息，他们每一次都是按桶往出卖的，那一桶能有百十来斤，这可跟那些小打小闹的不一样。 　　之前瘦猴就听说那些人在弄这些事儿，但是他们做得隐秘，瘦猴没有能抓住他们的尾巴，这一次还是因为自己住着的那个酒鬼邻居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敞开了喝酒，喝多的时候又漏了口风，说等两天他还能弄到更多酒在家存着，瘦猴顺藤摸瓜，才查到他们要做的事情。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瘦猴第一时间找到了方正业，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现在可是计划经济，禁止私人买卖，那些人做的事儿本来就不对的，现在又把啤酒厂的啤酒私自往外卖，他们做的事儿更是不对。 　　方正业抬头看了瘦猴一眼，问道：“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瘦猴理所当然地说道：“跟啤酒厂的领导说啊，让领导把他们给开除了，或者告诉纠察队的那些人，他们最喜欢收拾这样的人了。” 　　听到瘦猴的话后，方正业却摇了摇头：“这事儿还是不要牵扯到纠察队的人。” 　　他对纠察队的那些人没有什么好感，最近城里风向不太对，纠察队那些人的行事越发偏激起来，封工所在的这片工厂区域，主抓生产，内部还算是平和，若是有纠察队的那些人掺和进来，事情怕是会越闹越麻烦。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情可不是聪明人该做的。 　　见方正业否定了自己的提议，瘦猴挠了挠头，傻乎乎地问道：“那方哥，你说咋办？咱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赚越多吧？要是手里面有了钱，那些人甭提多嚣张了。” 　　要瘦猴说，方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善良了，这要是换了周老二那些人抓住了方哥的小尾巴，那不是把他往死里面整？ 　　这么想着，瘦猴忍不住小声嘀咕了起来，听到他的话之后，方正业屈起手指在瘦猴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你编排我什么呢？谁说我要放过他们了？” 　　瘦猴挨了一下，也不生气，急急忙忙地捂着额头，睁着眼睛问道：“方哥，你快跟我说说，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我有战友在公安局，我跟他们打声招呼，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周老二他们做的事情已经触犯了法律，该让公安局的人抓他们。” 　　“找公安啊？那是不是闹得有点大了？” 　　亏瘦猴刚刚还以为方正业是个软和人，却没想到他心还挺黑的，竟然要到公安局去只报案，这要真把那几个人抓个正着，他们工作丢了不说，恐怕还要进监狱里面蹲上一段时间了。 　　“你同情他们？觉得不该这么对他们？” 　　瘦猴闻言，急忙摇头，再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哥，你做得对，他们这样的人就该被抓到公安局去。” 　　只不过大部分的人还都是决定该内部解决，最多就是告诉父母，告知领导，给个处分也就是了，闹到公安局确实有点儿太过了。 　　“既然对着公家财产伸手，那就要有被抓的觉悟，他们的所作所为本就触犯了法律，公安局来抓他们正常。” 　　说着，方正业看了瘦猴一眼，说道：“我这个人，公私分明，如果你敢对公家财务伸手的话，我也不会包庇你的。” 　　瘦猴打了个激灵，立马举起手来表忠心，言之凿凿地说道：“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的手脚可干净得很，绝对不动公家一针一线，我以自己的人格担保。” 　　且不说瘦猴本就不会冲着公家的东西伸手，再说，就算他想要伸手，他能拿什么东西？他们生产的都是各种机械零件，他拿少了回去只能看着玩儿，拿多了立马就能被发现，通报批评是轻的，严重点儿的直接能把他的工作给撸了，瘦猴哪里会做这种事情？ 　　“没有那个心最好，行了，现在跟我说说，周老二那群人到底怎么做。” 　　瘦猴定了定心，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都告诉了方正业。 　　“成，我知道了。” 　　他拍了拍瘦猴的肩膀，又把自行车给推了出来。 　　“方哥，我跟你一起去！” 　　今儿不用上班，瘦猴一个人在厂子里面待着也无聊，便想跟着方正业一起出去，就算啥都不干，跟着方哥也比自己一个人待着有意思。 　　方正业点头同意了下来，瘦猴立马乐颠颠地跟了上去，顺手就搂住了方正业的腰，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跟脑抽似的在他腰上面摸了一把。 　　“方哥，你到底是怎么锻炼的？身材这么好……” 　　他还准备再摸两把，结果手却被方正业给抓住扔到了一旁，紧接着他只觉得后颈一紧，整个人被提溜了起来，丢在了一旁的地上。 　　瘦猴身体踉跄了一下，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他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说道：“方哥，你干嘛！” 　　他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被摔成了八瓣儿了，大家都是男人，摸一摸怎么了？真是小气！ 　　方正业看也没看瘦猴一眼，丢下一句你回去吧，便骑着车子飞速离开了。 　　瘦猴吃了一嘴的灰，呸呸呸了几下后，终于把嘴里的灰给弄干净了，而此时他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自己刚刚那种做法就跟登徒子似的，可不就是把方哥给惹毛了？ 　　“该，让你手欠！” 　　瘦猴没忍住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嘀咕了两声之后，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方正业离去的背影，见他真没有停下来等自己的意思，满心怨念的瘦猴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家所在的方向挪了过去。 　　计划又泡汤了，本来想要今天好好跟方哥联络联络感情的，现在又被他自己给搅和黄了，他这张破嘴什么时候才能管得住呢？ 　　“清影，不是二婶挑你的不是，红玉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吧？我好好的一个闺女，跟你出去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到底是怎么照顾她的？你怎么一点都不负责任？” 　　苏清影将苏红玉送回家后，可是把苏家的人给吓了一跳，哪怕苏清影再三解释苏红玉只是落了水，现在没事儿了，可是苏家人对着她还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李铁兰数落完了苏清影之后，她的二叔苏天赐跟着开口说道：“就是啊清影，咱们这次让你跟着过去，那是看中你成熟稳重，能压得住你这个堂妹，结果你瞧瞧你做了些什么？要是她没事儿还好，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赔。” 　　苏清影被他们夫妻两个联合起来数落，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直接开口怼了回去：“二叔二婶，我想你们弄错了一件事情，是红玉自己不小心掉到水里面去的，如果不是我的话，她恐怕都被淹死了，我也不指望你们用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对待我了，这种指责我可不认。” 　　“更何况，红玉只是我的堂妹而已，作为隔着一层血缘的堂姐，我并没有保护她的责任和义务，那是你们做父母该做的。” 　　说完这番话，她也不看那两口子难看的表情，转身就准备离开。 　　她还有事情要做，没时间跟他们在这里浪费。 　　眼看着苏清影就这么想走了，苏家那两口子顿时急了。 第8章 　　情急之下，李铁兰上前一步就抓住了苏清影的手腕，她的力气用得极大，像是铁钳似的，紧紧抓着她不肯松开。 　　“你这个死丫头，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红玉她被你害得躺在床上，你就这么走了，你的良心呢？你还是个人吗！” 　　苏天赐也跟着说道：“是啊清影，做人不能这样，你把我们家红玉害成这个样子，结果现在就想要这么一走了之，你的心肠怎么就这么坏呢？” 　　他们两个纠缠着苏清影，不肯让她这么轻易离开，而正在此时，两人的的小儿子苏琪玉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苏琪玉身体不大好，十八岁的大小伙子，看着就跟十五六岁似的，从屋子里面出来的他拧着眉头看着客厅里拉拉扯扯的三个人，忍不住开口说道。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要是被人瞧见了，这人怕是都要给你们丢干净了，还不赶紧放开。” 　　苏琪玉是夫妻两个唯一的儿子，加上他的身体又不好，夫妻两个自然是捧在手心里面千娇万宠着，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现在他突然冒出来给苏清影出头，夫妻两个急忙跟他解释了起来。 　　“小琪，你别管了，咱们也不是在闹事儿，就是找你堂姐要个公道。” 　　“是啊，你大姐好好一个人跟她出去，结果她全须全尾站在这里，你大姐却躺在床上下不来，她必须得给咱们一个说法。” 　　任凭着他们说得再好听，可是苏清影却明白，他们的中心意思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好处，她脸上闪过一抹浓浓的厌恶之色，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这是在敲诈勒索，我可以到公安局举报你们，你们再不让我走，那就囚禁我的人生自由，这也是犯了法的，我可以去让公安局的同志们将你们都抓起来。” 　　大部分的时候，苏清影都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她知道自己二叔二婶两人本性贪婪，有什么好处都想沾，不过之前她跟他们接触不多，也懒得计较那些事情。 　　可是现在，他们非要把苏红玉落水的原因安到她的头上，并且闹着要找她要好处，苏清影哪里肯认？ 　　“二婶，如果你还不放开我的话，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苏清影说着，脸色冷了下来，看向李铁兰的眼神充满了危险之色。 　　明明是个娇娇弱弱的女人，但是当她板下脸的时候，身上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李铁兰恍惚有一种面对着自己厂长的感觉，她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抓着苏清影的手。 　　得了自由之后，苏清影却还是没有离开，她的目光在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人的脸上绕了一圈，缓缓开口问道：“现在，你们两个是否还认定是我害得苏红玉落水，并且一定要我对你们进行赔偿？我有人证可以证明这件事情与我无关，如果你们一定要找我的麻烦，从我的身上捞好处，那么我就会找公安局的同志们帮我做主。” 　　她并不喜欢无缘无故被人冤枉，而且她从这夫妻两人的行事风格上可以看得出来，如果今天的事情不掰扯清楚，他们绝对会出去四处散播她害了苏红玉的事情，苏清影才不会让自己的名声无缘无故地蒙上一层灰。 　　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人的面上忽青忽白的，显然是被苏清影问得下不来台，可是二人也知道苏清影的性子，她是个较真儿的，如果不给她个准确答案，她绝对会叫公安过来的。 　　这一片住了不少纺织厂的工人们，要是他们家真来了公安，就算最后没有人被带走，他们的名声也要被毁了个一干二净了。 　　想到这里，苏天赐勉强笑了笑：“清影啊，你别这么大气性，刚刚我们是在跟你开玩笑的，我是你二叔，还能对你有什么坏心思吗？我也是急了，才说出那种话来的。” 　　说着，苏天赐瞪了李铁兰一眼，示意她开口做个保证，李铁兰不情不愿地开口说道：“你这个小丫头气性怎么这么大，心肠也忒黑了些，动不动就要找公安……成成成，我刚刚是跟你闹着玩儿的，你没害我们家闺女，你是清清白白的，这样成了不？” 　　这两人的态度很不好，认错也不诚心，不过苏清影也没指望他们会多么诚心诚意地认错，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既然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以后别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说我害了你们家红玉，要不然的话，我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扔下这句话后，苏清影转身大步离开了，她还有不少工作要做，哪里有时间浪费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人身上。 　　她这样的态度顿时让苏天赐和李铁兰气了个不轻，脾气暴躁的李铁兰当即就要冲出去找苏清影要个说法，结果却被苏天赐给拦了下来。 　　“成了，你闹什么闹？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吗？清影那孩子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非要闹着从她手里沾好处，你怎么就那么贪呢？” 　　原本李铁兰的怨气全都是冲着苏清影去的，结果被苏天赐这么一数落，她立马掉转了炮口对准了苏天赐，劈头盖脸地就冲着他大骂了起来。 　　“你现在倒是来怪我了，搞得就我一个人贪你侄女的钱似的，你难不成还以为你自己清清白白了？我呸，你不也想着要从她的手里面弄点好处的吗？在我跟前装什么装？” 　　“你看你这话说的，简直是无理取闹！” 　　苏清影刚刚走，这两人倒是掐了起来，站在一旁的苏琪玉看着掐得脸红脖子粗的父母二人，也懒得去管他们，这两人就是这种德行，反正有什么事儿都是怪别人，怪不到别人就怪天怪地怪父母，总归是跟他们没有关系。 　　听他们在这里吵架，倒不如回去好好看看书，他今年就要考大学了，可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外面吵吵嚷嚷乱成了一团，躺在屋子里面的苏红玉却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躺在了云端似的，她的脑子混混沌沌的，无数画面在她的眼前不断闪过，她感觉自己的头疼得厉害，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两只眼皮像是灌了铅似的，黏在一起睁不开。 　　不行，她得赶快醒过来…… 　　抱着这样的念头，苏红玉试了无数次，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目处是黄褐色的屋顶，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灯泡，屋顶上的那些霉斑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怪异至极的图形，看起来像是一张鬼脸似的。 　　苏红玉眨了眨眼睛，混混沌沌的大脑慢慢恢复正常，她盯着那张霉斑鬼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 　　不对，她已经嫁出门好多年了，娘家也早就分了新房子，搬进了新家去了，她怎么还会看到自己做姑娘时候屋子里面的鬼脸呢？ 　　想到这里，苏红玉猛地起身，当看清自己屋子里的摆设时，苏红玉惊呆了。 　　这间八平米的小屋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摆放着的那些物件熟悉而又陌生，正是她自己还在做姑娘时候屋子里面摆放着的玩意儿。 　　苏红玉以为这一切都是梦，下意识地狠狠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当感觉到从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时，苏红玉疼得叫了一声，立马就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她看到床尾处倒扣着的镜子，立马爬过去拿了过来，当镜子翻过来的时候，苏红玉看清楚了镜中的自己。 　　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原本做姑娘的时候苏红玉也算是个漂亮的，可是自打结了婚之后，她得忙工作，得照顾家庭，伺候公婆，照顾孩子，她像是个陀螺似的，忙得团团转，根本就没有时间打理自己，到了后来，她跟自己当姑娘时候比起来，人到中年的她早就已经面目全非，再看不出做姑娘时候的样子。 　　自己这是又回到了她做姑娘的时候了？ 　　苏红玉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她摇了摇头，将翻涌的那些思绪压了下去，开始思考该怎么办。 　　既然老天垂怜，让她可以重新来过，那么她就绝对不能走上辈子的老路，那样的日子过得太苦太苦了，她不想在经历一次了。 　　她要改变自己的人生，让自己过上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卢队长，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保证情报来源准确，你可以顺着这个方向查一查。” 　　卢卫国是方正业在部队上的战友，两人退伍之后，一个被分配到了公安局，一个被分配到了封工。 　　卢卫国要比方正业大上两岁，不过他的性子跳脱，看着还没方正业稳重，因此他还是习惯性听这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连长的。 　　“偷啤酒？连长，这事儿你应该找他们厂子的领导，或者保卫科的人更合适吧？” 　　倒不是说卢卫国推卸责任，只是现在他们公安局能管的事情并不多，像是这种偷盗厂子东西的案子，基本上都是厂子内部解决的，他们若是出动抓贼，说不定还会惹到厂子的领导。 　　毕竟这些工厂基本都是自己管理的，家丑不能外扬，他们过去，事情岂不是就闹大了？ 第9章 　　方正业看着卢卫国：“你怕麻烦？”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之后，卢卫国突然打了个寒颤，他尴尬地笑了笑，开口说道：“做公安的哪里能怕麻烦？连长，你可别这么说。” 　　方正业看着卢卫国：“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现在已经不是连长了。” 　　卢卫国挠了挠头：“可是我叫了那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一时间哪里改的了口？” 　　方正业一本正经地说道：“没什么改不了的，你这么叫我不合适，我们已经退伍了。” 　　卢卫国闻言，脸上的神情有些怔怔的，是啊，他们已经退伍了。 　　其实在部队里的时候，卢卫国就是个普通的士兵，方正业要比他厉害得多，年纪轻轻就做了连长，凭着他的能力，坐上团长的位置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谁也没有想到会遇到那样的事情，谁也没想到方正业竟然会因此选择退伍回家，甚至因为那件事情，堂堂一个连长，都只能到封工做个保卫科科长。 　　大约是提及了部队的事情，两人的心情都不大好，他们也没有闲心再多聊些什么，简单寒暄了两句后，就分道扬镳。 　　正确来说，是方正业一个人单独离开，毕竟卢卫国还得上班。 　　从公安局出来后，方正业看了一眼头顶的大太阳，估摸了一下时间后，准备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虽然出门前刚吃过面条，不过他胃口向来大，来回折腾了这么一趟，胃里面的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了，方正业准备再给自己的肚子填补一下空缺。 　　因为不赶时间，方正业骑着车子慢慢悠悠地赶路 ，走到一条巷子口的时候，他听到了巷子里面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便是拳脚踢打到肉体上发出的闷响声。 　　“赶紧把东西给交出来，别让哥几个多费心。” 　　“哟，看不出来你小子骨头还挺硬的，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拳打脚踢的声音更大了，但是被打之人愣是哼都没有哼一声，任由着他们对他施暴。 　　见义勇为这种事情，方正业从来都不少做，他将车子停了下来，大步走进了巷子里。 　　这是一条死胡同，两旁都是三层小楼，中间留了两人宽的距离，外面阳光明媚，但是巷子里面却没有多少光能照进来，走进来之后，便嗅到了一股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味道。 　　方正业刻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入了巷子里面。 　　巷子最深处，五个长得尖嘴猴腮的人对着地上的一个人形物体拳打脚踢，即便这里的光线不好，也看出来那些人对地上那个人的狠辣。 　　这又是遇上团伙欺负人的了，熟悉的一幕激发了方正业的本能，他也没有多废什么话，冲过去不过三两下便放倒了围殴旁人的那几个家伙。 　　以方正业的身手，对付几个只会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的小混混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让人失去行动能力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几个人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了起来，而那个被他们围在中间揍了不知道多久的人却仍旧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给揍晕了过去。 　　方正业弯下腰去，顺手将地上躺着的那个看不出年龄身高性别的家伙给提溜了起来。 　　嗯，这家伙虽然反抗能力不强，但是自我保护意识倒是不错，手护着头脸，身体蜷缩成一团，最大限度地保护了自己的身体，免得受更重的伤。 　　“没事儿吧？这些人已经被我制服了，我带你去公安局报案吧。” 　　话音未落，被拎起来的那个人型生物突然开始挣扎了起来，方正业的手一松开，他便朝着巷子外面冲了过去。 　　然而方正业的反应何其迅速？在他冲出去的那一瞬间，方正业又将人给揪了回来，这一次，他直接将人的手反锁在后面，他就算是想逃都逃不掉。 　　“难不成你们是一伙的？分赃不均才被人揍的？” 　　要不然的话，明明是为了他好才去报案的，这人怎么会不想去公安局？ 　　方正业刚刚只是见义勇为，不过如果对方是一丘之貉，他也不会因为被打的这个可怜而放过他的。 　　“你胡说什么！我不是那种人！” 　　带着稚气的少年音响了起来，因为过于愤怒，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些沙哑和委屈之意。 　　听这声音，看着身形，这家伙撑死了也就十三四岁，应该到不了跟人同流合污犯罪的地步。 　　方正业默默地将小少年掉了个个儿，低头看了过去。 　　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不过能看得出来，是个脸都没长开的少年，只是这张脸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方正业皱了皱眉头，说道：“小同志，这些人刚刚找你要什么？他们欺负你应该不短的时间了吧？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让人揍你？” 　　那个小少年瞪了方正业一眼，咬着牙说道：“这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明明年纪不大，刚刚还在被人围着揍，可是他的身上却带着一股不服输的气势，不过还未经过变声期的嗓子倒是让这股子气势弱了不少。 　　方正业晃了晃拎在手里的这个少年，十三岁的少年，体重还真是轻得吓人，方正业估摸着，手上这重量最多也就六十斤，这还是算上衣服的体重，净体重应该没有这么重。 　　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不像是家庭条件不好的，怎么瘦得跟个难民似的？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蜷缩着身体就不会受到伤害了？如果这样想的话，你就错了。” 　　说着，方正业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上了他的脊背，顺着脊柱往下滑，嘴里则说道：“这是人的脊梁骨，人靠着这根骨头才能堂堂正正地站着，行走在这个世界上，你蜷缩着身体，内脏之类的确实不会被打到，但是你觉得你的脊梁骨有多硬，能撑得住那几个男人的拳打脚踢？” 　　小少年不说话，只是眉宇间却多一些慌乱之色，他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方正业继续说道，声音不急不缓，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似的：“人的骨头确实挺硬的，但是想要让骨头断了，可能就只需要几脚而已，你的肋骨腿骨手骨断了的话，接上还能重新长起来，当然长得不好的话，你就得落下个终生残疾，不过如果脊梁骨断了的话，接是接不回去的，你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只能当个残废……” 　　小少年被吓到了，睁大眼睛看着方正业，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 　　他想起来自己往常挨打的时候都是蜷缩成一团，任由着他们踢打自己的脊背，他记得护着头，护着肚子，却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护着自己的脊梁骨。 　　原来脊梁骨断了的话，他就会成为个残废。 　　过去他从来都不知道。 　　就在小少年陷入慌乱的时候，方正业再次开口问道：“现在要不要把这些人都送进公安局？聚众殴打他人，并且有敲诈勒索行为的，证据确凿的话，至少会关押他们三年，你想不想送他们进监狱？” 　　如果他不想的话，倒是也没什么关系，方正业还是会将他们给送进公安局去，就算关不了三年，几个月还是要关的。 　　几个大男人围殴一个没成年的孩子，不让他们去吃牢饭，他们还真以为这个世界没王法呢。 　　“所以，你决定怎么做？” 　　方正业又问了一句，小少年没有说话，不过刚刚那股子‘谁也别管我，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的劲儿小了不少。 　　看样子是知道厉害了。 　　日常挨打的话他能忍，但是知道自己挨打可能会造成终身残废之后，估计是忍不下去了。 　　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呢，孰轻孰重分得清楚。 　　方正业将小少年放了下来，见他没有再逃跑的意思后，他将地上这几个人的上衣扒了下来，然后将他们牢牢捆了起来，确认他们逃不了了后，方正业看向小少年。 　　“公安局距离这里不远，你骑着自行车过去叫人来抓他们。” 　　小少年愣住了，他猛地抬头看向了方正业：“你信任我？” 　　这年月一辆自行车是多贵重的东西，他竟然敢让自己骑着去报案？难道他就不怕自己骑着车子跑了吗？ 　　方正业笑着揉了揉小少年柔软的头发：“你是个有骨气的，应该不会贪我一辆自行车，我相信你。” 　　一句我相信你，却让小少年的眼眶红了起来，他吸了吸鼻子，没有再说别的话，骑上自行车就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方正业转头看向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那几个人。 　　不管这几个家伙有什么理由，对着一个孩子施暴的不会是什么好人，所以他也没准备听这些人说什么。 　　求饶就算了，犯了法就该到公安局里面去反省。 　　等了没多久的功夫，那个小少年带着公安局的人过来了，带队的那个人正是刚刚分开不久的卢卫国。 　　方正业笑了笑，指着地上被捆起来的几个人说道：“路见不平，见义勇为。” 　　卢卫国没说什么，招呼着同事将那几个人从地上抓了起来，一并带回了公安局，一同过来的还有方正业和刚刚那个被打的小少年。 第10章 　　到了公安局之后，方正业终于知道了这个小少年叫什么。 　　苏清泉就是他的名字，根据他跟公安交代的，那几个人是没工作的闲散人员，经常找他来要钱，他不给就会对着他拳打脚踢。 　　“他们要的挺多的，一次二十三十的，有时候我会给他们，有时候我不会给。” 　　苏清泉肯给钱的时候，那些人的态度自然就要好上一些，可如果苏清泉不肯给钱，他就会被他们暴打一顿，说是给他‘长个记性’。 　　卢卫国听到苏清泉的话之后，问了一句：“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给他们？” 　　他也就只是个十三岁的半大孩子罢了，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从哪里能弄那么多钱给他们？ 　　这些闲汉们也不是平白无故找上苏清泉的，如果不是因为能从他手里弄来好处的话，他们怎么可能会缠着他不放？一次又一次地找上他？ 　　听到这话之后，苏清泉咬了咬嘴唇，脸上露出挣扎之色来，最后还是闷闷地开口说道：“是我姐姐给的。” 　　苏清泉的姐姐对他很好，这种好体现在他经常会给他很多零花钱，每次见面，姐姐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掏钱给他，而且每个月她都会固定给他零花钱，比工厂发工资都要准时。 　　用姐姐的话来说，就是小男孩要早早有金钱观念，早点学会支配属于自己的资产不是什么坏事儿。 　　然而苏清泉却辜负了姐姐的期望，自打那些闲汉知道他有钱后，每个月到时间就过来抢他的钱…… 　　一开始苏清泉不想给他们的，可是那几个闲汉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他姐姐的消息，威胁苏清泉说，如果他不给他们钱的话，他们就去找他的姐姐，真到那个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就不敢保证了。 　　为了保护自己的姐姐，苏清泉只能一次又一次被他们压榨欺负，这次他想出个主意来，不肯要姐姐给他的零花钱，在这些人找上他的时候，他就把自己没钱的事情说了出来，结果他们压根儿就不相信，又把他堵着暴揍了一番。 　　十三岁的小少年一直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他太过天真，自以为可以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的黑暗面，以为靠着自己的能力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人，然而他所认为的勇敢在其他人看来却愚蠢至极。 　　“挨打了不跟父母家人说，一次又一次让人敲诈勒索，你是不是觉得瞒着一切独自扛起来这件事情的你很英雄啊？你也十三岁了，搁在过去都能扛枪上战场了，这点好赖都分不清？” 　　“软弱只会挨打，你一次又一次地给钱养大了他们的胃口，那些人只会变本加厉欺负你，怎么可能放过你？你有没有想过，等你满足不了他们了，这些人会不会掉转过头去找你姐姐的麻烦？你真以为自己可以保护住自己的姐姐？” 　　面对方正业的时候，卢卫国是个好脾气的前下属，可是知道苏清泉这个小少年做了什么蠢事儿后，卢卫国没忍住，对着他就是一顿喷。 　　苏清泉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被训得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压根儿就不敢抬头面对卢卫国。 　　之前被方正业那么一说，自己已经知道他做的事儿到底有多蠢了，现在被卢卫国一教训，他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他怎么就天真地以为自己这么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鸡可以保护住自己的姐姐？ 　　认清真相的苏清泉无比颓丧，头低垂着，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卢卫国见到他这样子，不免也心软了起来，放轻了声音说道：“行了，你年纪小，这不怪你，现在说说他们从你手里抢了多少钱了？” 　　聚众斗殴和抢劫勒索可是两码事儿，前一个在没有人员伤亡的情况下，可能只是批评教育，关上两天就放出去了，而后者根据金额多少，可确确实实要判刑的。 　　苏清泉想起了之前方正业跟他说过的那些话，这些人下手狠毒，是冲着要他残废去的……面对这样想要害了自己一辈子的人，他还要心软下去吗？ 　　片刻的怔愣之后，苏清泉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来：“好几个月前他们就一直在敲诈勒索我了，从我手里面一共抢走了大约有三百多块。” 　　在这个人均工资甚至都达不到十块钱的年月，三百块已经是一个普通工人两年多的收入了，这完全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那几个人至少要被判个三年。 　　卢卫国也没瞒着苏清泉，将他们可能会有的下场告诉了他。 　　小少年沾满灰尘的脸上先是充满了茫然之色，很快这些茫然之色便消失不见，他满脸欢喜地看着卢卫国，再次确认道：“他们真的会被判刑吗？” 　　卢卫国点头，苏清泉更加高兴了。 　　从询问室出来，苏清泉看到刚刚救了自己的那个俊美男人，立马跑到了他的跟前来，咧着嘴笑着说道：“你说的没错，他们会被判刑的。” 　　看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少年，方正业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你瞧，这事儿解决起来没那么困难，有困难找公安，他们会帮助你的。” 　　苏清泉重重地点了点头。 　　方正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越看就越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你说你的名字叫做苏清泉？” 　　苏清泉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另一张娇艳的面孔在方正业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他低头看着与对方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开口问道：“苏清影是你什么人？” 　　到那个听到苏清影的名字从方正业的口中说出来之后，原本满脸笑容的小少年脸上瞬间露出了戒备之色来。 　　“你认识我姐姐？” 　　在这一瞬间，苏清泉脑子里面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来。 　　难道这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并不是偶然路过，他是冲着他过来的？甚至出手救人也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得到自己的信任？其实他的最终目标就是自己的姐姐？ 　　大约是因为年纪不大的缘故，小少年的演技有些不太过关，心里面想什么几乎全都在那张挺漂亮的脸上面显露了出来。 　　方正业眼中流露出了几分笑意来，屈起手指弹了一下小少年白皙光洁的额头：“收起你脑子里面那些不切实际的想象，我是封工的保卫科科长，方正业，我认识苏工。” 　　苏清泉这才发现自己想差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讪讪地笑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人家好心帮他，结果自己还怀疑别人不怀好意，他也真是蠢到没边儿了。 　　然而方正业看到这个小少年如此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话，也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过单纯了些。 　　算了，到底年纪还小，傻乎乎的也是正常。 　　正好苏清泉的问话也结束了，方正业和卢卫国打了声招呼，准备亲自送苏清泉回家去。 　　好歹也是苏工的亲弟弟，大家也算是认识，送他回去是挺正常的事情。 　　苏清泉坐在方正业的自行车后座上，下意识地抱着对方的腰，感受到对方腰部的肌肉线条后，苏清泉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小声问了一句：“方哥，你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像你那么厉害。” 　　那些对他来说根本无法反抗的闲汉们在方正业的手中都撑不过一招，也许自己跟方式正学习一下，就可以变得像是他这么厉害了。 　　方正业说道：“可以，不过你太瘦了，先吃得壮一点再说，任何技巧都是需要力量作为辅助的，如果你自身力量不够，我就算交给你再多的技巧也没有用处。” 　　所谓的战斗技巧是在双方差距不大的作用下才能发挥效用的，倘若等级相差太大，对方只需要凭借着蛮力就可以占据绝对上风，这种时候就算是技巧再好也是无济于事。 　　“你现在应该还在上学，不上学的时候你可以让苏工带你到封工来，我会给你制定一套适合你的训练计划。” 　　得了方正业的话后，苏清泉重重地点了点头，同时心里面也开始琢磨着等下次见到姐姐的时候，把这件事情跟姐姐说了，姐姐那么疼他，一定会答应的。 　　这个点苏家的人都不在家，方正业将人送到后，也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就骑着车子离开了。 　　“苏工，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苏清影刚做完实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助手说厂长彭进步找她，苏清影也没换衣服，便去出了工作间去见彭进步。 　　在封工，苏清影的工作间是禁地，除了少数几个人能进去之外，就连厂长彭进步在没有苏清影的允许下都不能进去，他想找人，都得通过苏清影的助手才成。 　　彭进步也习惯了这种事情，他笑呵呵地看着脸上沾着灰尘，却仍旧美得让人心惊的苏清影，笑呵呵地将来意说了出来。 　　苏清影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又要我相亲？” 　　进了封工之后，隔三差五她都要相一次亲，厂子里的这些青年才俊她都快见完了，厂子这是又从哪儿扒拉出人给她见面了？ 第11章 　　“苏工，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的终身大事可是都快成了咱们领导班子的心头病了，都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这先成家才能立业不是？苏工，你今年也二十六岁了，个人问题该考虑了……” 　　彭进步也是没有法子，打从两年前苏清影进厂做了总工程师开始，她的婚姻大事儿就被提上了日程，原本以为给个女同志介绍对象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可谁能想到在苏工这里却成了老大难。 　　厂子里的差不多的男青年都给苏清影介绍遍了，可是她总能挑出毛病来，这个不行，那个不成的，挑来挑去，就把她自己个儿给挑成了老姑娘。 　　今年她已经二十六岁了，这年纪算是老姑娘了，条件差不多点儿的男同志都不太乐意跟苏清影相亲，觉得她年纪太大不合适，而那些离过婚带娃的男同志，苏清影自己又不乐意。 　　因为苏清影身份的特殊性，他们也没法子从封工外面给她找，这女人嫁了人之后，耳根子就软了，基本上事事都会听从男人的吩咐，要真找了外面厂子的男人给苏清影相看，指不定婚后她就跑到别的厂子去了，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因为这个原因，她可选择的面儿变得越来越窄，而她的婚事儿又是上面下的硬指令，不管他们想什么法子，今年一定得让苏清影嫁出去。 　　苏清影叹了一口气，漂亮的面孔上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来。 　　“彭厂长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并非我不想结婚，是因为实在没有合适的，每一次相亲我都会认真对待，可最后却都还是不了了之，我能怎么办？” 　　她也很无奈，至于凑合一下选个人结婚，苏清影并不乐意。 　　结婚可是终身大事，如果随随便便找个人结了婚，若是日后日子过得不好，这段婚姻关系恐怕要出现意外，对于离不离婚的苏清影倒是无所谓，可关键的问题是，如果结婚之后又离婚，她恐怕还得再次相亲，非得把终身问题解决了才成。 　　其实对于苏清影来说，她倒是并不排斥结婚这种事情，毕竟她是一个成熟的女性，身体各方面机能都没有任何问题，成年人所需要的问题她也需要解决，有一个合法的丈夫来帮她解决问题，也能省下不少事情。 　　只是就算她愿意结婚，也不想随便找个人糊弄着结了婚，还是得挑个顺眼顺心的才成。 　　“行了彭厂长，不是我不配合，实在是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你说吧，这次又让我跟谁相亲？” 　　彭进步见状，也没有跟苏清影绕弯子，直接把相亲人选说了出来：“咱们厂工会的方会长你认识吧？这次给你介绍的就是方会长的大儿子，方正堂。” 　　说着，彭进步简单地把方正堂的情况给说了。 　　甭看今年方正堂才二十四岁，可他已经是第一车间的车间主任了，而且他还是厂子里为数不多的六级钳工，算是个很优秀的同志了，除此之外，方正堂长得仪表堂堂，不管是身高还是外形，在厂子里都算是头一份的，介绍这样的人给苏清影，她不亏。 　　“二十四岁？岂不是比我小两岁？对方没有意见？” 　　苏清影可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埋头工作的科研人员，对于厂子里那些关于她的风言风语苏清影也听过不少。 　　她并不觉得二十六岁的自己算什么大龄女青年，不过社会现实却证明，她这样的年纪在相亲市场上不占优势，甭管她其他方便多优秀多出色，一个年纪放在那里，就直接将她划到了低等级的那一类里面去了，大部分优质的男同志自动默认了不会与她相亲。 　　这个方正堂家庭条件不错，自身也挺有本事的，怎么会‘沦落’到跟她相亲的？ 　　大约是因为苏清影面上的表情太过直白，彭进步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他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苏工，你也甭小瞧了咱们厂同志的觉悟，苏工你人长得好看，又是留学回来的博士，瞧得上你的人还是挺多的。” 　　苏清影似笑非笑地看着彭厂长：“我是不是还得对他们感恩戴德？谢谢他们能瞧得上我？彭厂长，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觉得这个亲我还是不相了，我一个人也挺好的……” 　　听到这话之后，彭进步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立马改口道：“苏工，苏工你甭生气，是我错了，我错了，苏工你这么出色，是你瞧得上他们，你瞧我这嘴巴，最近会开得多了，讲话都岔劈了，是我的错，你别跟我一般计较。” 　　他们厂子这苏工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容易犯拧，而且倔的跟驴似的，她要是同意相亲还成，要是不同意了，就算他们把人绑了送到她门上去，苏清影都能当做没看见一样。 　　彭进步好说歹说地哄了半天，终于将人给哄松口了，答应去见一见人，至于成不成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送走了彭进步后，苏清影转身回了工作间——说是工作间，其实这地方也有第一车间大半个厂房那么大了，里面分割出了几间屋子，没一间屋子上都安着把大铁锁，只有苏清影这里有全部屋子的钥匙。 　　她回到最里面的办公室里，站在操作台前愣了两分钟后，这才低头开始忙碌了起来。 　　如果不尽早解决婚姻大事儿的话，厂子里怕是会一直给她找人相亲，每一次相亲都得耽误苏清影一些功夫，浪费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加起来就是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了。 　　男人么，长得顺眼，没什么不良嗜好也就成了，若是可以的话，这次就定下来吧。 　　甭看苏红玉长得听丰腴壮实的，可是这身体底子可算不上好，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她发起了高烧来，用了几个土办法，烧都没有能退下来，最后还是李铁兰一狠心，跑去卫生所请了个医生过来，给她扎了一剂退烧针，这高热才消下来。 　　这么折腾了一番后，方天赐和李铁兰两人就觉得百般不甘心。自己好好的闺女，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相个亲回来就成了这副样子，人倒下了不说，还搭进去了两三块钱，两口子都不是大气儿的人，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苏清影那丫头是个六亲不认的，在苏国留了几年学，倒是把骨子根儿里面的东西都给留没了，一点亲情都不顾及，他们两人理所应当的要求到了她那儿，她却死咬着牙不肯出，反口还说要将他们告到公安局去。 　　这口气两口子是咽不下去的，夫妻二人一合计，天擦黑就去了苏天恩他们家。 　　苏天恩家与苏天赐家相隔的距离并不远，走路过去也就五六分钟而已，然而虽然两家相距不远，彼此的条件却是天差地别。 　　他们一家四口人还得跟其他四户人家挤在一套四合院里面，苏天恩家住的却是一套比他们那些人一起住的还要更大的四合院，两口子曾经明里暗里地暗示过苏天恩，想要搬过来跟他们一起住，说一家子住在一起才更热闹，也更方便照顾。 　　但是那两夫妻两个别看平日里亲亲热热地二弟二弟妹叫着，可是关键时刻就撂挑子，无论他们怎么说，那两个人都不肯松口。 　　所以每一次过来，两口子看着那宽宽敞敞的院子，心里面都憋着一口气，那眼睛更是红得厉害，恨不能将这一家子都赶出去，他们住进来才好。 　　因为心中带着气，苏天赐敲门的力度就比往常大了许多，黑色的大门被他敲得砰砰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后，门内才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来了来了，别敲了。” 　　苏天赐又狠狠敲了两下门，这才罢了手。 　　很快大门打开，一个长相富态的女人露出面儿来，看到门外冷着脸的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个人，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原来是天赐和铁兰来了，今儿什么风把你们给吹过来了？赶紧进来。” 　　说着，柳絮果往旁边让了一步，示意二人进门。 　　这两口子冷着一张脸进了大门，一路往客厅走过去的时候，二人都不发一言，分明就是在生气。 　　柳絮果见状，也没有说话，引着他们去了客厅后，就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惯得这两人毛病，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她才不做。 　　苏天恩放下手中的报纸，见是自己的弟弟和弟妹来了，笑着招呼道：“天赐，铁兰，你们两个怎么过来？赶快坐，絮果，泡杯茶过来。” 　　柳絮果还没说话，苏天赐一抬手打断了苏天恩的话:“可别了大哥，你们家的茶水我可喝不起，我今儿过来就是要问你们要一个交代的，要完我就走，绝对不多留。” 　　他的嗓门大得惊人，直接了当地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我们家红玉也是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两口子能不心疼吗？大哥，我们也不是要讹人，这钱你说你们该不该赔？” 　　这两口子是直接找到苏清影的爸爸妈妈，想让他们把苏清影欠他们的给赔上。 　　这主意打得倒是相当不错。 第12章 　　听到苏天赐的话之后，苏天恩脸上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慢条斯理地将折叠好的报纸放在了一旁，开口询问道：“天赐，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红玉落了水怎么能要清影赔偿？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没等苏天赐开口，李铁兰便尖声说道：“怎么就没有关系了？今儿相亲是苏清影那丫头带着红玉一起去的，她一个做姐姐的，照顾妹妹是应当应分的，没有把妹妹照顾好就是她的不对，让她赔钱有什么错？” 　　说着，李铁兰又开始絮叨起了苏红玉打个退烧针花了多少钱，因为身体虚得请假，纺织厂的活计又得要耽搁多少，说来说去反正就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让苏清影赔钱。 　　“那死丫头在苏国待了七年，性子都待得野了，我瞧着她身上的血都快变成苏国人的血了，她现在都成了半个苏国人了，一点儿血脉亲情都不念，她年纪小，我不跟她一般计较，但是你们这做父母的总要给她添补回来吧？” 　　眼见着李铁兰越说越不像话，柳絮果没忍住，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二弟妹，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分明是你们家红玉自己不小心掉进水塘里面的，怎么能怪我们家清影呢？你就算是说破大天了去，我们家清影也不能赔你钱。” 　　“还有，以后你少提什么半个苏国人这种话，我们家清影那是国家公派出去的留学生，是为了学习苏国的先进科技，回来之后为国家做贡献的，她现在是封工的总工程师，是为国家做事儿的，做得贡献可比你大多了，你要再说这种话，小心我让纠察队的人把你给抓走！” 　　柳絮果的性子很好，平常说话的时候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就算苏天赐和李铁兰闹得太狠，她也没有说过什么重话，只是这一次李铁兰口无遮拦，把私底下和苏天赐两人吐槽的话秃噜了出来，这才让柳絮果炸了。 　　要知道自打五九年和苏国关系闹崩了之后，两国之间的关系便日益紧绷，现在局势慢慢变得不明朗，自家闺女之所以没能去成燕京军工厂，也是因为她在苏国留过学的缘故，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了，她这封工的总工程师还能继续做下去吗？ 　　平常不发火儿的人发起火儿来还是十分吓人的，李铁兰被吓了一跳，眼见着柳絮果一副要生撕了她的样子，李铁兰瞬间蔫吧了下去，嘴里面小声嘀咕了两句，到底是没有敢继续说下去了。 　　苏天赐也没在这种事情上跟柳絮果掰扯些什么，直接看着自己的大哥说道：“大哥，红玉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她在跟你跟前的时间可比清影在你跟前的时间长，也算是你半个闺女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慢待了她。” 　　他这是软硬兼施，耍无赖，打感情牌，又把苏红玉在他们家里生活过的事情说了出来，反正话里话外就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要赔偿。 　　“天赐，这事儿我不能答应你。” 　　苏天恩甭看长了一张笑模样，可却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苏天赐过来好声好气地说说，他说不得会看在两家情分上帮衬苏天赐一把，但是他上来就闹腾，苏天恩也不会惯着他的。 　　“红玉从我们家走的时候，非要拉着清影一起过去，清影也是放着工作没做，陪着她一起的，红玉落水，救人的应该是我们家清影，你别否认，我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红玉在水里面扑腾的，于情于理，清影都没有对不起红玉的，你找清影赔钱没有任何道理，清影不会给你，我们夫妻两个也不会给你们的。” 　　苏天赐没想到自己这大哥现在变得这么难说话，他的脸气得通红，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苏清泉拎着一网兜的东西进来。 　　李铁梅是个眼尖的，清楚地看到那网兜里面装着不少好东西，麦乳精，奶粉，铁桶饼干…… 　　看到苏清泉拎着的这些东西后，李铁兰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伸手就去扯，嘴里则说道。 　　“大哥大嫂，你们家的条件可真是好，不赔钱也可以，这些吃的都给我们吧，我们拿回去给红玉滋补一下身体。” 　　然而她的手还没有够到网兜里的东西，就被苏清泉飞快地躲开了，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毫不客气地说道：“二婶子，你这是顺手摸羊还不够，现在准备光明正大地上手抢劫吗？” 　　李铁兰被他这话臊得脸通红，眼见着苏清泉利索地躲在了柳絮果的身后，她倒是也不好继续上手去抢了。 　　柳絮果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地说道：“见过上门打秋风的，还没见过上门抢东西的，小孩子的东西也要抢，这脸还真是厚，老三，跟我回房间去，别在这里学些坏毛病。” 　　说着，也不管还有客人，直接领着苏清泉离开了客厅。 　　这些东西都是准备着要寄给二儿子苏清河的，他三年前响应上山下乡运动，到北大荒做了知青，那边儿的条件艰苦，他们做父母的少不得要贴补一些。 　　打发苏清泉去买的这些东西都是准备寄给二儿子的，李铁兰想要？也不看看她的脸够不够大。 　　李铁兰被臊得没脸，那边儿苏天恩又摆着大哥的款儿，将苏天赐训斥了一顿，苏天赐倒是想要继续跟苏天恩掰扯，然而苏天恩一句话直接将苏天赐接下来的那些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面去。 　　“我听二车间的王主任说，前两天修理机器的时候有个工人出了错，染坏了一大批布……” 　　这话还没说完，苏天赐的面色瞬间变了，他立马闭上了嘴巴，不敢胡言乱语了。 　　苏天恩可是纺织厂的副厂长，苏天赐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修理工，平常看在苏天恩的面上，他犯一些小错误，车间主任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要是苏天恩跟他撕破脸了，那他可没好果子吃了。 　　“大哥，你忙，我们不打扰你了。” 　　说完这番话后，苏天赐拉着李铁兰就跑，那样子颇有点儿落荒而逃的味道。 　　看到那两口子狼狈逃窜的背影，苏天恩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拿起报纸重新看了起来。 　　回到家之后，李铁兰越想越憋闷，在屋子里面摔摔打打地发脾气，苏天赐被她闹得头疼，还没说她两句，李铁兰就嗷嗷叫着跟他吵起来了，苏天赐懒得跟她吵架，直接转身离开了。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苏红玉躺在屋子里面，听着父母的争吵声，面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大伯家的条件确实比他们要好上许多，不过他们也风光不了多长时间了。 　　最先出事儿的人倒不是苏清影，而是十三岁的苏清泉，他也不知道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儿，得罪了几个小混混，脊梁骨都被人打碎了，落得个终身瘫痪的下场，后来因为柳絮果照顾不周的缘故，苏清泉高烧不退，一条命就这么去了。 　　而柳絮果大约是因为认为都是自己的失误，才让苏清泉没了性命，就在苏清泉死去后不久，她一时想不开，用一根麻绳吊死了自己。 　　那之后不久，苏清影的工作间就出了事情，一场爆炸夺去了她的生命，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找回来，她的坟墓里埋着的只有两件衣服。 　　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内，苏天恩先后没了妻子和儿女，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他工作的时候频频出现失误，原本在厂长退下去之后他应该扶正的，可因为这些缘故，他非但没有当上厂长，在后来搞运动的时候，苏清影在苏国留学的经历让人抓住了把柄，苏天恩被下放到了牛棚，没多久后，就听说他死在了牛棚里面。 　　整个苏家大房就只剩下了在北大荒做知青的苏清河，上辈子的苏红玉没有刻意去打听过他的消息，只是在几年之后，听说苏清河因为意外被野狼给吃了。 　　他并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苏家大房算是彻底断子绝孙了。 　　上辈子的时候，苏红玉经常觉得自己的命不好，不过有着苏家大房做对比，她又觉得自己的命还不错了。 　　虽然公公婆婆都是刻薄不好相处的，丈夫也是个不知道上进的，但好歹他们一家人都齐齐全全的，比起苏家一门全灭，已经好了许多。 　　甭看自己爹娘羡慕大房都羡慕红了眼睛，可是后来他们也经常到处跟人说，这人的福分都是有数的，有的人先享了福，之后怕是就要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苏天恩那家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苏红玉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翻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重生一次，她决定要好好把握好自己的人生，苏家大房那边儿，如果他们人不错，对他们一家好的话，那她也不介意帮帮他们一家人，不让他们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当然这一切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毕竟苏清影嫁的那个男人是苏红玉盯上的，她决定要从苏清影的手中将那个男人给抢过来。 　　上辈子的苦日子她过够了，重来一次，她绝对要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 第13章 　　上辈子的时候，苏红玉被父母洗脑，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让给弟弟苏琪玉，而她那会儿也是傻，没有察觉出任何问题来，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舍不得吃，把一切都得给苏琪玉，甭看她长得圆润，可实际上却是虚胖，身子骨并不好，也是因为这个，她在结婚之后吃了不少的亏，上辈子早早地便撒手人寰。 　　重来一次，她可不会再像是上辈子那么愚蠢了，她又不是在家里吃闲饭的，她在纺织厂做女工，工资都赚不少，比起什么都不赚的苏琪玉好多了，她可不能继续亏待自己。 　　毕竟谁身体好都比不上自己身体好不是？身体若是亏损了，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这么想着，苏红玉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偷偷地将自己之前攒下来准备给拿给弟弟的饼干拿了出来。 　　这牛奶味的饼干还是苏清影给她的，交代着让她自己饿了的时候垫补一下，可是苏红玉只吃了一块儿就舍不得继续吃了，想着把剩下的拿给苏琪玉。 　　饼干牛奶味很重，上面还撒着白砂糖，之前吃那一个的时候，其实苏红玉都没有尝出味道来，现在这满满一盒子的饼干都是她的，苏红玉自然不会舍不得，一口气吃了大半盒，方才意犹未尽地放下铁盒子，将其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的床底下。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苏红玉又要吃蒸鸡蛋，还交代了李铁兰放点香油。 　　“蒸鸡蛋放点儿香油才好吃，妈，你记得给我放一点儿。” 　　看着理直气壮吩咐自己做事儿的苏红玉，李铁兰气不打一处出，没好气地说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打那个退烧针花了两块钱，现在还想吃鸡蛋？你也不看你衬不衬个鸡蛋。” 　　往常若是李铁兰这么说，苏红玉铁定就会改口，说自己不吃鸡蛋了，但是今儿她却十分硬气地说道：“我吃个鸡蛋怎么了？我在厂子上班，一个月拿不少工资呢，琪玉都能吃鸡蛋，我还不能吃了？要不然每个月工资我不交给你们了，我自己想吃啥吃啥。” 　　其实纺织厂是有女工宿舍的，如果不住宿的话，每个月可以有一块钱的住房补贴，苏红玉家距离纺织厂并不远，所以才会每天回家来住，每个月工资还能多领一块钱。 　　上辈子她傻乎乎的，什么都听父母的，工资啥的都被父母把持着，自己手里面就只有三瓜俩枣，明明她勤勤恳恳上班赚钱，可到最后每回要花点钱，都要被李铁兰夹枪带棒地损上一顿，偏生她自己也是个蠢的，竟然没有觉得丝毫不对。 　　对比一下其他的那些小姐妹，人家新衣服穿着，雪花膏用的，时不时地还能去国营饭店打个牙祭，而她呢？过得日子连人家的四分之一都比不上。 　　眼瞅着苏红玉竟然跟自己犟起来，李铁兰伸手就要去打她，而苏红玉不躲不闪，梗着脖子与李铁兰对视着。 　　“你要是打我我就去工厂妇联告你，妇联主任开会的时候都说了，儿子女儿都一样，不能压榨女儿贴补儿子，我去跟妇联主任说，问问主任，你这样拿我工钱，还克扣我吃的到底有没有理儿。” 　　说着，苏红玉就要往门外面走。 　　李铁兰还想发怒，却被苏天赐给喝止住了：“闺女病了，想吃蒸鸡蛋你就给她吃，咱们家一家三个工人，日子真差到连蒸鸡蛋都吃不起的地步了吗？赶快去做饭！” 　　被苏天赐这么一呵斥，李铁兰倒是也不敢继续闹腾下去了，嘴里面嘟囔了几句后，去了灶房做饭，不过她心里面还是憋着一股气儿，干活儿的时候手上力气用得挺大，锅碗瓢盆被她摔得叮铃哐啷作响。 　　苏红玉也不在意这些，谢过苏天赐之后，就回房间去了。 　　刚起来的时候她看过了日历，苏清影和方正堂相亲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她得抓紧时间，要不然等苏清影真和方正堂结了婚，那她可怎么办？ 　　要知道今年苏清影已经二十六岁了，封工因为她的婚事儿急得焦头烂额，挑来选去才选中了二十四岁的方正堂，而苏清影许是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没有挑选的余地了，再加上方正堂也确确实实优秀，两人相看过后不到一个星期，就领了结婚证。 　　在苏清影结婚的时候，苏红玉正开始第二次相亲——之前她跟方正业相亲并不成功，两人见了几次面后，苏红玉觉得方正业这人有些闷，每次见面说不上几句话就陷入了沉默之中，她不喜欢这样性子闷的男人，便干脆说了不合适，重新开始相看起来。 　　她后来嫁的那个男人谈对象的时候嘴巴倒是能说，真到结婚了之后，却是一棍子都打不出来个屁，说了没两句两人就吵起来了，而且他还半点不知道心疼人，跟方正业相比较起来，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的。 　　要知道方正业虽然少言寡语，可是却极会照顾人，而且他并不抠搜，两人出去基本都是方正业花钱，吃的是国营饭店，看的是电影话剧，相比较她后来的那个男人，实在是好上太多太多。 　　如果不是因为有更好的选择对象，跟方正业在一起也不错，虽然上辈子后来没多久他就离开了封工，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但是比起自己嫁的那个没用的男人却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不过可惜的是，方正业虽然不错，可是却比不上方正堂优秀，方正堂自己是六级钳工，又是车间主任，跟苏清影结婚之后没多久，就升到了党支部做了副书记，后来又步步高升，成了封工的厂长。 　　苏红玉后来其实见过方正堂一次，他是来纺织厂谈工作的，那个时候的他仪表堂堂，气势惊人，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种让人无法言喻的魅力。 　　那个时候苏红玉不小心绊到了东西，险些摔了，是方正堂扶住了她，帮了她一把，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心里面便冒出了许多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 　　现在她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方正堂还没有结婚，她或许可以将自己这点儿隐秘心事光明正大地放出来。 　　反正她那个堂姐也不是真心喜欢方正堂的，而且因为苏清影的身份问题，后来方正堂还受了一些影响，她跟方正堂在一起，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还是让她来得好。 　　大不了她跟方正堂结婚后，帮着苏清影躲开死劫也就是了，如此也算是回报了自己堂姐这么多年照顾她的恩情。 　　随着天气慢慢热起来，保卫科的工作也渐渐变得忙碌了起来，方正业带着手下人正在巡逻，后勤部的副部长过来找方正业，说他们仓库里的劳保手套少了两千多双。 　　后勤部的副部长叫周继和，今年才二十三岁，他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封工来，因为成绩优秀，加上表现不错，没多久后就直接升到了后勤部副部长的位置上。 　　“方科长，上个礼拜六我检查的时候，劳保手套的数量确实够，但是今天各车间过来领手套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两千五百，双仓库的门窗都没有被破坏，可是那手套却凭空消失了。” 　　周继和说着说着，声音里面都带上了哭腔，若不是因为实在太过着急，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会露出这副表情来。 　　要知道后勤部仓库的钥匙只有正负部长两人有，而正部长上周出去开会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后勤部负责人就只剩下周继和一个人了，现在劳保手套丢了，自然要找到他的头上来了。 　　所以他这才急匆匆地找到了方正业，想要找他拿一个说法。 　　“除了劳保手套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丢失了？” 　　方正业开口询问道，周继和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发现手套少的数量太多之后，周继和就慌了神，哪里顾得着去清点其他东西？ 　　“这样吧，我先跟你过去看一看，确定到底少了多少东西。” 　　方正业交代了手底下的人继续巡逻，而他则跟着周继和一起离开了。 　　后勤部所在的地方距离第四车间并不远，两人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地方，后勤部仓库前排是三间办公室，里面就是后勤部人员工作的地方了，除了周继和之外，另外还有四个人在办公室里忙活着。 　　方正业到了地方后，先绕着仓库转了一圈。 　　后勤部的仓库是砖瓦房，面积并不算大，他很快就转完了一圈，而周继和一直跟在方正业的身后，满脸紧张地看着他，之前怕耽误方正业观察情况，他大气儿都不敢出，现在瞧着他似乎已经看完了，周继和急忙问道。 　　“方科长，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如何把东西偷走的？” 　　方正业摇了摇头，示意周继和先把仓库的门打开，他进去看看。 　　周继和也不敢多问什么，掏出钥匙打开了仓库的大门。 　　仓库里面放着不少木制的架子，一排排的架子上面分门别类的放着各种物资，劳保手套，本子，水瓶，笔，毛巾等等，各式各样的物资放满了各个架子。 　　这里放着的东西都是厂子里统一采购的，然后各部门需要用的时候，拿着条子过来领取。 　　周继和将方正业领到了之前放劳保手套的架子跟前，只见偌大的架子已经全都空了。 　　要知道后勤部的东西并不是恰恰好够数的，每种东西都要比实际需求多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这些东西统称为储备物资。 　　而那两千五百多劳保手套，就是丢失的储备物资。 　　周继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颤声说道：“今天是各个车间领劳保手套的日子，大家发手套的时候，发现最后架子上什么都没有了。” 　　要知道因为劳保手套数量比较多，有时候多一双少一双的都算是正常损耗，可是这一次少得实在是太多了。 　　周继和知道今天是要发手套的，所以上周六的时候清点过一遍又一遍，就是害怕出现什么问题，可是没有想到害怕什么偏偏就出什么事情，手套就是凭空没了。 　　“方科长，我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我真不知道这些手套去了什么地方，明明周六的时候还在。” 　　要知道门窗什么都没有破坏痕迹，其他的人也都有不在场的证明，一切好像全都是周继和自己的问题，毕竟只有他才有仓库的钥匙，只有他才能自由进出仓库，现在东西不见了，可不就要找他了？ 　　年轻的周继和没有经过什么事情，现在急得满头冒汗，只希望的方正业可以帮他想想法子。 　　两千五百双手套，一双得一毛钱，要是让他赔的话，他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第14章 　　“你先别着急，我看过仓库的锁，在不破坏锁的前提下想打开虽然不是那么容易，不过也没你想的那么难。” 　　刚刚方正业看过周继和开锁，仓库大门用锁头是那种弹簧锁芯，看着确实很难打开，不过如果方正业想打开，顶多花费一些时间罢了。 　　这种□□想练也是可以练出来的。 　　“现在你先清点一下其他的物资，看看有没有少的。” 　　毕竟劳保手套因为领的量大，几乎每个月都要采购一批，今天是几个车间全都来领手套，导致了连储备的劳保手套都用完了，这才让人发现少了许多，如若不是因为这个的话，应该也不会发现手套少了，而其他的许多物资领取的也并不多，所以现在看不太出来到底少没少。 　　方正业不是后勤部的，所以他并知道后勤部这边多久清点一下物资，不过他直觉认为对方既然出手的话，应该并不只会拿一些劳保手套，其他的东西估计也会拿上许多。 　　大约是因为方正业的模样太过镇定，周继和也稍稍冷静了下来，他抹了一把脸，定了定神，立马将手下的人都叫了进来，开始清点仓库里面的库存。 　　后勤部的这四个人都是熟手，清点的速度很快，没多长的时间就将剩下的库存清点了出来，对比了一下之前的账目，大家便发现除了劳保手套之外，其他许多东西也或多或少都有缺失。 　　而其中缺失最多的便是像毛巾肥皂以及笔和本子这样的消耗品，每一样都有几百到一千不等的账目对不上。 　　这下子可不得了，除了周继和之外，仓库里面其他的那四个人面色也都变得难看了起来，如果每样东西缺失十几甚至几十个，这都是属于是正常损耗的，可是对不上的账目达到几百甚至上千，这就已经不再是正常损耗了。 　　人都有出错的时候，发错一两次东西，厂里也不会跟他们计较，可是缺失的数量太多的话，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被叫过来清点库存的几个人纷纷表示自己从来没有拿过仓库里面的物资。 　　“我周慧妹身家清白，根正苗红的，我爸爸还帮八路军送过鸡毛信呢，我绝对没有贪过公家的东西，我保证！” 　　“我们家三代贫农，就没有这种偷东西的臭毛病，我肯定没拿过这些。” 　　“我家里三口子都是工人，日子过得宽裕，肯定也不会动手偷东西的。” 　　“我一个女同志，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这些东西？肯定不是我。” 　　那几个人纷纷开口辩解着，极力证明自己与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最后他们又说仓库的钥匙就在部长李明光和副部长周继和的手中，他们这些人的权利不够，根本没有办法在私底下偷偷打开仓库那东西。 　　而且每一次他们进来领东西的时候都是两个人一并进来的，大家互相监督，根本没有下手偷东西的机会。 　　眼见着这些人一个个急得满头冒汗，急赤白脸地辩解着，那样子仿佛恨不能把心剖出来表忠心了。 　　方正业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些人，从他们的表情以及肢体的细微变化上可以看得出来，物资丢失的事情跟他们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可能会借着‘正常损耗’偷偷摸摸地拿一两样回去，但是一下子拿走这么多的东西，他们没有那个胆子。 　　不过方正业并没有说出来，而是问了一句：“你们上一次清点库存是什么时候？” 　　周继和回答道：“我们每个月都会清点两次库存，月头一次月尾一次，如果有大批量领取物资的话，我们也会之前清点一次，确认库存充足。” 　　后勤部每个月都要清点两次物仓库里面的库存，每次清点都是至少三人一起的，库存在月头的时候没有任何问题，怎么现在突然就少了这么一大堆？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今天是二十四号，距离下一次清点库存还有几天的时间，谁能想到突然就出现这么大的篓子，除了劳保手套之外，其他的物资每样少的不算多，可加起来却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如果不尽快将偷东西的那个人抓出来的话，他们后勤部的这些人都要吃瓜落，严重点儿的恐怕连这份工作都要保不住了。 　　这年月有个铁饭碗不容易，大家哪里能容忍自己丢了工作？ 　　越想他们越不安，那四个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在推卸责任，眼看着他们越来越乱，方正业抬起手来阻止了他们继续这么像是没头苍蝇似地乱转。 　　“好了，大家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情我们保卫科会调查清楚的，你们稍安勿躁，不过为了防止物资再次丢失，今天开始你们必须要安排人在仓库这边守夜，而保卫科那边我也会专门派人在这里巡逻的。” 　　听到方正业的安排之后，其他的几个人稍稍冷静了一些，虽然眉宇间还布满了焦躁之色，可是比起刚刚来说，已经好了不少。 　　不过方正业觉得偷东西的那家伙最近再次出手的可能性并不大。 　　现在都是计划经济，所有东西都是要凭票购买的，而他们厂子里的这些物资不少都打着封城重工的印记，如果想要出手的话，正规渠道应该是没法出手的，或许可以到黑市上面去看一看，顺藤摸瓜查下去，总能将背后之人抓出来的。 　　他现在只是有个大概的眉目，具体实施还需要计划一番才行，在没有找到确切证据之前，方正业并没有开口将自己如何做告知这些人，而是让他们冷静下来，并且说他会将这个情况上报上去的。 　　方正业让他们将损失的东西汇总起来，另外将之前几个月的正常损耗也统计出来，一并做出表格交给他。 　　“这件事情我势必是要告诉彭厂长的，你们心里面有个数，彭厂长那边可能会派人过来跟你们谈话。” 　　方正业只是保卫科的科长，他负责的封工的安全，出了这种盗窃事件，他必须要上报给厂长的，周继和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做出表格交给方正业，同时自己也会去找彭厂长汇报这件事情的。 　　这种事情瞒是瞒不住的，而且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厂子那边儿定然是需要一个交代的，不管这些东西到底是谁偷的，他管理不到位是没法辩驳的，不管厂子里到底给他什么处分，周继和都得承受着。 　　不过大约是已经预想到最糟糕的局面，周继和倒是慢慢冷静了下来，开始安排起手下人盘点账目，将每个月的损耗全都统计出来。 　　接下来也就没有方正业什么事情了，眼见着这些人全都在忙，方正业便就没有在这里多停留下去，与周继和打了声招呼后，他便起身离开了。 　　从后勤部的仓库走出去后不久，方正业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不远处。 　　苏清影站在一棵树下，她的站姿有些奇怪，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苦恼着，细长的眉头紧紧皱着，那张漂亮的面孔上浮现出了些许不快之色。 　　“苏工，出什么事情了吗？” 　　方正业脚步停顿了一瞬，之后便朝着对方走了过去，很快便站在了苏清影的面前。 　　不忙的时候苏清似乎很喜欢穿裙子，今天她身上穿着一件水蓝色的长袖连衣裙，裙摆上坠着一圈漂亮的白色蕾丝小花，而脚下则是一双同色的高跟皮衣鞋，不过其中一个高跟鞋的鞋跟不知道怎么突然断裂了，所以她的站姿才会显得十分奇怪。 　　听到方正业的声音之后，苏清影下意识地抬头朝他看了过去。 　　“今天也是倒霉，好好的鞋跟不知道怎么突然断了，我在发愁该怎么走回去。” 　　苏清影身为封工的总工程师，她所住的地方自然跟普通的职工不同，她住在厂长他们几个干部住的小红楼里，从这过去至少要得走十分钟，她现在这样子确实不太方便走过去。 　　“苏工，麻烦你等一下，我帮你想想办法。” 　　方正业去了第四车间，要了一把锤子和几个小钉子过来了，之后他便蹲了下去，准备修理苏清影的小皮鞋。 　　“苏工，你把皮鞋脱下来，我帮你将鞋跟钉上去。” 　　苏清影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将皮鞋脱了下来递给了方正业，而她大约是有些洁癖，空着的脚踩在另一只穿着鞋子的脚上，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看着像是随时会摔倒似的。 　　方正业见状，屈起一条腿，示意苏清影踩在自己的腿上。 　　“苏工，你踩着我的腿，这样能站稳一些。” 　　此时的方正业是半跪着的样子，他一手拿着自己的高跟鞋，另一只手拿着个小锤子，造型略显诡异，但是搭配他那张俊朗的面孔，却多了一种别样的魅力。 　　苏清影默默地将自己的脚放在了方正业的腿上面，隔着一层裤子，感觉到他结实有力的腿部肌肉线条，苏清影的耳朵微微发红，不过还是竭力装作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 　　方正业见苏清影站稳了，也没有多说什么，拿着那只小皮鞋开始敲敲打打了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鞋跟重新嵌了上去。 　　他拿着鞋子放在地上敲了敲，确认鞋跟安得很结实后，便将其放在了苏清影的脚下，然后仰头看向了她。 　　“好了，苏工你试试，应该没什么问题，要是哪里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再帮你调试。” 　　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方正业，苏清影面上的神情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她的眼神闪了闪，默默地将脚从方正业的腿上拿了下来，放进了鞋子里面。 　　大约是怕苏清影摔倒，方正业下意识地扶了她一把，等到苏清影穿好鞋子后，他方才松开了苏清影。 第15章 　　方正业的技术倒是不错，就那么随便地敲敲打打，鞋跟竟然安上去了，苏清影试了试，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她脸上带出了笑容来，认真地向方正业道谢。 　　“方科长，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遇见你的话，我怕是要光着脚回去了。” 　　两个鞋子一高一低的，哪里能穿？除了光着脚走回去，她还真没别的法子。 　　方正业笑着说道：“苏工客气了，这真没什么，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算不得什么的，不过苏工你怎么会到这边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清影倒是也没有瞒着方正业，直接将自己的要做什么说了出来。 　　“没什么大事，我准备到工人活动区那边去，彭厂长给我介绍了一个男同志，约了在工人活动区见面，我到那边去跟他相亲。” 　　说着，苏清影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添了一句：“我相亲的对象就是你的堂哥方正堂。”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微微一愣，他倒没想到会有这么这一出，苏清影竟然会跟自己的堂哥相亲，不过他很快想起昨天见到自己大伯和婶娘的时候，许文静对他的态度，方正业瞬间便明白了过来，原来他们已经给方正堂找好了相亲对象。 　　不过昨天婶娘的态度可不算好，难不成是觉得大伯把苏红玉介绍给他，把苏清影介绍给方正堂是偏心吧？ 　　想到这个可能，方正业不免有些无语，他实在不知道许文静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非要一门心思地认为方贤德偏心他，对方正堂不如他好。 　　两个女同志对比一下，条件孰优孰劣，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要知道苏红玉只是纺织厂的一名普通女工而已，而苏清影却是他们封工的总工程师，又是从苏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样貌性情能力，方方面面都十分出色。 　　两个女同志放在一起，苏清影自然是要比苏红玉的条件好上许多。 　　倒不是方正业看低自家人，如果真论起来的话，方正堂配苏清影着实是高攀了对方。 　　“我堂哥那人工作认真，有上进心，性子也不错，结婚之后应该会很顾家的，他是个很好的人。” 　　方正业想了想，把方正堂的有点全都说了出来，而苏清影听到他的这番话之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笑盈盈地看着方正业，忍着笑说道。 　　“方科长，你现在这算不算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 　　被苏清影这么一说，方正业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那么自卖自夸的点嫌疑，他微微一愣，看着笑意盈盈的苏清影，他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苏清影面带笑意，大大方方地打量着方正业，与昨天见面的时候不同，今天的方正业穿着保卫科统一的蓝色制服，挺拔有型的身形配上这蓝色的制服，倒是让他穿出一些不一样的感觉来，看着让人觉得十分养眼舒服。 　　明明都是同样的衣服，但是方正业偏生就能将这衣服穿的与其他人不一样，这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今天谢谢你了，我还有事情，先走一步，改天请你吃饭，算是谢谢你这次仗义相助。” 　　苏清影与方正业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而方正业往前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回头朝着苏清影看了过去。 　　看到对方摇曳生姿的背影，方正业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了些许复杂的光芒，一直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方正业方才转身离去了。 　　方正业先去了厂长办公室，找到了彭厂长，将后勤部物资失窃的事情汇报了上去。 　　“彭厂长，这次损失的物资数量有些多，需不需要找公安过来处理？” 　　彭进步闻言，摇头拒绝了方正业：“你们保卫科的人努努力，这件事情还是不要找公安来帮忙的好。” 　　对此方正业倒是并不意外，像是这种失窃案子，大概率是内贼所为，各个单位基本上都是内部处理，很少会找公安插手。 　　毕竟在厂子内部的话，影响可以压缩在最小范围内，若是报了公安，怕是要闹大的，就算小偷最后能抓出来，厂子的声誉也会被破坏。 　　毕竟好事儿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不是？ 　　“我明白了，彭厂长，我们保卫科会尽快把人给揪出来的。” 　　下了保证书，方正业便离开了厂长办公室。 　　封工的保卫科是有专门的一块场地，毕竟整个保卫科总共有六十多个人，他们大都是退伍军人，还有一些是民兵，训练场地得有，而保卫科的人基本上都是住宿舍的，毕竟晚上还得巡逻，回去的话不方便。 　　他才刚刚到保卫科，还没进院子大门，便有人找了过来，那人是一队的队长宋家国，长了一张挺唬人的冷面孔，但是性子却很跳脱，他远远地跑过来，嘿嘿笑着对方正业说有人找他，现在正在他的办公室里面。 　　“方科长，听说来人是你的对象，你啥时候谈的对象？大家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宋家国生着一张面瘫脸，不说话的时候那气势还挺能唬人的，但他就是不能开口，一开口，那股子傻气儿就全都冒出来了。 　　其实人家姑娘根本就没说是方正业的对象，都是他们胡乱猜的，要知道方正业在封工可算是个香饽饽，不少人都盯着他呢，结果他就跟个木头锤子似的，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他说自年纪还小，有女工跟他示好，他说自己要以事业为重，把人都给拒绝得干干净净，大家一度怀疑是因为方正业的眼光太高，才看不上厂子里的女工。 　　结果这一次突然有个漂亮姑娘来找方正业，大家伙儿自然就开始猜测起了对方的身份来。 　　宋家国看人姑娘长得漂亮，提起方正业的时候又一副腼腆害羞的模样，心里面不免怀疑她的来路，所以才会对着方正业才如此说的。 　　要知道方正业人年轻，性子也挺好的，虽然是科长，但是跟他们之间也摆过什么架子大家相处的挺不错的，所以他才敢大着胆子说这些话。 　　“什么对象不对象的，你们一个个都没事儿是不？还不给我散了，没事儿就去巡逻，省得在这里闲得没事儿找事儿。” 　　见不少几个人都围在自己的办公室外面，方正业直接驱散了他们，大家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句怪话，眼见着方正业沉下脸来，一副要生气的模样，众人倒是不敢继续再闹腾下去，很快便作鸟兽散了。 　　那宋家国倒是个胆子大的，临走前还对方正业做了个加油鼓劲儿的手势，眼见着方正业作势要打，宋家国方才嘿嘿笑着跑远了。 　　他一边跑一边想着，现在方科长有了对象，就不能继续跟过去一样招蜂引蝶了，他们这些被方科长光芒埋没的光棍汉们终于可以被人看见了。 　　这么想着，宋家国兴奋了起来，嗷嗷叫着跑走了。 　　方正业：“……” 　　那家伙怕是兴奋过头脑袋抽抽了。 　　方正业见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这才便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去了，他刚一进去便看到一个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年轻姑娘正规规矩矩的无坐在椅子上面。 　　“苏红玉同志，你怎么过来了？” 　　看到她之后，方正业不由得愣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听到方正业的声音后，苏红玉略显局促地站了起来，细声细气地说道。 　　“我是来还衣服的。” 　　说这苏红玉将昨天方贤德给她披上的那件干部衫拿了出来。 　　方正业扫了一眼苏红玉递过来的干部衫，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开口说道：“这衣服不是我的，是我大伯的。” 　　给苏红玉披衣服的人是方贤德，她该感谢的人也应该是方贤德，这种恩情方正业可不会占。 　　“那我可以去还给他吗？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家在哪儿，方同志，你能带我过去吗？” 　　苏红玉极为自然地将那件干部衫拿了回去，重新放进了身边的袋子里面，这才开口说道。 　　“我还没有谢谢你们昨天帮了我呢，只是那个时候我晕晕乎乎的，没法子道谢，今天总得要当面道谢了才成。” 　　看到她这样子方正业子觉得有些奇怪，毕竟昨天救了苏红玉的人可是苏清影，如果道谢的话，她应该找苏清影道谢，不管是他还是方贤德其实都没有帮多大的忙，她这样慎重，倒是显得有些奇怪了。 　　“我可以带你过去。” 　　方正业点了点头说道。 　　苏红玉见他答应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真心的感谢笑容来。 　　其实上辈子的时候他们曾经处过一段时间对象，只是苏红玉最后觉得不合适，才跟方正业分开的，虽然他们最后并没有走到一起，不过对他这个人苏红玉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年轻的时候她喜欢的是那种能说会道的，结果后来才发现，能说会道的比不上真正关心人照顾人的。 　　如果不是因为有更好的选择，苏红玉应该会选择嫁给方正业的，不过可惜的是，他在能力方面差了太多了。 　　光是生活上会照顾人也没什么大用，毕竟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主，光是体贴会照顾人，事业上若是不行，那一辈子也就只能做个碌碌无为的人了。 　　苏红玉已经过够了那种苦日子，重来一次，她想要过上更好的日子。 第16章 　　虽然答应了苏红玉要带她到方贤德他们家去，不过因为方正业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便没有立即出发，而是让苏红玉在这里等他一会儿。 　　“苏红玉同志，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等到处理完了才能带你过去，如果你等不及的话，我可以让其他的人带你过去，你觉得如何？” 　　方正业将自己要做的事情告诉了苏红玉，并且说如果她实在是着急的话，他可以让手下的人将她带过去。 　　然而苏红玉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却摇了摇头，十分体贴地说道。 　　“不用了，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今天我坐车过来的时候带了书在路上看，现在正好可以看看书。” 　　说着，苏红玉将放在包里面的书拿了出来，表示自己完全可以边看书边等他。 　　见苏红玉准备充足，方正业便没有再说些什么，他朝着苏红玉点了点头，转身将放在身后铁皮柜子里面本子拿出来，斟酌了片刻后，他便开始埋头写了起来。 　　像是后勤部那边失窃的案子，他必须要写一个书面报告，将事件详细写清楚了，之后还要盖章交到彭厂长那边去，等案子解决了，这份报告也会放进厂子的档案柜里。 　　方正业其实挺头疼写这种报告的，不过他虽然是保卫科的科长，却没有配备秘书，这种事情得他亲自动手才成，好在这种报告都有固定的格式，只要套入进去就可以了，算起来倒是也没有多么麻烦。 　　专心投入到工作之中的方正业根本就无心顾及其他，一直埋头在奋笔疾书，而苏红玉坐在一旁椅子上说是看书的苏红玉，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朝着方正业看了过去。 　　其实说实在话，方正业的长相要比方正堂出色许多，又因为曾经当过兵的缘故，身上有一种方正堂没有的气势，若不是因为知晓他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与他在一起其实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只是可惜鱼与熊掌不能兼得，苏红玉想要过上好日子，就只能放弃方正业。 　　算了，这种时候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其实是件挺没意思的事情，反正她已经选定了方正堂，方正业这边儿也就不需要过多考虑了。 　　因为有模板在，他的这份报告并不需要写多长时间，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之后，方正业便写完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之后，他便将其收了起来，重新放回了身后的铁皮柜子。 　　方正业的办公室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机密东西在，就是一些普通资料，就算有外人进来，也不怕偷了去。 　　“我忙好了，苏红玉同志，我们走吧。” 　　苏红玉闻言，将书重新收回了随身带着的包里面，她看着站在办公桌后的方正业，想了想说道。 　　“方同志，如果你还没忙完的话，可以先忙自己手头的事情，我这边不着急的，我可以等的。” 　　哪怕已经没打算和方正业在一起，可是他到底是方正堂的弟弟，对他客气一些总归是好的，毕竟她要是嫁给了方正堂，以后也是要跟方正业来往的。 　　方正业回答道：“不用等了，我手头工作挺多的，你留在这里始终是个事儿，把你送过去后我再回来忙也是一样的，反正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苏红玉：“……” 　　对于方正业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经历过一次的苏红玉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家伙是个不解风情的，虽然做事很体贴妥当，但是和他相处时不时地就要被噎一下。 　　幸亏自己不打算跟他在一起，要不然的话，光是改他说话太直这个毛病就得花费不少的时间。 　　“麻烦你了。” 　　苏红玉干巴巴地开口说了一句，脸上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从保卫科到家属区要走二十多分钟，若是往常的话，方正业可以骑车过去，但是他与苏红玉之间并没什么关系，并不适合骑车带她过去，因此方正业选择了步行前往。 　　这个时间点，厂子里的工人基本上都在干活儿，一路过去倒是没有碰见什么人。 　　同行的这段时间，方正业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他对苏红玉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心思，在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有继续发展下去的意思，这种沉默以对是最好的。 　　而苏红玉带也一直没有开口与方正业搭话，两人就在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里走到了方正堂家的院子外面。 　　现在快到饭点儿了，许文静他们一家并不在食堂吃饭，基本都是许文静提前下班回来做饭，而站在院子外面的他们已经能闻到院里面传出来的饭香了。 　　嗅到饭菜的香味后，苏红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这年月每个人家的口粮都不多，基本上不会选择在饭点儿的时候上门，她现在赶过来还衣服，似乎有些不大好。 　　想到这里，苏红玉的脚步慢慢地停了下来，脸上流露出了浓浓的纠结之色来。 　　而走在前面的方正业察觉到身后的脚步消失了，他也随之停了下来，回头朝着苏红玉看了过来。 　　见苏红玉站在那里不动弹了，脸上甚至还露出一些纠结的神情来，方正业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 　　“你怎么不走了？” 　　这都到了地方，她突然停下了是几个意思？ 　　苏红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现在已经到了饭点了，这个时间我们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点头说道：“确实有些不太合适，要不然你先出去到外面的国营饭店吃一口？等吃过饭后再来。” 　　反正自己已经带着她过来认过门了，吃过饭她自己可以上门还衣服，自己也不必再陪着来一趟了。 　　想到此，方正业便说道：“如果你不想现在还的话，吃过饭后再来也是一样的。” 　　苏红玉：“……” 　　她这么说本来是想让方正业带她到食堂吃一口，等吃完了再上门，哪知道方正业的脑子却是一根筋，不说带她去吃饭，竟然还出了这么一个馊点子，她过来一趟不容易，光是车费和谢礼就把她的私房钱花掉不少，到外面的国营商饭店吃？不说票之类的，她口袋里面哪能掏出那么多钱来？ 　　眼见着苏红玉不说话了，方正业便说道：“我那边还有事情要做，苏红玉同志，你到底想怎么做？要不然的话我先去忙，你自己反正也认了门，之后在过来还衣服就是了。” 　　方正业真心实意地建议到，并且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正巧他也不太想到方贤德家去，说完之后，方正业转身便准备离开。 　　眼见着方正业说走就走，一点儿绊都不打，苏红玉急了，连忙出声拦住了他。 　　“方同志，还是别等了，我们现在进去吧。” 　　她怕自己再不开口方正业就真的离开了，便急忙开口拦住了他，苏红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上辈子挺温柔体贴的人，怎么现在就跟个棒槌似的，一点儿都不晓得照顾人。 　　他这个样子倒是难怪自己上辈子不选择他，重生之后也没有把他列为丈夫人选。 　　他这种做派，哪个正常姑娘能受得了他的？ 　　方正业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苏红玉一眼，不过却并没说什么，而是大步走进了方贤德他们家的院子里，苏红玉没敢多做停留，急忙跟了进去。 　　明明苏红玉和苏清影两个是堂姐妹，但是和大方干练的苏清影相比较起来，苏红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而且她说话做事都给人一种很奇怪的分裂感，有时候看着挺懂事儿的一个人，有时候却又让人觉得她有点不知晓分寸。 　　不过方正业能感觉得出来，苏红玉对他应该是没其他的心思，不过这就有些奇怪了，并不想和他处对象，却又对他黏黏糊糊的，时不时地偷看他，并且理所当然地吩咐自己做事儿，由此来看，这个女同志似乎思想作风有些不太正。 　　看来自己得再注意一点，省得弄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许文静以为是自家丈夫和儿子回来了，她擦着手从灶房里面出来了，当看到大步进门的方正业时，许文静脸上的笑容垮了下去，等到发现方正业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后还带着一个长相出挑，身材丰腴的女同志时，许文静脸上的笑容是彻底挂不住了。 　　这家伙一个人上门吃他们家的还不够，今儿个难不成还要带着其他的人一起上门来吃他们家了不成？ 　　方正业没管许文静的那些小心思，而是指了指苏红玉说道。 　　“婶娘，这是苏红玉同志，昨天大伯的衣服就是借给她穿的，今天她是特意来还衣服的。” 　　许文静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了苏红玉的身上——原来这姑娘就是方贤德给方正业介绍的对象。 　　之前没见到苏红玉的时候，许文静就因为介绍对象的事情跟方贤德闹脾气，现在看到苏红玉的人之后，许文静心里面更是不平。 　　方贤德简直脑子有泡，给儿子介绍的对象是一个长相妖艳并且大了他两岁的嫁不出去的老女人，瞧着就不是个能正经过日子的，介绍给侄子的对象却是个看着就好生养，而且还能把家里家外照顾得妥帖周到的女人。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侄子才是他的亲儿子呢。 　　许文静的想法总是易于常人，看到苏红玉之后，她心里面都酸得开始冒泡泡了，一门心思认为方正业这是带着他的对象上门炫耀了。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今天跟苏清影相亲，估计娶她进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许文静就满肚子不快，说话也十分冲人。 第17章 　　“正业, 不是我说你，你看你也太不会做人了，人家姑娘还没跟你怎么处呢, 你就把人带到门上来了，你也太不像话了, 这衣服你自己还过来不就是了？犯得着让人家姑娘大费周章跑一趟吗？” 　　说着，许文静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你来之前也没提前打声招呼，家里面没准备你们两个的饭菜, 要不然你带这个女同志到食堂里面去吃一顿算了。” 　　她现在只觉得他们两个人碍眼, 根本不想留他们吃饭, 浪费粮食还添堵, 她疯了才会把人留下来。 　　苏红玉是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上门就被许文静给了脸色，她觉得自己是被方正业给连累的，许文静怕是不喜欢方正业, 所以连带着自己也讨厌上了。 　　苏红玉真怕她就这么被赶出门了，还没等方正业开口，她急忙上前一步, 掏出自己买的礼物, 合着洗干净的衣服一起递了过去。 　　“阿姨你误会了, 我这次过来是特意来给方叔叔还衣服的，昨天幸亏方叔叔将衣服给了我披上了，要不然我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这些是小小心意, 算是我给方叔叔的谢礼, 请阿姨你一定要收下。” 　　苏红玉长得讨喜, 又是拿着礼物上门的, 哪怕许文静因为方正业的关系对苏红玉没什么好感，看着对方那笑盈盈的模样，她也不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她伸手将对方递过来的东西接了过去，勉强笑着说道。 　　“你太客气了，我们家老方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用特意过来感谢。” 　　苏红玉松了一口气，只要肯接自己的礼物就成，她还真怕许文静一点面子都不给，就这么把她的东西给扔出去呢。 　　就在苏红玉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方贤德跟方正堂两人并肩从外面走了进来。 　　方贤德进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面的方正业，他脸上的笑容更是大了几分，语气轻快地说道：“正业，你怎么过来了？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你也别走了，今天中午在这儿吃，我们爷三个好好喝一顿。” 　　他似乎遇到了什么好事，那张脸都快笑成了菊花样。 　　而跟着他一起进来的方正堂脸上也带着笑容，眉目间一片喜悦之意。 　　然而许文静看到这父子两个脸上如出一辙的笑容，那张脸顿时就垮了下去，面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许文静是知道今天方正堂是去做什么事情的，眼看着这爷俩脸上的表情，很显然方正业女方的相亲是十分成功的，自己儿子能娶媳妇原本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是一想到他所娶的人是谁了之后，许文静瞬间就就什么心情了。 　　苏清影是封工的总工程师，她在厂子里的地位确实挺高，厂里的领导也对她挺尊敬的，可是对于许文静来说，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媳妇有多么高的地位，她所看重的是女方能不能做个好媳妇儿。 　　不说别的，光是长相就足够让许文静嫌弃的了。 　　而且苏清影所住的地方是厂里分给她的小红楼，如果她跟方正堂结婚的话，两个人一定会搬过去住的，虽然小红楼的条件不错，但是他们家是娶媳妇进门，方正堂要是跟着住过去，那岂不是成了上门女婿了？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苏清影的工作那么忙，根本就没有办法照顾方正堂，许文静曾经听那个给苏清影做保姆的女人说过，苏清影在家里面甭提多懒了，衣服不洗饭不做，家里面的卫生什么的都不打扫，什么事情都张嘴让保姆来做。 　　“她那完全就是小布尔乔维亚作风，一点都没有咱们工人阶级该有的艰苦朴素。” 　　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要娶进门的媳妇就是那种家里家外一把抓，进门之后就能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抓上手的，像是苏清影这样的，着实不是什么好媳妇的人选。 　　方正业转身看了过去，他的目光略过了方贤德，落在了满脸傻笑的方正堂身上。 　　“堂哥，看来你跟苏工相亲进行的很顺利。” 　　方正堂听到自己的堂弟这么问，脸上不由地露出了一些略带羞涩的笑容，他嘿嘿笑了两声，随即开口说道。 　　“确实很顺利，我们今天见过面之后，苏工觉得我还不错。” 　　方正堂说这些其实还算是比较保守的，实际上苏清影对他各方面都很满意，并且说了如果他也没有问题的话，他们可以尽快去领结婚证。 　　听到苏清影说领证结婚的时候，方正堂还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馅饼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都砸得晕头转向的。 　　苏清影的长相确实十分漂亮，而且她的身材高挑，体态极佳，她穿的衣服也十分漂亮，完全就是厂子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厂子里喜欢苏清影的男青年不在少数，虽然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年纪已已经挺大的了，可是大家伙并不嫌弃她的年纪大，毕竟苏清影看起来十分年轻，那模样跟小姑娘也没什么区别了。 　　厂子里一些年纪大的不怎么喜欢苏清影，认为她生得妖妖娆娆的，不像好人家的女人，但是他们这些男青年却很喜欢苏清影，都觉得如果能把她娶进门的话，那就是祖上烧了八辈子的高香了。 　　一开始厂子里面给苏清影介绍的对象基本都是和她同龄的，方正堂比苏清影小了两岁，他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跟苏清影相亲，并且苏清影居然能看中他，而且答应了要跟他结婚。 　　说句没出息的话，回来的路上方正堂感觉一切都像是梦一样，总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一路上他让方贤德掐了不少几下，身体上的疼痛感不断提醒着方正堂，这一切都是真的。 　　看着笑得满面桃花开的方正堂，方正业莫名觉得有些手痒——他脸上的笑容还真是有些碍眼。 　　此时的苏红玉眼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趁着别人不注意，她偷偷地打量着方正堂。 　　因为种种阴差阳错，苏红玉在方正堂年轻的时候并没有见过对方，自己是在后来他功成名就的时候见到他的。 　　几十年后的方正堂和现在的他好像没有多大的区别，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个时候的他比现在的他更加成熟，也更加有气势，现在的方正堂大约是因为年轻，看着跟个愣头小子似的，一副憨头憨脑的模样。 　　一想到在上辈子方正堂救了她自己时候的样子，苏红玉的心脏便开始砰砰砰地跳动了起来，他的面颊上染上一抹红晕，眉宇间多了几分羞涩之意。 　　如果可以和方正堂在一起的话，她的未来绝对不会像是上辈子一样惨淡无光。 　　眼见着都没什么人注意到自己，苏红玉也顾不得羞涩，大大方方地开口说道：“方叔叔，我是苏红玉，你还记得我吗？” 　　方贤德只顾着高兴了，确实没有注意到站在院子里面的苏红玉，听到这番话后，方贤德看了过去，瞧到苏红玉的时候，他立马就认出了她是谁。 　　“是你啊苏同志，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怎么，你的身体没问题了？” 　　见苏红玉是和方正业一起的，方贤德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看来昨天相亲苏红玉是应该相中方正业了，至于方正业所说的没相中苏红玉，方贤德没放在心上。 　　有道是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要是人家姑娘没意思的话，想追上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可如果人家姑娘主动一些的话，追上他自己这个侄子应该并不困难。 　　儿子成功地与苏清影在一起了，现在侄子眼见着能和苏红玉在一起了，这对方贤德来说完全是双喜临门。 　　儿子侄子都能成家了，他如何能不高兴？方正业要是娶了媳妇儿，他也能对得起自己死去的哥哥了。 　　“今天高兴的事情可真不少，老许啊，你多做一点菜，咱们中午好好招待一下这位苏同志。” 　　许文静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她原本对苏红玉生出来的那几分好感也瞬间消失不见了，她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去灶房开始忙活了起来。 　　然而方正业却拒绝了方贤德留他吃饭的好意，顺带解释了一番自己和苏红玉的关系，以免他们产生什么误会。 　　“大伯，我想你是误会了，苏红玉同志今天不是来找我的，她是专门过来找你还衣服的，现在人已经送到了，我科室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方正业不顾方贤德的阻拦，朝着他们点了点头，越过他们大步离开了。 　　“正业，你等一下……” 　　方贤德急忙出声，想将人拦下来，哪知道方正业的速度极快，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好家伙，自己这个侄子怎么蹿得这么快？仿佛背后有踩狼虎豹跟着似的 ，不过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人家姑娘是来还衣服的，不是对方正业有意思。 　　方贤德尴尬地开口说道：“小苏同志，真对不起，我那个侄子就是这么个臭脾气，他估计是工作上真的忙，这才没时间招待你。” 　　方贤德一面在心里面暗暗吐槽，一边帮着方正业找补，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将人家女同志丢下不下？ 　　而此时的苏红玉心中却暗暗有些激动，她对方正业没有任何意思，巴不得他能离开呢，现在对方走了，倒是正合她的意。 　　“方叔叔，方同志说的没有错，我这次过来并不是找他的，而是来还你衣服的，顺便感谢你救了我。” 　　然而听到她的话之后，方贤德却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 　　“小苏同志，你这就弄错了，不是我救的你，是我们苏工救的你，你掉下水之后她立马就跳下水去救你了，要不是她的话，你怕是要受不少罪。” 　　方贤德没瞧出来苏红玉那些小心思——任凭谁都想不到和自己侄子相亲的女同志能看上自己的儿子，并且诶还对他心怀不轨不是？ 　　苏红玉：“……” 　　要不要这么实诚？ 　　“堂姐那边我已经感谢过了，这次我是来还衣服的，虽然确实是堂姐救了我，但如果不是方叔叔你把衣服给我披上的话，我肯定会着凉的，于情于理我都要过来谢谢你。” 　　见她这么诚心诚意地道谢，方贤德虽然觉得这个姑娘有点死心眼，不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人家姑娘大老远地过来还衣服，现在要人就这么走了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正好现在也到了要吃午饭的时候了，方贤德便将人留下来吃顿午饭。 　　苏红玉巴不得留下来了，不过在方贤德开口之后，她还是假模假样地说道。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要不然我还是到外面随便吃一口算了。” 　　方贤德的今天的心情正好，听到苏红玉的话之后，他笑着说道。 　　“行了，小苏同志你也不用推辞了，上门就是客，你大老远地给我送衣服，我要是让你连饭都不吃就走了，那我成什么人了？” 　　更为关键的是，苏红玉和苏清影是堂姐妹，自己儿子和苏清影的婚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她怎么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亲戚，留一顿饭而已，算不得什么的。 　　苏红玉见状，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顺势答应留下来吃饭。 　　原本许文静有些不太乐意，但是看到自己最讨厌的方正业离开了，她看着苏红玉倒是感觉顺眼了许多。 　　方正堂对苏红玉留不留下来倒没太多的感觉，尤其是听到父亲介绍说这个就是昨天介绍给方正业的相亲对象后，方正业便朝着对方点了点头，也没跟她多说些什么。 　　苏红玉有意想要在许文静和方贤德面前表现自己的贤惠，她也没有干坐着等吃饭，转身进了灶房帮许文静忙碌起来了。 　　苏红玉清楚地知道自己和苏清影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差距，更知道该如何做能讨方家人的喜欢。 　　在上辈子的时候，她曾经听过自己母亲说过不少关于苏清影的八卦，她说堂姐嫁人之后依旧跟嫁人之前是一个模样，因此和婆婆相处的很不融洽。 　　那个时候的苏红玉还不明白为什么，毕竟在她看来，堂姐是个封工的总工程师，她的工资又高，长得又漂亮，而且住的还是厂子里面分给她的小红楼，又有保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她婆婆还有什么不满的？ 　　要是换了她的话，她都恨不能把这个儿媳妇给供起来。 　　然而李铁兰却告诉苏红玉，正是因为苏清影处处优秀，这才让她婆家对她十分不喜。 　　“这女人太过优秀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女人天生就该洗衣服做饭，伺候男人，照顾家里，孝顺公婆，养育孩子，你看看这些你那堂姐有什么能做得到的？” 　　李铁兰说像是苏清影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得到婆婆的喜欢，之前种种都是外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太优秀，让婆婆在她面前摆不了款儿，耍不了威风。 　　“这女人嫁了人之后就是旁人家的人了，做儿媳妇的连最本分的事情都做不到，婆婆又怎么会喜欢她呢？” 　　眼下的环境就是这样的，甭管一个女人再优秀再出色，工作能力有多么强悍，这些都不是当婆婆的所看重的，她们所看重的是这个女人把婆家一家子伺候的妥妥当当，只有做得好的，才能勉强称得上是好媳妇儿。 　　苏清影那些所能吸引到男人的特质在婆婆们看来却处处都是缺点，她那婆婆若是能看得上她才叫奇怪。 　　而李铁兰也用苏清影作为例子来教育苏红玉。 　　“你也甭学你那个堂姐，苏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又如何，在厂里面当一个总工程师又能怎么样，当女人的照顾不了自己男人，伺候不了公婆，就不是个好女人。” 　　李铁兰还说，甭看现在苏清影的那个婆婆看着还行没作出什么幺蛾子来，时间长了，矛盾不断积累，她们两个之间绝对会爆发异常大战的。 　　“你不要觉得苏清影婆婆的地位低就管不了她这个儿媳妇了，要知道做儿媳妇嫁进了人家的门，天然就低了人家一头，不管她在外面是什么样子的身份，只要在家就绝对要服从婆婆的管教。“” 　　李铁兰铁口直断，言之凿凿地说苏清影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的。 　　只不过还没等她们婆媳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出来，苏清影就因为一场爆炸死去了。 　　不过苏红玉觉得，如果苏清影没死的话，以许文静的性格，两人之间绝对没法子和平共处。 　　根据前世的那些记忆，苏红玉对许文静这个人大概也有了一些了解，她知道许文静不喜欢的是像自己堂姐那样没办法照顾男人，家里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如果自己可以表现的出色一些，应该就可以得到婆婆的喜欢。 　　苏红玉已经打定主意了要入了这家的门，所以便极力地开始表现自己，她没把自己当一个客人，直接跑到灶房里面帮着许文静一起忙活。 　　“阿姨，你把手里面的活放一放，我来就好，你帮我生火吧。” 　　苏红玉接过了许文静手中的刀开始切起菜来，她的刀功十分利落，一看就知道她这是做惯了事儿的，手上的动作十分麻利。 　　许文静看到苏红玉这个样子，心里面百味杂陈。 　　她现在已经认定了苏红玉是跟方正业已经谈上了，方正业没有父母，苏红玉这不就到他们跟前来表现了吗？ 　　对比这在灶房里面忙前忙后的苏红玉，再想想那个什么都不会的苏清影，许文静这心里面就跟堵了团棉花似的，难受的厉害。 　　这好媳妇儿怎么就是人家的呢？ 　　吃饭的时候苏红玉更是卖力地表现自己，她又是盛饭，又是摆盘的，甚至还帮着方贤德和方正堂两个人倒酒，将他们两个照顾得妥妥贴贴的。 　　人比人气死人，媳妇比媳妇也是气死个人，想到这么好的女人就这么被方贤德介绍给了方正业，许文静心里面更是难受，吃饭的时候忍不住狠狠地瞪了自家男人和儿子好几眼。 　　这两个眼瞎的看不出来这姑娘有多好，偏生要找一个苏清影，如果他们两个的媳妇能对调一下就好了。 　　然而许文静到底还有些分寸，这些话她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一个人在心里面暗戳戳地腹诽着。 　　虽然方正堂和方贤德两人觉得苏红玉一个客人在他们家里面干这些事情有些奇怪，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也都和许文静一样认为苏红玉是在他们面前讨好卖乖。 　　苏红玉哪里知道自己麻利地展现自己的行为却被人家误认为是因为方正业的缘故，眼见着他们对她越来越和善，苏红玉的心里面甭提多高兴了。 　　吃过饭后，苏红玉本来还想在这家里面再呆一会儿的，可是看到他们都没什么留人的意思，苏红玉想了想，好是告辞离开了。 　　“方叔叔，我不太认识出去的路，你能不能让方正堂同志送我到厂子门口？” 　　自己虽然在家里面已经展现了一番她的贤惠能干，可是和方正堂之间却没单独说过几句话，一想到方正堂和苏清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估计很快就能领证结婚，苏红玉心里面暗暗着急。 　　要是他们真领证了，自己可不就是成了破坏别人婚姻的狐狸精了？ 　　方贤德也没有多想什么，让方正堂将苏红玉送到厂子门口。 　　想到两人终于可以单独行动了，虽然方正堂只是听了方贤德的话送她出去，可是苏红玉的心里面却觉得十分高兴。 　　“方正堂同志，我听堂姐说你年纪轻轻就是厂子里面的六级钳工，你可真厉害。” 　　方正堂要比方正业能言善道一些，听到苏红玉的话，他还以为是苏清影跟苏红玉提过自己，一想到苏清影曾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与自己的堂妹提起过他来，方正堂心里面就越发高兴了起来。 　　或许苏清影对他早就有意思，只是之前他一直没有发现，要不然的话，苏清影怎么能只跟他见过一次后就商量要结婚的事情呢？ 　　大约是误以为苏红玉知道自己是因为苏清影的缘故，方正堂对待苏红玉的态度倒是极好。 　　苏红玉猜到方正堂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他却并没有开口纠正这个误会。 　　而方正堂大约是更想了解苏清影，便询问起了苏红玉苏清影的喜好。 　　“小苏同志，你知不知道苏工喜欢什么？” 　　听到这话之后，苏红玉的眼神一闪，下意识地地开口说道：“我堂姐喜欢漂亮的男人……” 　　说到这里，苏红玉像是发现自己说错了一般，急忙捂住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堂姐曾经留着好几张相片，那相片里面的男人都很英俊，她说，她说那些男人都是她的‘好友’……” 　　说到这里，苏红玉就没有再说下去了，转而岔开了话题，说起苏清影喜欢吃的衣服，食物之类的。 　　一边说着，苏红玉一边注意着方正堂的神情，当发现方正堂的脸色已经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苏红玉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她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方正堂自己想多了罢了，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况且她也没有说谎，苏清影确实留着很多的男人照片，不少都是她和那些男人的合照，还有很多男人的个人照之类的，她可没有骗人。 　　至于方正堂能不能接受，这就不归她管了。 　　虽然觉得苏红玉突然跑到他们厂子里面来还衣服的做法有些奇怪，但是方正业却并没有多想些什么，只要苏红玉不找到他的头上，做什么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回了保卫科之后，方正业处理了一下公务，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便干脆拿了饭盒到食堂去打饭。 　　方正业去的时间有些晚，饭堂食堂没有几个人了，就在方正业打好饭菜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不远处传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位同志，我今天忘记带饭票了，能不能先打给我，我把钱给你，饭票我马上会送来给你的。”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方正业回头看了过去，便看到苏清影拿着饭盒站在不远处的窗口，她没有带饭票，此时正与里面的人打着商量着能不能把饭先打给她。 　　负责打饭的是一个长得圆润的女同志，她的面相有些凶恶，打饭的时候眉头紧紧皱着，看起来极不好相处，在听到苏清影的话之后，那个女人抬头看了苏清影一眼，绷着脸说道。 　　“不行，这是厂子的食堂，来吃饭都要饭票的，这是规矩，就算你是厂子里的工程师也不能破坏规矩，就算今天是厂长到这里来，也都没有挂账的。” 　　看到这一幕后，方正业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能看得出来，那个胖乎乎的女同志似乎对苏清影有什么意见，说话硬邦邦的，态度也很不好。 　　“那行吧，我回去拿饭票。”苏清影没有破坏规矩的意思，想了想便说了一句。 　　然而里面那个胖乎乎的女同志却说道：“你把票拿来了也没用，现在剩下的饭菜已经不多了，等你来了估计什么都没有了，不如你回去之后想想办法，随便对付一口得了。” 　　听到对方所说的话之后，苏清影确定了这个打饭的女同志是对自己有意见，她的眉头皱了起来，直接开口说道。 　　“这位同志，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但是我好像不认识你，也从未得罪过你，你能帮我解惑吗？” 　　她极为认真地问道，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而生气，只是想要对方解决自己的困惑罢了。 　　听到这番话后，那个女同志翻了个白眼，粗声粗气地说道。 　　“苏工，你这么说就有点儿过分了，我按规矩办事，怎么能是对你有意见呢？要是你觉得我对你有意见，那你就去让厂长为你改了到食堂吃饭必须拿饭票打饭的规矩，只要规矩改了，苏工你要吃多少我就给你吃多少。” 　　说完之后，她也就不再理苏清影了，低头忙碌起自己的事情来，而苏清影也认可了对方的解释，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两人之间之前从未有过什么交集，她应该不会故意针对自己。 　　“我知道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苏清影便端着空饭盒便离开了，而就在苏清影转身离去之后，那个胖乎乎的女同志却对旁边的工友吐槽道。 　　“这个苏工非得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搞得好像咱们欺负她似的，明明家里面有保姆不用，偏要要到咱们食堂来吃饭，吃就吃吧，居然连饭票都不拿，这是想要仗着她的脸吃白食不成？我才不惯着她的毛病。” 　　其他的女工也纷纷附和，任何那胖乎乎的打饭女工没有错。 　　苏清影虽然不认识这个打饭女工，但打饭女工却是认识苏清影，她的大儿子在第一生产车间工作，去年的时候和苏清影相过亲，她儿子对苏清影倒是挺满意的，可是苏清影却十分干脆地拒绝了她的儿子，而且说话也是十分不客气。 　　这就导致了胖女工的儿子回去之后颓废了好长时间，她心里面一直憋着一口气，平常没法子报复回来，现在对方落入自己的手里来了，她可不就要好好地拿拿乔，找回场子来？ 　　这两年苏清影相过亲的男同志实在太多了，她就连那些男同志们不一定能认全，更别提男同志的家人们了，她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到现在她要因为那些男同志的家人们而受这些折磨。 　　方正业看了一眼那个满脸快意的女工，记下了她的模样，之后快步走了出去，很快就追上了苏清影。 　　而苏清影饿得很了，又懒得回家中吃饭，便想着来食堂解决一下，却没想到饭没打着，她还是得饿着肚子，此时的苏清影因为过于饥饿，胃部一阵阵的绞痛传来，她那漂亮的面孔皱成了一团，她忍不住抬起手揉着自己的腹部，等着这股疼痛过去。 　　“苏工。” 　　听到有人喊自己，苏清影立马站直了身体，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如果不是方正业刚刚正好看到她揉着胃部强忍疼痛的模样，现在恐怕会被她这个样子给迷惑住了。 　　“苏工你是不是没带饭票？我这里还有，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去打。”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苏清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原本以为我今天的运气不好，午饭是吃不成了，没想到竟然碰到你了，我想吃土豆烧排骨，还有鸡腿，有猪蹄的话我也想吃，另外我还要半斤米饭。” 　　苏清影要的全是大荤的东西，甭看她长得瘦，可是胃口却不小，这些足够一个成年男人吃了。 　　不过方正业听到她要吃什么后，脸上的表情却变都没变，点头答应了下来。 　　之后他接过苏清影的饭盒，重新回到了食堂。 　　刚刚不肯给苏清影打饭的那个女工看到了方正业之后，倒没有像是为难苏清影一样为难他，又因为方正业是厂子里的香饽饽，她有个女儿想看看能不能说给方正业，因此对方正业的态度甭提多好了，给他打饭的时候都会额外多给一些。 　　“方科长，你要的这猪蹄原本是没有了的，不过我那儿还有一个，要是别人的话我肯定不会给他了，方科长要的话，那我就给你了。” 　　“刘姐，谢谢你了。” 　　苏清影还在外面等着，方正业也没有在这里耽误什么功夫，将饭打好了之后便端着饭盒离开了，而此时另外一个窗口的女工凑了过来，她看了一眼那个胖乎乎的女工，开口说道。 　　“你没瞧见方科长刚刚已经打过一份饭了，现在进来应该是打饭给那个苏工的。” 　　听到工友的这番话之后，那个胖乎乎的女工脸上露出了一番无语的表情来。 　　“她倒是挺会聊骚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方科长都被她给迷惑了，倒是我小瞧了她。” 　　那个刘姓女工满脸不屑地说道，没有怪方正业见色起意，反而认为都是苏清影勾引的，提起对方的时候满脸都是鄙夷之意。 　　其实封工有不少的工程师，只是除了苏清影之外，其他的工程师全部都是男性，这些打饭女工们对着那些男性工程师的时候甭提多客气了，一个个都恨不得巴结着对方，如果对方没有带饭票过来的话，她们倒贴着都想把自己的饭票给那些男性工程师用，谁要是用了她们的饭票，这些女工们出去都能吹嘘大半天。 　　然而到了苏清影这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借给她用的。 　　苏清影过于美艳的长相让这些女工们看她的时候都带着有色眼镜，一个个全都认为苏清影能上位全都是靠着她的美貌。 　　要不是她会聊骚的话，这么多的男性工程师，怎么就她一个女工程师做了厂子里的总工程师？ 　　这些人大事儿上为难不了苏清影，但是小事情上却总做些膈应人的事儿。 　　封工的食堂就建在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旁边，人工湖的岸边摆放着不少石桌石凳之类的，平时会有不少人坐在这里吃饭，不过今天因为他们来得迟了，湖边倒是没有什么人。 　　苏清影实在是饿得厉害，也等不及拿着饭盒回办公室吃了，便招呼着方正业到不远处的石桌上吃饭。 　　当她打开饭盒看到满满一饭盒的饭菜时，苏清影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浓浓的诧异之色来。 　　“这还真是奇怪了，我去打饭的时候那些人每次只给我一点点，怎么你去的时候就给了你这么多，难不成她们凭票打饭还要区别对待吗？” 　　苏清影虽然有保姆照顾着，但是她的工作间外人严禁进入，所以苏清影并不让保姆给她送饭，不忙的时候她会回家吃饭，忙起来的话她就会到食堂这边来打饭，而每一次她打的饭菜都不多，因为每一次的量都差不多，所以苏清影一直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可是今天有了方正业的对比，苏清影却发现他们明明付出同样的代价，但是方正业获得的东西却要比自己多上许多。 　　方正业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道：“她们确实是在区别对待。” 　　苏清影掂了掂手中的饭盒，评估了一下自己打的饭菜和方正业打的饭菜重量，皱着眉头说道。 　　“这差的有些太多了，给你的这份量都抵得上我的两倍了，不行，我必须要去问问她们，为什么要区别对待，我明明没有得罪过她们。” 　　“难怪平常我总感觉吃不饱，原来她们给我的饭菜一直都缺斤少两的。” 　　方正业沉默了一下，问道：“苏工，吃不饱你其实可以多打一些的。” 　　苏清影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开口说道：“我倒是想多打一些饭菜的，可是每一次我想多打的时候，她们的说辞都是一样的。” 　　苏清影也不是没有试过别的法子，但是她拿着饭票和钱想多打一些的时候，食堂里的那些打饭女工就会说食堂这些饭菜都是有份额的，每天的饭菜都是估摸着来吃饭的工人们的饭量来，她要是打多了，其他的人打得反就少了。 　　“苏工，你是搞技术工作的，家里还有保姆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你若是吃不饱还可以在家里面垫补一下，但是工厂里面的那些工人们干的可都是重体力活，而且他们也没有苏工你的条件可以额外进补，难不成苏工你还想抢他们的食物吗？” 　　方正业倒是没想到苏清影竟然会被这样拙劣的谎言给骗住了，一时有些无语。 　　“我平常去车间里面去查看机器运转的时候确实见过因为吃不饱导致低血糖晕过去的工人，跟他们相比较起来。他们确实比我更加需要吃饱。” 　　因为这个原因，苏工每次到食堂打饭才会克制着自己，要是生产线上的工人真出什么意外的话，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方正业：“……” 　　苏工还真是有些好骗，那些人摆明了是在欺负苏清影。 　　这也就是苏清影的性子好，不跟他们计较，但凡换了一个人，这些人就甭想有好果子吃。 　　“我先吃了。” 　　苏清影的肚子实在是饿得厉害，简单的和方正业交流了一番之后，她便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明明长了一副极为漂亮的面孔，可是吃起饭来的时候模样却极其豪迈，没一会儿的功夫饭盒里面的那些东西便被她风卷残云般地吃了个干净。 　　吃完了自己饭盒里的饭菜之后，苏清影有些意犹未尽地看向了方正业的饭盒。 　　而此时的方正业刚刚拿起筷子，他还没吃几口，就被苏清影给盯上了。 　　方正业沉默了一瞬后，开口问道：“苏工，你是不是没吃饱？” 　　苏清影面对方正业的时候，倒是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她极为自然地点了点头。 　　“我确实没有吃饱。” 　　她的饭量一直都很大，今天又饿得很了，对于食物的需求有些大，饭盒里的食物也只是让她吃了个半饱罢了。 　　方正业见状，默默地将自己的饭盒递到了苏清影的面前去。 　　“我可以吃吗？” 　　苏清影问了一句，见方正业点头，苏清影立马开动，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方正业饭盒里面的食物也全都解决了。 　　方正业：“……” 　　他其实有些好奇，苏清影这么瘦，她吃的这些饭到底进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18章 　　苏清影也不是那种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 发现自己将方正业的食物全都吃完了之后，苏清影也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低声说道。 　　“我好像把你的东西都吃了，你要不要再到食堂里面打一些？对不起, 我实在太饿了，平常我也不会吃这么多的。” 　　看着面前略显局促的苏清影，方正业笑了笑，开口说道。 　　“没什么, 我那里还有一些面包, 回去再吃也是一样的。” 　　“苏工, 既然你经常容易饿的话, 怎么不准备一些面包香肠饼干之类的吃的，若是饿了也能垫补一下，如果长时间不吃的话, 会造成脑供血不足，若是产生头晕目眩的话，受罪的人还是你。”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 苏清影叹了一口气, 神情低落地开口说道：“我的工作间是不能放食物的, 那里的空间不是密闭的，如果引来老鼠的话，可能会咬烂图纸, 咬破电线, 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我的工作量也会成倍增长, 反正忍一忍就行了, 而且平常也会有助手提醒我吃饭的。” 　　其实大部分的时候苏清影并不用自己到食堂里面来，打饭这种事情助手会帮着她带回去的，不过今天助手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理，苏清影也懒得麻烦助手，所以自己才会到这边来。 　　对于这件事情方正业倒没说些什么，看着面色已经缓和过来的苏清影，方正业想了想问道。 　　“刚刚我看到我大伯和堂哥的面色不错，你们的相亲似乎很成功。” 　　苏清影点了点头：“确实挺成功的，厂里面催的急，彭厂长给我下了死命令，今年一定要我结婚，若是再相不中的话，我得丢下手中的工作来解决婚事儿，因为这种问题耽误工作进度其实挺搞笑的。” 　　方正业想了想，又问了一句：“苏工你是觉得我堂哥合适结婚，还是因为多少有些喜欢他？” 　　这话问出口后，方正业便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于唐突了，刚想要改口，苏清影却满不在意地说道。 　　“还行吧，你的堂哥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合适，而且他也承诺过了，结婚之后不会妨碍我工作的，而且他可以做好全部的后勤工作，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我操心。” 　　其实依照苏清影自己的想法，她本身不大想这么早结婚的，她并不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过上头的领导却觉得她得安定下来，苏清影对结婚这事儿可有可无，厂子里又用停了她工作作为威胁，苏清影就只能妥协。 　　这个时候苏清影就有些羡慕苏国那边的女工程师了，那边儿有很多女工程师都是不婚主义，而他们国家也不会有人催促她们结婚，更不会隔三差五就强制性地让她们相亲结婚。 　　就像苏清影在苏国的导师一样，她就是一个不婚女性，已经快五十岁了，却过着单身的生活，没有家庭的拖累，她偶尔也会和比她小上许多的年轻男人约会，日子过得甭提多潇洒了。 　　不过因为国情不同，就算苏清影很羡慕自己那个导师的生活，在国内她的想法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苏清影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机械表，发现现在已经快两点钟了，她该回去了。 　　“方科长，今天谢谢你的招待，现在我要回去了，有时间我会请你吃饭的，这顿饭的饭票回头我会让助手送给你的。” 　　说完这番话之后，苏清影朝着方正业挥了挥手，她没有多做停留，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这一次其实两人虽然相处的时间要比之前多上许多，不过苏清影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吃饭，方正业也没来得及跟她多说些什么，看着苏清影潇洒离去的背影，方正业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又在湖边坐了一会，最后拿着饭盒慢慢悠悠地回去了。 　　等到半下午的时候，周继和拿着统计好的资料过来，他将那些资料交给了方正业后，有些不安地开口说道。 　　“方科长，今天你要是不提议查过去的账目，我还没有发现问题。” 　　虽然他们后勤部没有都有正常范围内的损耗，这也是大家默认的，但是经过一番查账之后他们才发现，过去每个月的单个物资损耗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所有的数量加起来，却达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数字。 　　其他的东西都好说，可像是毛巾水瓶脸盆肥皂这种物资最近四个月的损耗都快超过去年的正常损耗总和了。 　　这种显然已经不属于正常损耗范畴了。 　　换而言之，也许暗处的人早就已经开始偷偷地偷盗他们放在仓库里面的物资，可是之前大家都没有发现，这因此也就助长了他们的胆子，这一次直接下手来了个狠的。 　　后勤部总共有六个人，且别提下面的那四个科员了，就连周继和自己有时候拿仓库的物资都会做成损耗物资的，其他的人自然也会这么做，也是因为大家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这也就导致在做账的时候，他们都会多写下一些损耗物资，而且并不会去查到底是谁损耗的。 　　因为这种‘默契’，导致他们每个人都以为其他的人拿了更多一些的，为了防止他们偷拿厂子里面物资的事情暴露，大家心照不宣的便选择了隐瞒，却没想到如此行事养出来一个祸害，而他们却白白地为祸害背了锅。 　　“方科长，这件事情你觉得该怎么办？” 　　周继和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汗水来，最为糟糕的是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该不该上报给彭厂长，后勤部的这些物资全部都是由采购部统一采购进来的，采购部那边儿应该是有底账的，他们有多少库存根本没有办法作假。 　　周继和觉得方正业是这件事情的知情者，而且他也保证了会将小偷抓出来，所以他才会来找方正业，想看看他能不能提出什么有用的办法，让他们来渡过这次难关。 　　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的话，他们后勤部怕是从上到下都得被一锅端了，他甭说是副部长这个位置了，估计连工作都得丢了。 　　“如果你找我拿主意的话，我的建议是你如实将这件事情上报给彭厂长，咱们厂子内部确实有一些约定成俗的规矩，往常大家并不会刻意去计较这些，但是这次的事情不一样，你若是继续隐瞒下去的话，真要被厂长查出来，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们，我言尽于此，究竟如何选择，还得要看你们自己的决定。” 　　看周继和的模样，也未必会如实汇报，不过方正业也只是给出了建议，至于对方究竟如何选择，也不是方正业可以控制得了的。 　　方正业说完，低头仔细看来一下周继和给他的这些资料，将上面的数据全部默默记下来了之后，他便将这些资料重新还给了周继和。 　　周继和见状，有些不安地看着方正业，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又将这些资料还给自己。 　　“周副部长，这些资料到底要不要报上去，得看你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帮你做决定的。” 　　两人又不是上下级的关系，说到底这是后勤部自己内部的事情，方正业可以给他出一些主意，但是却并不能帮着拿主意，越俎代庖不说，别人也未必会感恩。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周继和到底没说些什么，道了一声谢之后便离开了。 　　不过看他垂头耷脑的颓废模样，估计得经过一番心里建设才能做出决定来。 　　在周继和离开后不久，方正业便去了彭厂长那里，他先将自己先前写的报告交了上去，又对彭厂长言明了这两天为了查偷窃案，他可能会在上班时间外出。 　　彭行长朝着方正业百点了点说道：“既然是为了查案子，那就没事，不会有人记你旷工的。” 　　方正业点头表示明白，彭厂长低头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结果好半天都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他微微一愣，抬头看了过去，却发现方正业脸上露出踌躇之色，似乎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到他这个样子，彭厂长不由得一乐，笑着说道：“方正业，你小子在我跟前摆出这样子干嘛？有事儿说事儿，甭在这里装模作样。” 　　彭进步和方正业的父母挺熟悉的，他小时候还经常到彭进步家玩儿，他可以算是看着方正业长大的，这小子小时候就是个皮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当兵回来之后看着是沉稳了不少，但是彭进步知道，那层沉稳的皮就只是假象而已，实际上这小子跟小时候一个样子，不过是由明皮变成了蔫坏罢了。 　　正常报告情况他可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怕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故意装出这样子等着他问呢。 　　方正业并没有小心思被戳穿的窘迫，笑着说道：“彭厂长，我其实想问问，咱们厂子里最近的效益是不是不太好？” 　　听到他的话后，彭进步有些讶异地问道：“你小子怎么会这么问？” 　　他们第一季度的任务超额完成，月初的时候还给工人们发过奖金，怎么可能效益不好？ 　　方正业满脸疑惑地说道：“如果不是效益不好，那为什么食堂那边儿的食物都准备不足，打饭还得定量，多打不行，得回去另外想办法搞吃的。” 　　彭进步作为一厂之长，住的是小红楼，家里面也是有保姆照顾着的，加上他的爱人工作不是太忙，他完全可以回家吃饭，要是工作忙了，也会有专人过来给他送饭的，他基本上不会到食堂那边儿去。 　　这还是彭进步第一次听到人说食堂里的食材准备不足，给工人们吃饭都是定量，不许工人多打饭的。 　　“这不可能，咱们厂子的工人大都做得体力活，饭量大，食堂的饭菜量比其他的厂子要大上不少，我之前开会的时候说过，要保证工人们的饮食供给，只要钱和票给得够，能吃多少就有多少。” 　　听到彭进步的话后，方正业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疑惑来：“是这样的吗？可是刚刚我去食堂的时候，正好碰见苏工，她跟我说她每次到食堂打饭，给她的饭菜量都很少，苏工想要多买一些都不行，打饭女工说了，苏工吃得多的话，会占了车间工人的量，工人吃不饱会出事儿的。” 　　停顿了一下后，方正业又继续说道：“或许苏工并不算厂子的工人，她是技术人员，又是个女同志，打饭的女工或许认为苏工吃多了浪费食物吧。” 　　然而方正业的话还没有说完，彭进步便拍案而起，大声说道：“简直胡说八道，那些混账竟然敢克扣苏工的伙食？” 　　彭进步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儿，要知道苏清影可是他们厂子的大宝贝，以她的实力，如果不是因为特殊原因的话，完全可以进到军工厂去的，他们封工把人争取过来可是捡了大便宜的。 　　苏清影到封工的这两年，可是帮着解决了他们不少技术性的难题，又将拖拉机的发动机功率提升了不少，使得他们厂子出产拖拉机载重量翻了一倍，而因为这个，他们的厂子的拖拉机销量翻了三倍，厂子效益直接拔高了一大截。 　　这么一个大宝贝，他们满厂子的领导恨不能将她给供起来，结果谁能想到在他们没注意到的地方，苏工竟然连饭都吃不饱？ 　　彭进步没有怀疑方正业在说谎话，身为一个退伍军人，他不会说这种谎话污蔑人的。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调查的。” 　　有了彭进步的这句话，方正业便放心下来。 　　虽然和苏清影接触的并不多，但是对于她的性格，方正业多少也了解一些，别看刚吃饭的时候在抱怨东西不够吃，但从她被那些女工当面为难却没有计较，甚至为了不让工人们没饭吃而宁愿委屈自己来看，她的性格有些过于单纯善良。 　　她只是随口抱怨罢了，估计过后很快就会忘记了。 　　但是苏清影的体贴善良却不会让那些人收手，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毕竟对于某些人来说，旁人的善良只会让他们无所顾忌地攻击欺辱对方，而他们还十分享受这种欺凌远远高于自身之人的隐秘快感。 　　将自己要做事情过了明路之后，方正业便骑着车子去了市区。 　　龙有龙道，鼠有鼠路。 　　现在是计划经济，所有的一切用品都得凭票购买，但是现在正规市场上的很多东西根本满足不了老百姓的正常需求，因为供小于求，这也就催生了黑市的存在，黑市不需要各种票据，虽然价格比正规门店高上许多，但还是受到不少老百姓的青睐。 　　但是想要进入黑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毕竟黑市贩卖东西算是投机倒靶，如果真被抓住了的话，没收了东西算是轻的，严重一点还得到监狱里面走一遭。 　　封城南面是一大片老城区，这里住着许多护人家，房子挤挤挨挨地盖在了一起，为了扩大使用面积，有不少人甚至悄悄地占据了巷子的位置，搭个窝棚，盖个厨房啥的，因此这边儿的巷子显得极其狭窄，勉勉强强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方正业推着自行车，熟门熟路地在弯弯曲曲的小巷内穿行着，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便走到了一户人家跟前。 　　这户人家门口搭着个小窝棚，窝棚外面放着一个蜂窝炉煤，此时炉子上面放一个小小的瓦罐，瓦罐里面不知道煮着什么，正咕嘟嘟地往外冒着气儿，一个穿着灰扑扑衣服的的年轻小伙子蹲在蜂窝煤跟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小瓦罐，这期间他不停地吸着鼻子，被那小瓦罐里面冒出来的香气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方正业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后。 　　“虎子，你在干嘛？” 　　那个被称作虎子的年轻男人被这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猛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过去，当发现来人是方正业的时候，他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来。 　　“方哥，你下次到我跟前来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静悄悄的？我被你吓得魂儿都要没了。” 　　年轻男人说着，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顺手从旁边拿了一个小马扎递了过去，招呼着方正业坐下来。 　　方正业坐了下来，眼睛不经意地扫了那瓦罐一眼，那年轻男人是个上道儿的，立马掀开瓦罐给方正业瞧。 　　“方哥，我就知道你这鼻子比狗都灵，在封工都能闻到我这炖鸡汤的味儿，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菌菇炖鸡汤，我准备炖好之后送去一些给你呢，没想到你倒是过来了，这也省得我去送给你了。” 　　他笑嘻嘻地说着，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面前的这个男人叫做许文虎，他是方正业的初中同学，初中毕业了之后，方正业去了部队当兵，而许文虎则被分配到搪瓷厂做了工人，只是后来他奶奶病重，许文虎为了给奶奶治病，将搪瓷厂的工作以两百块钱的价格卖了出去，那之后他就成了个无业游民。 　　不过甭看许文虎没工作，但脑子却是个活络的，而且人脉也挺广的，他之前认识的人不少，借用各种法子倒腾了不少的物资，靠着这些物质，他在黑市里面占了一席之地。 　　退伍回来之后，方正业便与许文虎联系上，吃了几次饭，关系倒是慢慢处出来了。 　　不过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那一张嘴经常会满嘴跑火车，什么话都能往外说，他嘴里说是要送鸡汤给他，实际上也就只是顺嘴开玩笑罢了。 　　方正业没搭理他的话茬，开口说道：“我今天可能有些事情要找你帮忙。” 　　许文虎笑着回答道：“方哥，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跟我说，甭跟我这么见外，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帮你的，不过如果帮不上忙的话，那我也就爱莫能助了。” 　　虽然人人都说他有本事，没有正经的班上都能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但是许文虎对自己的本事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并不会大包大揽地说自己什么事儿都能办，就算是跟自己挺熟悉的方正业找他帮忙，许文虎也不会将话给说死的，毕竟大老爷们儿吐口唾沫就是钉，如果作出了承诺就一定要做到，若是做不到的话，说大话就是在白白丢人了。 　　“你一直在黑市上卖东西，最近可有人大量出售劳保手套的？” 　　各行各业都有各行各业的规矩，就像是这种处于灰色地带的黑市也是有规矩的，毕竟干的是投机倒把的买卖，也不能随随便便扯个地方就能卖起来了，得有路子才能进入黑市，而且这些卖东西的彼此之间差不多也都相熟。 　　因为怕有市场监察的人混入其中，所以他们这些卖东西的人都十分精明，对黑市上的生面孔基本上都会注意几分，而且市场上流通的有什么东西他们大概也知道一些。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许文虎没问方正业为什么会询问这些，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这件事情可不好说，劳保手套市场上一直都有卖的，毕竟这边有一个日化工厂，流出来的劳保手套不少，前段时间因为厂子里的机器出现了一些障碍，有了不少残次品流了出来。” 　　黑市上的劳保手套从来都不缺，毕竟有个在黑市上卖东西的就是日化工厂的，他有路子，能拿出不少的劳保手套，虽然大都是残次品，但是因为不需要票，所以买的人还不少。 　　“除了他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人卖劳保手套了？日用品呢？脸盆肥皂毛巾水瓶之类的有没有卖？” 　　许文虎摇了摇头。 　　“在这一片卖东西的我基本上都熟，确实没有你说的你陌生人，至于你说的其他那些东西，日化工厂那边经常会有残次品流出来，市场上一直都不缺。” 　　方正业倒也没指望询问许文虎两句就能找出什么线索来，他沉吟片刻后，开口说了一句。 　　“今天你出去卖东西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听到这话之后，许文虎不由得愣住了，他上下打量了方正业一番，摇了摇头说道。 　　“这可不成，方哥，不是我不带你，你是个生面孔，而且身上这气势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要真带你去的话，怕是会惹出不少的麻烦来。” 　　毕竟他们干的这种算是见不得人的买卖，带一个退伍军人去又算怎么回事？要知道那些卖东西的一个比一个精明，方正业这样的，他们一眼就能瞧出来他不简单。 　　这么想着，许文虎的面上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来。 　　“方哥，不是我不答应你，只是你也知道我敢的是啥样的营生，若是带你过去了，我怕解释不清楚。” 　　许文虎面对着方正业也没有隐瞒什么，直接就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反正以两人之间的关系，方正业应该能理解他的。 　　方正业确实能理解许文虎的苦衷，若是因为自己要查案子，反而把人的营生给弄黄了，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那你告诉我你们卖东西的地方在哪里，我自己过去。” 　　许文虎：“……” 　　虽然没有跟自己一起过去，但是显然方正业还是要打算到黑市走一遭，许文虎思考了一下利弊，便答应了下来。 　　只要不是跟他一起去的，他就能一推四五六。 第19章 　　许文虎踌躇半晌, 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成吧，谁让要去的人是你呢，凭咱们哥俩的关系, 怎么着我也要带你一起过去，你放心就好。” 　　看到他这大包大揽的样子, 方正业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屈起手指，在许文虎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刚刚还觉得带我去影响你生意呢，现在又说凭咱俩的关系什么都成, 那行吧, 我跟你一起去卖东西。” 　　方正业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而许文虎嘿嘿一笑, 连连讨饶道。 　　“方哥，方哥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甭跟我开玩笑了，我熬的这鸡汤马上好了，我给你盛一碗喝, 保管你鲜的能把舌头给吞了。” 　　说着许文虎起身去旁边的小窝棚里拿出来个小碗, 盛了满满一碗鸡汤, 殷勤地递到了方正业的跟前。 　　“方哥，你喝鸡汤。” 　　方正业倒也没和许文虎客气什么，端起碗便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而看他动嘴了, 许文虎便让方正业在这里坐一会儿, 而他自己则又盛了一碗鸡汤送到了屋里面。 　　他奶奶因为一场大病双腿瘫痪, 没法子自由行动, 家里家外都得许文虎一个人照顾着，不过这小子却没有过一声抱怨，每天都是一副乐乐呵呵的模样。 　　要说许文虎也确实有些可怜，他的父母早早去了，他是由他奶奶一手将他养大的，他奶奶后来会生病，也是因为操劳太过的缘故。 　　他奶奶是许文虎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所以在前两年奶奶生病的时候，为了给他奶奶治病，许文虎这才毫不犹豫地将工作给卖掉的，现在做这黑市的生意虽然也能赚到不少钱，可是现在政策在逐渐收紧，这种投机倒把的事情终究是不能做长的。 　　方正业低头看着碗里面飘着一层厚厚黄油的鸡汤，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甭看那家伙嘴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看起来做事儿挺没谱的，可实际上他的心思还是挺细腻的，为人也大方，事情做得妥妥当当，倒是也难怪他能在这一片混得风生水起。 　　过了一会儿功夫，许文虎从院子里面走出来了，看方正业端着鸡汤还没喝，许文虎便出声催促道。 　　“方哥，你怎么还不喝？这兑了蘑菇熬出来的鸡汤得要趁热喝才有营养，要放凉了的话就腥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很快就将这一碗鲜鸡汤喝了下去。 　　要说这许文虎的手艺还真是不错，鸡汤熬得香鲜美味，蘑菇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不像是人家熬出来的都是软绵绵的，吃到嘴里还带着点脆劲儿，喝下去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方正业的身上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将喝完的碗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看着端着个小海碗有滋有味喝着鸡汤的许文虎，他开口问了一句。 　　“虎子，你打算一直做黑市的生意吗？” 　　听到这句话后，许文虎抬起头看向了方正业，他笑了笑，淡淡地开口说道：“不做这生意我还能做什么？方哥你也知道的，我奶奶的身体不好，一直得吃着药呢，而我也没路子，找不到正经活计做，这封城厂子确实不少，但是招工人数却有限，除了靠这个，我也靠不了别的，不是不知道做这个有风险，但是考虑那个之前，我总得保证自己先活下去不是？” 　　要是工作真有那么好找的话，当初许文虎那个搪瓷厂的工作也不会卖出两百块的高价了，封城的厂子确实不少，但是人家的工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就算有空缺出来的位置，也都是先紧着工人家属来的，像是他们这样的，就算捧着钱都不一定能买到一份工作。 　　许文虎觉得自己还是运气比较好的，能倒腾点儿东西，日子勉强能过得下去。 　　他也不是不知道干这个有风险，真要被抓起来了，估计没个两三年出不来，可他不是没有法子么？ 　　方正业倒是也没有跟许文虎绕什么弯子，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最近封工准备扩大规模，得再建一个生产线，我估计很快就会发布招工启示，你要不要去参加考试？” 　　许文虎闻言，也顾不得喝鸡汤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方正业，急声说道：“方哥，我也能去参加考试吗？这会不会太为难你了？你这算不算是在给我开后门？” 　　虽然跟方正业认识的时间挺长的，而且许文虎也知道方正业是封工保卫科的科长，他在封工里面有不少人脉关系，如果自己真厚着脸皮求上门去的话，说不准还真能混到个工作。 　　但是许文虎做人却很有分寸，他很了解方正业的性格，他不是那种会走后门的人，如果他真找上门的话，也只会让方正业为难，说不定还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所以哪怕日子过得难，许文虎也没有开过这个口。 　　“方哥，你们厂子现有职工都有将近一万多人了，一般招工都会选择现有职工的家属，一个车间能招多少人？我过去真合适吗？” 　　方正业看了许文虎一眼，见他明明很想要个工作机会，但是却还在顾忌着他，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觉得好笑。 　　“行了，你难不成还以为我是在给你开后门？你放心吧，招工的事情不归我们保卫科管，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让你提前准备一些，你还以为我是直接能让你到厂子里上班了不成？” 　　厂子里要扩大规模，增加生产线，厂房已经开始筹备着建了，之前去彭厂长办公室的时候，方正业看到了桌子上的厂房设计图，上面已经盖过公章，估计马上就要开始新建了。 　　新建厂房最多一个月就能完工了，后续工作准备起来也快，最多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开始投入生产了。 　　一旦开办了新的生产线，之前厂子的工人就有些不够用了，厂里势必要对外招工，根据那条生产线的规模，方正业估算了一下，保守估计，至少需要一千工人才能将生产线运转起来。 　　就算一开始会派去老工人带新工人，那么对外招工的数量应该在八百人左右，不过厂子里有不少原本的职工子弟，这些空出来的岗位他们应该能填补一些，除此之外，剩下的空缺就得对外招工才行。 　　其实方正业也只不过提前将这个招工的消息告诉许文虎，让他事先做好准备，之后他能不能考进去，还得看许文虎自己的本事。 　　毕竟方正业是保卫科的科长，招工的事情会由厂办那边儿全权处理，他能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这得靠实力说话，你想让我走后门，我怕是还没有那个能力。” 　　原本以为方正业是要直接给自己走后门，许文虎心里面还是有些踌躇的，毕竟担了这么大的人情，以他的能力，未必能将这个人情给还上，不过现在听到方正业这么说，许文虎便知道自己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那感情好，方哥谢谢你了，我一定会好好准备，我一定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考进去的。” 　　许文虎好歹也是初中毕业生，而且自己也跟人学了些焊接的功夫，再加上他这几年杂七杂八跟人学过不少的东西，在修理组装方面都有点儿功底儿，虽然比不上专业人士，但也比一般人强多了。 　　虽然方正业并不是直接给许文虎走后门，但是他还是记了方正业的恩情，毕竟这种招工信息要没有门路的，也是打听不到的，等到外头的人知道的时候，人家的工作岗位早就招满了，哪里能轮得到他们？ 　　“方哥，你真是我的贵人！我许文虎何德何能，才遇见你这样的贵人，我给你鞠个躬吧，要不然我这心里面过意不去。” 　　眼看着许文虎又开始讨巧卖乖，方正业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屈起手指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别作怪了，你今天还打不打算去卖东西？” 　　许文虎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傻呵呵地笑起来，那模样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憨厚到家了，任凭谁看到他这个样子，都绝对想象不到他竟然是在黑市倒卖东西的倒爷。 　　两人简单地聊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他们便准备出发前往黑市，许文虎在房间里鼓捣他要带去卖的东西，每个倒爷为了往身上装东西而不被人发现，都摸索出了一套独门的招数来，虽然许文虎嘴上面说着不介意，但是方正业却并没有进许文虎的屋子，而是去了许文虎奶奶的房间里。 　　许文虎的奶奶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因为长年累月的操劳，她的头发已经全都白了，脸上布满了皱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苍老。 　　一般瘫痪在床的老人，因为身体不方便，房间里总会有各种难闻的味道，但是许奶奶的房间倒是意外地干净清爽，甚至还带着一种淡淡的香味儿，方正业循着味道看了过去，发现房间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小的铜香炉，里面正往外冒着袅袅烟雾。 　　想来房间里的香味儿就是从香炉里面散发出来的。 　　甭看许文虎是个大男人，在照顾人方面倒是极为贴心，将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十分周到。 　　许奶奶此时正半靠在床上，她身后垫着两床厚厚的软垫子，而她面前则摆放着一个枣红色的小方桌，桌子上放着一个竹编的小笸箩，里面放着各种颜色的细线，而许奶奶手里拿着两根长长的毛线针，正飞快地织着毛线。 　　方正业注意到许奶奶手里的那件线衫已经织的差不多了，不过看那样子不像是男士的，倒像是女士穿的。 　　“许奶奶，您这手艺可正好，我先前都不知道您还会织毛衣，这花色我从来都没见过，我瞧着可比百货商场里卖的那些还要漂亮呢。” 　　许奶奶听到方正业的话后，抬头看了过来，见是熟人，她立马笑了起来：“小方，是你啊，你今儿下班这么早？” 　　许奶奶是认识方正业的，也知道他是自己孙子为数不多的知底儿朋友，所以对他十分客气。 　　方正业笑了笑，在床旁边放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件漂亮的毛线开衫上，又问了一句：“许奶奶，好好的怎么想起来织毛线了？看这花色可不像是小伙子穿的，您这难不成是给虎子的对象织的？” 　　许奶奶笑呵呵地说道：“我家那混小子要是真能找到对象倒好了，我做梦都想娶孙媳妇儿，可惜他被我这个老太婆拖累的，也没个女人能看上他。” 　　说到最后，许奶奶面上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了下去。 　　她一直觉得许文虎是被她这个不争气的老太婆给拖累的，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她生突然生病的话，许文虎现在还是搪瓷厂的正式工人，每个月都能领到工资，旱涝保收，说出去也体面。 　　结果为了她，许文虎将工作给卖了，现在做的买卖是见不得光的，落在旁人眼中，他现在就是个街溜子，人憎鬼厌的，甭说是那些有固定工作的女工了，就算是那种家庭条件不好的，也看不上他。 　　毕竟许奶奶现在双腿瘫痪，又没法子做活儿，在家就是个吃闲饭的，帮衬不上许文虎不说，还得需要人照顾着…… 　　如果许文虎因为她的拖累，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的话，那她以后就算死了都没有办法合眼。 　　眼瞅着许奶奶因为自己一句话而变得情绪低落下去，方正业急忙开口岔开了话题：“许奶奶，您别着急，虎子是个很优秀的青年，有道是好男不愁娶，他以后一定会娶一个让您方方面面都满意的媳妇儿。” 　　许奶奶被方正业的话给逗笑了，忍不住说道：“小方啊，你这话是不是说错了？人家说的是‘好女不愁嫁’，哪里是什么‘好男不愁娶’？你可别诓我了。” 　　方正业笑呵呵地说道：“都一样的，您看我现在不也是孑然一身么？好男儿志在四方，现在这年纪正是拼事业的时候，娶媳妇儿不着急的，对虎子您还不放心吗？就凭着他那张能言善道的嘴巴，还不能给您娶回来个孙媳妇儿？” 　　被方正业这么一说，许奶奶的情绪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脸上重新挂上了笑模样：“这毛线开衫是虎子让我织的，说是要拿出去卖的，我已经织了好几件了。” 　　说着，许奶奶直起身来，将放在一旁的布袋子里织好的毛线开衫拿了出来，递给了方正业。 　　“虎子跟我说，我织的这毛线开衫拿出去挺好卖的，价格还不便宜，我总觉得他是诓我的，这年月哪个女同志还不会织毛衣？我用的又是纺织厂淘汰下来的残次品，都不能织成完整的花色，这东西真的会有人买吗？” 　　许奶奶对自己的手艺并没有什么信心，可是许文虎一直都说能卖出去，而她也不想当一个只能吃闲饭的，所以便停了许文虎的话来织毛线。 　　但是许奶奶自己也见不到外人，并不知道自己的手艺到底如何，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方正业，可不就想问问他，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可以卖出去。 　　看着眉宇间带着忐忑之色的许奶奶，方正业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许奶奶，您太过妄自菲薄了，您织出来的毛线可太漂亮了，女同志们虽然都会拿毛线针，但不是人人都有您这种本事的。” 　　时下市场上卖的毛线衣大部分都是一码色的纯色，就算有花纹，那花纹也与毛线衣整体的颜色是一样的，整个衣服看起来中规中矩的，没什么亮点。 　　但是许奶奶织出来的毛线开衫可不一样。 　　许文虎弄回来的毛线都是纺织厂的尾货和残次品，花色虽然多，可是却并没有能完成织成一件衣服的毛线量，许奶奶另辟蹊径，用颜色相近的毛线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渐变色的花纹，期间还用其他的不同的颜色织成了不同的图案做点缀。 　　她对色彩的运用十分精巧，就比如方正业手中拿着的这一件毛线开衫，是用深紫深蓝浅蓝和白色这四种颜色织出来的，毛线开衫的下摆是深紫色，往上过渡是深蓝色，再往上则是浅浅的蓝色，中间则用白色的毛线作为分界点，织出浪花的纹路来。 　　而衣领和袖口处都也都用了巧心思，特意织成了荷叶边，白色的线看起来有些像是海浪涌动。 　　方正业看着这件毛线开衫，脑子里面却浮现出了一抹纤细窈窕的身影来，若是这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一定会十分漂亮的。 　　“许奶奶，这些衣服订出去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想买两件，你看行吗？” 　　除了这件海浪图案的开衫之外，方正业还看上了另外一件翠绿色带着各色小花的开衫，这两件用的都是细毛线，颜色很好看，而且摸起来十分柔软，穿上应该很舒服。 　　许奶奶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又没有对象，买这么多干什么？” 　　方正业：“……” 　　这些毛线开衫都是女士的，而且这些花样太过鲜艳，一看就是年轻女性才能穿的，方正业跟胡子一样，都是光棍汉，连对象都没有，他买这毛线开衫回去干什么？ 　　许奶奶怕方正业是因为同情他们娘俩才要花钱支持的，连连摇头说道：“不行，小方啊，你帮我们家挺多忙的了，这衣服我是真的不能给你，你的好意奶奶我心领了……” 　　眼见着许奶奶是误会了，方正业便开口解释道：“许奶奶，您真的误会了，我这人是什么性格您也知道，既然开口要买，肯定是用得着的，您织的毛线花样特别漂亮，而且是外面买不到的，我买回去是为了送人的，这礼物漂亮还稀奇，拿出去送人也有面儿不是？” 　　见方正业一副认真的模样，许奶奶将信将疑：“真的吗？” 　　她是真怕方正业为了许文虎来哄着她 ，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废人，也能赚钱。 　　方正业再三保证，自己就是买回去送人的，许奶奶方才松了口：“那行吧，不过这定价都是虎子定的，我不懂，你要拿的话，我让虎子给你个底价，按照收来的毛线钱给你，反正这也不是什么之前东西，费不了什么功夫，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又对我们这么好，我们肯定不能赚你钱的。” 　　方正业看着许奶奶，满脸认真地说道：“许奶奶，您可千万别妄自菲薄，您知道现在什么最值钱吗？技术最值钱，像是虎子和我的活儿，换个人都能来做，这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可是您这手艺就不同了，这衣服的花样设计，颜色搭配，都得有一定的功底才能弄出来的，织出来的不能太俗，还得让人眼前一亮，等闲人可织不出来。” 　　说到这里，方正业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了下去。 　　“您应该也知道，为什么厂子里的工程师工资高地位高，那都是因为人家真金白银的实力，一些技术上的活儿除了人家能做，其他人就是做不来，您其实跟那些工程师是一样的，这样的精细活只能您来，旁人半点儿不能代替，为了您这手艺，我也不能只给您个本钱，那我岂不是占了您家大便宜了？” 　　他这一番话说下来，可是把许奶奶哄得眉开眼笑，她瘫痪在床之后，最怕的就是人家说她没本事，吃闲饭，她一直憋着一股劲儿呢，现在被方正业把高帽子这么一带，还把她跟厂子里的那些高级工程师算作同一类的，大力赞扬了她的手艺，许奶奶这心里面甭提多高兴了。 　　“你这孩子，也太会说话了，我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 　　等到许文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眉宇间总是带着一抹愁色的奶奶眉开眼笑，一副打心眼儿高兴的模样。 　　他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地看了方正业一眼，倒是没想到的自己这个哥们还有这样的一手，回头得问问他是怎么哄得自己奶奶高兴的。 　　许奶奶已经很久都没有像是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了，虽然不知道方正业做了些什么，但是能哄得自己奶奶高兴就够了。 　　“奶奶，我和方哥还有事情要做，就先走了，你要不要躺一下？” 　　许奶奶刚刚被方正业夸得，正是事业心爆发的时候，她听到这话后，连连摇头道：“不用了，现在天还早呢，我在织一会儿毛线，你不是说我织的毛线衣很好卖吗？我多织一点毛线衣，你也好拿出去卖。” 　　许文虎有些讶异于自己奶奶的勤奋，不过却也没有多想些什么，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行吧，这些毛线够不够了？你还要什么花色，我可以去给你取一些过来。” 　　许奶奶也没有跟自己的孙子客气，把自己想要的各色毛线颜色都说了出来，许文虎一一记了下来，然后便去柜子里面将许奶奶要的毛线都拿了出来。 　　看到许奶奶一副今儿要把所有毛线都织完的架势，许文虎有些不太放心，怕她太过劳累了，急忙说道：“奶奶，你慢慢织，不要紧的，反正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然而许奶奶却满脸不赞同地看着许文虎：“这毛线开衫就是这季节穿的，再过一个多月，天就热起来了，你夏天弄出来毛线开衫给谁去穿呢？去去去，赶紧跟小方走吧，别耽误我干活儿。” 　　许文虎：“……” 　　自己奶奶难得这么有精神，许文虎倒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把许奶奶安置好了，许文虎方才带着方正业一起离开。 　　“老苏同志，你真不跟我一起去？” 　　柳絮果一边整理着衣柜，将自己之前准备好的衣服拿出来，一边开口说道。 　　正在书桌前忙碌着的苏天恩头也不抬地开口说道：“你去就成了，我这里挺忙的，等下次有时间我再跟你一起去。” 　　柳絮果将衣服尽数放在箱子里面，正琢磨着如何叠放才能腾出空间来，听到这话之后，她撇了撇嘴巴，没好气地说道：“下次下次，你永远都是下次，我瞧着你全部心思都在你的工作上，我跟你说话你怕是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真是的，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就我一个人在操心。” 　　听到自己妻子的絮叨声，苏天恩终于舍得抬起头来，看到脸色不渝的柳絮果，苏天恩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媳妇儿是真生气了，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说道：“我不是不关心孩子，这不是因为厂子里面的工作还没做完吗？新一季度已经开始了，但是生产进程却有些不太理想，这个月比上个月差了百分之三十，我得想法子不是……” 　　作为纺织厂的副厂长，苏天恩要忙的事情很多，最近为了生产进度他忙得焦头烂额，就算下班回了家，依旧没有多少清闲的时候，实在是没工夫去忙活别的事儿。 　　柳絮果也不过是随口抱怨了一下罢了，看到苏天恩眼底下的青色，以及他脸上那遮掩不住的疲倦之色，柳絮果的心不由得柔软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说道：“成成成，你忙吧，我就不麻烦你了，等下清泉回来，我找他一去去。” 　　男人抽不出时间，不还有儿子能顶上用处么？其实都一样的。 　　说着，柳絮果将箱子里的东西收拾好，与其他打包好的东西放在一处，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苏天恩见柳絮果真不像是生气的模样，便也悄悄松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忙碌了起来。 　　柳絮果从房间出来后，正巧看到背着书包进来的苏清泉，她急忙喊了苏清泉一声，让他陪着自己去买些东西。 　　“成，你等我一下，我放下书包就来。” 　　苏清泉也没有打岔，回房间放下书包后，就急匆匆地赶了出来，见他身上的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的，柳絮果一边帮着苏清泉整理着衣服，一边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到秋都要上初中了，能不能讲究一些？这么大个孩子了，连衣服都穿不好，也不怕人笑话。” 　　苏清泉任由着柳絮果帮着自己整理衣服，嘿嘿笑着说道：“我要是会整理了，妈你不就没有用武之地了？你瞧你帮我整理的衣服，比用熨斗熨过得都服帖，柳絮果同志，我要给你颁个奖张。” 　　听到这话后，柳絮果没忍住，抬手给了苏清泉一个爆栗：“好好说话，别跟那街溜子似的，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能往外秃噜。” 　　苏清泉嘿嘿笑着，挨了打也不跑，又凑上前去，挨着柳絮果不停撒着娇。 　　“去去去，一边儿去，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嫌丢人……” 　　不过她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脸上却还是没忍住露出了笑容来。 　　她一辈子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刚刚十六岁就出国留学了，一走就是七年多，回来之后又到封工去做了总工，每天忙得厉害，极少时间回家来。 　　而二儿子则是个锯嘴葫芦，有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啥都不跟父母说，三年前自己个儿响应上山下乡运动，跑到了北大荒去了，这一走就是三年，除了偶尔会寄回来只言片语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没联系的。 　　唯一留在身边的就是苏清泉这孩子，大约是因为头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的缘故，夫妻两个难免偏疼他一些，小儿子的性格也比老大老二要活泼许多，跟他们夫妻两个的关系也跟亲近些。 　　看着靠在自己身上撒娇卖乖的苏清泉，柳絮果面上的神情变得更加柔软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之后，便带着苏清泉一起出门去了。 　　封城现在发展最好的就是北面和南面，北面基本住着的基本都是各个厂子的家属区，南面则有百货大楼，供销社公园啥的，来往的人流量也都挺大的。 　　西面曾经被日军占领过，那边儿建了不少几个厂子，但是后来日军战败撤离的时候，为了不让华国人占便宜，将厂子全都炸毁了，连带着许多老百姓的房子也都被炸毁了，又因为那里有两个万人坑，所以大家都不太愿意往那边去。 　　不过今天柳絮果却偏偏带了苏清泉往西面来了 ，他年纪不大，往常也到不了这边来，今儿还是头一次跟着柳絮果过来。 　　苏清泉看着建筑物上残留着的黑色痕迹，总觉得心里面毛毛的。 　　“妈，咱们来这边儿做什么？怪吓人的。” 　　这边的建筑物大多破破烂烂的，许多地方的院墙倒塌，都能看到里面破败的屋子和荒草杂生的院子，偶尔见到一两个人，也都是死气沉沉，没什么精神的模样。 　　苏清泉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偷偷扯了扯柳絮果的衣服，想知道自己妈妈为什么要带他来这边儿。 　　“我们来这里买些东西。” 　　柳絮果如是说道。 　　苏清泉只觉得头皮发麻，小声地嘀咕道：“到这里买东西？能买啥东西？怪吓人的……” 　　听到自己儿子的嘀咕声，柳絮果只觉得好笑，她斜睨了苏清泉一眼，忍不住说道：“你不是胆子挺大的么？现在怎么怂了？” 　　事关男人的尊严，就算是害怕，也不能让自己妈妈看清了，苏清泉直起腰来，故意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害怕？你说谁害怕了？我一点儿都没有害怕，你别乱说。” 　　为了证明自己不害怕，苏清泉故意加快脚步走在了前头，看到他故作勇敢的样子，柳絮果忍着笑说道：“你走错方向了，前面该往右拐。” 　　苏清泉：“……” 　　母子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黑影已经悄悄地缀在了他们两人的身后，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们二人。 　　将方正业带到黑市入口后，许文虎就跟他分开了，临走之前，许文虎交代了方正业几句。 　　“方哥，在这里卖东西的都很警觉，不是随意能探听出来消息的，你自己注意着点儿，有几个人手黑着呢，你小心着些，别把人给得罪了。” 　　干他们这种买卖的，有的胆小怕事儿，有一点风吹草动立马就跑，有的却胆大又心黑，而他们这些人，背后通常都有路子，虽然不说是手眼通天吧，可是背后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样的人往往会比较横行无忌，但凡察觉到不对的，他们属于是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当时或许不会直接爆发，但是后续绝对会找茬。 　　对于方正业的能力许文虎还是十分信任的，但是双拳难敌四手，那些人要是下黑手，方正业到时候多少也会吃亏的。 　　这些事情一路上过来许文虎都跟方正业说了许多，他是好心，方正业自然领情。 　　“我明白了，你放心就好，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听到方正业这么说，许文虎才松了一口气，他朝着方正业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进了黑市。 　　方正业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这才跟着进去了。 　　这片地方是日军曾经废弃的一个厂区，里面布满了残垣断壁，完好的房屋都没有几个，在外面的时候看不出来，进来之后，却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 　　这个黑市的规模还挺大的，过来买卖东西的人都不少，不过大约也是知道自己干的这种事情是见不得人的，交易双方说话都是轻声细语，虽然人不少，但是却听不到太大的说话声。 　　方正业自打进来了之后，整个人的气势立马就变了，他原本挺直的脊背佝偻了起来，头微微地低下一些，颈部微微缩了缩，走路的时候左看右看，脸上露出了一些恰到好处的焦虑和茫然之色。 　　此时的他看起来与先前精明强干的模样完全不同，看着就像是一个从村里过来，第一次进入到这黑市里的乡下汉子似的。 　　就在方正业东张西望的时候，不远处的两个个头不高的年轻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他，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快步朝着方正业走了过来。 　　“老乡，你想买什么东西？咱们这里啥都有，只要你说出来，咱们就能弄来。” 　　方正业像是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似的，不由得往后缩了缩，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他满眼警惕地看着对方，揣在袖子里的两只手缩得更紧了，整个人呈现出了戒备的模样来。 　　“你想对俺干啥？” 　　他操着一口土话问道，脸上的戒备之意更浓了。 　　那个年轻男人看到他这样子，面上的笑容更加热切了。 　　“老乡，你别误会，我可是好人。” 第20章 　　“对了老乡, 你需要啥东西？你看看我这穿的戴的，可都是好家伙，我能骗你什么？我也不是跟你吹, 整个市场上就我的东西最全，你想买啥都能从我这儿弄来, 你找别人的话，可不一定能买得到。” 　　那年轻男人的嘴巴倒是挺能说的，堪称是舌灿莲花，眼瞅着面前这个土里土气的男人被自己说得放下戒备, 神情也松动了几分, 他心里暗自高兴, 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反而摆出一副诚恳的模样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等着鱼儿上钩的那一刻。 　　“你真的没骗俺？要啥你都能弄来？” 　　年轻点人点头，面上多了几分骄傲之色：“我刘大头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自然就是有准儿的，只要你给的钱足够，就算是电视机我都能给你弄得来。” 　　听到这番话后, 方正业瞪大了眼睛, 面上多了几分崇拜之色。 　　“大兄弟, 你真这么厉害？要啥都能给弄来？” 　　这个叫刘大头的男人点头，示意方正业跟自己到另一边儿去说话。 　　然而听到他的话后，方正业面上却露出了犹豫的神情来, 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刘大头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 四下瞅了瞅, 然后掀开了自己的外套让他瞧。 　　只见他外套里面缝着大大小小的口袋, 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市场上紧缺的收音机，大前门等都露了出来。 　　“这些都是样品，你要是要的话，多少我都能给你弄来。” 　　然而刚刚还有些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方正业此时却突然变得冷静了下来，他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是好东西俺知道，但是俺现在不要这个。” 　　说完这番话之后，他转身就准备离开，刘大头见状，急忙伸手拉住了方正业。 　　“唉，老乡，你这人咋这么着急呢？你要啥你直接说呀，你不说，又咋知道我这里没有唻？” 　　方正业想了想，四下瞧了瞧，然后凑到了他的跟前，小声说道：“俺听人家说，市场上有卖劳保手套的，价格比供销社还便宜几分钱，而且不要票就能买……” 　　说着，方正业叹了一口气说道：“俺们生产队最近要挖河渠，队员们凑了钱要买劳保手套，可惜俺跑到哪儿都买不着那么些手套……” 　　说着，方正业的声音低落了下去：“俺还以为你能有呢，哪知道你也是吹牛，俺不要收音机，俺也不要电视机，俺就要买手套，你要是没有的话，俺就去找别人。” 　　方正业此时活脱脱就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农村傻小伙儿，都不用人家怎么套话，就把自己的老底儿给掀了个底朝天。 　　说完这番话后，他也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就准备离开，然而看到他这样子，刘大头一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乡，你瞧瞧你，做生意哪里有你这样做生意的？我还没说话呢，你就认为我没有东西？这可不成，你要是这样的话，今儿在这市场里面转遍了，都找不到你要的劳保手套。” 　　对于方正业要买劳保手套的事儿，刘大头倒是没有怀疑什么，毕竟封城有个日化工厂，劳保手套啥的黑市上从来不缺卖的，不过面前这乡下来的汉子倒是有点意思，他竟然知道这里有便宜点儿的劳保手套卖。 　　刘大头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上却仍旧是一派热忱模样。 　　“老乡，我觉得你可能是被人给骗了，这劳保手套在供销社都得一毛五一双，还得要票才能买，这黑市上不要票，得卖两毛钱一双，哪里有你说的要比供销社还便宜的劳保手套？” 　　然而方正业此时却像是认定了刘大头就是在哄着自己玩儿似的，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闷着头往前走。 　　刘大头见状，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然而方正业就像是触电似的，一把甩开了他，然后蹭蹭蹭地往旁边退了好几步，满脸戒备地看着对方。 　　“你想要对俺做啥？俺可告诉你，虽然俺是第一次来，但是俺，俺可不怕你！” 　　虽然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是他的眼神飘忽，完全就是声色厉苒的模样，刘大头心中了然，立马举起手来，表示自己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 　　“老乡你可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问你，你想要多少劳保手套？” 　　方正业满脸狐疑地看着他，脸上的戒备之色却没有减少多少。 　　“你刚刚还说自己没有劳保手套，现在难不成又有了？你该不会是看着俺是乡下来的，故意说谎话来骗俺的吧？俺可告诉你，俺不是那么好骗的。” 　　刘大头好说歹说，总算是让对方相信了他并没有诚心欺骗他的意思。 　　为了做成个买卖，他今儿费的口舌可比往常多多了。 　　刘大头心中腹诽着，哄着这个乡下汉子跟自己到角落里面详谈。 　　方正业犹豫了一下，跟着对方到了一处背人的地方。 　　“老乡，我看你也是成心想买东西的，你给我透个实在底儿，你能要多少双劳保手套？” 　　方正业像是不放心似的，又问了一句：“你真的有？这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俺们还要回去呢，要是你能一毛钱卖俺一双，俺能要五千双。” 　　听到这个数目后，刘大头的眼睛闪了闪，有些怀疑地开口问道：“你要这么多的劳保手套做什么？而且你要的量这么大，完全可以去日化工厂直接购买，何必跑到黑市来？” 　　这么说着，刘大头暗暗戒备了起来，心中也多了几分狐疑。 　　这么大的需求量，完全可以和日化工厂对接，何必跑到黑市上来？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朝着刘大头翻了个白眼儿，气呼呼地说道：“你可真会跟俺们开玩笑，要是能从日化工厂买到劳保手套，俺哪里愿意跑到这种鬼地方来？你以为俺不想去么？俺连厂子的大门都进不去。” 　　说到这里，方正业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刘大头，急声问道：“这位大兄弟，难道你有法子联系上日化厂的人？那感情好，你帮帮忙，跟日化厂的联系一下，牵桥搭个线，俺们好直接从日化厂买劳保手套。” 　　要知道这年月的劳保手套可是好东西，除了干活儿能带之外，劳保手套上的细线拆下来也能织成线衣线裤。 　　要知道这年头毛线可不好买，劳保手套上的细线拆下来可以当做替代品的。 　　刘大头：“……” 　　果然是乡下来的，半点分寸都没有，两人才刚刚认识，话都没说几句呢，他就开始顺杆往上爬，就算他有这样的门路，又哪里愿意给一个从乡下来的汉子用。 　　“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刘大头连连摆手，方正业见状，朝着他嗤了一声。 　　“俺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没想到也是个银枪蜡样头，你到底有没有劳保手套？没有的话别耽误俺的事儿。” 　　他面上的嫌弃之色没有丝毫掩饰，刘大头看到他这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是一个从乡下来的汉子，竟然还嫌弃上他了？ 　　不过想到这是个大客户，刘大头想了想，还是生生地把那些怒火儿给压了下去，他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劳保手套我肯定有，但是你说的价格我可不能给你，这黑市上卖的东西肯定要比外头高的，一毛钱不行……” 　　没等他说完，方正业干脆利落地转身就准备离开。 　　“不能卖你跟俺费这些话干啥？俺都打听清楚了，这片儿卖劳保手套的肯定有那么便宜的，你不便宜，那说的人肯定不是你。” 　　方正业的速度贼快，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走出去一大截了。 　　刘大头：“……” 　　他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乡下汉子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正常的讨价还价，到了他那里完全就行不通，这人脑袋里面似乎就只长了一根筋儿，认准了啥就是啥，根本不给别人还价的机会。 　　刘大头有些生气，不太想做这比买卖了。 　　而这个时候，刚刚跟他一起的那个年轻男人过来了，他凑到刘大头的跟前，低声说道：“你怎么回事儿？刚刚那人不是要买劳保手套的吗？你怎么把人给放走了？” 　　听到这人的话后，刘大头也觉得有些委屈：“六哥，那人就是个棒槌，认准了啥就是啥，他说人家给他说了，劳保手套一毛一双，他就认了死理儿，我想涨个价他都不愿意。” 　　被刘大头成为六哥的男人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对这个一毛钱的价格也不满意，原本想要放弃这单买卖的，不过他还是开口问了一句：“那他有没有说自己要多少？” 　　刘大头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五千双。” 　　听到这个数量之后，六哥的呼吸一窒，立马抬手给了刘大头一个爆栗：“你赶快把人给我拦回来，五千双劳保手套，一毛钱就一毛钱，没问题，这买卖能做。” 　　刘大头懵了：“六哥，你之前不是说了，劳保手套至少要一毛三的吗？现在咋突然就改了价格？” 　　六哥没好气地瞪了刘大头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买的少的咱们得耽误功夫卖，一毛三的价格正合适，但是人家要的数量多，五千双的劳保手套，咱们存着的那些量基本上全都能销出去了，而且他还是下面生产的大队的，能进几次城？一毛钱咱们还有得赚，不亏的，你去把人给我找回来，就这价格卖给他。” 　　刘大头闻言，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没有多问什么，急匆匆地朝着方正业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他找到方正业的时候，就看到他正和另一个倒爷在说着话。 　　刘大头认出来那个倒爷的身份，他手里可是有日化厂的路子，要是找他买劳保手套，铁定能买的着。 　　没想到这个乡下来的汉子啥都不知道，运气倒是挺好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给他找到了另一条路子来。 　　要是真让他们谈成了生意，自己手里的这些货可不就要砸了吗？ 　　刘大头想到这里，急忙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拉住了方正业的胳膊，同时对着正在跟方正业谈生意的男人说道：“侯哥，对不住了，这位先跟我们谈好的，您这里还是找旁人吧。” 　　被刘大头称作侯哥的男人眉头皱了起来，表情多了几分不悦之色：“我说刘大头，做生意不是像你这样的吧？我眼瞅着就要谈成了，你在这里截胡可不行。” 　　刘大头嘿嘿笑着，但是却寸步不让：“侯哥，您瞧您这话说得，我跟这位老乡刚刚已经谈了挺长时间了，就是最后有点儿东西没谈拢，可不是截胡您的生意，不信的话您问问这位老乡，我们刚刚是不是已经谈了很长时间？” 　　说着，刘大头便让方正业说话。 　　而方正业愣愣地看着刘大头，满面疑惑地说道：“你刚刚不是说俺说的价格不成吗？” 　　刘大头立马说道：“老乡，你这可就不对了，做生意的哪里是上来就能谈成的？可不得商量下价格才成吗？看您是诚心想买的，你说的价格成交。” 　　见到对方答应了自己说的价格，方正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似乎是因为刘大头太过热情，让方正业觉得价格还能在压一压，他开口问了一句：“那再便宜点儿行不行？” 　　刘大头：“……” 　　不是都说乡下人老实憨厚么？这家伙怎么这么狡猾？这就是看准了他上赶着过来，才会开口继续往下压价的？ 　　虽然心里面不停腹诽着，把这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乡下汉子给问候了一通，但是他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分毫，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老乡，这事儿等一会儿咱们再说，你先跟我过去成不？” 　　方正业打量了他一下，见他似乎真的很想卖东西给自己，这才点头答应了下来。 　　说服了方正业后，刘大头方才扭头看向侯哥，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侯哥，您瞧瞧，我可没有糊弄您吧？这真的是我谈好的客人。” 　　侯哥倒是也不在意这一笔买卖，见真是刘大头的谈好的人，便也没有说些什么，朝着他点了点头后，便转身离开了。 　　刘大头这才引着方正业回到了刚刚谈话的那堵墙后面。 　　那个被他称为六哥的男人也在这里等着，看到刘大头把方正业带回来后，他面上立刻挂上了笑容，刚想跟方正业说些什么，就看见他们这个大主顾往后退了几步，满脸戒备地看着他们。 　　“这咋又来一个人？你们两个是不是想要对俺做些什么？” 　　说着，方正业就捂住了自己胸口的口袋，一副怕他们二人突然暴起抢钱的模样来。 　　六哥和刘大头二人看到方正业这样子，只觉得十分无语。 　　果然是乡下汉子，一点儿眼界都没有，小聪明有点儿，大聪明却半点也没，他这么捂着自己的口袋，岂不是昭告所有人他的钱就在自己的口袋里揣着的吗？这要是换了些心黑的，他就甭想全须全尾地走出这地方。 　　六哥耐心地解释道：“老乡，我们真没有恶意，我跟大头是兄弟，刚刚我好教训他来着，说你们这些老乡进城一趟不容易，我们哪里还能赚你们的钱？你们要的东西，就算是倒贴钱都得给你们。” 　　不得不说的是，这个六哥可比刘大头会说话多了，哪怕明知道他在满嘴跑火车，可是至少那些话说出来让人觉得十分顺耳。 　　他似乎是被六哥给说服了，期期艾艾地说道：“那就一毛钱一双？” 　　末了，他又说道：“俺听人家说，买得多了还有添头，十副手套多给一副中不中？” 　　刘大头听到这话后，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痒痒，忍不住想要动手揍人。 　　这家伙着实有点欠揍，要不是因为六哥一直用眼睛瞪他，他才不想这么便宜卖出去。 　　一毛钱一副手套也就算了，买十还得送一，岂不是说他买五千副手套，他们还得搭进去五百副？折合下来一副手套就只卖到九分钱，虽然不至于亏钱，但是他们得少赚多少钱了？ 　　但是六哥自有他的谋算，刘大头也做不了主，除了生闷气外，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带你去取手套。” 　　谈妥了之后，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六哥立马就要带着方正业去取手套。 　　然而听到他们说要带他去仓库取手套的时候，方正业又开始磨蹭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早已经忍耐到极致的方正业受不了了，粗声粗气地质问道：“老乡，你莫不是在涮着我们玩儿？什么都说好了，也都照着你的意思给了你便宜的价格，你现在怎么还在这里拖拖拉拉的？” 　　说着，他的眼睛已经危险的眯了起来，如果这个乡下汉子胆敢耍弄他们的话，他一定会好好教他做人的。 　　方正业似乎有些怂了，但还是壮着胆子说道：“你们把东西带到这里来交易，俺不跟着你们去，万一你们带俺到其他地方去，要对俺做不好的事情咋办？” 　　六哥看到他这样子，也被方正业给气笑了，虽然他也想尽快把那些劳保手套出手，但是上赶着不是买卖，这人要是一直这么拖拖拉拉的，那还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你要的劳保手套数量可不少，都被我们放在仓库里面呢，你要是愿意买，就跟着我们去拿，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们也没有什么法子，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着，六哥朝着刘大头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准备转身走了，他们摆出这种爱买不买的样子后，方正业倒是变得犹豫起来了，眼瞅着那两个人越走越远，似乎一点儿回头的打算都没有，他急忙追了上去。 　　“你们俩怎么这么急呢？俺又没有说不买了？俺跟你们去还不行吗？” 　　他嘴里面说着抱怨的话，不过还是乖乖地跟在他们两人的身后了。 　　刘大头见方正业果真跟上来了，不由得朝着六哥举起了大拇指来。 　　“六哥，还得是你。” 　　六哥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来。 　　有道是上赶着不是买卖，他们退让太多，倒是让这人拿起乔来了，若是不让他认清楚真相的话，他怕是还真以为他们东西只能卖给他了。 　　这不，只要他们透露出不卖的想法来，这人不久乖乖追上来了？ 　　方正业跟在六哥和刘大头的身后，在这片儿复杂的废弃厂区里面绕来绕去，寻找着他们所说的仓库。 　　若是旁人来的话，恐怕已经被他们两人给绕晕了，但是方正业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两人绕着自己走了不少重复的道路，不过因为这废弃工厂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周围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很容易就让人昏头转向。 　　就这么绕了大约快半个小时后，他们领着方正业到了一处塌了一半儿的厂房前。 　　“你在外面等着，我们进去给你拿东西。” 　　两人也不怕方正业跑了，就把他安置在了破旧厂房外面等着，他们两人则绕过那一扇已经半塌了的大门，快步走了进去。 　　现在的方正业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他们厂子失窃的那批物资就在这两人的手里面，为了不让他们两人怀疑，方正业并没有贸贸然进去，他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凝神细听。 　　这边儿人烟罕至，四周安静得吓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一点点的声音都会无限放大。 　　方正业凝神细听，从他们的脚步声之中判断他们到底走了多远。 　　两米，三米，四米…… 　　这厂房虽然塌了一大半，但是内部空间应该并不小，这一点儿从他们的脚步声中就可以听得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接着方正业便听到了木板被掀开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些吱呀吱呀的声响。 　　他的眼神微微闪了闪，最后还是忍着冲动，默默地在外面等待着。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之后，脚步声重新响起，这一次其中一人的脚步声要比之前沉重了许多，应该是扛着重物过来了。 　　方正业立马蹲了下去，靠着墙等着那两人出来。 　　六哥和扛着个大麻袋的刘大头走出来后，第一眼没有看到蹲在那里的方正业，扛着麻袋的刘大头气得骂了一句：“靠，咱们被耍了！”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骂下去，蹲在一旁的方正业幽幽地开口说道：“俺在这里。” 　　刘大头的骂声瞬间就卡在了嗓子里面，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整个人甭提有多尴尬了。 　　六哥面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多少变化，他笑呵呵地看着方正业，开口说道：“老乡，麻烦你久等了，这就是五千五百双手套，我们已经清点过了，你现在可以带走了。” 　　然而方正业却摇了摇头说道：“你说够五千五百双就啦？俺还得清点一下唻。” 　　说着，他便凑了过来，将大麻袋里面的手套尽数掏了出来，开始一一清点了起来。 　　这些手套五十双为一捆，这里总共有一百一十捆，挺简单的数学题，但是方正业偏偏还得一双一双地清点过去。 　　刘大头被他这慢吞吞的动作给惹得头皮发麻，不停地催促着他快点：“这么点儿手套，你还以为我们能贪你的两个不成？你能不能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今天他们的生意做得是最亏的，就因为这个磨磨蹭蹭的乡下汉子，他们今儿怕是就只能做成这一单生意了。 　　然而不管刘大头如何催，方正业始终不为所动，依旧不紧不慢地数着手套数量，刘大头还想说些什么，结果却被六哥给拦了下来。 　　乡下人就是如此，会过日子，做事儿比较细致，这人一直就是这么个磨蹭计较的，会一双双数过去也是正常的。 　　好在他虽然磨叽，但是干活儿的时候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五千五百双手套，他很快就清点完毕了。 　　“手套数量对，也没啥质量问题。”方正业说着，指了指手套边上两个小小的黑字，问了一句：“可这是啥玩意儿啊？这上面咋还有字儿哩？” 　　刘大头刚想说话，却被六哥拦了下来，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日化工厂做坏了的，要不然的话，你以为为啥这手套能这么便宜？” 　　方正业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他踌躇了半晌后，又问了一句：“既然是残次品，那能不能再便宜点儿？” 　　刘大头：“……” 　　这人还价上瘾了是不是？九分钱一双手套，他还想便宜？他怎么不上大街上去抢。 　　不过这一次六哥倒是没有那么好说话，直接摇头拒绝了方正业：“这是最低价格了，老乡，你总得让我们赚一点辛苦费不是？难不成你还想着我们倒贴给你不成？” 　　方正业见讲价不成，小声嘀咕了几句，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得从怀中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看不出颜色的手帕，然后一层层地打开，从里面数出钱交给了六哥。 　　这笔生意到此就算是彻底成了，刘大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在这么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揍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磨叽的人。 　　两人将方正业送到黑市出口，看着他背着麻袋走远了，刘大头忍不住说道：“六哥，咱们这一单是不是亏太多了？” 　　六哥扫了刘大头一眼，说道：“你觉得呢？” 　　说完，也不等刘大头说话，扭头朝着另一边儿去了。 　　刘大头挠了挠大脑袋，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即便已经离开了黑市，方正业依旧没有卸下伪装。 第21章 　　他背着那一麻袋的劳保手套, 沿着昏暗幽长的巷子一路往前走，身后传来若有似无的脚步声，似乎一直在跟着他, 不过没多久之后，这道脚步声便消失不见了, 然而方正业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完美地扮演了一个从乡下来的农村汉子形象。 　　此时他这个样子就算是跟他十分熟悉的人怕是也认不出来他是谁。 　　然而就在方正业拐过前面那个小巷口的时候，却听到不远处出来了一阵争吵声。 　　“你个贱婆娘，竟然拿着老子的钱买了这么多好东西, 看老子不打死你！” 　　男人粗声粗气地喝骂着, 嘴里说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话语, 接着就是手上噼里啪啦地捶打声。 　　“你放开我, 我不认识你……” 　　女人微弱的辩解声很快就被压了下去，男人声调变得更加高昂了起来：“你还学会顶嘴了啊你？自己一个人出来鬼混还不够，把老子的儿子也带出来鬼混了？你想死的话我就成全你！” 　　听到这些声音后, 方正业的眸光微微闪动，他加快步伐走了出去，便看到不远处的巷子口外处,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凶恶的男人正抓着一个女人捶打着。 　　地上散落着不少东西, 在男人的捶打下, 女人挣扎的力度变得越来越小，慢慢地便不再动弹了。 　　方正业眼尖地看到，不远处的地方还躺着个矮小的身影, 看样子似乎已经是晕了过去。 　　偶尔有路过的人想上前, 但是听到男人的话之后, 便以为是家事儿, 大家便再不好过来了——人家两口子的事儿 , 怎么也轮不到外人来管不是？ 　　然而方正业却一眼看出来了，那个动手打人的男人和女人并不是两口子——男人身上的衣服是乡下人自己织出来的老土布，有些地方甚至都还打着补丁，而女人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从百货商店买来的，脚上的那双低跟小皮鞋也不是便宜货。 　　这样的两个人等级相差太大，根本就不可能是两口子。 　　那个男人将女人打晕了之后，随手将其丢在了一旁，转而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那些东西。 　　他得意地哼着小曲儿，心里面甭提多高兴了。 　　自打知道了黑市的所在之后，男人经常会守在这里，盯着那些穿着打扮不错，一看就是富裕人家的女人下手。 　　这一招屡试不爽，只要他咬死了女人是他的婆娘，其他人的瞧见了，绝对是不会过来管闲事儿的。 　　毕竟男人教训自家婆娘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谁会不开眼冲上来多管闲事儿的。 　　这女人穿着打扮看着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买的东西也挺多的，这一单买卖他赚得可真不少。 　　就在男人准备去拿女人身上挎着的小皮包的时候，他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了，高大男人脸色猛地一变，想也不想地便挥拳朝着抓着自己手的人砸了过去。 　　他可不管抓住自己的人是谁，先揍了再说。 　　然而他使着吃奶力气挥出去的一拳还是被人给抓住了，他的瞳孔瞬间紧缩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个抓着自己两只手的年轻男人，他恶声恶气地说道：“你想干嘛！” 　　他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情，这种事情千万不能怂，一定要咬死了自己和女人是夫妻，要不然的话他怕是要惹上大麻烦。 　　“你拦着老子干嘛？老子跟自己婆娘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手来管？莫不是你跟老子的婆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你……” 　　然而这一次还没有等男人将那不干不净的话说完，方正业的头微微往后养了一下，然后猛地朝着男人的下颌处撞击了过去。 　　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男人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了起来，他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声，眼皮一翻，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方正业松开抓着男人的手，将他丢在了一旁，然后去查探另外两个人的情况。 　　这么一瞧，方正业才发现那个身材瘦小的孩子居然还是个熟人，他伸手在对方的人中和虎口处掐了一把，穴位上传来的剧痛让苏清泉从昏迷之中清醒了过来，他睁开了眼睛，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我每次见到你，你都是这么狼狈的时候？说说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儿吧。” 　　苏清泉的眼睛恢复了焦距，然后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愣了一下，讷讷地喊了一声：“方哥，怎么是你啊？” 　　方正业将苏清泉扶了起来，又让他先去把另外那个跟他一起的女同志弄醒，毕竟对方是个女同志，方正业不好动手，便让苏清泉过去。 　　苏清泉看到晕倒在地的柳絮果，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也顾不得别的，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一把将柳絮果给扶了起来。 　　“妈，妈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啊。” 　　他年纪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此时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整个人都六神无主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方哥，方哥，我妈怎么了这是？” 　　他神情慌乱地看着方正业，想要祈求他的帮助。 　　方正业示意他冷静一些，又指挥着苏清泉掐柳絮果的人中和户口，他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巧得不得了。 　　好在柳絮果只是被打晕了，情况并不太严重，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不过刚刚遭遇的事情还是吓到了柳絮果，醒过来之后，她下意识地就想要方清泉跑。 　　“小泉，你快点跑！” 　　苏清泉看着吓坏了的母亲，急忙安抚着她的情绪：“妈，妈你别害怕，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方哥把人给打倒了，他救了我们。” 　　方正业也出声安抚道：“大姐，你别害怕，那个坏人我已经打晕了，你冷静一些。” 　　有了他们两人的安慰，柳絮果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当发现自己现在半躺在地上的时候，柳絮果的脸一红，急忙让苏清泉扶着她从地上站起来。 　　见柳絮果似乎是想要整理衣服，方正业背过身去，从身上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长长的尼龙绳，将地上的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给捆了起来，之后又将地上散落的那些东西全都捡起来，估计柳絮果差不多已经收拾好了，他方才转身，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对方面前。 　　“大姐，你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此时柳絮果已经把刚刚与那个男人扭打时候弄乱的衣服整理好了，凌乱的头发也重新梳好了，她慌乱的情绪总算慢慢恢复了过来，刚刚这个年轻人体贴的举动也让柳絮果心生好感，毕竟她向来是个体面的人，刚刚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实在让她难受，总觉得自己好像光着身体站在大庭广众下似的。 　　“大姐，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方正业放柔了声音，轻声开口询问道。 　　柳絮果捋了捋头发，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说，站在一旁扶着她的苏清泉倒是忍不住先开口了，他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方正业。 　　原来之前柳絮果带着苏清泉到这黑市上买东西，准备寄给他在北大荒插队的二哥，他们买好东西从黑市里出来，就碰上这么个像是神经病一样的男人。 　　“这人上来就乱认亲，我拦着不许他动我妈，结果就被他给甩飞了出去，头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接着就晕了过去。” 　　他刚刚倒是想要护着柳絮果的，然而他这小身板实在是不经打，人家一甩手，他直接就飞了出去，再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见苏清泉似乎和这个救了他们的人很熟，都叫上哥了，应该是认识的，柳絮果看着苏清泉，问了一句：“小泉，你认识这位同志吗？” 　　苏清泉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见过一次面，他是我姐他们厂子的保卫科科长。” 　　听到苏清泉说他认识方正业，这人又是自己大女儿厂子的保卫科科长，柳絮果最后一点儿担忧也放心了下来，她看着方正业，连连道谢道：“方科长，真的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的话，我们今天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罪呢。” 　　这份感激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柳絮果很清楚刚刚的情况有多么糟糕，那个男人口口声声说她的丈夫，声音高得吓人，完全把她辩解的话给盖了过去，倒是有路过的人想要阻拦，但他对着旁人完全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说这是家务事儿，让别人不要多管闲事儿。 　　他这样子吓人得厉害，谁又敢出头帮她？那个时候柳絮果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求助无门，若这个野蛮男人不止图钱的话，那她这辈子可就全都毁了。 　　方正业开口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算不得什么的，这人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我要将他扭送到公安局去。” 　　说到这里，方正业沉吟了一下，接着又说道：“大姐，你现在这样的状态跟着一起去公安局不太方便，要不然让清泉跟我一去过去吧。” 　　从真熟稔的手段可以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从黑市里买东西到底不是正规路子，再加上他算计的基本上都是女同志，这事儿传出去好说不好听，那些受害者估计都是打碎了牙齿和血吞，生生地咽下这口气。 　　因为一直都没有受到制裁，所以这个男人才会越来越嚣张，他已经成了这片儿的毒瘤，如果不尽早拔除的话，早晚会惹出大祸来。 　　方正业知道女同志大都面子薄，公安局是能不进就不进的，所以才退而求其次，让苏清泉跟着他一起过去。 　　不过如果他们真不愿意沾上这事儿的话，倒也没关系，这人的手不干净，他抢了这么些东西，家里总能搜出来的，虽然会费一些功夫，但是也能让他去蹲监狱。 　　苏清泉自然是愿意的，他连连点头说道：“成，方哥我跟你一起去。” 　　自打上次方正业从那伙小混混手里救下来后，他就成了苏清泉心目中的英雄，现在方正业请他一起扭送这个人去公安局，苏清泉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方正业没有因为苏清泉同意就带他走，而是看着柳絮果，等待着她的回应。 　　毕竟苏清泉只是个小孩子，有大人在的情况下，他不能擅作主张。 　　柳絮果沉吟片刻后，最终还是选择答应了下来。 　　虽然这件事情爆出去可能会影响到她，但是她认为这个男人所做的事情极为恶劣，今天她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起出来，都能被这个男人给盯上了，她和儿子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着这个男人为所欲为。 　　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方正业的话，他们今天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若是不将他给惩处了，他以后估计会变本加厉，到时候会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现，那些人可不是每个都像是她这么幸运，可以遇到方正业出手帮忙的。 　　“那行，这些东西我得送回去，让小泉跟你去一趟吧。” 　　不过刚刚柳絮果也挨了这男人不少打，身上疼得厉害，这些东西可不轻，她可不好弄回去。 　　方正业让他们母子两个在这里等一会儿，他出去没一会儿功夫，就推了一辆自行车过来。 　　“大姐，你骑我的车回去吧，等处理完这人了，我再去你家骑车。” 　　知道方正业是自己女儿厂子的人后，柳絮果也没有跟他客气，再三道过谢之后，便骑着车子离开了。 　　方正业将自己刚刚买的那些劳保手套藏在了附近一间废弃的房子里，稍作掩饰后，又从房子里面出来。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直接将他从地上拖起来抗在了肩膀上。 　　苏清泉满眼崇拜地看着方正业，嘴里则说道：“方哥，你好厉害啊。” 　　明明看着也不是很胖，咋就有那么大的力气呢？ 　　方清泉眼睛里面直往外冒星星，这个高大男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结果没成想，就是这么一个厉害的抬手就能把他甩飞两米远的壮汉，竟然这么轻松地就被方正业给收拾了。 　　果然，他方哥就是方哥，谁都没有他厉害。 　　“走吧。” 　　方正业朝着苏清泉招了招手，他立马乐颠颠地跟了上去，边走便询问方正业是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 　　“方哥，你怎么这么有本事？我啥时候才能有你这么厉害？” 　　方正业回头看了一眼瘦得跟小鸡仔似的方清泉，沉吟片刻后，还是没法子违心地骗他：“你身体素质太弱了，脚步虚浮，中气不足，估计想要像是我这样很难。” 　　方正业天生力气便比常人大上许多，再加上后来参军训练了多年，身体素质远非常人能比，苏清泉想要达到他这种程度，可能性真不大。 　　眼见着小少年因为他的话神情萎靡了下去，方正业想了想又说道：“虽然你达不到我这样的程度，但是经过锻炼之后，应该比起你现在强上许多，至少下次遇见这样的男人，你可以和他有一战之力。” 　　原本苏清泉还有些沮丧，但是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他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他兴致勃勃地看着方正业，开口问道：“那方哥你跟我说说，我到底该怎么锻炼才好？我也想像方哥你一样，就算没有你这么厉害，有十分之一也是好的。” 　　“那行吧，等回头我写一份训练计划给你，要是你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到封工来找我。”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苏清泉连连点头：“方哥，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要是去厂子里找你，你可不能拒绝我。” 　　方正业点了点头，看着那张与苏清影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忍不住抬起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苏清泉快活得都要蹦起来了，就连脑袋上的包感觉都没有那么疼了，他乐乐呵呵地跟在方正业的身后，一路将人扭送到了公安局。 　　将人送到公安局后，那人还没有醒过来，一直到方正业和苏清泉两个把他的罪行都说了出来，他都还没醒。 　　两人将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之后，剩下的事情就是公安局的同志处理了，不过这么折腾了一番后，从公安局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方正业原本是想让苏清泉先回家去的，结果却被他给拒绝了。 　　“方哥，我跟你一起。” 　　眼见着小少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方正业想了想，倒是也没有拒绝他。 　　他们先去把方正业放在废弃房子里的大麻袋取了出来，之后才赶往苏清泉的家。 　　“絮果，你这是怎么了？” 　　因为柳絮果和苏清泉去了挺久都没有回来的，苏天恩有些不太放心，便在巷子口等着，结果远远看到柳絮果骑着车过来，苏天恩急忙迎了上去。 　　然而等到了跟前后，他才发现柳絮果现在衣服有些乱，头发也不像是刚刚出门时候梳得那么整齐，便急急地开口问道。 　　先前在外头的时候，柳絮果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等看到了自家男人之后，柳絮果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眼泪扑簌簌地就流了下来。 　　“老苏，我差点儿就见不到你了……” 　　苏天恩见状，急忙过去扶住了柳絮果：“絮果，你别哭，咱们回家再说。” 　　现在天色虽然暗了下来，但是来往的人并不少，柳絮果是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要是被人看见她在大庭广众下抹眼泪，她事后怕是就要没脸见人了。 第22章 　　苏天恩将柳絮果带回了家中, 等关上院门之后，才急匆匆地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的柳絮果已经稍稍冷静了下来，她抹了抹眼泪, 将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全都告诉了苏天恩。 　　“都怪你，要不是你今天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去的话, 我怎么会遇见这样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 　　说到这里，柳絮果委屈极了，眼泪流得越来越凶，刚刚抹干净的眼泪现在又流得满脸都是。 　　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她强忍着恐惧, 骑着自行车回来的时候, 她身上都软得厉害, 却又不得不强打着精神骑车往回赶, 现在见到自家男人后，她可不就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了出来。 　　而苏天恩也没有想到自己媳妇儿只是去黑市一趟就遇到了这种事情，他光是听着柳絮果说的那些情况就觉得凶险万分, 他心中充满后悔之意，急忙安抚起柳絮果的情绪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要打要骂全都行, 是我对不起你,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保证。” 　　要是早知道柳絮果带着儿子出去都能遇到这种事情，他就算是把所有的工作都推了不做, 也要跟着柳絮果一起去。 　　眼看着自家男人因为她的事儿也是一脸懊悔的模样, 柳絮果吸了吸鼻子, 擦了擦眼泪, 转而安抚起他来了。 　　“谢天谢地, 得亏我跟小泉运气好遇见了方科长，要不然的话，今天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乱子呢。” 　　提到之前的事儿，柳絮果便心有余悸，而且她没跟苏天恩说的是，她有种感觉，如果不是因为遇见方正业的话，今天的事情绝对会不会这么轻易了结。 　　她那个时候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被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打晕了之后，他若只是抢钱抢东西还好，要是做些其他的事情，那她可怎么活？ 　　不过见苏天恩光是听到她遇到危险就愧疚的不得了样子，那些猜测她终究还是没有跟苏天恩说。 　　今天的事情到底是自己理亏，苏天恩扶着柳絮果去了房间，殷勤地打水给她洗漱，又煮了安神茶给柳絮果喝，这么折腾了一番后，柳絮果那可砰砰砰剧烈跳动的心脏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对了，等下方科长应该会和小泉一起回来，咱们可得好好感谢一下他，今晚上留他吃饭吧，我去做饭。” 　　柳絮果说着，就要起身去厨房忙活。 　　眼见着她脸色还苍白着，却又要去忙活了，苏天恩抬手拦住了她：“行了，你好好歇着吧，我还有些特供票，现在时间还不晚，我去国营饭店买些菜回来，你在家等着就是。” 　　苏天恩那几张特供票还是过年的时候厂子里发给他们这些厂长们的福利，其中还有两张茅台酒的票，他一直都没舍得去用，这次人家救了他的老婆孩子，苏天恩可不就要拿出最好的来招待人。 　　柳絮果倒是也没有拦着苏天恩，而是催促他快一些，他们估计没多久就会过来了，苏天恩点头应了下来， 　　苏天恩骑着自行车离开了，柳絮果也没有闲着，她先将今天买回来的东西收拾好，又把家里面简单地清扫了一遍，再然后她将自己待客用的最好的紫砂壶拿了出来。 　　等全都弄好了之后，天色也黑了下来，而院门被人砰砰砰敲响了，苏清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爸妈，我们回来了。” 　　柳絮果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之后，快步走过去将门给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矮个子的那个脑门上还有个肿得老高的大包，但他却一脸傻笑，根本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 　　“方科长，你来啦，快进来吧。” 　　柳絮果完全忽视了自己的儿子，招呼着方正业赶紧进来。 　　而此时的方正业在过来的路上已经被苏清泉科普了一番他们家的家庭成员，知道面前这位是他和苏清影的妈妈后，方正业倒是不好继续再叫大姐了。 　　“柳阿姨，我就不进去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得尽快赶回去了。” 　　方正业背上还背着那一麻袋的劳保手套呢，但他腰板儿挺得直直的，像是那像是小山一样的麻袋根不不算什么似的。 　　柳絮果没想到方正业居然连门都不进就要回去了，她急忙开口说道：“方科长，那可不行，你救了我，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今晚上你一定要留下来，小泉爸爸去买酒买菜了，马上就回来，你要是走了，那些东西可不就白瞎了？” 　　苏清泉也赶忙抓住了方正业的胳膊，急声说道：“方哥，你别这么急着走啊……” 　　他一时间想不出什么留人的法子，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自家姐姐的身影，想到方正业和苏清影是一个厂子的，怎么都有交情，他便开口说道：“方哥，你跟我姐都是一个厂子工作的同志，我姐那人最记恩的，要是知道我们没有好好招待你，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二人极力挽留方正业，盛情难却，方正业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那好吧。” 　　就在方正业坐下后没多久，苏天恩也买好了饭菜回来了，国营饭店的特供饭菜味道极佳，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 　　苏天恩与柳絮果两人一直在感谢方正业，频频朝着他敬酒，方正业并没有拒绝，两瓶茅台，有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里面。 　　“方科长年轻有为，不知道有没有成家？” 　　大约是因为酒喝多了，苏天恩也打开了话匣子，酒过三巡，他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方正业喝了不少酒，但是面色依旧如常，仿佛喝下去的酒只是些白开水似的，听到苏天恩的话后，方正业抬头看向了对方。 　　苏天恩的眼睛很漂亮，苏清影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就很像他，不过于苏天恩不同，她的眼神要更加清澈一些，仿佛一眼就能看清她在想些什么。 　　“没有。” 　　苏天恩笑了起来，乐呵呵地说道：“封工那边儿确实是个和尚工厂，男多女少，跟我们纺织厂正好相反，回头我让絮果给你介绍两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絮果在桌子下踢了两脚。 　　自家男人什么都好，就是喝多了之后话也就跟着便多了，人家方科长第一次上门，还是以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上门，他上来就想给人介绍对象是怎么回事儿？ 　　过去也没有见他当红娘的瘾头这么大。 　　方正业笑了笑，说道：“谢谢苏叔叔，不过最近我并没有想要成家的意愿，只能辜负苏叔叔的好意了。” 　　柳絮果见方正业不像是生气的模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笑着打哈哈说道：“方科长这么年轻，正是拼事业的时候，结婚的事情不着急。” 　　塞了满嘴菜的苏清泉咽下了嘴里面的猪蹄膀，跟着说道：“就是就是，我大姐都二十六了不也没结婚吗？方哥才二十三岁，比我大姐还小三岁呢，他不着急的。” 　　柳絮果：“……” 　　这死孩子，这事儿能这么比么？ 　　方正业笑了笑，抬手揉了揉苏清泉的头：“是啊，我现在还年轻，不着急的。” 　　柳絮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偷偷地瞪了苏天恩一眼。 　　而苏天恩被柳絮果踩过的脚还疼着呢，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给人介绍对象的事儿做得有些过线了，他急忙倒了杯酒，又敬了方正业一杯，借着喝酒的由头，这事儿也就遮掩了过去。 　　吃过饭后，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外面的天彻底暗了下来，方正业想要告辞离开，不多却被苏天恩与柳絮果两人给拦了下来。 　　“小方啊，天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在这儿住一晚上，明天在回去吧。” 　　“是啊小方，城里回封工的那段路没有路灯，天黑路远，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方哥，你留下吧，今晚上跟我一起睡，你还没跟我说训练方法呢。” 　　苏家一家三口人热情挽留，方正业到底没有能拒绝他们的好意，选择留了下来，晚上则与苏清泉睡在了一起。 　　苏清泉兴奋得要命，明明脑袋上顶个大包，但是整个人还是激动的要命，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好半天后，他支棱着身体从炕上坐了起来，见方正业似乎也没睡着，苏清泉兴冲冲地说道：“方哥，我睡不着，我们聊聊好不？” 　　方正业睁开眼看了过去，苏清泉裂开嘴巴嘿嘿一笑，就当方正业同意了，他麻溜地爬到一旁的炕桌旁，翻箱倒柜了半天，找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来。 　　“方哥，我给你看看我小时候的样子好不好？” 　　方正业：“……” 　　这家伙的想法天马行空的，半夜不睡，居然要找他看相片…… 　　“方哥，这相册里有我们一家人的照片，我大姐还有我二哥的都有，他们都说我长得和我姐小时候挺像的，你上次会出手救我，是不是因为看出来我跟我姐像？” 　　方正业默默地坐了起来，朝着另一边儿的苏清泉招了招手，他立马乐颠颠地抱着相册过来了，然后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给方正业看。 　　“方哥你瞧，这就是我姐在我这么大时候拍的照片，她那个时候跟个假小子似的，我妈说她跟我二哥出去，比我二哥还像是个男孩子。” 　　照片上的苏清影留着一头齐耳短发，身上穿着件吊带牛仔裤，裤脚高高挽起，露出两只光洁的脚丫，而她的手里面则拎着一条大黑鱼，正冲着镜头笑着。 　　有一点苏清泉倒是没说错，十三四岁的苏清影与苏清泉倒是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你比你姐姐矮多了，而且你姐姐这个年纪应该比你高上不少。” 　　十三岁还没到一米六的苏清泉：“……” 　　身高真的是他永远的痛，明明家里一大家子都是大高个子，就连他妈妈都有一米六八，怎么他就跟豆芽菜似的，身高始终不长？ 　　苏清泉不太想在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上继续聊下去，他又翻找出了不少照片来，有苏清影的，也有他自己的，另外还有一个长相清俊的青年，苏清泉说那是他的二哥苏清河。 　　不得不说的是，苏家这一家子的人的基因都很好，就算是个头不高的苏清泉，长得也是十分精致漂亮。 　　他一边翻着照片，一边说着照片在什么地方拍摄的，翻到最后，方正业眼尖地看到一张不同的照片。 　　照片之中的苏清影躺着一头卷发，身上穿着一件样式奇特的长裙…… 　　方正业只看了一眼，突然伸出手将相册给合上了。 　　“该睡觉了。” 　　说着，他率先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苏清泉：“……” 　　他满脸疑惑地看着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已经开始扯起呼来的方正业，忍不住挠了挠头。 　　算了，正好他也困了，还是睡觉吧。 　　苏清泉将相册收了起来，挨着方正业睡了下去。 　　而方正业虽然紧闭着眼睛，但是脑海之中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刚看到的那张照片…… 　　漫长的一夜时间过去了，早上天刚蒙蒙亮，方正业便起床了，他轻手轻脚地简单洗漱了一番，又给没起床的苏家人留了一张纸条，这才骑着车子离开了苏家。 　　而恰巧此时，因为过于激动而睡不着觉的苏红玉正拎着热腾腾的豆浆油条往家里面走，看到骑着车子迎面过来的方正业，苏红玉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旁，并没有跟对方打招呼。 　　等到他骑着车子远去了之后，苏红玉方才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方正业刚刚过来的方向，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方正业这么早跑到城里来做什么？ 　　一阵冷风吹来，苏红玉被清晨微冷的空气吹得打了个寒颤，她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反正她已经跟方正堂搭上线了，至于方正业做些什么，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苏红玉便放下那点儿怀疑，哼着小曲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 　　“苏工，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一定要跟厂里反应，你为了厂子鞠躬尽瘁，咱们总不能让你连饭都吃不上吧？你放心，她们下次绝对不敢再继续针对你了。” 　　最近苏清影刚刚攻克了一个项目，手里暂时没有太多工作要做，晚上能按时回家吃饭。 　　厂里分配过来照顾苏清影的保姆张大婶说家里有事儿，这两天就没过来，偌大的房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在。 　　好在苏清影也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虽然她厨艺不怎么样，但是简单的面疙瘩还是会做的。 　　她刚刚把做好的面疙瘩端上桌子，正准备吃，房门便被人敲响了，苏清影放下筷子过去开门，便看到彭进步拎着几个油纸包站在大门外面。 　　“彭厂长，你怎么过来？” 　　苏清影有些讶异地开口说道。 　　要知道自打她进了封工之后，彭进步很少会在下班时间过来找她，实在有事情要说，也是让秘书过来，他基本不会上门来，今天他亲自上门，倒是让苏清影觉得有些意外。 　　彭进步笑着说道：“苏工，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谈。” 　　苏清影没有多想什么，往旁边让了一步，彭进步便拎着几样东西进了苏清影家门。 　　厂子里分给干部们住的小红楼格局大同小异，不过许是因为是个女同志住着，苏清影的屋子看着干净清爽，收拾得十分立整。 　　彭进步与苏清影相隔着一米远的距离，一路跟着她来到了餐桌旁。 　　当看到苏清影吃的就是疙瘩汤配咸菜的时候，彭进步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苏工，你晚上怎么就吃这个？” 　　苏清影笑了笑，回答道：“张大婶说她家里有事儿，今天不过来了，我随便弄一点吃就行了。” 　　大部分的时候苏清影对吃的要求都不太高，毕竟她自己的手艺摆在这里，就算是想吃点儿好的，她也不会做，反正能填饱肚子就成，别的并不重要。 　　苏清影让彭进步随便坐，自己则拿着勺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看着他们厂子里的总工程师沦落到在家吃疙瘩汤填肚子的地步，彭进步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他想起方正业下午时候跟他说的那些事情，真觉得苏清影在他们厂子是受了委屈了。 　　“苏工，我带了烤鹅和桃酥，过来，要不你就着吃点儿？” 　　说着，他将油纸包解开，原本想要推到苏清影的面前，想了想还是去了厨房，准备拿两个盘子来盛。 　　结果进了厨房之后，彭进步才发现苏清影家的厨房是真干净，油壶里面一滴油都没有，盐罐也只有薄薄的一层，酱油和醋的瓶子里也只有个底儿，一眼看过去，这厨房给人的感觉就是空。 　　别人家彭进步不知道，但是给苏清影的福利他还是记得的，每个月除了固定工资之外，油盐酱醋面粉之类的都是每周送一次的，除此之外，肉蛋之类的也是一周送一次，今儿是礼拜一，内务部应该刚刚送过东西过来，就算苏清影再能吃，也不可能第一天就把东西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唯一的可能就是出了内贼，把厂子里给苏清影的东西都给弄走了。 　　彭进步忍着气，拿了两个洗干净的盘出来，将烤鹅和桃酥分别装进了盘子里，放在了苏清影的面前。 　　苏清影倒是也没跟彭进步客气什么，撕下一条鸭腿便吃了起来。 　　看着狼吞虎咽的苏清影，彭进步莫名有些心酸，他沉吟片刻后，开口问道：“苏工，今儿是礼拜一，你厨房里怎么啥都没有？” 　　听到这话之后，苏清影有些奇怪地看着彭进步，反问了一句：“我的厨房不一直都是那个样子的吗？” 　　彭进步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追问道：“一直都是这样的？内务部每周都会有人过来给你送东西，苏工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苏清影摇了摇头，如实说道：“我很少在家，家里的一切事情都是由张大婶经手的，至于彭厂长你说的东西，我并不清楚。” 　　苏清影是真不知道，她忙起来的时候甚至都会睡在工作间那边儿，一周也就回来一两次，洗个澡换个衣服，真要算起来，她在工作间的时间要远远多于在小红楼这边儿。 　　这下子彭进步基本可以确认那些东西都是被那个张大婶拿走了，他忍着气，又继续问道：“那苏工你在家的时候张大婶都给你做什么吃？” 　　苏清影想了想，说道：“张大婶会做的东西挺多的，饸烙面，杂粮面，酸菜面，疙瘩汤什么的，反正我每次在家吃都没有重样的。” 　　对这个照顾自己的保姆苏清影还是挺满意的，人勤快又干净，嘴巴也不碎，而且人很有分寸的，苏清影在家的时候，她基本上不会往她跟前凑，做完该做的事情就离开了，不会越俎代庖帮她决定什么事情，也不会擅作主张地做什么，苏清影觉得她挺好的。 　　彭进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决定要跟苏清影的这个保姆好好谈一谈。 　　厂子里安排人是来照顾苏清影的生活，不是为了占她的便宜，听听苏清影说的话，她每周都有三斤猪肉，十四个鸡蛋的份额，结果可倒好，这些给苏清影补充营养的东西，一个没落到她的嘴里面。 　　安排在家照顾苏清影的保姆，结果把厂子给苏清影的东西都给贪了，食堂那些打饭的工人，又克扣苏清影的伙食，也就是苏清影的性子单纯些，对这些弯弯绕绕不清楚，要不然的话她恐怕早就不在他们厂子待下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苏清影这种性子，那些人恐怕也不敢做得这么明目张胆。 　　这到底是自己这做厂长的工作不到位，彭进步也没有推卸责任，直接跟苏清影说了这些事儿，并且保证他会解决这些问题的。 　　听完了彭进步的话后，苏清影沉默了许久，就在彭进步以为苏清影会大发雷霆的时候，却听见她幽幽地开口说道：“原来那些人还真是故意在针对我啊。” 　　彭进步：“……” 　　苏清影将鹅大腿吃完了后，用放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巴，接着说道：“彭厂长，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彭进步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会在厂子里开大会公开批评他们的，并且会让他们向你当面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这就完了？” 　　彭进步摸不准苏清影是怎么想的，便又问道：“苏工，那你想怎么办？” 　　开大会批评，并让这些人向苏清影当面道歉，这种惩罚还不够吗？难道性子一向很好的苏清影还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吗？ 　　就在彭进步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到苏清影继续说了下去。 　　“让他们把拿了我的东西，少给了我的东西都还回来吧，如果东西都被他们吃了用了的话，那就按照市场价格将钱给我。” 　　彭进步：“……” 　　这样的要求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关键的问题是，这好像有一点太过斤斤计较了。 　　彭进步没好把这话说出来，不过苏清影似乎猜到了彭进步想说的话，她看了彭进步一眼，问道：“彭厂长，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依照彭进步的意思，给她的食物应该不少，但是却因为某种原因被人给贪墨了，那让那些贪了她东西的人将他们拿走的属于她的东西还给她又有什么不对的？ 　　苏清影觉得自己的要求完全没毛病。 第23章 　　看着苏清影那认真的神情, 彭进步知道她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想想也觉得苏清影的要求并不过分。 　　这事儿要是换成了其他人, 估计也是一样的，他总不能因为苏清影是苏国留学回来的总工程师, 人向来大方不计较，而且又不缺东西，就默认了她该被人占便宜，这对她并不公平。 　　“苏工你放心吧, 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彭进步郑重其事地做出保证来。 　　苏清影点了点头, 倒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下去, 反而好奇地问了一句：“那厂里会给我派新的保姆过来吗？” 　　没等彭进步开口, 苏清影又说道：“算了，还是别派保姆过来了，太麻烦了, 毕竟我忙起来的时候很少会在家，而且如无意外的话，我很快就能嫁出去了, 到时候可以在婆家吃, 保姆什么的也没有必要, 等我结婚了之后，就把该给我的份额分给我婆家吧。” 　　苏清影想的很简单。 　　她跟方正堂谈得还行，看得出来对方对她挺满意的, 而且她提出要尽早结婚领证的要求后, 对方也没有拒绝, 左右也不过一两个礼拜的事情, 到时候她的粮油关系并入婆家, 想来他们也不会贪墨她的东西。 　　彭进步满脸愕然地看着苏清影，脱口而出道：“苏工，你要结婚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苏清影这才刚刚相亲吧，进展居然这么快的吗？ 　　苏清影点了点头：“是啊，我要结婚了，正好我手头的项目刚刚忙完，有时间处理终身大事，这不也是厂里面希望我做的吗？解决了我的婚事儿，我才好全身心投入下一步工作里。” 　　明明知道苏清影应该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但是彭进步却莫名有些心虚，为了掩饰尴尬，他问了一句：“是方会长的儿子？” 　　苏清影点头：“是他，就像是彭厂长你说的一眼个，人不错，长得好，工作能力也挺好，结婚的话正合适。” 　　反正只是选个合适顺眼的人罢了，解决了个人问题，也能让厂子里不在盯着她的终身大事瞧，苏清影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她现在只想工作，在常人看来枯燥无味的工作，那些仿佛永远也算不完的数字，一个又一个亟需解决的难题，可比费尽心思找一个喜欢并且想要与他共度余生的男人好多了。 　　能有个方方面面条件都合适的已经很不错了。 　　彭进步并没有在苏清影这里多做停留。 　　现在天色已经晚了，苏清影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女同志在，哪怕自己是过来谈工作的，长时间停留在苏清影家里，传出去也不好听，对她，对他的名声都会有影响的。 　　“那苏工，我就先走了。” 　　苏清影点点头，起身将彭进步送出了家门。 　　看着他走出了小院儿，苏清影方才关上了房门。 　　彭进步的家也住在小红楼，与苏清影住的地方相隔的不远，他一路慢慢腾腾地往回走，脑子里则思考着关于苏清影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回了自家的小院儿里。 　　“老彭，你回来啦？怎么样？苏工怎么说？” 　　林静正在把洗衣服的水泼在院子里，见到走进院子的彭进步，她急忙开口问了一句。 　　彭进步摇了摇头，示意林静进门再说。 　　回了客厅之后，彭进步将苏清影家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林静听完了之后，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说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在苏工家里做活儿的张大婶是后勤部部长的岳母，她应该不缺那些东西吧？” 　　张大婶本名张招弟，是李明光的岳母，她就只得了许玉梅这么一个女儿，老伴儿去世之后，她就搬过来跟许玉梅一起住了。 　　要说李家的条件也不错，李明光是后勤部部长，而许玉梅则是厂办的打字员，而李明光的父母离得比较远，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过，张招弟这个岳母就成了家里唯一的长辈。 　　之前苏清影进了封工之后，厂子给她安排保姆，是李明光找到彭进步，说他岳母在家待着也是无聊，想找个事儿来做。 　　虽然做保姆一个月工资只有十块钱，但是三餐全包，算下来这工资其实也不低了。 　　尤其张招弟是乡下过来的，也没有个正经工作，这样的活儿对她来说可是不可多得的工作，她做起来应该是十分用心的。 　　谁能想到张招弟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听彭进步的意思，她就跟那鬼子进村似的，把厂子给苏工的东西全都弄走了。 　　李明光家一个干部一个工人，他们能缺这些吗？ 　　彭进步揉了揉眉心，满脸疲倦地开口说道：“这还不算完，人家苏工说了，要她把这两年弄回去的东西全都还上，还不上的要折钱给她。” 　　林静闻言，微微愣了一下，不过还是说道：“苏工的要求也没错，这也就是苏工性子好，面皮儿薄，要是换了咱们厂其他的工程师，怕是早就打上门去了。” 　　当然，他们厂子里的总工程师也就只有苏清影一个，能安排保姆照顾的就她是独一份的，只是这原本是为了照顾他们厂的宝贝技术员，结果却让人给欺负了去…… 　　“张招弟在苏工家干了两年，一开始估计她是不敢动手脚的，后来怕是发现苏工对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不在意，才开始慢慢试探的，然后她的胆子就变得越来越大。” 　　厂子里的领导大都是男性，不好到苏清影一个女同志的家去，加上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自己的工作间忙活着，就算是厂子里的人有事儿找她，大都是到她工作间去。 　　估计这也是为什么张招弟偷偷摸摸搞了这么多小动作才被发现，如果不是彭进步今天晚上突发奇想去了苏清影家里，这件事情怕还爆不出来。 　　林静仔细想了想，也觉得事情有些难办，毕竟张招弟是李明光的岳母，怎么也得看李明光的面子，开大会公开批评和让她向苏清影道歉的惩罚已经很重了，要是还得还东西…… 　　林静已经可以想象得到李明光和许玉梅二人的表情了。 　　彭进步越想就越觉得烦躁，他摆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要我说他们也是活该，我就不相信那夫妻两个能不知道他们老娘干得好事儿。” 　　张招弟又不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她每个礼拜都能从苏清影家里拿东西过去，那对夫妻就算一次两次没有注意到，可是家里面的东西多了他们总该清楚吗？ 　　所以他们估计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打量着既然没人发现，那就当做不知道，反正吃的喝的全都进了他们家人的肚子，不管怎么样，他们一家人也不亏。 　　林静也跟着点了点头：“是啊，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是不给苏工一个交代，她要是不想在咱们厂子里待了怎么办？” 　　彭进步闻言，心中一凛，不过很快他便又冷静了下来：“苏工准备结婚了，和方会长的儿子方正堂，她还说不用给她安排保姆了，马上她就能到婆家吃饭，还计划着把粮油关系转过去。” 　　林静：“……” 　　算了，他们这些搞技术的向来比较单纯，做事儿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苏清影今年也二十六了，就算是想结婚也无可厚非。 　　“那咱们还是尽快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吧，苏工是个好说话的，但是方会长他们一家可不是好相与的。” 　　彭进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件事情就此搁下了，夫妻两个简单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开始忙各自的事情了。 　　而此时苏清影吃过饭后，将碗筷都洗刷了一遍，然后重新放回了碗柜里面去，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厨房，想到彭进步说的事情，便转身上了二楼。 　　苏清影的房间在二楼，因为只有她一个人住，二楼的几个房间都被她根据用途不同，分门别类的利用上了。 　　卧室，书房，洗澡间，衣帽间，另外还有两间客房，里面摆放着简单的家具，自己的家人过来时可以住着。 　　不过苏清影的工作忙，他们也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过来的时候很少，所以这两间房间基本上长期空着，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 　　苏清影检查了卧室书房还有自己的衣帽间，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除了卧室书房这两个自己经常会去的地方东西没少之外，衣帽间可是少了不少的衣服。 　　苏清影爱漂亮，堂妹苏红玉又是个心灵手巧的，给她做了许多的衣服，而柳絮果也知道她的喜好，平时或买或做，也给她做了不少衣服，因此苏清影的衣服塞满了自己卧室的大衣柜不说，衣帽间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不过她也不是每件衣服都喜欢的，所以喜欢的常穿的衣服会放在卧室里面的大衣柜里，不喜欢和基本不穿的衣服会放在衣帽间了。 　　现在她的衣帽间空间少了许多，那些她不太喜欢，也不怎么穿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食物都被张招弟弄走的时候，苏清影倒是没有太大反应，毕竟她对食物的要求不高，能吃饱，可以维持她的身体机能运转就成，可是衣服的丢失却让她的心情变得极为恶劣。 　　哪怕是她不喜欢，也不会穿的衣服，她都会妥妥帖帖地收起来，而她的衣帽间和衣柜，也是除了书房之外不会让张招弟收拾的地方。 　　对方触犯了她的禁忌，这比张招弟把厂子里分给她的食物全都拿走了还要让苏清影不痛快。 　　她气呼呼地拿了钥匙打开了书房的大门，然后从柜子的最底下取出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翻看了一番之后，她拿着红笔在其中十几页上打了个对钩，然后抱着笔记本下楼，径直去了彭进步的家。 　　砰砰砰的敲门声让刚刚洗漱过准备上床休息的彭进步和林静二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彭进步怕厂子里的人找他有什么事情，这才下楼去了。 　　林静想了想，也披了一件衣服下楼。 　　“彭厂长，张大婶不止拿了吃的，她还偷了我的衣服。” 　　苏清影平静地将自己发现的事情告诉了彭进步：“她的这种行为很恶劣，我要到公安局去告她。” 　　彭进步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还没算完，不免觉得有些头疼，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好声好气地劝说道：“苏工，不过是两件衣服，闹到公安局是不是不太好？我们厂子内部的事情内部解决不好吗？” 　　他以为苏清影只是丢了两件衣服，便耐心地劝说起了她来。 　　刚刚发现张招弟拿了那么多吃的苏工都没有生气，怎么只是丢了两件衣服，她的火气儿就这么大？ 　　苏清影见彭进步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就将自己带来的本子翻给彭进步看：“张大婶偷了我总共三十二件衣服，其中包括连衣裙三条，毛线衣四件，棉袄棉裤两件……” 　　苏清影拿出来的这个本子上画着她所有的衣服样式，旁边则标着是什么材质，哪年哪月谁送给她的。 　　所有丢失的衣服上面都有记录，一切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原本彭进步只是以为苏清影丢了两件衣服，却没想到她丢的衣服数量竟然这么多，且不提那些连衣裙之类的，毛衣毛裤，棉袄棉裤这些可都不便宜，她丢失的这些东西的数额加起来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步。 　　这下子彭进步也没有办法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了，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疼了起来，看着一脸认真，并且坚持要个说法的苏清影，彭进步犹豫了片刻后，开口说道：“苏工，你别着急，明天我带你去要个说法，我一定让她把拿了你的东西全都还给你。” 　　苏清影摇了摇头：“那些东西已经被她用过了，我不要，她要做全新的还给我。” 　　苏清影在这方面有洁癖，被别人穿过的衣服她不会再穿，而且她也不要他们折算成钱给她，她就要全新的衣服。 　　苏清影的要求并不算过分，彭进步一口答应了下来，并且好声好气地把苏清影送出了家门。 　　等回过头来，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林静，彭进步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之意来。 　　“这次的事情怕是越闹越大了。” 　　说着，他将刚刚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林静：“……那个张招弟也太过分了吧？” 　　顾及着李明光的样子，她倒是没说张招弟是贼，可是偷了人家那么多衣服，这种事情做得也太离谱了，偷拿苏工吃的喝的，还能勉强说苏工一个人吃不了，不拿走也就坏了，可是偷人衣服这种事情，往哪儿说都说不过去。 　　林静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后，方才小声说道：“李明光的岳母是这样的一个人，李明光应该不会完全不知情，倘若他知道的话，这么一个人掌管着后勤部……” 　　其余的话林静并没有说下去，但是彭进步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李明光是被蒙蔽的还好，但如果他并不是被蒙蔽的，而是清楚地知道张招弟所做的那些事情，这岂不是说他在后勤部那边儿的手脚可能也不太干净？ 　　彭进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后勤部失窃的案子，听方正业和周继和两个说，后勤部仓库的门锁并没有被撬开，里面的东西却不见了，如果那个内贼是李明光呢？ 　　眼看着彭进步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林静急忙出声安慰起她来：“老彭，你也别着急上火，或许事情没有咱们所想的那么严重呢，你别着急。” 　　彭进步摆了摆手，示意林静扶自己回房间去，林静见他的嘴唇发青，一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模样，便没有再说些什么，急忙扶着他回了房间，又把硝酸甘油片给他吃了，眼看着彭进步的唇色慢慢恢复了正常，她方才松了一口气。 　　“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不管发生多大事儿，得先把身体顾好了才成，你要是出什么事情，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可怎么办才好？” 　　彭进步的心脏可不好，要是真气出来个好歹，他们这家可就散了。 　　而此时的彭进步已经说不出别的话来了，他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眉宇间露出了浓浓的疲倦之色。 　　而看到他这个样子，林静不好再说些什么，她长叹了一口气，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在彭进步旁边躺了下去。 　　这一夜夫妻两个都没怎么休息好，第二天天还没亮，彭进步就起床了，他去书房写了些报告，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后，他收拾了东西，去了苏清影家。 　　苏清影起得很早，此时正穿着运动服在院子里锻炼身体，跳了一套操后，便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彭进步。 　　和彭进步相比较起来，苏清影的状态要好上不少，毕竟对于她来说，找出问题，解决问题，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她并不需要去想其中那些弯弯绕绕的，所以昨晚上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看到眼睛下挂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彭进步，苏清影有些讶异地开口说道：“彭厂长，你昨晚上没睡好吗？” 　　彭进步：“……” 　　看着神清气爽的苏清影，他莫名有些羡慕——其实像是苏工这样子除了工作万事儿不过心的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像是他一样，被厂子里面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搅和的连觉都睡不安稳。 　　见苏清影神色平静，似乎已经不像是昨天晚上那么生气，彭进步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苏工，昨天的事情你……” 　　没等彭进步说完，苏清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彭厂长，你是不是要去找张大婶要东西，我准备好了，正好跟你一起去。” 　　彭进步：“……” 　　得，看样子今天的事情是不能善了，彭进步只能点头同意了下来：“那就麻烦苏工陪我一起去了。” 　　苏清影让彭正业在外面等着，而她则进了房间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又将长长的头发编成麻花辫，然后仔细地盘在头顶上，之后她将自己昨晚上整理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装进了一个黑白格子的斜挎包，这才又小跑着去了院子里。 　　而此时的彭进步大约是发现这一遭是必须要走了，面上的表情比起之前来看着要稍稍好看一些。 　　“苏工，这个点你应该还没吃早饭，要不然我们先去食堂吃了早饭在过去？” 　　苏清影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先把我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 　　“行吧。” 　　之后两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一起朝着李明光家所在的家属区走了过去。 　　“正堂，你怎么回事儿？昨天看着和苏工聊得还挺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兴趣？你给我一句老实话，你到底想不想娶苏工？” 　　方家饭桌上，方贤德看着埋头在那里吃饭的方正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昨天他和苏清影相亲的时候看着一切都挺好的，而且苏清影提了想要尽快结婚的要求后，他也挺乐意的，怎么过了一天后，他就成了这副样子了？ 　　方正堂低头不语，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平心而论，苏清影确实是一个非常出色优秀的女同志，长得好，又是他们厂子的总工程师，待遇在厂子里算是一等一的，若是跟她结婚的话，好处肯定不少。 　　可是昨天与苏红玉的谈话，还有许文静的那些话，却让方正堂变得犹豫不决了起来。 　　苏清影长得那么漂亮，又曾在苏国待了七年，她真的是个能安生过日子的人吗？ 　　因为这些，方正堂才开始变得迟疑起来，现在见方贤德一副恨不能他马上娶了苏清影进门的模样，方正堂心里面更加觉得膈应。 　　他很不喜欢这样，明明是他娶媳妇儿，但是方贤德比他还要着急，他是真觉得苏清影是个好儿媳的人选，还是看中了苏清影背后代表的那些东西？ 　　眼瞅着方正堂只是闷头吃饭，却一句话都不肯说，方贤德气急道 ：“你这孩子，能不能跟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人家苏工人那么好，你还想挑三拣四不成？” 　　这一次没等方正堂开口，端着几个菜饼子进来的许文静满脸不赞同地打断了他的话。 　　“方贤德，你在后面跟着瞎着急什么？苏工虽然不错，但是咱们家儿子又比她差到什么地方去？非得上赶着不成？” 　　说着，她将手中的盘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语气变得比之前更差劲了：“更何况哪里有这样处对象的？昨天刚刚见面，就提出了要结婚，这是正经女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你瞧瞧哪家结婚这么快的？” 　　这也是让许文静觉得很不爽的一点儿，现在女孩子大都矜持，只有男方才急着想要娶媳妇儿，一般女方都会拿乔，上赶着要嫁人的女人很难被人瞧得起。 　　按理说，苏清影是总工程师，虽然年纪大了点儿，模样妖娆了点儿，不像是正经人了点儿，但是这样的总归是有男人喜欢的，她这么上赶着要嫁人干嘛？ 　　更加让许文静觉得不舒服的一点儿就是，苏清影都想着要嫁给她儿子了，都没有想着带着东西上面看看她这个婆婆，许文静又哪里能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之前不过是见丈夫和儿子似乎都很高兴能娶了苏清影，所以她才强压着不满，现在看到方正堂似乎也不是非常乐意的模样，许文静立马就将自己的不满表达了出来。 　　“要我说啊，那个苏红玉都要比苏清影强上不少，正堂要是不乐意跟苏清影谈，那就一拍两散，他这么优秀，你还能怕他找不到对象吗？” 　　方贤德听到自己媳妇儿说的这话，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开口呵斥道：“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苏红玉和苏清影能相提并论吗？” 　　苏红玉就只是一个纺织厂的普通女工罢了，未来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得到头，虽然人挺能干，看着也挺好生养的，可是和苏清影如何能比？ 　　苏清影是从苏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年纪轻轻就在他们厂子做了总工程师，她的未来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比较的。 　　方正堂就算是再优秀，那也只是在他们厂子里面能排得上号，跟苏清影相比较那还是差了一大截。 　　这也就是苏清影年纪有点儿大了，厂子里操心她的个人问题，她眼光又高，挑来挑去没找到合适的，这才让方正堂给捡了漏。 　　要不是这样的话，方正堂哪里能够得上她？ 　　许文静没忍住，啪的一下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不满地说道：“我们家是娶媳妇儿进门，不是娶个祖宗进门供着的，儿子要是愿意我没话说，要是不愿意，那我可不许你逼着儿子把人娶进门。” 　　听到这话后，方贤德还没什么反应，坐在一旁吃饭的方晓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瞅着许文静准备朝着她发火儿，方晓雯飞快地将碗中的稀饭喝了个干净，抓起一个菜饼子就往外跑。 　　“我要去上班了！” 　　开什么玩笑，她要是继续留下来，可不就要被自己老娘锤了？ 　　不过想到许文静刚刚对苏清影的嫌弃，方晓雯忍不住直撇嘴。 　　有本事就把这些嫌弃的话当着人家苏工的面儿说，一边想要人身份带来的好处，还一边儿嫌弃人家，她老娘这事儿做得也够丢人的了。 　　然而就在方晓雯刚刚推着车子走出家门，就听到隔壁院子传来了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我的个天娘嘞~~你们可是要逼死个人！” 第24章 　　方晓雯听到这喊声后, 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扶着的自行车险些给摔在了地上。 　　住在他们家隔壁的可是后勤部长李明光他们家，那户人家的小日子过得可是不错, 两口子在厂子里都有正经工作不说，就连张招弟这个乡下来的老婶子都在苏工家里找了个保姆的工作来做。 　　这一家人自诩是体面人家, 出来进去的头都高高昂着，姿态拿得足足的，今儿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听这声音像是张招弟的喊声，她这是准备泼妇骂街了不成？ 　　方晓雯来了兴趣, 将自行车靠在一旁, 便凑过去想要看热闹。 　　李明光的家的院子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的人, 都是住在附近的邻居, 他们也是听到了张招弟鬼哭狼嚎的叫喊声，特意跑出来看热闹的。 　　李家的院子里面，张招弟瘫坐在地上, 一只手拍打着大腿，一只手拍打着胸口，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 嘴里面则哭嚎着让人给她做主。 　　“还有没有天理啊？厂长为了讨女人欢心要拿我作筏子, 冤枉我是小偷, 我不活了啊，让我死了吧！” 　　张招弟哭天抹地，哀嚎声在小院上空不停地回荡着。 　　围观的人们指指点点, 议论着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张招弟怎么突然嚎叫上了？”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 听说是彭厂长带着苏工来找她的麻烦？” 　　“我刚刚正巧路过, 听到彭厂长和苏工说的话了, 听说是张招弟手脚不干净, 偷了人苏工的东西，所以彭厂长才带着苏工来要说法的。” 　　这话一说出来，围观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在知道张招弟是偷了东西才被人找上门来之后，再听她那仿佛受了天大冤屈的嚎哭声，就显得有点儿讽刺了。 　　她一个偷东西的，居然这么大声？真以为他们封工是某些不讲道理，只凭谁声音大就能决定谁对错的乡下地方了？ 　　彭进步显然也没有想到之前看起来挺体面的一个妇女，在知道他们是来要东西了之后，立马就开始坐在地上撒气泼来，他额头上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起来，耐着性子说道：“张招弟同志，你这样闹腾是没有意义的，还是快点将拿走的东西交出来，否则的话，我们就没有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苏清影站在彭进步的身后，神情淡漠地看着张招弟——现在的张招弟和平日里在她家里的时候那个女人完全不同，两人也认识了两年的时间了，苏清影一直都觉得张招弟是个做事儿妥帖的体面人，她与她相处的还算是不错。 　　当然，这是在发现张招弟偷了她的东西之前，在那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对张招弟的认知可能出现了错误。 　　然而此时此刻，张招弟的样子再一次刷新了苏清影对她的认知。 　　那个在自己家里总是干干净净，操着一口不太标准普通话的女人，此时露出了自己野蛮无理的一面，现在她与苏清影所认识的那个她完全判若两人。 　　这样的变化让苏清影觉得有些困惑，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些东西本就不是她的，是张招弟利用不符合规则的手段拿走的，在旁人没有发现的时候，她理直气壮地使用着，那在旁人发现之后，自然就要将其还回来。 　　为什么她不肯归还，还要反咬一口呢？ 　　如果是她的话…… 　　苏清影想了想，觉得如果是她的话，就不可能有今天的这一幕发生，她是不可能在其他人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偷偷地拿走其他人的东西。 　　那不属于她，她不会拿。 　　“妈，妈你能不能别闹了？快点起来啊……” 　　许玉梅急得满头大汗，想要把张招弟给拉起来，却又无从下手，只能徒劳的一遍又一遍地劝说着张招弟，想让她从地上起来。 　　可是张招弟却根本听不进许玉梅的话，依旧坐在地上撒泼闹事儿，说到最后，吐出来的那些话甚至都有点过分了。 　　许玉梅心中大急，哄不住自己的母亲，她只能寄希望与彭进步了。 　　“彭厂长，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我母亲是什么样子的人我很清楚，这邻里邻居的也都知道我母亲的为人，她肯定不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她又不好给张招弟定罪，就只能这么说，想先将今天的事情给糊弄过去再说，许玉梅一面觉得自己的母亲现在太过丢人现眼，一面又觉得彭厂长和苏清影两个有些咄咄逼人了，有什么话私底下不能说，非得要大清早跑到人家里面堵着问，不管有没有事儿，他们一家人都是惹了一身腥。 　　“许会计，有没有什么误会我们大家心知肚明，你不必在此含糊不清。”彭进步虎着一张脸说道：“张招弟同志，请你不要在这里和我胡搅蛮缠，现在只是我和苦主上门找你，这是属于厂子里的内部问题，如果你还是胡搅蛮缠，拒不交代的话，那我们就只能请相关部门介入了，到那个时候，这可不只是我们厂子的内部问题了。” 　　彭进步身为一厂之长，身上还是有几分官威在的，这么虎着脸说话，看着还是挺吓人的，原本还嚎叫个不停的张招弟声音也弱了几分，她抬起手抹了把脸，将脸上的那些腌臜东西都抹到了袖子上面，这才哭丧着脸说道：“彭厂长，你不能这样给我定罪，这对我不公平，我张招弟行的端坐的正，我绝对没偷拿苏工家的东西。” 　　说完这番话后，张招弟扭头看向了站在彭进步身边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苏清影，可怜兮兮地说道：“苏工，我在你家伺候了你两年，我这人什么样子你应该知道的，你不能丢了东西就到我家来找啊，厂子里这么多人，谁都可能是小偷……” 　　张招弟觉得苏清影肯定会帮着她说话，她跟了苏清影两年的时间，知道这个被厂子里捧着的女工程师是什么样子。 　　说得好听是个性天真，不晓得人情道德，说难听点儿就是个脑子蠢的，跟过去那地主家的小姐是一样样的，家里有啥她自己都不知道，也从来不会去盘点，吃什么也都由着张招弟来。 　　过去的张招弟一手把控着苏清影家里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在发现了苏清影对生活上的事情好像并不怎么在意，加上她一个礼拜至少有四天是在她的实验室不回家的，所以便开始动了歪心思。 　　之前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可是谁能想到现在彭进步和苏清影突然过来要找她的麻烦？ 　　让她把拿回家的东西给还回去，自打她开始动手脚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可都被他们家人吃了用了，她哪里能拿的回去？ 　　所以张招弟便咬死了自己没有偷拿东西，甚至还在给苏清影打感情牌，想让苏清影帮自己说话。 　　倒是也难怪张招弟会认为苏清影会帮她，实在是因为过去的苏清影太好说话，虽然她是厂子里的总工程师，可是面对自己的时候始终是客客气气的模样，从来都没有因为她是保姆而看不起她，态度虽然算不上多亲热，可也冷清不到什么地方去。 　　所以这也就知导致了张招弟对苏清影的认知出现了错误，她甚至还觉得今天的事情并不是苏清影自己找上门的，是彭进步发现不对才擅作主张上门来要东西的。 　　只要苏清影说她没少东西，那不就成了？ 　　然而让张招弟觉得意外的是，苏清影并没有帮着她说话。 　　“张大婶，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擅自将我家中的衣服和食物带回了家里，这种行为是不对的，我希望你能将这些东西如数还给我。” 　　苏清影的声音依旧娇娇嫩嫩的，听起来没有什么威慑力，但是她所说出的那些话就像是化作了一记耳光，重重地扇在了张招弟的脸上，她的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瞠目结舌地看着苏清影，似乎不敢相信为什么她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许玉梅一直都听张招弟说苏清影人如何如何，是个面瓜一样的性子，从不会跟人撕破脸，就算被欺负了也像是个傻子似的察觉不到，她也一度怀疑苏清影能坐上封工总工程师的位置是靠着她那张脸的缘故，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面瓜一样的女人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苏工，做人要讲良心，你家里丢了东西，凭什么要说是我妈给拿走的？她这么大年纪了，你以难不成还要给她安插一个小偷的罪名吗？你不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吗？” 　　许玉梅提高了声音，急赤白脸地说道。 　　然而苏清影并没有因为许玉梅的声音提高就改变了自己的说法，她虽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上，但并不代表她是个好欺负的，如果在明知道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害，她也是要为自己讨回个公道来。 　　“许会计，你不用急急忙忙地给我扣帽子，我家里的钥匙除了我就只有张大婶有，而我住的地方是和厂子里其他领导在一起的，可以说那里的治安是厂子里最好的，并且领导所在的家属区并不是所有的家属都是上班的，如果经常有陌生人出入我的家里，并且偷偷拿走我的东西，他们不会察觉不到的。” 　　苏清影平静地诉说着事实：“厂子里每周发给我的食物补贴全部都不翼而飞，如果不是张大婶做的，那么她为什么不说出来？” 　　“昨天是礼拜一，内务部刚刚把分给我的东西送到家，就被小偷给光临了，将厨房里的东西全都弄走了，那我想问，全权负责我家里一切事宜的张大婶为什么没有将这件事情上报给我？” 　　苏清影的声音不大，但是也足以让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听到了，她说的条理分明，并不是空口白牙来污蔑人，大家伙儿都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是啊，要真是外面来的小偷，哪里能摸进苏工家，还偷了那么多东西都没有被人发现？ 　　彭进步跟着开口说道：“张招弟同志，你也别在这里出洋相了，苏工已经将你拿走的所有东西都整合成了起来，你最好全都还上，否则的话谁也救不了你。” 　　苏清影见张招弟脸色发白，身体哆嗦个不停，便没有把自己整理出来的表格递给对方，而是将其递给了许玉梅。 　　“许会计，这就是你们该还给我的东西，至于那些被你们穿过的衣服，我不要了，但是你们要一比一做出同样的衣服还给我，我的衣服是全新的，你们也必须给我全新的。” 　　苏清影态度异常坚决地说道，任凭谁都不会怀疑她是在开玩笑。 　　许玉梅又哪里敢接这东西？她下意识地朝着地上坐着的张招弟看了过去。 　　而刚刚已经停下了嚎叫的张招弟此时又重新开始扯着嗓子叫唤了起来。 　　“我家三代贫农，根正苗红，你们这是要逼死个人哟，谁来给我做主啊，我不活了……” 　　彭进步当了厂子这么久，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张招弟这样的，她就跟个刺猬似的，让人无从下手。 　　她不跟你讲道理，就只是在撒泼，这不还没说两句呢，又开始撒起泼来了。 　　许玉梅尴尬地站在一旁，讷讷地开口说道：“彭厂长，你还是不要逼我妈了，她身体不好，要是被你们逼得心脏病犯了，你们说着能算谁的？” 　　许玉梅的话给了张招弟提醒，她立马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摆出了一副要不行了的样子。 　　她的演技倒是绝佳，也不嫌弃地上肮脏污秽，身体直接倒在地上，甚至开始一下一下地抽搐起来，那样子看起来像是真的要不行了似的。 　　原本在外面看热闹的众人这下子也顾不得看热闹了，仗着人多，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彭厂长，我瞧着还是算了吧，这人要是真被逼出来个好歹，你们也不好交代不是？” 　　“苏工，你也别咄咄逼人了，多大点事儿啊，你也不缺那点儿东西，就算张招弟真拿了，她认个错不就结了？” 　　“是啊，李部长现在也不在家，你们这么上门来逼人家岳母，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人们向来都是同情弱者的，不管那人犯了什么错，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他们摆出一副可怜模样，旁人便不由自主地开始同情他们，劝说那些来要维护自己正当权益的人忍一忍。 　　苏清影是他们厂子的总工程师，收入好，待遇高，她只有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东西，看在张招弟照顾了她那么长时间的份上，她也不该这么斤斤计较。 　　舆论风向慢慢开始偏移，而地上躺着的张招弟发觉了这一点，又开始卖力表演了起来。 　　而许玉梅则偷偷地掐了自己一把，扑过去抱住了躺在地上的张招弟，跟着哭了起来。 　　“苏工，我知道你向来瞧不起我妈，觉得她是你家的下人，天然就低你一等，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这样侮辱我妈，你是不是非要把她逼死了才肯善罢甘休？” 　　许玉梅的声音很大，嚷嚷的在场所有人全都听见了，大家伙儿看向苏清影的眼神瞬间变了。 　　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不兴旧社会那一套了，厂子里安排人照顾苏清影的生活起居，那是为了解决厂子里技术人员的后顾之忧，工作不分高低贵贱，苏清影竟然会因为张招弟在她家里做保姆而看不起她？ 　　一时间众人看向苏清影的眼神都变了，就连彭进步也察觉到不太妙，他抿了抿嘴唇，觉得事情开始变得难办起来。 　　要是早知道这家人这么难搞，他就不会这么冲动地带着苏清影过来了。 　　然而苏清影就像是没有察觉到大家伙儿的眼神变化似的，她定定地看着地上的许玉梅和张招弟，语气仍旧没有什么高低起伏，声音还是娇娇嫩嫩的样子。 　　“我从来都没有瞧不起过张大婶，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虽然张大婶不会我做的那些事情，但同样的，我也不会张大婶会的，算起来我们是一样的，都有自己不擅长的，我不会因为自己擅长某些东西而嘲笑另外一个在这个领域一无所知的人，因为我在她所擅长的领域也是一无所知。” 　　“可是我不明白，这与我们今天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来要张招弟把从她家里偷偷拿走的那些东西的，这本来就是合理诉求，她不明白，为什么让小偷归还他们偷走的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时，他们还会心生怨怼，并且试图颠倒黑白，往她的身上泼脏水。 　　“我认为苏工说的对，这样好了，既然苏工家丢了东西，而张招弟同志和许玉梅同志又说她们没有动过苏工家的东西，那么这件案子还是交给公安局的同志好了。”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的男声响了起来，穿着蓝色制服的高大男人越众而出，走到了院子里面。 　　“彭厂长，苏工。”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将目光转移到了从门外进来的方正业身上。 　　“方科长。” 　　方正业朝着苏清影笑了笑，转而看向了彭进步：“彭厂长，这件事情很好解决，我建议交给公安局的同志来处理，如此一来的话，这两位女同志也不需要担心我们会偏向苏工，冤枉你们了。” 　　苏清影点头，对方正业的话表示赞同。 　　她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是彭进步说要内部解决，她才退而求其次的。 第25章 　　一开始谁也没有想着要把事情闹到这么大的。 　　彭进步跟苏清影解释过, 李明光是后勤部部长，许玉梅又是厂办的会计，都是一个单位的职工,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能把东西还上, 还是不要斤斤计较的好。 　　苏清影虽然觉得还是报公安比较简单，可是彭进步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不给彭进步面子，再加上张招弟照顾了她两年, 除了手脚不干净外, 其他的事情做得倒是还算让人满意, 便想干脆给她个面子, 他们若是把东西可以还回来，她也就不继续追究了。 　　然而谁能想到他们进了李家门，把事情跟张招弟说了之后, 她立马就坐在地上哭嚎了起来，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去阻止她。 　　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情，被对方人为变得这么复杂, 最后还是要借助公安局的力量来解决, 真不知道绕这么大弯图什么。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 看向了彭厂长，那模样仿佛再说，你瞧吧, 最后还不是发展到要惊动公安局的地步？ 　　彭进步头都大了, 要是李明光在这里的话, 他还好跟对方交流, 现在对方出去开会不在, 家里都是女人，他哪里好说些什么？做起工作来不免有些束手束脚。 　　不过听到方正业也提出要交给公安局处理，彭进步稳不住了——这事儿现在就是厂子里的内部问题，要是真闹出去了，可还不够丢人的。 　　要知道苏清影当初进封工的时候，可是羡慕坏了封城一机二机两个机械厂，他们都想争取苏清影进厂子，还是因为他们厂子相比较封工有些小了，彭进步又说了会给苏清影绝对的科研自由，才把她给争取来的。 　　苏清影进厂之后，彭进步特意给她盖了专门的工作间，又安排了人照顾她，只要苏清影想要的东西，不管如何艰难，他都会弄回来的，这才把人给留了下来。 　　这要是让一机二机的人知道苏清影在他们厂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们保不齐会暗戳戳地过来挖人。 　　要知道相比较两年前刚回国只有虚名的时候不同，苏清影进了他们封工之后，可是确确实实拿出了研究成果来的，她改良并且设计的发动机大大提高了他们厂生产的拖拉机的载重量，使得他们的销量猛增。 　　这些都是被一机二机看在眼中的，要是这事儿真爆出去了，要是苏清影也觉得自己受了大委屈，跑了可怎么办？ 　　她这样的高级技术人员可是拥有自主选择权的。 　　想清楚了利弊之后，彭进步也懒得和张招弟纠缠什么，他冷着一张脸看向了面色法币的许玉梅，厉声说道：“许会计，你也是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你家李部长还是党员，去年还拿了厂子里的工作先进分子奖状，你母亲做没有做，我想你们夫妻二人也比我更加清楚，人老了，总有犯糊涂的时候，重要的是知错能改。” 　　张招弟张嘴还想嚎，彭进步一个眼刀飞了过去，同时拔高了声音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要非要一条道走到黑，那我也不管你们了，就让公安局的同志来吧。” 　　真以为这还是乡下地方呢，耍个无赖，哭嚎几声，就能将真相给瞒过去了，甭说是一个张招弟了，就算是李部长和许玉梅他们全都加起来，也比不过苏清影重要。 　　张招弟被彭进步那一眼看得心里面直打鼓，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了起来，此时她的样子看起来倒是真有点儿像是心脏病发了。 　　她不明白自己向来百试百灵的技能在封工怎么就失效了，就像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之前一直都跟面团似的，十分好说话的苏清影现在变得这么难以相处，她咬了咬牙，看着被一左一右两个男人围着，仿佛旧时地主家小姐出游的模样，脑子里面那根本就没怎么存在的理智的弦儿彻底绷断了。 　　“你们要找公安就去找公安，我说了没拿你东西就没拿你东西，我张招弟家里三代贫农，根正苗红，我从来不做这种丢人的事情。” 　　去报公安也要有时间呢，大不了她就把弄回家的那些东西全都扔了，到时候他们什么都找不到，那还有什么话说？ 　　心里面有了计较之后，张招弟推开许玉梅，从地上站了起来，梗着脖子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报公安就报公安，当她张招弟是被吓大的是吗？ 　　大家伙儿看到张招弟那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或许人张招弟真没有偷东西，她是被冤枉的，要不然的话她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一点儿都不心虚呢？ 　　许文静是个喜欢看热闹的，听到隔壁家的动静，她胡乱吃了点儿东西，便从家里面跑了出来，看到在人群里探头探脑的方晓雯后，许文静扯了她那粗麻花辫子一把，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个死丫头，不是说去上班了吗？怎么跑到这里看热闹了？” 　　方晓雯嘿嘿一笑，怕许文静继续找她麻烦，急忙将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一听到这事儿可能跟自己未来那个儿媳妇有关系，许文静立马来了精神，她两手扒拉着围观的人，生生地从人群之中挤了进去。 　　她可得好好看看，苏清影这是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等到许文静挤进去后，正好就听见苏清影说道：“方科长，那麻烦你派人去公安局跑一趟了。” 　　看来张家人是想要蛮横到底了，苏清影也懒得跟她们费口舌，直接让方正业叫公安局的人来。 　　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士来解决，盗窃案还是要让公安局的人来查的好。 　　方正业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扭头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小宋，你骑着我的车子去公安局一趟，就找卢队长，让他带人到封工来办案。” 　　方正业不是一个人来的，宋家国听了他的话，立马扬声应了一句，之后便准备往外面走，这个时候方正业又说了一句：“小宋，你顺道去保卫科，把一队二队的人调过来。” 　　宋家国没问为什么，答应了一声后，便快步离开了。 　　许玉梅急得要命，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她又不能拆自己老妈的台，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彭厂长，咱们就算是抓小偷也讲究个证据不是？你们得拿出证据来才成。” 　　反正过去那些吃的用的都已经被消耗完了，至于衣服什么的……苏清影的衣服那么多，装了一个大衣柜，又有一个衣帽间都是放衣服的，她未必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衣服。 　　这母女二人反正咬死了自己没有拿东西，在他们找不出证据的前提下，想来也会有惊无险的渡过的。 　　“彭厂长，我还得去上班，要不然的话，等公安局的同志过来了你们再来叫我回来？” 　　许玉梅看到了张招弟给她的暗示，立马冷静了下来，琢磨着先把人给弄走了，之后把家里的东西藏一藏弄一弄的，只要找不到证据，那他们就不可能将他们给定罪的。 　　彭进步还没说话，倒是方正业先一步开口了。 　　“许会计，你现在怕是还不能离开。” 　　许玉梅的脸色微微一变：“方科长，这是什么道理？我上班可要迟到了，无故迟到，我可是要扣工资的，苏工她不在意那些小钱儿，我可不一样，我得靠着这些钱生活呢。” 　　说着，许玉梅意有所指地看了苏清影一眼。 　　苏清影看向了她，认真地说道：“我也是靠着我的工资生活的。” 　　许玉梅：“……” 　　这人到底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这里装蒜呢？ 　　许玉梅有些膈应，就想早点儿结束这场闹剧，不想让围观的这些人继续看热闹了，于是便说道：“苏工，我妈照顾了你那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很不合适吗？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现在还这样冤枉我们，就算最后我们洗清了冤屈，可到底名声受到了影响，你要是有什么不满你直接说就是了，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对付我们？” 　　与眼中充满怒火的许玉梅不同，苏清影的面容平静，眼中一丝波澜也无，她捋了捋鬓角垂下的头发，开口回答道。 　　“首先，许会计你弄错了一点，张大婶是厂子里安排来照顾我生活起居的，为的是让我可以专心投入工作，为厂子创造更好的效益，厂子给她发了工资，她是领了工资来照顾我的，并不是无偿帮我，我并需要感激她。” 　　“其次，请你不要混淆概念，我家里丢了东西，根据种种线索，指向了张大婶，我之前已经说了我做出这样推断的理由，现在是来找你们要说法，你们如果能拿出合适的理由，或者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不是你们拿的，那可以说服我们。” 　　“最后，这件事情已经移交到公安局同志那边儿，我们双方一个是苦主，另一个是嫌疑人，在公安同志过来之前，谁都不能离开。” 　　的说到这里，苏清影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你说我冤枉了你们，你们的名声受到了影响，我该赔偿你们，可问题的关键是，如果公安同志过来，证明了你们的清白，那我就成了‘诬告者’，那时候你们的名声自然是清清白白的，倘若最后证实确实是你们拿的，那也就不存在你们名声受到影响了，毕竟，你们没有被冤枉，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名声了。” 　　苏清影认认真真的，一条一条地驳斥着许玉梅的样子看着竟然意外地让人觉得可爱，方正业不动声色地扫了苏清影一眼，并未开口帮她说话。 　　许玉梅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母亲说的这个不喜欢说话的苏工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而且对方条理分明，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十分有道理，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安，尤其是听到外面人的窃窃私语声，她的脊梁上冒出了一层层的汗水来，嘴里则大声说道：“苏工，你别跟我说大道理，毕竟我们跟你不同，你是苏国留学回来的博士，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比的，你在这里掉书袋，我可听不懂。” 　　方正业闻言，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开口截断了许玉梅话：“许会计，苏工当年外出留学是遵从国家政策，为了学习苏国先进知识才派出去的公派留学生，她全凭自己的本事争取到了名额，并且在学成归来后回到祖国怀抱报效祖国，严格说起来，苏工和许会计你做的工作都是一样的，你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不同。” 　　五九年开始，中苏关系破裂，到六-四年的时候，双方关系已经彻底降至了冰点，因为苏国种种举措，原本对苏国这个老大哥的喜欢，现在全都变了。 　　苏清影是从苏国回来的留学生，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许玉梅不断提及她与他们是不同的，其心可诛。 　　“许会计，我认为苏工的怀疑合情合理，大道理你听不懂，那我就跟你说最简单的道理，李部长是后勤部的部长，如果后勤部丢失了东西，李部长是否也要说，这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此言一出，许玉梅的脸色刷得一下变了，她立马提高了声音，想也不想地说道：“那跟我们家老李有什么关系？后勤部那么多人，丢了东西也该找别人……” 　　说完，许玉梅瞪着方正业，毫不客气地说道：“方科长，请你不要为了帮苏工而将我们家老李扯下水，你这种行为有些下作。” 　　要么说许玉梅不愧是张招弟的女儿，两人在某方便的行事做派真的是一脉相承，她几乎是本能地开始从男女关系方面开始攻击起了方正业。 　　苏清影是个年轻漂亮的女性，方正业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出头帮她说话？两人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奸-情。 　　她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来胡搅蛮缠，弱化方正业问出来的那个核心问题。 　　方正业却并没有因为许玉梅的态度而慌乱，跟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直接撇清关系，他目光直视着许玉梅，不急不缓地说道：“许会计，你也没有必要如此气急败坏，并且用这种下作手段来攻击我，李部长身为后勤部的部长，后勤部出了问题，他身为部长同样需要负责任，就好比彭厂长，他身为厂长，并不是只享有权利，他还有相应的义务，他要为整个厂子负责，如果厂子里出现了任何问题，那么身为厂长的他也是需要担责任的。” 　　“同理，苏工家的情况也是一样的，你的母亲被厂里分配去照顾苏工饮食起居，她拿着厂子里发给她的工资，苏工将自家的一切交给她照顾，这是出于对她和对工厂的信任，那么张招弟同志同样也有责任守护好苏工家的东西，现在苏工家里东西丢失，在没有其他嫌疑人的前提下，来找张招弟同志问责没有任何问题。” 　　方正业提高了声音，既是说给许玉梅张招弟他们这些人听的，也是说给门外围观的那些人听的。 　　“这些与苏工是什么身份完全没有关系，你和张招弟同志并不认可厂子里的判定，认为厂子里会因为苏工的身份包庇她，那我们现在已经请了公安局同志来，作为第三方，想来你们也找不出任何的理由再辩驳些什么，而在公安同志来之前，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发生，相关人员都要留在院子里，等待公安同志过来。” 　　之前找找地和许玉梅两个人胡搅蛮缠的时候，大家的思维不由自主地被他们给带偏了，忘记了这件事情最本质的东西是什么，反而真有了一种苏工和彭厂长他们咄咄逼人欺负人家的想法，然而现在随着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人一番条理分明的分析过后，大家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是啊，这事儿其实挺简单的，苏工家丢了东西，张招弟在苏工家做活儿，不管怎么说，她都有责任，不好好找出小偷，上来就是一通胡乱攀咬，她们这样哪里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是啊，多简单的事儿，有啥复杂的，这公安同志一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说的也是，这跟咱们管家的时候是一样的，你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老爷们儿回来发现东西少了，还不能问问你到底是咋回事儿吗？” 　　很多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只不过因为有些人擅长于偷换概念，又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可不就把其他人给绕进去了，但只要把乱糟糟的毛线头给捋出来，大家立马就豁然开朗了。 　　事已至此，彭进步知道找公安局的人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为了将影响降低到最小，让苏工感觉到他们厂子对她的重视，彭进步这一次选择坚定地站在苏清影这一边儿。 　　“许会计，你也没有必要去上什么班，事发突然，厂子里不会扣你工资的，我们今天就待在这里，等公安同志来解决这次的事情。” 　　许玉梅倒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她下意识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发现张招弟的脸色发白，神情也多了慌乱之色，她的一颗心慢慢得地沉了下去。 　　倘若这些人都要在这里守着，等到公安局的人过来，那所有的事儿不就露馅儿了？ 　　不行，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思及此，许玉梅朝着自己的母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点装晕，母女连心，张招弟突然仰面倒了下去。 　　摔倒在地的张招弟脑袋碰到地上，发出重重一声响，她疼得险些尖叫出来，不过最后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许玉梅的反应极快，她立马扑了过去，抱着张招弟的上半身就哭了起来。 　　“妈，妈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有事儿啊，你要是出事儿了，你可要我怎么活啊……” 　　许玉梅的眼泪也是说来就来，她在那里哭天抹地的，仿佛张招弟就此去了似的。 　　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出，眼见着张招弟都晕了过去，大家全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文静看到现在，越看越觉得苏清影过分，她好歹是厂子里的总工程师，一点儿身份都没有，她又不缺那点儿东西，丢了不就丢了？追上门来对着人家喊打喊杀的，生生把人给气晕了过去，她一个女人家，气量这么小，以后跟其他人相处的时候岂不是把所有人都给得罪光了？ 　　原本许文静就因为苏清影那妖妖娆娆的样子百般看不上她，加上她跟张招弟邻里邻居住着，从她嘴里知道不少苏清影的臭毛病——用张招弟的话说，苏清影除了长了个女人样子，其他半点儿都不像是女人，家里水瓶摔了都要她来扫，那做派比旧社会的大小姐还大小姐呢。 　　“这样的女人要是谁家娶进门了，那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儿，那是娶了个祖宗！” 　　她之前因为儿子似乎喜欢苏清影，所以就算不满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不情不愿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儿媳妇，现在儿子看样子也不是那么喜欢她，加上苏清影现在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许文静对她的厌恶更是达到了最顶峰。 　　这个女人一定不能进他们家门。 　　“来人啊，快点来人，谁帮我把我妈送到医院去？” 　　就在许玉梅急得大叫的时候，方正业已经走到了她们的跟前，他低头看着许玉梅怀中的张招弟，发现她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显然不像是处在昏迷中的样子，他心中了然，趁着不注意狠狠地在张招弟虎口处掐了一把。 　　“啊！！！哪个天杀的来掐老娘！” 　　方正业用了巧劲儿，那样的力道掐下去，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张招弟疼得嗷咾叫了一声，蹭的一下就从许玉梅的怀里面跳了起来，看她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像是刚刚晕过去的样子。 　　围观众人：“……” 　　所以这是黔驴技穷，准备装晕来先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吗？ 　　张招弟他们的骚操作不断，大家到此也已经看明白了，恐怕人家苏工家的东西都是张招弟给偷走的，否则的话她坦坦荡荡等着公安局的同志来就是了，非要搞这么多的小动作干什么？ 　　彭进步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们这母女两个一出接一出的举动已经让彭进步失去了耐心，他毫不客气地说道：“许会计，张招弟同志，事已至此，我劝你们还是快点把从苏工家拿走的东西还回来，这样顶多背厂子里的一个处分，要是公安局的同志来了，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大家都是一个厂子的职工，看在这样的关系上，彭进步还算是好说话，这要真换了公安局的人来，他们可不会像是彭进步这样好说话了。 　　可是她们现在是骑虎难下，刚刚还不肯承认偷拿了东西，现在要是进行赔偿的话，那岂不是坐实了张招弟偷东西的事儿？ 　　许玉梅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了任何点子的张招弟，她权衡了一下利弊，暗暗做出了决定来。 　　“这事儿都是我妈她……” 　　不过还没等许玉梅把话说完，方正业已经先一步打断了她：“许会计，这件事情我们还是等公安局的同志来做定论的好，毕竟不管是苏工还是李部长，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厂子内部不好做决断。” 第26章 　　眼瞅着最难缠的许玉梅她们母女两个都松口了, 彭进步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事儿就会到此为止，可是谁能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换方正业不同意了。 　　彭进步噎了一下, 刚想说些什么，方正业凑到彭进步耳边, 低声说了些什么。 　　听到他的话后，彭进步神情一凛，倒是没有拒绝公安过来了。 　　事情到现在基本上已经清晰明了，眼瞅着就要到了上班时候, 围观的人也都纷纷散去了, 院子里就剩下了彭进步他们这些人。 　　许玉梅心中有些焦急,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们都已经松口要还东西了，怎么彭厂长还是要公安过来。 　　厂子内部的事情内部解决，如果不是实在逼不得已, 他们是绝对不会寻找外界帮助的，这其实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这次怎么就非得要公安局的人过来了？ 　　张招弟也很慌张, 她撒泼耍赖可以, 毕竟过去只要走到这一出后, 因为她的耍赖招数，其他人最终都会选择妥协，她并不需要其他的招数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现在, 她的招数不管用了, 他们这些人谁都没有被她给绕迷糊, 也都没有被她牵着鼻子走, 她百试百灵的招数没有了用武之地, 公安马上就会来了，到那个时候，她要是被抓走了怎么办？ 　　到了这个时候，张招弟是真想要晕了，许玉梅脑子里面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扶着摇摇欲坠的母亲，强做镇定地开口说道：“彭厂长，我妈现在真不舒服，我能扶她回去躺一会儿吗？”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女同志在，实在不方便让你们进屋子等，要不然你们在外面等着如何？” 　　彭进步并未多想，许玉梅说的完全合情合理，他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以。” 　　许玉梅感激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扶着双脚发软的张招弟进了房间。 　　院子里，方正业四下看了看，从灶房里找出两把竹椅子来，将其放到了彭进步和苏清影的面前。 　　“彭厂长，苏工，公安局的同志来还有一段时间，你们坐着等吧。” 　　那二人没有拒绝，在椅子上坐了下下来。 　　彭进步看着面无表情坐在那里的苏清影，觉得这次厂子里确实是让苏清影吃了亏，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安排的很好，给苏清影最好的待遇，安排人照顾她，发给她的补助甚至都比他这个厂子的规格还要高——他这个做厂长的每个礼拜都没有三斤猪肉。 　　为了留住苏清影这个人才，彭进步自认为自己已经做了足够多的事情。 　　然而事实证明，他做的还不够多，苏清影过于漂亮的外表，以及她那年轻的过分的年纪，让彭进步不敢与她多有来往，生怕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来，哪怕他很清楚苏清影是什么样子的性格，哪怕他知道醉心于研究的苏清影是个非常正派的人，他也不敢与她多接触。 　　厂子里其他的领导大都是男同志，他们的想法跟彭进步的差不多，他们以为已经给了苏清影足够好的待遇，足够高的身份，这就已经足够了，可是今天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彭进步才发现苏清影的处境远没有他们所以为的那么好。 　　甚至就连彭进步自己，在之前知道了原本属于苏清影东西被偷了之后，认为让那些犯错的人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现在看来，是他想的太过简单了，这件事情里面，苏工吃了大亏，要光是道歉的话，以张招弟这一家人的品性，怕是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 　　反正好处也占了，只是口头道个歉而已，他们怕是真不在乎。 　　“苏工，是我们领导班子的工作做得不到位，让你受委屈了，我们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苏清影闻言，回头看了彭进步一眼：“厂里准备给我什么补偿？” 　　彭进步：“……这要我们领导班子商量后再给你答复，不过苏工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 　　苏清影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反正厂子答应给她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少了她的，她只要等着就好。 　　“苏工，你这两天工作忙吗？” 　　等到彭进步和苏清影结束了交谈后，方正业适时开口问了一句。 　　苏清影仰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方正业，因为逆着光的缘故，她看不太清方正业的脸。 　　“我刚刚结束了一个项目，这两天不太忙，方科长，你有什么事情吗？” 　　方正业说道：“如果苏工没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回家一趟，你家里出了一些事情，如果苏工没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回去看看。” 　　昨天晚上在苏家吃饭的时候，苏天恩其实是想要苏清影回来看看柳絮果的，不过却被柳絮果阻止了，只是他到底担心自己的妻子，又怕他这个大老爷们儿有许多顾忌不到的东西，便想让自己的女儿回家一趟，毕竟女儿总是贴心一些，有许多不好跟自己说的话，柳絮果可以告诉苏清影。 　　所以他在方正业去洗漱的时候，找到了他，托他通知苏清影一声，如果她没有在忙的话，可以回家一趟。 　　方正业从城里回来后，先处理完了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苏清影，不过却被隔壁住着的邻居告知，苏清影和厂子一起往职工家属区这边儿来了，方正业便有折过来找苏清影。 　　他倒是没想到彭进步和苏清影过来找的是张招弟，如此一来的话，倒是一箭双雕了。 　　“有什么事情吗？”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漂亮的面孔上浮现出些许困惑之色：“方科长，你什么时候和我的家人认识的？” 　　她上次回家的时候，还没听说家里人认识方正业，这才过了两三天的时间，他们就认识了，家里人甚至还托了方正业来给自己带消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些奇怪。 　　看到苏清影面上的困惑之色，方正业笑了笑，说道：“那天我们见面之后，我回去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你弟弟，昨天去城里，又恰好遇到了他们，昨晚上他们请我在家吃的饭。” 　　彭进步还在这里，方正业并没有说出昨天的事情来，那应该由苏清影的家人告诉她，而不是他这个外人。 　　想到外人这个词的时候，方正业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看着苏清影那张艳丽的面孔，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叔叔阿姨还有小泉人都很好，我们相处的很不错。” 　　末了，方正业说了这么一句话。 　　苏清影微微一笑，明明是有一张妩媚成熟的面孔，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却带着些孩子的纯真：“是啊，他们人都挺好的。” 　　其实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人并没有说什么过格的话，可是坐在一旁的彭进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怪怪的。 　　总觉得，这两人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们二人并没有过多交流，在苏清影答应了说下午会回去之后，双方便没有再说什么，彭进步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话，便也选择了沉默。 　　院子里三个人都没有再继续说话，当他们安静下来之后，周围的声音就变得清楚了起来。 　　职工家属区这一片住了不少人，像是李明光这样的小领导，能分到小小的四合院住，院子虽然不大，可却是属于他们一家人占有的，跟其他那些普通职工四五户人家占据一个小院儿的强多了。 　　大人的呼喊声，小孩的哭闹声，做饭时候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此时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这样的人间烟火气对于苏清影来说，也算是一件新鲜的体验，毕竟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实验室里的，就算回了家，她也会在书房记录些东西，几乎不会接触到这些属于普通人的世界。 　　虽然有种新鲜的感觉，不过比起这种嘈杂的环境，她还是喜欢待在实验室里，毕竟安静的环境可以保证她的思维活跃性，不会影响到她的思考。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响从院墙外面传了出来。 　　“你们是谁？干什么的！别跑！” 　　“放开我！” 　　“给我抓住他们！” 　　这些声音乱糟糟的，听动静，应该是有什么人被抓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人哗啦啦地从门外挤了进来，为首的两个人手里像是提溜小鸡仔似的抓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人手里拿着几个大包袱，那包袱鼓鼓囊囊的，里面也不知道塞了一些什么东西。 　　彭进步见状，立马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儿？” 　　走在最前面的人是宋家国，他晃了晃手中那个半大的少年，咧着嘴露出憨厚的笑容来：“彭厂长，这两个家伙背着大包从李部长家后院墙跳出来，正好被我们给抓了个正着。”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这两个少年把他们的要带走的东西扔过了墙，他们两个翻墙而下，就被人给抓了个正着。 　　倒不是他们不想跑，而是他们这小胳膊小腿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保卫队成员的对手，二十来个壮汉围成一圈，他们就算是想突围都不成，这不就被人给抓个正着？ 　　彭进步自然是认识这两个少年的，他在他们二人身上扫了一圈，认出他们两个的身份来。 　　“李护国，李护民，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这两个半大少年就是李明光的两个儿子。 　　听到彭进步的话之后，两个少年的身体瑟缩了一下，蔫头蔫脑地缩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看到他们这样子，彭进步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说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看着怒气勃发的彭进步，随后站起来的苏清影指了指后面那两个人手里拿着的那几个大包袱，说了一句：“彭厂长，不如打开看看他们翻墙出去带的是什么东西吧。” 　　这个时候不走正门，还翻墙跑出去，又带了这么多的包袱，怎么想都不正常。 　　彭进步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他甚至已经隐约猜出了包袱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一想到这一家人做的事情，彭进步就感觉自己这张脸都没地儿放了。 　　他挑来选去，结果就给苏清影找了这么一户人家，他这人都给丢光了。 　　保卫队的人将包裹都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也都大喇喇地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四个包袱里面全都是各式各样的衣服，有衬衫有裙子，有毛线有呢子大衣，还有棉袄棉裤之类的。 　　彭进步是看过苏清影给他展示的那个小册子的，这些衣服正好是她小册子上画出来的那些。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哪里还需要找公安局的同志来？他们完全就是不打自招，将自己干的丑事儿全都抖了出来。 　　苏清影虽然并不喜欢这些衣服的样式，也从不打算穿在身上，但这些都是自己的亲戚朋友送给她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别人的心意，属于她的东西出现在了别人家里，她的心情变得恶劣起来。 　　“彭厂长，很显然，我并没有冤枉张大婶，这些东西就是证据。” 　　彭进步的脸色发红，咳嗽了一声说道：“苏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这些衣服你是不是带回去？” 　　苏清影摇了摇头，回答道：“这些衣服已经被她们穿过了，我不要，但是他们必须要还给我一模一样的衣服，重新做也好，买也好，我要全新的，没有被穿过的衣服。” 　　此时彭进步哪里还敢说苏清影的要求不合理？他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让李家这些人原样陪给苏清影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方正业走了过去，开始在这衣服里面翻找了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就从中拿出了不少的毛巾和肥皂出来，然后将其放在了一旁。 　　这些毛巾和肥皂都是采购部特意从日化工厂定来的，每个上面都打着‘封工’两个字。 　　这是后勤部仓库里面的东西，方正业粗略数了数，毛巾总共有三十二条，肥皂有四十二块。 　　彭进步想起之前方正业跟自己说过的那番话，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这么多的毛巾和肥皂，他们到底从后勤部仓库里弄出来多少的东西？ 　　彭进步知道，掌着后勤部这样的位置，偶尔那些‘损耗品’回来是正常的，这也是厂子里默许的福利，可是你拿个七八样都能说正常，这两样加起来都快一百个了，这已经不能用正常来说了。 　　屋子里面的张招弟和许玉梅已经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事情，但是这母女两个已经被吓傻了。 　　她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结果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破掉了——刚刚进来的时候，母女两个怕公安局的人过来后搜到什么东西，便干脆想让两个半大小子把东西给带出去藏起来，到时候在家里面搜不到东西，那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她们都想好了，只要没有抓到证据，到时候她们就咬死了自己没有拿苏清影的东西，公安局的人没有证据，也不能把她们给抓去坐牢不是？真到那个时候，就算大家都觉得她们是小偷，她们也能理直气壮地跟人去争辩。 　　然而她们想象的挺美的，却没有想到两个孩子甚至只是刚刚翻墙出去，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跑远一些，就被人抓个正着，而她们想要两个孩子带走销毁的那些罪证，就这么大喇喇地摊在阳光下。 　　一切都完了。 　　这是她们母女二人脑子里面最后的想法。 　　作案人在准备销毁罪证的时候被抓个正着，苏清影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毕竟她是苦主，是受害者，之前是没有找到最直接的证据，所以才要一起等着公安局的同志过来，现在证据确凿，她也就不需要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 　　苏清影和彭进步打了声招呼，又与方正业说了一声再见，便离开了这间小院。 　　走出了李家的院门后，苏清影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琐碎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实在过于无趣，人性之中总有贪婪的一面，就像是张招弟这个苏清影觉得很不错的人，也会偷偷摸摸地将属于她的东西弄走。 　　其实在吃喝上面，苏清影并不如何在意，如果张招弟明明白白询问她，可不可以将她吃不掉的那些食物带走，苏清影也会同意的，如果对方喜欢她的衣服，通过正规途径询问她可不可以送给她，苏清影觉得自己应该也不会拒绝。 　　毕竟那些衣服她自己也穿不到，就算是亲朋好友的心意，长时间堆放在柜子里，其实也是某一种心意的浪费。 　　如果张招弟可以当面询问她可不可以给她的话，苏清影想来也是会同意的。 　　如果她继续一个人生活，那厂子里势必还会安排人过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到那个时候，谁能保证对方会不会再起私心？ 　　她并不想将过多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找一个她信任的，且不会贪图她东西的人，就成了重中之重。 　　也许她应该尽快和方正堂结婚了。 　　这么想着，苏清影脚步一转，朝着方正堂家的方向走去。 　　方正业刚想到一些事情要跟苏清影说，结果他走出院子后，便正好看到了苏清影进了隔壁院子里面。 　　而隔壁院子住着的是方贤德他们一家人。 　　方正业愣了一下，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苏清影和方正堂昨天相过亲，他们相处的很不错，听方正堂的意思，苏清影应该很快就会成为自己的堂嫂了。 　　方正业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身重新回到了李家院子。 　　“这门婚事儿我不同意。” 　　看热闹回来了之后，许文静直接撂了话给方贤德，表示自己对苏清影的不满，然后绘声绘色地把发生在李家院子里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觉得苏清影是总工程师，娶进家门能对咱们家有大帮助，但是这居家过日子可不是看对方身份来的，她的职位再高，不会过日子也是白搭。” 　　反正一开始她就看不上苏清影，这次看到她如何对待张招弟她们的，许文静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苏清影绝对不能进他们家门，这么一个儿媳妇他们家要不起。 　　方贤德没想到许文静只是出去看了一趟热闹，回来又开始整起幺蛾子的许文静，没好气地说道：“你瞧瞧你这话说的，媳妇儿是正堂要娶的，他满意了就成，你甭在这里胡说八道乱出主意。” 　　许文静不服气地说道：“你看看正堂的样子像是喜欢苏清影的样子吗？我瞧着他对那个苏红玉都比对苏清影上心。” 　　这话一说出来，方贤德的眼立马瞪了起来，大声呵斥道：“甭在这里胡说八道了，这话是能乱说的？” 　　苏红玉是他介绍给方正业的相亲对象，看那小姑娘的样子，应该对方正业是有意思的，方正堂可是方正业的亲堂哥，这话要传出去了，方正堂还做不做人了？ 　　大约也发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许文静没有在这事儿上继续说下去，转而开口说道：“反正我话摆在这里，我是不同意苏清影进门的，你要真娶了她，那就跟她去住小红楼，当人家的上门女婿，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孩子。” 　　方正堂闻言，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妈，你说什么呢，我也还没决定要不要跟苏工结婚呢。” 　　虽然之前苏清影提出要结婚事情的时候，方正堂也挺激动的，可是昨天和苏红玉的一番交流后，方正堂也开始纠结了起来。 　　苏国人可跟他们华国人不一样，听说那边儿的人乱得很，不结婚也能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苏清影长得那么漂亮，在苏国那边儿有没有跟其他人有牵扯呢？ 　　还有就是，苏清影提出结婚的要求太快了，他们才正式见过一次面儿，都没有相处过呢，她就提出要结婚来，这速度也太快了一些。 　　一个正经的好姑娘，怎么可能会这么快提出结婚的要求来？她是不是在苏国那边儿养出来的毛病，变得跟苏国人一样开放了？ 　　不过虽然顾虑重重，可是苏清影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方正堂现在也还在犹豫之中，然而看到许文静如此反对，他突然就觉得，或许结婚的事情可以缓一缓，自己和苏清影相处一段时间，好好观察一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如果通过观察发现，苏清影是个正派的女人，确实是个能正经过日子的，那他们就结婚，如果不是的话，他们就好聚好散。 　　“妈，这事儿还模棱两可呢，你先别着急，兴许我们成不了呢。” 　　得了方正堂的话后，许文静方才放心了下来。 　　只要自家儿子不是一门心思要吊死在苏清影那根绳子上就好，她是厂子里的总工程师又怎么样？是苏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又怎么样？他们家不稀罕。 　　吃过早饭后，一家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去上班儿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苏清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刚准备出门的方正堂和苏清影碰了个正着，看到对方那张妩媚漂亮的面孔，方正堂不自觉红了脸。 　　大约是察觉到自己的没出息，方正堂咳嗽了一声，询问道：“苏工，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清影也没有想着要绕什么弯子，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方主任，我昨天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昨天的提议？ 　　方正堂愣了一下，很快就想了起来了昨天苏清影提到过的，她希望他们可以尽快结婚，最好一个礼拜内解决婚事儿，因为她说她还有个项目要做，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 　　那个时候方正堂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苏清影是个难得的美人，在这个到处都是灰扑扑的人群里，她美得格外扎眼，这么一个美人要跟自己结婚，方正堂如何能拒绝？ 　　可是现在有了其他的顾虑后，方正堂就觉得苏清影的提议有些过于着急了，他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苏工，这是不是太急了一些？我们还没有相互了解过，贸贸然结婚，以后万一后悔了……” 　　苏清影说道：“我不会后悔。” 　　停顿了一下，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你怕自己会后悔？” 　　方正堂：“……” 　　他确实是怕自己会后悔，但是这话被苏清影说出来，怎么听都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来。 　　方正堂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这样太过匆忙了，不太好，苏工，你是从苏国留学回来的，可能不太了解我们的相亲流程，我们得相处一下，多了解一下对方，这样结婚之后才不会有太多矛盾出现，你说是不是？” 　　对方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苏清影想了想，便同意了下来：“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吗？” 　　她计算了一下，自己下个项目正式开始忙碌起来，应该是在一个月之后，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方正堂想清楚了。 　　方正堂：“……好。” 　　他还能说些什么？苏清影都把选择明明白白放在他眼前了，他若是拒绝，好像做得有些太过了。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苏清影也没有多做停留，和方正堂打了声招呼后，便径直离开了。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方正堂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一个月，应该也足够他们相互了解了。 第27章 　　许文静自然也看到苏清影, 但是她并不想和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儿媳妇人选说些什么，便干脆缩在房间没有出来，等到人都走了, 她才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见自家儿子盯着人家的背影一个劲儿的瞧, 眼睛都恨不能长在她的身上，许文静恨铁不成钢地在方正堂的背上拍了一把。 　　“这样一个恬不……不检点的女人，你还跟她谈什么谈？直接拒绝了不成吗？” 　　她本来是想说恬不知耻的，但是话到嘴边, 还是换了个说法, 将恬不知耻换成了不检点, 但是言语之中的鄙夷之意却没有丝毫遮掩。 　　许文静活到这么大把年纪, 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像是苏清影这样的女人，上赶着跑到人家男方家里面，说要跟人结婚的事情, 一点儿都没有女人家该有的矜持，那模样活脱脱就像是嫁不出去硬要倒贴上门似的。 　　这样的一个女人，要许文静相信她是那种自尊自爱的女人, 就算是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的。 　　方正堂被许文静一巴掌拍回了神来, 听到自家母亲那过格的话, 他忍不住替苏清影辩解了起来：“妈，你别这么说，苏工不是那样子的人, 你这样太过分了。” 　　许文静翻了个白眼儿, 毫不客气地说道：“她能做还不兴我说了, 反正我话给你搁在这儿, 你要么就去给她当倒插门的女婿, 嫁到她的小红楼去跟她一起过日子，否则的话，除非我死了，她别想进我们家门。” 　　见许文静怎么说都说不通，一副认死理的模样，方正堂不免有些挫败，他知道跟自己母亲也争辩不出什么来，便说了一句我要去上班了，急匆匆地离开了家。 　　他怕自己继续跟许文静待在一起，会真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人家苏工都说了，相处一个月看看再提结婚的事情，兴许一个月后她自己就改变了主意也说不定。 　　看着自家儿子跟贼撵似的跑远了，许文静气得直跺脚，同时对苏清影的厌恶感再次提升——这女人就是个祸害，她是绝对绝对不允许她进自己家门的。 　　不过许文静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她也没有多做停留，匆匆忙忙地离开家去上班了。 　　苏清影上一个项目已经结束了，制作出来的发动机样机送了出去，她这段时间相对比较空闲一些，她工作间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工作，其他过来帮忙的工程师已经重新回去了，在下一个项目开启之前，他们会先忙自己手头的工作。 　　其实封工的工程师数量并不算太多，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三十个，苏清影是总工程师，也是设计部的部长，她拿的是双份工资，另外还有额外的项目补助，加上回来之后，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泡在自己的工作间，其实她并不缺钱。 　　发生了张招弟偷东西的事情后，苏清影特意清算了一下自己的资产，看着存折上的那些数字，苏清影还是挺满意的。 　　如果结婚的话，应该是需要备嫁妆的，二弟三弟一个在北大荒，一个还小，都是需要花钱的时候，自己父母的工资虽然多，但其实算起来他们的经济条件是不如苏清影的，她决定这笔嫁妆还是从自己这里直接出的好。 　　清点了一下自己所拥有的家产之后，苏清影又去了工作间那边儿，将扫尾的工作处理了一下，原本是想今天忙完就回家一趟的，不过处理扫尾工作的时候，她看到之前画了一半儿的图纸，突然冒出了灵感来，便开始埋头重新开始设计画图。 　　等到她忙完之后，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苏清影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干脆将剩下的一点儿工作做完，明天一大早直接回家去。 　　在方正业派人到公安局去了没多久，卢卫国就带着人赶到了，张招弟的这件案子没有什么复杂的，证据确凿，她就算有几张嘴都说不清的，张招弟被带回了公安局，许玉梅因为包庇小偷，一并被带了回去。 　　方正业和彭进步打了声招呼，跟着卢卫国的车一起回了公安局。 　　甭看张招弟和许玉梅两个在厂子里面的时候挺横的，一副谁都不怕的模样，但是被抓到了公安局后，她们二人蔫吧的厉害，什么屁都不敢放，问什么就说什么，甭提多老实了。 　　审讯二人的事情交给了其他的人，方正业跟着卢卫国去了他办公室。 　　“方哥，要只是这样的小案子，你应该不会跟着一起过来，说吧，有什么事情？” 　　两人到底一起当过兵，对自己这个老连长，卢卫国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如若不是有其他的事情，方正业是不会跟着一起过来的，他不会浪费时间做这种没多大意义的事情。 　　以二人的关系，方正业自然也不会跟卢卫国绕什么弯子 ，直接开口说道：“城西那边儿的废弃工厂里有个大的盗窃团伙潜伏着，他们的仓库就在那边儿。”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卢卫国的脸色猛地变了：“方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方正业点头：“我昨天与其中两个负责贩卖东西的人做过交易，他们一个叫刘大头，另一个叫六哥。” 　　说着，方正业顺手拿过一旁的纸笔来，刷刷几笔下去，就画出了两人的模样来。 　　“他们后来带我去取货的时候绕了很多弯，不过我已经把路记下来了，最后他们拿东西的地方应该是个地下仓库。” 　　那天方正业计算过他们的脚步声，通过他们在里面耽误的时间来算，地下的那个仓库应该不会太小的。 　　如果仓库不大的话，他们很快就会上来，也不会耽误那么长的时间了。 　　还有一点儿就是他们卖东西太好说话了，方正业与许文虎相熟，多少也知道一些他们这些倒爷的卖货方式。 　　一般来说，黑市里面的东西因为不需要各种票累，所以价格要比市场上高上一些，再加上倒爷们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他们就算会被对方压价，但也要扯些皮才成。 　　毕竟他们冒着风险做这种买卖，本质上就是为了赚钱，自然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得到更多钱的机会。 　　昨天那两个人松口松的太快了，最后甚至在方正业提出十送一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如何与他掰扯，便点头同意了他的不合理要求。 　　方正业的一通操作，直接让他们损失了至少一百块钱。 　　种种不合理之处堆积在了一起，便让方正业确定了那两个人的身份。 　　这些东西他们应该没有花费多少本钱就弄来了，即便少了一百块，他们依旧有得赚，而且赚得还不少，否则的话那两个人不会如此轻易同意这笔交易的。 　　卢卫国听完了方正业的分析后，默默地为他竖起了大拇指来。 　　“不愧是你。”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他们还得尽快将这个犯罪团伙一网打尽的好。 　　“我联系城西那边儿的公安局，让他们配合工作……” 　　卢卫国说完，却见方正业满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己，他挠了挠头，虚心问道：“哥，我这儿属于城北分局，跟城西那边儿跨着区呢，那是属于他们的地界，我真不太好跨区办案。” 　　他被分配的单位是城北分局，跟城西相距挺远的，城北这块儿归他们分局管，这要是伸手到了城西分局的地盘上，也不好跟兄弟单位交代不是？ 　　方正业看着卢卫国，缓缓开口说道：“依照我的观察，他们在城西那片儿已经扎根了，势力并不算小，你猜城西公安局会不会有他们认识的人？” 　　真要是提前联系城西公安局，那人甚至都不用直接做些什么，只要跟那个团伙的透个口风，他们立马就能将仓库里面的东西给转移走了。 　　只要不抓个正着，他们完全可以狡辩，而到那个时候，通知他们的卢卫国就被顶到了风口浪尖上。 　　卢卫国倒是没想到这一茬，方正业说的不是没有可能，但如果跨区办案的话，他这边也不好交代。 　　就在卢卫国左右为难的时候，方正业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卢卫国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朝着方正业竖起了大拇指，毫不客气地夸赞道。 　　“方哥，不愧是你，这样的法子也就只有你能想的出来了。” 　　方正业笑了笑，说道：“这法子并不难，只要你多想想，总能想出来的。” 　　卢卫国却摇了摇头说道：“说出来确实不难，可难的是你得先想到这样的点子，方哥，我不如你，还得跟你多学一学。” 　　卢卫国承了方正业的情，这事儿其实跟方正业并没有多大关系，他是封工的保卫科科长，盗窃团伙的事儿他本不必管的，他这是把功劳送到自己手上，卢卫国自然是记得他的恩情。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方正业并未出头，而是把自己暗自记下的地形图画了出来，同时标注了几个关键的标志性建筑，以方便卢卫国记住。 　　他在公安局一直待到了半下午的时候，方才回了封工。 　　大部分的时候保卫科并没有什么事情，不过方正业倒是也没闲着，埋头处理着之前遗留下来的各种工作，这么一忙，就到了晚上。 　　春日的天黑得还是比较早的，方正业拒绝了几个手下邀请他喝酒的提议，骑着车回家去了。 　　远远的方正业就看到自家门外蹲着个人，等到了跟前后，才发现蹲在那里的人是方正堂。 　　看到他之后，方正业觉得有些奇怪，他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开口问了一句：“堂哥，大哥，你在这里干嘛呢？” 　　方正堂已经在这里等了不小长一会儿，两条腿都蹲麻了，站起来的时候他一个没稳住，身体晃了晃，险些一屁股摔在地上，若不是方正业伸手拉了他一把的话，方正堂此时怕是已经摔在了地上。 　　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蹲得久了，腿麻了，嘿嘿嘿……” 　　方正业等方正堂站稳了，这才松开了他，见他在那里跺着脚缓解腿麻的症状，便问了一句：“大哥，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方正堂闻言，将放在一旁地上的一坛高粱酒拿了起来，笑着说道：“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找你喝顿酒，咱们哥俩好久都没有聚一聚了，今晚上正好我不用上夜班，你陪我喝一顿如何？” 　　两人的年岁相差不大，关系处的一直都挺好的，之前方正堂也隔三差五过来找方正业喝酒，他也没多想什么，招呼着人进来了。 　　方正业原本想着今天随便下点儿面条吃的，但是方正堂找他来喝酒，倒是不好这么糊弄了，好在家里面有肉有菜有蛋，方正业进了厨房，没一会的功夫就整治出了三道菜来——芹菜肉丝，辣椒炒蛋，油炸花生米，有荤有素，他们两人喝酒倒正合适。 　　方正堂看着端上桌的那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毫不吝啬地冲着方正业竖起了大拇指来。 　　“正业，咱们就说你这手艺，可真是刚刚的，我估计国营饭店的大厨都没有你这手艺好。” 　　说起来两人虽然是堂兄弟，但是方正堂的手艺却是惨不忍睹，他做多能做个水煮菜之类的，复杂一点儿的都不成。 　　不过好在他在家住着，家里做饭炒菜有许文静，等以后结了婚，这事儿琐事儿也是媳妇做的，他会不会还真没什么关系。 　　不过想到结婚的事情，方正堂脸上的表情垮了下去。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苏清影日常生活都是由厂子里安排的保姆照顾的，上次相亲听苏清影的意思，她得忙工作，家里的事情怕是顾及不上，那会儿方正堂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过的，她只需要工作，家事儿不用她操心的。 　　方正堂其实想的挺简单的，他们结婚后估计还是要跟许文静他们一起住着的，到时候家里的事情有许文静照料着，他也不需要忙活什么，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许文静竟然会那么排斥苏清影，甚至说出了除非她死了，否则苏清影绝对不可能进门的话来。 　　这可就难办了。 　　也是因为他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干活儿的时候好几次都险些出了差错，亏得方正堂及时反应过来，才没有酿成大祸，所以他今天才拎着酒来找方正业，其实就是想要找他聊一聊的。 　　“正业啊，大哥现在心里面有点儿难受。” 　　他是把方正业当做自家兄弟的，所以有啥事儿也都没有瞒着方正业，两杯酒下肚后，就将自己苦恼的事情说了出来。 　　“正业，我跟苏工的事情，我感觉好像有点儿悬。” 　　方正业闻言，拿着酒坛的手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看向对面方正堂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什么？” 　　方正堂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开口说道：“我妈不喜欢苏工，我也觉得……反正我说不好，就是觉得苏工好像跟我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原来他不排斥和苏清影结婚的，甚至在对方提出要跟他结婚的时候，还暗暗窃喜过，毕竟苏清影人漂亮，家世又好，自身又有能力，还是厂子里不少男同志的梦中情人，如果他真能娶回家的话，那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儿，至少他能赢来厂子里不少男职工的艳羡。 　　可是现在苏红玉和许文静两人的话让他心里面不怎么踏实，一面觉得跟她结婚也没什么，一面又觉得如果真结婚了，自己日子肯定要过得不太平了。 　　“你要是不想和苏工结婚的话，直接说就是了，想来苏工也不是非要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方正业将方正堂面前的酒杯倒满，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然而听到方正业的话后，方正堂却摇了摇头，他又喝了半杯酒，脸上带出了些许的得色来：“苏工今天早上又到我家来了，说的是结婚的事情，她想尽快跟我结婚，但是我觉得我们认识时间比较短，跟她提了多相处一段时间的事情，苏工同意了，说再处一个月，我觉得合适就结婚。” 　　房间里的灯光很亮，所以方正业可以清楚地将方正堂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虽然他嘴上说着好麻烦，真不想继续谈下去的话，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全然不是这样的。 　　他似乎很享受被苏清影追着结婚的感觉，所以哪怕他对苏清影有种种他自己都刻意忽略掉的嫌弃，但是他却并不打算放弃这段关系。 　　方正业感觉自己的手有些痒，不过最终还是克制住了那种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婶娘挺固执的，正好你也不是很想和苏工结婚，那倒不如拒绝了这门婚事，以苏工的性格，她是不会纠缠你的。” 　　方正堂一边儿咔嚓咔嚓吃着花生米，一边儿说道：“你不懂，我不想伤害苏工，她人其实挺好的。” 　　方正业：“……” 　　虽然面前这人是自己的堂哥，但是方正业却觉得他的这种黏糊不清的做派让人很不舒服，所以接下来不管方正堂说些什么，方正业都没有接口。 　　方正堂一个人喝了不少，到最后已经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方正业的目光清明，看着喝得醉醺醺的方正堂，将他扶到了书房去休息，不过大约是有些醉了，这一路过去，他因为不小心，把方正堂给摔在地上七八次，不过醉醺醺的方正堂愣是没有被摔醒了。 　　不过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方正堂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感觉好像是有几个石头碾子在身上滚了好几圈似的。 　　浑身疼痛难忍的方正堂摸着脑袋上的大包，思考着是不是昨天喝得太多，磕到了床头上？ 　　方正业起来的要比他早上一些，他已经做好了早饭，看着揉着头出来的方正堂，便招呼着他过来吃。 　　早饭吃的是咸饭，方正堂端着碗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他默默地抬头看向了方正业，将嘴里那咸的过分的咸饭给咽了下去，见方正业面面无表情喝着咸饭，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正业，你不觉得这咸饭盐放多了吗？” 　　方正业抬头，朝着方正堂笑了笑：“大约是我口重，这味道对我来说正正好。” 　　方正堂：“……” 　　行吧，这年月做饭基本都是正正好的，他们也没有浪费粮食的坏习惯，哪怕感觉这碗咸饭跟打死卖盐的似的，方正堂还是一口口喝了下去，不过这也就导致了他一上午不停喝水冲淡嘴里的咸味儿，又因为喝水太多，不停地往茅房跑，可是被折腾的不轻。 　　这也就导致了他对方正业家的饭产生了心理阴影，之后有好长时间都没有再去方正业家吃过饭了。 　　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苏清影将该做的事情都忙完了之后，天一亮便开着自己改装过的越野车回了家，她到家的时候天色还早，家里人才刚刚起床，都在家里待着呢，看到苏清影回来，一家人还是挺高兴的。 　　“爸妈，我听方科长说，你们遇见什么事情了？” 　　苏清影对着自家人，也是直来直往的，并没有绕弯子，直接就询问了出来。 　　柳絮果愣了一下，知道这一定是苏天恩让方正业通知苏清影的，要不然自己闺女那么忙，哪里能有时间回来？ 　　她瞪了苏天恩一眼，对方若无其事地看着院子里的那几盆花，假装这事儿不是自己说的，柳絮果看到他这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还是先安抚自己的女儿。 　　“没什么大事儿，你别听你爸爸在那里吓唬人，他最喜欢夸大事实了，其实我就是受了点儿惊吓，不妨事儿的……” 　　然而柳絮果想安慰女儿，告诉她自己没事儿，可是没成想家里还有个现在对方正业崇拜正在最顶峰的小儿子。 　　苏清泉从卫生间里面蹦了出来，大声说道：“大姐，你别听妈妈的，那天可危险了，要不是方哥的话，我跟妈妈就危险了。” 　　说完之后，苏清泉便手舞足蹈地表演了一番方正业是如何大杀四方，如何从那个高得跟铁塔似的男人手中救下自己和柳絮果的——当然，他并没有见到方正业是如何动手的，此番情形全部都是由他自己幻想并且加工而成的。 　　柳絮果见小儿子把自己想瞒着的事情卖了个干净，怕他越说越夸张，便干脆解释了一下那天的事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碰见个小混混，方科长救了我们。” 　　事情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第28章 　　苏清影知道事情的真相不会这么简单, 如果真是没什么大事的话，苏天恩应该不会特意让方正业去通知自己回来一趟的。 　　不过现在柳絮果只是说没什么大事，明显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谈下去, 苏清影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便与苏柳絮果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来。 　　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个人都要去上班, 并没有多少时间能浪费的，苏清影陪着他们一起吃过早饭之后，二人便一起出门，家里面只剩下苏清影和苏清泉兄妹两人。 　　“小泉, 现在妈妈不在了, 你告诉我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人都走了之后, 苏清影便堵住了苏清泉, 询问昨天的具体情况。 　　“别跟我重复说你刚刚夸张出来的那些内容，我知道你有夸张的成分，我需要你如实说明情况。” 　　苏清甜大约也发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太过于夸张了, 看着自家姐姐板起来的脸，苏清泉也没敢继续夸张当时的情形，便仔仔细细地将当时发生的情况告诉了苏清影。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当时别打晕了过去, 后来才被方哥给弄醒的, 然后就看到那个大汉倒在地上。” 　　听着苏清泉将当时的情况说出来后，苏清影面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难看，她只是很少会在意生活中的琐事, 并不是代表她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娇小姐, 尤其在国外待了七年, 在某些方面, 她要比一般人知道的更多, 依照当时那种情形，柳絮果和苏清泉两人都被弄晕了过去，若是那个人只是求财还好，可如果他求的不只是财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清影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难看，然而苏清泉却仍旧是一副傻呵呵的样子，看到自家姐姐脸色不好，他甚至还开口安慰道。 　　“大姐，你就别担心了，事情不都过去了吗？也是咱们的运气好，遇到了方哥，才把这事儿给解决的，要不然的话，我跟妈怕是还要有不少苦头要吃。” 　　这憨小子怕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到底有多惊险，苏清影看着苏清泉那细胳膊细腿的模样，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最近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你看你瘦成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帮妈妈，我工作忙，没法子常回来，清河又不在家，家里能靠着的人就只有你了，你这么瘦，能顶什么事儿？” 　　不过说起来，方正业其实身材也不是那种肌肉壮汉类型的，但却很有力量，如果苏清泉能像是他那样子也不错，至少不会被人一打就倒了。 　　苏清泉自知理亏，脑袋耷拉了下去，也没有继续辩解什么，而苏清影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问了一句。 　　“你跟方科长是怎么认识的？昨天应该并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苏清泉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了一抹心虚之色来，他的眼神四下游弋，讷讷地说道：“就是那么认识的呀，大姐，你别问了，我有点儿自己的小秘密不成么？” 　　自己当时被苏方正业救下来时候的情形太过丢人了，只要想起来苏清泉就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他回想起方正业跟他所说的那些话，苏清泉也觉得过去坚持不肯将那几个混混威胁他，抢劫他的事情说出去的自己简直有毛病。 　　现在对上打破砂锅要问到底的苏清影，苏清泉自然是要顾左右言其他，不敢把自己当时的想法说出来，因为他有预感，如果自己说出来的话，自家大姐怕是会笑话他的。 　　只是苏清影这人大部分的时候都很好说话，可是在某些时候却格外的固执，她目光沉沉地看着苏清泉，那样子像是要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全都看透一般，被苏清影用这样的目光盯着，苏清泉慢慢有些扛不住了。 　　“大姐，算我怕了你，你能不能别这么瞅着我？你这样瞅着我，我有点害怕。” 　　苏清影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与之前别无二致，在她的目光注视下，苏清泉浑身发毛，最后还是举起双手投降，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将当时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昨天那不是方哥第一次救我，实际上在前天的时候，方哥也救了我一次。” 　　有些话也就是第一句说的时候不好开口，当最开始的话说出来之后，倒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了，苏清泉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的，大姐，你别骂我，我知道我挺蠢的，但你也知道的，我这人有时候容易一时热血上头，脑子里面的那根筋就是转不过来，所以也就有了那样的事情发生，我保证那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犯蠢了。” 　　说着，苏清泉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双脚，脚尖一下一下的搓着地上的青石板，许久之后，他才听到苏清影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不是有点蠢，是根本就没有长脑子，如果自己可以解决的问题，你依靠自己本事去解决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当遇到了你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时，求助外人并不丢人。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并不会因为你的妥协退让收手，反而会变本加厉，若是你真被他们打出个好歹来，你让爸爸妈妈该怎么办才好？” 　　“这种无意义的愚蠢事情下次不要再做了，听到了没有？” 　　苏清影其实并没说什么训斥的的话，可是苏清泉还是觉得自己简直蠢到家了，他头恨不能低到地上去，闷声闷气地说道。 　　“我知道了大姐，以后我不会再这么蠢了，要是我再做这种蠢事儿，你就打我一顿好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清影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没有变化，她上下打量了苏清泉一番，开口问道。 　　“那你被抢走的钱有没有要回来？” 　　苏清泉摇了摇头。 　　“公安局的人把那些人抓起来了，暂时没有说要将钱退回给我。” 　　苏清泉觉得那些钱要回来的可能性不太大，而且他们都已经被抓到公安局去了，也算是付出代价了，钱要不要回来好像不重要了。 　　苏清影的手指头在桌子上敲了敲，沉吟片刻后说道：“这件事情是方科长带着你去报案的，但是你还是个小孩子，有许多事情小孩子可能没办法和对方交涉，你还是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爸爸妈妈，然后让他们与公安局的人交涉。” 　　听到苏清影的话之后，苏清泉整张脸都垮了下去，他哭丧着脸说道。 　　“大姐，这事儿太丢人了，还是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吧，我怕他们会担心。” 　　然而在这件事情上，苏清影却并不妥协，她坚持要让苏清泉自己将事情告诉苏天恩和柳絮果。 　　“不行，你必须要告诉爸爸妈妈，现在觉得他们会担心，那你之前被那些人打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们会不会担心？现在危险已经解除了，你还怕他们担心什么？” 　　看来这件事情是必须要告诉父母的，苏清泉的头耷拉了下来，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到了要上学的点，他恹恹地跟苏清影打了声招呼，便回房间拿了书包去上学了。 　　因为想到回家之后就得跟爸妈老实交代他做的那丢人事情，苏清泉的脚步沉重的厉害。 　　等到苏清泉离开之后，整个苏家院子里面就只剩下了苏清影一个人，她回想起刚刚知道的那些事情，不由得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来。 　　算起来方正业已经帮了他们家不少几次了，虽然父母已经请客酬谢过他了，但是苏清影觉得自己应该也感谢一下方正业。 　　正常情况下，为了避嫌，彭进步是不会到自己家来的，她到封工两年的时间，彭进步到她家里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前天他却突然到了自己的家中，并且主动提及了食堂打饭女工克扣她伙食的事情，这本身就不正常。 　　能接触到彭进步，并且会和他说这件事情的人，除了方正业之外不做他想。 　　他真的是一个热心又正直的人呢。 　　苏清影摩挲着自己的手腕，低头看向了自己手腕内侧那形似梅花的伤痕，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柔和了下来。 　　自己应该正式一点宴请方正业，谢谢他为自己一家人做的事情。 　　不过有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就是，自己不会做饭，张大婶又被抓到了公安局里面去，短时间里她应该找不到一个可以为自己操持饭菜的人。 　　要不然请他到国营饭店吃一顿？ 　　苏清影并没有纠结多长时间，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来。 　　想明白了之后，苏清影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她准备在家休息两天，陪一陪柳絮果。 　　“妈，我知道，你能不能别在提这件事情了。” 　　“你这死孩子，我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以为你跟你堂姐似的不愁嫁吗？人家是工程师，你又是什么？” 　　李铁兰尖利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苏红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将她的吵闹声扔在了身后。 　　看着苏红玉的的背影，李铁兰气得不轻，她扭头看向了坐在一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苏天赐，没好气地说道：“抽抽抽，你就知道抽，家里面屁事儿你都不愿意管，你看苏红玉那死丫头，她现在还服不服管教了？这样下去我看她是想要翻了天。” 　　苏红玉跑了，李铁兰就将所有的怒火全都宣泄在了苏天赐的身上去了，她越看苏天赐就越生气，若是当初自己嫁的人是苏天恩，现在跟着住大院子，当厂长夫人的就是她了，哪里用跟苏天赐这个废物掰扯什么？ 　　然而苏天赐却根本就懒得搭理李铁兰，他甚至都没有施舍给李铁兰一个眼神，叼着旱烟便离开了。 　　堆积了满肚子的怒火的李铁兰除了自己消受了这怒火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 　　而已经跑出家门的苏红玉却根本顾不得想这些，她之前生了病，已经向厂子里请了假在家休息，可是李铁兰却跟见不得她好似的，要让她在家里做不少的事情。 　　曾经的苏红玉以为做这些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她一个女孩子，家里的事情就该全都落到她的身上来。 　　可是现在苏红玉不这么想了，她觉得忍着身体不适去照顾家里人，只为得到一句‘做得好’夸赞的自己实数是脑子有病，除了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差劲外，没有其他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所以只要李铁兰让她干活，她就跑出来，然后等他们去上班了，自己在回家躺着去。 　　李铁兰就算是生自己的气，顶多是嘴上骂上两句，倒是并不敢多做些什么。 　　可是即便如此，苏红玉的内心依旧没有办法安稳下来，她还记得自己看中的那个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的男人，如果她不尽快出手的话，对方怕是就要和苏清影结婚了。 　　若是他们两个没结婚，自己和方正堂在一起的话不会有任何问题，可如果他们结婚了的话，就算后来离婚了，她再凑上去也会被其他人认为是破坏他们婚姻的第三者。 　　这对自己的名声不好。 　　可是自己在城里住着，方正堂在封工工作，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两个见面的可能性基本上为零，要是不见面，她该怎么相处？ 　　苏红玉可不敢天真地以为自己之前那模棱两可的话就能让方正堂彻底改变了行事，不再想着娶苏清影为妻，毕竟苏清影的条件摆在那里，别的不说，光是那张过分妖娆的面孔，就足够让男人心猿意马了。 　　她必须得展开行动。 　　所以今天跑出来之后，苏红玉又一次晃悠到了苏天恩他们家所在的那条巷子，想着自己该再找一个什么合理的理由到苏工去一趟。 　　虽然苏红玉是重生回来的，但是上辈子的很多事情她都记得不清楚了，毕竟她死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快五十岁了，哪里还记得二十多岁时候的事情？ 　　不过仔细回想起来的话，这段时间苏清影好像刚结束了手头的工作，难得有了空闲时间，所以偶尔也会回家来的。 　　苏红玉想的就是能趁着机会偶遇苏清影，如此一来的话，自己也能顺理成章到封工去。 　　今天她不抱希望地走到苏天恩他们家那条巷子里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巷子外面停着一辆越野车。 　　当看到那辆越野车的车牌时，苏红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接着她飞快地跑了过去，绕着车子转了一圈，确定了这辆车是属于谁的。 　　在这个年月能开得起车子的人寥寥无几，可是苏清影却偏偏就是那寥寥无几中的一个，她在封工做总工程师，封工给她的待遇很好，所以她才能开得起车子来。 　　苏红玉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嫉妒之色，不过很快她便又将这些嫉妒压了下去。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所享受的东西都是有数的，过多过早的享受了太好的待遇，自身的福气又压不住，所以她才年纪轻轻地就死在了那场爆炸中。 　　自己的日子虽然过得不顺遂，可好歹也是多活了三十来年，比起苏清影来说，可是好上太多太多了。 　　调整好心情之后，苏红玉走过去敲响了苏清影家的院门。 　　虽然做着保卫科长，但是大部分的时候，方正业都是跟着手下的队员们一起巡逻，并没有什么科长的架子，封工所占的地方很大，加上厂子里有上万职工生活着，为了方便这些人生活，厂子配套的有家属区，医院，托儿所，学校，供销社等等，而这些也都是属于他们保卫科的人巡逻的范畴。 　　其实大部分的时候，他们的队员都没有什么事情，大家都是一个厂子的职工，总是有点儿面子情在的，弄僵了话总归是不好的，所以彼此之间偶尔会有小摩擦，不过却很少会发生大的冲突。 　　带着保安队路过学校的时候，方正业正好想去方便一下，便让小队长继续带着大家巡逻，而他则步子一转朝着学校内走了过去。 　　这个点儿学校已经放学了，校园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在，守门的大爷不在，方正业朝着门卫室里看了一眼，闪身进了学校里面去。 　　学校的厕所位于西南角，虽然是旱厕，不过因为经常有人打扫，倒是并显得脏，方正业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厕所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小舟，你今天家里又没有人了吗？” 　　问话的人声音很年轻，温和的声音很容易就让人生出好感来，接着一道细嫩的童声便传了出来。 　　“是啊，我爸爸又在实验室里忙呢。” 　　那个年轻的男声又问道：“之前不是说项目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在忙？你爸爸是不是在骗你？” 　　“不会的，我爸爸说了，虽然上个实验结束了，但是很快又会有新的实验了，他得提前做准备，毕竟那个老妖妇是个要求特别高的，我爸爸怕他不能到新的实验组去。” 　　那个小男生的声音里面充斥着些许抱怨之意，不高兴地说道：“我爸爸也是的，我都跟他说了，那个老妖妇要是太严苛，就不要跟着她一起工作了，可是我爸爸不肯听我的。” 　　说着，他装出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他要努力工作，就只能委屈我了，今天中午怕是又要到食堂去吃饭了。” 　　那个年轻的男人轻笑着说道：“不想去食堂吗？那就跟着老师回宿舍吧，老师给你做好吃的。” 　　小男孩快活地应了一声，接下来便是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交谈，说的都是学习上的事情。 　　方正业直觉有些不太对，所以在察觉到那两人要出来之后，他闪身躲在了一旁的矮墙后面，从这个角度他们两个人没有办法看到他，但是方正业却可以看到他们。 　　然而那个后面走出来的男人突然回头朝着方正业这边儿看了出来，亏得他反应及时，立马缩了回去，同时屏住呼吸，不断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年轻男人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便以为自己是想多了，跟他一起出来的小男孩拉了拉年轻男人的手，兴致勃勃得说道：“张老师，你今天给我做什么？还吃蒸鸡蛋好不好？你做的蒸鸡蛋可嫩可嫩了。” 　　小男孩的声音将张老师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牵着小男孩的手，一步步地朝着学校门口处走了过去。 　　走到大门的时候，张老师看到门卫室坐着的看门大爷，笑着问道：“刘大爷，刚刚你有没有见到人进了学校？” 　　刘大爷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这大晌午头的，谁跑到学校来干什么？我一直在这儿坐着呢，没看到人。” 　　说完这番话后，刘大爷瞧着牵着小舟手的张老师，又问了一句：“张老师，你今天是又打算带着小舟到你那儿吃饭啊？你说你也不嫌麻烦，让他去食堂吃不行么？” 　　张老师笑了笑，开口说道：“食堂那么远，不好让他跑来跑去的，反正我一个单身汉也没什么事情，叶工工作那么辛苦，照顾不到孩子，我帮着他一点也是应该的。” 　　听到张老师的话之后，刘大爷毫不犹豫地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来：“张老师，你可真是个大好人，这孩子有你这样的老师，是他的福气。” 　　那个叫小舟的男孩立马说道：“是啊，我们张老师最好了。” 　　张老师摸了摸小舟的头，和刘大爷说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开了。 第29章 　　“这个张老师还真是心善啊, 这些家里没法子照顾到的孩子，他都能领着回家去。” 　　刘大爷看着那一大一小离去的背影，感慨地说了一句, 目送着他们的身影走远了，这才又低头看起了报纸来。 　　而另一边方正业解决完了生理问题后, 晃晃悠悠地走到大门口，看了一眼门卫室，发现看门的刘大爷已经回来了，方正业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看了一眼附近一人高的红砖墙, 他一个助跑到了红砖墙前, 手轻轻搭着墙边沿, 轻轻巧巧地翻了过去。 　　也亏得小学是建在工厂内部，教室里面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里的墙头不像是一些地方, 为了防盗还要插上玻璃碎片，因此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便到了墙外。 　　之后方正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认没有什么不妥之后, 他绕了个大弯, 重新来到了学校门口。 　　“刘大爷, 您还没吃呢？” 　　方正业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刘大爷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 当看到那张比小姑娘还俊的面孔时, 他顿时乐了起来。 　　“哟, 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方正业打小就在封工长大, 小时候上的也是这学校, 刘大爷在他小的时候就在这里看门了，一老一少相识多年，混得挺熟的。 　　他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大前门，递了两根给刘大爷，而对方也不客气，将其中一根别在耳朵上，另一根用火柴点燃了，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这不是在巡逻么，正好看见您在这边儿待着，过来打个招呼。” 　　刘大爷斜睨了方正业一眼，朝着他吐出个烟圈来，毫不客气地拆了他的台。 　　“你少来了，你天天到这儿巡逻，我也没见你过来跟我套近乎，你这小子，属于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说吧，到底找我有啥事儿？跟我你在这里绕什么弯子？” 　　方正业也不恼，笑着说道：“被您看出来啦，其实也没啥事儿，就是我刚刚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带着个小孩走远了，那孩子看着眼熟，像是我们厂子的人，那个陌生男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他。” 　　刘大爷可是知道方正业退伍回来后就到封工做了保卫科的科长，现在整个封工的安全都由他管，因此也不觉得他问这个又什么不对的。 　　“你说的是张红星张老师吧？嗨，这你就多心了，那是上个月刚调过来的数学老师，是师范毕业的，他人挺好的，经常带着些孩子回家吃饭，刚刚那个小孩子就是叶工家的，叶工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他爱人去世的走，他一个大男人带孩子，总有顾忌不到的地方，加上他的工作挺忙的，有时候忙起来根本就顾不上这孩子的吃喝，张老师说他跑去到食堂吃太远了，就带去自己家了。” 　　刘大爷觉得张红星这人挺不错的，心眼儿挺好的。 　　“叶工家的孩子？” 　　见方正业似乎想不起来是哪个叶工，刘大爷提醒了一下：“就是那个叶朝阳，长了个大方脸，个子不高，你知道了吧？” 　　方正业将这个人物形象在自己的脑子里面过来一下，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却记不得是谁。 　　毕竟像是叶朝阳这样的工程师，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泡在实验室里面的这些工程师们，方正业基本很少打照面，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一个。 　　不过他却没有具体细问，随意拉着刘大爷扯了两句，不动声色地询问了一下刘大爷张老师到底带过多少孩子回家去。 　　“挺多的，咱们厂子你也知道的，属他们这些工程师最忙了，有家属能照顾着的还好，有恰好两个家属都属于工作很忙的，那孩子自然也就照顾不到了，年纪大一点儿的，自己能跑到厂子的食堂去吃饭，这么一点儿路程对于那些大孩子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年纪小一点儿的孩子们来说，这路程就有些远了。 　　而张老师基本上都会带着这些孩子们回家去吃，而他们的父母知道了，也会补贴给张老师一些东西。 　　“嗐，张老师是个很温柔和蔼的老师，这些学生娃娃们都挺喜欢他的，你也甭多想什么了，没事儿的，更何况这不是还有我呢吗？我这一双眼睛，能让生人领走孩子不成？” 　　方正业闻言，朝着刘大爷竖起了大拇指来：“那是，您老当益壮，这眼睛跟鹰眼似的，孩子们有您这样的人护着，绝对不会有危险的。” 　　得了夸奖，刘大爷笑不拢嘴，又问方正业吃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不过却被方正业给拒绝了。 　　“不必了，我还得回办公室呢，有空我一定过来和您喝两杯。” 　　说完之后，方正业便起身离开了，刘大爷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一直到人都走远了，这才将目光给收了回来。 　　等到下午上课前，张老师带着小舟回学校上课，刘大爷见到他，便喊住了张老师，将刘正业之前来的事儿说了一下。 　　“小方也真是的，紧张的有些过头了，怕你是什么拐卖孩子的坏人呢。” 　　张老师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来：“方科长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我刚刚带着小舟出去的时候没有看见他。” 　　自己并没有看见方正业，他又是从哪里看到自己的？ 　　刘大爷指了指西边儿围墙，说道：“方科长隔三差五就会带着巡逻队到这边儿巡逻的，他是从西边儿过来的，你往东边儿走的，你没看到他正常。” 　　听了刘大爷的话后，张老师松了一口气，他脸上露出了一抹尴尬之色来，不好意思地说道：“看来下一次我见了方科长得好好解释解释了，要是让他误会我是什么坏人可就不好了。” 　　站在张老师旁边的小舟不高兴地揪起了嘴巴来，气呼呼地说道：“那个方科长才是个坏人，张老师这么好，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听到他的话之后，张老师满脸不赞同地制止了他：“小舟，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方科长是咱们厂子保卫科的科长，他的工作就是保护厂子里面所有人的安全，他会问这么多，也是因为要保障你的安全，他没有恶意的，你不能说方科长是坏人。” 　　不过才六岁的小舟似懂非懂，不过张老师说方科长不是坏人，那就一定不是坏人了。 　　他点了点头，满脸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了，方科长不是坏人，老师说他不是他就不是，我听老师的。” 　　张老师摸了摸小舟的头发，笑着说道：“乖孩子。” 　　哄完了小孩之后，张老师看向了刘大爷，温声说道：“谢谢您帮我解释了，现在要上课了，我先带着小舟回去上课，改天再正式谢谢您。” 　　听到这话后，刘大爷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行了张老师，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呢？不过是顺嘴解释一下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你太客气了。” 　　张老师笑了笑，牵着小舟的手走远了。 　　不过走到僻静处的时候，张老师低头看着乖乖跟着自己的小舟，轻声说道：“小舟，你还记得张老师跟你说过什么吗？” 　　小舟满脸茫然地看着张老师，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张老师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声音如同春风化雨一般，传入了小舟的耳朵里。 　　“张老师跟你说的话，是属于我们共同的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连自己的爸爸也不能说，知道吗？你如果说了，张老师就不喜欢你了，也不会再给你做你喜欢的红烧排骨吃了。” 　　听到这话后，小舟立马反应了过来，他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张老师，你放心吧，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的，我的嘴巴最紧了，就算有人让我坐老虎椅，我一定不会泄露的。” 　　看到他如此听话，张老师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来，他轻轻摸了摸小舟软软的头发，说道：“张老师知道，小舟是世界上最乖的孩子，你跟小萝卜头一样，是个会保守秘密的小八路。” 　　被自己最信任也是最喜欢的老师说是小八路，小舟甭提多高兴了，他心中涌出了万千豪气，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张老师跟他所说的那些故事里面的小英雄一样。 　　小英雄就该保守一切秘密，不管敌人怎么严刑拷打，他绝对不能将秘密泄露分毫，因为如果泄露的话，他就是叛徒，是汉奸，是要被所有的人所唾弃的。 　　看着小舟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张老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牵着小舟的手，一步步朝着教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方正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不过宋家国是个机灵的，早就把饭菜给他打回来了，见方正业回来，他立马献宝似的说道：“方科长，今天食堂有鸡腿，我给你抢了两个，你快点吃吧！” 　　方正业打开饭盒，果然看到里面躺着两个大鸡腿，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来，然后抬头看向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宋家国，问了一句。 　　“说吧，你有什么事情想要求我的？” 　　无事献殷勤，这家伙八成有要求到自己的地方。 　　宋家国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也没啥，就是，就是我明天不是要去相亲吗？我想借方哥你的军装穿一穿。” 　　现在这年月，若是谁相亲的时候能搞到一套绿军装穿，那都能相亲对象高看一眼，宋家国只是民兵，并不是正经当兵的，他眼馋方正业的军装都眼馋好久了，之前一直都没有机会找对方借军装，现在他要去相亲，可不就能正大光明地借了？ 　　方正业：“就为这个？” 　　宋家国用力地点了点头，陪着笑脸说道：“方哥，你看你现在都有对象了，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为了我的终身大事，还请你仗义出手，帮帮我吧。” 　　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看着倒是让人觉得有几分想笑。 　　方正业点头同意了起来。 　　“对了，老宋，你知不知道咱们厂有一个叫叶朝阳的工程师？” 　　宋家国要比方正业在封工待的时间长一些，对厂子里的人知道的不少，他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是认识的，他是咱们厂子里的老人了，进厂得有七八年了，他应该是你去当兵那一年进厂的。” 　　宋家国说，叶朝阳原本是厂子里的副总工，再熬两年，应该就能爬到总工程师的位置上了，结果好巧不巧，苏清影从苏国留学回来，厂子里为了留下她，把总工程师的位置给了苏清影，叶朝阳就只能继续做他的副总工了。 　　“不过叶工人挺大气的，知道了这事儿后，他也不生气，只说自己的专业水平不如苏工，还心甘情愿地去苏工的实验室帮忙，这两年苏工的几个项目其中都有叶工的身影。” 　　听完他的话后，方正业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来，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击了几下，思考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些内容。 　　直觉告诉方正业，那个叫张红星的人有问题，正常来说，一个做老师的，怎么可能会跟一个六岁的孩子讨论他的爸爸是做什么的，研究又进行到了哪一步？ 　　不过现在方正业并不适合去接触叶朝阳，他刚刚询问了张红星的事情，立马就去找叶朝阳，若是对方真有问题，怕是知道了消息后第一时间就会将一切证据都抹消了。 　　“方科长，你在想什么呢？” 　　见方正业似乎开始走神，宋家国的手在方正业的面前挥了挥，将他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方正业回神，一本正经地说道：“衣服借给你穿，不要给我弄坏了，另外穿之前洗洗澡，你身上一股子味道。” 　　宋家国下意识地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胳肢窝，然后就被扑面而来的味道熏得直眨眼，他有些心虚地放下胳膊，嘿嘿笑了两声：“那晚上我去找你，我一定洗干净了再上门。” 　　说完这番话后，他也没有打扰方正业吃饭，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方正业看着宋家国那活泼的有些过分的身影，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低下头慢慢开始吃起饭来。 　　“姐，我看到你车在外面，没想到你在家啊。” 　　苏红玉看到过来开门的苏清影，面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来，表现的跟往常一般无二。 　　虽然上一次和苏天赐李铁兰两人闹得不愉快，但是苏清影却并没有迁怒苏红玉的身上，看到面色发白，精神状态不怎么太好的苏红玉，她愣了一下，将人带到自己的房间后，倒了一杯红糖水给她。 　　“你身体还没好，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苏红玉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道：“在家也休息不好，我妈那人你也知道的，向来看不惯我闲着。” 　　苏清影倒是并不觉得意外，她虽然跟李铁兰那人来往不多，但是也能看得出来，她是个重男轻女的，对苏红玉虽然不会磋磨她，可却也不会多用心地对待，在苏红玉生病的时候让她去做事儿，这还真是李铁兰能做出来的事情。 　　姐妹两人之前关系不错，面对苏清影的时候，苏红玉倒是也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她一边和苏清影闲聊着，一边想着该怎么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住到苏清影家去。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苏清影和方正堂结婚。 　　说着说着，苏红玉灵机一动，突然想出来个好方法来。 　　“姐，我能到你那儿住两天吗？我看你最近也不是太忙，正好我最近又攒了不少料子，而且又向厂子里请了几天假，我去给你做衣服如何？” 　　苏清影倒是没有想到苏红玉会突然说这个，她微微一愣，说道：“你这身体可以吗？我觉得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反正小红楼的地方够大，苏红玉过去住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她的身体不太好，到自己那里哪里能休息的好？ 　　苏清影也没有瞒着苏红玉，直接说道：“之前在我家照顾我的那个保姆出了些事情，已经不会再过来了，厂子里暂时也不会安排人过来照顾我，你到我这儿来的话，我没有办法能照顾你。” 　　苏红玉愣住了，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张大婶不是做的很好吗？怎么突然就不做了。”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苏清影将张大婶做的事情告诉了苏红玉。 　　“她偷了我的东西，现在已经被送到公安局去了。” 　　苏红玉：“……” 　　不知道为什么，在苏清影说到张大婶偷了她的东西时，她莫名有些心虚。 　　“把人送到公安局是不是有些太狠了，姐，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对，就是觉得你跟张大婶都是一个厂子的，做得这样绝，对你的名声不好。” 　　她分明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张大婶一直在苏清影家里干活儿，一直到苏清影嫁人了之后，张大婶才不做的。 　　那会儿也没有爆出来她偷东西的事情，怎么这一次她不止偷了东西，竟然还闹到了要送到公安局的地步？ 　　到底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哦，我原本并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不过她一直不肯承认偷了我东西，后来又偷偷地想要把偷了的东西转移走，然后被人抓了个正着，所以她就被送到公安局去了。” 　　苏清影觉得这件事情跟自己的关系并不大，她其实不想这么做的，不过谁让张大婶被抓了个正着，最后被送到公安局，也是彭进步拍板的，跟她实在没什么关系。 　　苏红玉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不过看着苏清影那种娇艳的面孔，到嘴的话又缩了回去，她想了想，轻声说道：“我可以做饭的，家里也能收拾，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做。” 　　停顿了一下后，她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在家也是要做那么多事儿，还要被我妈骂，都不能好好休息，跟到你家应该没什么区别。” 　　之前苏红玉偶尔也会到自己那里住上两天，苏清影倒是没有其他的什么想法，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行吧。” 　　见苏清影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她，苏红玉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不过很快她又想，大不了等到苏清影实验室爆炸那天她拦着不让苏清影去实验室，到时候帮她避开死劫也就是了。 　　这么想着，她刚刚心中生出的那点儿愧疚之类的情绪又都消失不见了，跟苏清影聊了两句后，便说要回家收拾东西。 　　要说苏红玉也确实没有欺骗苏清影，她在纺织厂干活儿，经常能囤一些有瑕疵的布料，她这段时间也确实攒下来不少，有许多挺好的布料，她也不会给家里人做衣服，而是留给苏清影。 　　毕竟除了因为姐妹关系好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苏清影大方，她给苏清影做衣服，苏清影总是回报她些东西，他们家很难买到的饼干啊，牛奶啊，营养品之类的，算下来还是她占了便宜。 　　回家之后苏红玉就开始收拾了起来，把要带的布料弄好后，她想起了自己这次过去的主要目的，犹豫了片刻后，她将自己最好的衣服拿了出来。 　　其实苏红玉也有不少几件布拉吉，这都是苏清影送给她的，不过她往常在纺织厂上班，不好打扮的太过招摇，所以很少会穿这些衣服，这一次她要到封工去，跟方正堂同在一个地方，见面的机会怕是会有很多。 　　虽然苏红玉自己觉得她自己长得不差，可常言道，人靠衣装马靠鞍，男人都是看脸的，她还是得好好捯饬捯饬自己。 　　将苏清影给她的布拉吉都带上，又将雪花膏给藏进了包袱里，想到自己即将能达成目的，苏红玉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等到李铁兰和苏天赐下班回来后，苏红玉将自己要去封工和苏清影住几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夫妻两个闻言，还以为苏红玉是想要去跟方正业多相处相处，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不过看到苏红玉收拾的那大包袱时，李铁兰还是有些不满意地说道。 　　“你去住两天带这么些东西做什么？” 　　苏红玉说道：“哪次带东西去我不是带更多东西回来？你还真准备让我就冲着占便宜去啊？” 　　被苏红玉堵了话头的李铁兰噎了一下，狠狠瞪了她一眼，倒是没有继续再说什么了。 　　算了，反正送去的多，拿回来的更多，怎么算他们也不亏。 　　于是乎，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苏红玉便坐着苏清影的越野车，跟着她一起回到了封工。 第30章 　　苏清影住的小红楼有两层, 一楼有一个大的客厅，还有一间会客厅，洗澡间和厨房也在一楼, 这里装修的虽然并不如何豪华，可是比起自家那狭窄逼仄的房间来说, 已经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苏清影带着苏红玉上了二楼，将客房指给她：“不过我这里可没有缝纫机，你缝衣服的话会不会受到影响？” 　　苏红玉家里自然是有缝纫机的，不过这年月, 缝纫机是家里的大件儿, 也不可能让她带出来的, 而苏清影并不会缝补东西, 家里面便也没有备下这些。 　　听到苏清影的话之后，苏红玉笑了笑，开口说道：“姐, 你放心吧，我这手艺早就练出来了，比缝纫机慢不了多少, 你擎等着穿衣服就是了。” 　　见她那自信满满的模样, 苏清影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交代了她两句后，便回自己房间换衣服去了。 　　等到苏清影离开了之后，整个房间就只剩下苏红玉一个人, 她手脚麻利, 很快就将带来的东西收拾好了, 看着这间未来几天要住着的房间, 苏红玉开始思考起了接下来的事情。 　　进入封工就只是她要做的第一步, 接下来她就要找机会和方正堂接触，彻底打消了对方和苏清影结婚的念头，时间紧迫，她来不及慢慢筹谋，还是得尽快行动才行。 　　收拾好东西后，苏红玉从房间里出来，转了一圈发现苏清影不在二楼，她便沿着楼梯走到了楼下去。 　　苏清影正在厨房里鼓捣着什么东西，苏红玉见状，急忙走了过去，将苏清影手中的活计抢了过来。 　　“姐，你一个科学家，哪里是做这些琐事儿的？我来这两天就是过来照顾你的，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安排我做就是，你别忙活了。” 　　说着，苏红玉麻溜地从水缸里舀了水出来灌满了水壶，之后又快速地将蜂窝煤炉子生了起来。 　　苏清影折腾了好一会儿都没弄好的事情，到了她的手里面，却轻轻松松地便被解决了。 　　“红玉，你可真厉害。” 　　苏清影毫不吝啬地给出了赞扬，生煤炉子其实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但是苏清影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有接触过这种活计，原本是想要烧点水给苏红玉喝，尽一下自己身为主人的责任，可是谁想到自己折腾了好半天，却抵不上苏红玉这五分钟的功夫。 　　苏红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道：“姐，你就别夸我了，你是做大事儿的人，这种小事儿哪里是你该做的，其实这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随便来个人都能做到的，我在家经常做饭，这种活儿自然是手到擒来的。” 　　将水烧上了之后，苏红玉看了一下厨房，发现厨房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沉吟了一下后，问道：“姐，家里没有粮食吗？咱们晚上吃什么？” 　　她们是半下午回来的，再过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可是这家里面空空落落的，什么东西都没有，苏红玉就算是再有本事儿，也没有法子变出花样来。 　　苏清影说道：“晚上我们到食堂去吃，我们厂子的食堂做的饭菜味道挺不错的。” 　　之前苏清影忙着其他的事情，倒是没有想起找彭进步要赔偿，不过今天正好没有什么事情，她就想着先把这事儿办了再说。 　　张招弟拿走了她那么些东西，虽然她也被抓到了公安局里，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东西就不用陪了，前两天苏清影在忙，腾不出手来，今天正好有时间去找彭进步，问问她东西的事情。 　　从她家到食堂还有一段距离呢，她总不能天天带着苏红玉去食堂吃。 　　这么想着，苏清影和苏红玉说了一声，让她在家好好待着，她便准备去找彭厂长。 　　不过说来也巧，苏清影刚刚走到院子里，远远便瞧见了后勤部部长李明光带着他家的两个儿子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一大两小三个男人一人挑着一个担子，担子下面的筐子里放着不少的东西，沉甸甸的筐子压着两个小少年说不出话来，因为过于用力，他们的脸都涨红了，可是二人却不敢说些什么，就这么沉默地跟着李明光朝着苏清影家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个点儿其实小红楼这边儿没什么人在，加上现在是上班时间，也没有多少人在外面乱窜，他们这么一路过来，倒是没有被多少人围观。 　　看情况，这些人应该是来找她的，苏清影停下出门的步伐，安安静静地等在院子里面。 　　小红楼这边儿的院子院墙并不高，院墙只到苏清影胸口的位置，所以离得老远，李明光就看到了苏清影的身影，他立马来了精神，让两个儿子快点跟上。 　　“老大老二，你们快点跟上来。” 　　说着，他先一步朝着这边儿走了过来，不过因为他很多年没有做过重体力活儿了，冷不丁地挑个担子，他险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不过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不过等一路挑到苏清影家门外的时候，李明光的一张脸已经红的和猪肝样了。 　　随后跟过来的李护国和李护民两人的脸色也同样不好看，那两个筐子几乎要将二人的脊梁骨给压塌了，他们全靠一口气支撑着，才抗到了跟前来，等到了院子里面后，两兄弟把肩膀上的担子一放，直接瘫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李明光深吸了几口气，方才将呼吸给调匀了，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看着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苏清影，却一点儿都不敢再像是过去那样小瞧她了。 　　原本以为苏清影是个没脾气的，结果却没有想到，人家不发火儿就算了，一发起火来，直接就将自己的老岳母给送到公安局去了。 　　因为这个，李明光和苏清影说话时候的态度都变得客气了许多。 　　“苏工，我来还东西了，之前是我丈母娘做得不对，而我也有错，要是我早点发现她做的事情，及时拦着她，她也不会犯下这么大的错误。” 　　说着，李明光的脸上的露出了浓浓的愧疚之色，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苏工，这些东西是我给你送来的赔偿，我知道这些肯定比不上我丈母娘弄走的那些，剩下的我折价给你，你看成吗？” 　　当时吃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算起来的时候，李明光的心都在滴血，同时也在埋怨张招弟太过贪婪，往家里面弄这么些东西，但凡当初她少贪一点儿，也不会像是今天这样，让他大出血。 　　可是李明光却不敢像是之前一样装糊涂，知道苏清影不是那么好惹的，而且她还翻脸不认人之后，李明光不敢再抱有任何的侥幸，只想早点将这件事情了结了。 　　苏清影看了看那几个大箩筐，其中两个放着的是张招弟从她家里面偷走的那些衣服，剩下的四个里面放着米面油，腌猪肉香肠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少，可是比起这两年张招弟弄回家的那些，怕是还不到十分之一。 　　见苏清影一直盯着这些东西不说话，李明光心里面顿时开始七上八下的，害怕苏清影不松口，真要计较起来的话，他肯定会吃亏…… 　　就在这个时候，苏清影说了一句 ：“李部长，这些东西我可以收下，但是衣服我不要，你们把我的衣服拿去穿过了，我未使用过的衣服成被其他人使用过了，我不想要被别人穿过的衣服，请你依照原本的样式和布料重新做一件新的还给我。” 　　李明光没有想到苏清影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在李明光看来，这些衣服有没有坏没有烂，只是被穿过了而已，而且他也都清洗干净了，苏清影现在这样要求实在是刁难人。 　　他陪着笑脸说道：“苏工，你看，这些衣服都好好的，也没有损坏，赔偿新的不合适吧？你觉得呢？” 　　苏清影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我没有觉得不合适，我不要你们穿过的衣服，我就要新的。” 　　停顿了一下之后，苏清影又继续说道：“而且这件事情并不能怪我，如果不是张大婶把我的衣服偷回家去了，我也不会要你们赔偿的，错的是你们，不是我，我只是在提出我的合理诉求罢了。” 　　李明光被噎了一下，这件事情说到底是他们家理亏，可是，他不都已经把东西赔回来了吗？ 　　为什么还要这么咄咄逼人？难道她就一点儿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吗？ 　　他的心里面闪过各种念头，面上却还是没有显露出来：“苏工，这些衣服的料子有不少我们没有办法买到同样的，这样如何？我照价赔偿你，你看行吗？” 　　其实李明光更想说的是给一点赔偿，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没说出来，因为李明光认为，自己把衣服还给苏清影，然后再赔给她一点钱，这事儿应该就能过去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苏清影都不会要他全部照原价给钱的。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家都是一个厂子的，谁都不会把事情做绝了，要不然以后绝对没有办法继续见面的…… 　　他以为是这样的，然而苏清影却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并且报出了一个数字来。 　　“这些衣服加起来总共二百一十三块钱，李部长，你把钱给我，这些衣服你可以带走了。” 　　苏清影觉得自己还是挺好说话的。 　　毕竟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想要衣服，不想要钱，可是现在她妥协了，愿意让李明光赔钱，没有继续要求对方赔偿她的衣服了，这已经算是苏清影看在他们是同一个厂子员工上做出的退步了。 　　然而因为认知差异，两人的想法截然不同，李明光认为赔偿一部分是两人默认的，可是苏清影却要全部赔偿，他的脸色狰狞了一瞬，想要发火儿，可是最后却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不行，他不能生气，现在的情况对他很不利，他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波折了，所以哪怕苏清影趁火打劫，他也只能生生地咽下这口气。 　　“可以。”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李明光心都在滴血，可是却不敢放肆，这里是厂领导住的区域，附近小红楼住着的都是厂子领导，出了张招弟的事情之后，他的人已经丢的够多了，如果再闹腾出事情来，他以后也甭在这厂子里面待着了。 　　然而李明光他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受了再大的怨气，他也只能生生忍下来，不过他带来的两个儿子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四岁，两个孩子正是血气方刚的热血冲动的时候。 　　原本他们就因为苏清影上门找茬，害得自己姥姥被送进公安局的事情怀恨在心，现在苏清影索要钱财的事情，在他们二人看来完全就是公然敲诈，兄弟二人压根就没有办法忍受，气急败坏地李护国李护民兄弟从地上跳了起来，举着拳头就朝着苏清影冲了过去。 　　“臭女人，我们打死你个周扒皮！” 　　兄弟二人高声呼喊着，拳头齐齐朝着苏清影的脸砸了过去。 　　十三四岁的兄弟二人虽然也觉得苏清影很漂亮，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完全把苏清影当做了仇人一样看待，又怎么会管苏清影的美丑呢？他们就只想要打人，好好宣泄心中的怒火。 　　“啊！！” 　　听到外面动静出来查看的苏红玉恰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她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嘴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苏清影和那两个少年隔着有一段距离，但是他们的速度很快，根本就不是苏清影这么一个体力不达标的科研工作者能比得上的，她往后退了两步，想要躲开他们的攻击，然而脚下却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身体不由得踉跄了一下，等到她稳住身体的时候，那两个少年已经近在眼前。 　　躲是躲不开了，今天这顿打怕是必须要挨了…… 　　就在此时，一道矫健的身影飞跃过围墙，几个跨步来到了苏清影的面前，他直接一个鞭腿，将那两个少年踹飞了出去。 　　少年比自己来时更快地飞出去了，两人重重地倒在地上，疼得哎吆哎吆叫了起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原本以为这一次苏清影必然逃不过了，谁能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明光的脸色霎时间变了，猛地朝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扑了过去。 　　“护国，护民，你们两个怎么样！” 　　他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生怕自己的孩子出什么事情，他这辈子就只得了两个儿子，要是出了事情的话，那他怕是直接要疯了。 　　苏清影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睛，结果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落在脸上，反而听到了另外两个痛呼声，她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将自己挡的严严实实，让苏清影看不到那两个想要攻击自己的少年，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那人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俊美的面容来。 　　“苏工，你没事儿吧？” 　　男人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之意，他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苏清影一番，见她不像是有事儿的模样，这才放心下来。 　　“苏工，像是这样的危险人物，你应该离他们远一点，你是厂子里重要的科研人员，你若是出事儿了，对厂子来说是极大的损失，你不应该独自一个人和可能对你有造成危害的人见面。” 　　苏清影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这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话出来，她愣了一下，小声说道：“我没想到他们会动手。” 　　李明光是本厂的员工，他带着两个孩子是来向自己道歉，并且给予赔偿的，苏清影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他们会突然暴起来攻击自己。 　　苏清影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方正业和苏清影之间的距离极近，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苏清影面上露出的淡淡茫然之色，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受到攻击。 　　看来他们的苏总工智商都用到了做研究上，对世俗的各种人情来往潜规则并不清楚…… 　　“苏工，你得明白一件事情，并不是所有的人在做错事情之后，都会站着挨打的，在赔偿超过了他们自己定下的预期时，他们反而会怨恨上被他们伤害的人，从而进一步攻击对方，这样的人世界上有很多，很不巧的是，李部长的家教并不怎么好，养出来的孩子就是这样的两个人。” 　　苏清影这下子明白，她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在苏清影的世界里，黑白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存在做错了事情却仍旧横的要命这种情况。 　　所以她不理解李护国和李护民两人做的事情，但是她尊重物种的多样性——毕竟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李明光原本还在安慰自己的两个儿子，可是方正业的这一番话，却直接将他的脸皮都扒下来放在地上踩了，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猛地抬头看向了挡在苏清影面前的方正业。 　　他自然是认识方正业的，一想到送自己老岳母去公安局也有方正业的手臂，李明光心中恨意更是汹涌，口不择言道：“方科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两个儿子还是孩子，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要是打坏了你负责吗？” 　　听到这话后，方正业回头看向了蹲在那两个哎呦哎呦叫唤孩子身边的李明光，淡淡地开口说道：“李部长，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李明光听着自己儿子的叫声，更是怒火冲天，他的眼睛里面像是有熊熊火光在燃烧着，声音因为过于愤怒，而变得嘶哑了起来：“方科长，我需要你给我个交代，他们两个还是孩子，你把他们打成这个样子，要你还是个军人，你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面对李明光的指责，方正业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李部长，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情，苏工是我们厂子的总工程师，她的安全等级甚至要比彭厂长还要高一个档次，身为保卫科的科长，保苏工的安全是我的职责。” 　　“而且现在我怀疑李部长你的意图，指使不明人员攻击国营厂重要科研人员，攻击目标为科研人员头部这样的重要位置，你们三个现在已经可以定性为危险分子，我有权利对你们进行调查。” 　　这番话一说出来，李明光的脸色霎时间变了，他身上顿时冒出了一层白毛汗，磕磕巴巴地说道：“这都是误会！我没有指使什么不明人员！他们是我的儿子。” 　　恢复了理智的李明光突然想了起来，苏清影是他们厂子的总工程师，而且她之前似乎还参与过国家的某个秘密项目，虽然她的安全等级还不能与军工厂的那些科学家相提并论，可是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自己的两个儿子之前竟然想要攻击她…… 　　如果不是方正业突然出现拦住了这两个混小子的话，他们怕是已经打伤了苏清影，真到那个时候，这两个小子怕是要被送到农场去改造了！ 　　李明光试图解释什么，但是方正业已经不想继续跟他废话下去了，他回头看着苏清影，温声开口说道：“苏工，能不能借我几根绳子，我需要将他们三人带回去审讯，他们很可能从事某种间谍活动。” 　　苏清影不太明白事情为什么突然会转到这三个人是间谍上面，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回屋子去拿绳子了。 　　“方科长，你真的误会了，是我这两个儿子太冲动了，我们真的是好人。” 　　方正业面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不急不缓地说道：“李部长，还请你配合我的工作，组织不会伤害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只要经过调查你们确实没有问题的话，自然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李明光还想说些什么，苏清影已经将绳子拿了回来，因为工作性质，她家里面从来都不缺少这样的工具。 　　“要我帮忙吗？” 　　听到这话后，方正业回头看了苏清影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来就好。” 　　说着，他拿着绳子将地上的那父子三人的手全都捆了起来。 　　就在他忙活着捆人的时候，刚刚还躲在一旁的苏红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姐，你跟方科长的关系很好吗？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第31章 　　在苏红玉的记忆里, 苏清影和方正业两个像是两条铁轨似的，虽然认识，却没有什么交集, 上辈子的时候，苏清影没多久就跟方正堂结婚了, 而自己和方正业来往了一段时间后，确认过不合适后，也就分开了。 　　在她的印象里，这两个人就是堂叔嫂的关系,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牵连。 　　可是刚刚她看得分明, 在那两个男孩动手攻击苏清影的时候, 原本相隔着还有一段距离的方正业简直跟飞似的跑了过来, 把苏清影给救了下来。 　　还有一点，刚刚方正业和苏清影说话的声音特别温柔，那是苏红玉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 刚刚从她那个角度，是可以清楚看见方正业模样，她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就是觉得方正业对苏清影好像是不太一样的。 　　而且她印象里这两人应该没有什么交集来往的, 现在陡然发现他们好像有点儿什么关系, 苏红玉就像是闻见肉味儿的狗似的，非得问个清楚不行。 　　苏清影倒是也没有瞒着苏红玉，解释了一句道：“我们都是一个厂子的, 不过是认识而已, 谈不上关系好不好的, 他应该不是来找我的, 只是偶然路过罢了。” 　　其实严格算起来, 这也就是他们两人第三次见面罢了，要说关系好，还真谈不上。 　　苏红玉却不相信苏清影的话，如果关系不好的话，方正业刚刚会那么焦急地冲过来救她？看她的眼神会是那个样子？且不管苏清影这边儿是什么心思，苏红玉可以确定的是，方正业对苏清影有意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完全可以将苏清影和方正业撮合在一起，而她的话，再嫁给方正堂的话就不用有任何的愧疚了。 　　各种念头在苏红玉的脑子里面转了个圈儿，她是个很会抓住时机的人，立马就说道：“我觉得方科长是过来找你的，而且看方科长刚刚的样子，似乎很找你啊，堂姐，方科长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苏清影闻言，心中闪过了一抹异样的情绪来，她回头看向了苏红玉，突然说了一句：“红玉，你是不是对方科长有好感？” 　　苏红玉：“……” 　　这一瞬间，苏红玉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苏清影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她怎么就认为自己对方正业有好感了？她又不是脑子有病。 　　“堂姐，你误会了，方科长对我没有那个意思，而我也觉得方科长并不是那么适合我，我们之间没有可能的。” 　　当着苏清影的面儿，她极力撇清自己和方正业的关系，他们两个人就只是相过亲而已，彼此都没有看上对方——她可还记得那天在方正堂他们家的事儿，方正业已经撇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对她可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 　　那边儿的方正业已经将那父子三人给捆了起来，李护国和李护民两个不服气，还想继续挣扎下去，却被李明光大骂了一顿，两个孩子终于老实了下来，不敢继续哔哔下去了。 　　方正业一心二用，一边捆着这几个人，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苏清影那边儿，他的耳力极佳，自然也就听到了苏红玉和苏清影二人之间的对话，方正业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侧头朝着那那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红玉还在和苏清影说着些什么，而苏清影的注意力却不在她的身上，看到方正业将人捆好了之后，苏清影便抬步走了过来。 　　“方科长，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方正业回答道：“先带着他们到保卫科进行审讯，之后让人通知彭厂长过来，这件事情的性质很恶劣，必须要严惩他们。” 　　对此苏清影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刚刚她可以感受到，那两个孩子对她动手的时候，抱着满腔的怒火，若是真被他们打中的话，受伤倒是在其次，重要的是会拖慢她接下里的项目进度，而这一点是苏清影无法忍受的。 　　“那就麻烦方科长了，我也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李明光的脸涨得跟猪肝似的，听到苏清影都这么说，他大呼冤枉：“苏工，这就是我们家两个孩子太过冲动，是我管束不严，我们可是清清白白，哪里有什么来历？” 　　这可不是小事儿，一旦被贴上来路不明的标签，他们一家人以后还怎么在这封工混下去？被罢了工作还是轻的，说不定还要被发配到农场去干活儿，到时候他们就真的全完了。 　　然而李明光的求饶却被苏清影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他们想要动手攻击我的时候，你甚至连一声呵斥都没有，李部长，你要让我相信你没有其他的心思，这我是不相信的。” 　　李明光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了起来，刚刚自己两个孩子要去揍苏清影的时候，李明光确实没有喝止住他们，那会儿他心里面其实也抱着某种阴暗的心思，想要让苏清影吃个教训。 　　反正动手的是两个半大孩子，谁又能跟孩子计较呢？她挨了打也是白挨，他们不用赔偿，又能出一口恶气，所以李明光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动手，却没有想过要制止他们。 　　李明光的脸色灰暗了下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方正业与苏清影简单说了两句，提醒她下次不要随便把人放进门来：“苏工，你的身份特殊，谁也不能保证这些来找你的人都抱有善意，如非必要的话，还是不要让他们进门，隔着院墙也是可以说清楚的。” 　　苏清影乖乖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谢谢你的提醒，下次我不会这样了。” 　　说完之后，苏清影想起刚刚苏红玉所说的那番话，犹豫了一下后，方才开口问了一句：“方科长，你这次过来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方正业点头：“是的，我有些事情想要跟苏工说，不过现在我需要先把他们带走，那件事情等回头我再跟你说。” 　　原来他还真是过来找自己的，苏清影的眼睛亮了起来，突然间想起自己之前要做的事情，便直接开口说道：“方科长，我回去之后才知道你帮了我家不少的忙，这样吧，明天中午你要是有时间，过来吃顿午饭，我想谢谢你。” 　　方正业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 　　他并没有在苏清影家里多耽搁什么，用绳子拽着李明光他们三人离开了。 　　苏清影一直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走远，方才关上了院门，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了苏红玉满脸的揶揄之色。 　　“堂姐，你不老实，刚刚你还跟我说你和方科长没什么关系呢，现在我瞧着你们之间的关系可不简单，你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在处对象？” 　　苏清影的眉头皱了起来，开口呵斥了苏红玉口无遮拦的猜测：“红玉，这种话下次不要乱说了，我和方科长清清白白，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这样说，对方科长的名声不好。” 　　停顿了一下后，苏清影又继续说道：“而且我已经有了结婚对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在一个月后会结婚。” 　　苏红玉脱口而出道：“不是一个礼拜后结婚吗？” 　　话一出口，苏红玉就察觉出不对来，她急忙亡羊补牢地说道：“我就是胡乱猜测的，堂姐，依照你的性子，不该拖到一个月啊。” 　　苏清影虽然觉得苏红玉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大了，不过却也没有往心里面去：“哦，男方觉得我们需要一段时间了解彼此，所以提出了多相处一段时间，我下个项目忙起来要在一个月以后，所以才会如此的。”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苏红玉便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她手头裁量衣服的时候，脑子里却转着另外的想法。 　　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苏清影和方正堂相完亲后一个礼拜就结婚了，那个时候方正堂可没有说过要跟苏清影相互了解一下的。 　　可是这一次他为什么会提出要多多了解一下苏清影呢？难道是自己之前跟方正堂所说的那番话起到了作用？ 　　不行，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她还是要加快行动才成。 　　彭进步最近两天有些上火，好不容易喝着菊花茶将火气儿退下来一些，结果王秘书却进来告诉他，说是保卫科的人抓到了三个危险分子，希望彭进步过去一趟。 　　彭进步：“……” 　　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嘴里面的燎泡是好不了了。 　　彭进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保卫科，结果就看到方正业所说的所谓危险分子就是李明光和他的两个儿子。 　　彭进步：“……” 　　他们算什么危险分子？ 　　“方科长，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应该认识他们的，他们怎么就成了危险分子了？” 　　李明光看到彭进步来了，急忙开口喊冤：“彭厂长，我冤枉啊，这一切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方正业却没让彭进步跟他掰扯什么，带着彭进步走出了审讯室，然后一路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之中。 　　他并没有隐瞒彭进步，而是将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彭进步：“……”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这个李明光是疯了不成，竟然指使两个孩子对苏清影动手，他难道不知道苏清影对于他们厂子的意义吗？ 　　等到彭进步稍稍消化了这个消息之后，方正业面容严肃地开口说道：“彭厂长，我希望你开具个证明，我想对李明光家进行一番彻底搜查，因为我怀疑他参与间谍活动。” 　　这话一说出来，办公室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彭进步猛地抬头看向了方正业，声音变得紧绷了起来：“方科长，这件事情应该没有这么严重吧，只是两个年轻气盛的孩子做的事情，跟间谍应该扯不上关系。” 　　李明光虽然不是党员，但是他能做到后勤部部长的位置，当初也是经过组织的审查，确认身家清白，政治面貌没有任何问题，才让他做了这后勤部长的，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七八年的时间，一直都没有出过什么纰漏，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赔偿太多，那两个孩子控制不住脾气也说不定…… 　　方正业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比之前更加严肃了几分：“彭厂长，我们都很清楚，以苏工的能力，完全可以进入军工厂的，到那个时候，她的安全等级会比现在更高，虽然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苏工不能去军工厂，可是这也并不代表她非要选我们封工不可，以封工现在做出的成绩，一机二机很愿意将总工程师的职位拱手相让，更甚至于，他们还会给苏工更好的待遇。” 　　“彭厂长，你觉得苏工是非我们不可吗？” 　　事实上，是封工需要苏清影，并非是苏清影非封工不可，之前的事情他们就已经怠慢了苏清影，如果明知道有问题的话，还不肯改正，那么人家也可以选择离开封工。 　　彭进步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脸色一黑，权衡了一下利弊后，同意了方正业的提议。 　　眼见着彭进步的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方正业开口安慰了一句：“彭厂长，李明光之前的身家清白，不代表之后他没有被黑暗势力渗透，这并不代表他就是清清白白的，我们现在只是在调查取证，一切都在厂子内部，不曾被外人知道，如果查出来有问题了，说明我们安全工作做得到位，如果查不出来，那么这只是我们厂子内部的事情，李明光的名声不会受到多少影响。” 　　方正业所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彭进步吐出一口浊气，看向方正业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觉得这一切过于巧合，仿佛是精心设计过的一般，方正业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方科长，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方正业笑了笑，说道：“彭厂长，不是我让李明光唆使两个孩子打人的，我只是遵循我的职责行事罢了。” 　　在他说完这番话后，办公室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许久之后，还是方正业先一步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重的安静。 　　“彭厂长，该写证明了，我们还得去李明光家进行搜查呢。” 　　彭进步深深地看了方正业一眼，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拿过办公桌上放着的纸笔，很快就写下了证明，之后他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从后代里掏出自己的公章刻了上去。 　　有了这个证明在，方正业就可以带着人去搜查李明光的家了。 　　“彭厂长，那我就先过去了。” 　　方正业如是说道，之后便离开了办公室，叫了两队人跟自己一起到李明光家去。 　　彭进步看着方正业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刚让人去搜李明光的家，自己现在也不好去见他，思考半晌后，便选择了离开。 　　“方主任，有人找。” 　　方正堂在车间里忙活着，一个脸黑漆嘛唔的工人跑了进来，告诉外面有人找他。 　　“谁找我？” 　　方正堂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对方嘿嘿笑了起来，面上多了几分促狭之色。 　　“是个挺漂亮的姑娘，方主任，你还是快点过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说着，他不等方正堂发毛，便飞快地跑走了。 　　方正堂哭笑不得，随手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便离开了车间。 　　等到了外面之后，他四下看了一眼，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年轻姑娘。 第32章 　　“苏红玉同志？” 　　方正堂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 等到对方回过头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来人果然是上次见过一面的苏红玉。 　　苏红玉之前一直在给自己不停地打气，等到见到人之后, 她的心脏跳动速度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接着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容。 　　“方正堂同志, 我这么贸然过来，没有打扰到你吧？” 　　方正堂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没有，今天车间里的工作不是很忙，而且也快下班了, 你现在过来耽误不了什么工夫。” 　　停顿了一下之后, 他看着对面站着的苏红玉问道：“苏红玉同志,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苏红玉笑了笑, 解释道：“我这两天被堂姐邀请过来住一段时间，正好上次方叔叔救我的时候，我只是把衣服还了, 忘记感谢方叔叔了，这是一点小小心意，希望你将他交给方叔叔。” 　　说着苏红玉就将手中拎着的袋子递给了方正堂, 苏红玉递给他的是一个粉红色绣花的布袋子, 拎着沉甸甸的, 里面应该装着不少东西，但方正堂刚刚在车间修理机器，手上沾满了机油, 倒是不好打开袋子看。 　　“这是什么？” 　　苏红玉笑着说道：“这是我亲手织的一件毛线马甲, 这个天穿正正好, 请你帮我带回去给方叔叔吧。” 　　方正堂原本是想拒绝的, 上一次的事儿方贤德在家也说的很清楚了, 其实救人的是苏清影，他不过是把自己的衣服给苏红玉披了一下，根本算不上什么救命之恩，苏红玉上次已经亲自登门道过谢了，这次真没有必要再给东西。 　　然而在方正堂想要将东西退给苏红玉的时候，她却摇了摇头，满脸认真地说道：“方正堂同志，我在纺织厂干活，这些毛线对我来说想要得到并不困难，而且这是给方叔叔的，并不是给你的，你还是不要拒绝的好。” 　　苏红玉说的倒是有道理，方正堂想了想，便将东西收下了。 　　“对了，方正堂同志，我堂姐明天中午请方科长吃饭，你也一起过去吧，我跟堂姐说了，方科长一个男同志独自到我们家里来不好，还是需要另外邀请一个人才行，她觉得让你一起过去也行，我正好过来找你送东西，便特意告诉你一声。” 　　说完这番话之后，苏红玉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与方正堂说了一声之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方正堂原本还有一肚子话想问的，可是眼见着苏红玉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跑走了，他想问的那些话便全都堵在了嗓子里。 　　拎着袋子回去干活的时候，方正堂的心里面却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好端端的苏清影邀请方正业吃饭做什么？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如果不是因为苏红玉提醒的话，她是不是就准备只邀请方正业一个人了？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方正堂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来，他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前，苏红玉曾经跟自己说过的事情。 　　苏红玉曾经说过苏清影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从出国留学回来之后，她家里还藏着许多漂亮男人的照片，有单人照也有与她之间的合影，看着关系似乎挺不错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方正堂才不想那么快的和苏清影结婚，他想给自己留个后路，并且多观察一下苏清影，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方正堂虽然觉得自己长得仪表堂堂，在男人里面算是非常出色的了，可是跟自己的那个堂弟相比较起来，他还是差了那么一些劲儿。 　　方正业的长相非常出色，自己那个早逝的二叔就是一个美男子，方正业的长相完美继承了对方的基因，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的那个二叔还要出色。 　　难不成苏清影看中的是方正业的美色？ 　　这个想法一旦升起来之后就很难被压下去了，方正堂拎着那个粉色的小袋子，神思不属地回到了车间里，有跟他相熟的工人看到了他拿的那个粉红色的袋子，便开始挤眉弄眼了起来。 　　车间里基本上都是男工人，大家的年纪相当，差不多全都是光棍汉，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有了对象的，众人可不就要揶揄几句？ 　　“方主任，看来你这是好事儿将近了，你这对象长得可真漂亮。” 　　“是啊，方主任，你看你拎着的这袋子上的绣花，看着甭提多精致了，未来嫂子怕是个手巧的。” 　　“就是就是，方主任，嫂子长得漂亮，手又巧，等你结婚之后便擎等着享福吧。” 　　起哄的工人不少，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方正堂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下意识地开始辩解。 　　“你们误会了，她不是我的对象。” 　　方正堂试图解释，然而大家却又哪里能听得进去？到最后他索性放弃了解释，等这些家伙的疯劲儿过去了再说。 　　另一边儿，苏红玉并没有过多地和方正堂纠缠，她现在还名不正言不顺的，要是纠缠多了，对他们两人的名声都不好，所以她很快就离开了。 　　不过回去的路上，苏红玉看到方正业带着一群人步履匆匆地朝着家属区的方向去了，像是方正业那样的人，放在人群里便是最亮眼的存在，让人第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单论长相的话，他确实非常出众，可惜的是，这人能力不行，只是皮囊好的话也没有什么员工处，不过他这样的人，配苏清影倒是正正好，毕竟苏清影最喜欢的就是长得好看的人，对于能力要求倒是不高，这两人倒是挺相配的。 　　她并没有盯着方正业看很长时间，在对方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之前，她便移开了目光，步履匆匆地朝着小红楼的方向去了。 　　苏红玉回去的时候，苏清影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她扫了一眼，发现对方书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奇怪字体，苏红玉一个都不认识。 　　“这是什么？” 　　苏红玉好奇地询问了一句，苏清影解释道：“这是苏国的文字，国内没有翻译版，我看的原版。” 　　像是这种专业性的书籍，大都是外文，当初将这些书带回来的时候，苏清影也用了不少的心思，虽然里面讲述的知识她基本上已经全部了解，但是如果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她也会重新翻阅一下，巩固巩固自己的记忆。 　　苏红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清影，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姐，你可真厉害，这么难懂的文字你都能读懂，不像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清影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开口问了一句：“你想学吗？如果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其实苏文不难学的，只要掌握了一些单词，然后再学会一些固定句式，简单的苏文你就能看懂了。” 　　只是顺嘴夸了一句，却没想到苏清影要教她外文的苏红玉：“……” 　　她就是一个普通的纺织厂女工，学这个东西干嘛？而且苏清影真以为这是什么好东西不成？前几年的时候他们跟苏国关系好，国内很多人都在学习苏文，然而自打两国关系变得紧张起来之后，如非必要，没有人会去学习这个，而等再过两年，会苏文的甚至都是大雷区，保不齐就被革委会的人给抓住树了典型。 　　苏红玉原本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她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勉强只是读了个初中毕业，就进了纺织厂工作，而且她一个女人，以后就是在家相夫教子，做好贤内助就成，会这么多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她这么想着，嘴上却说道：“不用了，姐，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个榆木疙瘩，咱们的语文我都学不好，更何况是这种虫子一样的文字了，这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说着，苏红玉想到了之后即将到来的那场动乱，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出声提醒了一句：“姐，咱们现在和苏国关系这么差，我觉得你还是别留这些书了，这都是苏国人的玩意儿，要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那可就麻烦了。” 　　她是好心劝诫苏清影，可是对方却不知道她的苦心，不以为然地说道：“红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现在科技落后，很多技术根本比不上苏国的，他们对我们进行技术封锁，而我们就要学习他们的技术，然后反超他们，知识是没有错的。” 　　苏红玉张了张嘴，还想继续劝说下去，但是看苏清影的样子，便知道她是听不进去自己劝说的。 　　知识确实没有错，可是到后来，那些知识分子都被打成了臭老九，随便是个人都能踩上两脚，更有不少人经常弄些莫须有的罪名来给人戴帽子，其实甭看他们是在扯着虎皮做事儿，可实际上大家伙儿谁不清楚他们是为了利益？ 　　就像是她那个大伯苏天恩一样，他一辈子兢兢业业，为厂子付出极多，而苏清影当初也是公派出国留学的，结果却被人抓了小辫子，以这个为借口，把他下放到牛棚去了。 　　那些人一个个看着正义无比，可实际上在苏天恩下放后不久，那个举报他的人就坐上了厂长的位置，由此可见，他当初根本就不是抱着什么高尚的心思，就是为了要厂长的位置罢了。 　　这些事儿就算是苏红玉都能看得清楚，更别提是旁人了。 　　不过现在一切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苏红玉也不好大喇喇地提醒苏清影，她旁敲侧击地跟对方说了，但是她不听自己的，这也怪不到苏红玉了。 　　苏红玉岔开了话题，把自己刚刚约了方正堂明天中午过来的事儿说了。 　　“堂姐，我是这样想的，方科长毕竟是个男同志，咱们只有两个女同志在家，约他一个人过来，好说不好听，方正堂同志如果可以一起过来的话，也能让人少些闲话，你说是不是？” 　　这是她之前早就想好的说辞，以苏清影的性格，有八成是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苏清影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可以，不过菜的话就得多备一些了，你还是准备自己下厨吗？我可以到食堂那边儿要些小炒的。” 　　苏清影很少请客，而且过去家里面有张招弟忙活着，一切菜肴由她准备就成了，不过现在张招弟不在了，自己煮个面条还行，其他的东西真的是难为她了。 　　不过苏红玉却表示她在家里面是做惯这些事情的，张罗一桌菜完全不成问题，可苏清影还是觉得苏红玉是过来做客的，而且她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做菜的话会累到她的。 　　然而苏红玉却满不在意地说道：“姐，做个菜而已，不累人的，况且这都是我在家里面做惯了的事情，不妨事儿的，这次咱们请人家吃饭，多少都是要拿出点儿诚意来的，要是都从食堂里面叫吃的，那还不如去食堂吃的，又哪里是请吃饭，你说是不是？” 　　苏清影觉得苏红玉说的话有道理，她点了点头道：“那明天就辛苦你了。” 　　苏红玉并不觉得辛苦，她现在完全想抓住一切机会来彰显自己和苏清影的不同，她得让方正堂好好看清楚，她有多优秀，比起苏清影来，她更适合做一个妻子。 　　方正业带着两队人进了李明光的家，开始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为了防止有人偷藏东西，他们三个人为一组，挨个房间进行搜索。 　　方正业带着宋家国和刘洋两个负责搜查的是李明光和许玉梅的房间。 　　他们两个人都是厂子里的工人，一个人后勤部部长，另一个是厂部的会计，日子过得自然不差，卧室里面放着炕柜，五斗橱，大站橱，另外靠墙的地方还放着两把椅子，不大的房间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都快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宋家国咋了咋舌道：“这个李部长的家具可真不少。” 　　现在这年月，每家每户的日子都不大好过，宋家国的条件算是挺不错的了，可是家里面也没有这么多的家具。 　　家具多，他们找起来也有点麻烦，不过三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人，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房间里搜索了一遍。 　　“方哥，我们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们甚至连那几个大柜子都移开了，特意看了看墙后面，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而且这屋子内外面积相差不大，也不存在有暗房之类的，那些柜子他们也都一个个地摸了过去，可是却没有发现有藏着机关的地方。 　　方正业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靠墙放着的那两把靠背椅子上。 　　那两把椅子是竹子做成的，看样子已经用了很久，椅子扶手都被磨出光来了，而且靠背上的竹片都掉了不少，看着挺破烂的，跟整个房间显得有点儿不太搭调。 　　从房间里的这些摆设来看，他们两口子都是个讲究人，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在家里面放这么两把旧椅子呢？ 　　方正业走了过去，伸出指头在椅子上敲击了起来，等敲到椅子腿上的时候，他发现椅子腿上的声音有些不太对，方正业立马行动，将椅子腿给拆了下来。 　　竹子做成的椅子腿是空心的，但是里面却塞着不少的钱和票据，他们把另外一个椅子的椅子腿里卸了下来，结果却发现里面则塞着几条丝绸围巾。 　　宋家国的眼睛蓦然亮了起来，兴奋地说道：“方哥，我们这是找到了？” 　　然而方正业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 第33章 　　这些东西虽然看起来挺多的, 可是因为椅子腿的内部空间有限，塞下东西的数量还是控制在一个可以计算的量呢，而且这几条丝绸围巾的存在也让人觉得很蹊跷。 　　丝绸围巾的价格虽然相对比较高上一些, 而且也很难购买到，可是这几条围巾的价格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两百块的, 而且这样的东西并不是什么违禁品，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塞进凳子腿里面去呢？大大方方收在柜子里面，正常情况下，也不会专门有人跑到别人的柜子里面去看东西。 　　还有就是, 屋子里这两把凳子摆放的地方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整间房间的家具基本都是配套的, 而且看起来都不算特别陈旧, 使用的年限应该不算是太长, 唯独就只有这两把椅子十分破旧，与整个房间的布置格格不入，就仿佛是想要让人刻意注意到它们的存在似的。 　　如果说, 这两把椅子，包括里面的东西都是障眼法的话，那么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地做这么个障眼法, 恐怕就是为了隐瞒下更加重要的东西。 　　方正业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他在房间里面来回走动着, 目光从那些家具摆设上面扫了过去，思考着还有什么地方是常人很难会注意到，并且还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李明光家的房子是厂子里统一盖的, 院子并不像是乡下地方用的是那种高高吊起的房梁, 屋顶是平房, 一眼就能看遍了, 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不在上面的话那或许是在下面, 只是这些柜子橱子之类的东西，他们都已经检查了个遍，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可以藏暗格的地方，整间屋子里面唯独只有这两把椅子藏了东西。 　　方正业并不着急，他的目光扫过了炕柜，大站橱，五斗柜，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他皱着眉头开始思考了起来，目光在房间里面一遍又一遍地搜寻着，想要寻找到那个他所忽略的点。 　　宋家国和刘洋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方正业还在寻找，毕竟他们已经从椅子腿里找到这么多东西了，如果这些东西来路正常的话，为什么要藏到那种隐秘的地方？很显然这些东西就是李明光所隐藏起来的秘密。 　　不过见方正业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防止打扰到方正业的思绪。 　　而方正业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之后，突然落到了那个占据了房子三分之一地方的土炕上——房间里面所有的地方他们都找过了，但还有一个地方他们并没有去找。 　　“家国，你到外面去找一个长钩子过来，我有用处。” 　　方正业下了命令，宋家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乖乖的听从了对方的命令，跑出去寻找了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就从灶房里面拿出来一个铁耙子。 　　“方哥，你看这个东西能不能用？” 　　方正业点了点头，然后蹲下去将封起来的炕洞打开了，之后他拿着铁耙子，开始在炕洞里面来回地掏了起来。 　　随着天气热起来之后，炕洞早就没有再烧了，大家基本上都会把炕洞里面的灰尘给清理干净，然后再将其封上，等到天冷的时候继续烧炕，可是李明光他们家的这个炕洞里面的灰尘却极多，方正业拿着铁耙子扒拉了好一会儿，除了扒拉出一堆又一堆的灰尘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来。。 　　屋子里面荡起了灰尘来，宋家国和刘洋两个人被呛得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只是看到方正业还在跟没事人似的，不断地进行着手上的机械运动，他们终于感觉到了自己和方正业之间的差别。 　　别的不说，光是这忍耐力就不是他们可以相比较的，他们呛得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偏生方正业一点事儿都没有，这种忍耐力是他们拍马都追不上的。 　　不过他们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方正业一直在炕洞里面掏个不停，难不成还能有人把东西藏到炕洞里面去吗？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并没有人上前去帮忙，当然不是他们不想帮，而是因为那个炕洞前的空地儿总共就那么大，方正业一个人就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他们两个人就算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碍手碍脚的。 　　方正业在掏炕洞，他们两人也没有闲着，重新开始检查房间里的这些家具，看看有没有被他们遗漏掉的东西。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家具都没有暗格之类的，他们甚至把每件衣服的口袋都掏了掏，也没有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除了那椅子腿里面的东西之外，他们真是没有发现一丁点儿的不对。 　　而此时的方正业依旧觉得炕洞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毕竟这个炕洞的大小已经超过了正常炕洞，他拿着铁耙字越掏越深，最后基本上大半个胳膊都已经伸进了炕洞里面。 　　看到方正业的模样，宋家国和刘洋两人的表情也慢慢发生了变化，他们家里面都是有炕的，两人很清楚一件事情，为了防止炕塌了，烧火的炕洞并不会设置的很大，里面会砌上烟道，靠着热乎气儿让整个炕都热起来。 　　炕洞弄大了的话，会让炕容易塌了不说，还很容易产生不必要的浪费。 　　看来方正业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个炕洞里面很可能藏着一些其他的东西，两个人神情紧张地看着方正业，过了一会儿之后，方正业的脸色突然变了。 　　在他几乎将整条胳膊探进去之后，他手中的铁耙发出的声音突然变了，此时就像是勾到了什么东西似的，方正业吐出一口浊气，调整好角度，很快就将铁耙子勾到的那个东西慢慢拉出来。 　　从炕洞里面扒拉出来的是一个铁皮盒子，铁皮盒子挺大的，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而盒子上面挂着一个大锁，将整个盒子牢牢锁了起来，方正业试了试，发现自己凭着手劲儿想要拧断这个要费上一些劲儿。 　　这个铁盒子里面装着的东西应该十分重要，否则的话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藏在炕洞深处，就算有人打开炕洞，也不会将手伸进去那么深，更不会像是方正业这样不断地用铁耙子在炕洞里面寻找。 　　毕竟谁能想到有人会把东西给装进炕洞里面去？ 　　“方哥，要不要我去找个什么东西把这锁头给撬开了？” 　　宋家国问了一句，方正业摇了摇头，手上猛地使劲儿，生生地把那个又粗又大的锁头给拽了下来。 　　宋家国&刘洋：“……” 　　方哥不愧是方哥，这手劲儿大到逆天了，人家果然不需要什么工具。 　　将锁拽开了后，方正业一把掀开了铁盒盖子。 　　放在盒子最上面的是一个本子，方正业将那本子拿了过来，顺手放在一旁，再下面便是一个红色布包着的东西，方正业将红布打开，里面一沓沓的大团结就这么呈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这么一包大团结，加起来得有多少钱？ 　　要知道像是李明光这样一个后勤部部长，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只在五十多块钱罢了，这么多的大团结，如果光靠他工资积攒的话，需要积攒多长时间才能攒出来？？ 　　宋家国和刘洋两个人长到这么大，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钱？两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死死地看着那些钱，脸上完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最后还是宋家国先反应过来，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他从这种被钱震撼到的丢人状态之中脱离出来，之后啧了啧舌说道。。 　　“我之前就知道一件事儿，比起咱们这样的清水衙门来说，后勤部是个肥差，但是我绝对没想到后勤部的油水竟然能丰厚到这些地步，这里面的钱该有四五千了吧？” 　　宋家国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不过三十块钱罢了，四五千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就算他不吃不喝地积攒也得攒个十来年才能攒下这么一笔钱来。 　　刘洋也傻了，宋家国啪啪两巴掌的声音将他唤了回来，他感觉自己此时的嗓子干的厉害，他的嘴巴张开又闭上，过了好半晌之后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方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先前他们还觉得李明光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毕竟大家都是从十三四岁那年纪过来的，男孩子嘛，那个时候脑子都还没长好，经常容易冲动，会做出一些常人没办法理解的事情，这都是很正常的，那两个人对苏清影动手可能真的是冲动了，然而现在他们却觉得刚刚那么想的他们简直就是两个大傻子。 　　正常人家哪里能在家里面藏这么多钱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些钱是他们祖上留下来的财产，可是如果是正常来源的钱，为了防止在家出什么差错，大家都会存到储蓄所去，根本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偷偷藏在家里面，李明光将钱藏在家里面不说，还藏到炕洞里面，傻子都能知道这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 　　不过方正业却没有管那些钱，他拿过刚刚放在最上面，后来又被他放在一旁的那个本子开始翻看了起来。 　　本子上并没有写多余的东西，只有日期和钱数，看样子，应该是做的一笔暗账了。 　　“方哥，我觉得我们现在该回去审审方李明光了，问问他这些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这么多的钱，他得贪污多少公家的财产？ 　　宋家国开口说道，他觉得现在估计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还不如回去撬开李明光的嘴，问问他到底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的。 　　“我们还是继续找一找，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的什么东西。” 　　方正业说道，打发了这两个人继续出去搜查。 　　看来自己刚刚的想法并没有错，那个竹椅子就是一个障眼法，李明光打的主意很好，如果有一天事情不巧败落的话，肯定会有人来搜家，到时候他卧室里面那两个格格不入的竹椅子一定会被人给注意到，到时候来人从竹椅子上面查到了钱和丝绸围巾，恐怕就会以为他最大的秘密藏在那里面。 　　毕竟竹椅子里面的那些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正常情况下看到这么多的钱，也就没有人会继续再往下查了，可是方正业一开始就认定了李明光有问题，他也是从这方面去往下查的，自然就能找到更多的东西，今天要是换了其他的人过来，恐怕真会被李明光的计谋给糊弄过去。 　　方正业这次带来的人不少，而宋家国从方正业刚刚掏炕洞的这种举动得到了灵感，又跑到了李护国李护民那两兄弟的房间，在他们的炕洞里面一顿乱套，从炕洞里面飘出来的灰尘落得他满头满脸都是，不过他付出也是有回报的，这么一通找，还真让他找到了有用的东西。 　　那边的炕洞里面同样有一个铁盒子，而这次盒子里面装着的却是十来根金条。 　　宋家国傻眼了，这十几根金条的价值甚至还要高过那边李明光房间里面搜出来的那些大团结，换了谁能想到李明光能把两个铁盒子藏在不同的炕洞里？而且自己儿子房间的铁盒子还比自己房间里的装的东西更值钱？ 　　宋家国感觉自己都快不会说话了，他抱着箱子，同手同脚都跑到方正业的跟前去，他嘴巴张开又合上，好半天都发不出声音来——他长到这么大还从来都没见过黄金呢。 　　方正业倒是没想到这个铁皮箱子里面竟然还有黄金，当看到这些黄金之后，他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 　　“这些黄金你有没有让其他的人看到？那些人知不知道这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宋家国也是知道事情轻重缓急，他赶忙摇了摇头，颤抖着声音说道：“不知道，他们不可能知道这箱子里面是什么的，我找到之后翻开看了一眼立马就合上了，除了我之外刚刚没人能看到这里面的东西。” 　　天知道刚刚看到这里的那些金条的时候，宋家国脑子里面是什么想法，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冒出了些许贪念，想要将偷偷藏起一根金条据为己有，不过很快的，他还是将这种荒谬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就算金条再耀人眼，可是这些东西都不是他自己的，他要是真伸手偷了，这辈子就甭想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做人了。 　　老祖宗都说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们是来搜查东西的，要是随随便便伸手，那他成什么了？就算这些东西是对方通过一些不正规的手段弄来的，这也不代表他就有资格拿这些。 　　刘洋也被派出去找其他的东西了，卧室里面就只剩下方正业一个人，他拍了拍宋家国的肩膀，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家国，这么多的黄金你都不动心，果真是党和国家的好同志。” 　　宋家国勉强笑了笑，觉得这夸奖受之有愧，实际上他也不是没起过贪心，好在最后还是将那种贪婪之心给压下去了。 　　方正业带了两队人来搜东西，最后找到的有用东西，也就只有这两个炕洞里面的铁箱子，除此之外，倒是再没有找到其他的东西，确认没有遗漏的地方之后，方正业将那两个大铁盒子抱在怀中，带着这些人撤出了李明光家。 　　他们在李明光家里面耽误的时间算是比较长的，等出来之后，厂子里面的职工基本上都已经下班回来了，这边儿是家属区，住在这里的人不少，大家伙发现方正业带着保卫科的这些人从李明光家里面撤出来后，不由得面面相觑，又开始猜测起来李明光家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要不然的话保卫科的这些人怎么会跑到他们家去。 　　“李部长他们是不是又干什么事情了？要不然保卫科的人能找上门去吗？” 　　“这谁能知道呢？兴许是上次的事儿还没了结呢。” 　　“算了算了，还是别胡乱猜了，这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还是别跟他们牵扯上了。” 　　之前苏清影和彭厂长一起找李明光家人的事情都被大家伙看到了，好事儿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的，基本上人人都知道了张招弟和许玉梅这母子二人做的那些事情，李家的名声原本就已经臭不可闻，再出什么事情好像也是挺正常的。 　　方正业带着人回到了保卫科之后，安排几个人去守着李明光和他那两个儿子，而自己则带着宋家国一阵去找彭厂长。丽嘉 　　宋家国一想到方正业怀里面抱着的那两个铁皮盒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就感觉自己的两腿发软，走路的时候东张西望，神经高度紧绷，生怕从哪里蹿出来个人抢他们的东西，他看着老神在在的方正业，忍不住说道。 　　“方哥，咱们是不是该多带点人过去，我总觉得只有咱们两个不太保险，万一来个坏人抢咱们了怎么办？” 　　他可没有方哥那么大的胆子，抱着那么多值钱东西都跟没事儿人似的，这要是万一弄丢了，把他整个人包圆儿卖了都赔不起。 　　“厂子里面哪有那么多坏人？你难不成还怕他们把我们两个抢了不成？行了，别东张西望了，你这样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们两个有问题？” 　　宋家国：“……”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他们终于到了彭厂长的办公室，宋家国觉得自己整个人的腿都软了。 　　这要是再来一次，他的人怕是都要没了。 第34章 　　“这是你们在李明光家里面找到的？” 　　彭进步因为要等方正业他们调查李明光家的事情, 所以一直都没有下班，他心里面记挂着这件事情，处理其他工作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一直等到天都黑了，方正业才带着人过来, 然而他不过来倒还好，这么一过来，就直接给了扔了个惊天炸雷。 　　两个铁箱子在彭进步的面前整整齐齐地打开，一个铁箱子里是一捆捆的大团结, 而另一个铁箱子里面则是十六根金条, 黄灿灿的金条在灯光下闪着光, 晃得人眼睛都要晕了。 　　饶是彭进步做了这么多年的厂长, 他也没有见过这么些钱，更别提这金条，大黄鱼儿小黄鱼儿的他也只是听人家说过, 却从来都没有见过，没有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些东西。 　　然而此时的彭进步却宁愿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些东西，这哪里是黄金, 就是个棘手的大麻烦。 　　而刚刚跟着方正业一起过来的宋家国觉得自己实在承受不了金钱带来的诱惑和压力, 直接跑到办公室外面和王秘书一起唠嗑去了, 办公室里面就只剩下方正业和彭进步两个人。 　　“彭厂长，这些确实是从李明光的家中搜出来的，之前我只是怀疑李明光从事间谍活动, 但是现在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确定, 他真的是间谍。” 　　要知道一开始方正业只是怀疑李明光私下里偷偷贩卖厂子里的后备物资中饱私囊, 而从李明光夫妻房间里炕洞搜出来的铁盒子里的钱则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让他觉得意外的是, 李明光家里竟然会有金条。 　　这个年月，不是谁都能有金条的，方正业刚刚看过，这些金条的成色，样式，都不像是用古法做出来，这排除了金条是李明光家祖辈留下来的可能。 　　要知道因为制作工艺和习惯的不同，老早之前的金条和后来的那些有着不小的区别，早些年的那些金条因为杂质去除的不干净，颜色相对比较暗沉一些，而后随着技艺升级，以及工业原料的出现，使得黄金的颜色比过去要亮上许多。 　　方正业在部队的时候曾经参加过几次秘密行动，他是见过那些曾经的国军军官家里的金条，他看到的那些金条样式和这些盒子里的金条十分相似，所以方正业才肯定，李明光应该已经被渗透策反了。 　　封城重工不止生产农用拖拉机，一些重型机械，甚至包括铁轨，飞机使用的发动机，他们厂子都参与研发生产生产，他们虽然并不是军工厂，可是重要程度依旧不言而喻。 　　如果他们厂子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么造成的连锁恶劣影响简直无法估量。 　　军工厂的守备森严，完全是军事化管理，间谍想要渗透进去极其困难，而他们这样的重工厂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现在国家建立不过十几年的时间，百废待兴，重工业的发展速度十分缓慢，为了最大限度地提升重工业发展速度，这些重工厂的研发侧重点都不同，几乎每个厂子都有自己研发的重点项目。 　　封城重工是建国前便存在的厂子，很多设备是当初的企业家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从国外订购回来的，虽然买回来的都是国外淘汰下来产品，可是相对其他的一些机械厂，起步已经要高上许多了。 　　封工研究的侧重点便是发动机，而这恰恰又是苏清影的专长，她进入封工之后，已经改良了他们两款原本的发动机，之前结束的那个项目，也是与发动机相关的。 　　彭进步虽然某些时候性子会有些软和了一些，念旧情了一些，但是他是能分得清楚事情轻重缓急的。 　　“我们厂子应该不只有李明光一个间谍，之前不过是是藏得深，没有被发现罢了。” 　　李明光是后勤部部长，这个职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不过对于一个机械厂来说，他能起到的作用其实有限，彭进步现在思考的是，为什么他会被策反，背后之人所图的又是什么，他不相信对方花了这么大代价策反李明光只是为了给他送钱花。 　　二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好一会儿之后，方正业突然开口说道：“后勤部与采购部之间关系紧密。” 　　有些话不用往深了说，对方便会明白是什么意思，彭进步的脸色微微一变，惊疑不定地看向方正业。 　　“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我们厂子确实不止有李明光这么一个被策反的存在，他如果是被策反的话，是谁策反了他？那个人又要他做些什么？如果我们对李明光进行审问的话，未必能揪出那个背后的人是谁。” 　　彭进步认同方正业所说的话，因为他也是如此想的。 　　李明光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很贪婪，可是手段却并不如何高明，他背后的那个间谍恐怕也是利用了他贪财的这个点儿，才将他策反的。 　　但是一个不是那么聪明的人，也是很容易暴露自己，进而将背后的人给牵扯出来的，所以那个间谍恐怕并不会直接和李明光接触，而是通过其他的人或者手段与李明光接触。 　　他们现在确实可以将李明光抓起来，但是能询问到的有用信息有限，甚至还可能暴露他们已经知晓了李明光的间谍身份，从而让背后的那个间谍隐藏的更深一些。 　　彭进步皱着眉头开始思考了起来，手指头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脑子里面则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彭厂长，我觉得当务之急得提高我们厂子那些研究人员的安全等级。” 　　就在此时，方正业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厂子的研究人员数量并不多，想要保护起来也没有多少困难，彭进步闻言，点头同意了下来，既然知晓了厂里面有间谍存在，自然是要保护这些科研人员的。 　　不过很快方正业又继续说道：“不止是科研人员，他们的父母妻儿，都要接受保护，而且我认为，这些人同样也得签订保密协议，接受正规的保密训练。” 　　这话一说出来，彭进步愣了一下，他拧着眉头看着方正业，说道：“有必要如此吗？” 　　方正业点了点头：“我觉得有必要，这段时间是特殊情况，他们得接受严密保护，同样的，对他们的保密训练也得进行起来。” 　　封工并不是军工厂，所以在某些方面，保密措施做的并不是那么严 ，那些科研人员对外人或许不会说些什么，但是面对自己家属的时候，因为没有太大的限制，倒是很容易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就算他们不说什么关于核心的内容，可是根据泄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也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方正业想到今天听到的那个张老师与叶工孩子的对话，虽然乍一听去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方正业觉得，张红星身上有很多疑点，不过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他并不想随便冤枉人。 　　“这件事情你暂且保密，且容我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彭进步沉吟了许久之后，方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那李明光和他的两个孩子呢？暂时关在我们保卫科？” 　　方正业问了一句，彭进步点头：“可以，先关着他们，你让人在跟前守着，等明天再说。” 　　得了彭进步的话后，方正业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与彭进步说了一声，便要离开厂长办公室。 　　“这些东西你难道不带走吗？” 　　彭进步冷不丁地开口说了一句，方正业回头看向了彭进步，脸上多了几分无奈之色：“厂长，您还真是信任我，您难道就不怕我卷款跑了么？这些钱放在我这里不合适，还是厂长您收着的好。” 　　这些钱现在可是烫手山芋，方正业除非脑子有病才会接手，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保卫科科长罢了，这种事情还是由厂长负责。 　　说完这番话后，方正业便离开了彭进步的办公室。 　　被迫接了个烫手山芋的彭厂长：“……” 　　这么多钱他也不想收着好么？不过方正业能把责任推给他，彭进步却无人可推，无奈之下，只能想办法处理这些钱和金条。 　　不过这些事情跟方正业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了，他相信以彭进步的人品，应该不会打这些钱的主意，当然，之所以将钱给彭进步，也不全部都是因为他人品的缘故，主要是这钱已经过了明路，他和宋家国都知道这笔钱的存在，但凡彭进步的脑子正常，都不会打什么歪主意。 　　离开了厂长办公室后，方正业喊了和王秘书聊得正来劲儿的宋家国一声，两人一起离开了这里。 　　出了办公楼的大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宋家国打了个激灵，发热的脑子稍稍冷静了下来，他搓了搓手，看了一眼身边儿走着的方正业，小声问道：“方哥，那事儿是解决了么？” 　　方正业摇了摇头：“没有，不过这件事儿你最好烂在心里面，谁都不要告诉，刘洋那边儿我也会去找他谈一谈的，事关重大，若是泄露了消息，怕是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宋家国这人最最让人放心的一点儿就是他足够听话，尤其是方正业的话，他简直就是奉为圭臬，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但他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方哥，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说的。” 　　两人一起回到了保卫科后，方正业又找了刘洋，同样让他不要把之前在李明光家遇到的事情外泄出去。 　　刘洋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而且他的性格谨慎，虽然不知道金条的事情，但是看到方正业最后出来的时候多抱了一个铁皮箱子，他便知道不对，所以回来之后一直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我知道了，方哥，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从李家离开的时候，方正业特意拿了一个普通的布包将那两个铁皮箱子装了起来，之后又往其中塞了些衣服，改变了包袱的形状，其他人只知道方正业从李家带走了些东西，至于是什么，就只有刘洋和宋家国他们两个人知道。 　　交代完了之后，方正业又去看了被关起来的李明光他们父子三个。 　　原本还跟小狗似的张牙舞爪的李护国李护民两兄弟早已经蔫吧了下来，兄弟两个一左一右地坐在李明光身边，看起来老实无比。 　　李明光看到方正业进来，浑浊的眼睛里面浮现出些许亮光来，他打起精神来，沙哑着声音说道：“方科长，我真不是坏人，我只是教子无方，我不是……” 　　方正业没等李明光说完，从口袋里面掏了掏，将从椅子腿里面找出来的丝绸围巾放在了李明光面前的桌子上。 　　“李科长，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你要把围巾和钱放在那种隐秘的地方吗？” 　　李明光的脸色陡然间变了，原本辩解的那些话全都卡在了嗓子里面，再也说不出分毫来。 　　方正业并不着急，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对方，等待着他的回复。 　　李明光没有再开口说话，看到他的样子，方正业便知道这人今天晚上是不会开口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将围巾收起来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听着外面方正业安排人守着自己的话，李明光感觉到自己身上忽冷忽热的，脑子都没有办法好好思考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除了这个之外，他们还有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李明光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第35章 　　今天中午要请客, 准备的菜肴自然也不能寒碜了，加上苏红玉也说了，不管是方正堂还是方正业, 这两个人都是很重要的客人，无论多么郑重都不足为过。 　　“堂姐, 这应该是他们两个第一次上门吃饭，咱们做东道主的得把东西都给安排好，要不然让客人吃得不好，就是咱们的不是了, 到时候人家当面不说什么, 背后也会议论的。” 　　苏红玉一派全心全意地为苏清影考虑的模样, 将事情可能会造成的后果跟她都说清楚了。 　　苏清影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知道的并不清楚, 自然是苏红玉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她是真心实意想要请方正业吃饭的, 自然不好让人背后说些什么。 　　昨天李明光送来了不少东西，但是鸡鸭鱼却没有，不过猪肉倒是管够, 李明光倒是也挺大方的, 给的肉有五六斤, 有肥有瘦，漂亮的很，不过请贵客吃饭, 总不能只上猪肉吧？ 　　有道是无鸡不成宴, 光是猪肉, 总归有点不成样子。 　　苏红玉把这事儿和苏清影说了, 她想了想说道：“彭厂长家有养鸡, 我可以去买一只鸡回来，这样够不够隆重了？还有没有需要的了？” 　　苏红玉点了点头说道：“足够了，不过家里面的蔬菜也不够了，如果能弄到一些过来，也能添不少菜，花样上至少会好看不少。” 　　苏清影闻言，特意去拿了纸和笔过来，示意苏红玉说。 　　“你把需要的东西都告诉我，虽然我家里没有种菜，但是我可以到食堂买上一些，食堂后堂仓库应该可以买来。” 　　为了能招待好方正堂，在对方面前好好露上一手，苏红玉也没和苏清影客气什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的蔬菜名，让苏清影去买回来。 　　反正苏清影日子过得宽裕，也不缺钱，头一次请人家上门吃饭，总归是要弄得周周到到不是？ 　　“姐，我要了这么多的菜，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如果没办法弄到的话那就算了，反正凑合凑合，也能弄出一大桌来。” 　　苏红玉说了半天，等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苏清影已经记了快一面本子了，苏红玉莫名感觉有些心虚，觉得自己的要求似乎太高了，为了招待人要这么多的菜，万一苏清影察觉到什么就麻烦了。 　　现在这个时候她可不想横生枝节，让苏清影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说完之后，她忐忑不安地看着苏清影，生怕苏清影冒出一句什么话来，自己到时候该怎么接对方的话茬，然而苏清影却没那么多的想法。 　　“只要这些就够了，对不对？好的我记住了，我现在就去买。” 　　苏清影将本子上的记下来的这些菜名递给了苏红玉，让她确认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苏清影方才起身离开。 　　而苏红玉则留在家里，将一楼客厅清扫了一边儿，她手上虽然干着活儿，心里面却十分痛快，一想到自己能和方正堂同桌吃饭，她心里面甭提多痛快了。 　　她得抓紧机会，早早地让方正堂注意到自己，让他明白自己比苏清影更适合做他的妻子。 　　苏清影先去了食堂后厨，询问那边的大厨自己能不能买一些蔬菜。 　　大约是因为之前彭进步已经敲打过食堂的这些员工，使得他们不敢再为难苏清影，面对着她的时候，甚至都带着一丝讨好之意，被苏清影叫住的那个胖乎乎的大厨笑呵呵地说道。 　　“苏工，您这么说就太客气了，您想要什么一句话的事，派人过来跟我们说一声就成，到时候我们直接给您送到家里面去，又何必麻烦您跑这一趟？” 　　之前的那个打饭女工刘三妹因为慢待苏清影的的缘故，差点儿没被彭厂长给开了，丢了这份体面又实惠的工作。 　　胖厨子又哪里再敢慢待对方，他生怕自己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再让苏清影记住了，回头她跟彭厂长一说，自己恐怕也要被开了。 　　这年月能有一个正式工作可不容易，尤其是食堂这样油水大的地方，别的不说，至少吃喝不愁，还能暗地里给家里面的人带去一些，若没了这工作，他们家的日子怕是要比现在艰难上无数倍。 　　不过对于苏清影来说，对方殷勤与否对于她都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对方这么客气好说话，苏清影的态度跟之前也没有少变化。 　　“不用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自己过来一趟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你这钱是一定要收的，要是谁都来白拿东西，那岂不是乱了套？” 　　苏清影并没什么想要占便宜的想法，钱货两讫对她来说是才是最不麻烦的。 　　见苏清影坚持，那个胖厨子收钱的时候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苏清影突然反悔，可是他要给对方打折，苏清影却不肯，坚持该多少钱就多少钱，胖厨子只能将钱收了下来，又挑了品相最好的蔬菜放进了苏清影提着的篮子里。 　　“这些已经足够了，有什么需要我再来买” 　　临走之前，苏清影突然看到一旁水桶里来回游着的新鲜活鱼，她伸出素白的手指，指了指那条鱼问道。。 　　“同志，这鱼卖不卖？” 　　她记得苏红玉说过，菜色越丰盛越好，现在看到这鱼，苏清影便想问问可不可以买下来。 　　胖厨子自然没有不应的，他连连点头说道。 　　“苏工，别人要不行，您要可没有一点问题，我这就给您杀了。” 　　说完之后，胖厨子动作麻利地将一条最肥最大的鱼从水桶里面捞出来，利落的将鱼杀了，之后去腮刮鱼鳞，动作行云流水，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这条鱼给打理干净了，之后他又用一条草绳从鱼鳃处穿了过去，处理完了后，他便将这条鱼递到了苏清影的手中。 　　苏清影付了钱，拎着一篮子蔬菜和一条大肥鱼满载而去。 　　“赵多钱，我瞧着你的骨头面对着苏清影的的时候都软了，你也是个男人，怎么一点男人的骨气都没有？你怎么上赶着舔人家，我也没瞧见人家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刘三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开口便是这么一番刺人的话。 　　被刘三妹称作赵多钱的男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刺了回去。 　　“你倒是硬气，刚刚怎么不出来与苏工面对面的怼呢？我瞧着你的骨头也比我硬不到哪儿去，你这是没机会，要是有机会你比谁舔的都厉害，谁不知道你之前为难苏工，是因为人家苏工看不上你儿子？要我说啊，人家苏工只要没眼瞎，只凭着你这尖酸刻薄的婆婆在，她就不可能看上你儿子的。” 　　甭看刘三妹在这里嘴巴说的那么厉害，可实际上压根就不敢往苏清影的跟前凑，那天彭进步可是亲自到他们食堂这边来，当着一众工人的面儿把刘三妹狠狠地训斥了一番，甚至直接说出了让她不想干就滚蛋的话，可见那个时候的彭厂长到底有多么生气。 　　刘三妹的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现在居然还想在自己跟前横愣，她也不瞧瞧自己的脸是不是都被人给扒拉干净了。 　　刘三妹压根就没想到赵多钱竟然会这么说自己，她的脸气的通红，可是那那赵多钱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刘三妹却拿他没任何办法，她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大步离开了。 　　看到刘三妹的没有，赵多钱翻了个白眼儿，嘴里发出了一声嗤笑声，刘三妹这样的耍无赖的泼妇也只有像是苏工那样子性子温和的人拿她没有办法要，但凡苏工厉害一些，刘三妹都不敢对着对方这么一翻作妖，说到底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她还真以为能欺负性子软和的苏工，就能在食堂里横着走了？敢找他的麻烦，他就让她看看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苏清影离开之后，身后的这些纷纷扰扰便跟她没有关系了，她左手拎着一篮子的菜，右手提着一条鱼，穿过厂区，朝着自家所住的小红楼走了过去。 　　不工作的时候苏清影打扮的还是十分漂亮的，她有许多的漂亮裙子，今天穿在身上的是一件鹅黄色的长袖连衣裙，长度刚刚到小腿处，裙摆处的弧度将她纤细优美的小腿弧线勾勒了出来，行走间摇曳生姿，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 　　就连苏清影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美已经成了其他人眼中的风景。 　　“方哥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正陪着方正业巡逻回来的宋家国抬起手来，在方正业的面前挥了挥之后，接着他回头四下看了一眼，却没发现方正业正在看的是什么，宋家国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自己刚刚跟方正业说了那么久的话，他一开始还搭腔，说着说着突然就没音了，他回头一瞧，却发现方正业正盯着某个地方发呆，这才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 　　方正业面无表情地将宋家国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手拿开，淡淡地开口说道。 　　“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思考工作的事情。” 　　听到这话，宋家国翻了个白眼，看向方正业的眼神十分微妙，他觉得方哥一定是把他当成了个傻子，否则的话怎么会说出这种明显就是在忽悠人的话。 　　刚刚他一定看到了什么自己没有看到的东西，他不是傻子，能看出来，刚刚方哥的表情都跟平常不一样了。 　　“行了，我们走吧，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眼见着宋家国一直在东张西望，想要弄清楚自己刚刚到底看的是什么，方正业抬手给他后脑勺一下，将宋家国不知道飞到哪儿的的注意力给扯了回来。 　　他这一下手劲没收住，用的力气有些大，宋家国被方正业打的呲牙咧嘴，哼哼唧唧地说道。 　　“方哥，你下手也忒狠了一些吧，我的头都快被你打碎了。” 　　方哥可是徒手能拧断锁头的人，他对自己的手劲儿一点数都没有吗？自己的脑袋能比锁头更坚硬吗？也不怕把他给打傻了。 　　看着满脸哀怨看着自己的宋家国，方正业有些无奈笑骂道：“行了，别在这里耍宝了，赶紧走，回去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 　　宋家国小声嘀咕了一句，委委屈屈地跟着方正业一起离开了。 　　道路另一边儿，刚走过拐角处的苏清影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朝着来时路看了一眼。 　　她刚刚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是她的错觉吗？ 　　一阵风吹来，鹅黄色的裙摆飞舞，白色的蕾丝边滑过细腻的肌肤，带来些许的痒意，苏清影没有看到人影，便将目光收了回来，继续朝着家中走了过去。 　　她还得快点儿把这些东西给送回去呢。 　　“苏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林静正在院子里面洗衣服，突然看到苏清影从门外面走了进来，她急忙将手在身上的围巾处擦了擦，站起来迎了上去。 　　苏清影也没有跟林静客气什么，小声问了一句：“林同志，我家里今天中午要招待客人，不过我家没有养鸡，不知道你能不能匀一只鸡给我，我拿这些猪肉给你换。” 　　苏清影原本是想要拿钱过来买鸡的，不过却被苏红玉给拦了下来，苏红玉告诉她，说林静是厂长夫人，她要是拿钱给人的话，人家也不好拿。 　　毕竟这些鸡都是自己家里养着的，家里自己吃是没有问题的，送人也可以，但如果买卖的话，不定就会被说成是什么割资本主义尾巴，厂长家更要注意这些事情。 　　所以她给了苏清影半斤猪肉，让她拿着猪肉过来换一只鸡回去。 　　相对而言，猪肉购买需要肉票，另外价格也不便宜，而鸡鸭自家都可以养，跟难买的猪肉可不一样，半斤猪肉换一只鸡倒也不亏。 　　“苏工，你看你这就客气了，你想要鸡的话直接跟我说一声就是了，我给你杀好送去，这猪肉我是绝对不能要的” 　　身为彭进步的妻子，林静自然知道苏清影的重要性，所以对方的猪肉她自然是不肯要的，然而苏清影也是十分固执的，苏红玉之前的那些话已经被苏清影听进了耳中，所以她坚持要把猪肉给出去的。 　　“林同志，这些猪肉你还是收下吧，如果你不收的话，我是不能要你的鸡，你的鸡也是辛苦养出来的，我若是直接拿走了，那成什么人了？” 　　眼见的苏清影一直咬死了要给猪肉，林静没办法，只能答应了下来。 　　不过收了猪肉之后，林静特意挑选了比较肥的一只鸡，如此一来，也不算她占了苏清影的便宜。 　　“苏工，你抓着鸡翅膀，这样抓着它就跑不掉了，我去找根绳子，把鸡爪子绑起来，这样你也能方便拎着回去” 　　苏清影之前是没拎过鸡的，刚刚抓到鸡翅膀的时候，入手处羽毛的触感以及温热手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那种感觉有些奇怪，尤其这只鸡被抓起来之后还再不断挣扎，翅膀上的羽毛在她的手心里面来回摩擦着，那种陌生的酥痒让苏清影险些将手给松开了。 　　林静拿了绳子出来之后，才察觉到了苏清影的状态不太对。 　　“苏工，你是不是害怕活鸡？” 　　说着，林静急忙将苏清影手中的大公鸡给捉了过去，她一脚踩着鸡翅膀，一只手利落地将两只鸡爪子给绑了起来，如此一来的话，这鸡也就跑不了了。 　　手中的鸡被林静拿走了之后，苏清影原本紧绷的身体方才放松了下来，过去的她没有抓过鸡，自然也不知道活着的鸡抓在手里面竟然是那样的触感，那跟人体肌肤完全不同的触感摸起来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林静倒是没想到在自己心中无所不能的苏工竟然会怕鸡，眼见着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拒绝之意，又想抓鸡，但又一副抗拒的模样，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了苏工，人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害怕鸡也没啥的，就像我害怕滑溜溜的活鱼，我从来都不敢杀鱼，都是我家老彭弄的，我帮你把鸡送过去吧。” 　　她可不忍心让苏清影继续纠结下来了，反正两家相隔的也不远，她便抓着鸡，跟苏清影一起回去了。 　　由于苏清影害怕鸡毛触感，林静甚至好心地帮着苏红玉一起将鸡给杀了。 　　临走之前，林静还交代苏红玉，不要让苏清影碰这些东西。 　　苏红玉乖乖点头应了下来。 　　看着乖巧懂事儿的苏红玉，林静笑着对苏清影说道：“苏工，你这堂妹倒是个乖巧的。” 　　苏清影笑着说道：“是啊，她人很好的。” 第36章 　　林静的身份苏红玉自然是知道的, 听到苏清影毫不犹豫地在厂长夫人面前夸奖自己是个好人的时候，苏红玉既觉得骄傲，可心中却也忍不住冒出了其他的一些念头。 　　在某一瞬间, 苏红玉突然生出了一些淡淡的愧疚之意，苏清影觉得她人不错, 还当着外人的面儿夸奖她，可是她却想着如何从堂姐手中抢男人，这样的自己似乎太过自私自利了，在这一瞬间, 苏红玉甚至都想要放弃方正堂, 将他重新还给堂姐。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来, 却又被苏红玉自己给压了下去。 　　堂姐苏清影跟自己不一样, 她的身份地位都很高，人长得漂亮，又是封工的总工程师, 所有的人都很尊敬她，就算没有了方正堂，在自己帮助下逃脱了死劫的苏清影依旧可以找到一个不输方正堂的男人。 　　退一万步来说, 就算她找不到像是方正堂这样好的男人, 她自己有能力, 找一个不如她的男人也可以。 　　可是自己不一样，如果她不能嫁给方正堂的话，那么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嫁给方正业, 而方正业却注定一辈子都没什么大出息的, 那样普通又艰难的日子, 苏红玉真的已经过够了, 她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如果一切都跟上辈子一样没有区别, 那她重生一次又有什么意义？老天让她重来一次，难道就是为了让她继续重复上辈子的苦日子吗？ 　　【对不起堂姐，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这个好男人你就让给我了好吗？我保证，一辈子都会感激你的。】 　　苏红玉在心里面默默地向苏清音道歉，同时暗暗决定，她一定会努力帮助苏清影逃过那场死劫，只要能逃过那场死劫，以苏清影的能力，她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此时的苏红玉已经刻意遗忘了一年多后将会到来的那场浩劫，一门心思觉得只要她能救下苏清影，抢男人这件事就可以抹消了。 　　毕竟她虽然抢了男人，但是也救了苏清影的命不是吗？两相抵消，她根本不必觉得愧疚。 　　今天中午方正堂并不需要加班，他与工友们打了一声招呼，便提前下了班，想到今天是苏清影第一次约自己上门吃饭，方正堂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慎重一些的，他跑回家洗了个澡，又换上自己干净体面的衣服，想要给苏清影留下个好印象。 　　不过在梳头的时候，方正堂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脸上的表情不免变得纠结了起来。 　　他想起来，今儿苏清影好像最先邀请的人是方正业，而自己不过是顺带的罢了，哪怕他不承认，今天苏清影的主客也是方正业，还有就是，哪怕他不承认，可是不管他如何打扮，容貌上是绝对比不过方正业的。 　　苏清影喜欢漂亮的男人，家里还收藏着许多漂亮男人的照片。 　　苏红玉曾经说过的话涌入了方正堂的脑海之中，莫名的酸涩感从心中涌了出来，有那么一瞬间，方正堂其实并不想过去了，可是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干净衣服，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去一趟。 　　至少现在他们还是在处对象，他努力试试，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受苏清影的那些坏毛病，如果他实在勉强不了自己，再和苏清影说分开也不迟，反正他们之间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是？ 　　这么想着，方正堂随意地梳了梳头发，起身离开了家。 　　忙活了一早上，苏红玉差不多将所有的菜肴都已经做好了，她将做好的饭菜端到了餐桌上面，自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门口处，时不时地朝着外面张望着。 　　与紧张等待着的苏红玉不同，苏清影表现的极为淡然，此时的她正在沙发上看书，偶然间抬头，便看到苏红玉时不时地朝着外面看，那张圆乎乎的脸上带着期待的神情，像是在等待着谁到来似的。 　　就这还说对方正业没有意思？都急得要到门口去等着了，嘴里却还说没那个意思，苏清影挑了挑眉，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苏红玉的面色陡然变了。 　　只见原本面上布满期待之色的苏红玉像是终于看到了自己等待的人，她的脸上换成了甜甜的笑容，接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之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整理了一下头发，确认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便快步迎了出去。 　　难不成是方正业来了？ 　　苏清影还记得之前苏红玉是跟方正业相过亲，哪怕先前自己问她的时候，苏红玉极力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这世界上口是心非的人多了去了，看苏红玉这样子，应该是对方正业挺满意的。 　　这么想着，苏清影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着门口处走了过去，准备去迎接一下方正业，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却发现从外面进来的人并不是她所想的方正业，而是自己的相亲对象方正堂。 　　看到脚步飞快朝着方正堂迎过去的苏红玉，苏清影的面上闪现出了一抹困惑之色，她停下了脚步，稍稍往后退了两步，确保门外的人看不到自己，但是她却可以看到门外的那两个人。 　　她得看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从屋子里面迎出来的苏红玉脸上露出了温柔至极的笑容来，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身体似乎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在阳光的映照下，她的那张脸似乎在发着光，让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凝聚在她的脸上。 　　“方正堂同志，你来了。” 　　苏红玉努力让自己不要表现的太过激动，可是看到这个自己一心想嫁的男人之后，她却没有办法完全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表现的难免热络了一些。 　　方正堂很显然对这个生的珠圆玉润的姑娘也有些许好感，看到她出来迎接自己，方正堂笑吟吟地说道：“是啊，苏红玉同志，我没什么事情，就提前来了，以免你们多等” 　　一男一女，一个生得高大威猛，一个在对方的映衬下，显得娇小玲珑，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说话的时候也是温声细语的，看着彼此的时候，眼睛里面似乎都带着亮光。 　　苏清影自己虽然并没什么恋爱的经历，但是她在苏国的时候看过不少自己的同学和朋友谈恋爱，她记得那个时候那些人谈恋爱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看着彼此的眼睛有光，毫不遮掩对对方的喜欢之意。 　　之前和方正堂接触的时候，对方对待自己的态度好像总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苏清影先前以为这是因为受到的教育不同，土生土长的方正堂更加保守一些，所以才会克制疏离，可是现在看到他和苏红玉在一起时候的样子，苏清影才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所以方正堂对着她时候的那些疏离感并不是她的错觉，而是因为自己并不是方正堂所喜欢的哪种类型，看来他应该更喜欢苏红玉这样子的女人。 　　相亲对象看上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堂妹，这种事情若是换了其他的人，保不齐会有什么不平的想法，说不准还会对这两个人产生什么厌恶感来。 　　但是苏清影却并不一样。 　　她很清楚感情的事情并不能勉强，对方不喜欢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像是她想要跟方正堂结婚，也不是因为喜欢对方，只不过是觉得方正堂适合结婚罢了，而且之前两人相亲的时候，方正堂对她提出的那些条件接受度也很高，所以苏清影才觉得两人结婚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看到方正堂和苏红玉相处时候的样子，苏清影却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自己之前提出想要一个礼拜结婚的时候，方正堂会将时间延迟到一个月。 　　他喜欢的不是自己这样的，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解释一切了。 　　而且看样子苏红玉似乎也很喜欢方正堂，自己之前似乎是误会了，原来苏红玉喜欢的不是方正业，而是方正业的堂哥方正堂。 　　苏清影悄悄地退回到了沙发旁，重新坐了回去，不过此时的她也没有什么心思继续看书，她将那厚厚的原文书合拢起来，头微微垂了下去，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门外的那两个人在院子里聊了大约十来分钟后，一前一后地进了客厅，而此时的苏清影早已经恢复了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方正堂觉得今天见到的苏清影和那天跑到他家里面说想要和他结婚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变化，到底什么样的变化，方正堂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苏清影对待他客气了许多，不像是之前那样，会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难不成苏清影真的看上了方正业，所以对自己的态度才会发生变化的吗？ 　　方正堂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但是面儿上却并没有显露出来，依旧跟从前一样，跟苏清影搭话。 　　不过苏清影似乎有事情，简单聊了两句后，就叫了苏红玉跟她去厨房。 　　“方主任，我找红玉有些事情要聊，你先坐一会儿。” 　　苏清影朝着方正堂点了点头，带着还什么都不知道的苏红玉去了厨房。 　　“姐，你有什么事儿……” 　　苏红玉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苏清影个打断了。 　　“红玉，你老实告诉我，你看中的人是不是方正堂方主任？” 　　这话一说出来，厨房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之中，苏红玉被苏清影这话吓得魂飞魄散，压根儿就忘记了该怎么回答。 　　苏清影怎么知道的？不对，她怎么会问自己这个，她该怎么说？苏清影会不会把她赶出去，会不会骂她臭不要脸？ 　　哪怕重活了一辈子，苏红玉的心理承受能力依旧不高，毕竟有些人属于光长年龄不长脑子的，苏红玉便是如此，她那些隐秘的心思被苏清影直接戳破了之后，她完全想不出来该如何应对眼下的情形。 　　然而苏清影看着脸色发白，像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苏红玉，抬起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我能看出来，你喜欢方正堂，方正堂对你应该也有意思，你们两个人很合适。” 　　苏红玉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姐，我不是……我只是，只是……” 　　然而只是了半天，苏红玉都没有能只是出来接下来的话，她已经被吓傻了，哪里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苏清影觉得苏红玉回不回答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苏红玉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我会和方正堂说清楚的，我瞧着他应该也是没看上我，只是因为这是组织上安排的相亲，他不好拒绝，所以才会拖到现在的。” 　　苏清影结婚只是为了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一来是省得厂子里时不时地要为她婚事儿操心，安排人跟她相亲，二来是结婚之后，她也能解决后顾之忧，更加专注事业。 　　方正堂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之前想跟他结婚，也不过是觉得他合适罢了，现在，他不合适了。 　　跟苏红玉谈过之后，苏清影折回了客厅，看到她过来，方正堂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整个人看着就像是犯了错的学生似的，透着几分拘谨。 　　“方主任，我觉得我们两个的相亲可以结束了，你看上的人不是我，那么我们也就没有必要继续浪费时间了，你觉得呢？” 　　方正堂：“啊？” 　　苏清影的这番话直接让方正堂给呆住了，大脑停止了思考，整个人傻呆呆地看着苏清影。 　　明明之前是苏清影迫不及待地要嫁给他，怎么现在突然就说他们完了？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方正堂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一直到方正业过来，被苏清影带到二楼书房去之后，他方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通往二楼的阶梯，想到刚刚那两人一前一后上去时候的模样，突然觉得心塞的厉害。 　　好好的媳妇儿就这么没了？ 　　苏清影丝毫不知道自己快刀暂乱麻的做法给方正堂和苏红玉两个人带来了怎么样的冲击，正巧刚刚方正业进来，说又要事儿跟她谈，苏清影便将人带到了二楼书房。 　　自己这次的相亲对象又黄了，以彭进步的性格，估计很快就要给自己介绍新的对象了，苏清影想到自己一个月后就要开始进行的项目，决定自己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儿给解决了。 　　“方科长，你觉得我怎么样？” 　　方正业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了苏清影那张漂亮妩媚的面孔上。 　　“你没有对象，我也没有，要不然我们两个凑一对算了。” 第37章 　　方正业并没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昏了头, 而是十分冷静地开口问了一句：“苏工，你确认你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跟我说这句话的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苏清影是自己堂哥的相亲对象, 堂哥说过，他们两个人一个月后就要结婚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变了卦了？ 　　苏清影揉了揉眉心，面上露出了些许苦恼之色，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自然是清醒状态, 没吃药没喝酒, 也没有被什么人心理暗示, 我只是觉得我们挺合适的。” 　　“你也在相亲, 我也在相亲，我们两个人的相亲都没有成，而且彼此显然都是有结婚意向的, 既然如此的话，换个对象也不是不可以。” 　　“方科长，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我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挺适合结婚的, 我想和你结婚，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你看如何？” 　　方正业：“……”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跟不上苏清影的节奏。 　　“苏工, 这会不会太突然？”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突然吗？我觉得并不突然, 合适就结婚, 不合适就算，还是说你觉得我并不合适你？” 　　方正业从未见过像是苏清影这样说话直白的女人，他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变化，耳朵却悄悄红了起来。 　　“你很合适。” 　　这句话说出来后，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苏清影眨了眨眼睛，发现方正业的耳朵似乎变得越来越红了。 　　他这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苏清影抿了抿唇，觉得方正业应该有些喜欢自己，要不然应该不会害羞的：“那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上一次在方正堂的身上闹了个大乌龙，苏清影决定这次得好好看清楚，方正业这样子应该是喜欢自己的，既然如此，那干脆领证，也能省了一桩心事。 　　方正业沉默片刻，开口道：“不行，明天领证太匆忙了，有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 　　“太匆忙了吗？”苏清影并不这么觉得：“我不是已经给了你一天时间准备吗？”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怕方正业觉得她太过急切，苏清影都想着干脆今天去领证算了。 　　方正业：“……” 　　看来一心忙于工作的苏工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解不多，她并不清楚领证之前还需要单位开的介绍信才行。 　　而且除此之外，很多东西也得准备起来，他总不能让苏清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嫁给自己。 　　她是个很好的女人，方正业并不想委屈了对方。 　　“苏工，如果你真想要和我结婚的话，那么下周一我们去领证。” 　　原本苏清影还以为方正业推三阻四是有什么顾忌，以为他又像是方正堂一样，只是不好拒绝自己，所以才会找各种理由的，不过现在看来，倒是自己误会了。 　　“今天已经礼拜五了，还有两天，没问题。” 　　不过是推迟了两天罢了，苏清影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方正业要比方正堂坦荡的多，直接跟她定订好了时间，他应该不会像是含混不清的方正堂一样诓骗自己了。 　　婚姻大事儿的到这里算是解决了一大半儿了，苏清影的心情不错，想起方正业过来是找自己有事情的，她便笑着问道：“方科长，你刚刚说找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你想说的是什么事情？” 　　方正业：“……” 　　婚姻大事儿可比其他的事情重要多了，明明前脚还在谈领证结婚的事情，但是转个脸苏清影就又问起其他的事儿来了，看对方那坦坦荡荡的模样，方正业突然觉得，苏清影莫不只是想要找个结婚的人，就算不是自己，其他的人也是可以的？ 　　一种奇怪的念头在心中升腾而起，不过却方正业给压了下来，哪怕心里百转千回，他的面上也没有露出分毫来。 　　“是的，苏工，你们技术部是不是有一个叫叶朝阳的工程师？” 　　技术部是封工的重要部门，苏清影既是技术部的部长，又是总工程师，她管理着整个技术部，不过她醉心于研究，项目上的事情基本是她做决断，但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都由两个副部长分摊。 　　技术部有两个副部长，其中一个叫赵长安，另一个就是叶朝阳，他们两个一起负责苏清影所不擅长的那部分琐碎事情。 　　对于自己部门的技术人员苏清影还是很清楚的，她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叶工是技术部的副部长，他怎么了？” 　　方正业沉吟片刻，斟酌了一下语言，方才问道：“苏工，你觉得叶工这个人怎么样？” 　　苏清影回答道：“人很不错，踏实肯干，挺聪明的，做项目的时候很多地方一点就透，我的几个项目他都跟过。” 　　看来叶朝阳在苏清影的项目之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他应该是能接触到项目的核心秘密。 　　“苏工，叶工他的保密措施做的如何？” 　　听到这话后，苏清影不由得笑了起来：“方科长，我们这些研究人员都是受过保密训练的，叶工在这一点上做的很好，他不会泄露任何关于项目的事情。” 　　对于叶朝阳苏清影还是很相信的，他是自己的副手，很多项目都参与过，在保密这方面，叶朝阳做的确实很好，他每天都会将图纸检查一遍，就连计算用过的草稿他都一一收起来，从她实验室里出去的人，是连一张草稿纸都不许带走的。 　　苏清影很信任叶朝阳。 　　方正业回想起那天自己听到的关于张红星和小舟的对话，他们两个确实没有说任何关于项目的具体内容，询问到的也就是时间和进程罢了，可如果真张红星真的有问题的话，光是这些也足够了。 　　“苏工，你下一个项目是不是也邀请了叶工参与？” 　　苏清影点了点头：“是啊，叶工的专业知识过硬，和我搭配的很好，下个项目的前期数据收集都是叶工在收集整理。” 　　如此一来的话，倒是能对的上了。 　　“苏工，我能进你的工作间看看吗？” 　　方正业开口问了一句。 　　苏清影的工作间现在并没有项目在做，不过也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去的。 　　“到我的工作间去？” 　　苏清影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上下打量了方正业一番：“为什么？” 　　方正业在这方面倒是并没有隐瞒什么，直接了当地告诉苏清影。 　　“苏工，我怀疑有人想要搞破坏，而对方针对的应该就是苏工你和你手头的项目，所以在下一个项目开始之前，我想对你的工作间进行一番地毯式地搜查。” 　　虽然在生活上有很多事情苏清影都不太明白，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是个傻白甜，她知道自己下一个要研究的项目有多重要，也明白这样重要的项目，有人想搞破坏并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意外的事情。 　　如果是军工厂的话，保密措施做的会非常好，很多研究并不会被泄露，但是她的情况并不一样。 　　苏清影在苏国留学了七年时间，五九年华国和苏国的关系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到六零年的时候，两国关系开始急剧恶化，那个时候大部分的公派留学生都选择回国，还有一部分留学生直接选择留在了苏国，加入了苏国国籍。 　　苏清影也接到了国内传来的消息，让她第一时间回国，可是那个时候苏清影正好被选中跟一个项目，她不想放弃这个研究机会，项目组的导师很看好苏清影，这个机会也是对方给她争取来的，整个项目组就只有她这么一个来自华国的留学生。 　　所以苏清影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国，直到六二年三月份的时候，苏清影才从苏国回来。 　　以她的能力，其实是可以进入燕京第一军工厂的，她出国前的老师也认为她很适合进入军工厂。 　　可是苏清影在苏国滞留了两年才回来，而且她还有过参加苏国研究项目的经历，在两国关系这么紧张的时候，这样的经历成让苏清影没有办法进入军工厂工作。 　　她必须要经过再三观察，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有可能进入军工厂工作。 　　不过虽然她并没有进入到燕京的军工厂，可是有一些项目还是会交到她的手里面来做，相对而言，这些项目虽然重要，但是需要保密的等级却并不算高，会有其他人知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苏清影在封工的这两年，一直都没有遇到过什么大的危险，有几个倒是想要潜入她工作间的，不过没多久就被抓了出来，小的波折虽然有一些，但是大的危险却并没有。 　　虽然如此，苏清影倒是没有认为自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她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下午你有事儿吗？没有事儿的话，我陪你一起过去。” 　　方正业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该说的事情差不多都已经说完了，两人也没有在房间里面多做停留，他们一前一后下了楼，来到了楼下的餐厅。 　　方正堂和苏红玉两个已经在餐桌旁坐了下来，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清影刚刚所说的那番话给他们两个人带来的冲击太大了，这两人虽然同处在一张桌子上，可是关系看起来却有些不大好。 　　二人下来了之后，他们两人齐齐看了过来，眼神之中泄露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来。 　　苏清影在苏红玉的身边坐了下来，她看了一眼眼睛发红的堂妹，问了一句：“红玉，你怎么了？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 　　苏红玉听到这话后，面皮发紧，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姐，我没事儿的，就是刚刚切洋葱的时候辣到了眼睛。” 　　其实真实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的，可是苏红玉偷偷看了一眼对面的方正堂，见他的面色不虞，心情似乎很不好的模样，苏红玉也不敢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她以为方正堂和苏清影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却让苏红玉心里暗暗发凉。 　　原来在方正业和苏清影上楼了之后，苏红玉便从厨房里出来了，她想要和方正堂聊一聊，然而话没有说几句，方正堂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姐姐为什么说不跟我相亲了？是你跟她说了些什么吗？” 　　方正堂的话让苏红玉的心重重地坠了下去，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苏红玉越发心慌意乱，她垂在身侧的手狠狠地掐了掐手掌心，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方正堂同志，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苏红玉努力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她惶恐不安地看着方正堂，怯生生地说道：“方正堂同志，我姐姐那个人的性格很干脆，她决定的事情旁人是无法左右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她确实什么都没有跟苏清影说，而且她在苏清影的面前一直都小心隐藏着自己的心思，就是害怕她看出来些什么，可是谁能想到在这方面一直都很迟钝的苏清影就像是突然开了窍似的，一眼看穿了她的那些小心思。 　　刚刚在厨房苏清影问起自己是不是喜欢方正堂的时候，苏红玉都吓傻了，她根本就没有能来得及回答对方的问题，苏清影就已经像是确定了什么。 　　她也不知道苏清影竟然这么干净利落，发现自己对方正堂有好感之后，立马就出来跟方正堂说了相亲结束的事情。 　　其实依照自己的本心来说，苏红玉还是有些高兴的，毕竟之前方正堂是苏清影的相亲对象，自己和他接触的时候，心里面难免会有愧疚之类的情绪存在，觉得是自己抢占了苏清影的男人，可是现在当苏清影明确表示她并不喜欢方正堂之后，苏红玉觉得自己以后不会再受到良心的谴责了。 　　方正堂大约也发现自己的质问有些无理取闹，他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了，两人虽然都在餐桌旁坐着，可是气氛却着实说不上好。 　　苏清影像是没有发觉到桌子上的气氛不对似的，招呼着大家一起吃饭。 　　“快点吃吧，饭菜马上要凉了，这是红玉辛苦了一早上做出来的，别浪费她的心意。” 　　方正业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来，开始吃起饭来，而一旁坐着的方正堂看到方正业的模样，他越发觉得心塞了起来。 　　这种时候他正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事实上除了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人之外，方正堂和苏红玉两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胃口不佳，明明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可是两人都有些食不下咽，若不是怕浪费粮食，他们估计一口都吃不下去。 　　午餐结束之后，苏清影便招呼着方正业一起出门，她回头对着苏红玉说道：“红玉，我和方科长还有事情要做，方主任就交给你了，你好好招待他，知道吗？” 　　说完这番话后，苏清影朝着方正堂点了点头，便与方正业一起离开了。 　　方正堂：“……” 　　平心而论，苏清影和方正业两人站在一起，男的俊女的靓，看起来十分登对，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苏清影对待方正业的态度比之前对待自己的时候要亲昵许多。 　　他一直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面越发不是滋味。 　　人的劣根性便是如此，之前被苏清影喜欢着的时候，方正堂心里面各种纠结，一面觉得苏清影的性格不好，自己老娘又不喜欢她，嫁进门后婆媳矛盾肯定很厉害，一面儿又觉得这么漂亮有本事的姑娘心心念念想要嫁给他，他自己的魅力无可抵挡。 　　他那会儿还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娶苏清影，毕竟娶她的好处和坏处明明白白放着，他可不得要纠结纠结？ 　　不过现在人家苏清影自己做出了决定来，倒是用不着他纠结了，人家直接说算了，不打算嫁了，可是他这里又开始不舒服了起来。 　　苏红玉有心想要说些什么，趁着这机会和方正堂拉拉关系，但是对方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最后甚至以下午还有工作要做，在苏清影和方正业离开后没多久，他也离开了。 　　偌大的屋子里面就只剩下了苏红玉一个人，她呆呆地坐在餐桌旁，看着桌子上的盘子筷子，她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 　　接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办？ 　　却说方正业和苏清影一起去她工作间的时候，好巧不巧地被许文静看了个正着。 第38章 　　虽然那两人相隔了一段距离, 但是很显然他们去的是同一个方向，而且他们还时不时地说上两句，看起来关系似乎挺不错的。 　　看到这一幕之后, 许文静心头的火气儿蹭蹭蹭地冒了出来，牙齿更是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她可是记得, 今天儿子是被苏清影邀请到家里面去吃饭的，这个点儿应该是刚刚吃过饭的，结果可倒好，这前脚吃完饭, 后脚就跟着其他男人一起出来了？ 　　许文静原本是打算去上班的, 结果这么一气, 她立马折回身往家里面跑去——儿子吃饭的时候是换了新衣服过去的, 下午上班他不可能穿那件新衣服，铁定是要回房间去换工装的，她倒是要好好问问方正堂, 苏清影都这样踩他的脸了，他是不是还打算继续跟苏清影在一起。 　　说来也是巧，许文静急吼吼跑回去的时候, 方正堂正好回家在换衣服, 看着跟一头蛮牛似的冲进自己屋子里面的老娘, 方正堂唬了一跳，急忙将外套给套上了。 　　“妈，你这是干嘛呢,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你怎么还随随便便进我的房间？我这正换衣服呢。” 　　许文静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气哼哼地说道：“你甭跟我扯卵蛋, 你是从我肚子里面出来的, 你浑身上下哪个地方我没有看到过？光着腚的时候我都见过，更何况你现在还有衣服呢。” 　　先噼里啪啦训斥了方正堂一顿，她接着又说道：“成了，我不跟你废话了，我问你，苏清影那边儿你是不是还打算跟她处下去？那就是个不安分的，我刚刚还看到她跟方正业一起出去了，你要是真娶了她进门，我瞧着你脑子上一辈子都要绿云盖顶了。” 　　方正堂自己还没给自己调整过来，结果许文静又给了他一刀，听着许文静越说越不像话，方正堂急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行了妈，你说什么呢，我跟苏工没关系了，人家没有看上我。” 　　许文静想说的话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看着方正堂，好半响都没有能找回自己的声音来。 　　“没看上你要跟你结婚？” 　　方正堂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语气也变得越来越差劲儿：“你就甭问了，反正人家没瞧上我就是没瞧上我，说那些干啥呢，这下不是正好如你意了吗？你本来就不想让苏工进门，人家现在不进咱家门儿了，你还不乐意？” 　　许文静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道：“那能一样吗？” 　　自家看不上苏清影，不让她进门是一回事儿，苏清影不要他儿子又是另一回事儿，一个年纪那么大的女人，都快成老黄花菜了，居然还敢看不上自己儿子，什么东西！ 　　许文静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见方正堂的面色似乎不太好，她便出口安慰道：“行了行了，看你拉着那死驴脸，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么了呢，不就是个女人吗？你放心就是，只要我在，绝对能给你找个比苏清影好一千倍一万倍的。” 　　反正她是百般看不上苏清影那女人，不跟自己儿子处对象也好，省得进了门之后自己这个当婆婆的还得看她的脸色。 　　不过方正堂一点儿都没有被安慰到，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只说自己下午还要上班，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他透着丧气的背影，许文静撇了撇嘴巴，觉得儿子这是还没有把苏清影给放下呢，不过放不下也没有用，苏清影的性子许文静多少也知道一些，她进了厂子之后相亲相过不老少，拒绝的对象都能有一个连了，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回过头找哪一个的。 　　就算方正堂还有点儿心思又怎么样？人家没那个心思，他就算有一百个心思也白搭。 　　苏清影的工作间是厂子里面在她来了之后专门给她建的，里面根据功能不同，分为了六个实验室，另外还有档案室，资料室，办公室等等，偌大的工作间大大小小被分了有十几个房间。 　　现在苏清影刚刚结束了上一个项目，工作间里面空无一人，一直到下一个项目启动之后，这里才会重新有技术人员进来。 　　一下午的时间他们两个人想要检查完这么多的房间，可能性并不高。 　　办公室和几个档案室资料室是在工作间的最外围，而这地方也不是完全禁止外人进来的，只要有正当理由，并且提前告知过苏清影，他们是可以进入外围的，而内部的实验室，就只有进项目的那些技术人员能进入了。 　　就算没有人在，这里的每一间屋子也都是上锁的，而钥匙只有苏清影一个人有，这里的锁和外面用的那种锁并不一样，而是被苏清影改造过的，除非是暴力破坏，否则的话用非正常钥匙打开，锁芯立马就会损坏。 　　方正业得知这些锁的防盗水平之后，笑了笑说道：“要是后勤部用的是这样的锁，估计也不会随随便便被偷了。” 　　苏清影刚刚跟他解释过，说这里的锁和钥匙全都是特殊材质制作而成的，就算有人偷偷印下了钥匙，可如果使用的材质不对，钥匙也会断裂在锁芯里的。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苏清影摇了摇头说道：“这些锁和钥匙的制作工艺复杂，并不适合量产，而且我们技术部属于需要保密的部门，如果所使用的锁和其他部门用的普通锁一样的话，说不定会被人找出破解的方法。” 　　这世界上并没有百分百安全的锁，如果使用的多了，被人拿去研究，早晚能找出打开的办法。 　　自己不过是随口一提，苏清影却一板一眼地告诉他为什么这种锁为什么不能大批量地生产，看到到她那认真的样子，方正业不免觉得这样的她多了几分可爱之意。 　　“苏工，我明白你的意思。” 　　方正业的声音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笑意来，苏清影听了出来，她眨了眨眼睛，眼中多了几分困惑之色。 　　有这么好笑吗？ 　　前面的几间办公室并没有暗装监听设备之类的东西，接下来的档案室资料室也没有找到监听设备，苏清影告诉方正业，由于这两间屋子的特殊性，保密等级还要更高一些，她特意在这里面暗装了干扰装置，监听器在这里不会管用的。 　　而这两间屋子只有几个巴掌大的小窗户，留作透气用，窗户上焊着两根手指粗的钢筋，想要通过这样的透气孔来盗取屋子里面的资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这两间屋子的门也是特质的，外面看着像是木门，但是推动的时候就会发现重量不对，方正业敲了敲，敲门的声音显得很沉重，很显然门里面应该是包着铁的。 　　苏清影肯定了方正业的猜测，告诉他这门里包着一指宽的生铁，如果不通过钥匙，想要暴力破门，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几间屋子都没有查出问题来，剩下的就是实验室了，六间实验室大小不一，里面放着很多精密仪器，这些仪器很敏感，苏清影倒是并不能像是在其他房间一样安装信号干扰器，不过正是因为这些仪器很敏感，如果安装了监听器的话，它们一旦发送信号，产生的信号波段势必会影响到这些仪器的正常运转。 　　所以苏清影觉得，这几间实验室安装监听器的可能性并不太大。 　　若是平常的话，苏清影是不会让人随便进入到自己的实验室，不过上一个项目已经结束了，下个项目还没开始，实验室里没有其他人在，又有自己陪着，她便将方正业带入了实验室。 　　这还是方正业第一次进入实验室，里面琳琅满目放着各种仪器和许多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零件，偌大的实验室里，有一大部分的东西都是他所不认识的。 　　这是自己完全陌生的领域，饶是方正业身经百战，此时也不免有些许拘谨。 　　不过当他的目光扫过与自己一起进来的苏清影时，那些拘谨之意便都烟消云散了。 　　这虽然是自己陌生的领域，但却是苏清影擅长的领域，她长年累月地待在实验室里做研究，经过一次又一次地反复试验，最终从无到有，将成品研发了出来。 　　他很佩服苏清影，而且他更加清楚的是，苏清影走到今日，靠的并非是因为她留学博士的名头，更不是那些无知愚钝之人所说的美貌之流，她拥有如今的这一切，靠的全都是她的能力，若不是因为她的发明成果给封工带来的切切实实的好处，封工的领导又怎么会给她这么高的待遇？ 　　在最大的这间实验室里面转了一圈之后，方正业发现角落里面放着几个铁桶，那几个铁桶和整个实验室的风格有些不搭调，感觉就像是一汪清水里面混进了几个油点似的，看着格外扎眼。 　　苏清影顺着方正业手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瞧见那几个铁桶的时候，她便解释道：“里面装着的是汽油和柴油，做项目的时候需要使用。” 　　因为事关机密，所以方正业倒是也没有详细询问，只是说道：“这是易燃易爆品，如果不小心失火的话，这些东西摆在这里，怕是会有危险。” 　　不管是汽油还是柴油，都是易燃物，有丁点火星都能烧起来，而且这种类型的易燃物燃烧起来，想要灭掉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苏清影解释道：“我们都很小心的，实验室里基本上都不会有明火存在。” 　　她的实验室在做项目的时候是禁止外人进来的，而他们这些研究人员因为常年做研究，体力都不大好，为了方便，自然就将这些汽油柴油安置在了实验室之中。 　　不过苏清影自然知道这些易燃物放在这里很危险，除了严令禁止研究人员在实验室使用明火之外，她还准备了不少灭火器。 　　“这些干粉灭火器可以有效防灭火。” 　　苏清影指给方正业看的那所谓的‘干粉灭火器’看起来灰扑扑的，样子有点像是打农药的桶，苏清影说这些都是她自己制作出来的，先前进行过实验，可以在短短几秒钟内将火扑灭。 　　看起来似乎是万无一失，不过方正业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儿，他慢慢走了过去，将那几个干粉灭火器一一拿了起来，不过他之前并未见过这种东西，拿到手也不会使用，但是这种东西为了灭火方便，使用起来应该不会太困难，方正业查看了一下，很快就找准了方法。 　　不过当他按下下压把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东西喷出来。 　　原本觉得十拿九稳可以使用的方正业：“……” 　　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 　　一开始方正业以为是失误，但是当他将第二个灭火器也拿在手中的时候，却发现和第一个情况一样，按下下压把之后，灭火器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下子苏清影也发现不对劲儿了，统共八个灭火器，上来就有两个不能用的概率有多大？ 　　于是她与方正业一起合力使用了一下其他的六个灭火器，结果发现除了其中一个能正常使用外，其他七个灭火器全部都是坏的。 　　这些灭火器都是苏清影自己亲手制作出来的，她对灭火器的结果了若指掌，经过一番检查过后，苏清影发现这些灭火器的保险销都有些问题。 　　像是这种干粉灭火器，首先要拔掉保险销才能正常使用，刚刚不管是她还是方正业，都将保险销拔了出来，但是灭火器却无法喷出干粉来。 　　灭火器内的干粉充足，并不存在消耗完毕的情况，下压把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当检查到保险销的时候，苏清影发现这些保险销似乎跟自己之前安装的不太一样。 　　她的神情微微一变，很快就翻出了螺丝刀之类的东西，然后将这几个灭火器的保险销全都卸了下来。 　　经过检查苏清影发现，这八个保险销只有那个可以正常使用的保险销是自己原来安装的那个，其他的几个保险销都经过了改造，它们的长度要比苏清影的那个保险销稍稍长上一些，最末端有两个凸起来的卡扣，这也就导致了拔出保险销的时候，还残残留着一些在其中，而当那些卡扣卡在出口处的时候，保险销前段就会弹出一截，完美堵上了缺口。 　　这也就是为什么灭火器没有办法喷洒出来的原因。 　　方正业对这些东西不了解，但是看苏清影的表情，他也知道事情不对。 第39章 　　“苏工出什么事情了？” 　　方正业凑上前去开口询问了一句, 而苏清影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伸出手来让他看那几个保险销的不同。 　　“有人对这几个保险销做了手脚，所以保险销在拔出来的时候没有彻底掉出来, 也就导致了灭火器无法使用。” 　　一般来说，像是这种灭火器的保质期在三到四年, 除非必要，不会有人来动这些东西。 　　苏清影在将其制作出来之后，便将其放在了实验室之中，苏清影记得那个时候她为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做过演示, 并且让他们上手使用了一下, 熟悉一下这灭火器的使用, 以便发生火灾的时候他们能第一时间应对。 　　而灭火器的检查基本上都是半年一次, 年初的时候苏清影刚刚做过检查，确认这些灭火器全部都是可以正常使用的，可是现在最不起眼的保险栓却出了问题, 如果不是今天方正业突发奇想地使用了一下，实验室里也不会有人刻意去查看这些灭火器，如果真的有火灾发生那么事, 这些无法使用的灭火器会带来什么样子的后果可想而知。 　　这根本不是意外, 而是有人蓄意为止。 　　实验室里有汽油柴油, 他们做研究的时候这里还会有完成或者未完成的发动机，一旦失火的话，整间实验怕是都要被炸上天去。 　　苏清影看着那几个保险栓, 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她在思考, 到底有谁能在所有人都无知无觉的时候悄悄换了这几个保险栓。 　　“苏工, 你没事儿吧？” 　　见苏清影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方正业以为她被吓到了，便轻声开口问了一句，然而苏清影听到他的话之后，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儿。” 　　这种情况对于苏清影来说其实算是小儿科，她并没有方正业所想的那么脆弱，毕竟开始踏入这一行的那一天开始，苏清影就明白，身为科研人员，他们这些人无时无刻都处在危险之中的。 　　之前在苏国的时候，她的一个老师是研究核动力潜艇的，苏国的潜水艇有很一大部分都是根据他的理论进行实验的，他的保密等级很高，不过老爷子年事已高，便退居二线，进入学校教学。 　　按理来说他已经从研究前线退了出来，可还是遭到了暗杀，狙击手一枪爆头，老爷子就那么死在了课堂上。 　　当时苏清影就坐在最前排，她的脸上甚至还溅上了属于老爷子的鲜血和脑浆，对方毫无生气的尸体就正正好倒在她的面前，苏清影看着对方的眼眸就那么慢慢黯淡下去。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清影明白像是他们这样的科研人员，是很容易成为其他敌对势力的暗杀对象。 　　苏清影现在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科研人员，所研发的东西也没有触及到核心机密，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百分之百安全的，会有人对她动手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华国的情况和苏国并不一样，现在人出门都需要介绍信，而且个人不允许使用杀伤性强的武器，封工整个工厂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巡逻，像是他们技术部所在地方更是位于厂子最深处，四周建起了高墙，上面虽然并没有通上电网，可是也缠着铁荆棘，想要爬墙进来，可能性并不高，而技术部这边出入就只有一个大门，而大门口二十四小时都有守卫守着。 　　外部人员想要进入这里，需要经过层层筛选，任何可疑人员最终都会被挡在门外。 　　苏清影的工作间安全等级更高，没有她的命令，普通的科研人员是无法进入她的工作间的，只有在成立项目需要人帮忙的的时候，苏清影才会挑选几个信得过的科研人员进入。 　　她将上一个项目的几个科研人员在自己的脑海里面过了一圈，却找不出嫌疑人是谁。 　　这些科研人员的政审要更加严苛一些，他们个个都是身家清白的人，而且一家子都在封工工作，这样的人按照常理来说，并不存在背叛的可能。 　　可惜的是，苏清影所擅长的并不是这一些方面，遇到研究上的难题，她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解决问题，可是这种抓内奸的事情却并非她所擅长的，思来想去，苏清影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动的手，最后她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放在了方正业的身上。 　　“方科长，我想不出来是谁动的手。” 　　方正业对此倒是并不意外，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方面，很显然苏清影并不擅长这方面的事情，他点了点头说道。 　　“苏工，你将上一个项目的研究人员名单给我一份。” 　　根据苏清影所说，她的工作间唯一会让外人进入的时候，就是在她做项目的时候，仅凭着他一个人想要完成独立的项目很难，所以势必需要其他的科研人员来帮忙。 　　而每一次有研究人员进项目的时候，苏清影都会向他们展示灭火器的使用方法，并让这些研究人员上手，确保他们可以正确使用灭火器。 　　最后一次使用灭火器是三个月之前，那个时候灭火器还是好的，而这些灭火器从未离开过实验室，能动手的就只有这些研究人员了。 　　因为发现了灭火器的问题，他们在实验室里耽搁的时间有些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其实依照苏清影的意思，她是想让方正夜连夜将实验室一一排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隐患，不过却被方正业给拒绝了，他虽然已经同意了和苏清影结婚，但到底没有领证，两人现在还名不顺言不顺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虽然他们确实是在工作，可落在其他人的眼中，指不定会衍生出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来。 　　方正业并不想苏清影的名声受到影响。 　　从技术部出去的时候，门口的守卫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二人在走出去一段距离后，方正业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停下了脚步来，回头看了苏清影一眼。 　　苏清影见方正业突然停下来看着自己，便开口说道：“方科长，怎么了？” 　　方正业指了指守卫室问道：“苏工，其他人进出技术部的时候是不是要登记？” 　　苏清影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今天你是跟我一起过来的，当时我们并没有记录，不过等稍后我会去补一份记录。” 　　听到苏清影的话之后，方正业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他想了想，说道：“苏工，麻烦你能不能去守卫室要来最近三个月的出入登记？” 　　这确实是一个比较好的排查方法，苏清影自然没有意见，她点了点头，快步朝着守卫室走了过去。 　　身为技术部部长，想要一份出入登记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没一会儿的功夫，苏清影便抱着一个厚厚的本子走了过来。 　　“方科长，要不要去我家一起看？” 　　在方正业要这个出入登记的时候，苏清影便已经猜测到了他要做些什么，苏清影也想尽快弄清楚在自己实验室动手脚的人到底是谁，便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来。 　　她的想法很单纯，两个人一起找的话，会更快一些，毕竟自己对技术部的人员熟悉，二加二的速度肯定大过一。 　　“苏工，现在天已经黑了，我并不合适过去。” 　　说到这里，方正业停顿了一下，之后又说了一句：“毕竟我们还没有结婚。” 　　明明知道苏清影的提议没有其他任何的意思，可是方正业的耳朵还是悄悄红了起来，也亏得现在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才没有被苏清影看到他耳根红了的窘态。 　　苏清影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了方正业的意思，现在天色已晚，确实不是邀请人上门的好时机。 　　“那我们明天见面再说好了。” 　　对方就这么轻轻巧巧的约定了第二天在见面，方正业的心里面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不断炸裂开来，冲动之下，方正业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苏工，我今天到你家去的礼物都是送给你的。”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倒是让苏清影愣了愣，不过很快她就想起了中午上门的时候方正业给她的两个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 　　那个时候因为有事情要谈，苏清影随手就将对方给她的东西放在了书房，并没有来得及拆开看。 　　原本她还以为两份礼物是给她和苏红玉两个人的，没想到方正业突然提及两份礼物都是给她的，这让苏清影心中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我知道了。” 　　这里也不是个聊天的地方，天黑下来之后，气温便低了许多，可是苏清影的身上却仍旧穿着中午时候的那件漂亮的鹅黄色连衣裙，裙子有些薄，在气温降下来之后便有些挡不住寒风了，苏清影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方正业注意到了苏清影的模样，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苏清影的身上。 　　他脱下来的外套还带着暖意，大大的外套一直盖到了她的大腿处，阵阵暖意袭来，将无处不在的寒冷驱散了许多。 　　这是苏清影第二次穿方正业的衣服了，她愣了愣，倒是也没有矫情地推拒，大大方方地将两只胳膊套进了袖子里面。 　　不过方正业的衣服相对苏清影来说还有些太长了，她将袖子往上卷了两道，才刚刚好合适。 　　打理完了自己书厅里，发现将外套脱给自己之后，方正业的上半身就只穿着一件红色的背心，她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将人家的外套穿了，也不知道方正业冷不冷，苏清影急忙就想将衣服穿下来。 　　“方科长，我忘记你也会冷了，要不然衣服还是你穿吧。” 　　不过她还没有把扣子解开，就被方正业给阻止了：“不用，我不冷，当年在部队的我们训练的时候也就只穿一件背心，我习惯了，不信的话，你摸一摸。” 　　话一出口，方正业就觉得不对，跟保卫科的那些兄弟们混在一起，说话有时候容易口无遮拦，一时间忘记了自己面前的不是保卫科的那些兄弟，而是他将要结婚的对象，方正业的耳朵更红了，面上也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来——他在胡说些什么？苏清影会不会以为他是个臭流氓？ 　　不过万幸的是，苏清影并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在方正业说出要不要摸一摸的时候，她的脸上甚至还闪过了一抹跃跃欲试，在方正业还没有来得及反口说其他话的时候，苏清影的手就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或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方正业的肱二头肌瞬间紧绷了起来，而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无意的，苏清影带着些许茧子的手心则在自己的肱二头肌上来回摩挲了两下。 　　方正业：“？？？” 　　方正业：“！！！”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为了防止自己在苏清影面前出丑，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动作来，方正业默默地往旁边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苏清影只觉得手下一空，那线条流畅结实的胳膊就这么消失了，她莫名觉得有些遗憾，默默地将手收了回去。 　　“方科长果然没骗我。” 　　方正业的胳膊温度很高，确实不像是冷的模样。 　　确认了这一点后，苏清影这才安心地穿着方正业的衣服。 　　天色已经黑了，方正业与苏清影一前一后地朝着小红楼所在的方向去了，也亏得他家的四合院距离小红楼并不远，否则的话方正业还没有办法这么光明正大送人回去。 　　刚刚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接下来的路途二人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为了避免人误会，方正业并没有将苏清影送到家门口去，他目送着苏清影走远，一直到了她进入了小红楼之后，方正业方才转身，朝着自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等到了家门口之后，方正业看到自家门口蹲着个熟悉的人影，他大步走了过去，而那人在看到方正业过来后，也站起身来。 　　“正业，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你一直都跟苏工在一起吗？” 　　方正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他之前还在左摇右摆，不知道该不该选择苏清影的，可是当发现自己被苏清影给放弃了之后，他心里面又生出了浓浓的不甘心来。 　　下班之后，他先去保卫科找方正业，结果却得知方正业一下午都没有回来，之后他又去了苏清影家，结果苏红玉说中午苏清影和方正业离开后，就一直都没有回来过。 　　方正堂感觉自己的内心里面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着，明明一切跟自己都已经没有了关系，可是他一想到苏清影可能真的会跟方正业在一起，他就莫名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明明是苏清影说看上他的，明明是苏清影说要跟他结婚的，结果转个脸就抛弃了他，这叫什么道理？ 　　抱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想法，方正堂到处都没有找到人后，便守在了方正业的家中，想要等着自己的堂弟回来，好找他问个明白。 　　他想知道苏清影不跟自己结婚，是不是因为方正业的缘故，她是不是看上了方正业容貌，才抛弃自己的。 　　“进来再说。” 　　方正业不想和方正堂在外面争执些什么，他打开院门，率先走了进去，方正堂咬了咬牙，不甘心地跟了进去。 　　“正业，你老实告诉我，你跟苏工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40章 　　一进门, 方正堂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他因为过于心急的缘故，语气不免有些冲, 态度也是十分差劲儿。 　　他很想知道苏清影到底是不是真的转移了目标，想要和方正业在一起。 　　方正业回头看向了方正堂, 并没有因为他冲自己发火儿而生气，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这跟你有关系吗？” 　　苏清影已经明明白白地说了，方正堂并不喜欢她，两人这桩婚事儿已经作罢, 他相信苏清影不会在和方正堂纠缠不清的情况下就来找自己说要领证的事情。 　　根据今天苏清影透露出来的意思, 方正堂跟她已经没有可能了, 而苏清影也已经跟他划清了关系, 这就显得方正堂找上门来的行为显得过于可笑了。 　　方正堂没想到方正业会说出这种话来，他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憋了半天之后, 方才吭哧吭哧地说道：“我跟苏清影前脚刚刚相过亲，后脚你们两个就在一起，你觉得这样合适吗？旁人会怎么看我们兄弟两个人？” 　　方正业虽然不知道方正堂和苏清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他记得分明, 一开始苏清影是打算一个礼拜内和方正堂领证的, 但是因为方正堂觉得苏清影很多地方不合适，要多‘了解’一下对方，又把领证的日子推后了一个月。 　　那天方正堂来找自己喝酒的时候, 他一副纠结的模样, 话里话外都是不知道该不该和苏清影结婚。 　　今天定然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所以才导致苏清影直接将这桩婚事儿作废了, 联想到那天突然跑到封工, 说是要还衣服的苏红玉，方正业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想通了其中关节。 　　“堂哥，苏工是个眼里面揉不得沙子的人，你和她堂妹的事情，怕是被苏工知道了。” 　　“还有，明明是你之前一直摇摆不定，不知道该不该跟苏工结婚的，又说婶娘跟苏工处不好，又说你以后结婚肯定有很多矛盾，既然你百般嫌弃苏工，现在苏工说婚事儿作罢，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又何必摆出现在这副样子来？ ” 　　不等方正堂开口，方正业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一点，苏工现在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质问我？就算我与苏工有些什么，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方正业一连串的质问让方正堂卡壳了，他的脸红了白，白了红，好半天都没有能恢复成正常颜色。 　　“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先回去吧，我这里不留你吃饭了。” 　　方正业看着方正堂的样子，便知道他对苏清影要说有多少真心，那也是没有的，不过是不甘心作祟罢了，觉得他明明跟苏清影有可能结婚，明明之前是他自己对人家挑三拣四的，结果现在人家不要他了，他反倒在这里叽歪个不停。 　　两人好歹也是堂兄弟，方正业并不想说什么过分的话出来，而他刚刚的那番话也让方正堂发热的大脑冷静了下来，想到自己冲动之下跑来找方正业的举动，方正堂只觉得面皮烧得厉害。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那个，我不是，你也……算了，我先走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方正堂转身拖着沉重地步伐离开了。 　　诚如方正业刚刚所说的那个样子，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管苏清影的事情呢？如果真要算起来，他们两个人都不算是正经地谈恋爱，都没有开始相互了解呢，关系就彻底断了。 　　不过走了一半儿的路之后，方正堂突然琢磨过味儿来了——搞了半天，他问了好些话，方正业光是指责他了，都没有说他跟苏清影之间到底是咋回事儿。 　　方正堂：“……” 　　总有一种自己被糊弄了的感觉，是他的错觉吧？ 　　却说方正业，他根本就没有把方正堂过来的事情放在心上。 　　自己的这个堂哥他很清楚，或许是有些耳根子软，优柔寡断了一些，但却并不是个坏人，刚刚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从他来找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苏清影就能看得出来，他还没有混球到底，自己刚刚的那番话已经足够让他想清楚了。 　　结不结婚，要跟谁结婚，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由苏清影自己做决定的，与其他的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原本苏清影是想要和方正堂结婚的，但是他的犹豫让他们两个人之间彻底没有了可能，现在他再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 　　方正业去洗澡间洗了个冷水澡，又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之后在储藏间里好一顿翻腾，找出了自己珍藏的两瓶高粱酒来。 　　这酒放的年限不少了，是货真价实的老酒，方正业并不好酒，所以这酒一直放在储藏间里没喝，今儿拿出来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你说你也真是的，在外面摆个脸也就算了，回家之后怎么也是这么一副苦瓜脸？我跟你过个日子，都快被你张脸苦的没甜味儿了。” 　　林静坐在餐桌上，看着对面脸都快皱成一团的彭进步，没好气地开口说了一句。 　　最近这两天，彭进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成天挂着一张晚娘像，看着就让人觉得晦气，正巧今儿儿子上夜班没回来，林静没忍住说了他一句。 　　然而彭进步却揉了揉脸，苦笑道：“我倒是也想对你开个笑脸，这不是因为厂子里的事儿多么？” 　　厂子里的事情一出接着一出的，张招弟和许玉梅两个刚刚解决了，又冒出了李明光来，他这事儿太棘手了，彭进步一时间也没有能想出解决办法来，现在他是以他们伤了苏清影的名义把人给关着，可时间长了，难保李明光不会怀疑。 　　另外李明光背后那条线该怎么查，如何将藏起来的间谍揪出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不是能对外人说的，就连对着自己的媳妇儿，彭进步也是不能说的。 　　他倒是想要找方正业聊一聊，结果那家伙跟条泥鳅似的，滑不唧溜，一推四五六，只让他做决定，彭进步能不愁吗？他觉得要是再这样下去，自己头顶上的这些头发怕是都要保不住了，就要这么生生地被他给愁的掉个精光了。 　　看到自家男人的样子，林静自然也知道他应该是被厂子里的事儿给难住了，他不跟自己说，林静便也知趣地没有再问，反而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来，努力地想让彭进步放松下来。 　　不过这显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彭进步的眉头始终抓着，心情看起来压根儿就没有好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外传来敲门声，林静看了彭进步一眼，起身出去开门了，她走了之后，彭进步将碗筷放了下来，又开始长吁短叹。 　　封工太平了太久，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彭进步并没有应对间谍的经验。 　　要知道封工虽然是建国前就有的厂子，在建国后收归国有，成为了国营大厂，可是后来因为政策原因，以及之前那些顶梁柱工程师去世，他们后续的科研人员青黄不接，这也就导致了封工慢慢地沦了普通的重型机械厂，生产的东西更偏向于民用。 　　再加上一机二机的崛起，他们的势头也慢慢地就大不如前了。 　　彭进步就是在这个时候被调到封工来的，他今年四十五岁，到封工也有七年的时间了，这七年间，封工一直不愠不火的，因为没有涉及到什么机密器械的缘故，他们也很少会被间谍特务之类的盯上。 　　但是苏清影进了封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因为苏清影的缘故，封工渐渐有崛起的迹象了，而她也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承接到了国家级的大项目，而苏清影与封工是一体的，她的荣耀，自然也属于封工的。 　　那些间谍有十成十的可能是冲着苏清影来的。 　　间谍都潜伏进来了，彭进步却还没想到有效的点子将其抓出来，这还真是让人头疼。 　　“老彭，你看谁来了。” 　　就在彭进步头疼地思考着如何解决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听到了林静的声音传了过来，抬头一看，便发现林静身后还跟了个人。 　　看到这熟悉的人影之后，彭进步的嘴角抽了抽，目光一扫，便瞧见了他手里面拎着的两瓶高粱酒。 　　呦呵，今儿花了这么大的代价，看来这是有要事要说了。 　　不过一想到之前跟他说起李明光事情的时候，方正业那一推四五六的模样，彭进步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你小子现在有空过来了？” 　　方正业笑了笑，浑不在意彭进步阴阳怪气的话，笑呵呵地说道：“彭叔，您瞧您这话说的，来找您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彭进步：“……” 　　这臭小子，他这笑嘻嘻的样子，倒是让人不好继续冷着脸对他了，好在彭进步也不是真生方正业的气，脸绷了没一会儿，便笑了起来，他招了招手，让方正业过来坐下。 　　彭进步和林静也是刚刚吃晚饭，桌子上的饭菜还没怎么动过，但是既然来人了，总归是要加两道菜的，林静与方正业打了声招呼后，立马去了厨房开始张罗了起来。 　　彭进步知道方正业，这小子是个有成算的，这个点过来，怕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否则的话，依照他的性子，是不可能在人家吃晚饭的时候上门的。 　　“说吧，你来有什么事情？” 　　他还以为方正业过来又是发现了什么东西，结果他一开口，说出来的话直接让彭进步懵了。 　　“彭叔，我想请您给我开两份结婚证明，一份是我的，另一份是苏清影的。” 　　彭进步：“……” 　　他这是年纪大了，耳朵出现幻听了吗？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苏清影之前好像是跟方正堂相亲，不是跟他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方正业似乎没瞧见彭进步的脸色似的，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清影她说要准备下一个项目，空闲时间并不多，想要尽快领证，但是我觉得人一辈子就只结一次婚，清影人单纯，不懂这些俗世礼节，但是我却不能装作不知道，我想请彭叔明天跟我去苏家下聘，商量结婚的事情。” 　　彭进步：“……” 　　方正业所说的这一番话信息量太大，彭进步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半天之后，他方才反应过来，艰难地开口道：“怎么是你和苏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彭进步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方正业却秒懂了对方的意思，他笑了笑，说道：“今天。” 　　说着，方正业将苏清影为了不拖项目进度，想要一个礼拜内和方正堂结婚，但是被方正堂拒绝了，以需要相处为由，拖延到一个月后再结婚，最后苏清影发现方正堂并不是真心想结婚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堂哥家的家庭条件比较复杂，我婶娘那人也不太喜欢清影这种类型的儿媳妇，我堂哥他也比较听我婶娘的话。” 　　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详细说明白，只要简单地提一下，就足够让人明白了，就比如说现在，方正业的这一番话说出来，彭进步很快就自动补齐了内容。 　　苏清影结婚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的，如果结婚之后家里鸡飞狗跳，确实会对她的研究产生影响，再加上对方又对她挑三拣四的，苏清影会拒绝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 　　“你不觉得这样太匆忙了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之前方正业和苏清影并没有什么交集，今天刚刚定下谈对象的事情，明天就上门提亲，这进度是不是太快了些？ 　　方正业笑了笑，轻声说道：“清影是个很好的人，我倾慕她很久了，她既然选中我，我自然想要尽快结婚，以免夜长梦多。” 　　看到方正业这个样子，彭进步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小子早就看上苏清影了，不过倒是也难怪，苏清影生得漂亮，又是留学归来的博士，除了年纪稍微大了一些之外，是个顶顶好的女同志，整个封工里面有不少男工人喜欢她，方正业喜欢苏清影，好像也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意外的是。 　　相对而言，倒是方正堂的选择让人觉得意外，毕竟苏清影不管模样还是条件都十分出挑，他竟然还挑三拣四的，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彭叔，按理来说，我应该让我大伯跟我一起上门提亲的，不过您也知道，现在这种时候不合适……所以您明天能陪我一起上门吗？”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彭进步自然不会拒绝的：“不过是件小事儿，你都厚着脸皮求到我这里来了，我自然是要去的。” 　　得了彭进步的保证后，方正业笑了起来，连连朝着对方道谢。 　　在彭进步家用过晚饭后，方正业方才离开了。 　　不过等到他走了之后，彭进步却让林静陪着自己到苏清影家一趟去。 　　“正业虽然是个不错的人，但是婚姻大事儿得两个人同意才成，咱们还是去问问苏工，看看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林静觉得彭进步有些多此一举了，方正业哪里能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但是彭进步坚持要去问苏清影，她没有办法，只能陪着一起过去了。 　　“去我家提亲？” 　　苏清影听到彭进步的话后，不免有些意外，随即她想到方正业在她提出明天领证的时候特意挪到下周一去，直到此时才明白方正业的用意。 　　他怕是那个时候就想到了要去自家下聘礼的事情。 第41章 　　苏清影的心里面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只觉得空茫茫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似的，那种陌生的情绪让她有片刻的怔愣，不过很快还是调整了过来。 　　“他没有跟我说这件事情。” 　　听到苏清影的话之后, 彭进步和林静二人的脸色微微一变，还以为是方正业是自己自作主张, 然而紧接着他们就听到苏清影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如果这是常规流程的话，那么就按照流程来，我没意见。” 　　这话一说出来，彭进步便能确定, 苏清影和方正业之间确实有关系, 看来他们是真准备结婚了, 彭进步松了一口气, 不过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苏工，正业比你小了三岁，这样都没问题吗？” 　　苏清影微微一愣, 随即反问道。：“小了三岁又有什么问题？” 　　她并不觉得方正业比自己小了三岁是什么问题，而方正业在答应了跟她领证结婚的时候也没有提及这件事情，所以苏清影便认为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们二人都不在乎年龄上的事, 彭进步这么问倒是有些奇怪了。 　　眼见着自家男人一个没看住, 就问出这种话来，林静忍不住扯了扯彭进步的胳膊，低声说道：“老彭, 你知道些什么, 女大三抱金砖, 这是正业福气, 人家小两口都没有意见, 你管这些做啥呢？咱们只要帮着正业去提亲就好。” 　　反正他们已经确认了苏清影和方正业确实要结婚的，知道了这一点就好，其他的事情并不重要。 　　彭进步大约也是发现了自己的问话有歧义，好在林静扯着由头盖了过去，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忙说道：“正业那孩子老实稳重，年龄啥的没有关系。” 　　苏清影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那两口子笑着和苏清影闲聊了两句，便说不打扰她休息了，两人一起离开了苏清影的家。 　　在回去的路上，林静越想越不对劲儿，她瞪了身边的彭进步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说你这人也太不会说话了，苏工也就只是比正业大了三岁罢了，怎么到你嘴里面好像人家苏工大了正业挺多的，人家两个人都不在意的事情，你偏偏上杆子要提，你这是成心给人找不痛快吗？” 　　林静是女人，她比彭进步这个男人要更加了解女人的心思，别的不说，苏清影比方正业大了三岁这事儿，也许她表面上并不在意，可是心里面却还是疙疙瘩瘩的，毕竟女大男小，女方所承受的压力总是要比男方大一些的。 　　可是彭进步倒好，上去就对着人家的痛处说这些有的没的，也亏得苏清影性子好，这要是换了个其他的人，保不齐就要生气儿了。 　　彭进步还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听到这话之后，他的眉头皱了皱，开口辩解道：“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夸张？苏工这人我还是知道的，她心里面没那么多弯弯绕子，她不会计较这些事儿的。” 　　人家苏工是做大事儿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纠结什么？ 　　听到这话之后，林静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哪里知道女人的心思？苏工就算再厉害再不通世事，在年纪这种事情上面肯定是会计较的，要不然的话，苏工这一次怎么可能会松口要结婚了？这天底下就没有女人不在乎年纪的。” 　　“还有，我最不耐烦的就是你们拿人家苏工的年纪说事儿，二十六岁怎么了？不结婚也没犯下好大的错，人家要求高，眼光高，慢慢挑怎么了？偏偏你们搞得好像苏工不结婚就像是有大问题似的，见针插缝就要给人介绍对象结婚。” 　　林静说着说着，便又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两人一路进了家门，她还是在絮叨个不停，看到她这个样子，彭进步随手把门关上，低声说道：“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清楚我为什么要急着让苏工结婚吗？你难道还真以为我只是因为想让她快点找个男人安定下来？” 　　“难道不是如此？” 　　彭进步见林静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样子，凑到她跟前压，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度。 　　“是个屁，要不是因为其他的一些缘故，我也不会这么急着让她结婚，女人结婚了得生孩子吧？她怀孕生子的时候，项目进度势必要放慢，到时候亏的还是封工，要是依照我的性格，我巴不得苏工越晚结婚越好，最后一辈子都不结婚，全心全意为厂子做奉献。” 　　彭进步是真心这么想的，早之前他虽然也给苏清影安排相亲，但是却没有像是这次一样，希望她能尽快把婚给结了。 　　实在是因为苏清影的情况有些特殊，她虽然是国家公派出去的留学生，但是在六零年国家号召滞留在苏国的留学生回国的时候她并没有及时回国，而是在国外滞留了两年才回来，那个时候苏国和他们国家的关系已经变得十分紧张了，苏清影滞留国外那两年时间虽然有着合适正当的理由，并且事后她也带回了一项先进的技术，但是也因为这个缘故让许多人心生诟病，认为苏清影很可能受到苏国腐蚀，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不能进入军工厂的缘故。 　　毕竟凭着苏清影的实力，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原因的话，她完全能进入军工厂工作。 　　彭进步这人虽然没什么大的志向，能力也不算出众，但是在某方面的嗅觉上他还是十分灵敏的。 　　“这几年的风向有些不太对劲，苏工在国外滞留两年的经历到底是她身上的污点，现在两个国家关系紧张成了这个样子，平日里没人说还好，一旦有人把苏工那两年的经历拿出来说事儿，你觉得咱们能不能护得住她？” 　　至少彭进步觉得，如果真有人要拿苏清影开刀的话，彭进步觉得他是很难护住她的。 　　虽然封工的领导大都知道苏清影不结婚是因为醉心于工作，一心扑在研究上，可是在某些人的眼中，这却成了最大的问题，可怕的是那些人随便扩散一下思维，保不准会如何编排苏清影。 　　苏清影今年才二十六岁，她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只要她好好的，就能有无数的研究成果，她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宝藏，彭进步自然是要想方设法保住她。 　　“为了保护好苏工，我们得给她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如此一来，她身上最大的漏洞也会被堵上了，毕竟她都结婚了，也就在封工彻底扎根了，成为无产阶级的工农兵兄弟姐妹的一份子。” 　　所以彭进步给苏清影找的对象基本都是那些身家清白，根正苗红的，三代之内都没出过什么乱七八糟事情的人，这样的人成分很好，属于绝对出不了错的存在，苏清影跟他们结婚，便能解决绝大部分的问题。 　　这样的话题总是让人觉得十分沉重，林静的心情原本很好，可是因为彭进步的这番话，她的心情随之变得低落了下去。 　　其实像是苏清影这样长得漂亮能力又出众的姑娘，林静还是觉得苏清影应该有更好的选择的，可是因为这些原因，她只能在封工内部寻找，林静不是说封工的这些工人同志不好，可是内心深处她还是隐约觉得他们都有些配不上苏清影。 　　只是这些话林静却不好跟彭进步说，彭进步是个男人，跟自己的想法在本质上是不同的，他无法理解自己对苏清影的同情和可惜。 　　不过好在相比较之前的那个方正堂来说，方正业要好上许多，苏清影要是真跟他在一起的话，以后的日子估计也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收拾完了碗筷之后，林静便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起东西来，随后进到卧室的彭进步看到她将一块又一块的料子从柜子深处拿出来，相互对比着选取哪块料子，便忍不住说道。 　　“好好的你这是在干嘛？这不都是你压箱底的衣服料子，准备等着咱们家国富结婚时候用的吗？” 　　彭国富是他们的大儿子，今年二十岁了，他在车间做工人，这年纪也到了该相看的时候，林静早早地已经开始为儿子准备了起来，这些料子就是她这些年陆陆续续弄回来的，现在看她拿出来了。彭进步有些奇怪，便开口问了一句。 　　林静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我瞧着正业和苏工这事儿弄得挺匆忙的，正业那边也未必能将聘礼准备好，我琢磨着若是他那边的东西没能准备齐全，我这里也可以填补一些，总归是不能让清影丢了面子不是？” 　　在这年月讲究一切从简，不提倡铺张浪费，很多礼数都精简了，大家都倡导简洁朴素，礼数是能省则省，不过虽然如此，讲究些的人家虽然不会再像是之前那样搞什么三书六礼的，可是聘礼却还是会准备的足足的，鸡鸭鱼肉，糕点布料，都得备上了，毕竟这聘礼的薄厚也代表着男方对人家姑娘的看重。 　　林静总觉得苏清影结婚太过匆忙，便想着自己贴补一些，总是要让她像是其他的姑娘家一样，感觉到那种被人郑重对待的尊重。 　　彭进步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没有阻止林静。 　　“我那儿还有去年发的两套衣服没上身，不如你也放进去，也算是一个添头。” 　　彭进步觉得方正业那小子是个心里面有成算的，而且这么紧急的时间，他都能想到要找自己来去帮他一起下聘，说不定先前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彭进步瞧他那样子，那是真把苏清影给放在心上的，这样的方正业能委屈了苏清影？ 　　彭进步并不觉得。 　　不过甭管方正业准备好没准备好，他们这边儿也把东西备下，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心意不是？ 　　却说彭进步和林静两人离开了之后，苏清影便准备上楼去了，不过她刚走到一半楼梯，抬头往上一瞧，却发现苏红玉正站在楼梯上方看着自己，她微微一愣，似乎奇怪为什么苏红玉会在这里。 　　苏红玉急忙举了举手中的杯子，笑着说道。 　　“姐，我刚刚上楼的时候忘记把水瓶拿上去了，现在有些渴，想要下来倒些水喝。” 　　苏清影倒是没想些什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不过苏红玉看着若无其事地从自己身边过去的苏清影，她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轻声开口说道。 　　“姐，我刚刚怎么听到彭厂长和林同志说什么下聘结婚之类的事情，谁要结婚了？他们要去哪儿下聘？” 　　“我要结婚。” 　　对于这事儿苏清影并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淡淡地开口回答了苏红玉的问题。然而听到这话之后，苏红玉握着杯子的手蓦地缩紧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变得紧张了起来。 　　“跟谁结婚？怎么这么匆忙？刚刚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事儿？” 　　如果苏红玉没记错的话，今天苏清影还跟自己说了她不会和方正堂在一起的，而方正堂也说了他和苏清影之间已经结束了，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苏清影又从哪里找了个男人，而且都进展到要去家里面下聘的程度了，她怎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难不成苏清影拒绝了方正堂之后，突然又反悔了，所以想要重新和方正堂在一起。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红玉便觉得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她的瞳孔蓦地缩紧了起来，就连声音都开始发颤。 　　“你是要嫁给方正堂吗？” 　　大约是发现自己似乎有质问苏清影的嫌疑，苏红玉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勉强开口解释道。 　　“原来今天姐你是跟我开玩笑的，我还以为你真不打算嫁给方正堂了，他人其实挺好的，跟他结婚姐你的日子不会太难过的……” 　　原本那是自己看好的男人，结果却没想到在她不断地努力之下，最后还是要和苏清影结婚，难道命运真的没有办法改变吗？ 　　苏红玉难过的厉害，泪水控制不住地往外冒——一旦苏清影真的和方正堂结婚了，自己就真的之后能退出了。 　　眼瞅着苏红玉说哭就哭，苏清影被她这样子唬了一跳，眉头跟着皱了起来：“你别哭啊，我也没说我是要跟方正堂结婚，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跟他之间已经结束了，你要是喜欢他完全可以去追求自己的感情。” 　　苏清影以为自己之前已经和苏红玉说的足够明白了，却没想到还会让她产生这样的误会，眼瞅着她面上的泪水跟小珠子似的成串掉落，苏清影不免有些头疼，再次解释了一番，自己和方正堂不会有任何牵扯。 　　苏红玉眨了眨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那姐姐你是要和谁结婚？” 　　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苏清影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方正业，我觉得相比较于方正堂来说，方正业要更加适合我。” 　　苏红玉呆住了，她愣愣地看着苏清影，好半天都没有能回过神来。 　　苏清影居然要跟方正业结婚了？ 　　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意外的，毕竟苏红玉之前就看出来了，方正业对苏清影的态度是不同的，而苏清影似乎也对方正业有些不一样。 　　原来是他们两个结婚。 　　高高悬起的那颗心终于重新落回了肚子里面，苏红玉的脸上也随之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不过因为刚刚才哭过的缘故，这笑容看起来略微显得有些蠢了些。 　　苏清影摸了摸苏红玉的头，温声开口说道：“你要是喜欢方正堂的话，就尽早去跟他说，将这桩婚事定下来，省的夜长梦多，那个人的性子有些优柔寡断，你得强势一些才成。” 　　苏红玉：“……” 　　她倒是没想到苏清影会跟自己说这么一番话，苏红玉的脸红红的，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苏红玉觉得自己和方正堂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苏清影，现在苏清影选择抽身，看她的样子应该很快就能嫁给方正业了，只要苏清影结婚的话，自己有八成的可能会顺利嫁给方正堂。 　　想到即将到来的美好未来，苏红玉晚上睡觉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容来的。 　　“你小子一晚上的时间准备了这么些东西？”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彭进步和林静二人就被门外的喇叭声吵醒了，二人收拾了一下出门，就发现方正业正站在一辆越野车前。 　　从半开的车窗可以看到，后排座位上似乎满满当当放了不少的东西。 第42章 　　彭进步看到方正业将车停到那里之后, 立马便快步朝着对方走了过去，他先探头朝着车里面看了一眼，当瞧见车子后排座上的那些东西时, 他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这一晚上的时间他到底是从哪里弄到这么些东西的？ 　　听到这话之后, 方正业笑着开口说道：“彭叔， 人这一辈子就只结一次婚，自然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的，其实还是时间太紧了, 要不然的话我还能准备出更多的东西来, ” 　　这么短的时间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 还觉得不够, 这小子完全就是在炫耀，彭进步抬起手来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 　　“你小子真不错，之前倒是我小瞧了你, 还以为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准备不下多少东西，我跟你阿姨两个还帮你准备了不少，现在看来倒是不用我们给你做添头了, 光是你这些东西就已经足够了。” 　　闻言, 方正业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他笑眯眯地开口说道。 　　“彭叔，话可不能这么说，提亲的东西永远都不嫌少, 这种时候自然是多多益善的, 您和林阿姨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在哪里？我们一起去看看。” 　　昨晚上方正业将自己能找的人都找了一圈, 或买或换, 才筹备了这么些东西出来, 不过时间还是太紧了，东西虽然不少，可是方正业总是觉得还不够。 　　“这小子还真是贪心！” 　　看到方正业这个模样，彭进步忍不住笑骂了一句，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跟方正业计较什么，带着他一起进了家门。 　　林静是真的为了提亲的事情上心了，昨晚上她已经将收拾好的东西放在客厅沙发上，三人座的大沙发被堆得满满当当的，而其中最为惹眼的，就是放在最上面的正红色毛呢料子。 　　方正业注意到了那块布料，忍不住走过去轻轻摸了摸。 　　林静笑着说道：“这些东西可不是为你准备的，而是我看在苏工面子上准备的，你呀，这是占了苏工的便宜，作为咱们厂子唯一的女工程师，苏工值得这样的对待。” 　　她得跟方正业说清楚了，自己之所准备下这些东西来，原本就是冲着苏清影的面子去的，林静想让方正业记得苏清影的好，让他明白他们对苏清影的看中。 　　林静的这点小心思，方正业自然明白，不过这里的这些东西他却并不准备全都拿去。 　　“林姨，谢谢您的好意，不过这些东西我不能全都要，我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就是朋友多，该准备的东西我都准备妥帖了，就是这红色的毛呢料子实在难得，那我就把这毛呢料子拿着，回头等我找到了料子再给您补上，您看行吗？” 　　林静和彭正业给他们准备东西是好意，但是方正业却并没理所当然地把这些东西都拿上，刚刚凑近了之后，他就闻到了这些布料上散发的樟脑球的味道，很显然这都是林静之前就备下的，估计已经放了不短的时间。 　　彭国富和彭国英这对兄妹还没有结婚，想也知道，这些东西原本应该是为他们准备的。 　　人家吧压箱底儿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人家大气，可是他却不能理所当然地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毕竟这年月厂长家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攒下这么一大批的东西不容易，更何况方正业手头也不紧巴，自然不会占对方的这种便宜。 　　然而听到他这话之后，林静却不高兴地说道。 　　“你瞧你这孩子，跟我还计较些什么？我让你拿着你都拿着，又不是给你的，这是我给苏工准备的。” 　　然而不管林静怎么说，方正业始终不肯松口，到最后林静甚至都有些生气了，还是彭进步开口打了圆场。 　　“行了行了，小林你也别生气了，既然正业他自己都准备好了，咱们这些东西倒也用不上了，毕竟今天的主角还是正业，你把这些东西拿去了，岂不是喧宾夺主了？你让正业的脸往哪里搁？” 　　彭进步这么一说，林静终究还是没有继续掰扯下去了，方正业嘿嘿一笑，抱着红色的毛料就往外跑。 　　林静看到他那个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说了一句。 　　“老彭你也真是的，非要分这么清楚干什么？他有是他的，我昨晚上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多，难不成就都不带去了吗？” 　　林静还是有些意难平，她精心挑拣了这么多，结果都不带去，那她一晚上不是都白忙活了吗？ 　　人家不要她的东西她还生气了，彭进步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怕自己真笑出来林静要生气，他还是出声安慰了她一番。 　　“好了好了，这些东西等咱们家国富结婚的时候你拿去提亲就是了，总归是有你发挥的时候，你别着急。” 　　林静：“……” 　　她是着急吗？ 　　不过有了彭进步的安慰之后，林静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不少，她也想得开，叫彭进步跟着她一起，重新将东西收拾进了房间里去了。 　　其实林静也知道自己生气的点儿不对，方正业不肯要她的东西，也直接证明了是他的人品好，要不然换了一个喜欢贪小便宜的，在自己再三表示要将东西给他之后，又哪里能忍受得住这样的诱惑？ 　　夫妻两个简单收拾了一下，将昨晚上做好的馒头吃了当做早饭，然后一起上了方正业的越野车。 　　方正业启动了车子，载着他们二人离开了这个地方。 　　“小泉你再到外面看看，要是人来了立马跑回来跟我们说，老苏你也别闲着，快点将你的茶叶拿出来，就是之前陈主任送给你的瓜片，也舍不得了，今天这样的重要日子你还能舍不得你那点茶叶？还不快点去拿！” 　　苏家这天还没亮就热闹了起来，柳絮果早早起床，将家里家外打扫了一遍，又张罗着准备待客用的东西。 　　苏清泉得了柳絮果的话之后立马跑了出去，在外面的巷子口张望着，而苏天恩看着柳絮果急得原地转圈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说道。 　　“絮果，你说你着什么急呢？小方跟咱们也是熟了的，他上门来就照着原来的样子招待，瞧你这着急忙慌的，还以为是要招待什么大人物似的。” 　　苏天恩一大早起来也被柳絮果指挥的团团转，一会儿让他把沙发搬的左边，一会儿让他把餐桌搬到右边，忙活到现在他已经累出了一身汗来。 　　听到苏天恩的话之后，柳絮果朝着他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地开口说道：“你看看你这人，白长这么大的年纪了，对什么事儿都不上心，小方这次来和之前过来能一样吗？人家这是过来上门提亲的，咱们不得做足了准备？” 　　苏天恩噎了一下，突然间感觉到一些莫名的心塞。 　　这一切还要从昨天晚上说起。 　　昨晚上大概九点多钟的时候，还在厂子加班儿的苏天恩接到了苏清影的电话，自己的这个宝贝大闺女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直接将今天方正业要带人来提亲下聘的事情说了出来。 　　“爸，你跟妈准备一下，我已经决定要和方正业同志结婚了，提亲下聘这就是一个流程，你们二人不要为难他。” 　　天知道听到苏清影说完那些话的时候，苏天恩遭受了怎样的冲击，他就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被人拿着锤子重重地敲了一下，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儿来，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跟苏清影说的，只记得他挂断电话之后便放下手头的工作，急匆匆地赶回了家，然后将苏清影要和方正业结婚，并且明天他们要来下聘提亲的事儿说了。 　　柳絮果的反应也和当时的苏天恩差不多，但是相对而言，她的接受程度还是要比苏清影高上许多。 　　毕竟之前苏清影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她相亲已经相好，过不了多久就会结婚的事情，有人来提亲下聘的事情倒是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不过你确定咱们家清影说的人是方正业而不是方正堂吗？” 　　她记得之前苏清影说的相看好的人是方正堂，怎么突然之间就换成了方正业？ 　　苏天恩肯定了这件事情：“就是方正业，清影还特意跟我说了，就是那个救过你的方科长。” 　　救过自己的人，那指定是方正业没跑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换了人，但是苏清影做事儿向来有稳妥，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更何况她还说了，方正业是带着封工的厂长夫妻过来下聘礼的，那就更没有问题了。 　　知道这消息之后，柳絮果昨晚上的时候精神都无比亢奋，若不是苏天恩拦着，她昨晚上都能把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拾掇一遍，饶是如此，今早上四点不到，她就爬了起来，风风火火地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从柳絮果的种种行为之中就能看得出来，她其实挺满意方正业这个未来女婿的。 　　当然倒不是说苏天恩不满意方正业这个女婿，只是怎么说呢，他前脚刚刚救了自己的媳妇儿，那天晚上酒喝大了之后，苏天恩冲动之下都想跟对方拜把子，结果却被方正业给拒绝了，当时苏天恩还觉得是因为方正业觉得他们年龄不合适，但是现在看来，或许当时他就存了做自己女婿的心思…… 　　一想到自己当时差点和未来女婿结拜成了兄弟，苏天恩就觉得心塞，虽然他也高兴女儿的未来终于有着落了，但是……算了，还是不想了，打起精神迎接方正业他们上门吧。 　　大约六点半的时候，天色亮了起来，而方正业也开车来到了苏清影家所在的巷子外。 　　苏清泉的眼睛很尖，一眼便看到了开车的方正叶，见人来了之后，他立马转身朝着家里面跑去。 　　“爸妈，方哥他们来了！” 　　此时的苏清泉对方正叶的崇拜正是处在巅峰的时候，知道对方马上就要当自己的姐夫了，苏清泉更是高兴的找不着北。 　　方正业要是做了自己的姐夫，那他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他可以好好跟着方正业学上几手，等到自己锻炼出来，那以后绝对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苏天恩和柳絮果到底是场面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们做足了准备，听到外面的发动机响声后，一家三口便到了门口去迎接。 　　“伯父伯母，我们又见面了。” 　　方正业下车之后，先跟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人打了招呼，之后又开始从车子上将大包小包的东西给搬下来，彭进步和林静二人下了车之后，也跟着一起拿东西，三人手上都拿得满满当当的，由此足以见得他们对苏清影的重视。 　　做父母的总想让自己女儿得到最好的待遇，苏天恩与柳絮果二人也不例外。 　　方正业不止请了封工的厂长夫妻上门提亲下聘，还带了这么多的东西来，这份诚意已经足够打动他们夫妻二人了。 　　一方有心，一方有意，双方一拍即合，亲事儿很快就定了下来，这其中最快活的人当要数苏清泉了，明明谈的是苏清影的婚事儿，他却笑得仿佛是自己要结婚了似的，那副傻样让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人不忍直视，柳絮果直接给了他点钱，打发他出去买东西了。 　　双方相谈甚欢，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因为他们都还有班要上，方正业他们也没有多做停留，谈妥了之后便直接开车回了封工。 　　等到苏清泉买过东西回来，自己的英雄早就已经走了。 　　苏清泉：“……” 　　早知道他刚刚在方正业在家的时候就不那么嘚瑟了。 　　因为方正业要忙着结婚的事情，彭进步倒是没好再让他处理李明光的事情，只能他自己费心去查了。 　　方正业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提亲回来之后，他回家打了一头，便拿着昨天找到的出入记录，马不停蹄地去了苏清影的家。 　　“苏工，我昨天晚上查阅了这些出入记录后，发现了一些东西。” 　　苏清影将方正业带到了书房之中，他没有多废什么话，直接打开出入记录，指着其中的几条说道：“昨晚上我进行过一番筛选，其他的记录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有这几条我觉得记录的不清楚——叶工带着人进出过技术部，这上面写的他带的人是家属，但具体是谁却并没有写明。” 　　苏清影正想说些什么，不过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到了方正业的脸上，当看到他眼睛下那淡淡的青色暗影时，她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方科长，你昨天晚上难道一夜都没睡么？” 第43章 　　方正业的皮肤偏白, 或许是因为老天偏爱漂亮的人，哪怕他当初在当兵的时候天天在泥地里面摸爬滚打地训练，这一身皮子都没有被晒黑过, 他曾经的战友甚至还跟他开过玩笑，说方正业是生错了性别, 若他是个女人的话，绝对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世大美人。 　　他这样的怎么都晒不黑的白皮肤，在一众黑得跟碳似的在战友之中甭提多显眼了，甚至因为这个原因, 他还得了个豆腐连长的称号。 　　正是因为肤色白皙的缘故, 所以有黑眼圈的时候看着格外明显, 那两道青色的痕迹印在雪白的肌肤上, 看着甭提多扎眼了。 　　听到苏清影的话之后，方正业笑了笑，说道：“是啊, 我昨晚上确实没有怎么休息。” 　　苏清影接着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很早就回去了吗？难道从彭厂长家出来后你又去做了别的事情？” 　　方正业确实是去做别的事情了，昨晚上他要忙不少事情，别的不说, 光是准备去提亲用的那些东西, 就让他忙了大半个晚上, 所以他并没有休息好，不过当着苏清影的面儿，他哪里好意思说自己去做了什么, 便含糊不清地说道。 　　“确实有些事情要处理, 不过只是一晚上没有休息罢了, 没关系的, 苏工你别担心。” 　　不过虽然这么说着, 但是他脸上还是露出了淡淡的疲倦之色，苏清影想了想，让方正业稍稍等她一会儿，而她则离开了书房。 　　方正业坐在椅子上，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变化，但是耳朵却悄悄地红了起来。 　　“姐，你跟方科长聊完了？他怎么没从楼上下来？” 　　在知道苏清影已经确定了要跟方正业结婚之后，苏红玉的心情好了不少，她此时坐在沙发上缝衣服，见着苏清影从楼上下来，她急忙开口询问了一句。 　　苏清影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还没聊完，我下来泡壶咖啡。” 　　听到苏清影的话后，苏红玉急忙放下手中衣服，快步跑了过来，嘴里一边说道：“姐，你看你也真是的，你想做啥直接跟我说一声就是了，你们两个人在忙事情，我一个大闲人在家待着，你指挥我做就是了。” 　　说着，苏红玉已经进了厨房，熟门熟路地拿出咖啡壶和咖啡，麻利地开始烧水。 　　先前苏红玉对苏清影还有些隔阂，一直提心吊胆地害怕她跟方正堂结婚了，虽然明知道苏清影没做错什么，但是她心里面总是疙疙瘩瘩的别扭着。 　　不过现在可倒好了，苏清影没打算和方正堂在一起，把目标换成了方正业，人家还去苏清影家下聘提亲了，这两人的婚事儿就是铁板钉钉了，苏红玉那点儿隔阂算是彻底消失不见了，现在她帮着苏清影做事儿的时候甭提多上心了。 　　她到底是多活了一辈子，虽然智商没有多涨上去多少，但是照顾人的活计她做的十分不错，煮咖啡这样的活儿，只被苏清影教过一次，她就已经可以十分熟练地煮出香浓的咖啡来。 　　在等咖啡煮好的过程里，苏红玉小心看着苏清影的脸色，斟酌了片刻后，方才说道：“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要跟方正堂同志处对象的话，你同意吗？” 　　苏清影挑了挑眉，有些奇怪地看了苏红玉一眼：“处对象是你们两个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问我同不同意的做什么？” 　　“就是那个，你们之前毕竟是相过亲的，姐你先前也是想要嫁给他的，我怕我们两个要谈的话，会影响我们姐妹的感情。” 　　苏红玉期期艾艾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即便是要跟方正堂在一起，苏红玉也不想断了和苏清影之间的关系，以后她要是真嫁过来了，姐妹两个相互帮衬着，她在封工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毕竟现在方正堂还没有发达，苏清影却是封工的总工程师，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要比方正堂高上不少，她以后仰仗着苏清影的时候还很多呢。 　　不过苏红玉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苏清影并不清楚，她盯着满脸忐忑之意的苏红玉，开口说道：“我之前想要跟方正堂结婚，是因为觉得他各方面比较合适，不过他喜欢的不是我这种类型，我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所以才选定了其他人结婚，你要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话，那就在一起，我无所谓的。” 　　说到这里，苏清影看了一眼脸红的不太正常的苏红玉，跟着又说道：“如果依照你的逻辑，那我是不是该问问你，你会不会在意我跟方正业结婚的事儿？毕竟之前你们也相过亲的。” 　　苏红玉：“……” 　　眼见着苏清影似乎误会了什么，苏红玉急忙开口撇清自己和方正业的关系：“姐，你可别胡思乱想了，我跟方科长一点关系都没有，人家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看上过我的。” 　　“不过我觉得方科长应该早就注意到姐姐你了。” 　　说到这里，苏红玉突然凑了过去，挨着苏清影的耳朵说道：“姐，我瞧着方科长怕是早就中意你了，要不然的话，昨天带来的礼物怎么可能全都给你？ ” 　　她昨晚上可以看的分明，苏清影拆了两个牛皮纸袋，里面放着两件漂亮的毛线开衫，那花样可是连百货商店都没有卖的，她还以为两份礼物里面有一份会是自己的，结果苏清影却说那两件礼物都是给她的。 　　现在想来，方正业怕是早就对苏清影有意思了，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在昨天苏清影提出要跟他结婚后，他立马就同意下来，甚至还请了厂长夫妻去苏家提亲？ 　　“姐，我敢肯定，方科长肯定一早就对你有意思，那你呢？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方科长了？” 　　越琢磨苏红玉便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要不是因为苏清影早早喜欢上方正业话，怎么可能前脚刚刚甩了方正堂，后脚就要跟方正业结婚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她心里面的愧疚之意也能更少一些了，毕竟苏清影又不喜欢方正堂，她放弃方正堂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炉子上的水壶已经烧开了，发出了滴——的蜂鸣上，苏清影眨了眨眼睛，看向了眼中充满好奇之色的苏红玉，只是开口回了对方一句话：“倘若我早喜欢方正业的话，之前又怎么会跟方正堂相亲？” 　　苏红玉：“……” 　　她噎了一下，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确实是有些想当然的了，诚如苏清影所言，如果她真的早早喜欢上方正业的话，又怎么会跟方正堂结婚呢？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苏清影相亲的对象都是方正堂，唯一不同的是，上辈子没有自己这个变数。 　　卡壳了的苏红玉灰溜溜地进了厨房，麻利地开始冲泡咖啡，她依照苏清影的习惯给她的咖啡加了两块方糖，另一杯她却没有添加方糖，而是把糖罐子一起放在了托盘上。 　　“姐，要不要我给你们送上去？” 　　苏红玉殷勤地开口问了一句，想上去看看苏清影和方正业之间是怎么相处的。 　　毕竟上辈子的时候方正业那人跟个闷葫芦似的，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而苏清影显然也不是那种能言善道的人，这两个闷葫芦凑在一起，也不知道会是一番什么模样。 　　然而苏清影却拒绝了苏红玉，自己端着托盘上了楼，看着她的背影，苏红玉有些遗憾地啧了啧舌，重新回到沙发上开始缝制起了衣服来，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她甚至哼起了样板戏来。 　　“我家的表哥数不清……” 　　另一边，苏清影重新回到了书房，她将咖啡放在方正业面前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苏红玉刚刚跟自己说过的那番话——苏红玉说方正业早就对自己有意思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轻易答应跟她结婚。 　　苏清影看着面容俊美的方正业，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方科长，我现在想了想，昨天请你跟我结婚的提议有些太过贸然，你为什么会答应呢？” 　　她其实还是有些好奇的。 　　毕竟方正业的条件挺不错的，长得帅气，工作不错，喜欢他的人不会少的，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答应跟自己结婚的？ 　　方正业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苏清影突然问自己这个，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苏工，难道你后悔了么？只是我已经请彭厂长去提过亲了，伯父伯母也很满意这桩婚事儿，彭厂长也将我们的单位证明开出来了，这个时候反悔应该不太合适了吧？”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面上露出些许疑惑之色来：“我没有想反悔。” 　　她只是想问问方正业为什么会同意跟自己结婚，怎么方正业会突然转到她要悔婚的事情上去的？ 　　“方科长……” 　　不等苏清影说完，方正业突然开口截断了她的话：“苏工，你可以叫我正业，毕竟后天我们就要去领证的，你叫我方科长的话有些太过生疏客气了。” 　　不过是个称呼罢了，苏清影没有多想，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正业，我其实只是想问问，你怎么会答应跟我结婚的。” 　　哪怕方正业已经转移了两次话题，但是苏清影最后还是把话题给绕到了最开始的问题上——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答应要跟她结婚呢？ 　　方正业抬头看向了苏清影，她正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满脸认真地看着自己，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回答，那双茶褐色的眼眸里面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他此时的模样来。 　　她这个样子让方正业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的回答对于她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似的，所以不管自己如何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她都会将话题引导到最初的问题上。 　　“苏工是个很出色女同志，我很欣赏你。” 　　方正业在心中斟字酌句了许久，慎重地给出了答案来。 　　“正好我也到了合适的年龄，苏工你又是一个优秀出色的女同志，在你提出想跟我结婚的时候，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个答案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苏清影眨了眨眼睛，目光扫到了一旁，突然发现方正业的耳朵似乎红了。 　　“方科长，你的耳朵怎么红了？是过敏了吗？” 　　方正业：“……” 　　方正业抬起手来抓了抓自己的耳朵，解释了一句：“不是过敏，刚刚我耳朵有些痒，抓了几下，现在耳朵充血了。” 　　听到他这样的解释，苏清影相信了方正业的话。 　　“这样看你的皮肤也太嫩了一些，下次别抓了，要是抓破了的话小心留疤。” 　　方正业点了点头：“好的。” 　　苏清影将热咖啡放到了方正业的面前，笑着说道：“这是刚刚煮的咖啡，喝过可以提提神，不过咖啡会有点苦，加了糖的味道会好一些，你如果第一次喝的话，还是加些糖的好。” 　　说着，她便将糖罐也递了过去。 　　方正业没有客气，夹了两块方糖放进了咖啡之中，然后拿着放在碟子里的小铁勺轻轻地搅拌了一下。 　　“谢谢你，苏工。” 　　苏清影歪着头看看向了对方：“我们都要结婚了，你还要一直叫我苏工吗？” 　　方正业拿着勺子的手蓦地一紧，勺子碰在瓷杯避上，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清影。” 　　方正业的声音很好听，当他喊自己名字的时候，尾音上翘，似乎带着些别样的温柔缱绻，苏清影感觉像是有一根羽毛扫过自己的耳边，耳朵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抓一下。 　　书房里的温度似乎比之前升高了一些，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彼此间的气氛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最后还是方正业打破了这变得越来越怪异的气氛。 　　“清影，刚刚我跟你说发现叶工带着家属进了技术部，但是出入记录上却并没有写明家属的名字。” 　　说起正事儿来，苏清影发散的思维也收了回来，她看向方正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这有些问题，叶工的妻子已经去世了，他的父母并不在跟前，这个家属会是谁？” 　　苏清影回忆了一下，脑子里面却并没有多少印象，她其实跟叶朝阳的交流并不算很多，只是在一起进行实验的时候会多聊上一会儿，不过实验结束之后，她就不会与叶朝阳多聊什么了。 　　所以对叶朝阳的家庭情况她知道的并不多。 　　“或许我们可以去问一问守卫。” 　　苏清影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可以。” 　　说干就干，方正业端起咖啡一饮而尽，那种怪异的口感让方正业的嘴角抽了抽，不过还是默默地将带着苦涩味道的液体咽了下去。 　　“好喝吗？” 　　苏清影笑着问了一句：“我那里还有几罐，要是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一罐。” 　　刚刚加进去的那两块方糖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方正业觉得自己此时满嘴都是苦涩之味儿，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喝的那种加了黄莲的中药似的。 　　听到苏清影的话后，方正业下意识地拒绝了她：“不用了，我喝不惯这个味道。” 　　那些咖啡应该是苏清影从苏国带回来的，喝一罐少一罐，方正业又如何会要她的。 　　“这样啊，那好吧。” 　　苏清影有些可惜地说道，不过也没有强求什么。 　　二人拿着出入记录下了楼，苏清影和苏红玉打了声招呼，带着方正业一起离开了。 　　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苏红玉默默地放下了自己手中正在缝制的衣服。 　　人家两人眼瞅着就能结婚了，她这边还没有丝毫进展，再过两天自己假期就没了，等回到了纺织厂后，自己和方正堂想再见面就难了。 　　人家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自己是不是该放下女孩子的矜持，去追方正堂呢？别的不说，至少也要先把他们两个的事儿给定下来。 　　这么想着，苏红玉也坐不住了，她回房间去换了身衣服，洗了脸抹了雪花膏，之后又将头发拆了重新梳了一遍。 　　看着镜子之中那个容貌出色的姑娘，苏红玉的神情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她得像苏清影学习，看中了就立马下手。 　　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果不能嫁给方正堂的话，她这辈子也就真的是白活一趟了。 　　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人一起找到了技术部的守卫，询问他出入记录上没有写的叶工家属是谁。 　　“这个啊，是苏工家的儿子，我记得他今年才六岁，好像是叫叶沉舟。” 　　叶工的家属只有一个，就是他的儿子叶沉舟。 第44章 　　根据守卫所言, 最近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叶工隔三差五就会带着叶沉舟过来，守卫见过他不少几次, 那孩子倒是也挺乖的，懂事儿知礼, 还挺讨人喜欢的。 　　“苏工，技术部没有明确规定不许带孩子进来……” 　　他们技术部虽然和其他的部门不同，保密等级稍微要高上一些，但是也并不是严厉禁止所有人进入的, 只要有技术部的研究人员带着, 做好登记, 是可以进入到技术部的。 　　当然, 他们能进的地方也只有普通的办公室，像是实验室资料室这样的地方，也是严令禁止入内的。 　　技术部的研究人员也很自觉, 基本上不会带陌生人进来的，就连家属都很少会过来找他们，不过很偶尔的时候, 他们也会把孩子带到上班的地方来。 　　叶朝阳的情况有些特殊, 两年前他的妻子便去世了, 而他父母在老家，他只能一个人带孩子，所以他经常会把孩子带到这边儿来。 　　方正业看了苏清影一眼, 问了句：“这件事情你不知道吗？” 　　苏清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清楚这件事情, 而叶朝阳也没有跟她主动提及, 有项目的时候, 那几间办公室就会成为项目组成员的临时办公室和休息室, 苏清影和他们谈事情，要么在实验室里面，要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他们的房间苏清影是不会单独去的。 　　如果叶朝阳将叶沉舟带入了她的工作间，让那孩子待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的话，苏清影见到对方的概率并不大。 　　他们将进出记录交给了守卫，交代他不要将他们过来查东西的事情说出去，二人这才离开了这里。 　　“现在去找叶工吗？” 　　方正业问了一句，毕竟技术部是苏清影的地盘，还是由她做决定的好。 　　苏清影点了点头：“去找他吧。” 　　虽然苏清影觉得这件事情跟叶朝阳的关系可能并不大，但是方正业既然说对方有问题，那还是去问问的好，毕竟叶朝阳是一个与苏清影十分合拍的工程师，有他的帮忙，苏清影可以省下不少的事情，平心而论，她并不希望自己这个同事有什么问题。 　　下一个项目没开始之前，苏清影的工作间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所以在上个项目结束之后，之前在她工作间的那些研究人员便全都回了技术部的三层办公小楼，而身为技术部的副部长，封工的副总工程师，叶朝阳是拥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的。 　　苏清影和方正业二人并没有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在自己办公室忙活的叶朝阳。 　　诚如刘大爷所言，叶朝阳的个子不高，比苏清影还要矮上一点，他生了张方脸，眼睛很小，鼻梁不高，嘴巴又厚又大，看着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 　　当他看到进门的苏清影时，叶朝阳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了过来，笑呵呵地说道。 　　“苏工，这是吹了什么风，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面对着苏清影的时候，叶朝阳显得有些过于热情了一些，他眼睛本来就不大，这么一笑起来，不大的小眼睛直接就眯成了一条缝。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就看到了迟了一些从门外进来的方正业，叶朝阳看到他之后，脸上的笑容稍稍淡了一些。 　　“苏工，这位是……” 　　叶朝阳没有和方正业来过往，他只觉得面前这个长相漂亮的年轻男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 　　苏清影简单地为两人做了一番介绍。 　　“叶工，这位是保卫科的科长方正业，正业，这位是技术部的副部长，叶朝阳叶工。” 　　听到苏清影直接称呼这个年轻男人的名字时，叶朝阳的眼神闪了闪，看向方正业的眼神充满着浓浓的探究之色， 　　苏清影之前可从来都没有这么亲密地称呼过哪个男人，她不是叫某工，便是叫某同志，跟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样子，哪怕对方要求她叫名字，苏清影依旧会在名字后面加上一个某同志。 　　这个方正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方正业像是没有看见叶朝阳眼中的探究之色似的，他朝着对方伸出手来，客气地说道：“叶工，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叶朝阳不管心里面想着什么东西，至少面上都没有流露出来，他点了点头，示意方正业和苏清影过来坐下说。 　　“叶工，昨天我和苏工在检查苏工工作间的时候，发现她实验室里面的灭火器的保险销全部被人动过，改造过后的保险销让灭火器没有办法正常使用。” 　　方正业没有绕弯子，直接将之前的发现说了出来，然而听到这番话之后，叶朝阳愣住了，下意识地开口说道：“保险销出问题了？可是那些灭火器不都是苏工制作的吗？而且每次也都是苏工亲自检查的，苏工做事儿仔细，怎么会没发现问题？” 　　苏清影说道：“我检查的时候灭火器还是可以正常使用的，其中唯一一个可以正常使用的灭火器是放在最前面的那个，也是我惯常教大家使用灭火器时候用的那一个。” 　　每一次项目开始的时候，苏清影都会教大家使用灭火器，而唯一一个保险销没有被动过的，就是她经常使用的那一个。 　　叶朝阳也不是个笨蛋，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脸色立马就变了，提高了声音说道 ：“苏工，方科长，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做了什么吗？这怎么可能，我在封工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工作，从来都没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你们怎么能怀疑我……” 　　灭火器被人动过，这其中含义让人细思极恐，他们最近的项目基本都是跟发动机相关的，下一个要进行的项目也是发动机相关，而为了测试发动机的性能，实验室里常备的就是汽油柴油，一旦失火的话，若不能及时扑灭火势，可是会酿出大祸来的。 　　然而苏清影一句话就将他还没有说完的话给堵了回去。 　　“叶工，你把孩子带到了我的工作间去了吧。” 　　叶朝阳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崽子似的，瞬间没了声音，他整张脸憋得通红，好半天都没有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叶工，我有没有说过，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严禁带外人进入我的工作间？你把孩子带进去，为什么不跟我说？” 　　因为天生音色的问题，苏清影的声音娇娇嫩嫩的，就算是在训斥人的时候，也是软绵绵的，没有什么气势。 　　不过当她沉下脸来，面无表情看着对方的时候，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势很难让人忽略。 　　这件事情是自己理亏，但是叶朝阳也觉得自己挺冤枉的，他又没有媳妇儿，家里也没有能照顾孩子的人，实验室那边儿又忙，他也不好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面，其实真算起来，他也没有把孩子带过来几次，而且他儿子也不过才六岁，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屁囊孩子呢，这么大点儿的孩子难不成还能干出什么坏事儿来么？ 　　叶朝阳这么想着，也是这么说的。 　　“苏工，我知道这事儿我做的不对，但是小舟才六岁，他又乖，我带他上班，他一直乖乖地待在实验室里面……你该不会怀疑这件事情跟他有关系吧？” 　　苏清影看着叶朝阳，开口说道：“叶工，我实验室里的规章制度你应该很清楚，因为我工作的特殊性，为了防止发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大家进出实验室的时候，基本都是两个人一起的。” 　　这也是为什么苏清影并不觉得是参与项目的研究人员动的手，毕竟他们进出基本都是两人同行，一个项目里面有两个人同时背叛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而苏清影基本不会把人单独留在工作间的，每一次她都是等所有的人都走了，才会锁上门离开。 　　排除种种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答案哪怕再荒谬，也极有可能是真相。 　　叶朝阳的脸色忽青忽白，最后还是说道：“这不可能，小舟那么乖，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他……” 　　方正业看着叶朝阳，打断了对方的话：“叶工，你一定将叶沉舟带入过你工作的实验室，而且还不止一次，他是不是问过你灭火器的事情？你是不是还展示给他看了？” 　　听到这话之后，叶朝阳的面皮子抽了抽，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难看，他还想再继续辩解下去，不过还没张口，就又一次被方正业的话给堵了回去。 　　“叶工，身为研究人员，我想你应该也是受过保密训练的，你应该清楚我和清影所说的这些事情意味着什么，你现在当然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是倘若我们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现实这一切都与叶沉舟有关系的话，你觉得你还能独善其身吗？” 　　“虽然这件事你们父子两人有大概率是被人利用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叶工你将清影制定的规章制度视若无物，并且带无关人员进入实验室的行为明显已经违背了厂子里的保密协定，这件事情里你至少要付上百分之五十的责任。” 　　方正业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到最后说出的话如同炸雷一般在叶朝阳的耳边响起，将他整个人的思维都给炸得天翻地覆。 　　“倘若下一个项目真的因为你的过错而出现了重大损失，那你就是叛国……” 　　叛国的名头实在是太大，叶朝阳的脸色刷得一下变了，他腿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把自己刚刚还想要隐瞒的那些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他确实偷偷带了叶沉舟到了苏清影的工作间，因为叶朝阳很清楚苏清影的性格，她是不会随意进他们的办公室的，而且当她忙起来的时候，经常几个小时都不会从实验室里出来，只要自己做的隐秘一些，是不会有人发现他把叶沉舟带到工作间来的。 　　而他确实也不止把叶沉舟带到了工作间，发现自己的儿子似乎对做实验有很大的兴趣时，他趁着人不注意，偷偷地把叶沉舟带进了实验室里。 　　叶朝阳想得很简单，自己儿子也不过才六岁罢了，还是个小孩子，他连字儿都认不全，又能造成多大的破坏性？顶多玩玩儿零件啥的，图纸就算给到他的眼前，他也是看不明白的。 　　果不其然，他带着叶沉舟过来了几次，小家伙一直都没有闯出什么祸来，之前他进过几次实验室，后来大约是不感兴趣了，实验室也不去了，就一个人待在他的办公室里，或者看书，或者睡觉，甭提多乖了。 　　这么一个小孩子，他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苏工，方科长，小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而已，他什么都不会……” 　　苏清影淡淡地说道：“我六岁的时候就能组装收音机了。” 　　六岁的孩子能做的事情多了，大人总以为小孩子不会有什么破坏性，觉得他们什么都不懂，只会疯玩儿疯闹，然而事情真的如此吗？ 　　“会不会的问问他不就知道了？这种事情不会是一个小孩子做出来的，他背后应该还有人，还是说叶工其实知道叶沉舟背后的人是谁，你想要保他？” 　　叶朝阳唬了一跳，好悬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方科长，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是党员，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还是要去见人了再说，叶朝阳虽然心里面觉得自己的儿子做不出这些事情来，可却还是准备带两人一起回家去。 　　因为之前方正业和彭进步提议要将研究人员的家人们也保护起来，所以彭进步特意安排了人来接送照顾没有家人照顾的孩子，叶沉舟就是其中的一个。 　　其实依照叶沉舟自己的想法，他还是想要中午跟张红星在一起，张老师做饭可好吃了，还会跟他说很多之前他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故事，因为有着共同的秘密，两人现在已经成了相互信任，可以交托后背的‘革命战友’了。 　　他巴不得每天都跟张红星腻歪在一起，最好放学的时候还能跟着张红星一起回家，晚上一个被窝睡，然而幻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他现在甭说跟张红星一起睡了，中午连跟人一起吃饭的权利都没有了。 　　叶沉舟不是没有闹过，但是他闹腾了半天，却屁用没有，负责带他们的阿姨给他爸告了状，他屁股挨了顿打，那之后就再也不敢闹腾了。 　　不过叶沉舟很快就接受了现实，筹谋着该如何进行他和张老师说的大计划。 第45章 　　饭刚吃到一半叶沉舟就被叶朝阳带回了家, 此时他的心里面还美滋滋的，觉得今天爸爸工作不忙了，所以才想要陪着他, 他乐呵呵地跟着叶朝阳回了家，然而等到了家之后, 叶沉舟才发现家里不止自己爸爸一个人。 　　除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陌生男人之外，屋子沙发上还坐着一个让他厌恶到了极点的女人。 　　自己明明都已经表明了他对她的厌恶，爸爸怎么还把这个可恶至极的老妖婆弄到家里面来了？ 　　在叶朝阳的面前，绝大部分的时候叶沉舟都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小孩, 不过只有在很少的时候, 他才会露出自己不听话的那一面, 当看到方正业的时候, 叶沉舟脸上的表情还能稳得住，然而当看到沙发另一头坐着的苏清影时，叶沉舟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脱口而出道。 　　“爸，你怎么把这个老妖婆带到家里来了？难不成你还真想让她当我后妈？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小孩子口无遮拦, 想什么直接就喊了出来, 叶朝阳的面色一变, 抬手就去堵他的嘴，然而叶沉舟躲的很快，加上他以为爸爸这是不想让他说话伤害苏清影, 小家伙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嘴里面则大声喊道。 　　“爸爸, 你不能这样, 你之前还说是要跟我商量的, 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不会把她娶进门，怎么现在你还把她带到我们家来了？你说话不算话！你是个大骗子！” 　　小孩子的声音又尖又利，当他提高了声音大喊大叫的时候，发出的声音能将人的耳膜都震碎了。 　　而叶朝阳压根没想到自己儿子今天竟然会这么不听话，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心里也发了狠，一把抓过叶沉舟，噼里啪啦地就朝着他的屁股上揍了几巴掌。 　　“别胡说八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我看你还说，你还说！” 　　叶沉舟原本就因为叶朝阳不打招呼就把苏清影带回家而觉得不满，结果现在可倒好，老妖婆还没进门呢，自己就先被爸爸给打了，叶沉舟心里面的委屈之蹭蹭蹭地不停往外冒，他嘴巴一张，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嚎叫着，尖利的声音能将房顶都掀翻了。 　　“老妖婆还没进门你就这么打我，她要是进门了我还活不活了？人家果然说的没错，后娘没一个是好的，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你打我，你还打我！我不要让你当我爹了！” 　　叶朝阳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原本听话懂事的儿子今天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气得三魂出了七窍，手上的力气更大了。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老妖婆？谁教你的？你要是再这么喊信不信我打死你？” 　　当着苏清影的面，自己儿子就这么将他的那些心事全都说了出来，这些小心思他从来都没有在苏清影的面前暴露过，结果现在因为这个不懂事的儿子，他的心思就这么直接被掀翻了出来，叶朝阳的脸烧的厉害，打人的力气也变得越来越大了。 　　除了大孩子之外，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清影。 　　不过很显然，叶朝阳并不知道该如何正确教导一个孩子，他手上用的力气越大，反而越发激发了叶沉舟的逆反心理，他的喊声变得越来越大，说出来的话也变得越发不堪入耳。 　　叶沉舟现在就算是拼着挨打，也要把自己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他一定要让苏清影这个老妖婆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允许她踏进他们家门，做他后妈的。 　　苏清影只是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并不代表她傻，这个孩子的态度让苏清影的眉头皱了起来，接着她目光锐利地看向了叶朝阳。 　　“叶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了？又什么时候说过要给这个孩子当后娘了？这件事情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你到底跟这个孩子胡说八道过些什么？” 　　叶朝阳哪里能想到自己儿子会在苏清影面前将他给卖了个干干净净，他也就只是在过去的时候曾经提过这件事情，之后发现苏清影对他没什么意思，叶朝阳也就忘了这一茬，可是没想到叶沉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想要拦着叶沉舟不要说话，可他这儿子叫唤的却变得越发厉害了，整个房间都是他刺耳的尖叫声，叶朝阳累得满头是汗，却不还是没能把这个小孩子给制服住了。 　　“苏工，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他误会了……” 　　叶朝阳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他是越解释越黑，怎么看都像是在狡辩。 　　而方正业此时却站起身走了过去，接着他像是拎小鸡崽子似的将叶沉舟从叶朝阳的手中给拎了过来。 　　叶沉舟还在那里不干不净地说着各种脏话，明明是个六岁大的孩子，却没有一点的可爱之意，看着让人想揍他。 　　这样的熊孩子，确实也该狠狠地被收拾一顿，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样子的弥天大祸。 　　“苏清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我就将你的嘴巴缝上，不信你试试。” 　　方正业虽然长了一张十分漂亮的面孔，但是当他不笑，并且沉下脸来的时候，身上的气势立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过战场的人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凶煞之气，与普通人完全不同，小孩子的感觉是最是灵敏，叶沉舟立马就感觉到了。 　　刚刚叶朝阳虽然一直在揍他，可叶沉舟根本不怕叶朝阳，因为他知道自己爸爸是疼他的，就算是打他，过后也会想尽办法哄着他。 　　可是现在这个一把将自己提溜起来的男人不同，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好凶，叶沉舟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凶煞之气，他无比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可怕的男人是真的会将他的嘴巴给缝上的。 　　浓烈的恐惧之意汹涌而来，叶沉舟骇然地瞪大了眼睛，接着他抬起双手，飞快地把自己的嘴巴捂上了，嘴里呜呜咽咽地说道。 　　“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缝我的嘴巴。” 　　小时候他贪玩，被针扎过手指头，他可是知道那有多疼的，要是缝嘴巴，那他怕是要活活被痛死了。 　　被这么教训了一番之后，叶沉舟立马老实了下来，不敢再胡言乱语，又因为被吓得厉害的缘故，他此时眼水汪汪的，想哭又不敢哭，那怂兮兮的样子看起来甚至还透着几分可怜之意。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他这个当爹的揍上两下也就算了，其他的人来动自己的儿子，叶朝阳感觉有些不太舒服了，尤其看着儿子像是个鸡崽子似的被方正业拎着，叶朝阳心里面更加不痛快了，他的眉头皱了皱，忍不住开口说道。 　　“方科长，我儿子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计较，你这样会吓到他的，小孩子，好好说，咱们好好跟他说成不？” 　　叶沉舟想说自己爸爸说的对，但方正业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势太过吓人了，他那点儿膨胀起来的胆子以最快的速度缩了回去，整个人恨不得像是鹌鹑似的缩成一团，让方正业不再注意到自己。 　　方正业并没有将叶沉舟放下来，而是转头看向了叶朝阳，目光锐利至极，像是要将叶朝阳整个人从里到外给看穿了似的。 　　“叶工，从叶沉舟刚刚所说的那些话来就可以看得出来，他这么个六岁大的孩子并不是完全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也听到他说的那些话了，难不成你还是认为他像是你说的那样，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 　　“就算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叶工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苏工什么时候要跟你结婚了？她又何时想要做这个孩子的后妈了？若不是从你嘴里听到了话，他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觉得自己拿着没影子的事情在孩子面前编造谎言是一件很不合适的事情吗？” 　　之前听到叶沉舟和张红星两个人的对话时，方正业就有些奇怪，毕竟苏清影长得年轻漂亮，看着还是挺讨人喜欢的，世人皆有爱美之心，就算小孩子也不例外，他们会喜欢长得漂亮的人，可是叶沉舟却称呼苏清影为老妖婆，这一点完全不符合常理。 　　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子还是能分得清美丑的，苏清影那么漂亮，他却称呼苏清影为老妖婆，这完全不合理。 　　之前的时候，方正业还以为是因为苏清影经常叫叶朝阳去帮忙做项目，让他不能陪叶沉舟，所以才会让他认为苏清影是个老妖婆的，可是现在他却明白了过来，事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恐怕叶沉舟是听了叶朝阳说有想要娶苏清影做媳妇的意思，所以他才会误以为苏清影要当他的后娘，这才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小孩子不想要后妈，可不就把苏清影当做是老妖婆了。 　　“小孩子不懂事就要教，六岁大的孩子不算小了，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叶工你也有很大的责任。” 　　叶朝阳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比这个他小了十多岁的年轻人给教训了，他的面皮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想他好歹也是厂子里面的副总工程师，在厂子里向来都是受到人尊敬的，结果现在却被方正业这么一个年轻小子给训斥了一番，叶朝阳的里子面子都有些挂不住，然而这件事情到底是他理亏，自己儿子刚刚那副样子，就连他看的都忍不住打人，更何况其他人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教子无方。” 　　叶朝阳咬着牙道歉，看向叶沉舟的眼睛跟带着刀子似的，那模样仿佛是要把他活剐了似的。 　　而此时的叶沉舟大约也发现自己闯祸了，他将自己的身体努力缩成一团，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不过方正业却还是没有将叶沉舟给放下来，他一手提溜着叶沉舟，眼睛却看向了叶朝阳，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虽然方正业并没有说些什么，但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冷意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多想些什么。 　　他刚刚好像听到方正业说，他和苏清影是未婚夫妻……那自己的那点心思岂不是被对方知道的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叶朝阳身上生生冒出一层汗来。 　　偏偏这个时候，苏清影也开口说了一句。 　　“叶工，我们只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我从来没有对你表露过想要和你发生些什么的想法，而且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会喜欢你，更不可能嫁给你，当然，我并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奇怪的误会，但是这件事情我们还是要说清楚的。” 　　“我和方科长马上就要领证结婚了，我未来的丈夫是方科长，还请你以后不要和孩子胡说些什么，我也不希望莫名其妙的被你的儿子当做假想敌。” 　　苏清影虽然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是她这一番话说出来，就像是将自己的脸皮扒下来放在地上踩，叶朝阳的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目光根本不敢往苏清影的身上瞟。 　　原本只是一些暗地里的小心思，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再发现苏清影对他没什么意思之后，叶朝阳也没有想着要如何，他就当这事儿不存在，但现在他极力隐瞒的秘密被拆穿，叶朝阳现在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起来。 　　都是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儿子！他这辈子的人都被他给丢光了。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先问问这个孩子灭火器的事情，我们这次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然而叶沉舟一听到灭火器这三个字，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虽然他很快又竭力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可是刚刚泄露的表情以及他现在故作镇定的模样，已经将他做的事情都抖落个干净了。 　　叶朝阳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了解的，当看到他眼睛四下乱瞄的时候，叶朝阳的心里面不由得一跳，面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该不会真的是这个死小子做的吧？所以不等方正业说些什么，叶朝阳先一步朝着叶沉舟呵斥道。 　　“叶沉舟，我问你，你是不是动了实验室里的灭火器？灭火器上的保险销是不是你弄的？你老实告诉我！” 　　此时的叶沉舟已经方寸大乱，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暴露的，明明爸爸说过很少会有人去检查灭火器的，他们怎么会知道保险销被换了的？而且还找到了他的头上来？ 　　若是事情败露的话，那可就全完了，但是哪怕叶沉舟现在心里面已经黄得要命，可他一想到张红星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叶沉舟立马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不能自乱阵脚，绝对不能被这些人牵着鼻子走。 　　此时的叶沉舟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关在渣滓洞的革命烈士一般，他要做的就是向那些革命烈士学习，将嘴巴闭得紧紧的，不管敌人如何威逼利诱，如何地用残酷刑罚审讯他，他都不能将他和革命战友的秘密给说出来。 　　张红星就是自己的战友，现在他被抓了，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保护战友。 　　“你们不要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的，你们别想从我嘴巴里面知道任何的东西。” 　　叶沉舟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但即便表现的再悍不畏死，可他到底是个小孩子，心里面还是怕的厉害，小小的身体颤抖个不停。 　　而叶朝阳压根就没想到保险销的事情竟然真与自己这个儿子有关系，一想到他的儿子可能成为了别人利用的工具来破坏他们的实验，叶朝阳就想上去狠狠地揍他一顿。 　　“你个兔崽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还在这里摆出这个模样，信不信我打死你？！我平常就是这么教你的？” 　　叶朝阳举起手就想朝着叶沉舟的脸上扇，然而叶沉舟头一昂，仍旧是一副似是如归的模样，声音甚至比先前还高了几度。 　　“我都说了不是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你们要是想冤枉我，往我身上泼脏水安罪名，那就随便你们，反正不管你们做些什么，我都是不会说的，我也不会承认的！” 　　叶朝阳被叶沉舟气得不轻，可是高高举起的巴掌怎么都落不下去，自己的这个儿子现在跟个滚刀肉似的，油盐不进，他又能怎么办？ 　　看完了全程的方正业低头朝着叶沉舟看了过去，而他发现方正业的目光之后，立马将头仰得更高了，仿佛真的是个为了保密而豁出一切的战士似的。 　　方正业将叶沉舟提溜起来，让他的眼睛与自己的平视：“叶沉舟，是不是不管我们做什么你都不会说的？你确定吗？” 　　叶沉舟虽然害怕方正业，可他更怕自己做不到对老师的承诺，到时候他就变成了叛徒汉奸，要被所有人所唾骂，所以哪怕心里面害怕的要命，可他却还是便鼓足勇气说道。 　　“是的，不管你们怎么做我都不会招的，你们杀了我吧，就算杀了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看到他这个样子，方正业突然笑了起来，他没有说再跟叶沉舟说些什么，而是抬头朝着叶朝阳看了过去，他脸上仍旧带着浅浅的笑容，不过那抹笑容很快从他脸上淡去，此时方正业面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冷酷，搭配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形气势，看着十分吓人，给人带来了十足的压迫感。 　　“叶朝阳，你也看见了，这件事情很显然跟你儿子有关系，不过既然他什么都不肯说……那我有理由怀疑，这件事情背后指使的人就是你，请你跟我们走一道，虽然犯罪未遂，但是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你怕是没机会再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叶朝阳几乎在瞬间明白了方正业的意思，他颓然地低下头去。 　　“子不教父之过，他犯错都是因为我没有教好，我愿意受罚。” 　　得了叶朝阳的话后，方正业将提溜起来的叶沉舟重新放在了地上，他甚至还帮着叶沉舟整理了一下被自己弄皱了的衣服，笑眯眯地开口说道。 　　“好了，为了保护你的‘战友’，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我很欣赏你这种为了‘战友’宁愿牺牲一切的精神，想来为了保护那个人，牺牲你的爸爸也无所谓了。” 　　说着，他凑到了叶沉舟的耳边，轻声说道。 第46章 　　“刚刚我也说了, 苏工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的爸爸觊觎我的妻子，你猜猜进了监牢之后, 我会不会‘好好招待’他？” 　　眼见着小家伙的脸色骤然变了，方正业的心情不错, 他直起腰来，伸出手拍了拍叶沉舟的肩膀，轻笑着说道：“好了，很少有人面对着我的时候还能硬扛着什么都不说, 你不过是个小孩子, 我不跟你计较, 不过叶朝阳的话就不好说了。” 　　“好好跟你爸爸道个别吧, 说不定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这最后一面，可得要好好把你爸爸的模样给记下来呀。” 　　方正业的声音低沉悦耳, 但是落入叶沉舟的耳中，就如同炸雷一般响了起来，他整个人都要被炸得魂飞魄散了。 　　怎么会这样？ 　　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说的话, 他们就拿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再不济, 也是把他给杀了，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方正业竟然不按照常理出牌, 要把他的爸爸给抓去杀了。 　　叶沉舟就算是再有心眼儿, 也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孩子罢了, 当知道自己的爸爸因为他闭口不言的保密行为要送了性命的时候, 叶沉舟慌了神, 他急忙抓住了方正业胳膊，颤声说道：“你不能带走我爸爸，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我爸爸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是屈打成招，你不能这么做……” 　　叶沉舟嘴巴里面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句话，然而方正业却笑着对他说道：“你爸爸虽然不知道，但是你知道啊，可是你不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吗？那我也不能拿你一个小孩子怎么样，就只能委屈你爸爸了。” 　　“谁让你爸爸有你这样的一个儿子呢？你什么都不肯说，他就只能替你抗罪名了。” 　　说着，方正业就要带着叶朝阳一起离开。 　　眼瞅着方正业来真的，叶沉舟吓坏了，他虽然想要保护自己的老师，但并不代表他愿意拿自己爸爸的性命去换。 　　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是来真的，他会把自己的爸爸拉去枪毙，而且在那之前可能还会折磨他，就像老师跟他说的一样，用辣椒水老虎凳折磨自己的爸爸…… 　　小家伙吓得六神无主，他飞身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了方正业的腿，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 　　“你别带走我爸爸！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带走我吧……” 　　直到现在这个时候，叶沉舟还想着要护着自己的老师，他要用自己的命换自己爸爸的命。 　　不过方正业却极为冷酷地弯下腰，将他抱着自己小腿的手指头一根根地掰开了，他的力气很大，就算叶沉舟想要耍无赖抱着他都不行，不过一会儿功夫，方正业就将他的手指全部掰开了。 　　“不行哦，我这个人很有原则的，我是不会对小孩子做些什么的，既然你要护着那个指挥你去做坏事的人，我就只能把你爸爸带走了，我想你爸爸应该也很愿意为你承担责任。” 　　就站在一旁的叶朝阳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来，他看着坐在地上哭个不停的叶沉舟，哑声说道：“你想护着那个人便护着吧，希望你以后跟着他可以过好日子，我这个爸爸忙于工作，总是会忽略你，显然我爸爸做的不称职，你愿意用我的命去换他的也是正常的。” 　　“我不怪你。” 　　说完这番话后，叶朝阳没有再看坐在地上嚎哭不止的叶沉舟，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方正业。 　　“方科长，我们走吧。” 　　这下子叶沉舟是彻底破防了，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飞快地朝着叶朝阳扑了过去，他伸出手抱住了叶朝阳，哭着说道。 　　“不要带走我爸爸，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叶沉舟在意自己的老师，但是他更在意自己的爸爸，如果要用自己爸爸的性命去换老师的性命，他是绝对绝对不愿意的。 　　“灭火器的保险销是我换的，都是我做的，你别抓我爸爸走……” 　　方正业看着他，继续追问道：“是谁让你做的？你只是一个小孩子，那保险销是重新制作过的，你可以替换，但是自己没有可能做出新的来，是谁给的你？” 　　虽然叶沉舟已经开口承认了是自己换下的灭火器保险销，可是现在方正业这么问，他还是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方正业逼近了叶沉舟，他并没有把他当做普通小孩子一样对待，厉声问道：“是不是你的语文老师张红星让你做的？” 　　此言一出，叶沉舟脸色大变，他失声叫道：“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叶沉舟便知道不妙，他急忙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肯再说话了。 　　事情到了这里，情况已经彻底明朗了，方正业吩咐叶朝阳看好叶沉舟，自己则准备离开叶家，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把苏清影一起叫了出来。 　　叶朝阳那人对苏清影图谋不轨，他并不放心让苏清影继续在叶家继续呆着。 　　“清影，你先回家，等我处理完事情了再去找你。” 　　苏清影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见方正业准备走了，她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你小心一些，保护好自己。” 　　方正业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前还是催促了苏清影一声，让她快点回家，自己则大步离开了这里。 　　张红星今天照例带了学生回来，这次是个七岁的小男孩，性子有些腼腆，不过却很黏张红星，就算是在他的单身宿舍里，都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封工给老师的单身宿舍不错，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住在筒子楼里的，作为老师，张红星还有优待，分的房间有三十多平，而房间被隔成了两个房间，里面的做卧室，外面的则是书房，做饭的东西放在楼道，水房和卫生间都在走廊尽头，那些都是大家公用的。 　　中午吃过饭后，张红星哄着这个叫魏成才的孩子，让他到床上去休息，不过魏成才并不愿意，他细声细气地央着张红星给自己讲故事。 　　“张老师，小舟说你会给他讲好多有趣的故事，我也想听故事，你能不能给我讲？” 　　小孩子也是有攀比心的，虽然张红星才来学校一个多月，但是却已经收服了这些小孩子的心，作为时常会被张红星带回家吃饭的一员，魏成才很羡慕叶沉舟，因为他说过，张红星经常会给他讲故事。 　　“那些故事都可有意思了，你在外面绝对听不到的。” 　　叶沉舟每每都是这么和魏成才炫耀的，魏成才羡慕得很，他也想要听只有张红星会说的故事的，但是叶沉舟小气得很，从来都不肯把他听过的故事分享给自己。 　　这一次自己好不容易又被带过来了，魏成才便瞅准机会，鼓足了勇气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来。 　　听到魏成才的话后，张红星微微一愣，脸上随即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来，他摸了摸魏成才的头，笑着说道：“想要听老师讲故事吗？” 　　魏成才点了点头，怯怯地问道：“张老师，可以吗？” 　　看着小孩子那胆怯的样子，张红星面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他温声开口说道：“当然可以啊，不过成才是个乖孩子，老师给你讲故事，那你有没有想着要如何报答老师呀？” 　　魏成才睁大了眼睛，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什么都没有，又怎么能报答老师呢？ 　　张红星看着他这小傻子的模样，突然岔开了话题：“你爸爸是不是又出车了？”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魏成才点了点头：“是啊，我爸爸又走了。” 　　魏成才的爸爸叫魏望舒，他是运输部一队的小队长，因为工作原因，他经常会出差，而魏成才的妈妈叫赵多粮，她是纺织厂的女工，因为纺织厂在城里，她中午回来时间太紧张了，只要魏望舒不在，便让魏成才在食堂吃饭。 　　而张红星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中午跑到食堂太远了，所以在魏望舒出车的时候，就会让魏成才到自己这里来吃饭。 　　这两天魏望舒又出车了，而魏望舒原本是让自己的母亲过来照顾魏成才的，不过婆婆和媳妇总是闹矛盾，昨天婆媳两个大吵了一架，婆婆气不过又跑回了乡下去，所以今天张红星就把魏成才带到了自己这里来。 　　“等你爸爸下次出车之前，你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 　　魏成才没有想到张红星让自己帮的竟然是这样的忙，他愣了一下，呆呆地开口说道：“张老师？你想知道我爸爸出车时间做什么？” 　　这还是张红星头一次问自己这个，不知道为什么，魏成才觉得有些怪怪的。 　　张红星发现了魏成才脸上的疑惑，他笑着说道：“我想让你爸爸帮我捎些东西给我的同学。”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魏成才也没有多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他答应了，张红星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乖孩子，你想听什么故事？老师讲给你听……”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门被人敲响了，张红星的眼神闪了闪，扬声问道：“谁呀？” 　　门外很快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张老师，我是住在你隔壁的彭桂花，我家的油没有了，现在等着菜下锅呢，你借我一点用用。” 　　听到这声音之后，张红星放心下来。 　　彭桂花是宣传科的副科长，自打上一任丈夫死了之后，她就一个人单着，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 　　她人挺不错的，就是有时候过于热情了一些，说话做事儿啥的没个分寸，不过这人大约是因为在宣传科工作的缘故，挺喜欢跟人拉呱的，只要跟她关系熟了，厂子里面的事儿她就没有不能说的。 　　张红星跟她的关系挺不错的，前两天彭桂花还张罗着要给他介绍对象呢。 　　听到是她要找自己借油之后，张红星没有多想什么，起身过去开门。 　　“桂花嫂子，你……” 　　房门打开之后，他的还把话说完，一道黑影便从门外扑了进来，张红星的瞳孔瞬间紧缩了起来，闪身就躲，然后想也不想地抬脚朝着对方的下半身飞踹而去。 　　他的动作已经足够快了，然而对方的动作比他还快，对方身形一闪就躲过了他的攻击，紧接着长臂探出，抓住了他的胳膊。 　　只听见咯嘣一声脆响，自己的肩关节便被对方卸下来了，张红星都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他已经闪身来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一脚踹在了他的腿弯处。 　　张红星的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第47章 　　张红星还想继续挣扎, 但是身后之人却牢牢地制住了他，那人的力气极大的，生生地把他压得跪在地上, 脱臼的双手被那人牢牢地反剪在背后，根本挣扎不脱。 　　试验了几次后, 发现自己确实无法挣脱，而对方对他下这样的重手，自己的身份很显然是暴露了，张红星的眼神一厉, 立马就准备咬破藏在牙齿中的毒药, 然而他刚刚转过这样的念头, 对方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 直接抬手卸掉了他的下巴。 　　毒药没有被咬破，张红星寻死不成，脸色霎时间变得一片惨白。 　　完了。 　　此时的张红星脑子里面就只有这样的一个念头, 他下巴被卸掉之后，整个人便被对方按倒在了地上，像是一条死鱼似的, 再也蹦跶不起来。 　　“彭大姐, 麻烦你给我一条绳, 我要将这人绑起来。” 　　彻底-制服住了张红星之后，方正业抬头看向对面已经看呆了的彭桂花，开口说了一句, 彭桂花直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 几乎是方正业一个指令她一个动作, 听了对方的话后, 她立马回家, 找出一条自己捆东西用的粗麻绳交给了方正业。 　　眼瞅着方正业将一滩烂泥似的倒在地上的张红星给扎扎实实地捆了起来，彭桂花终于回过神来，她讷讷地开口问道：“方科长，张老师他这是犯了啥事儿啊？你咋把他给捆成这个样子？” 　　作为宣传科的副科长，在封工里面，性格外向的彭桂花就没有不认识的人，她之前还张罗着给方正业介绍过不少几个对象呢，虽然方正业没一个瞧上的，不过因为这事儿，两人还是混熟了。 　　刚刚方正业请自己帮忙的时候，彭桂花虽然有点儿奇怪，不过还是照做了，结果人家张老师刚刚把门给打开，他立马上去就是给人一顿连环锤，这可把彭桂花给锤懵了——她记得方正业脾气性格都挺好的，没听说过他有喜欢乱打人的坏毛病啊。 　　而躺在床上准备听故事的魏成才听到外面的动静后，着急忙慌地从里屋跑了出来，当看见自己最喜欢的老师被捆起来的时候，小家伙被吓到了，嘴巴一撇，便哇哇大哭了起来，一并哭一边喊道。 　　“坏人，坏人，你放开我老师，放开我老师……” 　　此时的方正业已经将张红星跟捆粽子似的捆了起来，眼瞅着个瘦硌啷叽的小孩子冲过来要救人，他一把将人给提溜了起来，然后将他交给了彭桂花。 　　“彭大姐，你把这孩子给哄一下，这个张红星有问题，我要带他回保卫科审问。” 　　彭桂花闻言，眼神立马变了，她一手抱着魏成才，同时惊疑不定地盯着垂头耷脑的张红星，声音都带上了颤音：“方科长，你的意思是，他是……” 　　最后那两个字她没有说出来，就见方正业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彭大姐，这件事情解决之前你暂时别泄露出去，说不定厂子里还有其他的同伙，免得打草惊蛇。” 　　彭桂花显然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方科长，这人你不能这么带出去，免得被人看见了，我记得张红星家里面有大-麻袋，上次他说要装书，我拿给他的，你等等，我给你找出来。” 　　说着，彭桂花进屋子就是好一顿翻腾，终于把大-麻袋给找了出来。 　　“方科长，你拿这个把人给套上，回头我就说你帮我搬东西，不会有人怀疑你的，我给你打掩护。” 　　彭桂花考虑的倒是十分周到，她的这番好意方正业自然领了，为了防止张红星挣扎，方正业干脆将人给打晕了过去，麻溜地塞进了麻袋里面。 　　而魏成才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发展给弄懵了，他张大了嘴巴，好半天都没有能回过神来，见方正业把自己的老师给装进袋子里了，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彭桂花给捂着嘴巴拖走了。 　　“方科长你放心，这孩子我保证给你处理好了，保证他不会胡说八道。” 　　话音未落，她已经把人给拖到了自己宿舍里面去了。 　　彭桂花这人虽然有些大嘴巴，但是为人处世很有一套，虽然是寡妇的身份，但是却没有人背后议论她什么的，由此便能看得出来她的手段有多高。 　　弄晕了张红星后，方正业将他这间宿舍全都搜查了一番，最后在米缸里面找到了几个监听器，另外床底下的几个臭鞋子里面藏着些拆卸的枪、支零件，最后方正业从他那个填得高高的荞麦枕头里面翻出了两个装满了的弹匣来。 　　看来他间谍的身份是没跑了，方正业将这些东西都装了起来，然后将装在麻袋里的张红星抗在了肩膀上，大步离开了这里。 　　“谢谢你，苏红玉同志，有你安慰之后，我感觉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这中午下班回家的路上，方正堂巧遇了要去食堂打饭的苏红玉，对方态度挺热情的，方正堂也不知道怎么的，原本准备回家吃饭的自己，稀里糊涂地就跟着苏红玉去了食堂。 　　打完饭回来的路上，话题又不知道怎么扯到了方正业和苏清影的身上去了，苏红玉告诉方正堂，苏清影已经和方正业订了亲，礼拜一就要去领证了。 　　“方正堂同志，我堂姐那人其实挺单纯的，她喜欢好看的人，而且她并不喜欢复杂的家庭关系，你瞧她在封工有那么大的房子，就只有她一个人住着，就能看出来她是什么样子的人。” 　　“我堂姐的想法跟常人不太一样，大约是因为受过苏国那边儿教育的缘故，她家庭观念不是太重，又崇尚自由，还觉得男人该多做事情，就跟苏国那边儿的人一样，她跟我说过，苏国那边儿很多都是女主外男主内的，而且孩子结了婚之后，立马就跟父母分开过，双方互不打扰。” 　　苏红玉说了挺多话话的，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苏清影跟普通的华国女人不一样，她不是那种会照顾家里的女人，结了婚之后恐怕还需要旁人来照顾，更别提伺候公婆啥的了。 　　说到这里，苏红玉四下看了看，突然凑近了方正堂，低声说道：“其实你不跟我堂姐在一起也是好事儿，虽然我堂姐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但是她并不想早早生孩子，认为孩子会影响她的研究，她跟我说过，要是跟你在一起的话，因为有公婆在，势必要早早地生孩子，但是这就与她晚点生孩子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苏红玉所说的这些事情是方正堂之前从来都不知道的，他顿时就愣住了，下意识地开口说道：“可是这件事情苏工也没有跟我说过啊。” 　　要是苏清影早说自己不想生孩子，那自己一开始根本就不会答应跟她处处看的，毕竟谁结婚不是冲着要孩子去的，偏生她跟旁人不一样，她也不瞧瞧自己多大岁数了，要是再不生，以后哪里还能生得出来？ 　　因为苏红玉的这番话，原本心里面还有些纠结，因为这事儿而满心不畅快的方正堂突然就觉得心气儿顺了许多。 　　若是他早早知道这一点的话，他就直接拒绝苏清影了，哪里会轮到对方来拒绝他？ 　　苏红玉看了方正堂一眼，她惯会察言观色，很快就看明白了对方在想些什么，苏红玉的眼神闪了闪，心中越发得意了起来，嘴上却说道：“这是堂姐跟我说的话，你又哪里能知道呢？我堂姐当时跟你处，估计也想着快点把婚结了，等到时候木已成舟，你就算知道她不想早早生孩子，那也不是没办法了么？” 　　方正堂摇了摇头，说道：“苏工这做法还真是……”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是心里面却觉得苏清影这么做是存在骗婚的嫌疑——厂子里催得急，她就要找个人结婚，但是结婚了之后又不给人家生孩子，硬拖着人家，这种做法还真是让人觉得很不爽。 　　感慨了一会儿后，方正堂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开口说道：“那我堂弟呢？正业知不知道苏清影不想早早要孩子的事儿？” 　　苏清影转移了目标，要跟方正业结婚，自己堂弟该不会答应这事儿了吧？ 　　“不行，我得去劝劝他，娶媳妇儿是干嘛的？不就是暖被子生孩子的么？要是不给生孩子，那娶她干嘛？” 　　说着，方正堂就急吼吼地要去找方正业问个明白，苏红玉哪里想到方正堂不按照常理出牌，她顿时急了，情急之下伸手就拉住了方正堂的胳膊：“方正堂同志，你别冲动啊。” 　　苏红玉的力气有些大，方正堂被扯得踉跄了一下，脚底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而此时的苏红玉正抓着方正堂的胳膊，他这么一倒下去，苏红玉也被拽得不由自主地朝着他摔了过去……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声过后，苏红玉手里面的饭盒飞了出去，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而她也好巧不巧地倒在了方正堂的怀中，身形丰腴的苏红玉还是有些重量的，这么倒下去之后，砸得方正堂的眼皮一翻，好悬没晕了过去。 　　而苏红玉却像是被摔懵了似的，趴在方正堂的怀中好半天都没有动弹。 　　“苏红玉同志，苏红玉同志？你怎么了？” 　　方正堂缓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结果却发现趴在他怀里的苏红玉一直都没有起来，他顿时慌了神，连声喊了几句。 　　因为顾及着男女有别，他虽然担心的要命，可是却不敢伸出手触碰到苏红玉的身体，只能一声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然而苏红玉却像是晕过去似的，他喊了好多声，苏红玉都没有回应。 　　现在可还是在外面呢，来回过路的人可不少，要是被人给看见了，那他岂不是被当成耍流氓的了？ 　　方正堂这么想着，连声说了几句对不住了，然后握着苏红玉的胳膊，将人从自己的身上给翻了下去，他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呼劲儿，急急忙忙地翻身坐了起来。 　　“苏红玉同志，你没事儿吧？” 　　苏红玉的额头青了一大片，看样子像是刚刚撞到自己下巴上给磕出来的——难怪自己刚刚下巴这么疼，原来是被她给撞的。 　　方正堂喊了几声，苏红玉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好把人给丢在这儿，眼瞅着这里距离苏清影住的小红楼不远，方正堂咬了咬牙，干脆把人从地上给抱了起来。 　　站起身的时候，方正堂的腰一软，险些没把怀中的人给摔出去——没想到她还挺有分量的。 　　方正堂咬着牙，鼓足劲儿抱着苏红玉就往小红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 　　“苏工，开开门，苏红玉同志晕倒了……” 　　苏红玉晕倒的地方距离小红楼也不过才十来分钟的路程，方正堂抱着她一路过来，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折成了两段，到了苏清影家院子的时候，方正堂已经累得面红耳赤，气喘如牛，废了老半天力气才喊了出来。 　　此时苏清影恰好在一楼看书，听到外面的动静后便飞快地跑了出来，当瞧见被方正堂抱在怀中的苏红玉时，她愣了一下，不过却没有多问什么，快步走过来将苏红玉从方正堂的怀中接了过去。 　　看着轻而易举就将人抱起来的苏清影，方正堂有些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难不成他的力气还不如苏清影一个女人吗？ 　　“红玉怎么会突然晕了？” 　　苏清影抱着人大步朝着屋子里面走了过去，她的步伐很稳，一边走一边还回头问了一句。 　　方正堂摇了摇头，将刚刚生出来的那些荒谬想法摇了出去，这才开口说道：“她刚不小心摔倒了，撞到我的下巴晕过去的。” 　　自己这个堂妹身子骨不好，这一点苏清影是知道的，她看着挺健康的，不过这底子不好，会晕过去也是正常的。 　　苏清影简单地给苏红玉做了个检查，又从医药箱里面拿出来清凉油在她的人中处抹了一些，接着用力地揉了几下，将药性揉了进去。 　　这么折腾了一番后，苏红玉终于清醒了过来，她睁开了眼睛，似乎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满脸茫然地开口说道：“我怎么晕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说话间，她的目光一扫，瞧见苏清影的那张脸时，苏红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不是跟方正堂在一起的吗？怎么现在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苏清影？ 　　而苏清影见她醒了过来，便松了一口气，起身在另一边儿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站在另一旁的方正堂往前走了走，看着扶着头从沙发上做起来的苏红玉，急切地问道：“苏红玉同志，你感觉怎么样？刚刚真是对不起了。” 　　不管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摔倒的，苏红玉是因为他才晕过去，这是不争的事实，方正堂心里面充满了愧疚之意，连声朝着苏红玉道歉。 　　而苏红玉终于瞧见了方正堂，她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扶着额头坐了起来，温柔体贴地说道：“方正堂同志，那不怪你，我要是不拉你的话，你也不会摔倒，你没事儿吗？身上有没有受伤？我真的是太笨了，都是我的错，你不会怪我的吧？” 　　方正堂当然不会怪苏红玉，明明是自己害得这姑娘摔倒晕了过去，结果现在她却还在跟自己道歉，她也太温柔体贴了。 　　有时候人的好感来得就是这么快，明明之前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有些生疏，但是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变得比之前亲昵了许多。 　　明明客厅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但是此时二人双目对视着，却完全遗忘了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看来这两个人还是挺有戏的，苏清影默默地起身，悄无声息地拿着书进了厨房。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后，脸颊红红的苏红玉出现在了厨房门口，她看着靠着橱柜看书的苏清影，脸变得更红了。 　　“姐，我把饭洒了，中午我们要不吃疙瘩汤吧？简单对付一口成吗？” 　　苏清影点了点头，她将书放了下来，看到苏红玉那红红的脸颊时，苏清影沉默片刻，方才开口说道。 　　“红玉，你现在是在和方主任处对象么？” 　　要不然的话到食堂打饭的苏红玉怎么会跟方正堂凑在一起？ 　　苏清影倒是没有觉得苏红玉谈对象的速度太快，毕竟比起后天就要领证的她来说，苏红玉的速度还真不算快。 第48章 　　“姐, 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 　　苏红玉期期艾艾地开口说了一句，脸上露出了浓浓的纠结之色来。 　　原本准备离开房间的苏清影听到她的话后, 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苏红玉。 　　“什么？” 　　面对着苏清影那张漂亮的面孔, 苏红玉莫名有些紧张，她捏着自己的手指，鼓足勇气说道：“姐，你是封工的总工程师, 在这里你的地位非同一般, 你能不能帮我, 帮我……” 　　说到最后, 苏红玉有些说不下去了，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想的事情有些过格了，可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跟方正堂在一起, 她只能这么做。 　　“姐，你能把我正式介绍给方正堂吗？” 　　饶是苏清影聪明绝顶，一时间也没有弄明白自己堂妹这句话的逻辑, 她脸上露出了一抹困惑之色, 开口问道：“你们不是已经处上对象了吗？哪里还需要我来介绍？” 　　有些话最难的就是开口的时候, 真说出来了，后续也就好继续说下去了，这番话已经在苏红玉的心里面转了不少几圈, 此时面对着苏清影, 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苏红玉觉得她现在和方正堂两个人来往属于名不正言不顺的, 没有过明路, 方正堂的父母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万一他们再给方正堂介绍对象，那她成什么人了？ 　　“方正堂对我有好感，我能感觉出来，我觉得我们两个很合适，但是他父母那边儿还需要有个人去跟他们说一下。” 　　苏红玉的意思是，苏清影是封工的总工程师，不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那都是非同一般的存在，如果苏清影去帮自己说合的话，以后她进门了，他们也会高看她一眼。 　　“姐，我从来都没有求过你什么事情，这一次关系到我一辈子的幸福，如果能嫁给方正堂的话，那我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的，姐，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苏红玉放软了声音，上前一步抓住了苏清影的衣服袖子，轻轻晃动了起来，祈求着苏清影的帮助。 　　她们姐们两个人的关系挺好的，过去苏清影也经常给自己东西，还教她不要把自己都奉献给家庭，让她多顾着自己一点…… 　　苏清影给过苏红玉很多很多的好东西，也教了她不少为人处世儿的道理，上辈子的时候苏红玉不懂得珍稀，又被李铁兰洗脑，觉得苏清影对她并不是真心实意的，所以一直都没有把苏清影的话放在心上过。 　　但是重来一次之后，苏红玉才知道，苏清影对她是真的很好，甚至在某些方便，她比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好。 　　这件事情关系到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苏清影应该会帮她的……然而让苏红玉意外的是，苏清影却将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拿开了，然后朝着她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我不能帮你。” 　　苏红玉傻眼了，脱口而出道：“姐，为什么？其实不用你做什么的，你只要把我正式介绍给方正堂的父母就好了，这样我们也就能过了明路……” 　　跟方正堂自由恋爱也不是不行，但是苏红玉还是将方方面面都做得妥妥帖帖的，所以才会想着让苏清影帮忙。 　　哪知道苏清影却并不愿意，她有些着急，语气也变得急躁起来。 　　“姐，很简单的，你为什么不愿意？” 　　苏清影看着苏红玉，茶褐色的眼睛像是镜子似的，映出了苏红玉的模样来。 　　“虽然没成，但是我毕竟和方主任相过亲的，我去给你做媒，你觉得合适吗？而且现在讲究恋爱婚姻自由，你们两个若是彼此看对了眼睛，方主任的父母也不能阻拦你们结婚。” 　　虽然不知道苏红玉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来，但是苏清影并不真的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其他的事情便也罢了，把自己前一个相亲对象介绍给自己的妹妹，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合适。 　　“你如果真的想要让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名正言顺，你可以找二伯和二伯母帮你说和，我不能帮你。” 　　拒绝了苏红玉之后，苏清影便离开了厨房，只剩下苏红玉一个人在厨房里面生闷气，然而又过了一会儿后，苏清影去而复返，就在苏红玉以为苏清影改变主意的时候，却听到她说道：“我结婚之后，就会住到我丈夫家里面去，这房子会重新还给厂子里，你不合适继续住下去了，要不然你还是回家去吧。” 　　苏红玉：“……” 　　所以苏清影不止不帮着自己撮合，还要把自己给赶走？ 　　苏红玉听到这话后，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最后还是咬着牙说道：“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回去。” 　　靠苏清影是不成了，她自己得想法子，至少要在方贤德和许文静面前过了明路，好让他们知道她的存在，而方正堂那边儿，她也得说清楚了才成…… 　　她想得入神，倒是忘记了和苏清影再说些什么，而苏清影扫了她一眼，见苏红玉像是在想事情，她便没有打扰苏红玉，默默地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方正业那边儿怎么样了，有没有抓到张红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思及此，苏清影有些坐不住了。 　　如果抓到人的话，方正业应该会把人带到保卫科的，自己还是到那边儿看看情况，如此一来也能放心下来。 　　“红玉，我出去一趟，你不用等我吃饭了。” 　　苏清影扬声喊了一句，不等对方回应，她便快步离开了这里。 　　“彭厂长，我们科长叫您过去一趟，有重要的事情跟您说。” 　　今天早上的事情不少，彭进步脚不沾地地忙了一早上，刚刚端起饭盒准备吃饭，宋家国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催促着他去保卫科一趟。 　　彭进步知道方正业的脾气，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让人过来叫自己的，看来他这饭是吃不成了。 　　“走吧。” 　　彭进步认命地合上饭盒，跟着宋家国离开了办公室。 　　春日的天气变化让人琢磨不透，早上的时候还是乌云密布，像是随时要来一场大雨似的，然而到了中午的时候，天上的云层却散开了一些，深深浅浅的颜色不同的云朵在天空之中描绘出了一副斑驳的画卷，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为这幅画卷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方正业将张红星带回了保卫科，将他关在了最里面的房间。 　　这间屋子是特意建的，屋子里面没有窗户，四面的墙壁雪白，屋子里除了一张凳子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家具。 　　方正业将人带回来之后，便将其牢牢地捆在了那一把焊在地上的铁制椅子上。 　　张红星的下巴已经被卸了，方正业并没有给他安上，直到将他藏在牙齿里面的毒囊全部取出来后，方正业方才将他的下巴给重新安上了。 　　喀吧一声脆响之后，张红星重新能开口说话了，他双目赤红地看着方正业，张嘴就是一连串地咒骂。 　　“你这个杀千刀的……” 　　方正业重新卸掉了他的下巴，咒骂声戛然而止，张红星发不出声音来，便用一双充满了怨毒之色的眼睛瞪着他，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方正业现在怕是已经死了百八十次了。 　　方正业活动了一下手腕，低头看着张红星，缓缓开口说道：“是你哄骗了叶沉舟，让他在苏工的工作间动了手脚，你是想要炸死苏工和其他的那些工程师。” 　　说着，方正业拍了拍手，像是在给张红星鼓掌似的。 　　“很巧妙也很毒辣的心思，毕竟谁会怀疑小孩子呢？你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自己还能全身而退，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你的身上去，这样的心机手段，确实难得。” 　　方正业的话让张红星的面上露出了些许得色，像是得意于自己的谋算，然而看到他这样子，方正业的话锋一转，接下来的话句句戳心。 　　“不过在我看来，你这样的手段却很愚蠢，你猜我是怎么把你抓出来的？” 　　张红星这种手段看似高杆，毕竟他老师的身份是绝佳的掩护，而且身为老师，学生对其会有天然的信任，他们更愿意听从自己信任的老师的话。 　　不过跟父母相比较起来，老师的重要性却又没有那么高，他利用了小孩的无知和信任，但只要父母对孩子多关注一些，总能从他们的口中问出答案来的。 　　虽然张红星并不是因此暴露的，不过方正业并不介意让他这么认为。 　　对于他这样子自以为聪明的人来说，摧毁他认为天衣无缝的计谋比用刑对付他要管用的多。 　　果不其然，方正业的话刺激到了张红星，他脸上的得意之色僵在了那里，眼神之中重新浮现出了怨毒的神情来，他想说些什么，不过被卸了下巴的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方正业并没有继续审讯下去的意思，关闭了房间的灯之后，将张红星一个人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审讯室之内。 　　他站在门外，看着金灿灿的阳光从云层之中洒落下来，冰冷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温暖。 　　将张红星抓住了之后，方正业高高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他无法想象，如果不是那天他恰好去了苏清影的工作间，又恰巧发现了灭火器的问题，那后来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可想而知。 　　若是出现明火，灭火器没有办法使用，火焰蔓延，使得汽油柴油爆炸的话，整个工作间怕是都会炸上天，那在里面工作的苏清影会遭遇什么？ 　　只要想到那个可能，方正业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抓住了，一阵阵的疼痛感从心口处蔓延至全身…… 　　“正业。”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女声响了起来，他循声看了过去，便瞧见穿着一件浅蓝色连衣裙的苏清影正从不远处朝着他一步步走了过来。 　　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之后，发灰姑方正业心口处的疼痛感突然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为什么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而难受，张红星被抓住了，他的计谋也是失败了，苏清影会好好的，不会遇到危险，那种没有被发现的假设不会存在，他又何必庸人自扰？ 　　方正业收敛了情绪，快步朝着苏清影走了过去，最后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清影，你怎么过来了？” 　　苏清影坦然说道：“我有点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听到苏清影的话后，方正业的耳朵悄然红了起来，他的心像是泡在温水里面似的，暖暖的，舒服极了。 　　“我没事儿，谢谢你关心。” 　　方正业的声音变得柔软了下来，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此时的他看着苏清影的眼神异常温柔。 　　“对了，人抓住了没有？他怎么说？” 　　苏清影上下打量了方正业一番，见他确实像是没事儿人的模样，这才放心下来，不过她比较奇怪的是，方正业的耳朵好像又红了起来，自己刚刚好像也没有看见他抓耳朵……难不成是在抓张红星的时候被他给抓伤了？ 　　“正业，你头低下来一些。” 　　苏清影突然开口说了一句，示意方正业将头低下来一些，方正业虽然觉得有些奇怪，还是乖乖地将头往下低了低。 　　然而下一秒钟，他便感觉到一只带着些许薄茧子的柔嫩手指捏住了自己的耳朵，方正业的身体瞬间僵在了那里，大脑中一片空白。 　　此时的苏清影距离他很近，近到方正业都能感觉到苏清影的呼吸吹拂在了他的面颊上，一股微甜的香气从她的身上飘了过来，方正业只觉得自己呼吸间全都是苏清影身上的香味。 　　他的耳朵变得更红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 　　“奇怪，耳朵上也没有抓痕，怎么会这么红？是过敏了吗？我那里有抗过敏的药，回头拿给你抹一抹。” 　　苏清影捏着方正业的耳朵瞧了瞧，并没有发现有伤痕之类的，她越发觉得奇怪，以为对方是过敏体质，像是这种体质的人，春秋天是很容易过敏的。 　　苏清影说完话后，便松开了捏着方正业耳朵的手，不过仔细一瞧，发现他的脸似乎也红了起来。 　　这是过敏症状又变得严重了吗？ 　　“正业，你……” 　　苏清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方正业给打断了，他竭力想要装作没事儿人的样子，但是发红的面颊还是泄露出了他此时的心绪。 　　“清影，你吃饭了没有？我那里的饭菜还没动，你要不要吃一些？” 　　见过方正业，确认他没事儿后，苏清影也放心了下来。 　　“好吧。” 第49章 　　“你说什么？那个新来的老师竟然是间谍？” 　　跟宋家国一起匆匆赶来的彭进步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 脸上露出了愕然之色，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毕竟在彭进步的印象之中，间谍不都该打入厂子内部吗？而封工小学的老师, 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属于封工编制内的工作，毕竟学校是建立在工厂外围, 老师的宿舍也是在家属区最靠边的位置，分配过来的老师只是过来教孩子而已，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还能从事间谍工作，怎么想都让人觉得荒谬。 　　然而不管彭进步相不相信, 这件事情都是真的。 　　方正业看着彭进步, 开口说道：“彭厂长, 你这么想就错了, 虽然张红星并不能进入厂区，但并不代表他什么都做不成。” 　　若真是厂子内部的缘故，限制反而会更多一些, 而这个老师的身份却给了张红星极大的便利。 　　很多时候，人们抓间谍的时候习惯性地会将注意力放到其他一些更重要位置的人，反而忽略了其他远离重要位置的人, 毕竟在大家的认知里面, 处在外围的人是获得不了核心秘密的。 　　可事实并非如此, 方正业是上过战场的，当初在边境线对抗印军的时候，很多看似无害的人, 却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方正业明白, 任何看似无害的人都不能轻易忽略,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无害’的人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虽然张红星只是个老师, 连封工厂区这边都进不来，可是他所教的那些学生基本上全都是厂子里面工人或者技术员的孩子，若是先想要获取情报，从这些孩子的口中便能知道很多事情。 　　要知道很多家长或许在面对外人的时候会顾忌着各种原因，不敢畅所欲言，但是在家里面的时候，他们说话做事往往不会避讳着年幼的孩子们，这也就导致了不少小孩知道很多事情。 　　大人们总以为孩子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们却忘记了，除了那些抱在怀中的奶孩子之外，有几个孩子是不记事儿的？ 　　正是因为年纪不大，他们分辨不出轻重，不经意间就将一些重要的消息泄露了出去，而张红星并不需要知道太具体的事情，只要一些细枝末节的细节，就足够他推断出很多东西来了，而他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面，只要能操控住小孩子就可以了。 　　“叶沉舟是技术部副部长叶朝阳的儿子，因为他没有母亲的缘故，所以叶朝阳上班的时候经常会将他带到技术部去，而他这么一个小孩子，很少会有人防备他的。” 　　叶沉舟这么大的小孩真是容易对老师产生信任的年纪，只要老师对他足够好，他便会完全地信任自己的老师，而当他给予了全部的信任时，孩子的天性会让他习惯性做事情来讨好自己信任的老师。 　　张红星花费了不长的时间，就让叶沉舟对自己付出了百分百的信任，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以及能接触到的东西，再加上从他口中探听出来的消息，足够让张红星制定出一个完善的计划来了。 　　毕竟谁会防备一个孩子呢？尤其这个孩子还是厂子里小领导的孩子，便更加没有人防备了。 　　叶沉舟对自己的老师言听计从，张红星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再加上因为年纪小，他没有太强的分辨力，是非观也不强烈，他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会造成什么样严重的后果。 　　“叶沉舟因为叶朝阳的缘故，可以自由出入苏工的工作间，而因为他是个孩子，很少会有人注意到他，这么大点儿的一个小孩子偷偷摸摸地搞破坏，其他人是很难发现的。” 　　而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小孩子嘛，调皮捣蛋是正常的，他们只会以为他是不小心弄坏东西的，根本不会往其他方面去想。 　　彭进步听到方正业所言，猛然发觉一件事情——原来他们厂子的宝贝工程师差点就要被一个孩子给炸上天了。 　　“还有一件事情，我刚刚在他的宿舍里面看到他跟运输部一个小队长的孩子在聊天，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我相信他不会做无用功的。” 　　“运输部的人是要负责将我们厂子里的东西运输出去的，而苏工他们的一些研究成果也会由他们送走，知道了这些人的出发时间，然后再中途设下埋伏，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事实上学校里面还有很多厂子里面工人和技术员的孩子，技术人员的孩子们可能对于保密还有一点点的认知，可其他的一些普通员工的孩子们又哪里知道什么保密不保密的？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泄露出去的东西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反正家里大人说话的时候没有避讳着他们，他们也就以为那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张红星就是这样利用这些孩子们编织出了一张巨大的情报网，而他则利用他们来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其心计手段简直令人让人发指。 　　年幼无知的孩子们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信任自己的老师，所以老师让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却没有想过，老师让他们做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可以去做。 　　小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会带来什么样子的恶果，长大一些之后，他们明白了道理，到时候他们又如何面对？ 　　再有一点，张红星完全可以利用老师的身份洗脑这些孩子，潜移默化地改造他们，从小根深蒂固的观念一旦被改变，这些孩子们便有很大的可能被张红星给培养成新的间谍。 　　彭进步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脸色难看得吓人，幸亏方正业及时把这颗毒瘤给拔出来了，要不然的话，真让他在学校扎根，那学校岂不是成了间谍窝子了？ 　　“这人的心简直太狠毒了，我要去问问他，看看他幕后指使是谁。” 　　从现在看来，这人来到封工的目标极为明确，他就是冲着苏清影来的，再想到苏清影刚接手还在准备期的项目，联想到他所算计的东西，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可想而知。 　　更加让彭进步心神不宁的是，这个项目是苏清影刚刚接手的，还没有正式投入研究，张红星是一个月前分配到封工的，那个时候项目刚刚立项，这个间谍就过来了，这其中隐藏着东西让人细思极恐。 　　想到这里，彭进步坐不住了，立马让方正业带着他去见张红星，方正业没有说些什么，将彭进步带到了关着张红星的房间里去。 　　刚刚被方正业刺激了一番，张红星此时的面色极为难看，他此时的下巴仍旧处在被卸掉的状态，因为嘴巴一直都没有合拢，哈喇子流得到处都是，方正业进来之后，便将他的下巴安上了，而张红星刚能说话，便朝着方正业大骂了起来。 　　而方正业立马将他的下巴卸了下来，之后再安上，张红星还是不停地骂人，方正业便不停地卸掉他的下巴，然后又将其安上，他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喀吧喀吧的声音在房间内不停的响起。 　　明明做着如此凶残的动作，但是方正业那张漂亮的面孔上却依旧平静如水，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愈发干净利落，安卸下巴的动作行云流水，看着倒是带着几分诡异的美感。 　　然而彭进步听到那喀吧喀吧的声音之后，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来——虽然这卸掉的并不是自己的下巴，但他眼见着张红星的下巴被不断卸掉又安上，这画面带来的冲击还是让人制不住浑身发冷。 　　就这么来回安卸了几十次之后，张红星终于学了乖，再一次将下巴安上的时候，他没敢再冲着方正业咒骂些什么，不过他却将嘴巴闭上了，无论彭进步说些什么，他都摆出一副绝对不会回答的模样。 　　骂人就卸他下巴，那他不骂人了还不行吗？看看他们能把他怎么样。 　　“是谁派你来的？你到我们封工来到底想做些什么？你最好快点回答，否则的话不要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像是张红星这样的间谍，彭进步这个大厂的领导有权利审问处置，不过这审讯的过程却并不顺利，张红星摆出了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样，不管彭进步说些什么，他始终一言不发，什么都不肯说。 　　而彭进步显然也没有过审讯的经验，问了半天张红星什么都不说，倒是把彭进步给气得不轻。 　　这家伙油盐不进，什么都问不出来，简直让人头大。 　　而方正业见状，便让彭进步出去一下，自己和这个张红星好好聊一聊。 　　“彭厂长，请您先出去一下，我跟他聊一聊，或许等一下他就愿意说话了，” 　　听到方正业这大言不惭的话，张红星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了浓浓的讥讽之色。 　　他就连死都不怕，还能怕这人跟自己聊一聊？难道他真以为凭着他卸人下巴的那种法子，就能让自己将自己隐瞒的东西给说出来吗？简直是在做梦。 　　不过彭进步倒是很相信方正业，他自己在这里问了半天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便干脆全权交给了方正业让他来处理，而他则离开了房间走了出去。 　　方正业活动了一手腕，看向了被捆着坐在那里的张红星，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打量着大肥猪似的。 　　作为一个老师，张红星长得斯斯文文的，看起来就是一个文化人，而且他身上带着一种儒雅的气质，任凭谁看到他也不会将他跟间谍这个身份联系起来的。 　　根据方正业的观察，为了保证他能融入老师这个身份不露馅，对方受过的训练有限，他能跟人对打几招，但是身体素质却并不好，刚刚交手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张红星的身手只能说的上是一般，在自己手下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 　　他在被发现的时候能毫不犹豫地寻死，但是方正业并不认为他能扛过审讯。 　　“我倒是想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方正业淡淡地开口说道，活动了一下手关节，朝着张红星走了过去。 　　…… 　　彭进步守在门外，隔着一道薄薄的木门，他没听到屋子里面有多大的动静，也不知道方正业是用什么法子能让这个拒不配合的间谍将话说出来。 　　他们封工得了苏清影，虽然她的存在让封工的生产水平上了一层楼，但同样的，他们也要面临着更多的危机。 　　不过相比较过去，就算风险会大上许多，他也愿意留下苏清影，毕竟有了她的存在，封工才会有更好的发展。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房间的门打开了，方正业朝着彭进步说道。 　　“彭厂长，您进来吧，现在他什么都愿意说了。” 　　彭进步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大步走了进去，只见刚刚还跟个硬骨头似的闭嘴不言，什么都不肯说的张红星现在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似的，他的一张脸白得吓人，看样子就像是小死过一次似的。 　　此时他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刚刚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看着谁的目光都充斥着浓浓的憎恨之色，可是此时他的眼神却变得慌张起来，尤其是在方正业靠近他的时候，他的身体甚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看，像方正业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鬼似的。 　　方正业拍了拍张红星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 　　“好了张老师，你不是说什么都愿意说的吗？那现在怎么还不说话？” 　　张红星听到这话之后，身体剧烈的颤抖了起来，连带着眼神都有些涣散，他并不怕死，然而可怕的是，落到这个男人的手里面比死都还可怕，他确实受过不少专业的训练，但是那些训练却比不上方正业带来的恐怖， 　　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是什么？那便是生不如死。 　　“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放过我。。” 　　张红星几乎要哭出来了，此时的他无比的老实，彭进步问什么他就回答些什么，不敢再有丁点的隐瞒。 　　张红星确实是间谍，但是他所使用的身份却并没有问题，他身家清白，自己也是正规师范学校毕业的，他之所以会成为间谍，是因为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策反了，从那个时候他就一直从事着间谍活动。 　　当年策反他的那个人已经因为意外死去了，后来又有上线接管他，给他发布各种任务，但是跟他联系的上线是谁，张红星却并不知道对方具体的名字，只知道他的代号叫做苍狼。 　　“李明光是不是被你策反的？他的那些金条是不是你给他的？” 　　彭进步想起李明光的事情，便询问了一句，然而张红星却摇头说道。 　　“不是我，我这次过来就是冲着技术部去的，他并不是由我负责。” 　　张红星确实没有说谎，他们这样的间谍基本上每个人都只负责单独的一条线，他接到的任务就是毁掉苏清影接手的新项目，让她无法完成研究。 　　正是因为自己小时候便是被人策反的，所以张红星很清楚小孩子的破坏力到底有多高，小孩子的性子单纯，也是最容易被洗脑的，只要用些手段，很容易就让他们相信自己的话。 　　他小时候便是这么被那个间谍洗脑的，而且对对方所说的话都深信不疑，等到他自己成年之后可以单独出任务了，大多数时候利用的也是小时候学到的法子。 　　毕竟从小孩下手，很容易避过其他人的怀疑，这一招简直百试不爽，他独立完成的任务基本都是靠着这一招成功的。 　　“李明光竟然不是他负责的，那他背后那条线又是谁？” 　　原本以为抓住了这个间谍，就能将李明光背后之人给抓出来，谁能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出。 　　李明光确实是被策反的，可是负责他的人却并不是张红星。 　　看来还是得继续往下查。 　　唯一让人高兴的是，封工并没有其他间谍的存在，张红星是唯一的一个，但是有没有被策反的人，他们现在还不清楚。 　　张红星这边能问出来的问题全都问出来了，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将张红星交给上级领导部门。 　　彭进步很快向上级领导打了电话，将这件事情汇报了上去，而上级领导很注重这件事情，没过多久就了人过来带走了张红星。 　　张红星的问题处理了之后，剩下需要解决的就是李明光了。 第50章 　　之前方正业还觉得李明光或许会和苏清影那边的事情扯上关系, 可是现在看来，李明光这里的问题和苏清影那边并不是同一路。 　　这件事情还需要继续调查下去。 　　上面领导派人过来的时候，彭进步已经将收缴的黄金和钱交了上去, 且不说他并不是个贪婪的人，就算有贪心, 他也知道什么能拿什么不能拿，这些东西都得过了明路才成，留在手里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 　　对于如何处理李明光, 彭进步询问了方正业的意见, 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彭进步觉得方正业他能凭借着一己之力揪出来张红星这个间谍, 李明光这边儿应该也没有问题。 　　“正业，我觉得现在应该把事情和李明光摊开了说，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 然后让其带罪立功，我们顺藤摸瓜抓住他背后的那个人。” 　　这是彭进步的想法，但是方正业却摇了摇头, 否定了他这个主意。 　　“彭厂长, 我觉得这样并不可取, 因为现在我们并不知道李明光到底已经被对方策反到了什么程度，而他究竟做了多少危害封工的事情。” 　　带罪立功的前提是李明光的心还没有彻底歪到底，而且他也没有做下不可挽回的事情, 那样的话, 他们让李明光戴罪立功还行, 可是如果李明光已经彻底反叛了, 那么他们这样做无异于放虎归山。 　　若是李明光知道他们这边儿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索性破罐子破摔，将这一切都告诉他背后的那个人，那么他们将会处在被动的局面。 　　方正业说的很有道理，彭进步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而方正业的意思是他们假作一切都不知道，然后顺着李明光这条线往上挖。 　　毕竟现在张红星那条线已经断了，背后之人有很大概率会让李明光顶上，他们派人盯着李明光，或许可以找出他背后的人。 　　彭进步思来想去，觉得方正业这个提议不错，他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同意了这种做法。 　　“可以，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全权处理。” 　　方正业表示，为了抓出李明光背后的那个人，他可能会剑走偏锋，希望彭进步明白，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抓李明光背后的人。 　　“彭厂长，我希望您能明白，不管接下来我做什么，其核心目的就是为了抓住幕后黑手。” 　　“我相信你可以做好这件事情的。” 　　彭进步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对他充满了信赖，他相信以方正业的能力，是绝对可以完成任务的。 　　处理完了张红星之后，总算是解决了一件事情，而方正业在送走了彭进步之后，便来到了关着李明光的房间。 　　此时的李明光已经被关了四天时间了，从一开始的淡然，到现在他已经变得急躁不安了起来，总觉得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随着被关的时间越来越长，李明光心里面也越来越没底儿了。 　　未知是最可怕的，再加上昨晚上的时候，他的两个儿子李护国李护明又被人给带走了，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身一人的时候，李明光不可避免地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就在他被自己脑补的东西给吓住的时候，方正业推门走进了房间，而李明光看到方正业之后，脸上的神情变幻，最后他木着一张脸看着方正业，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开口。 　　而方正业慢悠悠地走到了李明光的跟前，凑近了看着他，而李明光咬了咬牙，脸上的横肉跳动了起来，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失态。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方正业突然笑了起来。 　　他生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一颗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李部长，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家里面发现了什么东西？” 　　听到方正业这句话之后，李明光的眉头跳了跳，脸上的神情巨变，面颊上的肉都跟着抖了起来，不过他却仍旧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 　　方正业不以为意，拉开板凳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甭提多轻松惬意了。 　　此时的方正业身上的气势悄然发生了改变，原本的那些正气消散不见，眉眼间多了几分邪肆贪婪之色。 　　“我在你的炕洞里发现了不少好东西，啧啧啧，我倒是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在炕洞里藏这么多的好东西，亏得我曾经听人说过那些地主土财主藏东西的法门，否则的话还真要被你瞒过去了……李部长，只这些东西的来路应该不正吧？要不然的话，你怎么可能将东西藏的那么隐秘？”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李明光骇然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嘴巴哆嗦了半天，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而他的身体则像是风中落叶一般抖了起来。 　　自己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被他给发现了，方正业他跟自己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做什么？ 　　“别紧张，我并不知道你这些东西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当然，我也没有探究的意思，我说这些话只是想告诉你，那些东西归我了。” 　　方正业的话让李明光愣住了，他原本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下来，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要笑，可是最后笑容还是凝固在了脸上。 　　“那是我的东西，你怎么敢私自藏起来？你就不怕我告诉其他人？” 　　原本还以为方正业是什么风光霁月的人物，倒是没想到他的本性也如此贪婪，不过也难怪，那么多的好东西，谁见了能不动心？就算是圣人在世，也无法抗拒那些金子的诱惑。 　　“你的东西？如果这东西来历光明正大的话，你为什么要藏在炕洞里面，别告诉我说你就喜欢把东西往炕洞里藏，这种鬼话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似乎看穿了对方是在虚张声势，方正业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道：“李部长，你要是愿意把这些钱都给我，你今天就能出去，你若是不愿意，那你便继续在这里待着，我没有意见，毕竟被关着的人可不是我。” 　　说到这里，方正业话锋一转，语调之中多了几分轻佻之意：“只不过你那两个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这种磋磨，那两个半大小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李明光没有想到方正业竟然会如此厚颜无耻地威胁自己，他死死地看着对方，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那样子就像是要扑上来活生生地咬死方正业似的。 　　但是他不敢，此时他处在绝对的弱势，如果得罪了方正业，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考虑好了没有？我数三声，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么就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吧。” 　　“一，二……” 　　三还没有说出来，李明光瞬间认怂了：“方科长说笑了，我家炕洞里面除了灰土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方科长说的话我不明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钱财是小事儿，他必须要保证自己和儿子的安全。 　　而且，这世界无欲无求的人才没有弱点，方正业如此贪婪，殊不知他是把自己的把柄递到了他的手上？ 　　真以为他的钱是好拿的吗？ 　　方正业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李部长果然是个聪明人，今天晚上你就能跟自己的两个孩子回家去了。” 　　李部长心都在滴血，可是现在方正业处在绝对的优势，他除了认栽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 　　方正业下班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等到他到了家门口的时候，便瞧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蹲在那里。 　　“方哥，你回来了！” 　　瞧见方正业之后，那人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他麻溜地站了起来，飞快地朝着方正业跑了过来。 　　“方哥，你交代我办的东西我都办好了，床单被罩，喜字红布，还有瓜子花生糖果，我全都给你弄来了。” 　　方正业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喜色来，他拍了拍徐厚光的肩膀，认真地向着对方道了谢：“瘦猴，麻烦你了。” 　　徐厚光嘿嘿笑了起来，连连朝着方正业摆手。 　　“方哥，你这就太见外了，你让我办事儿是看得起我，你要是还跟我道谢，那不是外道了吗？咱们兄弟谁跟谁呢。” 　　徐厚光觉得自己和方正业之间的关系不错，他们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方正业让他干活儿，那是把他当自己人看待，道谢啥的话一说，可不就外道了吗？ 　　方正业开了院门，跟徐厚光一起将门口堆着的这些东西全都挪了进去。 　　“对了方哥，你想买的汽水今天还没到，虎子哥那边儿说了，明天他亲自给你送过来。” 　　现在办婚礼一切从简，方正业已经跟彭进步打了申请，礼拜一的时候会在大礼堂那边儿办个革命婚礼，虽然不像是过去那样得摆酒席啥的，但是汽水小糖瓜子花生啥的是不能少的。 　　方正业抽不出时间来，便将这些活计交给了徐厚光，让他帮自己去采买，这家伙是个办事儿妥帖的，东西基本上全都买齐了。 　　大红的喜字是徐厚光的姐姐和妈妈两个亲自剪出来的，她们的手巧，剪出来的喜字格外漂亮，当门窗贴上喜字之后，原本稍显清冷的院子瞬间变得喜气洋洋了起来。 　　徐厚光一边用浆糊沾着喜字，一边儿满是羡慕地说道：“方哥，我可真羡慕你，之前你连对象都没有呢，现在竟然要结婚了，我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结婚呢。” 　　方正业接过徐厚光手中的喜字，将其贴在了一旁的米缸上，嘴里则说道：“快了快了，只要你松口要结婚，你妈立马能给你介绍个好的。” 　　徐厚光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对了方哥，苏工有个堂妹，我看她挺不错的，你能不能把人介绍给我呀？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苏清影的堂妹？ 　　方正业的脑子里面浮现出了一个长着圆脸的女同志，她的长相符合时下审美，长得是珠圆玉润的，也难怪徐厚光会看上他。 　　“这怕是不行，人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苏红玉似乎对方正堂的关注度比较高，应该是想要和他处对象，人家没有这心思，徐厚光还是不要过来凑热闹了。 　　“那还真是遗憾，苏工还有没有其他的姐妹了？” 　　徐厚光不死心地问了一句，结果得到的答案还是否定的。 　　得，他跟方正业做连襟的希望是没了。 　　方正业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家里隔三差五就会做一次卫生，房子窗明几净的，倒是不需要怎么收拾，两个大男人一起忙活，没多久便将家里面给整理出来了。 　　方正业回房间拿了些工业票给徐厚光，让他回头张罗着把缝纫机给买回来——他妹妹徐莹莹在百货大楼做售货员，有内部渠道可以帮忙。 　　“方哥，你这也太客气了，不行，这票我不能要……” 　　方正业直接将票和钱塞进了徐厚光的怀里面：“我结婚置办东西，要是让你掏钱，那我成什么人了？你拿着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不能让你吃亏。” 　　徐厚光推脱不过，只能将票和钱给收下来了。 　　“对了方哥，虎子哥那边儿让你明天有时间过去一趟，说有好东西给你留着呢。” 　　徐厚光转移了话题，说起了许文虎交代的事情，方正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眼瞅着时间不早了，徐厚光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和方正业说了一声后，便离开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天还没亮，方正业便骑车进了城。 　　方正业赶到许文虎家的时候，他还没起床，听到敲门声后，许文虎揉着眼睛从屋子里面出来了，打开门瞧见来的是方正业，许文虎瞬间来了精神。 　　“方哥，你今天来得可真够早的。” 　　早上雾气大，方正业一路骑车过来，头发已经被露水给浸得潮露露的。 　　许文虎见状，急忙将人给迎了进来，然后又从卫生间拿了毛巾给他擦头发。 　　方正业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道：“你不是说有好东西么？在哪儿呢？” 　　许文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方哥，你这是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准备当女的呢，真不知道你要这么些布料干嘛。” 　　之前方正业托徐厚光来跟他打了招呼，说让他尽可能地多弄些布料来，最好是花样好看的，说是以后做衣服用。 第51章 　　封城有两个服装厂, 所以布料之类的倒是不难获得，但是大多数布料都送往全国各地，剩下的一些花样好看的都会被服装厂的内部人员留下来, 很少会流向市场，这些布料都是许文虎费了很大心思才弄到的。 　　“不过东西虽然弄到了, 但是方哥你得有个心理准备，这些布料的价格相对而言会贵上一些，我收来的价格比较高，所以……” 　　亲兄弟明算账, 话要说在前面, 许文虎斟酌片刻, 还是把布料的价格都说了出来, 而方正业闻言，朝着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多少钱你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我相信你不会坑我的。” 　　这些东西又不是许文虎自己家生产的，他也得从别人的手里弄到，方正业自然不会占他这个便宜。 　　许文虎没先说价格, 而是引着方正业到了自己囤放东西的房间, 他将整整齐齐堆放在一起的布料指给他看了之后, 又从旁边的木头箱子里面取出一个很漂亮的盒子，他拿出来的盒子是枣红色的，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盒子上面还雕刻着漂缠枝莲纹, 看着很是漂亮。 　　“这是我之前得到的一个檀木的梳妆盒, 据说先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用的。” 　　说着许文虎将梳妆盒打开, 梳妆盒里面还嵌着一枚小镜子, 里面放着一个漂亮的牛角梳子，另外还有一盒桂花味的香膏。 　　“方哥，这可是好东西，我送给你，算是给你的新婚礼物。” 　　许文虎说着，便将那个檀木梳妆盒放到了方正业的手中。 　　“我瞧着方哥你特意让瘦猴过来跟我说要漂亮的布料，想来未来嫂子是个喜欢漂亮东西的，这个檀木梳妆盒嫂子应该会喜欢的。” 　　这份礼物倒是送到了方正业的心上，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接过檀木梳妆盒仔细看了起来，这东西的做工不错，触手生温，又带着淡淡的香气，苏清影应该会喜欢的。 　　而将梳妆匣交给方正业后，许文虎则又走到了另一旁去。 　　在那一叠的布料旁边放着一个刷着红漆的柜子，柜子是上面画着漂亮的牡丹花纹，许文虎过去之后便将这红色的柜子抱了过来放在布料旁边。 　　柜子打开之后，里面放着许多件漂亮的毛衣，这些毛衣的样式各不相同，有开衫，有高领毛衣，还有毛线马甲之类的，每一件的花样都不一样。 　　“我先前瞧着你挺喜欢我奶奶织的毛衣，我奶奶听说你要结婚了，便让我请了隔壁几个婶子过来一起帮忙，我奶奶提供花样，她们一起帮忙织，婶子大娘们都是熟手，很快就将这些东西织出来了，你瞧一瞧，喜不喜欢？” 　　方正业倒是没有想到许文虎竟然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他原本只是想让他帮忙搜罗些布料，却没成想他竟然准备了这么多。 　　“虎子，谢谢你，我结个婚，倒是让你费心了。” 　　许文虎笑了笑，开口说道：“方哥你可别这么说，结婚可是头等大事，明明时间这么紧，方哥你还竭力想要准备到最好，我瞧着你这么上心的样子，显然是对未来嫂子很是喜欢，我这人也没别的本事，力所能及的事情自然是要帮你忙忙的，毕竟除了这个，我也没有其他什么大本事。” 　　除了这些衣服毛线之类的东西，许文虎另外还准备了一些鸡鸭鱼肉，这些东西都他都已经收拾干净了，整整齐齐地放在了竹筐里面，回去之后方正业直接就能拿去下锅。 　　“另外还有这些东西，算是我给方哥你和未来嫂子的贺礼，你们吃了好补补身体，争取来年生一个大胖小子。” 　　原本他只是要些布料，但是许文虎却琳琅满目地准备了这么多，方正业心下感动不已。 　　看完了准备好的这些东西，许文虎又带着方正业去了许奶奶的房间，说是许奶奶听说他要结婚，有东西要给他。 　　方正业跟着许文虎一起进了许奶奶的房间，许奶奶正靠在被子上织毛衣，看到方正业过来，她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然后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跟前来。 　　“许奶奶，您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 　　方正业笑着说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到了许奶奶跟前，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许奶奶从身旁拿出一个小木盒子，然后将其放在了方正业的手里。 　　“正业啊，奶奶这里没什么好东西，知道你要结婚了，这个东西送给你，当做奶奶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方正业想将盒子打开，但却被许奶奶给拦住了，她笑呵呵地说道。 　　“这可是给新娘的礼物，你做新郎的可不兴拆开，等明个新娘过门了，你拿给新娘瞧瞧，就说这是许奶奶给她的进门礼。” 　　许奶奶都这么说了，方正业便将盒子收了起来，没有打开看是什么，他陪着许奶奶聊了一会儿天，眼看着外面天已经亮了起来，他便跟许奶奶说了一声，从她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这大包小包的东西挺多的，方正业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倒是不方便带回去，而这个时候许文虎不知道从哪儿推出了一辆三轮车，然后将这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都放了进去。 　　“方哥你放心吧，我做事儿你还不放心？我保证把这些全都给你送回家去，绝对不耽误你结婚。” 　　“你小子真是贫嘴。” 　　方正业笑骂了一句，倒是也没有用跟许文虎没客气，他们一个人骑三轮车，一个人骑自行车，一起朝着封工去了。 　　到了方正业的家，许文虎帮着方正业将东西归置整齐了，这才准备告辞离开。 　　许奶奶一个人在家，他不能在外面耽搁时间长了，得回去照顾着她才成。 　　“我让你准备的事情你准备如何了？过两天考试就要开始了，记得到时候过来参加。” 　　方正业提醒了许文虎一句，虽然做生意赚钱很重要，但也不能把这最关键的事情给忘记了，毕竟有个正式工作，总比一直当倒爷稳妥。 　　许文虎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方哥你放心就是了，我一直在复习呢，保管不会丢你的人。” 　　方正业知道许奶奶还在家等着许文虎回去，因此也没留他吃饭，交代了让他仔细看书，别懈怠了 ，许文虎应了一声，骑着三轮车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 　　虽然两人的婚事儿赶得有些急，不过方正业还是尽可能地将东西都准备齐全了，他将家里的东西规整了一番，看着仿佛焕然一新的小院，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这个空荡了许多的家，终于要迎来女主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听到身后传来的沉重脚步声，方正业回过头去，便看到方贤德虎着一张脸大步朝着他走过来。 　　“大伯，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看着怒气冲冲的方贤德，方正业笑着开口问了一句，态度就跟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分别。 　　然而方正业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方贤德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他的嘴角抽了抽，沉声开口问道：“听说你要结婚了，明天就要办事是不是？” 　　方正业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说道：“是啊，原来大伯你知道了，这样也好，省得我去通知你们了。” 　　方贤德没想到方正业竟然如此轻易地就承认了这件事情，他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想也不想地对着方正业说道：“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就准备自己一个人给办了？我是你的亲大伯，你怎么不去通知我一声？要不是我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这件事情，我是不是要等你媳妇过门了才能知晓这件事情？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越说越生气，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方显德看着院子里面贴着的这些大红色的喜字，只觉得这些红色看着十分的扎眼，明明他是方正业的亲大伯，他要结婚的事情自己却并不知道，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别人怎么看他？ 　　按照常理来说，方正业结婚得头一个告诉自己才是，结果现在他家里都布置完了，明天新媳妇就过门了，可是他却连方正业娶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今天还是方贤德去上班的时候，办公室的同事对他说了恭喜，他这才知道方正业要结婚了。 　　天知道那个时候被同事说恭喜的时候他有尴尬，他都不记得自己找了什么理由应付了同事，胡乱地跟他们扯了两句后，他才找了理由跑出来，想当面问问方正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大伯你也别生气，我原本今天准备告诉你的……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 　　方正业倒是没说谎，他原是打算等到今天晚上的时候到方贤德家去一趟，将自己要结婚的事情告诉他们，然后邀请他们明天到大礼堂去参加婚礼。 　　至于让方贤德他们帮忙，方正业并没有这个想法，结婚是他的事情，既然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办得妥妥当当，那又何必让方贤德跟着忙活？ 　　看到方正业那坦然自若的样子，方贤德感觉自己的嗓子里面像是堵了团什么东西似的，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许久之后，他方才开口说道：“正业，你是不是还在埋怨我这个做大伯的？所以结婚这事儿才不通知我的？” 　　方正业的父母去世之后，最亲近的人应该就是他这个大伯，当年方贤德将方正业接回家住了一年的时间，后来国家开始征兵，十七岁的方正业就去参军了，那之后他们的联络就很少了。 　　其实方贤德也清楚当年方正业之所以会去当兵，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妻子的缘故。 　　可是那个时候的方贤德总想着家和万事兴，再加上方正业那会儿也就是个小孩子，等到他再大一些，自己帮他张罗着结个婚，分家出去另过了也就没事了。 　　而且方贤德没说的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想着是要帮方正业安排工作，张罗结婚什么的，这两样都得要要自己出钱，许文静会有些不乐意也是正常的。 　　这当长辈的说上两句，他一个晚辈听听也就是了，怎么还能记在心里头呢？ 　　若是早知道方正业的气性这么大，他当年也就约束一下许文静了，他弟弟唯一的一个儿子，却跟他这个当大伯的如此生分，等百年以后自己到地底下见了他弟弟，他该如何跟自己那弟弟交代？ 　　“大伯，您这话从何说起？我对您能有什么意见？只是结婚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张罗了，不需要您帮忙，您工作那么忙，这种小事儿就不劳烦您了，等明天您来参加婚礼就行了。” 　　眼见着方正业认真地开口说道，一副坦荡的模样，仿佛结婚真的只是他自己能解决，不需要长辈插手的小事儿似的。 　　偏生他还说不出旁的话来，毕竟方正业也是因为心疼他这个当大伯的工作忙，所以才自己解决的。 　　看到他这样子，方贤德只觉得满心疲倦，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侄子是跟他生分了，现在自己再说什么也没办法挽回彼此之间的感情。 　　“别的先不提，你至少要跟我说你跟谁结婚吧？新媳妇都要过门了，我这个当大伯的还不知道未来侄媳妇是谁。” 　　其他的事情暂且先不说了，他至少也要知道方正业的结婚对象是谁吧？ 　　“苏清影，大伯你应该知道她是谁。” 　　当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之后，方贤德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满脸愕然地看向了方正业，磕磕巴巴地说道：“你说什么？你要跟苏清影结婚，她不是在跟你堂哥处对象吗？” 　　许是因为怕方贤德会插手的缘故，许文静并没有跟方贤德说起方正堂和苏清影黄了的事情，他一直以为方正堂在和苏清影处对象呢，结果现在陡然间听到方正业说他的结婚对象是苏清影的时候，方贤德直接愣住了。 　　看到方贤德这样子，方正业笑了笑，温声说道：“原来堂哥没有跟您说吗？堂哥觉得清影跟他不合适，一直犹犹豫豫的，而且相对于清影来说，堂哥更喜欢她的堂妹，就是上次大伯您介绍给我的那个女同志，叫苏红玉的，我瞧着堂哥和苏红玉同志之间关系倒是挺不错的。” 　　“清影那边儿您应该也知道的，厂子里面催得急，为了不影响工作，她必须要尽快结婚，堂哥又不太愿意，所以……” 　　剩下的话方正业并没有说，但是他相信方贤德会明白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方贤德此时已经弄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想到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儿子，方贤德好悬没晕过去。 　　之前他就发现了，方正堂对苏清影似乎不怎么上心，跟人家处对象一副勉勉强强的样子，一开始他还以为方正堂是嫌弃苏清影年纪大了，结果现在看来，原来他就没相中苏清影。 　　难怪这两天许文静没有再揪着方正堂说让他不要和苏清影结婚的话，却原来是他早就换了对象。 　　“你先忙，有什么时候你就跟我说，我是你大伯，你甭跟我客气。” 　　好好的儿媳妇就这么丢了，虽然成了侄儿媳妇……但那跟自己的儿媳妇是一回事儿吗？ 　　方贤德再也待不住了，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方正业家。 　　他得回去好好地跟许文静和方正堂算算账。 　　这天早上，苏清影和苏红玉刚刚吃过早饭，院门就被人敲响了，苏清影起身过去开门，便发现自己的爸妈和弟弟三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外面。 　　看到他们之后，苏清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开口问道：“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听到苏清影的话后，柳絮果朝着自己的女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说我们怎么过来了？你明天就要结婚了，我们过来帮你张罗一下。” 　　苏天恩也跟着说道：“是啊，清影你该不会忘记这事儿了吧？” 　　苏清影自然是没有忘记的，但是在她看来，结婚就是去领个证就结束了，根本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折腾。 　　柳絮果一看就知道苏清影在想些什么，她也懒得跟自己这个闺女掰扯些什么，招呼着男人和儿子一起往屋子里搬东西。 　　苏清影看着门外停着的那辆三轮车上堆满了的东西，不免觉得有些头大——结个婚而已，用得着这么些东西吗？ 　　不过现在这种时候她的意见并不重要，柳絮果一声令下，苏清影认命地开始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第52章 　　在厨房里洗碗的苏红玉听见外面的动静, 擦了擦手就从厨房里面跑了出来，见到苏天恩和柳絮果他们，苏红玉的面上立马带出了笑容来。 　　“大伯, 婶娘，你们来了。” 　　她飞快地上前, 接过了柳絮果手中抱着的被子，将其放在了沙发上。 　　人多力量大，一群人来回两趟就把东西给搬完了，客厅的沙发上和地上摆满了东西, 都是柳絮果和苏天恩两人给苏清影准备的嫁妆。 　　柳絮果看着没有一点儿喜气的屋子, 气不打一处来, 她点了点头苏清影的额头, 开口问道：“你别跟我说你明天就准备从这样的家里出嫁了。” 　　苏清影环顾四周，满脸茫然地开口说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柳絮果抓狂地说道：“你说呢！这哪里像是一个新嫁娘的屋子？” 　　苏清泉默默地抱出来一个木头盒子，盒子打开以后, 里面满满的都是大红喜字。 　　“姐，贴上这个喜气就有了，你甭操心, 我帮你贴, 保管让这屋子大变样。” 　　苏清泉觉得自己老娘对自己姐姐还没有清楚地认知, 苏清影对这种别人看来很重要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这大抵就是科研人员的共性，怎么教都是教不会的, 与其浪费口舌, 倒不如直接上手开干。 　　“红玉姐, 你帮我调点浆糊, 咱们一起去贴喜字。” 　　苏清泉笑呵呵地招呼了一句, 让苏红玉跟自己一起去贴喜字。 　　苏红玉应了一声，带着他去了厨房。 　　她看了一眼到上下蹿着让她调浆糊的苏清泉，面上露出了些许疑惑之色。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上辈子这个时候苏清泉已经被人打断了脊椎骨，瘫痪在床上了，怎么现在他看起来像是个没事儿人似的？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重生之后改变了太多东西，连带着苏清泉都避免了被人打残废的命运？ 　　这么想着，苏红玉的心里面便有些愤愤不平。 　　如果是因为自己重生改变了这一切的话，那大伯家就沾了她太大的人情了，只是可惜她重生这件事情是不能对外人说的秘密，要不然的话，沾了她光的大伯家岂不是要把她给高高供了起来？ 　　“红玉姐，我姐结婚你难道不高兴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苏清泉突然凑了过来，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苏红玉吓了一跳，勉强笑了笑说道：“你胡说什么呢，堂姐结婚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苏清泉指了指苏红玉的脸说道：“可是你刚刚的样子可不像是开心的模样。” 　　他可是一直注意着苏红玉的表情，刚刚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着实吓人，那样子可真不像是为苏清影高兴的模样，反而有点像是讨厌着什么似的。 　　苏红玉没想到苏清泉观察的竟然这么仔细，不过她在片刻的慌乱过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你想多了，没有这回事儿的，堂姐结婚我挺高兴的，我还给她做了新衣服，你觉得要是我不高兴的话，还能做新衣服给她穿吗？” 　　九十九步她都走过去了，可不想在最后这一哆嗦上出问题，苏红玉耐心地给苏清泉解释着，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不过好在他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了。 　　这堂兄妹两人忙忙碌碌的到处贴喜字，柳絮果则拉着苏清影的手盘点着自己给她的嫁妆。 　　“你没有公婆，但是正业有大伯和大伯母，这两套衣服是给他们的，另外这些礼物是给他们家的兄弟姐妹。” 　　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不通俗物的，柳絮果便多费心一些，将方方面面的东西都给准备好了，省得到时候嫁过去了，人家再说苏清影不知礼数。 　　结了婚之后，就不能像是没结婚之前那么随意自在了，亲戚之间来往走动都得费心一点才成。 　　苏清影听得头都大了，结个婚她是为了省心省力的，倒是没想到结婚之后比自己结婚之前还要忙，那她结这个婚是为了什么？ 　　眼见着苏清影的面上流露出了抗拒之色来，柳絮果语重心长地说道：“清影，女孩子结婚多少是要顾家一些的，你……”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清影给打断了：“妈，正业跟我说过，结婚之后他不会让这些琐碎的事情烦到我的，他可以尽数解决，我完全可以专心工作。” 　　苏清影和方正业聊过结婚之后的生活，她十分坦然地告诉方正业，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她会非常忙碌，项目进行到紧要关头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都是常态，她注定不会像是普通的妇女一样，工作之余还要将心思分到家庭上。 　　那个时候方正业是怎么说的？ 　　“清影，这些都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会将一切都解决好的，我保证结婚之后的日子和你婚前的日子不会有太大区别的。” 　　那个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也很郑重，就像是在对她做出承诺似的。 　　他说会帮她解决好一切的，苏清影相信方正业可以做到。 　　苏清影将这些话都跟柳絮果说了，末了又说道：“这些东西还是不要准备了，毕竟我之前和方正堂相过亲，若是送东西过去的话，可能有些不太合适。” 　　柳絮果：“……” 　　她指了指另一旁帮着苏清泉一起贴喜字的苏天恩，低声说道：“你爸爸跟我结婚的时候还说过什么都不要我操心呢，他会帮我解决一切，但是你瞧，生活上的事情不还是需要我来操心吗？” 　　自己的女儿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了，但是她之前生活的环境太多单纯了，对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自己之前也没有机会教教她，只能在她婚前给她恶补一番知识了。 　　苏清影却并不认同柳絮果的话：“妈妈的工作要比爸爸的工作清闲一些，所以自然要多照顾一些家里，而妈妈你在月底盘账忙碌的时候，爸爸不也会接手家里的事情吗？”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苏清影无法理解柳絮果的那番话。 　　自己和方正业两人的工作性质并不同，他承担绝大部分的家庭琐事这是理所当然的，几像是柳絮果当初和苏天恩结婚的时候，也没有强行要求工作繁忙的苏天恩一定要处理家里的事情不是？ 　　为什么同样的事情换到了自己的身上就不可以了？这两件事情的性质本来就是一样的，怎么在柳絮果这里，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柳絮果：“……” 　　苏清影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柳絮果感觉说服不了她，她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反正你要记得，结婚之后就跟结婚之前不一样了，你多少要改变一下自己的性格，如此一来，你婚后的日子才会过得舒服一些。” 　　苏清影：“正业说我不用改变，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不会约束我，强迫我改变的。” 　　柳絮果：“……”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苏清泉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打断了柳絮果的话。 　　“妈，现在是新社会了，你的思想也该变一变了，如何过日子，方哥和我姐更清楚，只要他们两个人能过好了不就成了吗？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万一我方哥就是喜欢我姐姐这一挂的，你要是让我姐姐改变了，方哥要是不喜欢了该怎么办？到时候你负责吗？” 　　在苏清泉看来，柳絮果就是有点儿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方正业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而且他的脾气性子都很好，做事儿也很妥帖细致，他既然能和自家姐姐结婚，那一定是将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的。 　　以后跟苏清影过日子的是方正业，他都说了让自己姐姐保持原样就可以了，柳絮果非要让姐姐改变做什么？ 　　柳絮果原本就因为说不通苏清影而憋气，结果苏清泉还跑过来说这些话，她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往苏清泉的屁股上踹了两下。 　　“去去去，一边儿干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苏清泉朝着柳絮果做了个鬼脸，飞快地跑走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柳絮果接下来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摸了摸苏清影的头发，轻声说道：“不管怎么样，妈妈只希望你婚后的日子可以过得幸福。” 　　女孩子结婚前和结婚后是不一样了，甭管结婚前是什么身份，结婚之后都得要把重心放在家庭上，等以后有了孩子，当妈的操心的就更多了…… 　　甭看方正业现在说得好听，可是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他们事业心重，以后等他有机会升上去了，家里的活计不还得要落在女人的身上吗？ 　　苏清影将头靠在了柳絮果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妈妈，你放心吧，我会过得很好的。” 　　方正业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苏清影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信任他。 　　正给苏天恩递浆糊的苏红玉回头看到母女相互依偎在一起的画面，莫名觉得有些扎眼。 　　跟自己比起来，苏清影的命真的好，有真心疼爱她的父母，还有一心为她的兄弟，而她呢？父母对她的疼爱有限，亲弟弟也是满心只顾着自己的人，后来嫁的男人也是一个一心为了自己家人的。 　　不管在婆家还是娘家，都没有人这么真心实意地关心过自己。 　　果然人跟人不能比，越比她就越替自己难受。 　　不过好在她有一点要比苏清影强，她是重活一次的人，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她这辈子肯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这人的日子得往前看，没有谁会一路长虹的。 　　“许文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正堂和苏工两人的事情黄了？” 　　听到自家男人的质问之后，正在灶房里面做饭的许文静有些心慌，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大声说道：“你嚷嚷些什么，现在讲究个婚姻自由，你儿子不愿意跟苏工在一起，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原本还想着这事儿能瞒一时是一时，毕竟看方贤德的样子，似乎很想要让方正堂和苏清影在一起，她想着若是这段时间方正堂能重新找个对象，以后就算事情暴露了，方贤德也没有话说。 　　可谁能想到方贤德突然知道这事儿了？许文静莫名有些心虚，不过很快便又梗着脖子说道 ：“这事儿你不该问我，该问你儿子，他谈对象又不是我谈对象？要我说啊，他能跟苏工分开也是好事儿，你瞧瞧苏工哪里像是能居家过日子的人……” 　　许文静还想絮叨，方贤德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你也甭再说这些有的没了，以后就算正堂想要后悔，都没有用了。” 　　这门婚事儿是方贤德好不容易才给自己的儿子争取来的，苏清影在封工的位置举足轻重，也就是因为经历敏感了一些，才让她的婚事成了老大难，但即便如此，厂子里和上面都很看重她。 　　方贤德之前想得很清楚，如果自己儿子能和苏清影结婚，那他们家在封工的位置会比之前更好，这样的儿媳妇就算有些瑕疵，凭借着她带来的好处，那些瑕疵也无关紧要。 　　他本来将一切都谋算好了，也成功让苏清影和方正堂相了亲，苏清影那边儿也同意了要跟自己的儿子结婚，只要不出什么岔子，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可偏偏原本十拿九稳的婚事儿，却偏偏出了意外，最后让这门大好婚事儿落到了方正业的身上。 　　方贤德也不是说方正业娶了苏清影不好，可是一个是儿媳妇，一个是侄媳妇，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意义可是完全不同。 　　“正业要跟苏工结婚，你把之前准备给正堂结婚的东西分出来一些，我给正业送过去，我就只有这一个侄子，他结婚我怎么也要拿些东西过去给他。” 　　许文静闻言，顿时愣住了，惊声开口说道：“你说啥？方正业要娶苏清影？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方贤德嗤笑一声，自嘲道：“就连我才是刚刚知道的，你又从哪里知道？” 　　那是自己亲弟弟唯一的孩子，他这个当大伯的跟孩子生分到这种地步，终究是他做得不到位。 　　许文静不乐意拿东西，她给自己儿子准备东西，那是应该应分的，方正业凭什么要分走他儿子的东西？她才不给呢…… 　　然而这一次，方贤德却虎着脸说道：“这整个家的家业都是我打下来的，什么时候我给我侄子东西都要看你脸色了？你要是不拿给我，直接给我滚蛋，我们家不要你这样的婆娘。” 　　面对突然发飙的方贤德，许文静瞬间蔫了下去，不情不愿地回房间去取东西。 第53章 　　许文静在屋子里面找了半个多钟头, 挑挑拣拣的将给方正堂准备的一些结婚用的东西拿了出来，她拿出来的东西除了两块呢子布料，两套劳动部做成的工装之外, 便没有了其他东西。 　　“喏，给你, 拿去给你那好侄子吧。” 　　然而方贤德看到这些之后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不悦之色，粗声粗气地说道。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继续糊弄？再去给我拿，要是你儿子结婚我不信你就准备了这些东西, 正业和你亲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是我的亲侄子, 我就这么一个侄子, 他结婚你拿这么点东西过去？这岂不是在打我的脸！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放！” 　　许文静刚刚碍于方贤德的怒火，不情不愿地拿了这么些东西出来，现在见方贤德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还要她去拿东西，许文静心里面的火气便噌噌噌地冒了出来，她把怀中的东西往方贤德的怀中一塞, 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当人家是亲侄子, 人家有没有把你当大伯？人家结婚都没想着来通知你一声, 偏偏你上赶着要当什么好大伯，我也不跟你费什么话，就这些东西, 你爱要不要, 就算你打死我也就只有这些。” 　　她就不信了, 方贤德还能因为这事儿打死她, 真以为这些东西都是大风刮来的, 不要钱就能弄到手了？为了儿子以后结婚，她老早就开始积攒了，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给自己儿子是应该的，给方正业算是怎么回事儿？ 　　方贤德被许文静这模样给气到了，举着手就要朝许文静打过去，然而许文静却丝毫不怕，她脖子一梗，朝着方贤德大声嚷嚷道。 　　“你要敢对我动手，明儿我就到工会去找你的麻烦，我倒是要让你的同事们好好看看，看看你这个工会会长是个什么德性！” 　　她这么一说，方贤德举起来的手落下也不是，不落也不是，一张老脸色跟着扭曲了起来，悬在半空中的手不停颤抖着。 　　然而许文静却丝毫不惧怕方贤德，她才不信方贤德能为了一个方正业真把自己给怎么着了，两人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她还能不知道方贤德是个什么德行？ 　　就在夫妻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恰好方正堂也下班回来了，当看到院子里的情形时，他急忙上前将许文静拽到了自己的身后，他看着怒气勃发的方贤德，急声问道。 　　“爸，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妈她做错了什么？要让你来要动手来打她？” 　　得，这媳妇儿不能打，儿子回来了还不能打吗？面对着罪魁祸首，方贤德也心一横，直接一巴掌打在了方正堂的头上。 　　“都是你这个臭小子惹出来的祸事儿，你还有脸问我？” 　　方正堂这被方贤德这一巴掌直接给打懵了，好半天都没能缓过劲儿来——他做错啥了，只是过来劝个架而已，怎么还挨上打了？ 　　而许文静一见自己的儿子挨打，顿时炸开了锅，尖叫着就朝着方贤德扑了过去，她一边抓挠着方贤德，一边尖声猫道。 　　“你发什么疯？你宝贝侄子做错了事情，你在这里跟你儿子发生么疯？有你这样当爹的吗？我让你打我儿子，我让你打你他！” 　　许文静发起疯来的样子怪吓人的，方贤德避让不及，脸上很快挨了两下子，血印子登时就冒了出来。 　　他打方正堂的时候也没有多想什么，就是要把气儿撒出来，没成想许文静却开始发疯，她这么一发疯不当紧，把自己的脸都抓烂了，方贤德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他脑子一热，抬手就将许文静推倒在了地上。 　　许文静倒在地上之后，干脆也不起来了就这么趴在地上哭嚎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着方贤德，整个院子里面乱成了一团。 　　方贤德骂了她两句，许文静非但没有收敛，声音反而变得更加高亢了起来，方贤德觉得丢人现眼，手一甩便进了屋子里。 　　被打蒙了的方正堂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眼瞅着事情越闹越大，他急忙地将许文静从地上扶起来，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文静哭哭啼啼地将方贤德为什么发疯说了出来。 　　“方正业结婚不告诉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在这里对着我们发什么疯？我都把给你准备的结婚用当的东西拿去给他用了，他倒是好，还嫌不够，怎么？非得要把一家子都半搬空给他那大侄子不成？” 　　“知道的还以为方正业是他侄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亲儿子呢！” 　　眼瞅着许文静越说越不像话，方正堂急忙开口劝阻了她继续说下去。 　　“妈，你别胡说，这要传出去了，人家怎么看我们？” 　　面对儿子的劝说，许文静还是肯听的，她小声嘀咕了两句，然后闭上嘴巴没有继续开口说些什么了。 　　而刚刚许文静也就是在和方贤德闹腾，现在闹赢了之后，她倒是也没有乘胜追击，抬手擦了擦眼泪便进灶房忙碌去了。 　　方正堂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因为他而起，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起身进了屋子。 　　进了堂屋之后，看着脸黑如锅底坐在那里的方贤德，方正堂莫名有些心虚，他斟酌了半晌后，方才小声开口说道。 　　“爸，对不起，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你也别生气了，我给道歉还不行吗？” 　　方正堂记得方贤德一直都想要他和苏清影结婚的，结果自己却把这门婚事给弄黄了，最后白白便宜了方正业，方贤德会生气也是正常的。。 　　看着垂头耷脑给自己道歉的儿子，再想到自己刚刚还给了他一巴掌，就算有再大的怒火也都消散不见了，方贤德的脸上刚刚被许文静抓了一下，此时还泛着红呢，顶着这样的脸他也不好到方正业那边去，便指了指放在一旁的衣服布料，让方正堂给方正业送过去。 　　“你去把这些东西给你弟弟送过去，另外这里是一百块钱，你也拿着过去给他，顺便看看他那里有什么东西是要你张罗着的，你好歹也是做人哥哥的，出出力帮帮忙是应该的。” 　　事已至此，那是木已成舟，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说什么也是白搭，方贤德想着方正业和自己离了心，但是不管怎么着方正堂还是他的哥堂哥，这兄弟两个人过去之间的关系不错，也该让方正堂继续维持这段兄弟感情了。 　　自己堂弟娶了自己原来的结婚对象，虽然方正业对苏清影并没有多少喜欢，可到底是觉得别别扭扭的，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脑子上仿佛是绿的。 　　要不是那天遇到苏红玉，听到她说的那些话，现在自己怕是要和苏清影结婚了吧？ 　　看到他这样子，方贤德气不打一处来：“你还不赶紧去，再迟一点人家媳妇都进门了，用得着你送东西。” 　　眼见着方贤德的火气儿越来越大，方正堂也顾不得别的什么，把东西一抱，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而此时的方正业差不多已经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四合院也收拾得亮亮堂堂，到处都贴着红色的喜字，他还特意准备了一些红布条，将家里每扇门的把手上都记上了漂亮的蝴蝶结。 　　方正堂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焕然一新的小院子，院子里面那些喜庆的红色刺痛了他的眼睛，哪怕他始终觉得苏清影并不是个好的结婚对象，可现在看到方正业这么仔细地准备着各项事宜，为了迎娶苏清影而精心布置着婚房，方正堂莫名有些心梗。 　　他这个堂弟对苏清影是不是太上心了一些？娶个媳妇儿而已，犯得着这样吗？ 　　“正业，这是我爸让我给你送来的东西，说是给你的结婚贺礼。” 　　虽然心里面转着各种念头，但是方正堂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笑盈盈地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 　　而方正业看到他抱过来的这些的东西，不由得露出了些许讶异之色。 　　“堂哥，你说你特意送这些东西来干嘛？我都跟大伯说过了，结婚的我都已经准备完了，并不需要他操心的。” 　　虽然方正业拒绝手下这些东西，但是方正堂却还是将拿来的东西放进了堂屋的桌子上。 　　“行了，你跟我们还说这些干嘛？你准备的是你准备的，这是我爸对你的一番心意，你都要结婚了，他这个做大伯的要是半点都不表示，那成什么了？你收下就成了。” 　　到底是做了这么年多年的兄弟，方正堂就算一开始心里面有一些些的小别扭，可是现在看着自家弟弟那张脸，那点小别扭也就烟消云散了，他膈应个啥呢？堂弟结婚这是件好事儿，他该为他高兴的，这么想着，方正堂抹了一把脸问道。 　　“正业，你这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你直接说就是了，甭跟我客气。” 　　他这个做哥哥的没什么大本事，帮忙收拾下东西还是可以的。 　　然而方正业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家里也收拾布置出来了，等着明天结婚就是了，谢谢堂哥，不过帮忙就不用了。” 　　方正业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色来，仿佛就只是在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似的，看到他这个样子，方正常觉得自己弟弟这状态有些不太对——哪个要结婚的新郎官会这么淡定的？怎么方正业看起来好像一点儿都不高兴似的。 　　方正堂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正业，按理说你明天就要结婚了，怎么看着一点儿都没欢喜的样子？难不成你并不喜欢苏工？” 　　说着他便想起了那天苏红玉跟自己说的事情，那个时候他因为苏红玉晕了过去，倒是忘记过来问方正业那件事情了，今天话赶话到了这儿，方正堂斟酌片刻，还是将那件事说了出来。 　　“正业，苏工有没有跟你说过她结婚之后并不想早早生孩子？” 　　听到这句话之后，方正业拿着扫帚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了方正堂。 　　“你说什么？” 　　方正堂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这么匆匆忙忙地就和苏工结婚，那她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她结婚之后暂时不想要孩子？” 　　方正堂觉得方正业可能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毕竟之前苏清影跟自己相亲的时候，她也没有跟自己提及她不想早早要孩子，自己还有心思想着磨合磨合，方正业是个傻的，立马就要跟人领证结婚了，以后结婚了他要知道这个，那岂不是要遭了？ 　　毕竟苏清影的身份摆在那里，结婚了再离婚，方正业可就成了二婚头了。 　　看着方正堂满脸都是为他好的样子，方正业笑了笑，回答道：“我知道啊，清影她的工作很忙，而且手头要负责不少的项目，如果怀孕的话会耽误她的项目进程，暂时不想要孩子也没什么关系，我能理解的，要孩子的事情我也不着急。” 　　方正堂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唯独都没想到的是方正业竟然对苏清影不想要孩子这事儿没有太大的想法，他顿时急了，连声追问道。 　　“你不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吗？媳妇儿娶进家门不就是为了生儿育女的吗？要不然你娶媳妇做什么？” 　　“我不是说苏工不好，但是不管怎么说，你家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得尽快传宗接代，这样二叔和二婶若是泉下有知，他们才能安心……” 　　没等方正堂讲话给说完，方正业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堂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跟清影两个人分开吗？我们明天就要办婚礼了，而且结婚申请我都已经打好了，这件事情已经无可转圜，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莫不是想让我反悔吗？” 　　方正堂被方正业的话噎了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将这件事情告诉你，想让你好好考虑考虑……” 　　怎么方正业好像误会他是来捣乱的了？方正堂有心想要解释什么，但是方正业却没有听他说下去的意思。 　　“堂哥，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再决定和清影结婚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全盘接受她的一切条件和要求，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那我就不会反悔，更何况即便我的父母还在世，他们也会尊重我的意见，而且他们也不是那种让我结婚就是想着未来儿媳可以为我生儿育女的人。” 　　“还有一件事，我结婚并不是为了让我的妻子给我生儿育女，为我家开枝散叶的，因为我喜欢她，尊重她，想要保护她，好好照顾她，我才想要娶她的。” 　　“我跟堂哥你不一样，你娶媳妇是为了传宗接代，我不是。” 　　方正堂直接被方正业的这番话怼得说不出来话了，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明他是好心好意想要劝说一下方正业的，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结果自己反而被方正业给呲儿了一顿，方正堂的心里面憋屈的厉害。 　　方正业却不管方正堂在想些什么，继续埋头打扫起卫生来了。 　　他明天就要结婚了，方正堂却在这个时候跑到他这里说三道四的，既然他给自己找不痛快，那自己也没有必要给他留面子。 　　兄弟两个闹得不欢而散，方正堂心里憋气得很，感觉自己没法子继续待在这里了，最后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我回去了，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方正堂走得匆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那家伙被他撞得摔在了地上，伸出来的脚好巧不巧地绊在了方正堂的腿上，险些没把他给绊倒在地。 　　原本就气不顺的方正堂对着地上的那个人就骂了一句：“你长没长眼睛！真是晦气！” 　　骂完了之后，他看也不看地上那人，一甩手扬长而去。 　　“你这人真有意思，是你撞倒我的，你还跟我发脾气，有本事你别跑啊！” 　　被撞倒在地的苏清泉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头也不回走掉的方正堂，他可是气得不轻。 　　然而对方走得很快，苏清泉也不可能冲上去跟他叫板——他这小身板可比对方差远了，估计都还不够对方一拳头打的。 　　方哥说了，该怂就得怂，他可是记得牢牢的。 　　苏清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头便跨进了方正业家的大门。 　　一进院子，看到窗户上和门上贴着的大红喜字，苏清泉立马笑了起来。 　　看来方哥对他姐姐是真上心，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家里给布置出来了。 　　看来他妈妈的心啊，那是都白操了。 第54章 　　“方哥方哥, 你看看谁来了！” 　　苏清泉小跑着进了院子，快活地放声喊了起来，听到门外的动静之后, 方正业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当看到蹦蹦跳跳朝着自己跑过来的苏清泉时, 方正业微微一愣，开口问了一句。 　　“你怎么过来了？” 　　此时已经跑到方正业跟前的苏清泉嘿嘿一笑，开口说道。 　　“方哥，你瞧你这话说的, 你跟我姐明天就要结婚了, 你问我怎么过来了, 我当然是过来送亲的呀！” 　　因为方正业之前救过他两次的缘故, 苏清泉极为崇拜方正业，成天想着和方正业多亲近亲近，所以等到自家姐姐那边儿的活儿都忙完了之后, 他便偷偷询问了苏红玉方正业的家在哪里，然后就从家里面跑了出来，想要过来跟方正业见一面。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跑过来干嘛的, 不过他想得简单, 只要能跟方正业见一面就成, 其他的事情见面了再说。 　　不过说起来刚刚在家的时候，柳絮果还担心，说什么方正业无父无母的, 大伯那一家看着对他也不是怎么上心的, 说不定他一个大男人不够细心, 还不知道怎么布置家里呢, 万一没把家弄好, 自家大姐嫁过来怕是会委屈的。 　　苏清泉想着，自己现在就该让自己妈妈过来瞧一瞧，看看方哥是怎么把家里布置的，谁说男人心思就一定是粗心的，只要把喜欢的人放在心上头，那肯定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好的。 　　方哥他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都记得带着聘礼和媒人一起上门提亲，礼数方面是绝对没问题的，自家老妈就是操心。 　　“方哥，你说你明天就跟我姐结婚了，那我是不是得改口叫你姐夫啊？不过说实在话，我还是觉得叫你姐夫还不如叫方哥顺耳呢。” 　　听到这话后，方正业揉了揉苏清泉的头，笑着道：“你叫我方哥，难不成是准备叫你姐姐嫂子吗？我当然是没有意见了，不过你确定伯父伯母不会收拾你吗？” 　　苏清泉嘿嘿一笑，眼珠子一转，立马改了口。 　　“姐夫！” 　　他响亮的喊了一句，然后冲着方正业嘿嘿傻笑了起来——从此以后方哥就是他姐夫了，这关系刚刚的，他以后再来找方哥那就是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爸妈就再也没有理由了拦着他了。 　　苏清泉自认他和方正业之间算是关系比较好的了，开口喊了一声后，便跟在方正业的身后姐夫长姐夫短地喊了起来，那样子殷勤的要命。 　　“姐夫，你家里东西都准备齐了没有？要不要我帮忙？” 　　“姐夫，明天来迎亲的人够不够？要不然我过来帮你凑个数？” 　　“姐夫，你明天过来迎亲的时候放心就成，我给你当内应，保准不会有人堵门的，一定让你把我姐给顺顺畅畅地迎接出去。” 　　苏清泉絮叨个要命，过来这么长时间，嘴巴一刻都没有停下过，他在方正业这里待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又吃了方正业给他煮的面，这才抱着圆咕噜噜的肚子回了家。 　　而苏清影那边的房子差不多都已经收拾好了，家里家外贴上喜字之后，这屋子里面跟先前比起来多了许多喜庆之意，一看就知道这是新嫁娘的房子。 　　柳絮果和苏天恩带着苏红玉在楼下忙活着，准备着各种琐碎东西，而苏清泉在回来之后到处溜达了一遍，然后在书房里面找到了正在里面看书的苏清影。 　　“姐，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苏清泉神神秘秘地凑了过去，见苏清影还是一心扑在书上的样子，他伸手将苏清影手中那本大部头抽出来放在了一旁。。 　　“姐，姐，我现在说的事情是跟姐夫有关系的，你能不能先别看书了？听我说说话成不成？” 　　苏清影被拿走书也不生气，她有些奇怪地看着苏清泉，笑着问了一句。 　　“你之前不还是叫方哥的吗？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改口叫姐夫了？” 　　苏清泉嘿嘿一笑，开口说道：“那不是因为你们明天就要结婚了，我现在改口不正常的，叫姐夫可比叫方哥亲近多了，” 　　他也没有绕什么圈子，又往自家姐姐跟前凑了凑，小声说道。 　　“姐，我刚刚去了姐夫家，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话吗？刚刚妈还担心你嫁过去姐夫对你不好，担心你以后日子不好过，不过我瞧着姐夫对你可是极为上心的……” 　　说着他就把自己先前听到的那些话给说了出来。 　　其实刚刚到方正业家的时候他已经先溜进去一次，也就是那一次他听到了方正堂和方正业之间的对话，要不是因为怕方正业发现他之后会觉得尴尬，苏清泉也不会偷偷摸摸地溜到外面去。 　　“姐夫说了他喜欢你尊敬你，娶了你回去是为了更好照顾你，不是为了让你生儿育女的。” 　　苏清泉絮絮叨叨地说道：“我瞧着姐夫对你那是真心实意的，你都不知道他那个堂哥说了多少讨人厌的话，都是姐夫把他的话给撅回去的。” 　　且不提之前方正堂撞了人还骂他，就拿之前他跟方正业的对话，苏清泉就很难喜欢上那个人。 　　“姐，幸亏你没有跟他结婚，那个人看着人模狗样的，人品不行，他还说什么女人娶进家门就是为了生孩子的，谁要嫁给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他可是记得呢，自家姐姐之前相亲并且结婚的那个对象就是方正堂，得亏姐姐眼明心清，最后选择了他方哥，要不然的话，真嫁给那个叫方正堂的，这以后的日子就有的受苦了。 　　苏清泉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结果却发现自家姐姐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半点儿反应也没有，他伸出手在姐姐眼跟前晃了晃，把她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姐，你在想啥呢？我跟你说了半天话，你怎么都不搭理我？” 　　苏清影笑了笑，顺手揉了揉苏清泉柔软的头发：“我知道了，不过下次还是不要随便听人说话了，这种行为很不好。” 　　听到苏清影的话后，苏清泉撇了撇嘴巴，小声说道：“我也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真不是故意偷听的，要不是因为那个叫方正堂说到自己姐姐的事情，他才不屑听呢，不过方哥果然不愧是他方哥，即便姐姐不在跟前，他话里话外都在维护姐姐…… 　　“姐，姐夫人真的挺不错的，你一定要跟姐夫好好过日子……姐夫长得好，会疼人，工作也不错，姐，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见自家弟弟一个劲儿地夸着方正业，苏清影不免觉得好笑，她捏了捏苏清泉多了些肉的脸颊，笑着说道：“你这满嘴都是夸方正业的，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在我跟前这么夸他？还有啊，他人虽然不错，但是你姐姐我人差劲儿吗？你怎么不说他捡到宝了？” 　　自家姐姐难得露出这么调皮的一面，苏清泉嘿嘿傻笑着，连连开口说道：“对对对，姐姐你也是宝，姐夫要不是捡到宝了，能这么捧着你吗？你们相互都是对方的宝。” 　　姐弟二人笑闹了一番后，书房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苏清泉知道自家姐姐的习惯，也没有多闹她，待了没一会儿后，就离开了书房。 　　而苏清影重新拿起书看了起来，不过看了半天，书上面写的什么东西，她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她想起了苏清泉刚刚说过的那些话，脸上的神情有些怔怔的。 　　方正业之所以跟她结婚，难道并不是因为她的条件不错，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而是因为他喜欢自己吗？ 　　喜欢吗？ 　　原来在苏国留学的时候，有不少人表达过对苏清影的喜欢，但是那个时候她年纪小，后来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她的生活充斥着各种实验，数据，以及似乎永无止境的知识，慢慢的，说喜欢她的人越来越少了。 　　后来从苏国回来进了封工，厂子里面给她介绍了不少的男同志，那些男同志对她说的更多的是她的条件不错，适合结婚，而她自己会答应相亲，也是冲着结婚去的。 　　之前会看上方正堂，是因为对方长得不错，性格看着也行，家庭人员也不复杂，而且他也说了，跟自己结婚之后，会让她的生活跟从前一样，他和他的家人会为她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所以她才会提议和方正堂结婚，但是发现方正堂似乎对苏红玉另眼相看，而苏红玉也表达了对方正堂的喜欢后，为了避免以后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她及时止损，将结婚对象换成了方正业。 　　她好像之所以会选择方正业，一个是因为他的长相符合自己的审美，二来是因为他的条件也不错，所以冲动之下提了结婚的事情。 　　她喜欢方正业吗？ 　　想到这个问题，苏清影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认认真真地思考了起来。 　　大概是……喜欢的吧。 　　方正业那张俊俏出众的面孔，以及挺拔修长的身材在苏清影的脑海中一晃而过，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对方正业有感觉的。 　　或许结婚之后，随着彼此之间的了解变得越来越深厚，她对他的感情或许会变得越来越多。 　　第二天一大早，方正业家就变得热闹了起来，十几个大小伙子挤在方正业家的小院里面，原本清清冷冷的院子变得热闹无比。 　　“安静，安静，听我说！” 　　宋家国站在凳子上，拿着张纸卷成的喇叭，朝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群喊了起来。 　　伴随着他的嘶喊声，大家伙儿慢慢安静了下来。 　　“同志们，今天是我们方科长结婚的好日子，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儿就全看大家伙儿的了！苏工是个文化人，咱们也迎亲的时候要斯斯文文的，千万千万别让苏工觉得咱们是大老粗，咱们要给方科长长面子，知道不！” 　　大家伙儿齐齐应了一声，喊声能将整个屋顶都给掀翻了。 　　过去迎亲喊门的时候基本都是对对子，对诗句，但是现在不同，大家都是背语录，宋家国特意选了保卫科最有文化，记性最好的几个人，让他们顶在最前面。 　　“刘洋，你是咱们保卫科最有文化的人，待会儿背语录的时候，拿出你的实力来，一定要狠狠碾压过去！背到他们怂，背到他们怕，背到他们把门给开开，知道不？” 　　刘洋脸上的表情极其认真，那架势仿佛就要上战场的士兵似的，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发挥出最大实力来的。 　　宋家国将事情都安排的周周到到的，眼瞅着迎亲时间到了，他吆喝了一声，让大家伙儿排成整整齐齐地三队人，接着又去屋子里将方正业给请了出来。 　　今天的方正业穿上了自己的绿军装，笔挺的军装衬得他越发身姿挺拔，他走在穿着统一蓝色制服的迎亲队伍前，仿佛被众星拱绕似的。 　　大家伙儿整装出发，一路高歌着朝着苏清影家的方向去了。 　　十几个大小伙子放声高歌，唱得还是时下流行的《我们多么幸福》《快乐的节日》等耳熟能详的歌曲，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苏清泉老早就扒在门口守着，远远瞧见方正业带着一大群人过来迎亲，他急急忙忙地跑了回去，一边跑一边喊道。 　　“爸妈，姐姐，姐夫来迎亲了，他带了好多人来，咱们快点准备！” 　　听到苏清泉的话之后，屋子里有一瞬间的混乱。 　　苏清影可是封工的宝贝疙瘩，她要结婚，不管之前关系如何，过来陪嫁的人可不老少。 　　“人来了？快快快，你们几个快点去把门给堵上！千万别把人放进来。” 　　“哎呀，小陈你快点去煮面条，记得，一定要是半生不熟的面条！” 　　“苹果准备好了没有？快快快，快点拿过来！” 　　全权负责苏家琐碎事情的人是林静，她作为厂长夫人，又是妇联的主任，指挥起这些帮忙的女人们，那是一道手，在她的指挥下，过来帮忙的女人们全都有条不紊地忙活了起来。 　　要说在场唯一清闲的人，那就是新娘子苏清影了。 　　早上被叫起来打扮过后，她就像是个吉祥物似的坐在卧室里面，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新郎官的到来。 　　陪着苏清影的人是苏红玉，就算之前她有再多的小心思，现在看到这个向来对自己很好的姐姐真的要出嫁了，苏红玉心里面也满满都是欢喜。 　　她是真心希望苏清影嫁出去后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姐，你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和和美美的。” 第55章 　　“我会的, 谢谢。” 　　大喜的日子，作为新嫁娘的苏清影自然也想要听到好听话的，苏红玉真心实意地祝福, 她自然也照单全收。 　　苏红玉看着端坐在床上的苏清影，心中五味杂陈, 不过最后还是朝着她露出了笑容来。 　　其实结婚的流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到底是大喜的日子，也不会有人刻意找不痛快, 不管是堵门还是背语录都是象征性的, 并没有人蓄意为难他们, 方正业很快就带着迎亲队伍进了门, 原本清清冷冷的小院瞬间便热闹了起来。 　　苏天恩和柳絮果他们都没有为难方正业，只是让他唱了首歌便让他带着人上楼了。 　　当方正业来到楼上房间的时候，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上的苏清影。 　　方正业一向都知道苏清影是个美人, 过去的时候苏清影并不如何精心打扮便漂亮的惊人，而今天的苏清影特意装扮过，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她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袖连衣裙, 长长的头发用红色的丝绸挽了起来, 发尾处扎成了漂亮的蝴蝶结, 挽起来的头发将她漂亮的脸型完全凸显了出来，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并没有什么害羞之类的情绪, 只是当她抬头看过来的时候, 眼波流转间, 便将方正业的魂都勾去了。 　　在这一瞬间, 方正业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都已经从身体之中脱离出去了, 他就那么傻呆呆地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坐在那里的苏清影，整个人就像是个木头人似的，好半响都没有出声。 　　随后跟进来的宋家国发现自家的科长现在这么不争气，怕他闹了笑话，急忙抬起手来碰了碰他的胳膊。 　　“方哥，接新娘啊，你愣什么？！” 　　这是来接亲的，现在被新娘子惊艳的说不出话来，这事要传出去，方哥的一世英名怕是都要丢个干净了。 　　被宋家国这么一碰，方正业回过神来，他的眼神微微一闪，然后朝着苏清影伸出了手。 　　“清影，我来接你。”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谁突然在后面喊了一声：“新郎抱新娘回家喽。” 　　这一声喊出来之后，其他过来迎亲的那些年轻男人们顿时来了兴趣你一声我一声地跟着喊了起来。 　　“抱媳妇儿回家喽！” 　　“方哥快点上啊！你该不是不行吧！” 　　“方科长展现你实力的时候到了，快点抱新娘子！” 　　大家热热闹闹的喊了起来，整个卧室瞬间热闹了起，原本守在苏清影身边的苏红玉莫名其妙地就被挤了出去，她看着这热热闹闹的人群，在看看人群之中满眼都是苏清影的方正业，心里面突然有些酸酸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要嫁的人是方正堂，现在这一切热闹应该就是属于她的吧？ 　　然而现在这个时候，大家伙儿都在起哄，倒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失落。 　　床上坐着的苏清影大概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情形，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茫然之色，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方正业却被大家鼓动着大步走上前去，然后弯腰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身体陡然悬空，苏清影心下一慌，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揽住了方正业的肩膀，她的目光落在方正业的脸上，发现他面上的表情极为平静，像是抱她只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罢了，但是唯独那一双耳朵却红得厉害，苏清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眨了眨眼睛，突然间福至心灵——这种时候耳朵红了，他怕不是过敏，而是因为害羞吧？ 　　一种异样的情绪突然从心中涌了出来，苏清影感觉自己面颊上的热度升高，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方正业低头看了苏清影一眼，见她的面颊上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便知道她现在应该是有些害羞了。 　　原来，她也是会害羞的。 　　苏清影虽然个子很高，但是却并不重，抱在怀中就轻得像是羽毛似的，方正业怀中抱着一个人，但是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就这么在众人的簇拥下一步步地走出了苏清影的闺房。 　　被人抱着这种体验对于苏清影来说十分新鲜，毕竟在很小的时候她的爸爸就没有再抱过她了，这么多年下来她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抱在怀中。 　　明明她被人抱着，却不感觉到颠簸，那人稳稳当当地抱着她，就这么一步步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苏清影觉得自己现在就好像是在梦里中一样，向来冷静的大脑现在也像是被酒精麻醉了似的，变得晕晕乎乎的，周围人的谈话声就像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听得不太真切。 　　“祝你们二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祝你们同心齐力，和和美美。” 　　“祝你们幸福美满，安乐一生。” 　　各式各样的吉祥话不要钱似的朝着他们砸过来，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地对他们送上祝福。 　　热闹完了之后，苏清影就这么被方正业从家里面抱了出来，外面的阳光很好，金灿灿的阳光从天空之中洒落下来，苏清影只感觉到眼前一阵恍惚，便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方正业抱着她一步步地走出了自己住了两年的小红楼，这个男人的怀抱很有力，抱了自己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一丝摇晃，明明隔着那么多层肌肤，她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被衣服遮掩住的那流畅的肌肉线条，苏清影莫名觉得有些热，整个人就像是被火烧着一般。 　　“要不然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的，从这里过去挺远的，你别累到了。” 　　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让苏清影觉得有些不太适应，忍不住轻声开口说了一句。 　　她不喜欢这种陌生的失控感，这会让她产生一种无法掌控一切的不安感，她想要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里面去。 　　然而方正业却低头看了她一眼，那双俊美的脸上面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来。 　　“新娘到新家之前，双脚不能下地，这是规矩，我们还是遵守规矩的好。” 　　“而且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把你从你家抱到我们家而已，我还能抱得动，这么远的距离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苏清影：“……” 　　这是抱动抱不动的问题吗？她只是觉得现在这种样子让她产生了一种失控的不安感，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可是当听到方正业说要抱着她回‘我们家’的时候，那种淡淡的排斥感突然间便弱了许多。 　　苏清影的面颊上浮现一抹淡淡地红晕，瞪了方正业一眼后，便没有再说什么了，她听到一声轻笑声响起，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心静。 　　苏清影从来都没有感觉到一条路会这么长又这么短，好像走了很久，可又好像只是过了几分钟而已，方正业就已经抱着她走到了那个小院门口。 　　当院门推开，满院子的喜庆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她的眼中，苏清影打了眨眼睛，看着这座充满喜气的小院，哪怕已经被苏清泉提前告知过了，可现在看到这个特意装扮过的院子时，她心里面还是控制不住地生出了淡淡的喜悦之意来。 　　他对自己，好像真的很用心。 　　苏清影就这么一路被方正业抱入了新房之中，然后轻轻放在了铺着红色喜被的炕上，不过她被放下来的时候，似乎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苏清影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顺手摸到了被子下，等手拿出来的时候，手心里却多了些花生桂圆之类的东西。 　　当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苏清影愣了愣，不解地抬头看向了方正业。 　　“为什么要在床上放这些东西？这不是粮食吗？” 　　苏清影的话让方正业微微一愣，他看着苏清影白嫩手掌中的那些红枣花生桂圆之类的东西，眼中闪过些许困惑之色，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往床铺上放这些东西，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床上？ 　　“我……” 　　然而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随后跟过来的宋家国看到了这一幕，立马乐颠颠地开口说道。 　　“方哥，苏工，祝你们早生贵子，圆圆满满！” 　　这是很多地方的习俗，结婚的时候要在被子里面放桂圆红枣之类的，寓意早生贵子，只不过方正业之前听了方正堂的话，认为苏清影可能并不想早生孩子，所以并没往自己的被子下放这些东西，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宋家国将一切考虑太过周到，竟然会在他的被子下准备了这些东西。 　　他这周到的也太过了。 　　不过对方并不知道自己和苏清影之间的事情，他倒是也不好说些什么，思及此，方正业突然凑到了苏清影的耳边，轻声说道。 　　“没关系，这是他们的祝福，生不生还是由我们两个决定，如果你不想生的话，我并不会勉强你，一切由你决定。”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边，带来一阵阵的酥痒感，苏清影的身体颤了一下，白皙的面庞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红晕来。 　　她想起了苏清泉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又想到方正业跟方正堂之间的对话，脸上的红晕变得更大了。 　　“嗯。” 　　到新房里面送祝福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他们热热闹闹地玩着各种各样的游戏，当然因为顾及着苏清影的身份，倒是并没有怎么过分，游戏全都规规矩矩的，不过是让新娘子点个烟或者倒杯水再不济就是剥块糖而已，像是摘桃摸瓜之类的游戏都没有人提出。 　　饶是这样，能被封工的总工程师点烟倒水，他们这些人依旧乐得找不到北，吃到苏清影亲手剥糖的人，更是恨不能飘起来。 　　要知道苏清影的美貌是整个封工的人都承认的，她容貌出众，性子又清冷，平日里总是给大家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现在看到她如此接地气的模样重，众人甭提多兴奋了。 　　闹了没多长时间，方正业便招护着让大家到外面去喝水吃东西，这些人也没有多做停留，全都离开了婚房，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苏清影一个人。 　　陡然从那种热闹的环境之中脱离出来，苏清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面，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其实她还是不太习惯那种太过热闹的幻境，不过想到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苏清影的面上还是浮现出了些许恍惚来。 　　那些人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才来的，她倒是没想到方正业在封工的人缘竟然这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新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苏清影抬头看了过去，便见到一个长相非常漂亮的女人端着一碗饺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嫂子，折腾了半上午，你应该饿了吧？我哥让我给你端些饺子过来吃，你先垫一垫肚子，待会儿还要去大礼堂举办婚礼呢？” 　　面前的这个姑娘很陌生，苏清影并不认识她是谁，而对面那个姑娘发现了苏清影眼中的迷茫之色，便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嫂子，你应该不认识我，我是正业哥的堂妹，我叫方晓雯，你叫我晓雯就好了。” 　　方正业的堂妹？ 　　苏清影仔细想了一下，突然就明白了方晓雯到底是谁，她是方正业的堂妹，那应该就是方正堂的亲妹妹了。 　　虽然曾经和方正堂相过亲，不过面对着方正堂的亲妹妹时，苏清影也没有什么觉得不自在的地方，她朝着方晓雯道了声谢，然后用筷子夹起饺子慢慢吃了起来。 　　这一碗饺子的分量很足，好在苏清影的胃口也不错，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满满一碗饺子给吃完了。 　　方晓雯看到苏清影这样子，满脸羡慕地说道：“嫂子，我可真羡慕你，你的胃口可真好，不像是我，吃几个饺子就吃不下了，你是怎么练出来的？能不能教教我？你都不知道看着好吃的东西却吃不下去到底有多痛苦。” 　　方晓雯说这话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她的胃口很小，就算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她只是稍稍吃一点就饱了，所以她极为羡慕能吃的女孩子，苏清影一顿饭能吃二十多个饺子，这甭提多让她羡慕了。 　　“我的胃口是天生的，这个应该是学不来的” 　　方晓雯也不生气，她坐在苏清影的旁边，陪着她聊了起来。 　　方晓雯是个极为健谈的姑娘，而今天也是被方正业特意拜托过来照顾苏清影的。 　　新嫂子进门，小姑娘自然是要极力地夸赞自己的堂哥对她怎么上心，又如何用心布置着各种东西。 　　“嫂子，我堂哥对你可真是好，这家里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布置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对谁这么用心过的。” 　　“嫂子，你刚刚吃的饺子都是我堂哥亲手包的，要不是他得招待外面的客人，他都不会让我去给你下饺子。” 　　说实在话，方晓雯真的挺羡慕苏清影的，方正业长得好，又对苏清影这么上心，说是捧在掌心里面疼都不足为过。 　　她越看就越是羡慕，自己以后找老公一定得比照着堂哥这样的来，就算找不到这么帅气的，也得找这么对自己好的。 　　其实不止是方晓雯过来了，就连方贤德许文静，以及方正堂方正国他们也都来了。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都是知底儿亲戚，今天过来帮忙张罗的得是他们，然而方正业却早早将活计安排好了，许文虎和宋家国两个人将一切都处理得周周到到的，他们一家人就仿佛是过来做客的客人似的。 　　许文静倒是乐得轻松，这又不是她儿子的婚礼，她那么上心干嘛？再加上自己不喜欢的苏清影嫁给了方正业，没有来祸害自己的儿子，她的心情意外地好，进门之后就跑去跟相熟的人拉呱起来。 　　要说许文静背地里跟方正业有龃龉，私下做事儿确实有点拿不上台面，但是今天这大喜的日子，她是一点都没有给方正业找不痛快的想法都没有。 　　偶尔有人询问道许文静，问她怎么没有去帮忙的时候，许文静都会乐呵呵地说道：“哎呀，你们不知道，我那大侄子是个有本事的，这婚事儿都是他自己安排的，我跟他大伯两个压根儿就插不上手。” 　　其他人倒是也没有多问什么，很快就岔开了话题。 　　倒是方贤德和方正堂这父子两个，看着满院子的喜庆，父子二人一个比一个扎心，脸上的笑容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方正堂同志。” 　　方正堂心里面正泛酸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回头一看，便见到穿着一身鹅黄色衣服的苏红玉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当瞧见苏红玉的时候，方正堂那点的不痛快便慢慢消散不见了。 第56章 　　“苏红玉同志, 你也来啦。” 　　听到方正堂的话之后，苏红玉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话说的有意思，我堂姐结婚, 我还能不来参加婚礼吗？” 　　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漂亮姑娘，方正堂心里面闪过各种念头, 跟着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二人随意聊着，气氛和谐而又融洽。 　　站在一旁的方贤德看到这一幕后，只觉得异常心梗。 　　自己这儿子还真是有意思的很，苏清影论容貌, 论能力, 哪一样比不上这个苏红玉？偏偏他跟猪油蒙了心似的, 看不上苏清影, 生生把个好媳妇往外推，结果转个脸倒是跟苏红玉打得火热。 　　方贤德心塞无比，又舍不得怪自己的儿子, 便迁怒到了苏红玉的身上，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缘故，自己的儿子一定不会放弃苏清影的。 　　因为这个缘故, 所以苏红玉过来跟他打招呼的时候, 方贤德不免就带出了几分不满, 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容，但是态度极却跟之前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苏红玉也是个能看得出来眉眼高低的，她发现了方贤德的态度不对, 心里面不由得咯噔一下, 浓浓的不安感突然就冒了出来。 　　之前她感觉方贤德还挺喜欢自己的, 怎么现在态度突然就发生了变化, 难不成他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吗？ 　　这可不成, 方正业已经娶了苏清影，那条后路已经没了，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就是方正堂了，无论如何苏红玉都不能放弃他。 　　原本苏红玉准备找个中间人给他们两人做个介绍的，但是现在，她却想要自己捅破两人之间的这层窗户纸。 　　现在跟旧社会不同了，讲究个自由恋爱，她就赶个时髦，也来一场自由恋爱。 　　所以之后苏红玉引着方正堂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她直接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方正堂同志，我觉得你人挺不错的，你觉得我如何？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你处对象。” 　　方正堂：“……” 　　天知道苏红玉说出这一番话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来，若不是因为她多活了一辈子，见得事情多了，知道有些时候如果太过顾着面子，那最后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反正她相中方正堂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把方正堂争取到手。 　　而方正堂一开始表现的还很淡定，但是慢慢的，他的脸红了起来，磕磕巴巴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也难怪他说不出来，毕竟他长到这么大年纪，被介绍过不少对象，但还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像是苏红玉这样直白地要跟他说处对象，人一个女同志这么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他要是拒绝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方正堂同志，你觉得我如何？” 　　苏红玉又追问了一句，方正堂的脸更红了。 　　不过大约因为他一开始就对苏红玉有些好感，加上方正业家里布置的太过喜气，周围又是一派热闹的场景，方正堂磕巴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下来。 　　他想着，方正业现在都结婚了，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比他慢太多吧？正好苏红玉人长得不错，又是纺织厂的女工，家庭条件也挺好的，跟她处对象，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见方正堂同意下来，苏红玉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也随之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 　　只要处上了对象，她以后绝对可以嫁给方正堂的，那她就是未来的厂长夫人了，她绝对不会再像是上辈子一样，过那种辛苦日子了。 　　正被喜悦填满内心的苏红玉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和方正堂的谈话全都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苏清泉给听见了。 　　知道苏红玉看上方正堂了之后，苏清泉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苏红玉在帮姐姐布置婚房的时候会是那个模样了。 　　想来是因为苏红玉看上苏清影的对象，她自己心里面觉得愧疚，所以才会如此的吧。 　　不过这种大喜的日子，还是不想这种事情了，姐姐都已经嫁出去了，跟那个方正堂更是没有任何关系，苏红玉跟她谈不谈对象的，跟自己姐姐没有任何关系。 　　苏清泉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快活地跑去找方正业要糖吃了。 　　方正业的人缘不错，苏清影又是封工的总工程师，很受厂子里的重视，不管私底下如何，知道她结婚的人，都会过来送上祝福。 　　为他们主婚的人是厂长彭进步，他念了一大段毛主席语录，又让小夫妻二人举手宣誓，表达了结婚之后依旧会为祖国，为厂子繁荣发展做奉献，婚礼便算是完成了。 　　因为举办的是时下流行的革命婚礼，所以并没有准备酒席之类的，但是每个桌子上都放着瓜子小糖花生之类的，甚至还奢侈地放了饮料，来参加婚礼的人手上基本都不会空着，大家自然也都是乘兴而来，乘兴而归。 　　婚礼结束之后，方正业便开车带着苏清影去城里民政局打结婚证。 　　离开了喧闹的人群之后，车厢里就只剩下新鲜出炉的小夫妻，开车的人是方正业，而苏清影则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她侧头看着窗外飞驰而去的风景，心里面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明之前二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有很多话说，但是现在关系转变，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而开车的方正业看似认真，像是全神贯注地在驾驶车辆，然而从他过于挺直身体，以及微微紧绷起来的下颌角，便能看出他的紧张来。 　　等到他们去民政局打了结婚证，就正式成为夫妻了，面对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姑娘，方正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车子路过供销社的时候，方正业突然将车停了下来。 　　“我去买些东西。” 　　说着，他便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苏清影看着他的身影走入了供销社内，过了大约十来分钟，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一上车，他便将刚刚拎着的东西一股脑全都放进了苏清影的怀中。 　　“清影，你应该饿了吧，先吃些东西垫补一下，等我们回去之后，我们在好好吃饭。” 　　方正业跑进去买出来的东西可不少，桃酥，饼干，罐头，奶粉，麦乳精……这么一大堆的东西，拿出去送礼都成了，结果他却是让自己来垫垫肚子的。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苏清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方正业，轻声说道：“你这是把我当猪喂么？这么多的东西我也吃不下呀。” 　　看来上次自己在他面前吃了太多东西，让方正业认定了她能吃，也不管她吃不吃得下，就买来了这么一些东西来。 　　方正业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吃不掉可以带回去。” 　　苏清影面上的笑容怎么都消不下去，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水波荡漾，方正业的影子在她的眼睛里面轻轻晃动着。 　　要知道两人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是方正业这个人在苏清影的眼中一直都是精明强干的代名词，他细心谨慎，跟人谈话的时候也很有技巧性，不管是李明光还是张红星，都是靠着他的能力抓出来的。 　　这样的一个男人，现在突然犯了傻气，这又如何让苏清影忍住不笑呢？ 　　方正业的耳朵悄然红了起来，他正襟危坐，咳嗽了一声道：“我怕你饿到了。” 　　苏清影闻言，心脏处像是被人轻轻碰了一下，一种奇怪的情绪蔓延全身，她轻咳一声，说道：“你都让晓雯给我吃了那么多饺子了，我哪里会饿？” 　　不过苏清影随即想到，方正业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又抱着自己走了那么长时间，他现在怕是也饿了。 　　这么想着，苏清影拆开牛皮纸，拿了一块桃酥递了过去。 　　“我看你一直都没有吃东西，要不吃一些垫补一下，万一低血糖就麻烦了。” 　　方正业低下头去，眼睛看着的确是苏清影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他张开嘴巴，咬住了她递过来的桃酥，不过大约是因为紧张的缘故，他的嘴唇又不小心碰到了苏清影的手指…… 　　苏清影像是触电一般将手指缩了回去，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她下意识地将手指放进嘴巴里面，舔了舔沾上的桃酥屑。 　　看到这一幕之后，方正业喉咙一紧，莫名有些口渴，为了方防止自己胡思乱想，他囫囵个地吞下那块桃酥，然后启动重新启动了车子。 　　这个点到民政局领证的人并不多，方正业和苏清影没过多长时间，就将结婚证给领出来了，这下子，他们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方正业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突然放松了下来，他看着身侧的苏清影，突然伸出手牵住了她的手。 　　“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不会做任何让你伤心的事情。” 　　他突如其来的承诺让苏清影有些无所适从，还未等到她反应过来，方正业已经牵着她的手重新回到了车子上。 　　她掌心里面还残留着方正业手心的温度，想到刚刚方正业说的那番话，苏清影的脸莫名红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方正业说起了李明光和张红星的事情。 　　“李明光和张红星这两人并不是一路的，我现在着重调查的人是李明光，不过他大概会从你这里入手，你什么都不要跟他说，一切交给我就成。” 　　苏清影：“……” 　　他们两个人刚刚才领了结婚证，现在说这些话合适吗？ 　　然而不得不说的是，方正业聊起正事儿来了之后，之前萦绕在车厢内的那种奇怪的氛围消散了不说，苏清影原本还有些紧张的，但是此时说起正事儿来，那些紧张的情绪便全都不见了，而她整个人也都放松了下来。 　　“我知道了，不过李明光在厂子里的地位不低，他怎么还会被腐蚀？” 　　苏清影有些奇怪地说道，身为后勤部的部长，李明光的工资可不低，而且在厂子里的地位也挺高的，这样的一个人，只要不出什么大错，前途应该是一片坦途，他怎么会想不开做那种事情？ 　　“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旦动了贪念，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现在李明光认为是方正业‘贪了’他的那些钱，以对方的心性，是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把钱给弄回去的。 　　方正业以自己为饵，有那些钱钓着，不怕李明光不上当。 　　“那你不会有危险吗？” 　　苏清影突然问了一句，方正业微微一笑，说道：“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接着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些生活和工作上的事情。 　　在问及苏清影以后要住在哪儿的时候，苏清影表示她既然结婚了，她会搬到方正业的家里来住。 　　“那栋小红楼是厂里分配给我的，既然我结婚了，自然是要搬出来的，不过我家里的东西很多，你得腾出两间房间来放我的东西。” 　　方正业自然没有意见，而苏清影想了想又说道：“我不太会做饭，家务也不怎么会收拾，衣服之类的也不太会清洗，这些事情原本都是厂子里安排的保姆解决的，不过出了张婶子的事情之后，我不太想要厂子里安排的保姆。” 　　此时苏清影想起了柳絮果跟自己说的话，她犹豫了一下后，轻声说道：“我工作比较忙，大部分的时间是抽不出功夫来做这些琐碎的事情，不过我闲下来的时候，我会去学的……”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正业给打断了。 　　“你不用学，我可以做，这些事情我都会，你只要专心工作就好，琐碎的事情都交给我。” 　　“毕竟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做这些事情的，你结婚之前过的是什么样子的日子，结婚时候依旧像是结婚之前那样就行。” 　　说着，方正业突然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总不能让你结婚了之后，反倒过得不如从前了不是？” 　　明明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但是他这番话说的却让苏清影心中极为熨帖。 　　嫁给他真的很好。 　　两人回了家之后，只是简单收拾了一番后，天便黑了下来，方正业遵照这边的习俗，晚上做了手擀面做晚餐。 　　他做的面条十分劲道，搭配上酸菜汤，苏清影一个人吃了两大碗。 　　吃过之后，她仍旧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她还是尽力克制着没有继续吃下去了。 　　长夜漫漫，新婚燕尔，总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总不能将时间都浪费在吃东西上面。 第57章 　　方正业将新房布置得很漂亮, 炕上铺着柔软的被褥，苏清影陪嫁过来的被子整整齐齐地放在炕的另一端，大红色的缎面被子透着浓浓的喜庆之意。 　　床上紧挨在一起铺着两床被子, 绣着大红色喜字的枕巾盖在枕头上，也不知道谁把两个枕头挨在一起, 看起来亲亲热热的。 　　卧室里的灯光透着暖意，苏清影有些局促地站在炕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好。 　　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不管是在苏国还是回国之后,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现在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又要与另一个男人共处一室, 同睡一床，苏清影莫名觉得紧张了起来。 　　就在此时，方正业抱着一些衣服从门外走了进来, 苏清影听到动静后，猛地回头看了过去，当瞧见方正业时, 她有些局促地说道：“你怎么进来了？” 　　话一出口, 她便觉察出不对来, 苏清影有些懊恼，觉得自己的智商面对现在这样的情形仿佛有些不够用了。 　　她今天怎么一直在犯蠢？ 　　方正业将拿过来的衣服放在炕上，见苏清影紧张地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 他笑了笑, 温声说道：“洗澡水我已经放好了, 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那边儿的洗漱用品都是新的, 忙了一天, 你也应该累了，泡个澡放松一下。” 　　方正业对待自己的态度十分自然，这让苏清影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她点了点头，闷着头就往外面走，路过方正业身边的时候，对方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苏清影瞬间紧张了起来，却听到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你知道浴室在哪儿吗？我带你过去。” 　　“还有，浴室里没有准备你的衣服，你不带换洗衣服的吗？” 　　苏清影愣了一下，脸顿时红了起来，她瞪了方正业一眼，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 　　“我知道。” 　　她只是一时间紧张忘了而已。 　　说完之后，她便回身去拿自己的换洗衣服。 　　今天出嫁，柳絮果已经将她日常穿的一些衣服装在箱子里面带了过来，不过因为家里还有方正业的缘故，柳絮果不好帮女儿整理衣服，所以她的衣服还整整齐齐地放在陪嫁过来的樟木箱子里面。 　　苏清影很快就找出了换洗衣服来，拿着就朝着门口走去。 　　见她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方正业摸了摸鼻子，随后跟了上去。 　　趁着这机会，方正业将家里的布局跟苏清影说了一下。 　　他家的这房子当初盖的时候，都是老爷子自己设计的图纸，上房统共有三间房，中间是客厅，左边是卧室，右边是书房，北屋同样也是三间卧室，南屋则分成了两间，一间是厨房，另一间则是洗澡间，而厕所柴房储藏室则是在西屋。 　　这些房间外面连着走廊，如此一来就算是刮风下雨也不怕被淋到了。 　　方正业指了指北屋的那三间房，开口说道：“清影，你要是搬过来住的话，那三间屋子你可以自由分配，我之前已经打扫过了，东西搬来了之后，可以直接放进去，至于书房，我平日里不怎么用，可以作为你的专属房间。” 　　苏清影看了方正业一眼，试探性地说道：“我不太习惯跟人一起睡。” 　　方正业低下头去，看到了苏清影眼中的拘谨和不安之色，这个时候的她就像是仿佛一只误入了陌生地方的小兔子似的，明明害怕紧张，却又强撑着摆出一副勇敢的模样来。 　　挺可爱的。 　　“炕很大，我可以睡在另一边。”说着，方正业的声音突然变轻了许多：“还是说，苏工你想在新婚之夜赶我去睡书房？” 　　明明对方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有一种很不正经的感觉，苏清影的脸一红，瞪了方正业一眼，不过她眼波流转，那一眼倒是没有多少怒意，反而带着些羞恼之色。 　　苏清影进了浴室，木门随即关上了，大约是真得恼了，她关门的力气有些大，门板险些碰到方正业的鼻子。 　　看着紧闭着的木门，方正业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随即转身回房间去了。 　　苏清影洗过澡回来，便瞧见原本并排放在一起的被褥和枕头全都分开了，一东一西，中间留了很大的空白，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方正业正在整理房间里的东西——今天他们虽然办得是革命婚礼，但是送贺礼的人依旧很多，虽然每个人给的都不多，但是架不住数量多，方正业现在正将那些东西都规整起来。 　　大约是因为太热的缘故，他已经将之前穿的那套绿军装脱了，此时身上只穿着件红色的三角背心，下半身则是一条大裤衩子。 　　苏清影一直都知道方正业的身材很好，是标准的衣架子，但是她没有想到，只穿着薄薄两件衣服的他露出来的肌肉线条是如此流畅优美。 　　他的肩膀很宽，胳膊上的肌肉并不像是她见过的那些苏国男人一样膨胀得都有些畸形了，他的腰很细，腿很长，白皙得过分的肌肤在灯光下似乎在发着光似的。 　　明明他并没有做什么诱惑性的事情，但是浓烈的荷尔蒙却扑面而来，让苏清影觉得口干舌燥。 　　她的脸有些红，明明身上穿着薄薄的睡衣，又是刚刚洗过澡，但或许是因为房间里不透气的缘故，她觉得有些闷，又有些热，呼吸似乎都变得不顺畅了起来。 　　而此时的方正业差不多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他回身一看，发现苏清影正站在门口处发呆。 　　她换下了结婚时候穿着的那条红裙子，此时身上穿着轻薄的藕粉色睡衣，她这件睡衣的样式很保守，高领长袖，长度一直到脚踝，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然而这件睡衣的料子是丝绸的，很贴身，加上苏清影刚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水汽，丝绸料子紧紧贴合在她的身上，将她完美的身材曲线都勾勒了出来。 　　她盘起的头发放了下来，而此时方正业才发现她的头发长及腰部，大约是因为盘了一天的缘故，散下来的头发卷曲蓬松，就这么松松地散在身后，给她带来了几分慵懒妩媚感。 　　“床铺好了，你休息吧，我去洗澡。” 　　方正业一直都知道苏清影是个美人，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她的美，可是当她现在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披散着头发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所带来的视觉冲击让他的脑子都快要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的喉咙发干，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可是身体却控制不住地烧了起来。 　　如果继续待下去的话，自己怕是要失态了，方正业咳嗽了一声，语气僵硬地说了一句，然后随便抓了两件衣服便离开了房间。 　　从苏清影身边过去的时候，他嗅到了从苏清影身上散发出来的甜腻香气，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头皮发麻，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险些全面崩盘，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没有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不敢有片刻停留，脚步匆匆地离开了，那模样甚至还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再发现方正业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的时候，原本身体紧绷的苏清影突然就放松了下来，想到刚刚方正业几乎是匆忙逃走的模样，她没忍住轻笑了出来。 　　她还以为方正业一直都是那么一副沉熟稳重的样子，看着跟个老干部似的，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副毛头小子的模样。 　　毛头小子…… 　　想到这四个字，苏清影突然间便想起了一件事情来——方正业好像比她小了三岁。 　　她看着那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的两床被子，恍惚间有一种自己在欺负小弟弟的感觉。 　　他们已经结婚了，今晚上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她刚刚的要求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一开始并排放在一起的两个枕头，现在看到它们天各一方，苏清影心里面莫名有些不太舒服，她好歹也是个二十六岁的成年女性了，面对自己刚结婚的小丈夫，那么害羞做什么？ 　　苏清影并不是个矫情的人，放松下来的她想到自己刚刚的提议，觉得十分幼稚可笑，她抱起了其中一个枕头，想到方正业那精瘦的腰肢，以及被包裹在裤子里的两条长腿，她默默地将两个枕头放在了一起。 　　良辰美景，又何必辜负了这样的大好时光？ 　　浴室里面还残留着苏清影留下的香气，方正业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爆炸了一般，热度仍旧在节节升高，在这个充斥着苏清影房间的屋子里，他的自制力彻底溃散，忍不住放纵了一番。 　　等到他洗漱完毕，调整好自己回到卧室的时候，苏清影已经上床躺下了。 　　方正业松了一口气，只是目光扫过炕上的时候，他又一次愣住了。 　　只见刚刚分隔开的两床被子重新挨在了一起，此时的苏清影睡在其中的一个的被子里面，而另一个紧挨着她的被子着空着，仿佛在等待主人的到来。 　　看到这一幕之后，方正业的身体僵在了原地，他甚至开始怀疑其了刚刚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否则的话两个原本分开的被子又怎么会重新合在一起？ 　　苏清影似乎已经睡着了，她的头埋在被子里面，只有一把卷曲蓬松的黑色长发散落在外面的枕头上面。 　　方正业感觉嘴巴有些干，他默默地走过去，往搪瓷缸里面倒满了水，就这么咕嘟嘟地喝了下去。 　　满满的一杯水喝下去后，身体的燥热终于压下去一些，他看了一眼放在柜子上的钟表，发现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夜深了，该睡觉了。 　　方正业吐出一口浊气，关上灯之后，摸黑上了床。 　　被子掀开，方正业默默地躺了下去，这些被子和床单都是新换的，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只是这香气很快便被另一股甜腻的香味给压了下去。 　　方正业从未有一刻像是现在这样，嗅觉灵敏到可怕的地步，他清楚地分辨出了两种香味来源，那甜腻的桂花香味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争先恐后地钻入了他的鼻腔之中。 　　明明被子很薄，可是他却感觉身上很热，之前强行压下去的那些燥热感像是遇到了助燃剂似的，由原本零星的小火苗，很快便成了熊熊烈火，而方正业此时便在烈火之中被不停炙烤着。 　　他觉得自己有些缺水……他大概还要去洗个澡。 　　就在方正业准备起身的时候，一只带着薄薄茧子的小手从旁边的被子里面爬了出来，摸摸索索地停在了他的腹部，他甚至感觉到对方的那只手在自己的腹肌上轻轻滑动了起来。 　　“一二三……没想到你有八块腹肌。” 　　娇嫩的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惊叹之意，带着薄薄茧子的手在他的腹肌上面游走，轻轻地描绘着他腹肌的形状…… 　　在这一瞬间，什么理智，什么自制力全部都崩塌了，薄薄的被子掀开，但是热度却丝毫不减，他从未像是现在一样，清楚地感受到丝绸布料的质感。 　　“苏工，这是你给我的信号吗？” 　　黑暗之中，她那双茶褐色的眼眸却格外明亮，失去了光亮之后，苏清影的胆子似乎在急剧膨胀，再没有了先前的拘谨和羞涩。 　　“在进行项目之前，我要检查各项设备，确认其性能和使用方法，确保实验途中不会出现任何的差错……这是很重要的一环。”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落入方正业的耳中，却犹如炸雷一般响起，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肌肉也随之紧绷了起来，许久之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你检查完了吗？” 　　“嗯。” 　　滔天烈火席卷而来，理智和身体似乎都被烈火焚烧殆尽 ，本就是干柴烈火，再加上有人蓄意添加的助燃剂，更是让这场大火越烧越烈。 　　苏清影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恍惚之间，她似乎想到了自己曾经第一次做项目时候的事情。 　　不管提前做了多少准备，设备检查过多少次，可是一旦开始进行实验的时候，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 　　实验的过程并不会像是计划好的那样子，一切都按部就班，会有意外，实验也会失控，而设备的功率与预想之中的不同，则会导致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那次实验的结果是什么来着？ 　　苏清影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在这一刻仿佛消失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失控项目了，她以为自己检查好了设备，控制好了变量，却没有想到，设备在实验的过程之中性能竟然会产生优化。 　　“我们可以……停一下吗？” 　　项目不是一蹴而成的，实验也是要分几个阶段来完成的 ，或许他们可以休息一下，重新制定一个研究方向…… 　　“苏工，我不懂……实验还没有结束，你得到想要的结果了吗？” 　　苏清影：“……” 　　她忘记了，性能优化的实验设备是不会累的，而做实验的人还没有精疲力尽，总是要将实验结果得出来才行。 　　“你……快一些……” 　　带着薄茧的手指从陌生的设备上滑过，慢慢熟悉着设备的外形，性能，试图计算出使用周期和长度。 　　“苏工，对不起，慢工才能出细活……” 　　长夜漫漫，这场由她开启的实验由于实验机器出现了意外升级，导致了实验似乎永远无法终止…… 第58章 　　苏清影并不知道实验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她的身体提不起一点力气来，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沐浴在晨光之中方正业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容。 　　原来……天已经亮了么…… 　　“你睡一会儿吧, 剩下的交给我来。”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之意，苏清影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便再也抵抗不住浓烈的疲倦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哪怕已经睡了一觉, 苏清影还是觉得身上累得厉害, 她懒洋洋地缩在被子里面，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一夜荒唐，让苏清影对方正业的体力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果然那八块腹肌不是白练的。 　　她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记得了，不过醒来之后，身上清清爽爽的, 估计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 方正业帮她清洗过了, 身上那件藕粉色的睡衣也不见了，换成了一件蓝色的细肩带睡衣。 　　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太大的感觉，等到清醒一些之后, 她便感觉肚子空得厉害。 　　昨晚上吃的那些东西经过实验消耗, 基本上都已经损耗殆尽了, 她现在饿得厉害, 眼前一阵阵发黑。 　　苏清影准备起床去弄些吃的, 然而刚刚撑着胳膊想起来，谁成想还没用力，身体就软绵绵地栽倒在了床上。 　　苏清影：“……” 　　昨晚上的实验可比她通宵了几晚上做项目还要消耗体力！ 　　就在此时，卧室的门被推开，方正业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从门外进来了，看到挣扎着想要起身的苏清影，方正业快步走了过去，他长臂一伸，就将挣扎了半天没起来的苏清影从床上捞进了自己的怀里面。 　　“小心面！” 　　苏清影惊呼一声，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靠坐在了方正业的怀中，而他另一只手端着的面依旧稳稳当当，连面汤都没有洒出来分毫。 　　苏清影：“……” 　　昨晚上她对方正业的身体素质就已经有了深刻的认知，她着实不该杞人忧天的。 　　“你饿了吧，我刚煮了面，你要不要吃一些？” 　　方正业的声音里的沙哑之意已经不见了，重新恢复了正常，苏清影靠在他的怀中，整个人仍旧有些懒洋洋的。 　　经过昨天晚上的一番深入交流，她不止是了解了新设备的性能和使用周期，大约是因为熟悉了的缘故，她现在使用起对方来，完全是得心应手，之前的那些拘谨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没力气。” 　　苏清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任凭谁昨天上反馈了一晚上的实验数据，也没法子拥有一把好嗓子。 　　“我喂你。” 　　方正业一手端着面碗，一手拿着筷子，细心地投喂起了苏清影。 　　对方泰然自若的样子也感染到了方正业，一开始他还觉得有些别扭，但是慢慢地也就变得坦然了起来。 　　苏清影饿得很了，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方正业随手将面碗放在了一旁，然后捡起滑落的被子，轻轻地盖在了苏清影的身上，遮住了她大片透着绯红色的肌肤。 　　“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方正业低下头，轻声问了一句。 　　苏清影吃过饭后，感觉身上的力量已经恢复了不少，她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不了，已经睡了很久了，婚假只有三天，我们得趁着时间把小红楼那边儿的东西都收拾过来，事情挺多的，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说着，她就要从方正业的怀中坐起来，不过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这么一撑，她没能坐稳，又跌回进了方正业的怀中。 　　就在她懊恼的时候，一声轻笑从头顶上方响了起来。 　　“我抱你去洗漱吧。” 　　说着，苏清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被人从床上抱了起来，方正业抱起自己新过门的妻子，大步走向了浴室。 　　苏清影的脸色微红，看着方正业俊朗的侧脸，发现他的耳朵红得仿佛在滴血似的，苏清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亏他装得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倒是没想到害羞的耳朵都红了。 　　见他如此，苏清影倒是变得坦荡了起来，任由着方正业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 　　洗漱完之后，她被方正业抱着回了房间，重新放回了床上。 　　“那个，你出去一下，我想换件衣服。” 　　哪怕是一起做过全新实验的关系了，苏清影也没法子坦坦荡荡地在方正业面前换衣服。 　　“好，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喊我，我就在门外。” 　　方正业说完，摸了摸苏清影柔软的头发，转身走出了房间。 　　等到他离开之后，苏清影终于放松了下来，虽然身上还软得厉害，但是比起之前来已经好了许多，她走到樟木箱子前，打开箱子拿出了一条红底白花的连衣裙出来。 　　换好衣服之后，苏清影将散乱的床铺叠了起来，不过将枕头拿起来的时候，一个小方盒子被带着滚到了一旁去。 　　苏清影看着那眼熟的盒子，脸色顿时染上了一层绯红。 　　只昨天一晚上，这盒子便空了一大半。 　　她手头的存货其实也不多，原本这一盒子至少能用一个月的，结果现在只一晚上就快没了。 　　苏清影红着脸将盒子收进了自己的樟木箱子最底下，决定短时间内还是不要看到这个东西了。 　　苏清影平复了下呼吸，长长地吐出几口浊气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方正业果然在房门口站着，听到动静后，他便回头看了过来，当瞧见已经重新打扮好的苏清影时，方正业眼睛亮了起来。 　　“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其实我可以去把你的东西搬过来，只要你说你要什么就行。” 　　苏清影白了方正业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用了，我的东西很多，你不知道该搬什么。” 　　她爸妈还在那边儿住着呢，要是她不会去，他们该怎么想？ 　　方正业见苏清影坚持，便没有再说些什么，默默地将自行车推了出来，眼尖的苏清影发现自行车的后座上还绑着个浅灰色的软垫子。 　　“你这样坐着会舒服些。” 　　苏清影：“……” 　　这人还真是细心的要命。 　　从方正业家到小红楼其实也没有多远，骑自行车的话五分钟便到了地方，苏清影抓着他腰上的衣服，想到昨晚上摸索到的八块腹肌，脸莫名有些红。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昨天的时候苏清影跟自己说过，她要把小红楼收拾出来，希望他们能留下来帮忙收拾下，柳絮果一大清早便眼巴巴地等着他们过来，结果从日头升起等到日头西移，这夫妻两个还没有过来。 　　柳絮果有些坐不住了，自己闺女向来是个守时的，今天怎么迟了这么晚还没有过来？情急之下她甚至想着要到方正业家去瞧一瞧。 　　“行了吧你，好歹也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你先收拾着就是了，等回头人来了我们再给送过去。” 　　小夫妻新婚燕尔，上面又没有公婆，多睡会儿是正常的，她要是跑上门去，可不就要闹笑话了？ 　　被苏天恩这么一说，柳絮果便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自己先把苏清影的那些衣服之类的给收拾起来，至于书房里的东西，她并没有去碰。 　　等到半下午的时候，小两口终于过来了，柳絮果松了一口气，看着越发娇艳妩媚的女儿，她脸上也带了笑容出来。 　　看来女儿过得很不错。 　　有道是人多力量大，苏清影的东西挺多，不过众人一起忙活，很快便收拾了出来。 　　当然这其中出力最大的人就是方正业，而苏清影大都是站在一旁，把人指挥的团团转。 　　“那几本书和另外基本不是一个类型的，你得分开放。” 　　“那些笔记本不能弄混了，书脊上有序号，你依照序号摆放。” 　　“那几个箱子木料软，你小心着一些，别磕碰到了。” 　　方正业被苏清影指挥的团团转，却没有一丁点儿不耐的，依照她说的，将书籍本子分门别类地放好。 　　苏清泉看到这一幕后，跑去跟柳絮果咬舌头。 　　“妈，我姐现在嫁了人，跟过去都不一样了，你没瞧见她什么都不做，就让姐夫在那里忙活，姐夫都被她指挥得团团转。” 　　听到自己儿子的话，柳絮果屈起手指敲了敲他的头，没好气地说道：“那是你姐夫疼媳妇儿，你个小白眼狼，亏得你姐姐那么疼你，现在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心疼起你那个姐夫来了？” 　　苏清泉捂着自己的额头，小声说道：“妈，那不是因为姐姐结了婚立马就娇气起来了吗？你瞧咱们都忙得团团转，就她一个人不动弹，妈你也不说说她。” 　　柳絮果：“……” 　　这臭小子。 　　“你姐夫愿意宠着，你管得着么？别在这里废话了，赶紧去干活儿。” 　　柳絮果在苏清泉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赶着这个傻儿子去干活儿。 　　她刚刚可是看得分明，苏清影走路都直打飘，联系到他们半下午才过来，柳絮果哪里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反正这姑爷的体力好，他不干活儿谁来干？ 　　一家子来回跑了几趟，总算是将苏清影的东西都转移到了方正业的小院儿那边去，而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柳絮果到厨房收拾晚饭去了，苏清影指挥着苏清泉将搬过来的书本之类的安置在书房里面，苏天恩也没闲着，收拾了两间客房出来，准备晚上在这边儿休息。 　　至于方正业，则骑车子去了彭进步家。 　　小红楼是之前厂子里面安排给苏清影住的地方，现在她结婚跟方正业搬到了一起，房子自然要还给厂子里面了，要是结婚还继续占着这房子，恐怕其他人会有话说。 　　此时在彭进步家里，一家四口人正热热闹闹地吃着晚饭。 　　彭国英之前在卫校上学，毕业之后便被分配到市医院做护士，她的工作挺忙的，大多时间都住在医院的宿舍那边儿，今儿难得有假期，这才回来陪陪父母的。 　　儿子女儿难得都在家的，林静甭提多高兴了，在灶上做饭的时候都没忍住哼着歌儿，彭进步的心情也不错，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彭国富倒是还好，他一直在厂子里面上班，就算经常加班，他们也时常能见到，女儿就不一样了，自打她去了市医院上班，这一年多来，她几乎是一个月才回来一趟，彭进步还怪想这个女儿。 　　“英子，你还是得常回家过来看看，你瞧瞧你妈妈，你回来了她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彭国英有些无奈地说道：“爸，不是我不想回家，实在是工作太忙抽不开身，你瞧我一有时间不就回来了么？” 　　她也不是不想回家，可是医院的工作太忙了，她现在又只是个小护士，每天忙得脚不沾低，白班夜班两天倒，哪里有时间回家来？ 　　正在此时，林静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了，听到彭进步的话后，她便说道：“你别为难英子了，咱们闺女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要是能回来她恨不能天天往家跑，还用你催着让她回家？” 　　儿子闺女都大了，又都上着班呢，哪里能像是过去上学那会儿一样说回来就回来呢？ 　　也亏得彭国英毕业之后就直接被分配进了市医院上班，要不然的话，她那一届毕业的有不少人都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去做知青了，真要像是那些孩子一样，天南海北的，一年怕是都见不上一次面儿。 　　彭进步摸了摸鼻子，聪明地没跟林静杠什么。 　　饭吃到一半儿，彭国英踌躇了一会儿后，鼓足勇气说道：“爸妈，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们说。” 　　彭进步和林静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闺女要说的事情怕是不小，二人立马坐直了身体，等待着彭国英开口。 　　“就是，那个我处了个对象，想过两天带上门让你们瞧一瞧。” 　　林静一听闺女这么说，立马就急了：“英子，你今年才十九岁，这么早处对象做什么？” 　　这年月把对象带上门来，那十有八九就是要结婚的，他们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结果现在闺女就要把处的对象给带上门儿来了？ 　　这让林静如何能不着急？要知道彭国富都二十一岁了，林静都没有着急让他相看，总觉得大一点儿稳重一点再处对象也不迟，可是这闺女今年才虚十九，就要把对象往家里面领，林静哪里能受得了？ 　　一直没说话跟个透明人似的彭国富将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开口说道：“英子，你是不是太着急了些？当哥哥的都还没结婚呢，你着什么急呢？” 　　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妹妹还是个小姑娘呢，这要是把对象领回家来，那算是怎么回事儿？ 　　眼瞅着家里人似乎都很排斥她把对象领回家，彭国英也有些急了，脱口而出道：“可是侯哥他都二十五了……” 　　话一出口，彭国英便察觉到不对，急忙闭上了嘴巴，然而林静却早就听到了她说什么。 　　自己这闺女不止要把对象带回家，而且她这对象比她还大了六岁？ 　　林静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彭国英，你给我说清楚了，你这个对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从来都没有催促过让自己闺女找对象，她悄么声地找个对象就不说了，还是个年纪这么大的对象，她倒是要看看这闺女要做什么。 第59章 　　“妈, 你听我解释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彭国英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要把对象带回家的事情，林静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有些慌了神, 急忙开口解释了起来。 　　“爸妈，我就只是把人带回来给你们瞧瞧而已, 如果你们真觉得他不合适的话，那我们再说其他的也不迟，但是在那之前你们也要先见见人不是？只有见过人了你们才知道他到底是好是坏，先别提前给人下定论好么？” 　　彭国英说着, 嘴巴忍不住揪了起来, 小声说道：“而且十九岁的年纪真不小了, 我同学像我这么大的结婚有孩子比比皆是, 大哥他不着急，那因为大哥他是男人，迟一点结婚也不碍事儿的, 可我是个女孩子，早结婚跟迟一点结婚又有什么分别？反正不都是要嫁出去的？” 　　女孩子本来就是给其他人家的，嫁出去那就是成了客人, 得到婆家生活, 不趁着年轻找, 难不成还像是苏清影那样子，到二十六岁了再去划拉？ 　　彭国英是没有办法理解自己妈妈的想法，毕竟在她的认知里面, 她不少同学, 还有她工作之后认识的人都是早早便结婚有了家庭的, 所以她对自己十九岁把对象领上门来的事情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所以说话的时候甚至还透露出了几分委屈之意。 　　眼见着气氛有些僵硬, 彭进步急忙打圆场说道：“小林同志你也别生气，闺女只是说要把人领回家来，又没说马上就要结婚？你在这里急个什么劲，大闺女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咱们高兴点儿。” 　　这彭国英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倒也不必如此计较，彭进步扯了扯林静的胳膊，朝着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这般计较下去。 　　然而林静看到自己女儿这样子，心里面难受得很，闺女这还没跟人结婚呢，就把男方维护成这个样子，她这胳膊肘简直拐到人家家里面去了。 　　而且她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了吗？只不过是想让彭国英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便露出这副模样来，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这个当妈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似的。 　　想到这里，林静面上的表情便淡了下去，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你也不必给我摆出这个模样，也不用说这些话来其气我，我也只是想要跟你打听一下，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是觉得我管得宽，那我也不管你了，随你的便吧。” 　　说完这句话，林静便闭口不言，摆出了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来。 　　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现在就这么冷淡了下来。 　　彭国富扯了扯彭国英的衣服袖子，低声说道：“英子，这事儿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找对象之前怎么没有跟我们透个底儿？今天回来本来是你看爸爸妈妈的，结果你就闹出这么个事儿来，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做对了吗？快点跟妈妈道歉，要不然的话我饶不了你。” 　　因为兄妹两个人的年纪相差不大，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彭国富经常带着彭国英到处跑，兄妹两个人的关系挺好的，彭国英对自己的哥哥所说的话还是会听的。 　　哪怕自己现在心里面挺不痛快的，彭国英还是乖乖地道了歉：“妈，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跟你说话的，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彭国英老老实实地道歉，她将头低了下去，闷闷地说道：“其实我跟侯哥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就这一个半月而已，我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觉得侯哥是个挺好的人，正好他提出了想要来见你们一面，将我们之间的事情说一说……其实我们也没有打算马上就要结婚的，是妈妈你误会了。” 　　彭国英说到这里也觉得有些委屈，她是和侯哥处对象了，可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她也没有说马上就要跟侯哥结婚，林静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些了。 　　谈了对象带上门来不是挺正常的事情吗？怎么她妈妈搞得就跟她明天就要急吼吼地嫁出去似的。 　　因为彭国英突然闹出来这件事情，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闷了起来。 　　彭国富扯了扯彭国英的胳膊，让她少说两句。 　　“行了，这件事情先别提了，妈妈反应这么大，那你就缓缓，再说你对象才谈了一个半月，着什么急呢？多处一段时间也成，好歹你们两个之间相互多了解了解再说。” 　　要是再继续闹腾下去，林静非得气晕了过去不可，现在还是先什么都不要说了。 　　彭国富这么想着，压着自己的妹妹让她不要再说话了。 　　彭国英虽然住了嘴，但是心里面却还是有些不太服气，想到侯哥跟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彭国英心里面越发不舒服了起来，先前她还觉得侯哥说的话太过夸张了，现在瞧着，原来侯哥说的话可真对。 　　之前侯哥就说过，她要是跟父母说了他们谈对象的事情，她的父母不一定能同意，而且说不定还对她有意见，就算不阻止，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果不其然，这一切全都被侯哥给说中了。 　　在处在热恋时候的彭国英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侯哥，加上对方所说的话全都中了，彭国英心里越来越觉得不舒服。 　　虽然她没有再说要带侯哥回来的事情，可是彭国英在饭桌上一直耷拉个脸，任凭谁都能看出来她的不痛快。 　　林静的心情原本就不太好，又见到女儿一直耷拉个脸，活像是大家欠了她二五八万似的，林静干脆将筷子一放，转身上了楼，她怕自己继续待下去，会跟这闺女闹腾起来。 　　要是往常的话，彭国英现在已经跑上楼去哄林静了，但是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心里面堵着一口气，就这么闷坐在椅子上不停扒拉着饭，一丁点儿都没有上楼去找人的意思。 　　彭国富拿着自己这个妹妹也有点没办法了，便朝着自己父亲使了个颜色，想让他劝劝彭国英。 　　这母女两个这么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彭进步怎么都该缓和一下气氛。 　　然而彭进步一个当爸爸的，又哪里管过现在这样的事情？女儿和媳妇儿两个的脾气都倔，她们母女两个性子像了个十成十，他哪里能劝得好这两个人？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怪异了，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彭国富如蒙大赦，急忙起身过去开门。 　　当房门打开之后，彭国富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人。 　　“方科长，你怎么过来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方正业新婚第一天，他不在家里面陪着新娘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昨天因为彭国富所在的车间加班加点地赶工，所以他一直在上班，所以并没有来得及去参加方正业的婚礼，正好今天看到了方正业，他便将迟到的祝福送上了。 　　“方科长，我还没恭喜你呢，新婚快乐。” 　　方正业笑了笑：“谢谢，赶明我请你喝酒去。” 　　客套了一番之后，方正业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是来找彭进步的，彭国富便将人带到了客厅里面。 　　而此时的彭进步原本就头疼着该怎么处理女儿事情，正巧方正业的到来将他从眼下的困境里解救了出来，彭进步立马带着方正业去了书房，将女儿和儿子两个人留在了餐厅里。 　　年轻人的事情还是年轻人解决，他这个当爹的绝对不插手。 　　现在人都走了，彭国英这心里面的委屈之意全都涌了出来，她眼里面的泪水在不停地往外冒，就这么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这成什么了？难不成真是闺女大了，家里就不欢迎了？ 　　彭国富看到自己的妹妹这个样子，顿时头疼不已，眼瞅着她哭得越来越上劲儿，让人怎么哄都哄不好，彭国富忍不住说道。 　　“行了，你在这里委屈什么呢？你不看看妈妈都被你气成什么样子了？不就是谈个对象没让你带回家来吗？又没说你什么，你在这里哭个什么劲，真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爸爸妈妈这么多年都白疼你了，为了个男人，你瞧你闹腾的。” 　　听到这话之后，彭国英擦了擦眼睛，瞪了自己哥哥一眼，气鼓鼓地说道：“你又知道些什么？爸爸妈妈现在对侯哥的排斥这么大，很显然就是不喜欢侯哥的，我这心里面难受，你还跟我说这些话，你非得让我难过不是。” 　　这事儿要是换了侯哥在，早就哄起她来了，跟侯哥在一起的这么长时间，人家就没有让她掉过眼泪，她这性子也被对方惯得越发娇气起来，半点委屈都受不得。 　　这人就是害怕对比，越是对比就越能感觉出来侯哥的好来，这一家子的人都比不上一个侯哥对她好呢。 　　说着说着，彭国英便又忍不住呜呜呜地哭了起来的，看到自己妹妹这个样子，彭国富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抬起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子，无奈地说道。 　　“行了，我也知道你委屈，但是你也要考虑一下爸爸妈妈的心情不是……行行行，我不说你了，你别哭了，这都来客人了，你不嫌丢人啊？” 　　彭国富好说歹说，彭国英终于止住了眼泪，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彭国英也觉得自己似乎做得有点不太对，她闷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低声说道。 　　“行了，你也你别这样看着我，等回头我会跟妈妈道歉的。” 　　虽然彭国英心里面还是疙疙瘩瘩的，但谁让林静是她妈妈呢？妈妈就算再不好，她也得去道歉不是？ 　　彭国富拍拍彭国英的肩膀，朝着她点了点头，他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就是一时犯了犟，毕竟她向来乖巧，从来也不会和自己的父母对嘴什么的，这一次大概是因为太过冲动的缘故，而且处了对象之后，这女人的心思总归是会向对方偏一偏的，现在这个模样倒也正常。 　　“你知道就好，下次别这样了，妈妈过去多疼你啊，你这样不是让妈妈伤心了么？” 　　而此时的彭国英脑子里面却塞满了其他的东西，压根儿就没有听进去彭国富的话，她只觉得侯哥说的话真的全都对，以后自己还是要多听侯哥的话才成。 　　毕竟侯哥成熟稳重，做事儿妥妥帖帖的，而且也是全心全意为她考虑的，自己之前任性，总是想要跟侯哥对着来，现在被家里人一打击，她才发现侯哥到底有多好。 　　这天底下只有侯哥对她是最好的。 　　外面所发生的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对于彭进步和方正业两个人来说并没有造成多少影响，将方正业带到书房里面之后，彭进步便问他来是做什么的。 　　“你小子今天跑到这来干什么？今儿正儿八经地是你的结婚第一天，你不在家里面陪着新媳妇，跑到我这儿来吹风么？” 　　彭进步对方正业这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这个家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要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到自己门上来的。 　　“彭叔，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清影之前住的房子钥匙还给你。” 　　方正业说着，就将苏清影所住的那栋小红楼的钥匙拿了出来交到了彭进步的手中。 　　看到手中的钥匙，彭进步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正业，你把这钥匙给我做什么？那小红楼本来就是厂子里面发给苏工的福利，只要她在苏工一天，这房子就给苏工住一天，这钥匙我是肯定不能要的。” 　　苏清影到封工之后，她的身份，所以分配给她住的地方也都是厂子里面的领导所住的小红楼，一切待遇也都是比照着领导们来的，她在那里已经住了两年的时间，现在怎么会突然想着要搬走？ 　　方正业开口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清影她也跟我说了，她现在结婚了，继续住在那里也不合适，厂子里的房子本来就紧张，赵副厂长都来三年了，还没分到房子住，人还跟职工挤在那边儿的职工家属区呢。更何况我家也是有房子的，清影自然是要跟我住在一起，房子如何安排，彭叔您来安排吧，正好今天我们已经将房子给腾出来了，这钥匙我便立马拿了过来。” 　　方正业说这一切都是苏清影的意思，她不想占公家的便宜，也免得其他人多嘴多舌说些什么。 　　“彭叔，您也知道的，女人结婚住在男方家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总不能把房子空着，跟着清影住到小红楼去吧？那我岂不是成了倒插门的了？” 　　方正业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彭进步也不好继续在说些什么，他叹了一口气，将方正业递过来的钥匙收了起来。 　　“你说苏工她也真是的，考虑这么多做什么？以她对厂子的贡献，住个小红楼算什么？她想得也太多了。” 　　对于彭进步的话，方正业不置可否，也没有继续接茬说什么。 　　“不过彭叔，虽然清影不在小红楼住了，但是她每周的那些粮食肉菜之类的……” 　　方正业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彭进步给打断了：“你放心吧，这些东西我会让内务部的人送到你家里面去的，每周送一次，绝对不会落下苏工的。” 　　对于这样的福利，方正业倒是并没有推辞。 　　苏清影太瘦了，除了某两处之外，身上摸起来都没什么肉，而且她的身体素质显然也不是太好，还得好好补一补才成。 第60章 　　“对了, 正好你今天过来了，李明光那里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钥匙也收回来了，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彭进步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很快就询问起了其他的事情来。 　　之前李明光家的事情闹得太大, 彭进步已经给了他处分，这几天让他停薪留职，在家里面反省自己的错误。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处理, 彭进步给出的理由也是因为他家里人针对苏清影所做的那些事情,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处罚。 　　他会如此也是为了麻痹李明光, 让他误以为厂子里还不知道他炕洞里面那些金条和钱的事儿。 　　很显然这一招还是很有效果的, 李明光昨天还过来找了彭进步，想跟他说说情，但是却被彭进步毫不讲情面地给呲儿了一顿。 　　听到彭进步的话后, 方正业的面上露出了一抹浓浓的无奈之色来：“彭叔，昨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的婚假有三天呢, 您觉得现在问我这个问题合适吗？” 　　彭进步：“……” 　　方正业这么一体, 彭进步才想起这一茬来, 他面上的表情有些讪讪的，尴尬地说道 ：“是我着急了，李明光的事情你上点心, 这两天就先好好享受一下你的新婚之喜。” 　　两人也没有多耽搁什么时间, 在书房里面聊了一会儿后, 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彭国富和彭国英那两兄妹并不在餐厅里了, 看样子应该是回房间去了, 彭进步将方正业送出了门外，这才又转身回来，不过想到家里面的这堆事情，彭进步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 　　家里的这琐碎事情处理起来比厂子里的事儿还要难。 　　另一边儿，柳絮果将晚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做好的饭菜放在蒸笼上闷着，只等着方正业回来就能开饭了。 　　而这个时候苏清影指挥着苏清泉差不多已经将书房给收拾整齐了，柳絮果将苏清泉打发了出去，自己想着跟苏清影好好聊一聊。 　　而苏清影休息到现在，身体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大部件的书啥的都指挥着苏清泉给收拾好了，剩下的一些琐碎的小东西，苏清影便自己动手规整了起来。 　　柳絮果看着行动起来的时候仍旧不怎么自在的女儿，脸慢慢红了起来。 　　她之前从未跟女儿探讨过这些事情，现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苏清影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就发现柳絮果微红着脸站在一旁，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 　　看到她这个样子，苏清影有些奇怪，便开口问了一句：“妈，你这是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女儿的声音之后，柳絮果定了定神，将苏清影拉到了一旁，低声询问了起来。 　　“清影，你是搞科研的，又是女同志，身体素质有些差，可得好好保养着，不能做太多费精神的事情。”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便想着旁敲侧击地跟苏清影说上两句，或许女儿能明白隐藏的意思。 　　然而柳絮果实在是高估了苏清影的理解能力，她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柳絮果这是在意有所指。 　　“没有啊，最近我连书都没怎么看了，而且吃得好，偶尔也会锻炼，身体素质我觉得还行。” 　　看着傻乎乎的女儿，柳絮果头都大了，眼瞅着她是什么都不明白，柳絮果四下看了看，又低声说道：“我不是说这个，就是，就是……” 　　就是了半天之后，柳絮果一咬牙，红着脸说道：“就是你们炕上那档子事儿。” 　　苏清影：“……啊？” 　　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剩下的就好说了，柳絮果便是如此。 　　在她看来，这女同志的体力和男同志是没法比的，方正业今年才二十三岁，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而且他又是当兵出身，身体素质更是好得惊人，不管是持久度还是耐性，那更是万里挑一的。 　　但是自己女儿却不一样，她今年都二十六岁了，又是个搞科研的，这身体素质跟方正业比起来，那更是一个天一个地的。 　　虽然老古话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但是现在可不是旧社会了，要是那拖拉机来来回回不停歇地耕地，再好的地也经不住拖拉机这么耕耘吧？ 　　昨儿出嫁前苏清影就说今天早上会来收拾小红楼这边儿东西的，结果她等了又等，从太阳初升等到了日头西移，今儿都快过了一大半儿了，苏清影和方正业两个才过来。 　　而且她仔细观察过了，方正业的精神头那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可是自家闺女就差劲儿多了，虽然也是面色红润，但是精神头却不是那么好的，而且她回去之后，基本都是歇着没怎么干过活儿的，基本都是方正业在忙活。 　　柳絮果也是打年轻那时候过来的，结婚的时候男同志会热情一些也是正常的，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像是这样折腾不是？ 　　自己这女婿汉要是跟个男妖精似的，把自己闺女给吸干了可咋办？她好歹也是封工的总工程师，结个婚把自己给弄虚了，回头还指不定被人在背后怎么笑话呢。 　　所以思来想去，柳絮果觉得自己还是要好好跟闺女说一说，让她注意着点儿，在炕上千万别面皮儿薄，任由着男同志为所欲为，男同志不经用还好些，要是太经用了 ，受罪的还是自己。 　　“正业他年轻气盛，你得控制得点，别太让他折腾了，甭看现在他精气旺盛，但是这男人的精气是有数的，女人也是一样的，现在折腾多了，再过两年，力不从心了可咋办？” 　　苏清影：“……” 　　她是真没想到柳絮果不说则已，一说就是这么豪迈奔放，话题跟那脱缰的野马似的，越说越不着边了。 　　“妈，你别说了，我心里面有数，我知道该咋办。” 　　别的不说，光是小气球的存货她都不够，在没打算要孩子的前提下，她是不会没做好准备就让他上炕的。 　　柳絮果半信半疑地看着苏清影，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话：“你们两个新婚燕尔的，你能舍得 ？” 　　苏清影：“……” 　　让自己管着方正业，不让他太放纵的人是柳絮果，现在怀疑她做不到的人又是柳絮果，苏清影有些无奈地说道：“这样成了，今晚上妈你陪着我水睡，让正业跟小泉去睡，你觉得如何？要是还不成的话，以后我们两个就分房睡觉，这样你能放心了吧？” 　　柳絮果闻言，急忙摆了摆手：“你可别这样，你们小两口刚结婚，正是黏糊的时候，我要是这么做了，回头被人家知道了，我的脊梁骨非得被人给戳通了不可，反正你自己明白了就成，你好歹也二十六了，妈像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孩子都生了两个了，你呀……别以为妈是拦着你们恩爱，等你再大一点儿就知道妈的苦心了。” 　　听到柳絮果的话后，苏清影有些哭笑不得，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探索新设备时候得到的那些数据。 　　不管是外观，性能，还是功率，新设备都是最顶尖的，而且损耗基本为零，根据保守估计，至少二三十年内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只是柳絮果说得也对，折腾一晚上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白天大部分的时间她都睡过去了，就算醒着，精力也跟不上，现在还好，她处在半休假的状态，如果一旦开始忙起来了，这势必会耽误她的工作进程的。 　　一天一次……最多两次，多了绝对不行。 　　苏清影暗暗做出了决定来，只等着方正业回来就跟他正式定下这条规矩来。 　　不过明明从这边儿到小红楼最多也不过几分钟的路程罢了，方正业去了快一个小时才回来，他先回了房间，将带回来的东西放下后，这才去了客厅。 　　柳絮果见他回来，便已经将热好的饭菜端了上来，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另外还炒了一道青菜，外加一盘荠菜，便都齐活儿了。 　　方正业拿出了存放的高粱酒，除了苏清泉不能喝酒外，其余一人都倒了些酒。 　　苏天恩和柳絮果明天就要回去了，夫妻两人对方正业说了不少好话，希望他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 　　柳絮果喝了点儿高粱酒，脸有些红，她看着坐在对面的方正业，轻声说道：“正业啊，我们家清影十七岁就出国留学，她在苏国那些年过得很辛苦，光是学习就得耗费全部精神了，其他琐碎的事情她是真的做不好……她们搞科研的你也知道，一忙起来很多事情就顾不上了，这家里面势必不能像是其他人一样照顾的那么周全。” 　　“这样，清影要是忙起来的话，家里事情顾不得做，你也别强求着让她做，她实在是忙得抽不开空，每个礼拜妈都过来一次，给你们好好做次大扫除，这样成不？” 　　为了女儿柳絮果也是操碎了心，她思来想去之后，觉得女儿做不好的事情，她这个当妈的辛苦一些，过来帮帮忙，也算是帮女儿做了她那一份工作，这样一来的话，方正业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苏清影闻言，忍不住说道：“妈，你工作也挺忙的，你这么来回跑，要是累到哪儿了怎么办？你还是别来了，正业他……” 　　苏清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正业给截断了，他满脸认真地看着柳絮果，一字一顿地说道：“妈，我和清影是晚辈，哪里能让您过来帮我们收拾呢？那我们成什么人了？至于家里的事情，我在跟清影结婚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工作性质，她的这双手是搞科研的，我不会让她做其他的事情，没跟清影结婚之前，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在做，总不能我娶了她回来，就突然什么都不会了，需要她来帮忙了吧？” 　　说着，方正业侧头看了苏清影一眼，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结婚前我就已经跟清影说好了，家里面的事情我全都包了，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情，我不会让这些琐事麻烦到她的。” 　　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人对视一眼，二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慰之意。 　　方正业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之色，很显然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他是真的把苏清影放在了心上。 　　两口子见他如此，终于放心了下来，这孩子的人品他们还是相信的 。 　　刚刚都是大人说话，一直都没有苏清泉插嘴的份儿，现在见他们差不多都说完了，苏清泉急忙开口说道：“那姐夫我休息的时候能来不？你先前答应过我的，说要好好训练训练我，这话算数不？” 　　方正业看着眼巴巴瞅着自己的苏清泉，笑着说道：“当然可以，不过我跟你姐姐恐怕没时间去接你，你自己一个人过来成吗？” 　　苏清泉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从城里过来有小客车，再不济的话，他还能自己骑着自行车过来，再不行，他还有两条腿呢，只要方正业答应了让他过来就成。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十分舒心，饭后方正业主动收拾了碗筷，再三拒绝了柳絮果的帮忙，自己端着去水井旁清洗。 　　柳絮果一直暗暗观察着方正业，见他干起活儿来十分麻利，显然是做惯了这些的，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孩子之前不是说大话，他是真的是个会干活儿的，有他之前做的保证，女儿的日子想必也不会难过到哪儿去的。 　　晚上洗漱完毕之后，方正业回了房间，就看到苏清影坐在炕边儿上，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方正业走了过去，摸了摸苏清影透着些凉意的小手，问了一句：“你怎么不睡到被子里面？手都凉了。” 　　说着，他拦腰将苏清影抱起来，放进了被窝里面去了。 　　苏清影：“……” 　　这家伙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她愤愤地从被子里面钻了出来，顺手在方正业的胸膛上拍了一把：“先别睡下，我有正事儿跟你说。” 　　方正业原本准备上炕的，听到这话之后，他乖乖地坐在了苏清影的旁边，顺手捞过一旁的被子将她两条细长的腿给盖上了。 　　“什么事儿，你说吧。” 　　原本苏清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和方正业说了，然而此时当看到对方那张俊美的面容时，她莫名感觉有些不太自在，她动了动身体，轻声开口说道：“那个，就是我觉得晚上做的这件事情对我们两个的损耗太大了，这不利于长期发展，而且会影响我正常的工作生活，还有就是，我准备的安全物资不太够，为了保证长远发展，这种事情一天一次，最多两次……” 　　方正业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苏清影洗漱完了炕都不上，就是为了等着跟自己说这个的，难道这就是科研工作者的严谨态度么？ 　　“你就是为了说这个？” 　　苏清影点了点头。 　　方正业又问道：“主要是因为什么？” 　　停顿了一下后，他接着说道：“安全物资不太够？” 　　苏清影想了想，自己确实也有这个考量，便点头说道：“确实，我准备的不太多……” 　　然而此时方正业却突然起身，打开炕柜摸索了一番，很快就拿出了一堆的小盒子来。 　　苏清影呆呆地看着这一堆的安全物资，不太确定地问道：“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方正业回答道：“我刚刚去医院买的。” 　　昨晚上他发现苏清影准备的不剩什么了，从彭进步家离开后，便去了封工附属医院，正好里面负责这些计生物品的人是自己的老同学，便从对方手中买了不少。 　　苏清影：“……” 第61章 　　苏清影倒是没想到方正业还有这一招, 看着床上堆着的像是小山一样的安全物资，她的脸一点点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怎么好意思要这么多的？” 　　方正业一边将这些东西收拾回炕柜里面, 嘴上则说道：“多吗？我觉得还行，这么些估计最多也就用一个多月吧……” 　　苏清影：“……” 　　依照一盒十个来算, 一个多月用完……苏清影感觉自己的腿有点儿软，脑子里突然想起了柳絮果的那套理论。 　　依照这种频率耕耘，再好的土地也得给整废了。 　　眼见着手脚麻利地方正业已经将那些小盒子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她眼尖地看见方正业手里留了两个, 想到昨晚上的事情, 苏清影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 强行将那两个小盒子抽出来塞进了炕柜里面去。 　　“不行。” 　　方正业看着突然靠近的苏清影, 她因为着急过来拦着方正业，大半个身体直接探了过来，吊带睡裙的肩带滑落到了手臂上, 连带着大片雪白的肌肤跟着露了出来。 　　苏清影的皮肤娇嫩，昨天晚上残留的痕迹还留在身上，绯红色的印记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方正业的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抬手抓住了苏清影的柔嫩细滑的肩膀, 将她放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苏工, 你不是说很满意的吗？” 　　他的记性很好，昨天晚上的时候苏清影的所有反应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对两人主导进行的实验都很满意, 为什么今天却又是这个模样？ 　　刚刚洗漱过后的方正业的身上还带着浓浓的水汽, 随着他的靠近, 苏清影只觉得身体仿佛在燃烧着一般, 她的身体有些软, 声音比平日里更加多了几分娇媚。 　　“满意是满意……就是太耽误事儿了。” 　　晚上不睡，白天不起，就算起来了也没有精神做事情，大好的时间白白浪费了……快乐确实挺快乐，但她总不能因为一晌贪欢，耽搁了正常生活吧？ 　　“耽误事儿？” 　　方正业的声音里面透露出了些许疑惑之意，苏清影白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晚上是正规休息的时候，把晚上的时间都浪费了，白天就要睡觉……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所以她并不是不喜欢，也不是抗拒他的靠近，只是因为耗费的时间太长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 　　苏清影说完之后，轻轻咬了咬嘴唇，抬手推了方正业一把，让他把自己放开，然而方正业非但没有放开苏清影，反而俯下身来，凑到苏清影的耳朵旁边说道：“那我今天快上一些，不耽误你睡觉可好？” 　　她还在愣神，方正业已经抓着她的手抚上了那八块腹肌。 　　“你舍得，不碰碰它们？” 　　苏清影瞬间溃败，被方正业强行拽着继续进行实验。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昨天提议说要快一些的自己到底有多么天真。 　　实验设备的性能优化简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计，哪怕是她这个使用者和开发者，都有些跟不上对方的运转速度。 　　苏清影溃不成军，颤声说道：“……慢工出细活，我们可以……慢点来。” 　　然而实验一旦开启，设备的运转速度却已经不是她可以掌控住的了。 　　“抱歉……我现在慢不下来了……” 　　长夜漫漫，苏清影终究抵挡不住高频运转的实验设备，迷迷糊糊间，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这台总不按照规矩行事的机器上狠狠抓了两下。 　　如果早知道的话……可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早知道。 　　设备已经开封使用，她这个实验者只能慢慢和对方磨合，找出最适合的频率，以确保双方都可以长久可持续使用。 　　第二天一大早，苏清影和往常一样，早早便醒了过来。 　　昨晚上的高强度运动虽然让身体的产生了些许不适，但好在，她后续还是得到了很好的休息，今天早上起来比昨天时候根本爬不起来床已经好上太多了。 　　“你醒了，喝点水。” 　　苏清影慢慢地坐了起来，方正业端着杯水递了过来，她接过水杯，瞄了一眼方正业，实在没办法将面前这个看起来一身正气的男人和晚上在炕上的那个充满侵略性的男人联系起来。 　　“早饭好了吗？我有点饿了。” 　　苏清影喝了些水，原本干哑的嗓子好了许多，将被子递还给了方正业之后，开口问了一句。 　　方正业顺手将杯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这才说道：“妈已经在做了，应该马上就能好，我原本想帮忙的，她说今天他们就回去了，给我们最后做一顿早饭，以后有我大显身手的时候。” 　　事实上柳絮果还是没放弃每周日过来一趟，帮他们打扫到扫卫生，改善改善伙食，她甚至还想着每天提前做好饭菜让苏清泉骑着自行车送过来，不过全都被方正业给拒绝了。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柳絮果，他可以将苏清影照顾得很好——昨晚上他半夜过去做好的包子可以证明他并不只是嘴上说说。 　　“包子？” 　　苏清影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不累的吗？” 　　半夜还去蒸包子，他的体力这么强的吗？ 　　方正业笑了笑，回答道：“当初在部队的时候，参加野外拉练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没有关系，这不过是小意思罢了。” 　　说着，方正业看了一眼苏清影纤细的胳膊，跟着说了一句：“清影，我觉得你应该锻炼一下身体。” 　　听懂了方正业隐藏意思的苏清影：“……” 　　这是嫌弃她的体力跟不上了么？ 　　“其实我的体能在普通人之中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在科研人员里面我的体能也算是拔尖儿存在了，当然，和你这样的确实比不了，毕竟天赋不同。” 　　被苏清影不痛不痒地怼了一句之后，方正业笑了笑，见她想换衣服，便转身离开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苏清影。 　　院子里面，苏天恩正给院子里的那一茬菜地除草，柳絮果在厨房里面熬小米粥，而苏清泉则依照方正业给的训练建议，绕着院子跑圈。 　　他出来没多会儿的功夫，换了一件浅蓝色连衣裙苏清影便从卧室里面出来了，她看了方正业一眼，小跑着去了浴室洗漱。 　　“方哥！你看我把什么东西给你弄来了！” 　　就在此时，徐厚光在门外喊了一声，方正业快步走了出去，便瞧见徐厚光正骑在三轮车上冲着他傻乎乎地笑着，而他身后的车厢里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台蝴蝶牌的缝纫机。 　　“瘦猴，这缝纫机这么快就买来了？” 　　徐厚光从车座上跳了下来，笑着说道：“原本百货商场也没有货，不过正巧昨儿来了一批，莹莹知道你结婚急着要，就跟人商量着留了一台。” 　　徐莹莹是徐厚光的妹妹，在封城的百货大楼做售货员，要不是有这渠道，想要弄一台缝纫机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替我谢谢莹莹妹子，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听到这话之后，徐厚光摆了摆手说道：“得了，你可别提吃饭的事儿了，我那妹子好不容易才认清现实，要是再跟你吃顿饭，她这找对象的标准估计又得上去了。” 　　之前徐莹莹曾经见过方正业一次，她相中了方正业，想让自己的哥哥帮忙说和一下，徐厚光旁敲侧击地问过方正业，对方说了句只是把徐莹莹当做妹妹一样看待，他便知道方正业是没有这个心思，当即回去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徐莹莹，让她死了这条心。 　　徐莹莹要说对方正业有多少感情，那是空扯，不过是觉得他长得好看而已，知道对方只是把自己当做妹妹一样看待，徐莹莹心里面憋着股劲儿，生生地把自己找对象的标准都拔高了。 　　然而方正业这样的长相那是万里挑一，她最近也是好不容易才认清了现实，把找对象的标准给摁了下去，要是再跟方正业吃上一顿饭，她重新记起来这一茬可怎么办？ 　　“方哥，我帮你搬进去？” 　　方正业笑了笑，拒绝了徐厚光的帮忙，自己一个人将缝纫机从三轮车上搬了下来。 　　当他搬着缝纫机进了院子之后，恰好苏清影从浴室里面出来，看到方正业搬了个缝纫机回来，她愣了一下，开口问道：“你买这个回来做什么？我不会用缝纫机。” 　　她虽然喜欢漂亮衣服，但是自己却从来都没有动手做过，针线什么都不会拿，更别提缝纫机了，她哪里会踩这个？ 　　方正业的回答简单明了：“我会。” 　　苏清影闻言，眼睛亮了起来，兴致勃勃地说道：“你居然还会这个？” 　　女同志会踩缝纫机的都不多，方正业一个男同志到底从哪儿学的这种技能？ 　　似乎看懂了苏清影眼中的疑惑，方正业笑着回答道：“挺简单的，随便学学就会了。” 　　苏清影哦了一声，倒是没有怀疑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东西，方正业擅长这个……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苏清影的父母都在这儿，徐厚光也是个有眼色的，瞧着人不少，他就只是进来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便骑着三轮车离开了。 　　苏清影跟着方正业回了卧室，看到他将缝纫机给放好，熟练地调试着，倒是相信了他之前所说的话。 　　“真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方正业回头看着苏清影，笑着说道：“我之前找人买了不少布料，你若是有喜欢的衣服样式，我可以做给你穿。” 　　苏清影最大的爱好就是穿各种不同样式的新衣服，方正业的话倒是将她的兴趣勾了起来，她兴致勃勃地凑了过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方正业：“你又买了布料？在哪儿呀，能给我看看吗？你之前送给我的那几件针织衫可真好看，花样新奇得很，难不成那也是你做的？” 　　苏清影说着，想象着方正业坐在炕上，一手一个毛线针织毛线的模样，还没怎么呢，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 　　她生得漂亮，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弯了起来，带着些许勾人的意味，此时她靠得很近，方正业都能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淡淡的桂花香气 ，看着她那近在咫尺的很芙蓉面庞，他没忍住，伸手将苏清影扯进了怀中，然后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还没有多才多艺到那种地步，不过如果你想要穿我织的毛线，我可以学。” 　　这大青白天的，这人怎么开始动手动脚了起来？ 　　苏清影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推了他一把，飞快地从他怀中跑了出来。 　　“你正经一点。” 　　苏清影瞪了方正业一眼，怕这个不着调的又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便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她爸妈还有弟弟都在呢，要是随便进来个人看见了，那成什么样子了？ 　　苏清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方正业想到她刚刚跟小兔子似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吃过早饭后，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个便要回去了，他们两人工作都忙，请两天假半假已经是极限了，还得回去上班呢。 　　苏清泉倒是想留下来，不过却被柳絮果给训斥了一顿。 　　他也是跟学校请了假过来的，这回去还得上学呢，哪里能让他待在这里玩儿？ 　　苏清泉被训斥了一顿之后，立马老实了下来，乖乖地跟着父母回去了。 　　苏家人离开了之后，方正业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将琐碎的东西都重新规整一下，苏清影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想要伸手帮忙，却被方正业给赶回书房看书去了。 　　“我刚刚跟妈承诺说会照顾好你的，总不能妈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我就让你干活儿吧？这点小事儿我一个人就能处理了，你回去吧。” 　　见方正业坚持，苏清影倒是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了书房。 　　这几天一直在忙，她确实也该看看书了。 　　两个人一个在书房看书，一个在外面忙活，二人之间互不干扰。 　　方正业很快就将衣服给洗干净了，看着晾衣绳上那些属于女性的鲜亮衣衫，他便觉得原本寂寥的院子因为这几件衣服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方科长，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自己洗衣服？苏工嫁给你可真是享福了？” 　　方正业刚刚将衣服晾好，一道爽朗的声音便从院子外面传了进来，他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循声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带着个年轻小伙子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刚刚说话的人就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消瘦男人。 　　“赵副厂长说笑了，您怎么过来了？” 　　方正业笑着招呼了一声，引着这两人进了客厅。 　　刚刚说话的消瘦男人是封工的副厂长赵宏国，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年轻小伙子跟赵宏国有几分相像，应该是他的儿子，不过方正业之前没有见过，并不知道他叫什么。 　　赵宏国乐呵呵地跟方正业打了声招呼，又给他介绍了一下自己带过来的年轻小伙子：“方科长，这是我的小儿子赵强华，他之前在外面上大学，小华，这是方科长，他比你大上几个月，你叫他方哥就成。” 　　赵强华带着一副方框眼镜，他身形瘦弱，脸上带着不正常的苍白之色，看起来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听到赵宏国的话后，赵强华朝着方正业点了点头：“方科长，很高兴认识你。” 　　方正业笑了笑，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赵宏国的身上。 　　“赵副厂长，不知道您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宏国乐呵呵地说道：“方科长，我是特意来谢谢你的。” 第62章 　　其实方正业和赵宏国之间还真不太熟悉, 保卫科和厂长办公室隔着很长一段距离，而赵宏国这个副厂长负责几个车间的生产规划，跟自己的工作并不沾边儿, 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两人并没有什么私下的交情，现在赵宏国突然上门, 说的还是道谢的话，方正业眼睛一转，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想来是因为昨天他送回去的钥匙，彭进步已经将房子给了赵宏国, 要不然的话他不会特意过来一趟的。 　　方正业笑了笑, 开口说道：“赵副厂长, 您太客气了, 我都不知道帮了您什么忙，哪里能得您一句谢谢呢？” 　　方正业面上的表情不像是作伪，似乎真不知道自己是过来干什么的, 赵宏国也没有跟方正业绕弯子，直接挑明了说道。 　　“方科长，要不是你和苏工觉悟高, 我这一大家子怕是还要挤在职工家属区那边儿呢……” 　　虽然他一个副厂长, 住的院子肯定不会比李明光他们这样的院子差, 但是小四合院和二层高的小红楼能一样吗？ 　　之前小红楼基本都已经被分配下去了，赵宏国是最后被分过来做副厂长的，恰巧那一年苏清影也进了封工, 为了留住她, 封工给了她跟厂长差不多的待遇, 唯一剩下的一栋小红楼, 赵宏国哪里还能跟苏清影抢？ 　　原本他们还以为苏清影住不了多长时间就要结婚了, 等到她嫁出去了，小红楼不就腾出来了？ 　　然而左等右等，却一直都没有等到苏清影结婚，一晃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就在他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住进小红楼的时候，苏清影突然就结婚了，而且第二天就将小红楼给腾了出来。 　　昨晚上彭进步特意到了赵宏国家里去，将小红楼的钥匙交给了赵宏国，他这心里面甭提多高兴了，原本是想着等搬进去了之后再过来对苏清影道谢的，不过被自己的爱人一提醒，赵宏国便带着小儿子过来了。 　　方正业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赵副厂长，您这话说得太抬举我们了，小红楼本就是厂子里的，清影之前没结婚的时候，因为工作的缘故，她得住在那里，不过现在她已经结了婚，那房子自然就腾出来了，清影之前就跟我说过，当初分房子的时候，这小红楼本来该分给您的，是您大气，看她一个单身女同志不容易，才将房子让给她的。” 　　“现在她既然已经结婚了，那房子自然就要还给您了，您再说谢谢的话可不就外道了吗？” 　　听到方正业的这番话后，赵宏国是通体舒坦，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大，而坐在他旁边的赵强华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目光在方正业的身上绕了一圈。 　　苏清影说要把房子还给自己父亲？这话他怎么这么不相信呢，苏清影那人的性子赵强华还是知道的，说得好听那是清高，说得难听那就是不同世俗，这样的话就算是打死了她也甭想她能说出来。 　　这怕是方正业为了讨好自己的父亲才说出这种话来的，没见赵宏国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吗？ 　　苏清影那么好的一个女同志就找了这么一个会钻营的男人？ 　　在这一瞬间，赵强华的面上没忍住露出了一抹淡淡的不屑和嘲讽之色来。 　　方正业对人的情绪变化感知极为敏锐，他不经意地扫过赵强华，正好看到他脸上那还未遮掩起来的不屑神情，他的眼神伪善，不过却未开口说些什么。 　　依照方正业听说的这个赵宏国的行事风格，他属于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天既然过来，定然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说的。 　　果不其然，寒暄了一会儿后，赵宏国的话锋一转，绕到了赵强华的身上来。 　　“方科长，不知道苏工现在忙不忙？我有些事情想要和苏工说。” 　　赵宏国一开始本不打算将这事儿先跟方正业说的，不过转念一想，方正业是苏清影的丈夫，自己做的这件事情还是要先经过方正业这边儿同意才行，要是直接越过他找苏清影，怕是要惹出些麻烦来。 　　“方科长，是这样的，小华他今年下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他在学校学的也是发动机相关方面的专业，眼瞅着毕业之后就要分配工作了，我想着这两个月让他跟着苏工后面学习一下，你觉得如何？” 　　想要跟着苏清影学习？ 　　方正业其实对苏清影的工作了解的并不算太多，也不知道苏清影有没有带学生和助手，听到赵宏国的话之后，他并没有贸然答应下来。 　　“赵副厂长，这件事情我想还是需要您跟清影谈，这是她的工作，要不要人还得清影自己决定。” 　　赵宏国自然明白这一点。 　　毕竟苏清影是封工的总工程师，她的身份地位比方正业要高上许多，就算是作为苏清影的丈夫，方正业怕是也做不了她的主。 　　方正业让赵宏国和赵强华两人稍坐片刻，而他则起身去了书房。 　　等到他离开了之后，赵强华凑到了赵宏国的跟前，低声说了一句：“爸，苏工怎么找了这么样一个男人？” 　　说完这话之后，赵强华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来：“这么一个烂俗人……” 　　没等他把话说完，赵宏国便打断了他，顺便瞪了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儿子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行了吧你，小华，现在你在人家家里呢，说这些话干啥？苏工怎么了？方科长还配不上她不成？什么锅配什么盖，你最好把你那心思给我收一收，你能像是方科长一样给苏工洗衣服么？” 　　赵强华被噎了一下，登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还记得自己进门时候看到的那一幕，方正业正站在小院里面晾晒衣服，看他那娴熟的动作，显然是做惯了这件事情的。 　　洗衣服做饭这本来就应该是女人做的伙计，他一个大男人，要是上赶着给人洗衣服做饭，那成什么了？ 　　想到这里，他原本那些愤愤不平的想法便也都消散了一些。 　　“让我带赵强华？” 　　书房里，听到方正业所说的话之后，苏清影的眉头立马便皱了起来。 　　赵强华这人苏清影还是有印象的，她记得去年的时候，厂子里面安排过她和赵强华相亲，不过那个时候苏清影手头有项目要忙，所以只是和对方见了两面，她就投入到工作里面去了，相亲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赵强华在苏清影的相亲对象里面还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他长得虽然不怎么好看，不过专业知识倒是学得不错，某方面的想法也很有趣，苏清影那会儿确实想跟他接触接触的，不过后来因为工作原因，这事儿最后倒是不了了之了。 　　现在方正业提起这件事情后，苏清影的记忆就回来了，只不过她想了想之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手边并不缺人，下一个项目我还是想要用之前相熟的人，到时候我的工作估计会很忙，他一个新人过来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给我扯后腿。” 　　方正业倒是不知道赵强华和苏清影之前还相过亲，不过想到之前赵强华看自己时候的眼神，他大抵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对方就对他抱有那样的恶意了。 　　这些话方正业并没有对苏清影说：“清影，这事儿你还是亲自对赵副厂长说吧。” 　　苏清影想了想，便放下手中的书，跟着方正业去了客厅。 　　苏清影今天身上穿着一件天蓝色的长袖连衣裙，掐腰的设计将她的腰部曲线完美呈现了出来，结婚之后将头发挽起来的苏清影比起之前又多了几分诱人的风情，让人见了便舍不得移开目光。 　　赵强华便是如此，在苏清影进来之后，他的目光便黏在了苏清影的身上，怎么都舍不得移开。 　　不过苏清影只是扫了赵强华一眼，朝着他点了点头后，便将目光给移开了。 　　“赵副厂长。” 　　赵宏国到底是要比赵强华稳重一些，哪怕看见漂亮得惊人的苏清影，他面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多变化，笑呵呵地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后，便将话题转到了正事儿上。 　　“苏工，我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赵宏国满心以为苏清影会答应他的，哪知道对方却朝着他摇了摇头说道。 　　“赵副厂长，这件事情我不能答应。” 　　且不说张红星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呢，目前这个时候，往项目里面进陌生人，除了需要磨合之外，就是保密性的问题了。 　　再有就是，苏清影接下来要研究的项目可是和上面做了保证的，八个月内要将成果拿出来，她需要的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上手就可以直接做项目的，这种时候招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进来，苏清影怎么肯跟会同意？ 　　赵宏国还想着该怎么说服苏清影呢，赵强华先忍不住了，冷不丁地开口说道：“清影，你拒绝让我进入你的工作间，不肯带着我一起，是不是因为方科长的缘故。” 　　听到赵强华喊出清影两个字的时候，方正业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目光落到了赵强华的脸上。 　　清影？ 　　赵强华没发现自己的称呼到底有多过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清影，哑着嗓子说道：“清影，去年我们相亲的时候，你还说我的很多想法都不错，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是很愿意让我加入你的工作间的，怎么今年你的想法就全都变了？是因为你结了婚，就要顾忌着方科长的想法了吗？” 　　说着说着，赵强华的情绪就变得激动了起来。 　　其实去年相亲的时候，赵强华就看上了苏清影，哪怕他比苏清影小了三岁，哪怕他妈妈其实并不怎么同意他娶苏清影，他还是一门心思地想要跟对方好。 　　而且赵强华很确认一件事情，苏清影对他其实是不一样的，如果不是因为去年的时候她的工作突然繁忙了起来，两人说不定就能成了。 　　他原本想着等到假期结束，他再继续和苏清影谈，可是谁能想到苏清影的项目一做就是两个月的时间，最后到他离开封工回去上学，都没有来得及和苏清影见上一面。 　　后来自己回去上学，跟家里通信的时候，听到赵宏国说过几次，他说苏清影之后又跟人相过亲，但是却没有一个能看上的。 　　那个时候的赵强华就越发肯定了一件事情，他觉得苏清影一定是对他有意思，否则的话她不会之后相亲一个都看不上的。 　　赵强华想着，自己要以学业为重，等到毕业之后他回到封工来，跟苏清影在一处工作，两人夫唱妇随，日子一定可以过得和和美美。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怕苏清影的名声坏了，不敢跟她通信，只能旁敲侧击地打听苏清影的消息，知道她一直为自己守着没结婚，赵强华甭提多高兴了。 　　今年原本是要到六月底才能毕业的，赵强华归心似箭，想要尽快回到苏清影的身边，好跟她再续前缘，便压缩了自己的时间，在学校解决论文之类的事情，争取可以提前从学校出来。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回来的前一天，苏清影竟然另嫁他人。 　　苏清影嫁的那个人比她小了三岁，虽然是个退伍回来的，可是看着却带着些文人气息。 　　赵强华一直都觉得苏清影之所以会选择方正业，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在的，直到刚刚见到了方正业，他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方正业有几分像他。 　　苏清影恐怕是因为厂子里面催促得急，又因为他一直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信号，所以失望之下，才会选择了一个跟他有几分相似的男人结婚。 　　赵强华知道这事儿后，心里懊悔得要命，又发现那个男人事故又浅薄，跟苏清影根本就不相配，他心里便越发懊悔了起来。 　　倘若之前自己若是肯对苏清影透露一点自己的想法，倘若自己之前早一点对苏清影他努力学习是为了能早日跟她一起并肩作战，是不是眼下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自己之前已经因为种种顾忌错过了苏清影，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赵宏国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赵强华，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苏清影已经结婚了，他居然叫苏清影的名字，态度还这么亲昵，一副他和苏清影关系匪浅的模样，他这是成心找茬不成？ 　　苏清影皱了皱眉头，声音也跟着冷了下去：“这位同志，我跟你很熟吗？你应该叫我苏工，而不是清影两个字，你这种行为冒犯到了我，这让我很不高兴。” 　　“而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我之所以拒绝让你加入我的工作间，其实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原因，是因为我觉得你不够资格。” 　　听到苏清影的声音后，方正业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站在了苏清影的旁边，双手搭着她的肩膀，抬头看向了对面那个一脸大受打击模样的赵强华。 　　“赵强华同志，清影是我的爱人，我并不会干涉她的决定，你想多了，她不同意，只是因为你不合适而已。” 　　赵强华怎么都没有想到苏清影竟然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他的脸色涨得跟猪肝似的，脱口而出道：“可是去年我们见面的时候你不是分明说过很欣赏我的吗？” 　　苏清影面上露出了淡淡的茫然之色来。 　　“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第63章 　　赵强华噎了一下, 不过他扫了方正业一眼，自以为明白了苏清影的顾虑——就算是苏清影再怎么喜欢自己，现在她也已经结婚了, 现在当着自己丈夫的面，哪里好意思流露出对他的感情？ 　　他自然是明白苏清影的苦衷, 便扯了扯嘴角说道：“对……没说过，忘了也是好，就算是我记错了。” 　　赵强华的语气让苏清影觉得极不舒服，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声音也跟着冷了下去。 　　“赵强华同志, 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才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误的认知, 如果我之前真得夸赞过你，那应该也只是出于客气，我从未想过要让你加入我的项目, 你并不合适。” 　　这话说得就极不客气了，赵强华的脸色陡然变了，刚想说些什么, 方正业便开口截断了他的话。 　　“赵副厂长, 清影也说了, 赵强华同志并不适合加入她的项目，她这人您也知道的，向来不会绕弯子的, 能进入她项目的人, 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工程师, 赵强华同志未来或许会有机会, 但是现在他并不合适。” 　　被苏清影拒绝也就算了, 方正业不过是个小小的保卫科长，他怎么配这么挤兑自己？赵强华本就看不上方正业，此时变得更急不服气，忍不住说道：“方科长，技术部的事情你又知道了？我记得你是保卫科的吧……”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忍无可忍的赵宏国开口呵斥了一句：“小华，你别乱说话！” 　　赵强华不服气地闭上了嘴巴，只是面色却比之前变得更加难看了。 　　赵宏国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这么一个混不吝的，他尴尬地开口说道：“方科长，对不起，小华他一直在学校，没有出来工作过，搞研究的你也知道，人情世故上难免差一些，请你多担待些。” 　　说这话的时候赵宏国都感觉自己的面上发烧，可是他还得硬着头皮为赵强华解释，若是早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这么一个混不吝的，之前就不该带着他一起过来。 　　然而方正业倒是也不生气，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没关系的，年轻人性子冲动一些也能理解，不过对于赵强华同志刚刚的话，我想我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说着，方正业看向了满脸不服气的赵强华，笑眯眯地开口说道：“若是之前，技术部的事情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毕竟保卫科和技术部确实没有太多来往，不过现在可不同了。” 　　“毕竟现在技术部的部长是我的爱人，关于技术部的事情，我自然也知道一些，虽然不多，但是应付外人应该也是足够了。” 　　赵宏国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住了，狠狠地瞪了自己不省心的儿子一眼，因为自己儿子刚刚的那些举动，自己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话也没办法再说出来了，他的计划被弄得一团糟，现在又被方正业这么笑眯眯地怼得了一番，他更是觉得下不来台。 　　“既然方科长和苏工还在忙，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这件事情就此作罢，等回头有时间再说。” 　　赵宏国勉强找回了点儿面子，灰溜溜地带着赵强华离开了，方正业让苏清影回书房看书，自己则一路将两人送到了外面去。 　　“赵副厂长，赵强华同志，你们慢走，我还有事儿，就不送了。” 　　“方科长太客气了，你请回吧。” 　　赵宏国勉强笑着说了一句，方正业也不跟对方客气，点了点头后，便直接转身回了家里。 　　四合院的大门在父子两人面前合上了，赵宏国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看到满脸不服气的赵强华，赵宏国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回去之后我再收拾你！” 　　说完这番话后，赵宏国一甩手，大步朝着小红楼那边儿走了过去，赵强华仍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后，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院门，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苏清影和方正业结婚是因为觉得方正业有几分像是自己，她刚刚没有跟自己好好说话，摆出一副疏离的模样来，也一定是因为这个缘故。 　　方正业将那两人送走之后，便转身去了书房，而苏清影已经将刚刚的事情给抛之脑后，此时正拿着一本厚厚的原文书翻看着，听到方正业进来的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地说道：“人送走了？” 　　“嗯。” 　　来人应了一声后，却仍旧没有离开，苏清影翻了两页，察觉到方正业还在自己跟前站着，便抬头朝着对方看了过去。 　　“你怎么了？” 　　苏清影确实很疑惑，好好的方正业怎么突然就摆出这么一副样子来了？ 　　“那个赵强华你之前认识？” 　　方正业拉开椅子坐在了苏清影的对面，与自己妻子对视着，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带多少其他的情绪，看起来就像是随便询问了一句话似的。 　　而苏清影也没有多想什么，她点了点头说道：“认识，之前相过亲。” 　　方正业挑了挑眉：“之前相过亲？” 　　刚刚苏清影过去之前，那个赵强华就有些不太对劲儿，等到苏清影过去了之后，他更是一副自己心爱之人被他横刀夺爱了模样，他看着苏清影的目光让方正业觉得很不舒服，天知道他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出将他丢出去的冲动。 　　那个赵强华是什么意思？相过一次亲就把苏清影看做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苏清影没听出方正业声音里的不对，见他似乎是想知道这层关系，便简单解释了一下。 　　“去年的时候相过亲，他那会儿还在上大学，厂子里面难得给我安排一个文化人，便见了一次，他在专业知识方面还是有些灵性的，提出来的一些想法虽然不切实际，不过想法不错，我客套地夸了他两句。” 　　那会儿厂子里面给苏清影介绍的基本都是厂里的工人，见面之后其实也说不到一处去，赵强华是个意外，虽然很多地方表现得挺生涩的，很多事儿有点理想化，但好歹能跟自己聊上两句，苏清影便夸了他两句。 　　其实那会儿相亲的人多了，苏清影也是矮个里面拔将军，觉得找赵强华这人还行。 　　不过可惜的是，她的工作太忙了，手头的项目突然出了一个小差错，便又继续投入到工作里面去了，等到她项目忙完了，赵强华也回去上班了，这事儿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苏清影那会儿也就觉得赵强华合适，再多的也没其他的，谁能想到这次见面，这人竟然表现得这么奇怪。 　　想到这里，苏清影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之色：“这人之前看着也是个正常的，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不着四六，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而且竟然还叫自己清影…… 　　这就让苏清影觉得十分反感了，毕竟清影这个名字，除了家里人之外，并没有人这么叫她，在苏国留学的时候，同学叫她给自己起得苏国名，而回国之后，大家要不叫她苏同志，要么叫她苏工，或者是叫她苏部长，一个都快被她忘到脑袋后面的人，竟然叫她清影？ 　　想到刚刚赵强华叫自己时候的那个调调，苏清影便觉得一阵恶寒从心底深处升腾而起，她打了个寒颤，不高兴地说道：“我不喜欢这个人，刚刚念人名字的时候太恶心了。” 　　看到苏清影面上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方正业心中升起的那些酸涩泡泡此时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本正经地说道：“确实奇怪，上个大学倒是上得礼数全无，清影，你不必搭理他。” 　　苏清影点了点头，见方正业还在自己对面坐着没挪窝，她便问了一句：“你还有事儿吗？” 　　方正业笑了笑，顺嘴问道：“你中午想吃什么？拉面？炒饼？饸烙？馅饼？” 　　苏清影想了想，回答道：“我想吃炒馒头。” 　　方正业自然没有不应的：“那用豆角还是白菜？稀得喝西红柿疙瘩汤如何？” 　　“豆角炒吧，你多放点鸡蛋，我喜欢碎疙瘩，你弄细碎一些。” 　　她将自己想吃的就这么大喇喇地说了出来，丝毫没有觉得让方正业给她做吃的有什么不对，而方正业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脚步轻快地离开，苏清影挑了挑眉，莫名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有多想什么，在人离开了之后，便又低头开始看起书来。 　　所谓的炒馒头，就是将馒头切成比麻将大小的方块，与菜放在一起煸炒，馒头吸饱了菜汤，吃起来层次感比干吃炒菜可丰富不少。 　　他和苏清影结婚，作为陪嫁，柳絮果做了许多的白面馒头，那些大白馒头一个比小孩的脑袋都大，单吃味道便很不错，更别提炒着吃了。 　　现在差不多已经快晌午了，也该准备起来了，方正业麻溜地进了厨房，开始张罗起了午饭来。 　　另一边儿赵宏国憋着一肚子气回了家，面色难看地吓人，正在收拾东西的周娇娇看到他这样子，快步迎了上来，开口询问道：“老赵，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在方正业家里受了气？他一个保卫科科长还能在你跟前拿乔不成？” 　　赵宏国心情本就不好，周娇娇这话一说出来，他心中的火气烧得更旺了：“你们两个还真不愧是母子两个，都是脑袋拎不清的，什么话都能往外胡咧咧。” 　　说完之后，他甩开周娇娇的手便进了屋子。 　　周娇娇被赵宏国这模样给弄懵了，眼见着自己儿子垂头耷脑地从后面进来，她急忙扯住了赵强华的胳膊，轻声问道：“小华，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爸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之前得了小红楼的钥匙，周娇娇怕出什么意外，昨晚上就张罗着收拾东西，今儿先把东西搬过来，将房子给占住了，到时候就算苏清影后悔想要把房子弄回去，那都是不成的了。 　　虽然昨儿晚上赵宏国说她表现得太急躁，有些上不得台面，可是两人做了这么些年夫妻，他翘起来的嘴角和带着笑意的声音，都让周娇娇明白，其实赵宏国也就是表面淡定而已，实际上他也巴不得早早搬进小红楼里呢。 　　毕竟一个厂子四个副厂长，其他三个都在小红楼里面住着，就只有他们家住在职工家属区那边儿，别的不说，光是住的地方，就比别人要矮上一头，赵宏国嘴上不说，心里面其实还憋着一股劲儿呢。 　　现在他们能住上小红楼，自然是要早早搬过去，省得夜长梦多。 　　其实今儿早上赵宏国是想要留在家里面帮着拾掇的，但是周娇娇想着，苏清影这次把钥匙还回来，也是给他们卖个好，他们还是趁着这机会，趁热打铁，好把赵强华的工作给解决了。 　　若是之前的话，周娇娇其实还不放心让赵强华去苏清影的手底下，毕竟苏清影长得太招人了，虽然已经是个老姑娘了，但因为没生过孩子，那身段，那模样，可是能把人魂儿都勾去了，自己的儿子一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又是个单纯的，说不准会被苏清影给勾搭去，要真出了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她是不是还得捏着鼻子把这个媳妇儿给认下来？ 　　现在可倒是好了，苏清影她结婚了，嫁的男人别的不说，模样还是挺出挑的，该说不说的，比自家儿子是周正了一些，想来结了婚的女人，总归是会收敛一些的，自己儿子去她的手底下，应该也能学到点儿东西。 　　赵宏国本来是不想这么着急忙慌去的，但是周娇娇怕夜长梦多，便想着赶紧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刚刚父子两个一起出门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了？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赵强华心里面也是憋气，他甩开了周娇娇的手，闷不吭声地进了屋子。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给自己没脸？这两个家伙把她当什么了？ 　　周娇娇也是来了脾气，踩着小皮鞋啪嗒啪嗒地进了门儿，结果一进客厅，就瞧见赵宏国抬手给了赵强华一巴掌。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周娇娇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立马冲了上去，伸手一扯，就将赵强华给扯到自己的身后来了。 　　“老赵，你这是干什么？好端端的你打我儿子干嘛？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说吗？他一个文化人，你打的脸怎么能成？他不要面子的吗？？” 　　赵宏国没好气地说道：“你问问你那宝贝儿子做了什么？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玩意儿。” 　　说着，赵宏国就把刚刚在苏清影家里发生的事情给说了出来，末了他又说道：“你都不知道我这老脸有多臊得慌，人家连他是谁怕是都不认识，他一口一个清影叫着，还在人家丈夫跟前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堂堂一个副厂长，就生出来这么个觊觎人家媳妇儿的玩意儿？” 　　苏清影就算是再如何好，那也是结了婚的女人，而且还是刚刚新婚的女人，他巴巴地跑到人跟前说那些有的没的，也亏得方正业性子好，这要是换了其他性子暴躁的男人，赵强华怕是早就被人家揍得满地找牙了。 　　听完了前因后果的周娇娇也懵了，她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不可置信地说道。 　　“小华，你真这么做了？” 第64章 　　就算那个苏清影长得跟个天仙儿似的, 人家也是结了婚的，他怎么就跑到人家跟前说那些有的没的？这孩子莫不是疯了不成？ 　　赵强华刚刚挨了赵宏国一巴掌，现在又被周娇娇这么质问着, 他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直接便嚷嚷了起来。 　　“苏清影她惦记的人是我, 她之所以跟方正业结婚，也是因为对方跟我有几分相似的缘故，否则的话她怎么就特特找了一个比她小三岁，身上还透着些文人气儿的男人？” 　　直到这个时候, 赵强华还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认为自己的想法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苏清影肯定是对他有意思,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他没有跟苏清影一个准信儿, 那她一定会等着自己回来的。 　　看着自己儿子那执迷不悟的样子，周娇娇的嘴角抽了抽，艰难地开口说道：“除了年岁一样, 方正业到底跟你有哪一丁点儿相似的？” 　　周娇娇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有些自傲的，毕竟他是个大学生，有点傲气也是正常的, 但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儿子竟然自傲到了这种地步, 甚至都有点儿看不清自己的斤两了。 　　且不说别的, 他到底是打哪儿看出来方正业跟他像的？ 　　就算周娇娇这个当妈的看自己儿子只带着光环，她也没有法子昧着良心说方正业和自己儿子像的。 　　方正业那长相，满封工里面找不出比他更好的, 自己活了这么大年纪, 就从来都没有见过比他更加俊俏的男人。 　　自己儿子跟方正业相比较起来, 不说一个天一个地吧, 那也是拍马都赶不上的, 他到底打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方正业‘像’他的？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赶紧给我收拾东西，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也不觉得丢人现眼了。” 　　周娇娇实在是没法子说赵强华什么，便干脆指使着他干活，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快点把活儿给干了。 　　赵强华原本满心的不服气，可是看到赵宏国的样子，他瞬间蔫吧了下来，再加上周娇娇也不帮着他说话，他心里面越发憋气了起来，闷着头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之前赵宏国还想着要把赵强华给弄到封工技术部的，现在他是把这个念头给彻底打消了，他这儿子就是个棒槌，学习成绩不错，可是在人情世故方面半点不通，要是真给安排到了技术部，他再缠着苏清影不放的话，怕是要被人给当成流氓给办了。 　　自己好不容易才当上这封工的副厂长，大好的前途摆在眼跟前，可不能因为这么个儿子给毁了。 　　赵强华还在做梦想着自己如果暗自联系苏清影，把两人之间的情分捡起来，就算没法子在一起，苏清影多带带他，那他估计也是受益匪浅。 　　至于两人的未来……只能说是有缘无分了，他会永远把这份感情记在心里头的。 　　然而此时的赵强华根本就没有想到，赵宏国已经想着要把他打包送出封工了。 　　吃过午饭之后，方正业和苏清影打了声招呼，说是有事儿出去。 　　“你下午有没有什么安排？若是不出门的话，我就把门从外面反锁上，也省得有人来烦你。” 　　方正业的提议倒是正对苏清影的意思，不过她还是让方正业把外面锁的钥匙给她了，如果是自己不想见的人，她就当家里面没有人，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了，也能把钥匙给出去让人家开门。 　　“钥匙给我就成，你忙你的，我一个人可以。” 　　方正业没多说什么，将备用钥匙给了苏清影，而他则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封工。 　　今儿天气倒是不错，方正业骑着车子去了城北公安局，找到了正在办公室看材料的卢卫国。 　　“方哥，你来了。” 　　见到方正业，卢卫国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愧疚之色来，他拿着白瓷缸子倒了水递到了方正业的跟前，有些不太敢用正眼看方正业。 　　昨儿方正业结婚的时候，卢卫国也去了，不过那会儿是方正业的大喜之日，他主要是去恭贺人结婚的，有些事儿他也没好说。 　　结果没成想还是被方正业看出不对，今儿这不就找上门来了？ 　　方正业盯着卢卫国，沉声开口说道：“卫国，你别跟我说虚的，昨儿见面的时候我瞧着你就不对劲儿，应该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今儿我过来了，你还是把实话给我说了，是不是你在办那个偷窃团伙案子的时候出现了什么差错？” 　　昨天卢卫国过来的时候，他就瞧着这小子的状态不对，而两人最近能牵扯上的，就是城西黑市那边儿的案子，方正业怕是案子出了什么问题，他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果不其然，方正业的猜测没有错，卢卫国期期艾艾了好半天，终究还是将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之前卢卫国按照着方正业交代的去办了，也确确实实在那废弃厂房那块儿找到了个地下仓库，从里面搜罗到了不少的东西出来。 　　可是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被城西公安局的人知道了，因为那块儿地方隶属于城西公安局，他们这边儿是跨区办案，对方要求他们将案子转交给对方，卢卫国他们也没有办法。 　　“这事儿是城西公安局的局长直接打电话跟我们局长沟通的，方哥，我也是没法子，所以……” 　　之前方正业把刘大头和六哥那两个人的样子画了出来，交代卢卫国假装买东西，然后再伺机动手，将他们两个人给抓个现行，然后顺藤摸瓜往上查，不怕最后揪不出那个犯罪团伙来。 　　卢卫国确实也依照着方正业所说的去做了，之前一切都顺利，他带去的人也按住了那个刘大头和六哥，可是就在他们准备把人给带走的时候，城西公安局的人过来了。 　　“领头的那个大队长很不痛快，说是让我们交人，其实跟抢人也差不多……” 　　卢卫国这边儿本来就是悄么声地行事儿，带过去的人并不多，对方可是实打实地带了十来个人过去的，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过去打架的。 　　结果到最后这人被他们给抢走了，他们发现的那些东西也被抢走了，这还不算完，到了回来了，王局长还把以卢卫国为首的一群人给训了一顿，让他们写了检查交上去。 　　“城西那片儿地方本就是人家负责的区域，咱们负责的是城北分局，你们都垮了大半个城过去，手伸到了人家的地盘上办案去了，之前还一声都不给人家通个气儿，这事儿搁在谁身上谁不窝火？” 　　作为这次事情的领头人，卢卫国不止被罚写了检讨，连工资都被罚了半个月的，回头还得亲自过去给人家道歉呢。 　　方正业交代的事儿他没有办成，现在落得这么个局面，卢卫国这心里面也是别别扭扭的，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跟方正业交代。 　　“方哥，对不住了，看来你说得对，这事儿怕是真还牵扯到城西公安局的人了。” 　　那些人来得太快了，他们前脚刚刚把人抓住，清理了地下仓库里的东西，还没准备下一步呢，那个叫张跃进的大队长就带着人过来了。 　　看着卢卫国那懊恼的模样，方正业也没有安慰他，反而开口问了一句：“先不说这些，你们在那个地下仓库里面都发现了些什么东西？” 　　卢卫国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方正业会问这个，他想了想，把发现的东西都给方正业说了。 　　“我们见到了不少东西，有劳保手套，劳动布，棉布，面粉，油啥的，反正东西可真不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 　　地下那个仓库可一点儿都不小，里面的东西都是整整齐齐放着的，一眼看过去颇为壮观，他们平常需要掐着指头用的东西，仓库里面应有尽有，那么些个东西，就算是给几十口子人敞开了用，也足够用上一年半载的。 　　“真有那么多东西？” 　　饶是方正业之前早有猜测，也没想到那么一个废弃的工厂下头竟然藏着这么些东西。 　　卢卫国点了点头，满脸认真地说道：“我们一起去的几个弟兄都看傻眼了，原本是想着带一些回来做证据，然后留下两个人守着那边儿的，结果还没等行动呢，就被城西公安局的人给包圆儿了。” 　　人家都放话说了，这是他们辖区的事情，全都归他们管，把他们的东西抢了，还把绑了的人给抢了，根本就不带跟他们解释什么的。 　　最后他们六个人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白跑一趟不说，还落了一顿挂落，甭提多憋屈了。 　　方正业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起来，他抬头看着对面坐着的垂头耷脑的卢卫国，问了一句：“刘大头和六哥那两个人就没有说什么吗？” 　　卢卫国摇了摇头：“他们什么都没有说，那样子看着欠欠儿的……” 　　现在想来，他们被抓了之后，镇定得好像有些过头了，这年月公安局的人还是很有威信的，那两人好像一点儿怕惧都没有，怎么瞧怎么奇怪。 　　恐怕他们早就已经想到了，会有人把他们给保出去的吧？ 　　“其实这事儿我也跟我们局长说过了，但是他却说这件事情是城西公安局的事儿，案子全权交给人家处理，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儿。” 　　主要是现在这年月，还真没有什么大案子需要几个公安局联合办理的，他们基本上都是各自负责各自辖区的时候，其他辖区根本插不上手，就算卢卫国有再多怀疑，觉得这事儿怎么都不对，他也没法子不是。 　　他就只是个小队长而已，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处理这次的事情？ 　　“对不起，方哥，让你失望了。” 　　这事儿到底是自己给办砸了，卢卫国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方正业说这事儿。 　　“不怪你，是我考虑不周全，这里面的门道有些深，牵扯的怕是不止一个厂子。” 　　现在是计划经济，老百姓买东西啥的全都凭票购买，每个人能分到的东西有限，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是掐算着过日子的。 　　他们封城还算是好的，有不少的厂子在这边儿，很多东西相对而言都不是那么紧张，但饶是如此，想有多宽裕，那也不可能，毕竟这些厂子生产出的东西，并不只是供给封城的，还往全国各地销售，有物资紧缺的时候，那得先顾着外头的才成。 　　黑市上搞买卖的，有点儿自己的门路，淘换一些东西拿出来售卖这是挺正常的事情，毕竟因为工艺限制，技术限制啥的，出现瑕疵品的概率并不低，而这些瑕疵品，是没有办法供应到供销社百货大楼去卖的，不过倒腾到黑市上的话，因为不需要票啥的，大家要求也不高，瑕疵不瑕疵的谁耐烦去管那个？只要能正经着用就成了。 　　但是就算再有门路，想要弄到那么多的东西，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而对方如此有恃无恐，恐怕还跟他们已经跟公安局的人连连上有关系。 　　方正业想起了李明光，想到了从他炕洞里面弄到的那些金条和大团结，想到了封工后勤部丢失的那些东西。 　　恐怕这两件事情之间也是有些牵扯的，事情比他所想的怕是还要更加严重一些。 　　“这事儿你暂且别管了，老老实实待着，我自有打算。” 　　卢卫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不过方哥你要是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这次的事情是我办砸了，你一定要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方正业拍了拍卢卫国的肩膀，笑着说道：“不必摆出这个样子，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见方正业确实不像是跟自己生疏的样子，卢卫国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正业并没有在卢卫国这里多待，聊了一会儿之后，将事情知道个差不多了，他便离开了公安局，之后方正业也没有回封工，而是去了许文虎那边儿。 　　他没有跟许文虎绕圈子，直接就将刘大头和六哥两个人的人像给摆在许文虎的面前，问他认不认识这两个人。 　　许文虎在黑市里面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在黑市里面卖东西的这些倒爷们相互之间也是知道彼此的，将这两个人的图像拿出来之后，许文虎很快就认出他们两个人来了。 　　“这两人确实是在我们那地儿卖东西的，但是他们挺神秘的，不拘是啥，全都能搞到手，每次卖的东西好像都不一样，倒是啥来路，我也不知道。” 　　但凡是能在黑市卖东西的，基本上都是有自己的门路，而每个人的能力有限，卖的东西基本也都是一个类型的，顶到天了能搞到两三样的东西，那就是有大本事儿的了。 　　但是那两个人不一样，他们好像啥都能卖，只要问到他们那儿的，就没有东西是他们弄不到手的。 　　像是这样的存在，那门道可就是深不可测了，像是许文虎这样的倒爷们，就算是心里面好奇得要命，也不可能去探究他们的深浅。 　　“方哥，有门道的人来历都不简单，不像是我们这样的，他们很显然跟我们不是一个路子的，大家伙儿也不敢去探究他们的底儿，要是惹上不该惹的，那倒霉的还是我们自己个儿。” 　　他们本来就是在灰色地带上混，哪里去沾染那些一看就有问题的家伙？ 第65章 　　“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在黑市开始卖东西的？这你还记得吗？” 　　方正业又询问了一句, 许文虎想了想，回答道：“时间应该不长，先前我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头, 方哥你也知道的，我在黑市里混了两年, 在那块儿也挺熟的，之前没有听过他们这两号人，他们大概是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冒出来的吧。” 　　他不太确定地说道。 　　其实许文虎的胆子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小的，毕竟家里面还有个奶奶要照顾着, 很多事情他都十分小心谨慎, 赚钱多少都不打紧, 一切要以稳妥为主。 　　所以他差不多都是单打独斗的, 守着自己那一片过日子，其他的人事儿能不沾则不沾。 　　“黑市长期做买卖的人基本都是固定的，那些偶尔来卖卖东西的, 我们基本不会注意，毕竟没有路子的，就是一锤子买卖, 赚个外快而已, 跟我们是不搭噶的。” 　　许文虎解释了一番, 又说道：“那两个人一开始来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的，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能耐, 不过后来他们从侯哥那里截了一旦买卖, 大家也就注意到他们了。” 　　方正业不会无事烂干地跑来跟自己打问消息的, 许文虎没有多问什么, 而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方正业。 　　他心思细, 记性又好，遇到的事儿差不多离的都能记得，回忆了一下后，便将当时的事情说了。 　　“方哥你也知道的，做我们这一行的，其实都是零散买点儿东西，大批量购买的并不多，一旦有大买卖上门，只要有点门道的，那是抢破头都要去争过来。” 　　他们做的这种买卖，其实那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上面不稀得管他们的时候，就趁着机会多赚点，要是上面风声紧了，他们立马就得停。 　　所以小买卖啥的，大家顾及着面子和气啥的，基本上不会争抢，但如果十年九不遇地来了个大单子，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这其实是他们行当里的不成文规矩，来的买卖谁抢到的是谁的，不兴背后下黑手，也不许使绊子给人搅和黄了，大面上绝对要过得去，抢买卖的时候争得急赤白脸无所谓，可过后那是绝对不能找对方麻烦的。 　　毕竟做生意各凭本事，你技不如人留不住客人，那是你没本事，怪不得旁人，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因为抢生意不成而要把整个行当的人都拉下水，那是万万不能成的。 　　在黑市里面能把买卖支棱起来，并且长期做下去的，那背后都是有人脉关系的，如非必要，没有人会上赶着得罪人的，除非坏了规矩的人把所有人给一网打尽，否则的话，他自己也甭想安生过日子。 　　侯哥在他们那块儿算是个挺有能耐的，他在日化厂那边儿有门路，还跟服装厂关系不错，能淘弄到不少好东西，他在这黑市里，也算是个人物了。 　　年初的时候，有人要一批劳保手套，价格给得不低，整个黑市里面能吃下这笔买卖的，也就只有侯哥一个人，大家伙儿原本以为这买卖铁板钉钉会是侯哥的，结果没成想，最后却被刘大头和那个叫六哥的截了胡。 　　“我听说他们用的手段并不是那么光明磊落，侯哥那边儿的生意几乎是已经谈成了，就差给钱的事儿了，结果他们临时给降了点价格，就把那买卖给弄去了。” 　　听到这里，方正业的眉头皱了皱，忍不住问道：“那个叫侯哥难道就没有跟对方计较？” 　　许文虎回答道：“哪里没有计较？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件事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刘大头和六哥那两个人还继续在黑市里面卖东西，他们有不少和侯哥他是一样的，从侯哥手里弄去了不少生意，但是侯哥好像并没有怎么计较。” 　　不计较，这就耐人寻味了，能张罗起买卖来的，谁是个简单人物？更何况是侯哥这样的人，在黑市里面也算是一号人物，就算不能对着刘大头和六哥使绊子下阴招，多少也会教训教训他们，让那两个人吃个教训。 　　可是偏生他们还真就在侯哥的眼皮子底下把生意给做了起来，而且还悄么声地抢了侯哥不少的生意，侯哥啥都没说，一直就这么忍耐着。 　　大家伙儿都觉得，那两个人背后的路子怕是挺广的，否则的话侯哥不会如此忍耐。 　　侯哥这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方正业眉头微微皱起，想了想便问了一句：“你说的侯哥可是一个个头不高，长相普通，耳朵上还有个黑痦子的男人？” 　　他想起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个侯哥耳熟了，之前他过去黑市的时候，曾经跟个倒爷搭过话，那会儿刘大头就是过去生生地从对方手里抢了生意的。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刘大头对待侯哥的态度，以及侯哥最后的反应。 　　原来他们之间早就有过交锋了。 　　这些事情越往下查，就越让人觉得心惊，哪怕现在还不知晓真相是什么，方正业已经察觉到有水下藏得庞大脉络，有一条埋得很深的暗线已经微微露出了痕迹，只要将这条线给抓出来，就能将一连串的东西给连根拔起。 　　“虎子，对侯哥这个人，你有什么看法？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侯哥在黑市里的时间挺长的，许文虎对他倒是挺熟悉的，出乎方正业预料的是，许文虎对侯哥的评价还是挺高的。 　　“侯哥是个挺仗义的人，而且还很有本事呢，我之前听人家说，城西这边儿原本是没有黑市的，大家就跟游击队似的，到处乱窜着卖东西，买卖做不大，也赚不到什么钱，还得担着挺大风险的。” 　　说着，许文虎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这个什么都要靠票的年代，很多东西就算是你有钱都是买不到的，而黑市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顺势而生的。 　　但是这到底是灰色地带，干这个是要担着风险的，稍不注意，就得被抓到公安局里面去，而且形不成气候，没有固定购买的人，始终不算是个正经买卖，想要靠着这个吃饭是很难的。 　　但是大约五六年前吧，也不知道这个侯哥用了什么法子，反正是在城西这片废弃的工厂场地上，将黑市给张罗了起来，不少倒爷们都聚集在这里卖东西，而那些买家也都知道城西有个黑市，不要票，啥东西都能买得到，天长日久下来，这黑市也就成了现在这样的规模。 　　“黑市里面的挺多规矩其实都是侯哥立起来的，所以这片地方跟其他的不同，其他地方那些人为了抢生意，啥事儿都能做出来，最后闹腾下来，谁都落不了好，但是我们这边儿不一样。” 　　他们规规矩矩做生意，遵守着黑市里面的规则，只要不闹事儿啥的，总是能把生意给做起来的。 　　许文虎开始做这一行的时候，原本还以为像是自己一些懂行的朋友说的那样，会很危险的，结果没成想到，他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侯哥。 　　但是虽然这黑市是侯哥一手张罗起来的，也是因为他的存在才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可是人家从来都不在黑市里面充大头，也不会像是其他那些张罗黑市的人一样，要从他们倒爷手里面划拉钱，要他们交啥人头费场地费啥的。 　　侯哥为人十分敞亮，只说这地方就是给大家做买卖用，赚个糊口钱的，能做下来，靠得是自己的本事儿，他并没有做什么，让大家不必把他给架起来。 　　“因为这个原因，大家也都挺敬着侯哥的，之前黑市上有些纠纷啥的，也都是侯哥出面解决的……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因为侯哥的缘故，这黑市估计也不会一直存在着。” 　　在许文虎看来，侯哥的路子很广，而且上面估计也是认识人的，要不然的话，这黑市不可能一直存在，长久以来也没有人过来找茬，他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和人争生意争失败了，而且在对方用了不怎么光彩的手段之后，竟然还会容忍对方的存在，这怎么想都不合理。 　　从许文虎这里得来的信息不少，方正业陷入了沉思之中，手指头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而看到他这样子，许文虎也没有打扰他，乖乖地坐在一旁等候着。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之后，方正业突然起身，说是要回去了。 　　见他要走，许文虎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方哥，马上就要吃完饭了，你现在走算是咋回事儿？今晚上我来掌勺，你尝尝我的手艺……” 　　人家好不容易上门一趟，许文虎哪里能让人不吃东西就走呢？他盛情挽留方正业，不过却被对方给拒绝了。 　　“不用了，我爱人还在家里等着呢，我总不好留她一个人在家。” 　　方正业笑着说道，并没有留下来吃饭的打算。 　　许文虎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方正业现在已经成家了，可跟过去不一样了，他索性就没有再留他了。 　　“今天我问你的这些东西，你不要告诉其他人，知道吗？” 　　许文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方哥你放心吧，这事儿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虽然不知道方正业问这些话到底是想做什么，但是许文虎这人很有分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还是明白的。 　　与许文虎聊完了之后，方正业去跟许奶奶说了一声，这才骑着车子离开了。 　　而许文虎一直目送着方正业骑着车子走远了，这才关门回了家。 　　方正业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不过现在太阳西移，远处的云层被染成了漂亮的橘红色，再过一会儿，天估计就要黑下来了。 　　他一路将车子骑得飞快，很快便到了封工。 　　到了家门口之后，他看到门上面挂着的大锁头子没有动过，就知道应该没有人来。 　　正当方正业准备开门进去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正业，你总算是回来了。” 　　方正业开锁的动作停了下来，回头看了过去，便瞧见方贤德正大步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大伯，您怎么过来了？” 　　方正业停下开锁的动作，回头问了一句。 　　方贤德看着结婚之后比之前变得更加光彩出众的大侄子，开口说道：“我今儿过来是让你带着苏工到我家去吃饭的？” 　　按照他们这边儿的风俗，新婚之后第一天是要带着媳妇儿回婆家吃饭的，方正业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但是他这个大伯还在呢，他怕方正业忘记了，就想着招呼着他过来吃。 　　不过中午吃过饭之后，方贤德派方正堂过来了一趟，回去却说方正业家门锁着，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方贤德便想着自己下班之后过来一趟，看看人回来了没有。 　　虽然进了新社会之后，很多老以前的乡俗啥的都不讲究了，不过就算不讲究那些乡俗啥的，新媳妇过门了，吃个饭认认门啥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样啊，大伯，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大家都是一个厂子的，哪里还能不认识？” 　　方正业不太确定苏清影愿不愿意去，下意识地便想要回绝了。 　　然而方贤德却说道：“正业啊，我这个做大伯的都亲自过来请你了，你难道连这个面子都不肯给我吗？你这样我可是会难受，你跟大伯我真生分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过是上门吃个饭而已，他家里那边儿都已经准备齐全了，自己还亲自上门过来请他过去，方正业这都拒绝，不愿意跟他一起过去，方贤德便越发觉得这个侄子跟他是生分了。 　　“之前大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大伯跟你赔个不是，你别记恨大伯成不？” 　　眼见着方贤德的语气都低落了下去，整个人看着蔫不拉几的，一下子都老了好几岁。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方正业倒是也不好拒绝对方。 　　“大伯，您瞧您这话说的，我一直敬重着您，我父母去世后，您帮了我很多，这份情我一直记得呢，我这不是不想让您麻烦吗？既然您一定要请我们去，盛情难却，我会带着清影过去的。” 　　见方正业答应下来，方贤德这才松了一口气，面上重新挂上了笑容，他交代着方正业赶快带着苏清影过来，而他则先一步离开了。 　　目送着方贤德走远，方正业方才打开锁进了家门。 　　书房的灯还亮着，苏清影大概自他离开之后一直待在书房里面没有出来，方正业先去洗了洗手脸，这才进了书房。 　　苏清影此时正在埋头写着些什么，听到开门声后，她头也不抬地说道：“正业，你帮我烧点水过来，我水壶没水了，有些口渴。” 　　方正业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旁边的小蜂窝煤炉子上一直坐着水，先前炉子封着，水一直都是温热的，现在他将炉门打开，没一会儿的功夫，水壶里的水便坐开了，他先将暖水瓶冲满了，又在大海碗里面倒了一碗水，等重新把水壶灌满，炉子封上，海碗里面的水稍微晾凉了一些。 　　他又拿了个碗来回荡了荡，接着往手腕上倒了一点试了试水温，确认温度正合适，这才将海碗里面的水倒进了搪瓷缸子里面去。 　　方正业一手端着搪瓷缸子，一手拎着水壶进了书房，将暖水壶放好后，他才将搪瓷缸递了过去。 　　“喝吧，水温正好入口。” 　　苏清影接过杯子，咕嘟嘟地将缸子里面的水灌了下去，等到喝饱了水后，随手将搪瓷缸递了过来。 　　方正业将搪瓷缸接过来放到一边，眼睛从桌面上扫过，发现苏清影正在纸上面写写画画，那一串串的数据和图形看得方正业眼花缭乱，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他没有打扰苏清影，而是安静地坐在一旁，随手捡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后，方正业听到写字声音停了下来，这才抬头看了过去。 　　苏清影大约是真在书房里面窝了一下午，此时看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头，这是写字儿多眼睛用过度 　　了。 　　她揉了揉眼睛，瞧见方正业在一旁坐着，便笑着问道：“你回来啦，今晚上咱们吃什么？” 　　方正业笑了笑，走过去帮苏清影揉着肩膀，这才把方贤德过来请他们吃饭的事情说了。 　　“你要是忙得话，就不用过去了，只是吃顿饭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别耽误你的时间。” 　　苏清影今儿下午确实有些忙，不过该做的事情刚刚差不多已经做完了，晚上只要收个尾就成了。 　　她想了想，说道：“还是过去吧，方会长不是你大伯么？他既然亲自过来请，又有这样的风俗和规矩，我们还是去一趟吧。” 　　说着，苏清影抬手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笑着说道：“正好晚上省得你忙活了，我们去吃现成的。” 　　对于到方贤德家去吃饭，苏清影真没有什么顾忌的，她和方正堂的事情早就说明白了，见了方贤德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若是自己忙得时候，这些人情来往自然是能免则免，不过现在她没什么事情，还是走一趟的好。 　　敲定了要过去后，苏清影便回房间去换衣服，而方正业则收拾一些带上门的礼物。 　　新婚夫妻上门，也不需要带什么贵重的，糕点和麦乳精各样带上一盒便足够了。 　　两人收拾好了之后，便准备过去了。 　　“要不要我骑车带你？” 　　苏清影拒绝了，表示他们还是走路过去，就当是锻炼了。 第66章 　　却说方贤德哼着歌儿回了家之后, 就把方正业和苏清影要过来的事儿给说了，让许文静赶紧张罗着做饭。 　　这顿饭方贤德之前就已经计划好要请了的，所以肉啊菜啊啥的都是提前备下的, 只要上灶上做出来了就成。、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侄子，带着新媳妇儿上门的第一顿饭, 方贤德还是想着要招待好的，所以他这次买东西也下了狠心，割了二斤五花肉，鸡蛋也买了一斤, 另外他还从副食品店里买了烤鹅回来, 这么多东西若是都做了, 丰盛程度都赶得上过年了。 　　许文静看着这么些东西, 心疼得直抽抽，她忍不住叨叨道：“你说你这是在充什么大蒜头？只是侄儿和侄儿媳妇上门吃顿饭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自己的新儿媳过门呢, 这么老些东西，置办下来得五六块了，你这正是钱不当钱花。” 　　她现在还不知道方贤德给了方正业一百块的事情, 要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 　　只是娶个侄儿媳妇罢了, 割点肉或者买个烤鸭不就成了？非得都张罗上？ 　　方贤德一听, 心里面的火气儿顿时蹭蹭蹭地冒了出来，他立愣着眼睛瞪着许文静，大声呵斥道：“许文静, 你这是又皮作痒了？今儿人家两口子第一次上门, 你给我收敛着你的臭脾气, 要是说些有的没的, 小心我抽你, 大好的日子你别逼着我找你晦气！” 　　方贤德的声音听着十分吓人，那模样半点都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的，许文静被他这样子吓得哆嗦了一下，瘪了瘪嘴巴，不敢再说什么了。 　　见她老实下来，方贤德这才一甩手回房间去了。 　　等方贤德走了之后，许文静心里面的委屈劲儿上来了，没忍住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差么点甩手不干了。 　　她就是随口抱怨了一下罢了，这男人非得说话这么难听不成么？ 　　虽然心里头委屈，但是许文静也知道自家男人在意这次请客的事情，她没敢作妖，哪怕心里头不舒服，还是闷着头在厨房里面做饭。 　　很快方正堂和方正国两人也下班回来了，二人和厨房里忙着的许文静打了个招呼，便回房间去了。 　　在他们的意识里面，就没有男人做饭这回事儿，锅台灶上的，家里屋外的事儿都是女人的活儿，他们上班这么辛苦，回家只管着当大爷歇着就是。 　　方正国不爱说话，跟正屋里面坐着的方贤德打了一声招呼后，便躲回屋子里面去了。 　　方正堂也想回屋子里去，不过还没走，就被方贤德给叫住了。 　　“正堂，你先别回房间，我有事儿跟你说。” 　　听到自家父亲的话后，方正堂便在方贤德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等着方贤德开口。 　　方贤德斟酌了片刻后，说道：“正堂，马上正业就跟苏工过来了，你跟苏工……到底是你没福气，等会儿你可别跟个姑娘似的，搞得那不尴不尬的模样。” 　　自己儿子和苏清影到底是相看过的，虽然最后因为自己这糊涂儿子给黄了，但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儿子就真把人给放下了。 　　要知道不少男人就是贱骨头，哄着不走，打着倒退，真要不甩他了，他就跟那牛皮糖似的硬缠上去。 　　虽然他觉得自家儿子不至于做那种没品的事情，但这凡事儿都怕一个万一。 　　他怕方贤德瞅着苏清影嫁人了之后又反悔，做出一些不体面的事情来，那可就把家里的人给丢干净了。 　　然而方正堂也没有想到方贤德竟然会担心这个，他顿时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来。 　　“爸，你想哪儿去了？我跟苏工本来就不合适，现在苏工跟正业结婚了，那就是我的弟妹了，我得是什么样的混蛋，才能对自己的弟妹有心思？” 　　要说苏清影没跟方正业结婚之前，方正堂确实有那么一点儿的意难平，虽然他对苏清影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总归对方是个漂亮女人，又有那么高的身份，他就算是因为虚荣也好，或者其他想法也罢，总归是有点不甘心的。 　　但是人家苏工说得也对，他都不是那么稀罕人家的，人家凭啥要跟他结婚呢？ 　　更何况之前苏红玉跟他说了要处对象的事情，他现在也是有对象的人了，而且对象脸面头也不差，虽然工作不如苏清影，但是家里干活儿却是一把好手。 　　他若是离开了苏清影一直都找不到对象，那估计会念念不忘，这事儿最后在心里面纠结成个大疙瘩，方正堂估计会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的。 　　但是现在他也有了对象，自己又不是真喜欢苏清影喜欢得要命，对方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个相亲没能成的女同志罢了，现在又做了自己的弟妹，他还真犯不上做什么糊涂事情，丢了自己面子不说，这事儿要传出去了，他成什么人了？ 　　“爸，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今儿正业和苏工来了，我保证把场面给弄得漂漂亮亮的。” 　　见方正堂如此说，方贤德又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见他确实不像是有啥想法的模样，这才放心下来。 　　“你不糊涂就好，正业是个有本事的，现在又跟苏工在一块儿了，以后他这日子啊，会越过越好的，你们兄弟的感情也别生疏了，知道不？” 　　方正堂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父子二人便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来了。 　　而过了没一会儿功夫，方晓雯也下班回来了，她简单洗了手脸，就去厨房帮着许文静忙活了起来。 　　方晓雯是个细心的，瞧见许文静的脸色不好，就知道自己妈妈这是不痛快请客吃饭的事情，她眼珠子转了转，拿着话哄起了许文静来。 　　“妈，侄媳妇上门也就这一回，咱们张罗饭菜撑死了一次，爸他那么上心，你非得要跟他抵鼓着来干啥呢？” 　　“这男人都好面儿，我爸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侄儿，一顿饭罢了，你做得漂漂亮亮的，把这事儿给办了，我爸不得高看你一眼吗？” 　　见许文静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比之前好看多了，方晓雯就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再接再厉地说道。 　　“妈，你也别怪我这个做闺女的说你，咱也不知道你为啥非要跟我正业哥较那个劲儿，咱们平心而论，正业哥人挺不错了，逢年过节来啥礼数都没缺过，人家回来这么长时间了，到咱家吃过几顿饭？偏生你要计较着他吃的那两口东西。” 　　其实算起来，方正业又不是那种上门打秋风的亲戚，人家自己有正经工作，而且做人很懂分寸，极少会到他们家来吃饭，就算逢年过节上门来，人也从来都不会空着手。 　　人家无父无母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做事儿能细致到这种地步，也是挑不出任何错来，许文静没回在人来都要暗戳戳地找事情，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 　　其实方晓雯也知道许文静心里面的疙瘩是从哪儿来的，说白了，就是因为方正业去当兵之后，把家里面院子锁了起来，没让他们一家子搬进去住。 　　头两年方晓雯也因为许文静市场跟她嘀咕，觉得方正业这事儿做得不敞亮，认为他是防备着他们一家人，不把他们当正经亲戚处。 　　可是等到她经历了一次事情后，便立马明白了过来，知道他们这想法有多可笑。 　　那是自己姨娘家的一个妹妹，说是借自己一条裙子相亲穿，等到相过亲后就还给她，结果人家穿上裙子后，就再不提要还回来的事情了，后来是方晓雯发了狠，跑去姨娘家把裙子生生地给抢了回来，这事儿才算是结束。 　　可自打那次之后，每回她去姨娘家，自己那表妹对着她都是鼻子不鼻子脸不是脸的，说起话来酸气冲天，仿佛她欠了对方钱似的。 　　因为这事儿，她之后就很少再去姨娘家了，每次提起来都是一肚子的火儿，觉得他们一家子做事儿都不地道。 　　当然，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方晓雯才猛然发觉自己家人做的事儿到底有多不地道。 　　他们说是住过去帮着看房子，可是等到方正业回来，这房子他还能要不要得回去了？ 　　人家只是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他们就把这事儿记在心上，甚至因此弥漫出了不满来，因此记恨了人那么多年，他们做的事儿跟自己姨娘家的表妹有啥区别？ 　　有道是刺儿不挂肉不疼，说得就是这个，事儿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她还觉么不出他们家人做的事儿有多跌份呢。 　　想开了之后，方晓雯对待方正业的态度那就敞亮了起来，是真正地把对方当做亲哥哥一样看待了。 　　但是许文静这里，方晓雯说也说过，劝也劝过，但是许文静一直都是疙疙瘩瘩地处着，坏事儿没做啥，但是膈应人的事儿可是真做过不少。 　　“正业哥昨儿刚结婚，今天领了新媳妇上门，以后人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上门的时候更少了，你就当是支应一下不认识的客人，这成不？反正我话说到这儿了，你要是非得在我爸上心的时候给人找麻烦，那以后你们吵架，我可不会劝了……” 　　自家闺女说了这么多，反正话里话外就只有一个意思，让她今天不作妖，安安生生地对付过去这顿饭，许文静心里面有些不太得劲儿，觉得要是她真和善下来，那岂不是对着方正业低头了？ 　　她一个做长辈的，在小辈儿面前低头算是怎么回事儿？ 　　方晓雯一瞧许文静的模样，就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她不免有些挫败，索性也不劝了。 　　“你想找茬就找茬吧，不过我把话搁在这儿，正业哥对嫂子可是很上心的，你要是当着面儿给人难看，到时候别怪人家让你下不来台。” 　　许文静：“……” 　　自己生的这闺女胳膊肘怎么全都往外拐？ 　　“切你的菜吧，胡咧咧些什么？再说小心我拧你的嘴巴！” 　　许文静瞪了方晓雯一眼，训斥了她一顿，自己则去另一边儿洗菜择菜去了。 　　不过她嘴上虽然说得不太好听，可是真到方正业带人来了之后，她虽然表现的不是那么热情，但是比起之前动不动甩脸子的模样，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方晓雯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不管咋样，她妈这边儿没有拖后腿，那就已经够了，至于热不热情的……要是她妈妈突然变得热情似火，方正业怕是要怀疑许文静她用什么坏招了。 　　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饭后许文静坐着没动弹，那眼睛觑着苏清影，然而苏清影像是没有注意到许文静的目光似的，依旧稳稳当当地坐着。 　　许文静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方晓雯已经麻利地收拾起碗筷来了。 　　“堂哥堂嫂，你们两个坐一会儿，等我把桌子收拾干净了，你们再好好聊。” 　　她是个做惯活儿的，很快就把桌子给收拾干净了，然后拽着还准备说些什么的许文静进了厨房。 　　“妈，你该不会想让堂嫂刷碗吧？” 　　方晓雯一眼就看透了许文静的想法，原以为自己妈已经明白事儿不作妖了，谁曾想她在这里等着呢。 　　许文静理直气壮地说道：“有啥不对吗？她一个新进门的媳妇儿，干坐着吃饭也就算了，吃完饭让她刷个碗过分吗？” 　　方晓雯无奈地说道：“妈，你又不是人家正经婆婆，天底下哪里有让客人登门洗碗的规矩？” 第67章 　　听到女儿的话之后, 许文静有些不服气地说道：“话不能这么说，正业的爸妈都不在了，我跟你爸就跟正经公公婆婆差不多, 当年我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在家里面洗洗刷刷的, 勤快媳妇儿不都是这样的？” 　　她还觉得自己委屈呢，她自己那会儿刚结婚上门的时候，哪里等着公婆把饭做好了再去？那是提前就跑到人家里，然后去灶台上忙活, 等到所有人都上桌了, 她最后才上桌的。 　　新媳妇儿上门, 本就是给男方家人展现自己勤快的, 让人知道，她这媳妇儿娶得不亏。 　　苏清影来晚了也就算了，这吃过饭了, 收拾碗筷来洗涮了不是正经媳妇儿该做的事儿吗？偏生她就跟没长那眼睛似的，老牌牌坐着，跟那大老爷们似的, 眼里面一点儿活儿都没有。 　　许文静很是看不过眼, 当着自己闺女的面儿, 她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就这么咋咋呼呼地说了出来。 　　“妈，你这都是哪一年的老古历了, 现在拿出来做什么规矩？你结婚那会儿还是旧社会呢, 你忘记了你叨叨过多少次你刚进门就干活儿的事了？” 　　方晓雯是真没有办法理解许文静的想法, 当初她刚结婚的时候上门就做饭收拾家务, 这事儿许文静想起来就提上一两句, 说爷奶对她苛刻，不是好公婆。 　　结果到了她自己头上，她还没有当人家的正经婆婆呢，就在这里七个三八个四地叽歪，要求人家干活儿，嫌弃人家没眼色，不勤利，这人哪里能这样呢？ 　　“妈，反正你记得，你就只是我正业哥的大伯母，人家上门就是客人，你甩啥老婆婆威风呢？你给人彩礼了吗？帮忙张罗婚礼了吗？你养活正业哥了吗？要是都没有的话，你凭啥耍威风？” 　　知道跟自己老娘讲道理是说不通的，方晓雯便直接把话给说硬了，让许文静搞清楚一点儿情况，别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正业哥可不是个面瓜性子，人家今天看我爸的面儿上，一些小事情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要是做得过分了，人家当面怼你两句，我看你怎么办，到时候你可就真下不来台了。” 　　见自己闺女都说这种话，许文静心头火起，抬起手在她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巴掌。 　　“你这死丫头片子，说什么呢？我好心教教她规矩，顺便也能让正业的日子过得舒坦一些，他非得要捧着自己媳妇儿，那我可不管了。” 　　许文静也想起方正业的性子来了，甭看那家伙平日里一副极好说话的模样，可要真触了他霉头，他可是不会给人脸的。 　　要不然的话，依照许文静的性子，还能这么暗戳戳地使招数？当着人面儿的酸话都能说出来了。 　　见许文静终于老实下来了，方晓雯也松了一口气，帮忙一起洗刷起了碗筷来。 　　她还真怕许文静是个混不吝的，真要跟人犟头，要真闹起来，总归是不好看的。 　　方正业对苏清影那是真上心，方晓雯觉得以方正业的性格，那是定然会护着苏清影不吃亏的，真到那个时候，闹起来双方都不好看。 　　她妈也就是脑子抽抽了想不通，虽然她占了一个婶娘的名头，可是两家的关系哪里就好到那种份上了？她在人家面前摆长辈威风，给人立规矩，这不是猪鼻子插大葱，装相吗？ 　　算了，现在也不多想了，反正她的要求不高，只要她妈不当着人面儿整幺蛾子也就成了。 　　母女二人这边儿在厨房里面忙活着，另外一头，方贤德和方正堂两个陪着方正业和苏清影说话，当然，主要是方正业搭着话，苏清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并不搭他们的话茬。 　　方贤德看着这么个漂亮人，又想到她的身份，心里面终究是遗憾的——这么好个女人，怎么就被方正业给娶了去？ 　　这侄儿媳妇和儿媳妇，那又哪里能一样的？ 　　这么想着，方贤德便笑着说道：“苏工，现在咱们两家也成了亲戚，以后你也能过来走动走动，你家里的事儿要忙不过来，让你婶娘去帮衬着你做，你婶娘那人别的本没有，收拾家务这是这个——” 　　说着，他朝着苏清影比划了个大拇指，接着又说道：“你有工作，正业也有工作，以后你忙起来的话，有啥活儿就让你婶娘帮着做，要是你不好意思的话，那就让晓雯去帮你忙活，她做事儿也挺麻利的。” 　　苏清影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说道：“不用了，正业说他会把家里的事儿给处理好的，大伯您放心就好。” 　　方贤德噎了一下，本意是要卖个好，哪知道苏清影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正业会处理好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方正业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还要把家里的事情给张罗起来吧？那成什么了？ 　　他一个没憋住，开口说道：“上次厂子里给你配的那个保姆不成了，总不能你结婚了之后，你阿保姆就不配给你了吧？” 　　方贤德是记得有保姆这事儿的，当初为了留下苏清影，厂子里可是开了不少好条件，专门找伺候她的保姆这事儿厂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家背地里还说过，她一个女同志，啥事儿干不了，专门请人来照顾，也是个稀奇事儿了。 　　不过现在结婚了，她怎么也得学着照顾家里了吧？让男人照顾她算是怎么回事儿？ 　　这一次不等苏清影回答，方正业先一步说道：“保姆就不需要了，之前清影工作太忙了，家里的事情顾不上，自然是需要人照顾的，这样她也能将全部心力都放在工作上面，不过现在她跟我结婚了，家里有我在，保姆自然也就不需要了，那些活儿我自己就能做……” 　　“正业，家里的活儿你都干了？这怎么能成！” 　　方正堂没忍住，开口说了一句，不过顾及着苏清影在跟前，倒是没说什么难听话：“你一个大老爷们，你说说你怎么尽干女人的活儿？” 　　之前方正业一个人过日子，光棍单身汉没办法，只能自己干活儿，现在他媳妇儿都娶了，哪里还能干这个？那他娶媳妇儿进门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方正业却满不在意地说道：“哥，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女人的活儿？家里的事儿也不都是全都该女人做的，谁工作清闲，谁就多做一些，这都是挺正常的事儿，我的工作比清影清闲一些，她一个总工程师，每天忙得厉害，我要是还让她干活，那成什么了？” 　　说到这里，方正业突然笑了笑：“更何况，我之前在部队的时候，就算是我们首长在家里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他家里倒是有勤务兵，但是做饭收拾家务，我们首长经常也会做，用我们首长的话来说，这就是顺手的活计，大老爷们随手就收拾了，擎等着女人来干，那是把自家女人当啥了？还是说自己缺胳膊少腿了，非等着女人收拾才成？” 　　当年出去当兵的时候，队伍里清一色的男同志，部队要求很严格，内务也是要查的，他们这些当兵的，谁不搞得一手好内务？ 　　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练就了一身本事儿，做啥都麻利得很。 　　而且方正业觉得，其实做家务这事儿上，男人比女人更加合适，不说别的，挑水洗菜，切菜颠锅，洗衣服打扫卫生，男人的力气更大一些，做起来比女人更方便。 　　甭说啥男人不合适，男人做不来这些细致活儿，古时候男人端茶递水的还少？酒店饭店里面那些切菜颠勺的哪个不是男人？ 　　非得把这些活计都推到女人头上，还一口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做这些娘们活儿，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己躲懒找借口罢了。 　　方正业都把自己部队里的首长都拿出来举例子了，方正堂哪里还能说些什么？虽然他还是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围着家里的事情转，总归是没出息的，可到底是没有再开口。 　　而方正业的话也把方贤德的嘴巴给堵上了，他苦笑一声，岔开了话题：“成吧，反正日子是你们两口子过的，别人也插不上手，之前没结婚的时候，正业一个人都把家里面收拾得利利亮亮的，总不能结了婚后就什么都不会了，不过以后你们要是工作忙，就过来支应一声，我让你婶娘过去帮忙。” 　　方正业笑了笑，随口应和了下来，不过却并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儿。 　　反正答应是答应的，回头叫不叫人，还不是自己说的算？ 　　眼瞅着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方正业也没有和苏清影在这里多做停留，二人与方贤德一家人告别，一路并肩走出了大门。 　　看着他们两人并肩远去的背影，方贤德心里面有些酸不溜丢的，忍不住说道：“都是你这混小子，要不然的话，这娶媳妇儿进门的就是咱们了。” 　　多好的儿媳妇啊，结果可得了，现在成了侄媳妇了。 　　眼见着都到了这份上，方贤德还惦记着这桩事儿呢，方正堂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爸，你好好想想，我妈对苏工有多排斥？要是苏工进门了，她们两个能处得好？还有就是，苏工明显是啥活儿都不会的，这娶进门来又多了一个让我妈伺候的，她能愿意？” 　　“再说了，什么锅配什么盖，正业他是从部队里面出来的，家里家外事情一把抓，配苏工可是正好的，要是换了我，您觉得您儿子我是那种会伺候人的吗？” 　　方贤德不说话了。 　　方正堂这小子在家里，连自己的大裤衩子都是许文静手洗的，他是那种笤帚倒了都不会伸手去扶的人，他去照顾苏清影？可别开玩笑了。 　　方贤德长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把这事儿给放在一边儿了。 　　“成了成了，回家去吧，屁事儿不会你还光荣了？真不够丢人现眼的，也不知道啥样子的媳妇儿能伺候得了你这么个懒汉子。” 　　被方贤德这么骂了，方正堂却丝毫不以为意——上梁不正下梁歪，方贤德在家不是跟自己一样的，哪里倒是能有资格数落自己是个懒汉子？ 　　更何况他现在对象已经处好了，估摸着再过一段时间，那就能娶进门来了。 　　比起苏清影来说，苏红玉虽然工作并不出众，但好歹也是个正式工，而且她的手脚麻利，做得一手好菜，若是娶进门来了，绝对会将他给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这男人么，娶媳妇儿就是得娶这样式儿的，不需要有太大本事，能伺候老爷们儿就成，要不然娶个花架子回来，自己反倒要吭哧拉歪地伺候人家去，那日子过得有什么滋味儿？ 　　什么锅配什么盖，这苏工啊就是该配方正业这样式儿的。 　　“刚刚你大伯他们是不是在说我不干活的事儿？” 　　回去的路上，苏清影冷不丁地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方正业也没有瞒着苏清影，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不过他们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日子是我们两个人过的，跟他们也没关系，我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两个人的话方正业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他自然也不会让苏清影操心这件事情，他娶媳妇儿进门，可不是为了让人家来伺候自己的。 　　不过苏清影想了想，还是说道：“男人做家务是真会让人瞧不起的么？” 　　之前她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但是苏清影知道，男人大都是要面子的，若是因为做家务事儿被人瞧不起，那她这心里面也不得劲。 　　“要不然还是跟彭厂长说说，重新安排一个保姆过来，这一次安排个靠谱的，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至于让许文静过来帮忙，苏清影这事儿想都没有想。 　　她虽然在人情世故方面懒得花心思，但也能看得出来，许文静对她的客气都是流于表面的，若是正经婆婆，让她帮忙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这是婶娘，又哪里让人过来帮忙？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回头看了一眼，便瞧见苏清影的眉头皱着，似乎在思考着该找个什么样的人回来照顾他们。 　　也难为她费这样的心思了。 　　方正业冷不丁地伸出手来，揉了揉苏清影的头，她唬了一跳，抬头朝着方正业看了过来，漂亮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茫然之色。 　　苏清影向来都是聪明稳重的，很少会露出这种模样来，方正业看着她那双茶褐色的眼睛，忍着笑说道：“清影，你有我在，用不着什么保姆，我可以将家里的事情都收拾齐整的。” 　　“可是他们说……” 　　男人干活儿是会被瞧不起的，方正业对她不错，苏清影并不想他出去之后被人低看一头。 　　“你想多了，倘若我有本事，不管走到哪儿都被人高看一眼的，更何况面子是靠自己的本事和能力争取的，谁说在家里做些家务活儿就要被人给瞧不起了？” 　　“倘若他们因为我在家里面做些理所应当的活儿就瞧不起我，那这些人也没有必要深交下去。” 　　说着，方正业见苏清影还是没开口，便又说道：“清影，你会因为一个女同志在家里面干活儿，出来还要上班，就瞧不起她吗？” 　　苏清影摇了摇头：“我自然是不会的。” 　　她只会觉得那个女同志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抓，又怎么会看不起人家呢？ 　　方正业跟着说道：“你瞧，女同志家里家外一把抓的时候会被人高看一眼，觉得人有本事，换了男同志就不成了么？男人比女人的力气更大，精力更足，回家做事儿有啥不行的？” 　　事情本来就是如此，同样的事情，女人能做，男人怎么就不能做了？ 　　“更何况你怕是还不知道我在部队的时候内务基本上从来都没有扣过分，当时我们紧急集合的时候，一分钟内要将内务给收拾好了，我都练出来了，你不用担心。” 　　家里面能有多少事儿可做？若是他找个保姆回来，那部队里的几年他可就白锻炼了。 　　保姆什么的大可不必找，他能解决一切。 　　苏清影本来也就不是个矫情的人，之前是怕方正业被人瞧不起，但是听到他这么说，她也就把这事儿放在一旁了。 　　回去之后，方正业收拾家务，顺便将水给烧上，而苏清影则回到了书房继续自己刚刚的收尾工作，二人互不打扰，各忙各的，等到一切结束之后，他们便一起回了卧室休息。 　　苏清影原本以为睡到炕上之后，方正业把自己揽过去想的就是那档子事儿，结果他却跟自己谈起了今天出去办了什么事儿。 第68章 　　苏清影：“……”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 　　苏清影的注意力被方正业吸引了过去, 听到这话之后，她的眉头皱了皱，忍不住说道：“但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的话, 那个侯哥背后的势力怕是深不可测，你一个人的力量行吗？” 　　对方能张罗起那么大的黑市, 背景不是那么简单的，而且那个刘大头和六哥显然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方正业单枪匹马的，跟他们杠上的话, 恐怕会吃亏的。 　　“这件事情我会跟彭厂长好好聊一聊, 光靠着我自己的话, 自然是没法子将隐藏在水底的东西给揪出来, 这需要汇报上去。” 　　方正业并不是什么孤胆英雄，专业的事情还是需要专业的人士来处理，他会将事情汇报上去, 至于接下来，自然会有相关部门接手调查。 　　苏清影被方正业揽在怀中，感觉到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那源源不断的热意, 她的脸被熏得有些红, 整个人也有点晕晕乎乎的, 不过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和方正业分析着情况。 　　“根据你说的这些事情，那个侯哥应该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人，但是他却对刘大头和那个叫六哥的如此忍让, 感觉就像是他在用自己的名声抬他们似的。” 　　苏清影最直观的感觉就是如此, 她面对着方正业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弯弯绕绕, 就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方正业回答道：“我也觉得是这样的, 不过这里面究竟如何, 还需要去查。” 　　这些事情一桩套着一桩，一件套着一件，方正业估摸着，封城不少几个工厂都被牵扯了进来，若是事情报上去了，恐怕是要狠狠清洗一番了。 　　投机倒把这事儿严格说起来是不允许做的，但是最近这两年政策常常有变化，所以大多数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得过且过，不会多追究什么的。 　　这也就养得一些人的胆子大了起来，行事也变得越来越猖狂无所顾忌了起来。 　　之前方正业很少去黑市，就算过去，买的东西也弱限，可是上一次过去，他买了那么多的劳保手套，对方说给就给出来了，这本身就不正常。 　　现在是计划经济，市场上的东西都得要凭票购买，就算是这样，不少东西也是你有票是买不上的，得等，得抢，才能把自己想要的东西给买着了。 　　不说别的，就是做饭的菜籽油啥的，这种大家伙儿常用的东西都得计算着来，有那人家缺油水又买不着，条件好的便想着点子弄点儿猪皮啥的在锅上蹭一蹭，糊弄一下自己的肚子。 　　条件不好的又买不着油的，便直接吃清水煮菜。 　　就是这样一种市面上常缺油的情况下，黑市那边儿的地下仓库里面竟然能发现大批的油，这其中的含义简直让人细思极恐。 　　有粮票油票啥的人去正规的市场上买不着油啥的，黑市里面却能囤一大批，而且黑市因为不要票，这价格可比正经的粮油店还要贵上三到五倍。 　　正经店里面凭着票买不到东西，可是黑市里面却能无限供应，这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之前上头是不知道这事儿，现在知道了，往下查的时候怕是会狠狠抓住几个典型惩罚。 　　之前回来前方正业已经跟许文虎说过了，他那边儿倒也干脆，立马就决定停了买卖不做了。 　　之前那两年他也赚下不少的家当了，足够他们祖孙两个生活了。 　　“你把这事儿跟许文虎说了，你就不怕他泄露了风声，到时候若是传出去了，恐怕会打草惊蛇的。” 　　方正业则回答道：“不要紧的，许文虎那人我还是知道的，事关重大，他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的。” 　　许文虎这人方正业认识挺长时间，对他还是相当了解的，他是个很有成算的人，嘴巴严得很，知道事态严重，他不会到处透露风声的。 　　“那我就放心了，接下来如何处理你看着吧，我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东西，给你提供不了什么建议。” 　　苏清影老老实实地说道。 　　她确实对这方面的东西知道的不多，给不了什么有效的建议，便让方正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知道。” 　　方正业轻声开口说了一句，片刻之后，他又问了一句：“清影，你累不累？” 　　苏清影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累，看了一天书，写了些东西，也没做什么，我并不累。” 　　方正业轻笑一声道：“不累就好，我们该做正事儿了。” 　　苏清影：“……” 　　刚刚他们两个谈得难道不是正事儿吗？不过很快她就知道方正业的正事儿到底是什么。 　　苏清影：“……” 　　她当初选择方正业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他成熟稳重啊！！ 　　今天晚上苏清影稍微有些放纵，而大约收到了她释放出来的信号，方正业的表现越发优秀，苏清影感觉自己的这个实验设备已经完全实现了全自动生产，她什么都不要做，对方就能将一切都办得妥妥当当的。 　　不过累还是照样累，第二天她理所当然地起来晚了。 　　苏清影醒过来之后，还是躺在被窝里面，懒洋洋地不想动弹，瞄了一眼放在炕柜上的时钟，发现现在已经到了早上九点钟。 　　她打了个哈欠，扬声喊了一句：“方正业！” 　　话音未落，熟悉的脚步声便传了过来，方正业推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醒了？正好我也想过来叫你，今天是你回门的日子，我陪你一起回去。” 　　苏清影啊了一声，这才想起今儿是什么日子，她也不好继续躺下去了，招呼着方正业过来帮忙——她有点腿软，实在是没力气折腾。 　　虽然两人结婚满打满算也才三天，但是苏清影好像已经习惯了方正业的照顾，她甚至不用多说些什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方正业熟练地抱着苏清影去洗漱，在她换衣服的时候，将做好的早餐端了进来。 　　今儿的早餐是韭菜鸡蛋饺子，苏清影喜欢吃煎饺，方正业便将饺子煎好了端到了她的面前来。 　　“对了，你今天不是说要去找彭厂长说事情的吗？回去一趟你还来得及去说吗？” 　　方正业笑了笑说道：“刚刚你睡觉的时候我已经去找了彭厂长，将这事儿汇报了上去。” 　　现在的方正业只是封工的保卫科长罢了，之所以会调查到黑市那边儿，也是因为后勤部丢东西的事情有牵扯，现在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也不会贸然出手。 　　逞英雄这种事情不是正经人能做出来的事儿，明知道水深还往里面跳，那不是英雄，是傻了。 　　“彭厂长说他知道了，会将这事儿汇报上去的。” 　　苏清影闻言，便也没有多问些什么。 　　吃过早饭后，两人便收拾东西准备回苏家，闺女回门，礼物自然是要重一些的，方正业之前已经收拾好了，不过临走前还是给苏清影过过目，让她瞧一瞧还有没有什么缺的。 　　苏清影哪里知道这些？单眼一瞧，见有鱼有肉有糕点有奶粉，便知道方正业是用了心思的，她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些吧，不过我们怎么回去？是骑你的车子吗？要不我去技术部开车吧，我的车子停在那边儿呢。” 　　方正业笑了笑，指了指门外停着的越野车，开口说道：“哪里用你去开车？若是等你开车过来，这黄花菜都要凉了，我都准备好了。” 　　要么说方正业做事比之前的张招弟好多了，她什么都不需要操心，他就已经将一切都给弄立整了，苏清影的心情不错，突然扭头就在方正业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方正业直接被苏清影这一口给亲懵了，耳朵瞬间红了起来，而苏清影看到他这傻呵呵的样子，抿着唇笑了起来。 　　“方正业同志，谢谢你了。” 　　说完之后，她大约也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快步朝着门外走了过去，而方正业愣了片刻，还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去了。 　　偏巧他往车子里放东西的时候，远远的被人住在许文静家附近的张大婶给瞧见了，她等许文静下班之后，跑到许文静家里面对着她一顿吹。 　　“大妹子，你那个侄儿对他媳妇儿可真好，回个娘家大包小包带了那么多东西，那样子就仿佛那些东西不要钱似的，真真儿让人看得眼热……” 　　“唉，我说你侄儿往媳妇儿家送东西都这么大方，你和老方可是他亲大伯亲婶娘，他往你家送了多少东西？” 　　许文静昨儿心里面就有些不太畅快，哪知道今儿张大婶又过来给她上眼药，许文静知道这个张大婶最爱扯老婆舌，她过来根本没安好心，就是想着要看热闹的，索性就故意说道：“那是，正业办事儿向来敞亮，我跟老方对他也不差，他给我们的还能少么？至于给岳丈家的东西多，那也是应该的，苏工那么好的媳妇儿嫁给他，他可不得上心一些？” 　　这话说得倒是漂亮，张大婶本来是过来瞧热闹的，哪知道许文静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热闹没瞧上，反倒被人媚了一脸，她有些无语，胡乱说了两句后，便跑走了。 　　张婶子走了，许文静倒是来劲儿了，她一张脸垮了下来，等到方贤德和方正堂回来，又把这事儿给说了。 　　“你说说方正业做得是啥事儿？之前你们都觉得我对他不好，觉得我针对他，可是你们瞧瞧，他这是干啥呢？给媳妇儿家送那么些东西，咱们这正经亲戚他就给了那么点儿东西，他这是瞧不上谁呢？” 　　许文静翻来覆去地叨叨着这些事儿，把方贤德和方正堂两人的心情都搅和差劲儿了，不过他们两人到底是大老爷们儿，也不想计较这些小事儿，便含糊着说了两句，就打算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了。 　　许文静倒是没想到事情都成了这样，这父子两个还维护着方正业，她心里面越想越气，倒是把自己给生生气倒了，下午请了假躺在家里面休息。 　　方贤德家发生的事情方正业自然不知道，此时他已经带着苏清影回到了苏天恩他们的家。 　　今儿女儿回门，两口子早早跟厂子里请了假，又去买好了菜，就等着招呼上门女婿。 　　半上午的时候，院门被敲响了，苏清泉以为是姐姐姐夫回来了，便乐颠颠过去开门，哪知道大门一开，外面站着的人却是苏红玉。 　　当瞅见是苏红玉的时候，苏清泉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红玉姐，你来啦。” 　　苏红玉像是没瞧见苏清泉的沮丧似的，晃了晃自己手中提着的东西，笑着说道：“今儿堂姐她回门，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上门就是客，苏清泉也没拦着人，直接将苏红玉给让了进来。 　　苏红玉将手中的油纸包交给了苏清泉，而她自己则进了厨房。 　　“伯母，今儿我姐回门，我来帮帮忙。” 　　瞧见是她，柳絮果脸上带了笑容，乐呵呵地说道：“难为你专门请假过来了。” 　　今儿苏红玉应该是要到厂子上班的，现在过来，应该是特意请了假的。 　　苏红玉麻利的择着菜，嘴上则说道：“伯母，我爸妈他们今儿应该过不来了，厂子里面忙，他们不好请假，不过我正好和人调了假，晚上去帮人上夜班，这才腾出时间过来了。” 　　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个人过不过来对柳絮果没啥影响，要真心说起来的话，她还真不希望那两人来，有苏红玉过来帮忙就足够了。 　　苏清泉总觉得今儿的苏红玉有些奇怪，他冷眼瞧着，很快便瞅出了猫腻来。 　　苏红玉这怕是有事儿相求，否则的话也不会这么低眉顺眼地来讨好人。 　　不知道怎么的，苏清泉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姐姐姐夫结婚时候的事情，他怕苏红玉搞什么幺蛾子，便偷偷地凑到了后窗洞那边儿，想要听听她们两个说些啥。 　　苏红玉上手忙活了半天，才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伯母，我处了个对象。” 　　听到苏红玉的话之后，柳絮果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处得对象该不会是正业的堂哥吧？” 　　她记得自己之前询问过苏清影为什么和方正堂黄了，苏清影好像说过，苏红玉和方正堂两人连连上了，现在看这架势，这两个人是准备正经处对象了？ 　　苏红玉没想到柳絮果竟然知道这事儿，她估摸着应该是苏清影告诉柳絮果的，但是她已经开口了，便硬着头皮说道。 　　“是啊，堂姐觉得和正堂他不合适，正巧他觉得我不错，我们两个便处上了。” 第69章 　　对于苏红玉和方正堂处对象的事情, 柳絮果倒是并没有多大的意见，且不说自家闺女现在已经结婚了，就算是没结婚, 以她的性格也不会跟堂妹喜欢的男人搅和在一起。 　　不过这并不代表柳絮果就觉得苏红玉这事儿做得敞亮，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是笑了笑说道：“那感情好，你这对象处上了，有说啥时候结婚没有？” 　　苏红玉的脸上染上一抹绯红之色，一副极不好意思的样子, 害羞地说道：“正堂他说了, 想要早点把我娶过门, 但是我觉得我们两个还是要相处一段时间再说。” 　　柳絮果哦了一声, 继续低头切起了菜来，今儿女儿回门，她可是要好好地展现一下自己的厨艺。 　　眼见着柳絮果没有搭自己的话, 苏红玉心中有些不太自在，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那个，就是……大伯母, 我有件事情想让您帮忙。” 　　柳絮果愣了一下, 抬头看向了苏红玉, 见她一脸羞涩的样子，她有些摸太清楚自己这个侄女在想些什么：“你有啥事儿想让我帮忙的？” 　　苏红玉不安地绞着手指，轻声说道：“大伯母, 我想让您做我和正堂的红娘。” 　　这话说出来之后, 柳絮果便愣住了, 她将手中的刀放在了砧板上, 讶异地开口说道：“红玉, 你跟方正堂两个是自由恋爱，要红娘做什么？等时候到了，你们去领个证不就成了？” 　　眼见着柳絮果似乎并不想答应做自己和方正堂的红娘，苏红玉急忙说道：“可是大伯母，依照咱们这边的风俗，结婚过礼啥的，还是需要个红娘的，我妈那人您也知道的，她做事儿不靠谱，这种事情肯定是想不到的，您就不一样了，您看，您是我的大伯母，又是纺织厂的会计，身份眼界都不一样，若是做了我们的红娘，那我以后在婆家也能有面儿些。” 　　封城这边儿确实是有这样的风俗，有些注重礼数的人家，一定是要有红娘的，在过去旧社会，这红娘的身份地位更高，基本上这小两口的婚事儿全部都要红娘来张罗，纳吉，下聘，瞧房，定期，包括婚宴如何张罗，如何待客，回礼啥的，方方面面都得红娘安排。 　　不过到了新社会之后，现在流行艰苦朴素风格，过去那些个繁文缛节基本上也都免了，这红娘也就不像是过去那样那么重要了，大多数的时候红娘也就是走个过场，代表有这么个人，用处并不大。 　　苏红玉和方正堂是自由恋爱，可是她心里面存着事儿，之前想要找苏清影做这个红娘的，可是却被苏清影给拒绝了，苏红玉仍旧不甘心，就将主意打到了柳絮果的身上来。 　　其实若不是因为这红娘都是女人来当的话，苏红玉最想找的人其实是自己的大伯苏天恩。 　　苏天恩是纺织厂的副厂长，虽然地位没正厂长那么高，可是拿出去也是挺有面儿的，她怕方贤德和许文静他们两个对她的身份啥的犯嘀咕，就想着要把自己的身份地位给抬一抬。 　　苏天恩合适，可惜他是个男的，没法子当红娘，自己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到了柳絮果的身上，希望柳絮果给自己撑撑这个脸面。 　　“大伯母，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在我心里，其实您比我妈妈都亲近些，说实在话，其实我之所以找您当红娘，也是有私心在的……” 　　说到这里，苏红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又继续说道：“我虽然跟正堂谈了恋爱，但是我们两个的身份差距还是挺大的……” 　　这些话说出来跟剜心似的，苏红玉很不想在柳絮果面前承认自己条件不行，可是为了达到目的，她只能忍辱负重，将自己的伤口扯开给人看。 　　“方叔叔是工会会长，正堂他也是车间主任，自己也是五级钳工，妹妹又在文工团里工作，弟弟也是工人，妈妈虽然差上一些，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工人，相比之下，我们家的条件就差上许多了。” 　　苏红玉的意思很简单，她怕男方家人看不上她，会对她有意见啥的，就想让柳絮果做这个红娘，给她抬抬身份，让人家知道，她家里也不是啥都没有的，她家不必男方家里差劲儿。 　　她满心以为自己说完这番话之后，柳絮果便会满口答应下来，毕竟自己是她唯一的侄女，而且她的性子软和，之前苏清影出国的时候，她也是经常过来陪着柳絮果的，她应该是把自己当成闺女一样看待的。 　　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罢了，对她没有任何妨碍，顺手为之就能帮了，柳絮果应该不会拒绝的。 　　“红玉啊，我觉得你的想法有问题。” 　　就在苏红玉满心以为柳絮果会答应她的时候，冷不丁的，她听到了对方说了这么一句话，苏红玉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柳絮果。 　　“什么？” 　　柳絮果看着苏红玉，语重心长地说道：“红玉啊，伯母觉得你的想法出了问题，你跟人家比差了什么？还想着找人给你当红娘抬轿子，好让人家瞧得上你？” 　　苏红玉这孩子怕是真觉得自己比不上男方，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就想找个红娘来给自己抬身份，可是她也不想想，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自己找红娘抬身份，那成啥样子人了？ 　　不管是旧社会，还是现在的新社会，这红娘都是男方人找的，毕竟娶媳妇儿是大事儿，家里添口人的，男方自然是要张罗起来，而女方得矜持着，拿高了身份，这样进了门之后，才不会被婆家瞧不上。 　　“这男方要真把你当回事儿，那红娘就该他派人请，你出去打听打听，有哪家娶媳妇儿是女方家自己找红娘的？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自己还专门找个红娘来，知道的那是明白你想要抬自己的身份，可是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这闺女是着急忙慌地想要嫁进门呢。 　　不管是啥时候，女方一旦不矜持，上赶着要去嫁人，那是百分百会被人家瞧不起的。 　　倘若今天是方正堂过来张这个口，想让柳絮果去帮苏红玉装这个面子，柳絮果也就答应了，因为这事儿是男方张的口，也是人家想要给苏红玉做面子，人家是把她当成了一回事儿，她算是男方家里请去的红娘。 　　可是现在，苏红玉跟自己这么说，柳絮果是百分百不能答应的。 　　“所以我不能同意，红玉，现在不是旧社会了，身份地位没有那么重要，他们一家都是工薪阶级，你们一家也是啊，你又是纺织厂的正式工人，也拿工资的，人愿意跟你处对象，那就是知道你是咋回事儿的，人都不嫌弃，你怎么能自轻呢？” 　　柳絮果觉得自己这番话完全是发自肺腑说出来的，她是真心实意地为苏红玉打算，虽然她觉得这次的事情苏红玉做得有些不太地道，但也是因为真把她当做自家孩子一样，这才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说清楚的。 　　谁知道苏红玉完全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她的脸涨得通红，好半天后才憋出了一句话来：“大伯母，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请您帮忙，到时候您说您是正堂请的也就是了，红娘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您怎么能……” 　　她是真心实意想要让柳絮果帮自己撑撑面子的，好让方正堂的家人高看自己一眼，可是谁能想到柳絮果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拒绝自己也就算了，还叽叽歪歪地说了这么些话，这让苏红玉无法接受，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眼见着苏红玉似乎都要哭出来了，柳絮果也不知道怎么办，急忙出声说道：“你这孩子，好好的哭什么哭？你姐姐马上就要跟姐夫一起回来了，你在这里哭成这个样子，要是让他们误会了可怎么办？” 　　可是苏红玉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柳絮果不说话还好，她这么一说，苏红玉的眼泪便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哭得也更加伤心了。 　　柳絮果：“……” 　　这孩子之前看着还是挺好的一个姑娘，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她在这里哭个不停，岂不是在招晦气？ 　　只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正当柳絮果手足无措的时候，苏清泉突然从后窗洞里面翻了进来。 　　“红玉姐，你这就没意思了吧？之前我姐结婚的时候，你就耷拉个脸，一副谁欠了你钱的样子，现在我姐要回门了，你在我家掉猫尿，你说说你想干啥？你这是故意给我们找不痛快了是不？” 　　苏清泉刚刚已经把苏红玉说的话全都听去了，他并不觉得自己老娘做得有什么问题，而且柳絮果也没有说什么重话数落她，苏红玉哭得这么委屈，要是不知道的人瞧见了，怕是会误会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走走走，赶紧走，我家不需要你来帮忙，你还不如你那爹妈呢，至少人家不来碍眼，你这是特意找晦气来的，再哭下去的话，小心我给你个大脖愣子！” 　　苏红玉没想到苏清泉会突然蹦了出来，一想到自己刚刚跟柳絮果说的话可能会被苏清泉给听过去了，苏红玉顿时觉得没脸，她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哽咽地说道：“小泉，你别空口白牙污蔑我，我没有做的事情我不会承认的，你甭在大伯母跟前胡说八道。” 　　此时的苏红玉已经把柳絮果不答应自己归咎于苏清泉在柳絮果面前胡说八道败坏自己的名声，所以急急忙忙地开口解释。 　　然而苏清泉却根本不给苏红玉表演的机会，他一把抄起放在一旁的擀面杖，抬手指向了还准备叽叽歪歪下去的苏红玉。 　　“红玉姐，你走不走？要是你不走的话，我这擀面杖可是不长眼睛的，我告诉你，你敢给我姐我姐夫找晦气，我就敢找你麻烦，不信你就试一试！” 　　苏红玉哪里有那个胆子跟苏清泉杠上？她的脸色一变，不敢再留下来，捂着脸便跑了出去。 　　等到人走了之后，柳絮果才说道：“你说你这孩子，她好歹是你堂姐，你怎么一点儿面子都不留给她？” 　　苏清泉撇了撇嘴巴，没好气地说道：“面子是自己挣来的，她自己给脸不要脸，还能怪我吗？” 　　柳絮果叹了一口气，又问结婚那天甩脸子是怎么回事儿，苏清泉就将那天的事情告诉了柳絮果。 　　“我觉得红玉姐对我姐好像并没有过去那么好了，可能问题就出在她那个对象上，我姐当时说得含糊，谁知道是不是她用了什么手段抢走的？她自己心虚，看我姐结婚，又觉得我姐嫁得好，她心里面不痛快了。” 　　苏清泉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便立马盖章定论，认为苏红玉现在这么别扭，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得了吧你，年纪不大，心眼儿不少，你怎么能这么怀疑你堂姐？她不是那样的人。” 　　柳絮果觉得苏红玉或许有点小心思，但应该不像是苏清泉想得那么坏，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哪里会是那样子一肚子坏心眼儿的人？ 　　“妈，你也不想想我二伯二伯母是啥样子的人，还有我那个琪玉堂哥……人家都说歹竹难出好笋，她跟那样的人是一家子，你觉得她能是啥好人？” 　　眼见着柳絮果作势要打他，苏清泉吐了吐舌头，飞快地跑出了厨房。 　　不过虽然柳絮果把苏清泉给赶走了，嘴上也说着不相信他的话，可到底还是把这事儿记在心里面了，再想想刚刚苏红玉的样子，柳絮果心里头到底是存了些疙瘩。 　　自己女儿刚结婚，今天回门来，她在自己家掉眼泪，这事儿说出来还真是有些晦气，甭管她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事情做得不路道。 　　不过她也不是重点，还是先把饭菜张罗出来，等下好招待女儿女婿。 　　“你们也就现在猖狂一下，再过两年，看你们还能不能猖狂得起来！” 　　苏红玉是捂着脸哭着回家的，进了自己的屋子之后，她抱着枕头锤了好一会儿，终于将心中的怒火给散去了。 　　不过想到自己刚刚受到的那些羞辱，苏红玉心里面越发觉得难受起来。 　　她狠狠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想到未来的事情之后，心里面总算是舒坦了许多。 　　虽然她们家现在不如苏天恩他们家，可是这世上没有谁是长盛不衰的，甭看他们家现在嘚瑟，可是再等两年，他们这样的人家，日子可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好过了。 　　原本苏红玉是想着，如果柳絮果肯帮自己的话，那么她也不介意提醒一下他们一家人，好让他们避过一些灾劫，可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做一回事儿，压根儿就看不上她，把她当成个傻子一样，那她也没有必要帮他们了。 　　有些人再高处站得久了，总以为旁人就该捧着他们，顺着他们，把他们当做上等人一样对待，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有些人站得越高，等摔下来的时候，那就跌得越狠，到最后恐怕会粉身碎骨，连一滩烂泥都不如。 　　“未来还长着呢，我们且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苏天恩和柳絮果他们本就对方正业这个女婿的印象不错，这次他跟女儿一起回门，那更是热情招待，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等到他们准备告辞回家的时候，车后座都被他们给塞满了东西。 　　“爸妈，你们真不用再拿了，这些东西足够了，我们用不掉的，你们自己留着就是。” 　　眼瞅着柳絮果还准备把处理好的鸡肉往车子上放，方正业好说歹说，总算是拦住了对方。 　　苏清影也说道：“爸妈，我跟正业的工资都不低，而且厂子里还给了我不少福利呢，这些东西我们真不需要，你们留着吃就是了。” 　　饶是这样，后排座位连带着后备箱还是被塞满了，后来他们准备走的时候，柳絮果还抓着方正业的手，跟他说自己女儿在家务方面可能做得不好，还请方正业多担待。 　　他们对方正业如此好，其实也就是希望方正业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可以好好对待苏清影，方正业自然知道苏家父母的想法，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对苏清影好的。 　　一直到他们开车走出去了很远，方正业都能看到苏清影的父母和弟弟站在巷子口那边儿朝着他们挥手。 　　方正业的婚假就只有三天时间，昨天陪着苏清影回门之后，他就正式开始上班了，而苏清影白天的时候会去技术部那边儿，等到下班的时候回来。 　　下一个项目还在筹备中，她现在的工作相对宽松一些，倒是并不需要像是之前一样常常加班，可以按时按点地下班回家。 　　转眼之间，一个礼拜的时间就过去了，小两口也已经适应了现在这种生活模式，这天下班回家之后，方正业做好晚饭，等到外面天都黑下来了，苏清影依旧还没有回来。 　　虽然在封工厂子内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存在，不过方正业还是准备去接一下苏清影。 　　不过当他骑车到了技术部门口的时候，却看到苏清影跟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技术部的大门走了出来。 　　“清影，那我们明天再见。” 　　高大男人低下头看着苏清影，笑着开口说了一句。 　　苏清影点头：“明天见。” 　　说完之后，她便转身离开，但是那人却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走远。 第70章 　　“清影！” 　　方正业扬声喊了一句, 苏清影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马寻声看了过来，当看到方正业的时候, 苏清影的脸上带上了笑容，她快步朝着方正业走了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大约是工作有些忙, 苏清影早上出来时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现在有些散乱，他抬起手来，将苏清影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这才说道：“已经很晚了, 饭菜都快凉了, 你还没回来, 所以我过来接你。” 　　苏清影说道：“我今天有些工作要做，处理的时间晚了，所以才耽搁到了现在, 不过等我忙起来的话，回家的时间是不固定的，你不用来接我, 等我结束工作就会回去了。” 　　苏清影真不觉得自己需要方正业接送, 她的工作性质摆在这里, 忙起来的话谁也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有时候她赶进度的话，住在工作间都是挺正常的事情, 一连几天不回家也都是基本操作, 这些事情她之前都跟方正业说过的。 　　“我担心你, 而且你不是说最近这段时间你工作并不忙, 没什么需要加班的, 我怕你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过来接接你，下一次我会记住的。” 　　说完之后，方正业像是不经意地抬头看向了站在技术部门口的那个高大男人，对方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这边，当方正业抬头朝着他看过去的时候，那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还朝着方正业点了点头，像是在跟他打招呼似的。。 　　“那边的那位同志是谁？刚刚我看到他和你一起从技术部出来，我还听到他叫你清影，你们之间的关系挺不错的。” 　　一直到方正业开口提醒了一句，苏清影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替他们两人做介绍，她便立刻拉着方正业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苏清影拉着方正业在距离那个高大男人一米远的地方站定了，然后向他介绍了彼此。 　　“姜师兄，这位是我的爱人，他是封工的保卫科科长，方正业。正业，这位是我在苏国留学时候跟我一起上学的师兄，他叫姜瑞明，你可以跟我一样叫他姜师兄。” 　　方正叶闻言，朝着对方伸出手去，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文声开口说道。 　　“姜师兄，很高兴认识你。” 　　姜瑞明也伸出手握住了方正业的手，他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搭配着他那一声温文尔雅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 　　“方同志，刚刚我还听到清影提到过你，他说你是个很不错的人，我还说等工作结束后去拜访你呢，倒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便见面了。” 　　两人简单交流了一番后，方正业便邀请姜瑞明到自己家去坐一坐，然而姜瑞明却摇头拒绝了方正业。 　　“不用了，方同志，我还有些工作没有处理完，今天就不过去了，等有时间再说吧，清影，之前说的那件事情，等明天我们到实验室再继续研究。” 　　苏清影点了点头，然后姜瑞明朝着方正业说了声再见，便转身朝着家属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既然对方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到家里面去，方正业也没有强求，他骑着自行车载着苏清影回了家。 　　回到家之后，苏清影先去洗个澡，而方正业则去了厨房将饭菜全都热好了，等她洗澡出来之后，饭菜也都热好端上了桌。 　　苏清影一直忙到现在，此时已经饿得是前胸贴后背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端起碗来便吃了起来。 　　方正业一边给苏清影夹着菜，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 　　“清影，姜师兄也是封工的技术员吗？之前我好像并没有见过他。” 　　苏清影吃了一口辣炒白菜，等到把嘴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后，这才开口说道：“不是的，我师兄他不是的技术员，他是从燕京军工过来的，我下个项目涉及到了一些东西，所以师兄是过来帮我的。” 　　姜瑞明是今天早上才到封工的，过来了之后他也没有休息多长时间，便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他们两人是师兄妹，而且当初在苏国的时候，两人也一起做过很多次实验，对于彼此之间的习惯已经熟悉了，基本上不用磨合什么，有了他的帮忙，苏清影的效率便提升了许多，根据她的估计，再有最多七八天的时间，下个项目就可以正式启动了。 　　“既然姜师兄是你的师兄，那他怎么可以到燕京军工厂工作的？” 　　既然他们两个人都是从苏国留学回来的，那为什么姜瑞明可以到燕京军工厂，而苏清影就只能在封工。 　　倒不是说封工不好，可是他们封城重工再好，也不是军工厂，到底是比不上燕京军工厂的，如果说姜瑞明可以进燕京军工的话，为什么苏清影进不去？ 　　方正业可不觉得苏清影比姜瑞明差到什么地方。 　　“哦，你说这个啊，我之前好像听师兄说过的，他家里面好像在军队方面有些关系，他能进燕京军工厂也没什么奇怪的，而且当年他比我早回来两年，哪怕没有家里的关系，凭借着他的能力，也可以进到燕京军工厂的。” 　　苏国和华国之间出现问题的时候，国内通知过苏国的那些公派留学生，让他们尽快回国，刚接到通知之后，姜瑞明就已经回到了华国，而苏清影因为在跟一个项目，所以才晚了两年回来。 　　之前她从苏国回来的时候，姜瑞明其实见过苏清影，而且他也说过，如果苏清影想要去燕京军工的话，他可以帮忙。 　　“不过我还是拒绝了，毕竟那是他家里面的关系，而且当时我的条件确实不符合燕工的要求，对方拒绝我也是在情理之中，如果利用他的关系进去了，就算我有实力也没办法在里面站稳脚跟。” 　　苏清影想的很简单，姜瑞明之所以可以进燕工，除了他家里的原因之外，那是因为他比自己早回国两年，而且他的专业知识过硬，能进去也是正常的，而且这几年的时间他也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当初燕工的选择并没有错。 　　但是苏清影自己的情况并不一样，华国和苏国之间的关系很紧张，而自己也确确实实地在苏国参加了一个项目，并且还因为这个推迟了两年回国。 　　当年跟她一起公派出国的那些留学生里面，大部分都是收到国内的通知后便回国了，而她和剩下的一部分同学则留在了苏国，等到项目结束后，苏清影选择了回国，可是剩下的那几个同学却选择留在了苏国。 　　苏清影回来之后，之所以要经过层层审核，并且有这么诸多限制，其实也与那几个留在苏国的同学有关系。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回来之前劝说过他们，可是他们认为苏国更加强大，留在那里才会有更好的发展，并且还试图劝说苏清影留下，但却被苏清影给拒绝了。 　　她是国家公派出来的留学生，学成之后，自然是要回去报效祖国的，虽然她回来之后没有办法去燕京军工，虽然有些遗憾，可是报效祖国的话，也不是非要留在燕京军工的，就算是在封城重工，她也一样可以发挥所长。 　　“这次我接到的项目有一部分的东西和师兄正在研究的项目重合了，我之前打电话请教过他，正好他说最近手头没项目，就和上级领导打了申请，过来帮我一把。”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清影的面上带出了些许兴奋之意：“姜师兄挺厉害的，如果有他的帮忙，我估计下个项目的时间可以压缩一下，原本预定八个月的时间，有他帮忙的话，七个月应该就可以了。” 　　提到姜瑞明的时候，苏清影的语气之中带着些许佩服之意：“今天我跟师兄交流的时候，他的一些建议让我豁然开朗，我又有了新的想法，等项目正式开始了，应该可以实验一下。” 　　苏清影所做的项目内容到底是什么是需要保密的，她并没有和方正业详细谈及，大部分她的话题都是围绕在姜瑞明的身上，夸他年轻有为，夸他思维活跃，夸他想法超前…… 　　仿佛在苏清影的口中，姜瑞明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 　　苏清影所说的那些内容是方正业从未涉及过的，她提及的空气学，动力学，以及物理学知识对于方正业来说都极为陌生。 　　可是当她说起自己专业领域的知识时，那双漂亮的眼睛灿然生辉，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我之前担心的动能损耗问题，姜师兄说有法子解决，损耗估计会降低五个百分点，不过这还得做实验才成。” 　　说着，苏清影面带歉意地看向了方正业：“正业，我最近可能就要忙起来了，师兄是借调过来的，最多一个半月的时间就要回去了，趁着他在这里，我想尽快多做一些实验……” 　　他们两人师出同门，很多看法和研究方向都是一致的，比起封工的这些技术人员，苏清影和姜瑞明之间显然更加合拍，而且她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两人一起做实验的话，项目进程还会加快一些。 　　不过之前她和方正业说过，自己这段时间不会太忙，能留在家里多陪陪他，现在只能失约了。 　　方正业笑了笑，开口说道：“可以，你的工作要紧，我没关系的，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我工作也会忙一些，原本还担心没有办法照顾你，现在的话，我也可以全身心投入工作了。” 　　听到方正业这么说，苏清影便问了一句：“是那个侯哥的事情吗？还是李明光的事情有了其他的进展？” 　　一般来说的话，保卫科的工作并不算忙，方正业可以正常上下班——这些都是之前方正业跟自己说的。 　　“不是，是其他的事情。” 　　苏清影点了点头，便没有在多问了。 　　等到苏清影快吃完的时候，方正业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现在项目还没有正式开始，你的工作间不会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吧？” 　　苏清影讶异地看了方正业一眼，摇了摇头道：“我们在办公楼那边儿，目前只是在画图纸，然后进行一些计算，去的实验室也是其他的实验室，还没有经工作间呢。” 　　“那就好。” 　　方正业等苏清影吃完了，便收拾了碗筷去洗刷了，苏清影没什么事情，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方正业的旁边，看着他在那里洗碗。 　　此时月亮已经高高升起，银色的月光洒落在院子里面，就算不点灯，院子里面也是亮亮堂堂的。 　　“对了，这段时间你不用给我留晚饭了，我在技术部跟人吃一口就是了。” 　　这样一来的话，也省得方正业回来做饭了，他下班之后去食堂吃过再回来也不迟。 　　方正业回头看了苏清影一眼，开口说道：“你现在还能习惯食堂的饭菜？” 　　方正业的做菜技术一流，而且他也舍得放作料，小锅菜炒出来可比食堂的大锅灶好吃多了，跟着他吃了这么长时间，苏清影的嘴巴有点被养刁了，想起自己之前吃的那些东西，莫名觉得她自己有些可怜。 　　“那没办法，总不能让你做好饭给我送过去吧，将就着吃就是了。” 　　不过苏清影并不是很重口腹之欲的人，饭菜能进口就行，她不挑的，而且一旦忙起来的话，哪里还顾得到饭菜的口味？ 　　“既然你不在工作间的话，那最近这段时间还是我去给你送饭吧。” 　　方正业如是说道。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可你不是说要忙吗？” 　　方正业回答道：“送饭的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 第71章 　　苏清影的嘴巴已经被方正业给养刁了, 乍然间吃食堂的饭菜，她还有些不太适应，既然方正业说有时间来送饭, 那苏清影也就没有再拒绝了。 　　今天的事情苏清影差不多已经做完了，她躲了个懒, 也没去书房看书，等方正业收拾立整了，她便陪着他一起回了房间。 　　到底是新婚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正巧苏清影没什么事情, 上了炕之后,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后, 便黏糊在了一起。 　　二人一起这么长时间，按理说苏清影已经习惯了方正业的存在，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他变得与跟前不太一样了，她有些适应不了这样的频率，抬起手软绵绵地抓着他的后背。 　　“你轻一些……” 　　她总觉得已经习惯了的仪器又一次发生了自己所不知道的性能优化, 原本已经适应了的操作习惯, 现在倒是有些跟不上了。 　　方正业亲了亲她的耳朵, 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吹拂出来的热气拂过她敏感的耳垂，苏清影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对不起苏工, 你尽量适应一下。”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 带着些沙哑之意后, 又多了些无法言喻的性感, 苏清影面皮发热, 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一双手软软地攀上了他的肩膀。 　　得了她的回应，方正业轻笑一声，带着她开启了另一场别开生面的实验旅程。 　　苏清影的意识变得混沌的时候，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儿——他今天好像激动得过头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只是还没有等她想清楚，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侵袭却让她没有了心思继续再想些什么。 　　昨晚上折腾得有些狠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苏清影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瞪了端着早饭进来的方正业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是去睡书房好了。” 　　她觉得自己快成了商纣王，要被方妲己给吸干了，明明晚上是休息的时候，休息好了才能精神一整天，跟他睡在一处，自己哪里能休息得好？ 　　方正业将放着小米稀饭和白腾腾馒头的托盘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长臂一伸，将苏清影从被子里面捞了出来，苏清影惊呼一声，便落进了对方的怀里面。 　　他低头亲了亲苏清影的额头，笑着说道：“让我去睡书房？你舍得吗？” 　　说着，方正业拿起苏清影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苏清影依旧可以感觉到下面的腹肌纹路。 　　“你舍得下它吗？” 　　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方正业故意使坏，凑到了苏清影的耳边，这番话几乎是咬着她耳朵说出来的。 　　苏清影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用力地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臭流氓！” 　　她之前到底是怎么会觉得方正业是个正人君子的？结婚才这么长时间，他就把自己的流氓本性给暴露个干干净净的，明明长着一张挺正气的脸，可是那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面红耳赤，恨不能让人拿把胶带把他的嘴巴给封上了。 　　方正业见好就收，笑着问她要不要先吃东西？ 　　苏清影不高兴地晃了晃两条白生生的腿：“没力气，拿不动勺子，你喂我。” 　　不得不说，人的习惯是很可怕的，被方正业这么细致地照顾了才一个多礼拜的时间，苏清影已经可以理直气壮地使唤他了，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似的。 　　方正业笑了笑，也不孬，慢慢悠悠地伺候着苏清影吃过了早饭，等到她把东西都吃完了之后，方正业又问道：“清影，要不要我抱着你过去洗漱？” 　　吃过早饭后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的苏清影这一次倒是无情地抛弃了方正业，她干脆从方正业的怀中跳了下来，表示自己可以去洗漱。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可以去洗漱 。” 　　眼瞅着方正业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说什么噎人的话，苏清影瞪了他一眼，没等他开口，便小跑着离开了房间。 　　看着比从前活泼了许多的苏清影，方正业脸上的笑容变得柔和了下来，他将吃过的碗筷啥的都收拾了，拿去水井旁边清晰。 　　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方正业早已经洗好晾上了，院子什么的方正业早早也就收拾好了，把这碗筷洗干净放回厨房，便没有了什么事情可做。 　　方正业是个做事儿麻利的，这些活计又是往常做惯了的，哪怕多了苏清影一个人，其实也没有多出来什么活计，他花费了不多时间就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他并没有什么大男人做不好活儿之类的想法，也没想着让苏清影闲着的时候帮忙插手，这些事情其实只要长手了都会做，稍微用些心，也就能做得很好，以苏清影的聪明，若是她想要学的话，估计很快就能上手了，不过方正业却觉得没有必要。 　　对他来说最多不过一个小时就能收拾好的事情，他也犯不上让苏清影插手，有这时间，苏清影多看看书，画几张图纸，或者想想实验如何做也挺好的。 　　等到他收拾好了，苏清影也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了，眼瞅着就要到了上班时间，方正业将自行车推了出来，表示要送苏清影去上班。 　　苏清影倒是也没矫情，她体力消耗挺大的，能省一点是一点，便干脆地坐到了车后座上。 　　“方科长，你最好骑得稳当一点，要是颠到我了，那晚上你就只能一个人去睡书房了。” 　　苏清影难得皮了一下，想起刚刚在房间里的事情，她坏心眼地在方正业的腰上轻轻挠了挠。 　　然而方正业却仍旧将车骑得稳稳当当，把子连歪一下都没有。 　　苏清影：“……” 　　这人的腰上是没有长痒痒肉么？ 　　就在她犯了嘀咕的时候，方正业突然说了一句：“苏工，你现在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大聪明？我要是摔了，跟我在同一辆车子上的你还能落得个好？” 　　苏清影闻言，冷哼了一声，不过到底是没有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了。 　　从他们家到技术部，骑车也就只需要十来分钟的时间，将苏清影送到了地方之后，方正业还得准备到保卫科去上班。 　　“对了，清影，你中午想吃什么？回头我做好了给你送来。” 　　苏清影想了想，说道：“葱油饼吧，我有点儿馋那个味道了。” 　　方正业做的葱油饼味道可是一绝，苏清影第一次吃的时候便爱上了，隔三差五便想吃上一顿。 　　“要不要配点什么小菜？炒土豆丝呢？放点辣椒做个酸辣土豆丝，用葱油饼卷上，味道会更好一些。” 　　苏清影点头说道：“可以，要是时间够的话，你顺便熬一点红豆汤，多放点糖，我最近忙得比较厉害，容易低血糖，喝红豆汤补一补。” 　　方正业一一记了下来，表示自己中午会送过来的。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姜瑞明从远处缓缓走了过来，他扬声喊了一句，打断了夫妻二人的谈话。 　　“清影，这么早你就过来了？昨天我们谈的改良方案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眉目？” 　　听到姜瑞明的声音之后，苏清影转头朝着对方看了过去。 　　姜瑞明今天穿了一套烟灰色的西装，他的身材高挑，倒是能将这西装给衬起来，再配上他身上那知识分子的清雅气质，整个人看着给人一种非常清爽的感觉。 　　此时的他脸上虽然未曾带着笑容，但是看着苏清影的时候，表情柔和至极，说出的话语也是十分温柔悦耳。 　　“姜师兄，你来得也很早啊，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姜瑞明笑着说道：“没什么，昨天你跟我聊的时候给了我不少的灵感，所以今天便想早一点过来看看能不能将那个方案定下来。” 　　说起工作的事情之后，苏清影立马来了精神，她跟方正业交代了两句，便招呼着姜瑞明一起进去。 　　不过姜瑞明却并没有离开，而是朝着方正业点了点头说道：“方同志，麻烦你送清影过来了，不过我们还有工作要做，不能陪你多聊了。” 　　看着对方面上的温和笑容，方正业同样也笑着说道：“不妨事儿的，清影本就是我的爱人，我接送她本就是分内的事情，这算什么麻烦？” 　　说着，方正业便朝着苏清影说道：“清影，你交代的东西我记下了，我在你包里面放了一包麦芽糖，你记得吃。” 　　苏清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又催促着姜瑞明赶快进去。 　　姜瑞明朝着方正业点了点头，态度带着些矜贵疏离，然后转身与苏清影并肩走了进去。 　　他虽然与苏清影之间相隔着一些距离，但是与苏清影说话的时候，会特意靠近一些，而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方正业也只能听到些零星说话声。 　　他一直目送着那两人走入了技术部，这才收回了目光，骑着车子朝着保卫科的方向去了。 　　“作为厂子里技术员的家属，大家也是要有警惕心的，不能认为自己不是从事技术工作的，便忽略这些……” 　　张红星的事情出来了之后，彭进步也认识到了他们厂子里面的保密工作做得实在是太过差劲儿，不止是那些技术人员，就算是他们的家属，警惕性也不够高。 　　之前他们做了个实验，派了些人接近那些技术员家属，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多做些什么，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套出来不少消息。 　　虽然这些家属们知道的也不会是什么核心机密，可是偶尔从那些技术员口中泄露出来的一些只言片语也足够了。 　　这要真是间谍的话，根据这些琐碎信息，想要做什么事情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一开始给这些技术人员的家属上保密课的时候，他们还有些吊儿郎当的，说是来听课的，可是一个个却都没上心，保卫科的人在上面讲，他们要么在下面小声叨叨，要么就是闭眼休息，有的看起来是在仔细听，但实际上魂儿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一个个根本就没有将这件事情给放在心上。 　　彭进步听到了这情况直接，直接发了狠，在上课的时候过来了一趟，告诉这些吊儿郎当不在意的家属们，如果他们不好好上保密课，倘若以后出现了什么差错，因为他们的失误导致厂子出现损失，那么他们不止会丢了工作，厂子会上报上去，将他们以间谍罪处置。 　　“你们甭以为我在跟你们开玩笑，咱们封工虽然不是什么军工厂，但是咱们研究的东西也不是随意可以泄露的机密，你们甭以为自己啥都不知道，泄露出去也是不小心，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话搁在这儿放着，但凡出了什么差错，你们谁都落不得个好。” 　　这一出还是很有效果的，原本那些吊儿郎当的人立马安生了下来，老老实实地上课，学习保密知识，就算心中有所怨言，可至少当面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解决了这件事情之后，彭进步特意找方正业聊了聊，说起了他之前汇报上去的那件事情。 　　“你说的事情我已经上报给了上级领导，上级部门已经派出了专案组来调查这事儿，至于李明光那边儿，我也跟领导说了，他们说让你盯着他一点，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方正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彭厂长，你放心就好，这事儿我心里面有数，知道该怎么做。” 　　彭进步也没有跟方正业多说什么，最近厂子里面的事情不少，他还有不少工作要忙，没有时间在这边儿多浪费什么时间。 　　转眼之间便到了下班时间，方正业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直接便走出了办公室。 　　宋家国原本是来找方正业说事情的，结果眼睛一个打转，方正业便骑上自行车离开了，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不见了踪迹。 　　“咱们方科长结婚之后咋比结婚之前还忙啊？” 　　宋家国挠了挠脑袋，脸上露出了浓浓的不解之色。 　　明明结婚之前他基本上全天都待在保卫科的，中午吃饭也是去吃食堂，或者让手底下的人把饭给打回来，加班儿干活啥的是常事儿，整个人就跟那劳模似的。 　　怎么结了婚后，这整个人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下班时间一道立马走人，半点功夫都不带耽误的。 　　难不成苏工的厨艺了得，把他们方科长的魂儿都勾去了？ 　　方正业并没有刻意在外头宣传自己在家是家务全包，所以他们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家里的活儿都是苏清影做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方正业才是那个家里家外一把抓的。 　　而此时拿着饭盒的刘洋慢吞吞地走了过来，见宋家国一副傻样地堵在那里，刘洋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方科长已经走得不见影子了，你还在看什么？让一让，去晚了食堂可就没饭了。” 　　宋家国也顾不得多想什么，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老彭，老彭，你看见我户口本放哪儿了没有？” 　　这天晚上，彭进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结果一进门儿就听见林静一脸焦急地从屋子里面走了过来，看到彭进步之后，她立马开口问了一句。 　　然而听见这话之后，彭进步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户口本不在你那个樟木箱子里面的木头盒子里吗？你的粮食本啥的不都是放在一块儿吗？” 　　林静不是那种会胡乱放东西的人，所有重要的证件啥的她都会放在自己那个带锁的木盒子里面，然后放在樟木箱子最下面，彭进步需要啥了会和林静说，让她拿给自己，而他从不会动手去翻她的东西。 　　要知道林静这人可是有点小洁癖的，她自己的东西她弄乱了可以，但是别人一旦给她折腾乱了，她可是会好一顿发毛，这么天长日久下来，彭进步早就摸清楚了林静的性格，又哪里会去动她的东西？ 　　“要是在那盒子里面，我还会问你吗？就是东西找不到了，你记不记得放到哪儿去了？” 　　今天林静是想拿点肉票啥的出来，好买些肉回来改善改善伙食，结果拿东西的时候，却发现原本放在盒子里面的户口本不见了踪迹。 　　要说那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大用，他们一年也拿不出来几次，但是现在突然找不见了，林静哪里能不着急？ 　　“是不是你上次出差的时候拿去开证明没有把户口本给我拿回来？” 　　林静想了想，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第72章 　　这年月要是出去出差, 那是需要介绍信的，就算是厂长也不例外，两个多月前, 彭进步因为工作原因去了燕京出差，林静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动过户口本的, 之后便不记得动过了，她想着或许是那次彭进步拿着户口本开介绍信，然后就把户口本丢在办公室忘记带回来了。 　　然而彭进步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的，就算我不记得要把户口本给拿回来, 小王的记性你总该相信的吧？他是个办事儿妥帖的, 户口本这么重要的东西, 他看见了肯定会送回来的。” 　　小王就是跟在彭进步身边的秘书王青云, 他人年轻，也勤快，跟了彭进步有三四年了, 办事儿妥妥帖帖的，还从来都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其他的东西他或许会不记得送过来，但是户口本这么要紧的东西, 他不可能忘记的。 　　听到这话之后, 林静的心情更加差劲儿了, 她瞪着彭进步说道：“那玩意儿往常咱们都不会碰它的，也就除了你出差的时候会拿着开开介绍信，平日里无事烂干的谁会去动弹？” 　　眼见着林静急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彭进步急忙安抚着她的情绪：“成了成了, 你也甭着急, 说不定你是当时往在哪儿没有给收起来了, 这东西对旁人也没啥用, 要是掉在外头，人家瞧见了肯定会给咱们送回来，想必你还是忘记收到哪儿了，你再找找？” 　　眼见着林静急得冒火，彭进步也顾不得休息了，陪着林静到处翻找了起来，然而找来找去，还是没有找到，林静心里头就变得越发着急了起来。 　　除了着急之外，她心中隐约还生出了一抹淡淡的不安感来——要说这户口本，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其实也不重要，毕竟谁家的户口本对应着谁家的人，旁人就算拿去了也没有用处啊。 　　可是她这心里面总是觉得不得劲儿，她坐在梳妆台跟前的椅子上，脑子里面乱哄哄的，心里面就跟有个猫在不停抓挠着似的，让她怎么都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彭进步坐在床沿上，看到林静这着急的样子，便急忙出声宽慰着她。 　　“小林啊，你也甭着急，兴许是你忘在哪儿了，人嘛，总有这糊涂的时候，当时着急上火，怎么都找不到想找的东西，结果等回头冷静下来后，这东西立马自己个儿就出来了，你甭着急也甭上火，兴许明儿早晨你一睁眼就找见了。” 　　林静摇了摇头，抬起手来抓着自己的心口，喃喃地开口说道：“老彭啊，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明明不是一件大事儿，可是我这心里面总是不得劲儿，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也知道自己是想多了，不就是个户口本么？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户口本找不见了，他们开个证明，重新去户籍所办一个回来也就是了，也就是耽误点儿功夫，并没有多大妨碍。 　　可是林静这心里头总是没有办法安生下来，总觉得是有啥事儿要发生了，她心里面堵着一口气，怎么都顺不下去。 　　看到她这样子，彭进步也没有别的法子，好声好气地哄了半天，总算是将这事儿给翻篇了，不过林静没什么心情做饭，彭进步也没好让她去厨房继续忙活，自己带着围裙去了厨房。 　　要说这彭进步虽然做不了啥硬菜，但是炒个烧子，擀个面条还是没啥问题的，林静不舒服，他进了厨房，虽然手上的动作还有些生疏，但是到底是将一顿晚饭给张罗出来了。 　　下好面条之后，他浇上了一层烧子，然后特特端到楼上卧室，送到了林静的跟前去。 　　林静本来没什么胃口，可是彭进步亲自下厨，她也不好不吃，到底是忍着不舒服把这一碗面给吃了下去。 　　“吃过你就好好休息吧，家务啥的我来收拾，你也甭忙了，睡一会儿，等明早起来，那户口本肯定会出现的。” 　　好声好气地安抚了林静半晌，彭进步这才下楼去了厨房，随便糊弄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然后就着劲儿把家里家外都给收拾了一趟，虽然比不上林静收拾的，但是大面儿上还是能过得去的。 　　他昨晚上说的话原本是安慰林静的，哪知道第二天早上，果然就像是他所说的那样子，凭空消失不见的户口本就以一种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了两口子的面前。 　　今儿晚上跟昨天一样，苏清影到了下班点还没回来，方正业也不着急，擀了面条，又剁了肉酱，伴着之前买的甜面酱，炒了浓浓的半锅肉酱，之后他用罐子装了肉酱，又将面条装进了饭盒里，这才骑车赶往了技术部。 　　技术部的守卫都认识方正业了，知道他是苏清影的爱人，在方正业填写身份信息的时候，对方还笑着跟他搭了两句话。 　　“方科长，你这又是来送饭了？” 　　方正业笑着说道：“是啊，之前我跟清影说好了的，她在办公大楼这边儿忙活，限制不算太多，所以我就做好了饭菜给她送过来，她习惯了吃我做的饭，我想让她吃得好一些。” 　　那个守卫闻言，朝着方正业竖起了大拇指来：“方科长，你可真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这年头，会做饭的男人可是凤毛麟角。” 　　他这话可不是假的，这年月挺多男人打小都是不下厨房的，小时候有娘忙活，长大了娶了媳妇儿，又有媳妇儿张罗着活计，他们只管上班挣钱养家糊口，家里的一摊事情都是由媳妇儿张罗，他们根本不用去管灶上面的事情。 　　男人粗手笨脚的，灶台上的活计根本就做不好，好多单身的大老爷们，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粗糙，要是有个媳妇儿张罗着过日子，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方正业正好将信息给填好了，听到这话之后，他抬头看向了对面年轻的守卫。 　　“男人粗手笨脚干不好活儿？小同志，这话你可就说错了，咱们都是大老爷们儿，也甭给自己找由头了，说到底，还不是有依仗？理所当然的躲懒吗？” 　　“别的咱们就不说了，说男人做不好饭的，你瞧瞧那国营饭店的大厨子，哪个不是男人？有啥做不好的，只要有心，啥都能做得好。” 　　说着，他拍了拍那个小同志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啊，还是年纪小了，现在可不比从前了，你还拿着老一套要求人女同志，那可不成，要是你啥都不会干，理直气壮地让人女同志照顾你一切，你看看人家女同志愿不愿意跟你处对象。” 　　说着，方正业便拎着装着饭盒罐子的篮子朝着办公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年轻的守卫摸了摸鼻子，仔细一想，也觉得方正业说得有道理。 　　啥会不会的，男人女人不都是人么？又不是啥复杂的技术工作，哪里能干不好的？上点心没有做不好的事儿。 　　方科长能娶到像是苏工这样神仙一样的人儿，肯定跟他的能干脱不了关系，不说别的，就算是为了娶媳妇儿，他也得勤快起来啊。 　　此时的方正业压根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让那个年轻守卫改变了想法，而后他也确实靠着能干，娶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媳妇儿，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方正业之前来过几趟，到这里还真是熟门熟路的，没多久他就来到了苏清影的办公室门前。 　　苏清影的办公室门关着，站在门外隐约可以听见里面的谈话声，方正业抬起手敲了敲房门，然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的苏清影正跟姜瑞明争论着一个问题，她的面颊染上薄红色，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软嫩的声音大约是因为说话久了，此时都有些沙哑。 　　“姜师兄，你之前的提议确实不错，但是你忽略了一个问题，若是为了追求材料的轻便性，那一定就会使得容积降低，破损的概率会上升许多，以我们目前的技术，并没有合适的材料，所以我认为，你的建议不行。” 　　听着苏清影的嗓子都哑了，姜瑞明倒了一杯水递给了苏清影，嘴里面则说道：“清影，你不必着急，这件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我们再好好计算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最优解。”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将手中拿着的杯子递到了苏清影的面前，看那架势，似乎是想要将这杯水喂给苏清影喝似的。 　　而苏清影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觉得姜瑞明现在的模样有些奇怪，她顺手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后便放在了一旁。 　　“我觉得找不到最优解，没有合适的材料，你的假设就全部不成立，而材料问题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若是纠结在材料上面，不知道还要浪费多少时间，你觉得我们还有时间能浪费吗？” 　　比起急躁的苏清影来说，姜瑞明的样子倒是十分闲适，他温声开口，耐心地安抚着苏清影的情绪。 　　“好了好了，清影，你还是跟在苏国的时候一样，涉及到专业知识方面，你便寸步不让，你这性子啊，还真是……”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之中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亲昵之色，显然是怀念起了在苏国留学时候的日子。 　　然而此时的苏清影满脑子都是要做的项目，哪里有什么时间回忆过去？ 　　“姜师兄，你走神了，我们应该拿数据说话，这跟性子没有任何关系，你给的数据无法说服我，所以我才会跟你争论，若是你能说服我的话，我肯定会听你的。” 　　姜瑞明：“……” 　　就在此时，方正业从办公室外走了进来，他先招呼了苏清影一声，又朝着姜瑞明点了点头。 　　见苏清影额头上都冒出汗水来了，方正业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地帮她将额头上的汗水都擦干净了。 　　“清影，看来你确实挺忙，不过人是铁饭是钢，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我做了杂酱面，等下面要坨了。” 　　苏清影闻言，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不等方正业动手，她便将竹篮子拿了过来，麻溜地打开饭盒盖子，又将一旁的罐子盖儿打开了，一阵浓郁的炸酱香气冒了出来，苏清影只觉得肚子里面的馋虫开始造反了。 　　“好香啊，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杂酱面的？” 　　苏清影一边说着，一边从罐子里面舀出来浓稠的酱汁浇在了面条上，简单拌了拌，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她吃饭的时候模样倒是十分豪迈，与她那精致柔媚的长相完全不搭，不过看她吃饭，倒是让人胃口大开，原本不怎么饿的，现在也有些罩不住了。 　　“方同志，清影她今天说了很多话，这杂酱面的味道虽然好，但是却不太合适，吃得咸了会让她觉得不舒服的，如果你下次再送晚饭过来的话，还是做得清淡点儿的好，白米粥小米粥什么的就很好，配碟小菜，清爽解腻，也正好能让清影润润嗓子。” 　　姜瑞明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的，提出来的建议也十分中肯，一副全心全意为苏清影打算的模样。 　　此时的方正业正将另一个盒子里的黄瓜丝葱丝之类的放进了苏清影的饭盒里面，听到姜瑞明的话后，他抬头朝着对方看了过去。 　　“姜师兄，多谢你的好心，不过你不了解清影，她的胃口比较大，晚上得吃得多一些才能抵饿，要不然的话她会低血糖，头晕眼花，什么都做不了。” 　　“更何况我知道清影的口味，炸酱炒得并不咸，又配了黄瓜丝和葱丝解腻，她倒是不会觉得口干舌燥。更何况，我记得这边儿的开水房好像是全天开放的，就算是吃的咸了一点也没关系，清影可以多喝些水，你说是不是，清影？” 　　此时的苏清影正好将一饭盒的面条给吃完了，她满足地喟叹了一声，这才说道：“是啊，姜师兄，我现在胃口很大的，你说的清粥小菜对我来说就是白开水一样，根本不管饱，这一点正业很清楚的，他对我的口味十分了解，做出来的饭菜正好符合我的口味，你担心的那些事情不会发生的。” 　　姜瑞明闻言，笑了笑说道：“我记得你在苏国的时候胃口也没有这么大，怎么现在突然这么能吃了？” 　　苏清影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是忘记了苏国的伙食有多么坑了吗？面包直接能当棍子耍，要么就是甜得要命的土豆泥……我实在是吃不下去。” 　　姜瑞明愣了一下，随后无奈地说道：“倒是我的不是，把这些给忘记了。” 第73章 　　说着, 姜瑞明满脸感慨地说道：“当年我们在苏国的时候，你胃口小得跟猫似的，我还以为你真就这样大的胃口, 倒是没想到回来了之后，你胃口变得这么好, 若是早知道如此，当年我也该学着做菜，如此一来的话，你也能少受一些苦, 不会委屈了自己的胃。” 　　苏国那段时间的岁月对于他们来说, 很艰苦, 但是也很美好, 身处在异国他乡，周围都是与自己不同的外国人，他们这些同学们相互激励着, 一起熬过了那漫长的时光。 　　这份同学情谊还是非常美好的。 　　苏清影笑了笑，倒是对那段日子没有什么怀念的：“你自己学做菜？当时哪里有这个时间啊，而且又没有条件, 你那会儿恨不能一分钟当成两分钟来用, 吃饭都不知道自己吃下去的是什么, 还腾出时间做饭，估计杀了你都不成。” 　　姜瑞明的面上多了几分无奈之色：“若是想腾出来时间来，自然也能腾出来的, 不过可惜……” 　　只是可惜什么, 姜瑞明却并没有说出来, 只是他看着苏清影的眼神却变得越发柔和了起来。 　　而方正业却像是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似的, 只是拿着手帕帮苏清影擦去嘴角沾上的肉酱, 又低声劝说着她，让她慢点吃，别噎到了。 　　苏清影极为坦然地享受着方正业的照顾，仿佛他做这些事情是天经地义的一半，而方正业面上也没有丝毫不耐之色，将苏清影给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等到苏清影吃过之后，方正业利落地收拾了带来的饭盒瓦罐什么的，将其重新放回带来的竹篮子里，等回去之后在重新洗刷。 　　“姜师兄，真是抱歉，我没有做你的饭，实在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有什么忌口，我也不好贸然给你带过来。” 　　收拾完了碗筷后，方正业方才歉然地开口，对着姜瑞明表达着自己的歉意，他准备的炸酱面也就只是刚刚够苏清影吃罢了。 　　姜瑞明自然不在意这些小事儿，他微笑着说道：“无妨，厂子里给我发了饭票，等回头我去食堂吃也就是了。” 　　说完之后，他朝着方正业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到了苏清影的身上：“清影，我们是继续还是……” 　　苏清影已经在收拾一旁的设计稿了，听到姜瑞明的话后，她头也不抬地说道：“还是算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更何况师兄你没有办法说服我，我并不认同你的观点，继续争论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先回去好好想想，等明早过来再说。” 　　现在两人已经僵持住了，谁也无法认同对方的观点，继续待在这里只是在浪费时间，倒是不如回家去。 　　姜瑞明倒是也没有继续留苏清影：“倒也是，你已经吃过了，我这肚子还饿着，先去食堂吃饭了，明天我们继续讨论，希望师妹回去之后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说着姜瑞明轻笑一声道：“这些年师妹进步很大，很多想法都别具一格，十分新颖，做师兄的得继续努力了。” 　　苏清影理所当然地说道：“那是自然，行了师兄，你快点收拾东西吧，我要走了，正业还在等着我呢。” 　　姜瑞明没有再说些什么，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与苏清影和方正业打了声招呼后，便率先离开了。 　　等到人走了之后，办公室就只剩下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个人，她原本是准备收拾了东西离开的，不过东西收拾到了半截，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拿起纸笔来写写画画了起来。 　　全心投入到工作之中的苏清影忘记了办公室里面还有另一个人存在，将自己全部的心神全部都放进工作之中了。 　　而方正业并没有打扰苏清影，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认真工作的苏清影。 　　投入工作的苏清影看起来和平日的她有些不同，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挺生动的，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露出喜色，过一会儿整张脸又变成了苦瓜样子，方正业只是盯着她的表情看，便不觉得有什么无聊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苏清影手边的废稿子都写了一大堆了，不过之前困扰着她的一个问题倒解决了，她面上的神情轻松了下来，站起身来的时候，却因为坐的时间太久，她双腿发麻，身体晃了晃，眼看着就要跌倒的时候，苏清影的胳膊碰到了一旁的那些草稿纸，草稿纸哗啦啦地被砰得朝着地上倒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大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接住了那些散落下去的草稿纸，苏清影扭头看了过去，便瞧见了方正业。 　　“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正业将那些草稿重新放在了桌子上，听到苏清影的话之后，他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清影，我来给你送饭的，你说好要跟我一起回家，结果却又被事情给绊住了，我这不是在这里等你吗？” 　　她这是忙得太狠，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方正业这么一说，苏清影这才想起来，她确实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真不好意思，我把你给忘记了，你等了我很久了吧？” 　　她的工作就是如此，有时候灵感来了，便立刻要将其给记录下来，毕竟灵感稍纵即逝，只要来了必须就得把握住。 　　苏清影抬起手来看了一下时间，发现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距离之前方正业过来送饭，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你等无聊了吧？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还是别在这里等我了，到时候你也甭跟我打招呼，直接回去就是了。” 　　她一忙起来的话，就会忘记了时间，对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行人来说，等待是极为枯燥无聊的，苏清影觉得方正业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有这功夫，就算回家睡觉也比待在这里划算。 　　苏清影的心思简单，心里面有什么事情，便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了脸上，看到她这样子，方正业笑了笑，温声说道：“陪着你这种事情怎么会无聊呢？还是你觉得我的存在打扰你工作了？要是打扰到你了，那我下次就到门外面去等……” 　　“这倒是也不必如此，你也打扰不到我的，既然你愿意在这里等，那就等吧，我都行。” 　　眼瞅着时间不早了，苏清影飞快地收拾了一下，然后跟着方正业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这个点办公楼里竟然还有不少几个办公室的灯亮着，那些技术员并不是全都围绕着苏清影的项目转的，大家各有各的事情做，经常熬通宵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骑着车子回去的路上，苏清影懒洋洋地靠在方正业的后背上，她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困倦了。 　　“清影，你和姜师兄的关系很好吗？” 　　就在此时，苏清影突然听到方正业问了一句，他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不对的，就像是随口问出了一句话似的。 　　苏清影想了想，说道：“还行吧，当年我们一起出去留学的，姜师兄他人不错，挺照顾我的。” 　　说到这里，苏清影顿了顿，接着又继续说道：“不过当时一起出去留学的那些同学里面，我的年纪最小，其次就是姜师兄，其他的那些师兄师姐们比我们要大上三四岁，他们人也都挺好的。 ” 　　回忆起当年一起出去留学时候的事情，苏清影不免有些感慨：“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回国之后我们便各奔东西，大家各忙各的，倒是很少见面了。” 　　从苏国回来的这一批留学生基本都进入各个厂子，就算没法子进入军工的，也在各个重工厂发光发热，现在国家百废待兴，他们每天都要投入繁重的工作之中，加上天南地北相隔着，别说是见一面了，就算是写信，有些时候几个月甚至一两年都收不到回信的。 　　就像是苏清影和姜瑞明一样，其实封城距离燕京并不远，可是自打苏清影回来之后，这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两人也只不过通过三四封信罢了，见面更是没有时间，这一次也是因为苏清影要做这个项目和燕京那边儿有关系，他又正巧手头没项目，这才过来帮忙的。 　　“那姜师兄结婚了吗？他都二十七岁了，难不成还是单身一人？” 　　这个苏清影倒是知道，之前两人见面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聊起了婚姻状况，苏清影说她刚刚结婚没多久，而姜瑞明则说他已经离婚了。 　　“离婚了？”方正业的声音里面多了几分疑惑：“姜师兄人看起来挺不错的，而且性子又很好，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离婚呢？” 　　苏清影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我听姜师兄的意思，似乎是因为性格不合的缘故，加上姜师兄在军工厂工作，做项目的时候忙起来几个月不见影子都是正常的，夫妻两个聚少离多，对方觉得姜师兄没有给她足够的陪伴，最后选择和平分手的。” 　　这些话其实都是姜瑞明跟苏清影说的，苏清影觉得对方大概是想要找个倾诉对象之类的，但是苏清影觉得自己实在不擅长做这个倾诉对象，听了没多久，便拉着姜瑞明开始工作，至于他的那些家里事儿，苏清影却是没多少耐心听的。 　　两口子一边聊着天，一边骑着车朝着家里的方向去了，到了家门口之后，苏清影跳下去过去开门，方正业则把车子给骑了进去。 　　等到二人洗漱完毕睡下，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半，苏清影有些困了，趴在方正业的怀中不停打着哈欠。 　　“你今晚上别闹我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说着，她的声音就变得含糊了起来，而这个时候，方正业突然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问了一句。 　　“姜瑞明他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苏清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此时脑子已经成了浆糊一样，她往方正业的怀中钻了钻，手脚都缠在了他的身体上，像是条八爪鱼似的，紧紧将他抱了起来。 　　“大约有两个多月吧……” 　　话音未落，苏清影已经挨不住睡意，闭着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苏清影睡了，方正业却并没有什么睡意，他的手轻轻地在苏清影后背拍打着，又调整了一下她的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屋子里的灯已经关了，不过今晚上夜色不错，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的夜光，方正业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苏清影的模样。 　　即便两人已经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但是每一次看到她的脸时，方正业的心跳还是忍不住加速。 　　苏清影是很美的，这一点方正业早就知道，而且她人品才貌都是万里挑一，会有人对她念念不忘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他本不想将人想得那么恶劣，不过男人在这方面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加上姜瑞明的事情做得又不是多么隐晦，方正业早就看出来了，他对苏清影有些不一样的心思。 　　之前很长时间都没有见面，两个月前离婚，现在又特意跑到封工来帮着苏清影做项目……种种巧合加起来，那所谓的巧合也就不是巧合了。 　　之前方正业问过苏清影，她跟姜瑞明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苏清影说大约是在三个月前，后来她便忙于项目，没有再跟姜瑞明联系。 　　大约就连姜瑞明自己都没有想到，苏清影在短短的三个月的时间里就结了婚，而他因为之前没有得到消息，到了封工之后才发现了这一点。 　　不过这个时候，苏清影已经结婚了，他也申请了过来帮忙，现在就算是想要回去，也找不到由头来。 　　到底是燕京军工过来的工程师，就算他有什么心思，也不会大张旗鼓彰显出现，他能用的，也就只是这些暗戳戳的小伎俩了。 　　人家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在他和他们之间划出了一条清楚的界限，让方正业知道，他和他们两个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留学多年的情谊，以及二人专业领域的合拍，他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方正业，他们才是最合适的。 　　想到对方所做的那些事情，方正业扯了扯嘴角，虽然在笑着，但是眼神却有些冷。 　　他相信苏清影的人品，而且谁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便不能在一起了？所谓的界限也只是姜瑞明自己一厢情愿画出来的罢了，当初是苏清影选择嫁给他的，就连她都没有觉得方正业跟她不是一路人，姜瑞明一个外人的看法，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这件事情对于方正业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儿，他只是想了想，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正当他准备睡觉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哐哐哐的敲门声。 　　方正业穿上衣服，将苏清影的被子盖好，这才起身出去开门。 　　当院门打开之后，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就准备往院子里面闯，结果却被方正业抬臂一拦，将人给挡了下来。 　　“你是谁？想干什么！” 　　那人跟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没有人，他便将挡住大半张脸的围巾拉了下来：“方科长，我是李明光啊，你快点让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说着，李明光的声音比之前更低了几分：“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快点让我进去，别让人发现我了。” 　　方正业没有多说什么，往旁边让了一步，李明光一个健步蹿了进来，又催促着方正业把门给关上。 　　“方科长，你快点关门，咱们好说说话。” 　　方正业依言将门关上了。 第74章 　　“李部长你这是做什么呢？有什么事情大大方方地过来就是, 你现在这个样子，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做贼呢。” 　　方正业关了院门，回头看向李明光的时候, 见他仍旧是一副缩头缩脑的模样，此时的他与往常的那走路生风的他完全不同,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猥琐之意。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李明光的身体僵了一瞬，但是他却不敢多说些什么，勉强笑了笑, 然后将帽子和围巾都拿了下来。 　　“方科长你说笑了, 我这不是因为来找你, 怕被别人看见了对你的名声不好, 这才特意伪装过的嘛，你也不是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要是被人看到你跟我牵扯在一起, 人家还不知道怎么想你呢。” 　　听李明光的意思，他竟是全心全意在为方正业考虑，然而方正业却笑了笑, 并不接李明光的话茬。 　　这段时间李明光被停职了, 彭进步直接让他在家里反省, 而后勤部所有的工作全都交到了周继和的手中，为了这事儿，李明光跑去找了彭进步很多次, 但彭进步却一直都不松口。 　　要知道他能混到这后勤部长的位置上不容易, 周继和是新来的大学生, 又是后勤部的副部长, 若是对方一直接手工作, 保不齐最后部长的这个职位就要落到周继和的身上去了。 　　之前李明光被方正业坑了一次，自己所有的家底全都被对方得了去，李明光心里更是百般不是滋味，若是没这一茬子，就算是部长的这个工作丢了，他好歹还能有那些家业撑着，日子怎么也不会差。 　　李明光现在可以说是鸡飞蛋打，他唯一能抓住的就是自己的工作了，若是工作都给弄没了，那他还有什么奔头？ 　　所以思虑再三之后，李明光便决定找上方正业，从他这里下手。 　　为什么李明光笃定方正业并没有将钱的事情泄露出去呢？其实原因很简单，如果自家有那么多钱的事情被彭进步给知道了，那他现在绝对不会是被关在家里反省这么简单，他交代不了那些钱的来路，说不定最后要被关进监狱里去了，现在这种惩罚其实已经算是很轻了。 　　可是李明光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后勤部部长，他一直享受着其他人的追捧，走出去之后谁不高看他一眼？可现在他被停了工作关在家里反省，自己被人瞧不上不说，就连他自己的两个儿子也被人瞧不起。 　　这一点可是彭进步没有办法容忍的，尤其自己的两个孩子每天回家都耷拉着脸，甚至还说出了他们宁愿在家里呆着不去上学的话来。 　　“爸，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继续上班？你都不知道现在我们在班级里面有多抬不起头来。” 　　“是啊，爸，要是你还没法子回去上班的话，那我们也不去学校了，反正到了学校也是被人瞧不起的，过去我跟我哥两个在学校里多威风，现在只能夹起尾巴做人，我们可受不了这委屈。” 　　要说李明光的死穴就是他的这两个宝贝儿子，他自己个儿的老婆和老娘两人在看守所关着出不来不要紧，自己两个儿子被人鄙夷，那他是万万不能忍受的。 　　思来想去之后，李明光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来，最终还是想到了拿了他那么多钱的方正业。 　　方正业黑之黑吞了他那么多的钱，就算他自己个儿不能将钱的事儿捅出去，可是方正业此番行为也算是将一个把柄递到了他的手上，李明光完全可以让方正业帮忙。 　　所以才有了今天晚上的拜访。 　　能悄么声地将那么多钱自己一个人吞下去，很显然，大家都以为坦坦荡荡的方正业也并不是什么清白的人，只要人有贪心，那么就有弱点，不愁拿捏不住他。 　　“方科长，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然咱们还是到屋子里面去谈。” 　　方正业看了李明光一眼，对方朝着他笑了笑，虽然面上仍旧带着讨好的笑容，不过比起刚刚的低姿态来，此时的他脊梁却稍稍挺直了一些。 　　“可以。” 　　方正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带着李明光进了客厅，然后引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而李明光坐在皮质沙发上，感觉到柔软的沙发都快要将自己整个人给吞下去了，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发现方正业家的这个客厅都布置的比一般人家的气派。 　　就在他打量着客厅的时候，方正业端了些糕点过来，另外配着糕点吃的还有一杯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茶水，李明光的目光落在了茶杯上， 　　只见那个漂亮的白瓷茶杯之中泡着翠绿的茶叶，那些茶叶如同细针一般，此时正在茶水之中上下起伏着。 　　李明光恰好也是一个喜欢喝茶的，看到这茶叶的形状，再闻着这茶叶的香气，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个是……竹叶青？” 　　听到李明光的话之后，方正业朝着对方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李部长真不愧是见过世面的，还未入口，只观其行，便知道这是什么茶，这是我新买的茶，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不如李部长尝一尝。” 　　如果竹叶青还算不得什么好东西，那在方正业的眼中，什么东西才算是好东西？ 　　要知道像是这种品相的竹叶青，从百货商场里买，一斤至少也要两百块，更别提像是这种高档的茶叶，也不是有钱就可以买来的。 　　李明光也就只有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下才喝过这样的竹叶青，自那之后他便念念不忘，可惜后来一直都没有喝到过了。 　　现在他居然又在方正业家里面见到了这种品质的竹叶青，而且看方正业的态度，仿佛这并不是什么上档次的好东西一般，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待客。 　　然而李明光转念一想，却又感觉心口处一阵阵的疼，因为李明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如果方正业如此挥霍是因为从他这里得来那些钱的缘故，他能自己把自己给呕死了。 　　眼见着李明光的脸色似乎不对，方正业挑了挑眉，淡淡地开口说道。 　　“李部长，莫不是这茶水不符合你的口味？若是你不想喝的话，那变洒了吧。” 　　说着，方正业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在李明光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拿起他的水杯，将里面的茶水泼进了院子里面。 　　李明光：“……” 　　那么贵的茶叶，他就这么泼了？要知道他这一杯撒出去，至少要浪费好几块钱。 　　李明光心疼得嘴角直抽抽，只是憋了好半天之后，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来：“方科长，你这是又何必呢？” 　　这么好的东西他都没尝一口，那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洒掉了，给他喝两口也是好的，总强得过洒出去喂地面不是？ 　　然而相比较李明光那强颜欢笑的模样，方正业的态度却极为坦然，他重新从柜子里面拿了茶叶泡上，然后又端到了李明光的面前。 　　“李部长上门就是客，我这个人别的方面不说，再对上门客人这方面还是极为讲究的，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要让客人满意了才成，那茶叶既然李部长不喜欢，那自然就不能喝，左右我这里还有不少茶叶，基本全都是待客用的，刚刚那个你不喜欢，这回你瞧瞧看这个觉得如何。” 　　这一次杯中的茶水变成了铁锈红，茶水散发着与刚刚完全不同的香气，嗅到这香气之后，李明光的眼睛都瞪大了，他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个难不成是云南普洱？” 　　而且光是闻着这香味，李明光便可以确定这种普洱的年份，要知道，像是这种普洱的年份越长，味道便越香醇浓厚，方正业家里的这种普洱茶的年份至少要在两百年左右了。 　　“方科长，你实在不必要这么破费，只要普通的茶水就好……” 　　这一次李明光害怕方正业又将这茶给洒出去，急忙将杯子端了起来，不过因为是刚刚冲的茶叶，茶杯的杯壁有些烫，李明光被烫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撒手。 　　这茶叶价格可不便宜，而且更为关键的是，这种茶叶属于有价无市的，就算你有钱，想要买到都不容易，更甭提这种两百多年的普洱了。 　　他这辈子估计也就只能喝这一回了。 　　“既然李部长喜欢，那便慢慢喝就是了，倒不必像是现在这般模样，这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李部长这般，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当茶水稍微凉了一些后，李明光便咗着嘴巴，将杯子里面的茶水都喝了下去，这茶初时喝下去有些发涩，但到最后满嘴便是独属于普洱茶的醇香。 　　李明光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忍不住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声。 　　对于他这种爱茶之人来说，能喝到一种之前从未喝过的好茶叶，那可是堪比神仙一般的享受了。 　　“方科长，这茶可真好。” 　　李明光由衷地夸赞到，恋恋不舍的将白瓷茶杯放了下去。 　　方正业微微一笑：“李部长，茶你也喝过了，不知道你这深更半夜的造访，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 　　原本李明光过来找方正业，其实就只是想要利用先前捏住的那个把柄让方正业在彭进步的面前帮自己说说话，可是喝过茶了之后，他心里面的念头便发生了改变。 　　沉吟片刻之后，李明光抬头看向方正业，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发生了变化，跟先前比起来，他此时的样子要更加认真许多。 　　“方科长，你难道就不好奇我的那些家业是如何攒下来的吗？” 　　之前李明光对方正业并不太了解，毕竟他穿的戴的，以及平日里的说话做事儿，根本看不出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可是今天晚上过来这一趟，李明光从泡的茶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位主也是个沉迷享受的，而这个年月想要享受好生活，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封城保卫科科长的工资虽然不低，但是却根本供不起他这样的花销，那些钱过普通日子还行，想要享受生活，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要不是因为方正业贪了他那么多家产，李明光也想不到这一点，毕竟谁能想到一个从战场上退伍回来的军人会那么贪婪？ 　　不过两杯茶水，却让李明光透过他的假象，看到那个真正的方正业是什么模样。 　　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后，李明光的眼睛便一眨不眨地看着方正业，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果然不出李明光的预料，在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方正业虽然仍旧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但是从他颤抖的嘴角，以及突然放大的瞳孔可以看得出来，此时的方正业根本不像是他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方科长，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从我这里弄去的那些钱财也只是刚刚能够让你挥霍一段时间罢了，这些钱虽然看着挺多的，可总归会有花干净的时候，等到那些钱花干净了，不知道方科长你到时候又能从哪里再得到这么一大笔钱？” 　　方正业慢慢坐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李明光，开口道：“李部长，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李明光此时心中无比得意，他已经认定了方正业被他说服了，不怕方正业问东问西，就怕他不开口，一旦开口，就表示方正业已经上了心。 　　“没什么，方科长，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些钱被你拿走了之后，我没有选择与你鱼死网破，将你也给咬出来吗？其实道理很简单，那是因为我能赚到那么多钱一次，就能赚到第二次，只要我的路子没绝，迟早都能将失去的钱赚回来。” 　　李明光信心满满地说道，看向方正业的那双眼睛像是在闪着光似的。 　　“方科长，我觉得我们两个是同一类人，不如我们联手合作如何？从我这里拿走一次钱，那只是一次性的买卖，若是我们可以联手合作，那这笔买卖便能天长地久地做下去，到那个时候，钱便能源源不断地到手……” 　　方正业沉默了下去，像是在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然而李明光却往后一靠，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开口，他有把握，方正业是绝对拒绝不了这个诱惑的。 　　“李部长，你的话可是真的？” 　　李明光心中大定，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发灿烂了起来。 　　“如假包换。” 　　第二天天还没亮起来，彭进步家的门铃便响了起来，一晚上没有怎么休息的彭进步听到声音后，便下楼去开门。 　　“正业，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方正业没有多说什么，闪身进了彭进步家。 　　看到他这样子，彭进步脸上也凝重了起来，他没有和方正业多废什么话，径直将人带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进了书房后，彭进步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如果不是发生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方正业不会在四点多钟就跑到自己这边儿来。 　　方正业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然后直接播放了录音给彭进步听。 　　“这是我昨天晚上利用窃听器录下来的谈话内容，彭厂长，您好好听一听。” 　　“方科长，你是保卫科科长，你在这个位置上有着天然的优势，只要你跟我们联手，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还有，苏工是您的爱人，她对您应该从来都不会设防吧？” 第75章 　　接着, 方正业的声音从录音机里传了出来。 　　“你们该不会还想让我从苏工那边拿什么东西吧？” 　　李明光笑呵呵地说道：“那倒不必，我们只是偶尔会像你询问一些关于苏工的事情，当然, 你放心，我们是不会对苏工做些什么的。” 　　这一次, 方正业沉默了很长时间，又开口说道：“你们为什么会选中我？” 　　李明光笑着回答道：“方科长，您这话问得，我们为什么会选择你, 你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我们是同一类人, 即便方科长你之前隐藏得多好, 依旧还是露了馅儿。” 　　等到录音放完了之后, 方正业将录音机关上了，然后抬头看向了彭进步，沉声开口说道：“彭行长, 这是昨天晚上李明光来找我的时候我录下来的内容，我们之前的布局起到了效果。” 　　之前从李明光家里面缴获的那些金条和钱，方正业已经交给了彭进步, 对方如何处理, 方正业并不知道, 不过之前对于如何处理李明光，方正业是和彭进步通了气儿的。 　　从李明光家里搜罗来的那些钱可不是小数目，方正业全部都贪墨了, 这便对李明光释放出了一个信号——他是一个贪财的人, 为了钱是可以做出很多无底线的事情。 　　明知道来路不明, 但他还是将钱给吞了, 李明光便能明白, 方正业和他是一样的人。 　　接下来这一个多礼拜的时间里，方正业从来都没有去找过李明光，就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似的，而彭进步那边儿也停了李明光的工作，转而让周继和接手了他的工作，那架势，就像是要让周继和占了后勤部部长的位置。 　　失去了大批的钱财，工作又变得不稳定了起来，李明光扛不住多久的。 　　“他是昨天晚上过来找我的，我当时并没有答应他，彭厂长，我们是继续顺着这条线查下去，还是将他移交给调查组的同志？” 　　哪怕先前就已经知道李明光并不清白，可是亲耳听见，总归是不一样的，彭进步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沉吟了片刻后，继续说道：“我听李明光的意思，厂子里像是他这样的人并不只是一个，你继续跟他联系，看看还有多少人与他有牵扯，咱们争取顺藤摸瓜，把他们这个团伙连根拔除。” 　　弄走一个李明光并不代表结束，倘若这人死咬着牙关，不肯把所有人都给交代出来，又或者只交代大部分，留下一小部分，那对他们来说也是麻烦。 　　谁也不知道与自己共事的人是值得信任还是不值得信任的，若是以后相处的时候全部心存怀疑，一点小事儿便发散扩大到对方到底是不是隐藏在厂子里的毒瘤，那他们这工作还怎么做下去？ 　　信任一旦全面崩盘，想要重新拾起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就成的。 　　说着，彭进步抬起手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正业，这段时间怕是要辛苦你了，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多加小心，一切要以自己的安全为主。” 　　方正业点头表示明白。 　　“彭厂长，您放心就好，我明白了。” 　　聊完正事儿后，方正业看着彭进步眼睛下那一圈青黑色，便开口问道：“彭厂长，您可是遇见了什么事情？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难看？瞧您这样子，怕是一晚上都没有睡觉。” 　　彭进步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遇见了点儿小麻烦，不算什么大事儿。” 　　说着，彭进步便将户口本丢了找不见的事情告诉了方正业。 　　“我倒是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儿，或许是放在哪儿忘记了，人着急上火的时候，找不见东西是挺正常的事情，就是小林她，唉……” 　　户口本不见了之后，林静是愁得要命，一晚上都唉声叹气的，彭进步原本是没把这事儿给放在心上的，可是林静叹气叹个不停，又在床上摊煎饼似的翻来覆去地折腾，连带着彭进步都被她影响得神经紧张了起来，把丢户口本当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了。 　　方正业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他愣了愣，便说道：“彭厂长，那您有没有问问国富和国英他们两个，或许户口本是他们两个给拿了去？” 　　然而彭进步却摇头说道：“我也提了这个可能，但是小林却说，那两个孩子并没有找她要过户口本。” 　　而且户口本这东西吧，说重要也重要，但是平常用到的机会并不算多，不管是彭国富还是彭国英，他们长这么大，拢共要户口本的时候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而且无事烂干的，他们要户口本做什么？ 　　“她说没有，那户口本一直都是她收着的，放在自己房间的樟木柜里面，除了她之外，也没有人会动那东西。” 　　林静这人有些拧巴劲儿，东西找不见了，始终在她的心里面梗着，一直就惦记着这件事情，怎么都放不下，这不，昨晚上就这么折腾了一晚上，带累得彭进步也休息不好。 　　听到彭进步的话之后，方正业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开口说些什么，然而看到他这个样子，彭进步便问道：“正业啊，你跟我有啥话还不能说的？你想到什么事儿了？说出来不妨事儿的。” 　　彭进步这么一番追问，倒是让方正业不好隐瞒了，他想了想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在想，您家里面也没进过外人，保姆也没请过，能进出您家的，也是知根知底的人，进到卧室去的，就只有自家人，而知道户口本在哪儿的，想来也就只有这一家四口人了。” 　　正常来说，这户口本大部分的时候是不需要拿出来用的，但是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是非得要户口本不行。 　　方正业也是偶然间想起来，之前彭进步跟他提过一嘴，说是彭国英找了个年纪比她大了不少的男同志，要把人带回来见面，结果林静怎么都不同意，事情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这偷拿户口本结婚的事情，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就他们厂子里面，之前也发生过不少几次，后来因为父母到领导办公室去闹腾了之后，他们审核才更严了一些，光是有户口本是开不下来结婚条子的，还得父母同意了才成，或者是父母签名，或者是父母按手印的，总归是要他们知道了，这事儿才能成。 　　也就是出了这样的一条规章之后，偷户口本结婚的事情才算是少了，毕竟现在结婚除了那些没工作的之外，有工作啥的，都得单位批了条子，再拿着户口本去民政局，才能把结婚证给扯了，没父母同意，这条子批不下来，就算偷了户口本也没啥用处。 　　当然，这条规章也不是百分百卡着非得让人拿着父母签名啥的才能结婚的，如果真是父母不讲理的话，只要交代清楚缘由，也是可以拿到条子的，毕竟现在婚恋自由，又不是旧社会了，一切都得全听父母的？ 　　不过方正业倒是不好说彭国英偷拿了户口本去结婚，只是委婉地提了一下这个可能。 　　然而彭进步闻言，脸色刷得一下变了，他皱了皱眉头，哑声说道：“应该不会的，英子那丫头向来是个懂事儿的……” 　　不过这话还没说完，彭进步便没了声音，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彭国英之前确实是非常懂事儿贴心的一个闺女，可是跟那个年纪大的男人处了对象之后，那可就不太听话了，上次回来还把她妈给气得饭都不吃了，晚上道歉的时候都是不情不愿的，母女两个因为这事儿，关系闹得挺僵的。 　　莫不是就是那次彭国英把户口本给偷去了？ 　　眼见着彭进步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差劲儿，方正业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他选择告辞离去。 　　“彭厂长，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这录音带我便放这里了。” 　　彭进步有些心神不宁的，一路将方正业送走之后，他越想就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上次彭国英要走的时候，那样子可是有些不太对，原本他还觉得那是因为彭国英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感觉到愧疚，对不起他和林静，最后才在临走的时候说出那番话来。 　　“爸妈，女儿其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两个放心吧，我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 　　那个时候彭进步和林静两个心里面还觉得十分熨帖，认为彭国英这孩子虽然有点儿不听话了，可到底还是他们的好闺女，这心始终是向着他们的。 　　但万一那个时候，她所说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那是偷了自己的户口本去结婚呢？ 　　彭进步眼前一阵阵发黑，抬手扶住一旁的桌子，才避免自己摔在地上。 　　彭国英应该不会有那么大胆子吧？ 　　到最后彭进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去的，林静也没有睡踏实，听到动静后，她睁开眼睛看了过去，见彭进步的面色白得跟纸似的，她急忙坐了起来。 　　“老彭，你这是怎么了？脸色看起来这么难看，刚刚来的人是谁？他找你说什么事儿了？” 　　林静一声叠一声地询问着，然后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去给彭进步倒杯水喝，不过彭进步却抬手拦住了林静：“小林，你也甭忙了，我没事儿，过来的是正业，他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跟我说。” 　　听到彭进步这么说，林静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将被子往上拢了拢，见他的面色还是难看的厉害，便问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吗？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 　　原本彭进步是想要将彭国英很可能偷了户口本的事情瞒下来的，不过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将实话说出来了。 　　“不可能，这种话是谁说的？英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没等彭进步把话说完，林静直接断然否决道。 　　自己养的孩子自己清楚，彭国英是林静带大的，那孩子从小听话懂事儿，几乎就没有跟她这个当妈的红过脸，也就是上次谈对象的事情两人闹了点儿矛盾，但是大体上那还是个好孩子，甭管如何，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出偷户口本的事情来的。 　　“行行行，你甭激动，我也没说就是啊，这不就是个猜测么？” 　　眼见着林静急得都要从床上跳起来了，彭进步急忙安抚着她的情绪，让她不要着急上火，他好说歹说，总算是将林静的情绪给安抚了下来。 　　只是之后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闷，片刻之后，林静闷闷地开口说道：“稍等一会儿，你给英子科室的领导去个电话吧，问问有没有这回事儿。” 　　哪怕嘴里面信誓旦旦地说彭国英不可能瞒着自己做这么大的事情，可是林静心里面总归是不踏实，她突然间就想起来几天前彭国英回来时候的模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这闺女过去确实听话懂事儿，可是这小姑娘家家的谈恋爱总有上头的时候，真要跟男人爱得死去活来，那可不是人家说啥是啥？ 　　自家闺女上次回来对着他们那样的态度，难保不是被那个叫侯哥的挑唆的，眼见着他们都不同意这门婚事儿，自己那糊涂姑娘说不得就会偷了户口本去跟人结婚。 　　越想林静就越难受，恨不能直接冲到彭国英工作的医院去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做下这种事情来。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林静催促着彭进步给自家闺女的科室领导打电话——她要是真结婚的话，条子肯定要找科室领导批，对方肯定会知道这事儿的。 　　为了工作方便，他们家里面是扯了电话线的，不过打电话到医院那边儿还得转接，花费的时间也挺长的，好不容易电话接通了，彭进步刚说了自己的身份，电话那头就传来一连串的恭喜声。 　　“原来是彭厂长，恭喜恭喜……” 　　这下子什么都不用说了，他们还没有问，彭国英科室的护士长就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两天前彭国英确实从她那里批了结婚的条子，昨天还带了喜糖到医院科室里面散了，彭国英还说，现在她只是先跟对象把结婚证给扯了，真正办事儿要等到五一劳动节的时候。 　　彭进步都忘记自己说了些什么，他木着脸挂断了电话，见林静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等待着他开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彭进步只觉得心口处一抽一抽的疼。 　　“老彭，老彭你说话啊，到底咋回事儿？户口本是不是英子拿去的？一定不是的吧？咱们闺女没那么大的胆子……”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彭进步眼皮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老彭！！” 　　林静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的，折腾了好半天，彭进步终于醒了过来。 　　只是醒过来的彭进步双眼发直地躺在那里，看起来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林静吓坏了，连声喊着彭进步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彭进步的眼珠子转了转，整个人多了点儿生气儿。 　　林静抓着他的手，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老彭，你说你这是干啥呢？多大点事儿，可至于让你成这个样子，你要是出啥事儿，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说着说着，林静便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刚刚真是被彭进步给吓到了，要知道给他按人中的时候，彭进步的呼吸弱不可闻，林静的手都在抖，生怕彭进步因为这事儿就这么没了命。 　　要么说人啥事儿没有的时候，很容易想东想西的，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立马就觉得，只要人还活着就成，其他的事儿根本就不是问题。 　　所以在林静听到彭进步跟自己说，户口本真是被彭国英给偷走的，她昨儿跟人领了证，还带了喜糖去医院里面发了，这事儿铁板钉钉是真的之后，林静倒是没像是之前那样子情绪有什么太大波动。 　　她抹了抹眼泪，扶着彭进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帮着他揉着心口，一边说道：“她想折腾就折腾吧，反正嫁出去的闺女就是别人家的人，我养大了她，也不亏欠她的，她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不管了。” 　　彭进步知道林静这是在说气话，自己从小娇养着长大的姑娘，如何能不在意？这是瞧着自己难受，特意来宽慰他心的。 　　这么想着，彭进步拍了拍林静的手，哑声说道：“今儿我正好要去市里面开会，回头我去看一眼，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闺女，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嫁出去不是？” 　　林静赌气说道：“不用管她，那丫头主意那么大，都能做出偷户口本结婚的事儿来了，其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她啥都不跟咱们说，咱们管她那闲事儿做什么？” 　　“到底是自家闺女，还是要看看的。” 　　林静不说话，彭进步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靠在了沙发上。 　　虽然昨晚上基本上没怎么休息，但是方正业的精神却不错，给苏清影做了早餐，两人一起吃了后，他照例将苏清影送去上班，之后才去了保卫科。 　　这两天他们巡逻比之前又勤了一些，大约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方正业带着巡逻队路过家属区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方科长！” 　　听到这声音之后，方正业回头看了过去，便瞧见一个穿着红色毛衣黑色长裤的年轻姑娘正笑盈盈地看着他，而站在那年轻姑娘旁边的，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男人。 第76章 　　方正业见状, 示意巡逻队继续巡逻，而他则快步走到了那两人的面前，最后在距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站定。 　　“国英, 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这位是？” 　　面前这个穿着红色毛衣，将头发挽起来的漂亮姑娘正是彭进步的女儿彭国英。 　　早上的时候方正业还隐晦地跟彭进步提起彭国英很可能偷了户口本, 现在看到她大大方方跟个男同志一起拎着东西过来，方正业基本上已经确认了，那户口本真是她拿的，至于她拿去做什么, 现在这情形已经完全可以说明了。 　　大约是因为刚结婚的缘故, 小姑娘娇嫩得跟朵月季花似的, 她抿了抿唇角, 满脸羞涩地向方正业介绍与自己一同过来的年轻男人。 　　“方科长，这位是我的爱人，侯耀民, 我们昨天刚刚领证的，耀民，这位是我们封工的保卫科科长, 方正业。” 　　彭国英笑着帮两人做了介绍。 　　方正业朝着面前的男人伸出手来, 微笑着说道：“侯同志, 幸会幸会。” 　　侯耀民的脸上也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握着方正业的手晃了晃。 　　“方科长，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 竟然做了封工的保卫科长, 真是年轻有为。” 　　“哪里哪里, 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从部队退伍之后分配到了封工, 这才做了保卫科科长罢了，算不上什么年轻有为，不知道侯同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侯耀民笑着说道：“我可比不上方科长，我是日化厂采购部的一个小小科员而已。” 　　说着，侯耀民突然说了一句：“方科长，您看着有些面善，不知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方正业极为自然地摇了摇头：“这我便不知道了，或许是见过的，毕竟封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偶尔也会到市区去，兴许偶然是在路上碰见了。” 　　彭国英跟着帮腔道：“是啊，耀民，方科长长得这么好，兴许是你哪次见过也说不定。” 　　侯耀民点了点头道：“或许是如此，毕竟方科长的长相出众，若是之前见过的话，那我定然不会忘记的。” 　　简单寒暄了两句后，彭国英说自己今儿是带女婿上门见父母，请方正业中午过去吃顿便饭。 　　“方科长，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这门婚事儿我父母不怎么赞同，我怕他们会为难耀民。” 　　彭国英刚才之所以喊住方正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之前她一时冲动之下，偷偷拿了户口本，其实当时她也没有想做什么，只是后来跟侯耀民聊天的时候，便说起了她拿了户口本的事情，她原本是想问问侯耀民该怎么办的，是偷偷把户口本放回去，还是跟自己的父母承认她偷拿户口本的事情。 　　然而侯耀民却直接说道：“那不如我们就结婚吧。” 　　当时彭国英其实是不同意的，她还想着要经过父母认可之后再结婚，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稀里糊涂就同意了拿着户口本去找领导开条子，然后去领了结婚证。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再说旁的也没有用了，彭国英便想着早早将人带回来，然后把自己和侯耀民领证的事情给说了。 　　到时候她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加上生米又煮成熟饭了，就算她爸妈再不满意，估计也只能同意了。 　　回来前彭国英想得挺好的，可是真进了家属区之后，她又莫名有些怂，此时正好看见了巡逻的方正业，彭国英就想着或许今儿可以让方正业去家里一趟，有外人在的话，自己父母就算是想要发脾气，或者忍不住对侯耀民动手，也得掂量一二不是？ 　　家里事儿家里解决，在外面的人跟前，总归是要留下两分面子的。 　　“好，那我中午的时候过去。” 　　方正业答应了下来，又跟彭国英寒暄了两句后，便说自己还要工作，直接追着刚刚巡逻队离开的方向去了。 　　等到人走远了之后，侯耀民方才开口说道：“小英，你跟方科长的关系似乎很好，他这个人怎么样？” 　　彭国英微微一愣，哭笑不得地看着侯耀民：“耀民，你该不会以为我对人家有什么想法吧？他虽然长得不错，不过我并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更何况方科长已经结婚了，爱人还是我们封工的总工程师，苏工的长得甭提多漂亮了，方科长怎么也不可能看上我呀。” 　　其实真要说起来，彭国英和方正业接触的次数并不多，他回封工的时候，自己在卫校上学，毕业之后则又进了医院做护士，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又哪里能有什么感情？ 　　后来跟侯耀民处了对象，彭国英便一心一意想着侯耀民了，对于方正业，也就只知道他挺得自己爸爸看中的。 　　侯耀民牵着彭国英的手，笑着说道：“这一点我自然知道，你的眼里都是我，别的男人再好，也入不了你的眼，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侯耀民脑海之中闪过方正业那张漂亮得过分的面容，将之前的那些想法抛之脑后了。 　　他长得那么招摇，若是自己真见过了，又哪里能轻易忘记了？ 　　大概是弄错了吧。 　　而另一边，走出去很远的方正业还能察觉到身后若有似无的视线黏在他的身上，他只当做没有发现，很快就追上了巡逻队，与他们一起继续巡逻，从始至终，方正业的模样都与往常别无二致。 　　不过快到中午的时候，方正业跟几个小队长交代了一声，提前下班回家去了。 　　苏清影迷上了炸酱面，今天中午点名要吃炸酱面，面条和酱都是现成的，将面条煮好，肉酱炒了，饭菜很快便弄好了，为了防止苏清影上火，方正业早上特意用水壶煮了绿豆汤，水壶在蜂窝煤炉子上焐了一早上，里面装着的绿豆汤早就已经煮好了。 　　将东西都放进竹篮子里，方正业骑车将午饭送去给了苏清影。 　　“今天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苏清影此时倒是不怎么忙，看看时间，发现方正业比昨天来得要早一些，便开口问了一句。 　　此时办公室里就只有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个人在，姜瑞明不知道去哪儿了，方正业趁着没人，亲了亲苏清影的额头，结果却获得了对方的来两枚白眼儿，他笑了笑，不以为意，解释道：“今天中午我要到彭厂长家去吃饭，彭国英领着她爱人上门了，想让我过去作陪。” 　　苏清影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彭国英结婚了？她今年不是才十九岁吗？那么急着结婚做什么？而且之前我们也没有收到彭厂长嫁女儿的消息，她怎么就结婚了？” 　　方正业也没瞒着苏清影，把对方可能是因为父母不同意偷拿了结婚证去领证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知道彭国英嫁的人是谁吗？” 　　苏清影摇了摇头，她跟彭国英又没有过来往，哪里知道对方嫁的人是谁？ 　　“跟她结婚的人是侯哥。” 　　方正业跟侯哥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个时候，方正业是做过伪装的。 　　哪怕容貌极为相似的两个人，精气神和行为模式口音之类的完全不同，也很难让人将他们两人联系到一起的。 　　方正业对自己的伪装很有信心，侯耀民应该不会认出他来的，他或许会有所怀疑，但是并不会将两个天差地别的人联想到一起的。 　　苏清影睁大了眼睛：“黑市的那个侯哥？” 　　方正业点了点头：“是他。” 　　苏清影沉默了下去，方正业做的事情基本都跟她说过，关于对这个侯哥的猜测，他们两人之前也讨论过，二人都认为，这个侯哥有问题。 　　不过后来方正业将这事儿告诉了彭进步，他又上报了上去，上面便派了调查组去查，方正业便没有再管这件事情了。 　　从方正业上报给彭进步，到调查组下来查，其实算起来也没有多长时间，侯耀民在这个时候选择跟彭国英结婚，要说是因为爱情，就算是傻子估计都不会相信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 　　苏清影觉得彭进步人很不错，她不想彭进步因为这事儿受到牵连。 　　眼看着苏清影跟着发起愁来，方正业开口说道：“清影，这件事情你交给我来处理，我只是跟你说一声，你警醒着一些，晚上等我来接你回去。” 　　苏清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你放心吧，我会等你的。”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方正业也没有在这里过多的浪费时间，跟苏清影简单聊了两句后，他便匆匆离开了。 　　而等到方正业离开后不久，姜瑞明拎着个饭盒走入了苏清影的办公室。 　　见苏清影又开始吃炸酱面，姜瑞明顺手将自己带来的饭盒盖子打开，放在了苏清影的面前。 　　“清影，老是吃这些炸酱之类的不好，我炒了些青菜，不如你尝一尝？” 　　苏清影看着面前摆放的几盘青菜，有些讶异地抬头看向了姜瑞明—— 　　“所以你之前说你有事情要做，就是特意回去做饭去了吗？” 　　之前姜瑞明跟自己请假，说是有些私人的事情要做，苏清影也没有多想什么，便点头同意了下来，结果搞了半天，这家伙是去做饭了？ 　　姜瑞明笑了笑，回答道：“这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们搞研究的，也得多吃青菜才行，只有肉类和主食，是没有办法满足我们所有的营养需求的。” 　　见对方满脸殷切地想要让她品尝一下那几盘青菜，苏清影也没有推拒，拿着筷子夹了一点尝了一口。 　　姜瑞明笑着问道：“清影，味道如何？” 　　苏清影默默地将口中的青菜咽了下去，斟酌了一下语言之后，方才说道：“姜师兄，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你显然不是个擅长厨艺的，还是别浪费东西了，行吗？” 　　刚刚吃到嘴的东西倒不是说难吃，而是苏清影诡异地吃出了不属于青菜的口感，而且那味道也让人无法形容，她诚挚地建议姜瑞明还是不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 　　做好之后尝了尝觉得味道还不错的姜瑞明：“……” 　　眼见着苏清影只是端着炸酱面大快朵颐，却拒绝尝一尝他炒的这些青菜，姜瑞明自己默默地将这些青菜都给解决了。 　　好像吃多了之后就发现，这些东西的味道确实不尽人意。 　　难怪苏清影不肯吃。 　　方正业过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下班回来的彭国富，他显然是一路从厂区那边儿小跑过来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来，方正业见到他之后，便出声叫住了彭国富。 　　通过交谈，方正业知道，原来是半上午的时候，彭国英去找过彭国富，让他中午早点回来，她带了对象回家。 　　“那丫头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悄么声地就敢把结婚证给领了，她也真不怕把爸妈给气出来个好歹。” 　　知道方正业也是被彭国英邀请过来的时候，彭国富耐不住吐槽的欲望，对着方正业大倒苦水。 　　方正业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抚了彭国富两句：“事已至此，先看看再说吧。” 　　彭国富悻悻地叹了一口气，被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妹妹气得胸口都要爆炸了。 　　等到他们两个进了彭家门的时候，就发现家里的气氛看上去竟然意外的和谐。 　　彭进步坐在客厅里招呼着侯耀民，而彭国英则在厨房里帮着林静忙活着，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彭国富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下意识地朝着彭进步看了过去。 第77章 　　彭国富还记得上一次彭国英回来只是提了要把对象带回来的事情, 彭进步和林静两人的反应极大，那一次他们跟彭国英之间闹得极不痛快，怎么今天却像是换个人是的, 这对象都变成爱人了，还能对着人家笑的出来, 现在不是应该拿着大扫帚把赶出去的吗？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彭进步笑呵呵地招呼到：“正业，国富，你们两个来了, 正好, 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我给你们做个介绍。”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 侯耀民不等彭进步开口，立马站了起来，朝着二人欠了欠身说道。 　　“你们好, 我是日化工厂采购部的侯耀民。” 　　彭进步跟着说道：“他就是之前英子说的那个对象，今天是跟英子一起过来认认门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彭进步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容, 仿佛对他的身份毫不在意似的, 乍一看去, 就仿佛已经认命地接受了侯耀民一样。 　　然而彭国富显然没有彭进步那么好的修养，他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想也不想地说道：“英子的爱人？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侯耀民是吧, 你不觉得自己的事情做得姐妹不对吗？先前你都没有上过门, 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我妹结婚了？是不是你撺掇着她去偷户口本的？我妹之前那么听话懂事一姑娘, 要不是你在后面撺掇着, 她根本就没那个胆子敢偷户口本。” 　　彭国富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个样子, 彭国英之前多好多听话一个小姑娘，现在愣生生地干出了这样的事情来，要不是方正业在一旁拉住了他的胳膊，他正能干出来锤侯耀民一顿的事情来。 　　听啊到这话之后，侯耀民愣了一下，没想到彭进步和林静两人没开口找他麻烦，倒是彭国富这个大舅哥直气白赖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大哥，你听我说……” 　　到底是自己做得不地道，侯耀民试图解释，只是彭国富却根本听不进他的那些话。 　　“你也甭叫我大哥，你这人不明不白的就跟我妹结婚了，哪里算得上什么正经的妹？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做事情的？反正我不承认你是我妹夫，你也甭叫我，我听着不舒服。” 　　彭国富硬邦邦地开口说了一句，对他的排斥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很快惊动了厨房里面的人，彭国英甩着湿漉漉的手就从厨房里面跑了出来。 　　眼看着彭国富正咄咄逼人地对着侯耀民，彭国英眼睛立马红了起来，冲上来就护在了侯耀民的跟前：“大哥，你是这是在做什么？爸妈都没说什么话，你怎么能这么说？” 　　之前彭国英回来的时候，心里面还有些忐忑不安，害怕彭进步和林静两人为难侯耀民，那个时候侯耀民还安慰彭国英，说这件事情到底是他们两个人做的不对，就算林静和彭进步二人要为难他，他也不会多说些什么，到时候擎管受着就是。 　　“我娶了你这么好的媳妇，岳父岳母会有不满也是很正常的，我跟你保证，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反驳，毕竟像是你这么好的女人，不经历七七四十九难，哪里真正能娶回家门来？” 　　侯耀民的话让彭国英的心里面酸酸的，越发感觉到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深情厚谊，她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侯耀民这么好的男人了，她心里面也暗自下了决定，如果回家之后自己的父母真得要为难侯耀民的话，那大不了自己就带这侯耀民离开，不管怎么说，他在日化厂也算是个体面人，总不能因为跟自己结婚了就要被家里人刁难。 　　侯耀民一心一意地为她着想，她别的事情做不了，至少在这样的事情上也能护着自己的男人。 　　不过好在回来了之后，虽然林静和彭进步他们两人的面色都不大好看，可是彭国英豁出脸皮来放软身段撒了撒娇，然后和侯耀民说了一些好听话哄着他们夫妻二人，他们两个人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难听的话，还留了他们吃午饭，而且看林静张罗着的饭菜，也是招待贵客才有的。 　　想来他们两个虽然心里面还是听不痛快的，可到底还是接纳了侯耀民的存在。 　　但是彭国英没想到爸妈两人都没有为难侯耀民，结果彭国富却在这里找茬，他一个当大舅哥的找什么茬呢？ 　　“大哥，你不能这样，今天是我头一次带爱人回来的日子，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你怎么着也要给我几分面子吧？你这么训斥他，岂不是把我的脸放在地上踩，你还有没有把我当成是妹妹了？” 　　此时的彭国英战斗力爆表，对着自己的哥哥就是一顿狂喷，她气得柳眉倒竖，那架势就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冲上来和彭国富掐架。 　　随后从厨房跟出来的林静听到这番话之后，嘴角勾了勾，面上露出了一抹略带讥讽的笑容，她将自己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慢条斯理地说道：“国富，这是你妹妹头一次带她的爱人上门，你说话客气一点，别惹你妹妹不痛快了，要是她不痛快了，谁知道下次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彭国富闻言，面上的神情更是一言难尽，不服气地说道：“什么爱人，我才不承认，娶妻之前都没有上门请示我们，现在莫名其妙当什么爱人？这事儿要说出去谁能信？” 　　哪家嫁闺女的时候那方不要多上门几次？就算那自由恋爱的，男方也这也得上门来谈一谈彼此的婚事儿。 　　结果他这妹妹倒好，之前李静不同意让她带着对象上门，结果她自己却偷了户口本出去结婚，彭国富不相信自己的妹妹胆子能那么大，在他眼里妹妹是在听话不过的，肯定就是这个男人欺骗了自己的妹妹，他的岁数比自己还大，怎么能舔着脸叫自己大哥？这人的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行了，事情都到现在这样了，你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坐下吧，咱们好好聊聊天，等会就能吃饭了，而且你瞧方科长还在这里呢，你也不怕丢人。” 　　林静一锤定音，让彭国富坐下说话，彭国富哪怕心中百般不情愿，最终还是闷闷地坐了下来，而方正业则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大约是刚刚被针对过，侯耀民显得极为局促不安，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他这个样子，彭进步常叹了一口气，勉强朝着侯耀民笑了笑，示意他坐下。， 　　“小侯是吧，你坐下，国富他不是有意的，毕竟他妹妹结婚的事情他早之前也不知道，突然得知消息，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你也甭怪他。”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是我没有做好，您千万不要责怪大哥，这不是他的错，都是我的过错。” 　　彭进步笑了笑，并没有搭话，而是再次示意他坐下来。 　　侯耀民忐忑不安地坐下了，他身体绷得紧紧地，显然还在紧张。 　　原本彭国英是要回到厨房里面帮着林静干活的，可是看到侯耀民这种忐忑不安的模样，她生怕侯耀民吃亏，便也没回厨房，而是径直走了过来，挨着侯耀民的身边坐下了。 　　“小英，你还是回到厨房去帮伯母干活吧，伯母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别让她累到了。” 　　侯耀民低声开口说道，想让彭国英到厨房去帮林静做活，然而彭国英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厨房里面也没什么活好做，而且那些活计我妈都已经做惯了的，不要我帮忙她都能做得好，你这里我不放心，我还是在这儿守着你的好。” 　　她现在都已经嫁给了侯耀民，两人领了证，现在是国家承认的婚姻关系了，不管家里人有再多的不痛快，至少面上也能过得去，侯耀民对她那么好，彭国英不想他受委屈。 　　尤其是这些委屈还是自己家里人给的，彭国英更是无法容忍。 　　侯耀民心生感动，忍不住抬起手来握住了彭国英的手，轻声说道：“小英，谢谢你。”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关系看起来极为亲密，任凭谁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样子都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感情极好 ，而方正业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在他们身上绕了一圈，接着又收回了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只当这一切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彭国富倒是气得不轻，可是不管是林静还是彭进步，他们都不想让他继续说话得罪侯耀民。 　　其实彭国富也明白，现在两个人证都领了，已经是铁板钉钉了，再说了，他现在说这些话，除了将彭国英月推越远，确实没什么用处，要知道现在彭国英整个人的心思都在侯耀民的身上，他们要是再针对侯耀民，那就是彻底把这个亲人推给了侯耀民。 　　女人结婚了之后本就向着自己的男人，若是他们还不对她好一些，她这心就更偏了。 　　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彭国富心里面还是憋屈的要命。 　　彭进步像是没看见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着侯耀民，说话的时候态度客气而又疏离，虽然谈不上多么亲热，但是至少也没什么敌意，那副样子就像是对待平日里上门的普通客人一样。 　　“伯父，我……” 　　侯耀民口中喊着伯父，然而彭国英却觉得伯父这两个人听起来十分刺耳，她扯了扯侯耀民的胳膊：“耀民，现在我们都已经结婚了，你怎么还能叫伯父呢？跟我一起叫爸，叫伯父太生疏了。” 　　然而侯耀民闻言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情，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将目光转向了彭进步，似乎等待他开口。 　　然而彭进步像是没看到他的目光似的，淡淡地开口说道：“不过是个称呼而已，我觉得叫伯父挺好的，不用特意改口。” 　　这话一说出来，侯耀民没什么大反应，不过彭国英便有些不痛快了，扬声说道：“爸，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两个人现在都结婚了，结婚证都还热乎着呢，你怎么能让耀民不改口呢，这要是不改口，那成什么了？？” 　　彭进步对待侯耀民的时候态度还算是客气疏离，但是听到自家闺女这么说的时候，彭进步转头看向了彭国英，面上的表情便随之发生了变化。 　　“嫌我态度不好？那我问问你，你结婚的时候有跟我和你妈说吗？你们两个让双方父母见过面了吗？你们有正式举办婚礼吗？亲朋好友都知道你们结婚的事儿吗？既然都没有，那又为什么要让我们接受他改口？你难不成还想逼迫着我跟你妈两个人认下这个女婿吗？” 　　“你要跟他结婚我阻拦不了，但是我接不接受他的改口，这一点我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彭国英没成想自己爸爸先前表现的一直十分客气，却没想到这种时候竟然态度这么决绝，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提高了声音说道。 　　“可是我们已经领证了，现在我们就是夫妻了，他要是不改口，那成什么了？” 　　她以为自己和侯耀民两个人领过证之后这事就是铁板钉钉了，不管林静和彭进步两个人心里面如何不痛快，总归是没法子，只能接着捏着鼻子认下来。 　　木已成舟，他们又能有什么法子？ 　　却没想到彭进步虽然态度不错，对着侯耀民的时候也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现在却不肯让侯耀民改口，要是侯耀民一直叫他伯父的话，那成什么了？这事情要传出去了，岂不是要丢了大人？ 　　“你们两个人结婚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跟你妈两个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你现在带着他回来了，我承认他是你的爱人，同时也把你们当客人，你要愿意叫我们爸妈，那就由着你，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也随便你，要是也想要叫我们伯父伯母，那也无所谓，反正我们管不到。” 　　彭国英的脸都白了，压根就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的嘴巴张开，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此时侯耀民却抓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 　　“小英，伯父伯母显然心里面还有气，他能让我们进门已经很不错了，你别与他们对着干，这样会伤感情的。” 　　彭进步笑了笑，淡淡地开口说道：“有句话你倒是说错了，不是我们让你们两个进门的，而是彭国英自己拿了钥匙开门进来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夫妻并没有直接开门让他们两人进来，是他们二人自己不请自入的。 　　彭国英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的眼睛登时红了起来，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今儿她是真心实意地要带着自己的爱人回来给父母瞧瞧的，也是真心实意想让父母祝福她的，可是谁能想到自己爸爸在侯耀民的跟前竟然给她来了这么一手。 　　她心里面委屈得要命，觉得侯耀民也跟着自己一起受了委屈，当即便想拉着侯耀民一起离开——这样瞧不起他们两个的家，她还不想待了呢。 　　不过侯耀民却还是将彭国英给拦住了，好说歹说让她冷静了下来，不过接下来彭国英便一直冷着个脸，把自己的不痛快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然而彭进步却像是没瞧见似的，若无其事地与侯耀民说着话，等到饭菜上桌了之后，又张罗着大家一起上桌吃饭。 　　彭国英心里面憋屈，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连筷子都不拿。 　　她的意思很明显，现在她生气了，就是要耍脾气甩脸子，以此来表达她的强烈不满。 　　若是换了之前，林静怕是要跟自己这个闺女吵吵起来，可是经过早上彭进步险些没了呼吸的事儿之后，林静此时冷静地吓人。 　　这当闺女的不管他们两口子的死活，他们还能自己跟自己怄气不成？要林静说，彭国英这完全是被惯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心里面全都是自己，稍不满意，就拿这种样子对付自己的父母，但凡她有一丁点儿在意他们两口子的反应，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林静和彭进步只当看不见彭国英的作妖，彭国富有心要说什么，不过看到自己父母的态度，他也当做是没瞧见，默默地低头吃着饭。 　　至于方正业，他就像是个透明人似的，存在感几近于无。 　　一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吃完了，饭后彭国英片刻都不想待，拽着侯耀民就离开了家。 　　她这辈子都不想回到这个伤她心的地方了。 第78章 　　“耀民, 对不起，让你跟我受委屈了，要是早知道我爸妈这么不讲理, 我就不带你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彭国英内疚的要命, 不停地对着侯耀民道歉，她本以为自己的爸妈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可是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那样对待侯耀民。 　　一想到之前在自己家里面侯耀民那低三下四的样子，她就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 　　都是她不好, 是她让侯耀民受委屈了, 她怎么就那么糊涂, 没想好就把侯耀民带来受委屈？她明知道自己爸妈是什么样的势利眼, 可是心里见面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彭进步和林静两个要是爱她的话，一定不会为难侯耀民的。 　　结果是她自己想当然了, 害得侯耀民跟着她一起丢人现眼。 　　眼见着彭国英说着说着眼泪都流出来了，侯耀民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细心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嘴里则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 你不要自责了, 我又没有怪你？我知道你是好心，是你的爸爸妈妈不讲理，这事儿怪不到你身上来的。” 　　“不管他们做得再不好, 总归他们是你的长辈, 我们是做小辈的, 顺着他们一点就是了, 难不成还真要跟他们硬刚吗？” 　　“好啦好啦, 你也别哭了，要是再哭下去，那可就不好看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不乐意嫁给我呢。” 　　彭国英闻言，破涕为笑：“你就会笑话我，我哪里不乐意嫁给你？我只是，我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也没能把话给说完，侯耀民好声好气地安慰了她几句，总算是把人给哄好了。 　　“你爸妈现在还在气头上，给我甩脸子也是正常的，等过段时间我们在过来几趟，好好磨一磨他们，这做父母的哪里有真和自己女儿过不去的？他们只是一时间没有拐过来这个弯儿而已，你别跟他们计较。” 　　彭国英点了点头，越发觉得侯耀民温柔体贴，跟他相比较起来，自己父母简直就是蛮不讲理的□□者。 　　要不是因为侯耀民劝说着她，说婚姻要得到父母承认和祝福才好，她压根儿就不想在踏入这家门一次，以后就只当没有他们这门亲戚了。 　　反正侯耀民对她很好，公公婆婆对待她也跟对待亲闺女一样，态度好得不得了，就算不回来，她也不怕没人疼她。 　　侯耀民牵着彭国英的手，浅笑盈盈地看着她，仿佛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存在。 　　“彭厂长，您是说他们两个进来的时候您和林姨并不在家？” 　　等到那两个人离开了之后，方正业便凑到了彭进步的身边，低声询问了一句。 　　彭进步点了点头：“是啊，英子有家里的钥匙，她是自己打开门进来的。” 　　他和林静都得上班，哪里能有时间在家里面等着？不过因为早上他晕过去的事儿，林静不放心让彭进步去开会，便让副厂长赵宏国带着秘书去了，而他则留在封工好好休息一番。 　　后来他们下班回来的时候，便瞧见了已经等在家里的彭国英和侯耀民，可是这种时候人来都来了，他们也干不出来把人给赶出去的事情，只能捏着鼻子留他们在家吃饭。 　　听到这番话后之后，方正业沉吟了片刻，问彭进步自己能不能将整个家里查探一遍。 　　虽然并不知道方正业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来，但是彭进步知道方正业不是那种会做无用功人，他立马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以。” 　　之后方正业便展开了一番地毯式地搜查，最后在书房和卧室里面分别发现了两枚窃听器，他顺手破坏了窃听器，确保其无法发送信号，然后方正业将其放在了彭进步的面前。 　　当看到这两个东西的时候，彭进步的脸色立马变了，他抬头看着方正业，颤声说道：“正业，这是怎么回事儿？” 　　人都走了，方正业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他将侯耀民的身份说了出来。 　　“那个侯耀民就是城西黑市里的那个侯哥，您刚刚说之前国英带着侯耀民先进了屋子，我怀疑这两枚窃听器就是他安装的。” 　　此言一出，彭进步大受震动，他猛地站了起来，失声说道：“你说什么？他是城西黑市的那个侯哥” 　　方正业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 　　“确实是他，我之前去黑市的时候跟他见过一次面，听过黑市里面的倒爷喊他侯哥，他确实就是那个男人。” 　　如果之前彭进步只是不满意这个女婿的话，那么现在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侯耀民究竟知不知道彭国英的身份，他跟彭国英结婚又是因为什么？ 　　先前方正业将城西的事情告诉了自己之后，彭进步就将这事儿汇报了上去，上头的领导已经组织了调查组进行调查。 　　如果侯耀民真的是手眼遮天，背后的实力真有通天之能，那未必不知道调查组的事情，而他和彭国英结婚的这个时间点太过巧合了，再加上这两枚窃听器，已经足够证明侯耀民的心思不纯。 　　正在厨房里面洗碗的林静听到动静出来，看到彭进步的脸色难看，她急忙走了过来，倒了药给彭进步吃，嘴里面则说道：“老彭，你别生气，啥事儿都不值当你生气的，万事儿都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林静还以为彭进步又因为彭国英的事情生气，便想劝说着他想开一些，甭为这些不值当的人生气。 　　要说林静生彭国英的气吗？她是真生气，可是知道彭国英真偷了户口本去领证结婚之后，再加上亲眼瞧着彭进步被气晕了过去，差么点儿他就要被活活气死了，那一瞬间，林静突然就想开了。 　　她自认为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对不起彭国英的地方，虽然生的是一男一女，可是她从未亏待过彭国英这个女儿，也从未有过重男轻女的时候，有时候甚至宠爱这个女儿比疼爱儿子更甚一些。 　　彭进步也是个女儿奴，对这个女儿甚至从未说过一句重话，打小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不满足她的。 　　就这么一个被他们夫妻两个捧在手心里面宠着长大的孩子，却给了他们两人致命一击。 　　她不是不知道彭进步的心脏不好，血压还高，不是不知道林静有神经衰弱的毛病，稍微积压点儿事情就睡不着觉，彭国英不是不知道这些，她是一个护士，之前她曾经无数次叮嘱过他们夫妻两个，让他们不要大悲大喜，不要忧思过度，要好好保养身体。 　　家里的硝酸甘油，速效救心丸也都是她一手准备的。 　　彭国英不是不知道自己偷了户口本结婚之后会造成什么样子的后果，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她还是这么做了，甚至今天为了让他们两口子向她妥协低头，逼迫着他们承认侯耀民的身份，她甚至给他们两个甩脸子，耍脾气。 　　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孩子孝心似乎都是有限的，彭国英只想着自己痛快，只想着要满足自己的心思，却不会顾及到他们两口子。 　　林静的心已经彻底冷了。 　　想到这里，林静突然苦笑了一声，她觉得某方面来说，彭国英的冷漠冷血和她还真有几分相似，就比如她吧，之前还为这个女儿操碎了心，可是一旦想清楚了这个女儿对待他们两口子并没有那么上心，甚至为了一个野男人不顾他们的死活时，林静对她的那些感情也就彻底湮灭了。 　　就当过去那么多年的感情是喂了狗——林静这么想着，嘴上却说道：“彭国英和她那个男人的事情你甭想了，就当是个亲戚来往吧，反正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他们如何，跟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 　　彭进步没好说侯耀民的事情，他胡乱地应了两句，带着方正业去了书房商量事情。 　　而林静则在餐桌旁边坐了挺久的，等彭国富从卧室出来，准备去上班的时候，他被林静叫了过去。 　　“国富，你回头去买几把锁，把咱们家里的锁全都换了。” 　　林静吩咐了这么一句后，便又转身进了厨房忙活了起来。 　　彭国富愣住了，犹豫了半晌后，还是走进了厨房，看着正忙活着收拾厨房的林静，彭国富讷讷地说道：“妈，咱们这锁用了也没有多长时间，真要换了啊？其实咱们也犯不着花这样的钱不是？” 　　然而林静头也不回地说道：“没什么，家里这钥匙被外人拿在手中，人家想进家门就进家门，要是哪天家被人搬空了都不知道，还是换个锁的好，你去买吧，回头我给你报销。” 　　林静的声音很平静，并不像是置气的样子，可她越是这样，彭国富心里面越是不安，他也明白了林静这是来真的，想到之前彭国英的样子，彭国富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要先去上班，然后等到空闲下来的时候，再去买锁把家里的门锁全都换了，反正人家都不把他们这里当家了，而他们这些人都快成了拦着她通往幸福生活的绊脚石了，他们又何必上赶着呢？ 　　娇养着长大的姑娘，也该尝尝教训了。 　　方正业在彭进步家里面并没有待多长时间，下午到了上班点儿的时候，他还是准时去了保卫科上班。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忙忙碌碌的过去了，晚上方正业照例做好了晚饭送去给苏清影。 　　不过不巧的是，今儿他过去的时候，苏清影并不在办公室里面，当然，姜瑞明也不在，苏清影办公室的门锁着，他们两人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方正业询问了隔壁科室的人，说是他们两人去实验室了。 　　当然，这个实验室并不是苏清影的工作间，而是他们技术部的这些研究人员公用的几个实验室。 　　“方科长，他们进了实验室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要不然这样，你先到我们办公室坐一会儿？或者你先回去？” 　　最近这段时间，方正业经常到技术部来，这里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他了，所以便好心地邀请他到他们的办公室里。 　　方正业还没开口，一道沙哑的声音就从旁边传了过来：“方科长还是到我办公室里待着吧，你们办公室人太多，方科长怕是不自在。” 　　那个年轻的研究人员笑着说道：“也成，那就麻烦叶工了。” 　　说着，他跟方正业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开了。 　　“方科长，上次的事情谢谢你了，我这段时间忙，也没有来得及好好跟你道谢。” 　　刚刚邀请方正业到自己办公室的人是叶朝阳，张红星的事情经过调查之后，确认跟他没有关系，叶朝阳便重新恢复了工作。 　　不过他原本就显老，许是因为这次折腾，让他比之前更加苍老了几分，看着甚至都快有五十多岁了。 　　叶朝阳倒了一杯水放在了方正业的跟前，这才又说道：“沉舟是个好孩子……他只是被人骗了，我已经好好教训过他了，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就在叶朝阳还准备说下去的时候，方正业突然打断了对方的话。 　　“叶工，这么说可能有些冒犯，不过您真觉得叶沉舟的教育没有出问题吗？” 　　叶朝阳愣住了。 　　大部分的时间方正业其实并不想对其他人教育孩子的方式指手画脚，但是叶沉舟又有些不太一样。 　　“叶沉舟今年已经六岁了，我不相信一个六岁的孩子不知道破坏灭火器代表着什么，如果他只是个普通孩子的话，他未必可以悄无声息地替换了那么多的保险栓。” 　　只从刚刚叶朝阳的话里面，方正业便听出来了他的想法，他或许觉得叶沉舟只是个孩子，他做那一切都是被蒙蔽的，然而六岁的孩子已经懂事儿了，叶沉舟到底存着什么样子的心思，这并不难猜。 　　“我知道叶工或许因为工作忙的缘故，顾不上孩子的教育，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就要彻底放养这个孩子。” 　　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话方正业并不需要说得很明白，点到为止，他相信叶朝阳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若是这次的事情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没有受到足够的教训，叶沉舟怕是还会不以为然，不是非要等到孩子闯出弥天大祸的时候才能管束的，只要想管，什么时候都不迟。 　　方正业今天等的时间格外漫长，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苏清影才从实验室出来。 　　“今天的实验效果不错，姜师兄，你的建议解决了我之前的困扰，谢谢你。” 　　苏清影诚心诚意地道谢，因为解决了一个小问题，她看着姜瑞明的眼睛熠熠生辉。 第79章 　　他们在实验室里面待得时间有些长, 苏清影又一直都在忙来忙去的，导致她的头发有些乱了，姜瑞明极为自然地伸出手去, 想要将苏清影散落下来的头发将她别到耳后。 　　苏清影注意到了姜瑞明的动作，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 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姜瑞明的手，接着她自己抬起手来，将散落的头发别在了耳后。 　　“姜师兄, 你下次还是别这样了, 不合适的。” 　　姜瑞明闻言, 若无其事地将手收了回来, 接着像是无意一般说了一句：“可是你过去好像并不在意这个的，这次是怎么了？” 　　难道真是被方正业影响的吗？还是说结婚之后的苏清影变得跟过去不一样了？ 　　“姜师兄，我什么时候给了你一种我过去不在意这种行为的误解？当初在苏国生活了那么多年, 我们两个人之间也只是正常的师兄妹关系，姜师兄你这样说，好像我们之间产生过暧昧关系似的。” 　　苏清影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其他的什么意思, 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毕竟过去在苏国的时候, 姜瑞明和其他的那些师兄师姐确实很照顾苏清影，但是这其中的边界苏清影也是知晓的。 　　出于师兄师妹之间的照顾和越了线的暧昧那是不同的。 　　姜瑞明听到这番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 他看着一脸认真的苏清影, 开口说道。 　　“清影, 你想多了, 在我心里面你就是个小妹妹, 我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出去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呢……” 　　姜瑞明的意思也很明白，他从始至终就只是把苏清影当做当年的那个小师妹一样对待，并没有其他什么不好的想法。 　　然而苏清影却定定地看着对方，那双漂亮的茶褐色眼睛里清楚地映出了姜瑞明的模样。 　　“姜师兄，如果你对其他的女同志没有做出过这种行为的话，并且认为对她们做这样的动作不合适，那么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还是说姜师兄并没有把我当做一个女同志？” 　　实验室门口的灯光很昏暗，这种昏黄色的灯光往往会带来一些暧昧的氛围，此时两个人的身影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下，便透出了些许暧昧之色。 　　然而虽然苏清影就站在姜瑞明面前一米远的地方，她安安静静站立在那里模样一如姜瑞明记忆之中的那般美好，可是她浑身上下流露出来的那种疏离感却在不断的提醒姜瑞明，他们两个人现在已经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不动声色地试探被苏清影发觉到了，并且对方在察觉到他试探的那一刻，便直接表明了立场。 　　“看来我们的小师妹终究还是长大了，好的，我明白了，下次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是我没有保持好界限。” 　　说着，姜瑞明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苏清影之间的距离，表示自己对她依旧跟过去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苏清影觉得现在的姜瑞明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算起来其实他们已经有四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了，在苏国时候大家一心求学，努力的学习知识，那个时候他们大家是最为单纯的，而各自分开之后，他们好像又变得跟过去有些不太一样了，一种陌生的感觉深腾而起，苏清影此时觉得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显得格外陌生。 　　原本因为解决了一个问题而变得轻松愉悦的氛围此时突然变得沉闷了起来，刚刚姜瑞明的试探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东西，让二人之间变得生分了起来。 　　“清影。” 　　就在尴尬的气氛不断蔓延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他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尴尬，苏清影回头，便看到方正业拎着饭盒从暗影之中走了出来。 　　当看到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时，苏清影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了下来，紧接着她飞快地来到了方正业的面前。 　　“不好意思，正业你是不是等很久了？今天我跟姜师兄到实验室去了，不过我跟隔壁办公室的人说了让你回家等我，你难道还是在这里等到了现在吗？” 　　方正业看到苏清影的头发有些乱，便将手中的饭盒递到了苏清影的手中，然后极为自然地帮着苏清影将散乱的头发重新整理了起来，而苏清影就这么乖乖地任由着他帮着自己整理着散乱的头发，嘴里则说道。 　　“头发长了真得很碍事，哪怕梳起来了，可是做实验的时间长了还是会变得乱糟糟的，不如我干脆剪一个短发好了，剪成像你这样的平头，好打理也不会乱糟糟的。” 　　方正业将苏清影一头青丝重新挽了了起来，又用黑色的夹子固定好，听到她的话之后，方正业点了点苏清影的额头说道。 　　“剪成我这样的短发？你难道舍得？短发穿裙子可不漂亮了。” 　　苏清影是极为爱漂亮的，这一点从她家里面那无数条样式各异的裙子就可以看得出来，而每次搭配不同的裙子时，苏清影还会特意梳一个配套的发型，这么一个爱漂亮的姑娘能舍得将自己这一头长及腰部的黑发剪短？ 　　想着自己短发穿裙子时候的样子，苏清影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 　　其实要不是因为爱漂亮的话，她早就将这一头长发剪掉了，现在被方正业这么一说，她更不乐意了，头发还是留着的好，爱美哪里还能有不麻烦的时候？ 　　帮着苏清影将头发整理好之后，方正业不经意的抬头看了过去，见姜瑞明还站在一旁没有离开，他挑了挑眉，讶异地说道。 　　“姜师兄，你还没走吗？” 　　姜瑞明：“……” 　　刚刚苏清影和方正业待在一起的时候，会露出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小女儿娇态，他不肯让自己碰她的头发，可是方正业帮着她将头发重新扎起来的时候，苏清影却大大方方任由着他打理自己的头发。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来迟了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许那个为苏清影挽起头发的人就会变成他。 　　姜瑞明笑了笑，开口道：“方同志，最近这段时间我和清影大概经常要到实验室去忙，你不是从事我们这一行的，应该不清楚，我们一旦做起实验的话，那是不分昼夜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当然，正在做实验的我们是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但是在外面等着的人就难捱了，下次你还是不要等着了，免得浪费时间，因为就连我们自己也都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从实验室里面出来。” 　　这还是方正业头一次听到姜瑞明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哪怕他脸上仍旧带着笑容，可是方正业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方正业的笑容未变，淡淡地开口说道。 　　“那就不劳姜师兄费心了，清影是我的爱人，我等她一会儿也没什么的，更何况我也并不觉得等她下班是多么无聊难捱的事情。” 　　说着，方正业便低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苏清影：“清影你也觉得我不该来这里等你下班吗？” 　　苏清影摇了摇头说道：“师兄想多了，最近我们的实验应该做不了多长时间，今天是因为意外，所以才导致时间延长了，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不会再有这么长时间了。” 　　“这样好了，回头我将我办公室的钥匙交给你，你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带几本书在办公室里看，或者做一做自己的工作也可以。” 　　老实说，苏清影还是很喜欢方正业来接自己下班的，忙碌了一天之后，看到他那张漂亮的面孔，总是会让人神清气爽的，尤其每次过来他还会带很多符合自己口味的饭菜，这让苏清影更加高兴，有时候甚至还在暗暗盼望着方正业赶快带饭过来。 　　“清影，你们的工作忙完了吗？我带来的饭菜已经凉了，要是忙完的话我们就回去，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工作自然是忙完了的，苏清影觉得自己没什么要跟姜瑞明说的了，剩下的工作完全可以等到明天过来再说，她看向姜瑞明，笑着说道：“那师兄我就跟正业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明天见面再说。” 　　姜瑞明点了点头，苏清影便与方正业一起并肩朝着技术部外走了过去。 　　“今天晚上我想吃刀削面，回去的话你做给我吃，臊子的话就吃西红柿炒鸡蛋，多放些鸡蛋，我喜欢。” 　　“好。” 　　他们两个人的谈话明明就是一日三餐，根本没什么营养，可是二人之间相处的氛围却极为和谐，像是他们两个人才是一个世界的，旁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侵入到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之中去。 　　姜瑞明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一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他方才一步步地朝着门口处走了过去，回宿舍的这条路很长，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脚下的路，他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就连他的脚步声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姜瑞明并不觉得自己比方正业差了些什么，更甚至于，他觉得自己才是更加适合苏清影的存在，过去那么多年，苏清影一直都没有结婚，现在突然结婚，那未必是因为喜欢方正业的缘故。 　　就像是他的婚姻一样，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少选择，有时候的一些逼不得已让他们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姜瑞明想了很多很多，他脑子里面翻来覆去的涌动着各种各样的念头，最终化作了一声长叹。 　　苏清影晚上回去没什么事情，便干脆留在厨房陪着方正业一起做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而方正业则将今天在彭进步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苏清影。 　　“她还真自己偷偷拿了户口本去结婚了。” 　　苏清影有些讶异地说道，之前她跟方正业说的时候，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她那会儿觉得虽然有这个可能，但是彭国英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结果没成想她胆子居然还真大到这种地步。 　　不过苏清影转念一想，又说道：“不过现在的关键问题不是她偷偷领证结婚，而是那个侯耀民的身份问题。”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太过巧合了，苏清影觉得侯耀民是蓄意接近彭国英的可能性非常大，或许是因为调查组已经开始调查他，这才着急地牵扯上彭进步。 　　“彭厂长怎么说？” 　　方正业手中拿着揉好的面团，另一只手拿着一把薄薄的小刀，锋利的小刀在他的手里面像是有生命似的，一根根白色的面条如同鱼跃龙门一般飞入了滚开的锅里面。 　　“彭厂长已经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了领导，如果那个侯耀民真有什么问题的话，应该是连累不到彭厂长的。” 　　苏清影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感情好，彭厂长人挺好的，希望这事儿不好牵扯到他。” 　　错是彭国英犯的，彭进步并不知情，按理来说应该是连累不到彭进步的，只不过万事儿都有意外，彭进步将方正业叫到书房的时候，十分严肃地跟他说了一件事情。 　　“现在政策变动很大，依照以往的例子，我应该是不会被牵扯到的，但是政策上的事情说不准，我也不怕跟你透个底，这件事情说不好就能连累到我的身上。” 　　彭进步设定了最坏的可能，如果这事儿真牵扯到了彭进步，他便让方正业早做打算。 　　“清影在我们封工两年，平心而论，我是相信她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我这么想的，清影之前的经历终究是个雷，如果有心之人抓住这个把柄，她绝对逃不过去。” 　　彭进步在封工做厂长，肯定是会想方设法护住苏清影的，毕竟毫不夸张地说，苏清影一个人就抵得上一整个封工，有她在，封工绝对可以蒸蒸日上。 　　但如果彭进步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话，他便顾不上苏清影了。 　　“正业，我不知道当初你为什么会选择从部队退回来，不过你当初在部队上的人脉还是在的，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趁早想办法联系一下过去的关系。” 　　彭进步透露出来的信息让方正业知道，这件事情后续可能会引发的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苏清影。 　　这些只是假设，未必会发生，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他也会想办法护住苏清影的。 　　毕竟她是自己的妻子，是他的爱人，是他这辈子都要保护的人。 　　晚饭太过好吃，苏清影吃的有些撑了，她懒洋洋地缩在那里不想动弹，结果却被方正业给强行带着到外面散步消食。 　　被迫散步的苏清影：“……” 　　他比自己父母管得都要多！ 　　“饭后一百步，活到九十九，我们能回去了吧？” 　　“再走一会儿。” 　　苏清影：“……” 　　当天晚上，苏清影重新把两个人的被褥分开了，一东一西，相隔甚远，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然而睡下还没多久，苏清影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我冷了。” 　　方正业心领神会，他的被褥还在西边儿靠墙的位置，不过那里也只有孤零零的一床被褥罢了。 　　李明光终于可以回去工作了，虽然离开这间独属于后勤部部长的办公室没多久，可是李明光却觉得像是过去了一辈子似的。 　　就在他闭着眼睛享受着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李明光立马坐直了身体，沉稳地开口说道：“请进。” 　　办公室的门打开，副部长周继和抱着一摞账本进来，放在了李明光的办公桌上。 　　“李部长，这是最近这段时间我们部门的出入账记录，您看一看。” 　　周继和将这些账本放下来后，又说了一件事情：“彭厂长说了，技术部那边儿需要新建一个厨房，我们得做个计划书交上去，之前是我在做，不过李部长回来了，这事儿还是您接手的好。” 　　原本李明光还有些忐忑不安，觉得自己就算回来了，说不定也会被架空，现在周继和将所有工作都交还到了自己手里面，李明光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看来方正业那边儿确实是出了大力气的，要不然的话他工作不会这么轻易回来的。 　　只是高兴了没一会儿，他想到被方正业弄走的那些东西，那点的快活劲儿立马就消失不见了。 　　算起来，他还是亏的，看来还是要想办法尽快把这些东西给捞回来。 第80章 　　重新接手了之前的工作之后, 李明光心神大定，他琢磨着这次的事情应该是方正业帮的忙，当天晚上干脆便拎了两只鸡去了方正业家。 　　这一次他跟上次可不一样, 并不怕被人看见，大大方方地在吃饭点过去的, 结果等到了方正业家门口的时候，房门却是锁着的，方正业根本不在家。 　　方正业不在家，李明光没好离开, 便拎着两只鸡等在了门口, 他这么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就在李明光等得心烦意乱的时候, 他终于瞧见了方正业的影子。 　　而此时李明光因为蹲的时间太长，两条腿都没了知觉，站起来的时候脚一软又跌在了地上, 模样看起来甭提多狼狈了。 　　好在那两只鸡拴得结结实实的，他这么一番折腾，那两只鸡倒是没跑了, 方正业看到李明光这狼狈的样子, 有些奇怪地问道。 　　“李部长, 你待在这里做什么？” 　　李明光过去甭提多风光了，都是人家求他，没有他求人的时候, 他哪里干过拎着鸡在人门口等着送礼的事情？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他有求于人, 便只能打着哈哈说道。 　　“也没什么, 这不是有亲戚拎了两只土鸡过来, 我记得方科长喜欢吃鸡, 便特意给你送了过来。” 　　方正业恍然大悟：“原来李部长是特意来找我的，你说你这也太客气了，其实真没必要这样。” 　　说着方正业便打开了院门，将李明光让了进来。 　　李明光笑呵呵地跟方正业寒暄了两句，这才注意到跟方正业一起的苏清影，便急忙和苏清影打招呼。 　　“苏工，真是好久不见。” 　　苏清影朝着李明光点了点头，又说自己还有工作要做，然后便回了书房，从头至尾她对李明光的态度都十分冷淡。 　　而李明光已经习惯了，场子里面的人，谁不知道苏清影是个高冷美人，能跟你打招呼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能指望人跟你聊天？ 　　更何况他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找苏清影的。 　　“方科长，这次我能回去工作那可是沾了你的光，真是谢谢你了，小小心意还请你收下。” 　　说着李明光像是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然后将其朝着方正业跟前推了推，看到他那一脸谄媚的模样，方正业挑了挑眉，将那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拿了过来。 　　盒子一入手方正业便察觉到重量不太对，他不动声色地将盒子打开，便看到盒子里面放着四条拇指大的小黄鱼。 　　方正业的瞳孔瞬间睁大，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随即他收敛了面上的喜色，将盒盖重新盖上了。 　　“李部长，你这是做什么？你能重新恢复工作，那是因为你自己能力的问题，跟我可没多大的关系，这份礼可是太厚了一些。” 　　然而李明光看到方正业这样子，却暗自唾弃了两声，他口口声声说这礼太厚了，却丝毫没有将木盒子还回来的意思，这家伙的贪财程度比自己还要高上许多。 　　要知道当初李明光看到这么多钱的时候，根本就不敢伸手，后来还是经过了一番艰难的心理斗争之后才敢将东西收下了，方正业可倒好，嘴上说着不好拿，但是拿盒子的手却稳得很。 　　他笑呵呵地说道：“方科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这工作到底怎么恢复的，咱们两个心知肚明，方科长你也不必跟我这么客气，以后指望着你的时候还多着呢。” 　　“那怎么好意思？” 　　嘴上这么说着，方正业已经顺手将那盒子给揣进兜里面去了，动作娴熟无比，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似的。 　　看到这一幕之后，李明光的嘴角抽了抽，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之色，不过很快他便想明白了，对于他来说，方正业越是贪婪对他越有好处，不怕贪婪的人，就怕油盐不进的，只要有弱点，那就不怕拿不下他。 　　李明光又陪着方正业东拉西扯的说了不少的话，而方正业则像是没发觉他在扯闲篇儿似的，跟着他一起闲聊，不过说着说着，李明光最终还是将话题绕到了正路上。 　　“方科长，技术部那边要盖个厨房的事情，你知不知道这回事儿？” 　　听到李明光的话之后，方正业想了想说道。 　　“知道，这事儿彭厂长之前跟我说过，他说从技术部到食堂那边实在太远了，便想干脆直接在技术部那里盖个小厨房，然后安排专人过去烧饭。” 　　要知道技术部的这些研究人员和其他各个部门的工人可不一样，大部分的时候他们都是能按时按点下班 ，但是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一旦他们开始进项目的时候，经常会错过饭点，而食堂过了饭点就不会再供应饭菜了，技术部的人就算过去，要么吃点残羹剩饭，要么干脆什么都没有。 　　而他们的家属基本上也都是要上班的，谁也没有那个功夫在家里面伺候他们，也就导致了研究人员在进项目的时候吃喝经常跟不上。 　　彭厂长的意思是在技术部这边单独办个食堂，专供技术部人的伙食，保证他们可以吃得上可口的饭菜。 　　说着方正业有些奇怪地看了李明光一眼：“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这件事应该是交给你们后勤部去办了，你问我这个做什么，我们保卫科不负责这种事情。” 　　李明光看了方正业一眼，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们保卫科不负责这种事情了，但是你想技术部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咱们封工最重要的地儿，肯定不能让建筑队随便进去的。我是这么想的，盖个厨房也不需要多么大的技术，我们把需要东西采购回来，方科长你领着保卫科的一些人过去把厨房盖起来如何？” 　　方正业指了指自己，有些好笑地说道：“李部长你是怎么想的？我们保卫科是负责封工安全的，哪里会这些事情？” 　　然而此时李明光脸上的笑容却收敛了一些，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方正业，缓缓说道：“张科长，技术部总共才多少人？厨房要不了多大，这活儿是个人都能干，你们保卫科的人肯定也可以干的。” 　　方正业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李明光，二人都没有在说话，客厅里的气氛变得紧绷起来，而李明光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在方正业的口袋处绕了一圈。 　　真以为这小黄鱼是那么好拿的吗？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聪明人就该知道如何选择，方正业突然便笑了起来，他探身过去，用力地拍了拍李明光的肩膀。 　　“李部长，我明白了，你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保管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 　　见方正业如此知情识趣，李明光也跟着笑了起来，二人相视而笑，气氛甭提多和谐了。 　　该说的事情差不多已经说完了，李明光也就没有继续呆下去了，他和方正业打了声招呼，起身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路上，李明光嘴里哼着小曲，心情甭提多好了，办成这事儿之后，想来他之前做的事情就可以一笔抹消了，现在的方正业等于跟自己处在同一条船上，不怕他在作什么妖了。 　　现在的李明光恨不能自己整个人都和方正业绑成一堆儿去，他们两个人绑得越严实，那他沉船的可能性就越小。 　　“他走了？” 　　直到李明光离开了之后，苏清影方才从书房里出来，她这人演技不大好，怕对着李明光的时候露出什么马脚来，便干脆以工作为名躲到了书房里面去。 　　方正业将苏清影拉着坐到了自己身旁，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了那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放在了茶几上。 　　“猜猜这里是什么？” 　　听到这话之后，苏清影看了一眼那个平平无奇的小盒子，沉吟片刻后说道：“这里面装着的是金条吧？” 　　方正业挑眉：“你听到我和李明光的对话了？”不然的话他是怎么猜到盒子里面装的是金条的？ 　　苏清影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听到你们在说什么，这房子的隔音效果还是挺好的，不过这么大点的盒子若是装钱的话，应该装不了多少东西，古董之类的话你未必能有欣赏的眼光，其他的东西掺假又太容易，算来算去装金条是最合适的，既能证明价值，也不会占据多少的空间。” 　　她分析的倒是有条有理，方正业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毫不吝啬地夸道：“我们苏工就是聪明，随随便便就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没正行，你还没跟我说李明光找你是做什么的。” 　　苏清影说着，顺手把凑过来的方正业给推开了，示意他赶快说正事儿，而方正业将苏清影捞过来坐在自己的怀中，这才把李明光刚刚说的事儿给说出来。 　　“在技术部里面建一个小厨房？” 　　她脸上露出了浓浓的讶异之色：“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方正业笑了笑，说道：“彭厂长决定的，还没通知你，你觉得不合适吗？” 　　苏清影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挺好的，技术部里面的空间挺大的，建一个厨房也需要不了多大的面积。” 　　而他们技术部的研究人员其实算起来也没有多少供，应他们这些人吃饭并不需要多大个厨房，里面的人员配置也不需要多么复杂，最多四个人便可以张罗开了。 　　不过这件事情她之前从来都没有听过什么风声，彭进步是什么时候想要单独给他们建一个厨房的？ 　　要知道他们技术部在封工之中所享有的待遇是最高的，之前其实就有人酸过，说大家都是工人阶级，厂子里给技术部的待遇好得有些过头了。 　　现在又额外给他们弄了一个小厨房，那厂子里其他的工人不会有意见吗？ 　　苏清影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她听过技术部研究人员的抱怨，但是这事儿确实也不好解决。 　　毕竟将他们技术部单独隔出来可以说是为了保密，可是为他们单独弄一个厨房出来就有点搞特殊化了，他们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出去吃饭，厂子里面的人都能去食堂，他们还非得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搞个厨房出来，这事要传出去了大家若没意见才叫奇怪。 　　方正业说道：“这一点彭厂长自然是考虑到了，不过为了彻底解决那些躲在暗处的毒虫，自然是需要弄一些诱饵引他们出来的。” 　　弄虚作假的话肯定会让那些人提防，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这个厨房当然要切切实实的盖起来，而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他们的厨房也就盖好了，到时候花费了人力物力的厨房总不能就此空下来，给技术部单独弄一个吃饭的地方，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更何况这边的厨房弄起来之后，势必是要请人过来的，不管是从原来的厨房调人还是新聘请人进来，势必会空出几个工作岗位来的。 　　为了这几个空的岗位名额，最终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一举多得，这确确实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好了，这件事情有我来接手，苏工你还是全心全意将心思放在实验上吧，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我可以处理的。” 　　苏清影闻言，便没有再细问下去。 　　自打方正业结婚之后，方正堂原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先头他跟苏清影相亲的时候，许文静是百般看不上苏清影，成天想着法子让他和苏清影分开，结果现在苏清影嫁给了方正业，许文静又想了别的点子来折腾。 　　“你瞧瞧方正业比你小了一岁，人家都结婚了，你这么大岁数的人还光杆子呢，我不管，你赶快去给我找个媳妇儿回来，我等着要抱孙子呢。” 　　方正堂原本是瞒着自己和苏红玉的事情，想着等到两个人的关系稳定下来，他们处得差不多了，然后再将自己和苏红玉的事情告诉许文静。 　　结果许文静成天催他找对象，甚至还开始找人扒拉合适的女同志给他，方正堂没办法，只能将自己和苏红玉处对象的事情给招了。 　　要说这许文静也是个拧巴性子，之前方正堂和苏清影处对象的时候，她觉得方正堂和苏红玉处都比跟苏清影在一块好，可是现在苏清影嫁给方正业了，许文静又开始想歪点子了。 　　“苏红玉的家庭条件不好吧？” 　　这不，她开始挑剔起了苏红玉的家庭条件来，觉得他们一家就是普通的工人家庭，配不上他们家。 　　“这门婚事儿我不同意。” 第81章 　　许文静也是真急了, 她怒火冲天地看着方正堂说道：“反正这件事情我不同意，苏红玉那人家庭条件不好，而且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工, 她配不上你，你不能跟她在一块, 你能找个更好的姑娘。” 　　有了苏清影在前面对比着，许文静对儿媳妇的要求生生拔高了许多，要说起来，苏红玉还真是比不上苏清影, 毕竟苏清影要模样有模样, 要能力有能力, 而且她还是封工的总工程师, 又是技术部的部长，除了模样长得太过招，而且工作太忙, 性子懒散，没办法照顾家里之外，许文静对她还真没什么其他意见。 　　但凡苏清影能把这些毛病给改了, 许文静都能同意苏清影进门, 但是人家性子倔强得很, 一点都没改的意思，许文静就不想让她进门了。 　　之前因为苏清影家里面的事情不会做，模样又太过勾人, 这两点让许文静很不满意, 因为这个原因, 她把苏清影其他的那些好处也都不记得了, 可是当苏清影跟方正业结婚了之后, 许文静这心里面就开始不太平了起来。 　　现在她对于方正堂的择偶标准又往上升了一个档次，别的不说，他再找的对象就算工作能力比不上苏清影，好歹家里条件得好一些女方自己个儿还得是个正式工，最好是他们厂子的人，这样一来，结婚之后方方面面也能照顾得到他们家。 　　苏红玉，那怎么能符合要求？她绝对是不行的。 　　方正堂没想到许文静要求竟然这么多，他脸色一黑，没好气地说道。 　　“妈，你的话可不能这么说，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口气，之前你还说红玉人挺不错的呢，要是她能做咱们家的媳妇儿，那也挺好的，这是你之前说过的话，怎么今天转个脸你就不觉得红玉好了，你不觉得自己太善变了吗？” 　　方正堂是真服了许文静了，之前她跟苏清影在一块的时候，许文静一直挑三拣四的，觉得苏清影这样不好，那样不行的，现在自己和苏红玉在一块了，又开始挑苏红玉的毛病。 　　感情自己跟谁在一起，许文静就挑谁的毛病，要是照着她的这种挑挑拣拣的法子，自己这一辈子都甭想娶媳妇儿了。 　　“妈，找对象是我的事情，我觉得红玉她人挺好的，我们要是过日子，那肯定没啥问题。” 　　苏红玉人也是纺织厂的女工，家里的父母都是工人阶级，她家里人也不会拖后腿，而且她跟苏清影之间的关系也不错，要是结了婚，姐妹两个成了堂妯娌，那更是亲上加亲，自己这边儿肯定是能借一点劲儿的。 　　要说方正堂对苏红玉有多么深的感情，那倒也未必，可是这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要是许文静顺着方正堂的话说上几句，方正堂也未必真的一门心思奔着苏红玉去了，可问题是许文静现在一直这里不停地贬低方苏红玉，这就让方正堂产生了逆反心。 　　自己喜欢的许文静非要贬低，一切都要照着许文静的来，那他偏偏就不这样。 　　“反正我不管，我觉得红玉挺好的，上一次我跟苏工之间的事情就是你给搅和黄了的，这一次的对象是我自己选的，反正我就看准了红玉，等两天我就上他们家门去，他们家条件没什么不好的，她的父母都是工人，弟弟还是高中生，以后再不济也能上个大专之类的，人家也拖累不到我们，反正我一定要跟她在一起。” 　　冲着许文静撂下了这番话之后，方正堂也不等许文静再说些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顺手把房门锁上，直接缩在自己房间不出声了。 　　谁能想到方正堂竟然这么硬气地冲着自己怼？之前他跟苏清影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对待过她，要是他真和苏红玉在一起了，以后这家里哪里还有她待的地方？ 　　许文静气得要命，直接就在院子里开始跳脚骂起了方正堂，但是方正常一直缩在房间不吭声，这让许文静的跳骂就显得极为可笑了，最后许文静憋屈得要命，一个人跑到房间里开始掉眼泪。 　　她觉得自己太委屈了，养了一个儿子不贴心，一门心思地要跟她对着来干，娶媳妇儿都不顺着自己的意思，以后他还能有啥顺着自己来的？ 　　至于方贤德，他向来不管这些闲事，而方晓雯则觉得许文静管得太宽了，自己大哥真没什么错，她这是纯粹无理取闹，所以方晓雯便干脆缩在屋子里面不出来，至于方正国，那更是早早便躲了出去，因此许文静蹦哒了半天，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过来安慰她的。 　　而方正堂大约是刚刚被许文静给呲儿得火气上涌，他的头脑一热，等许文静回了房间，他便便直接跑了出去，骑着自行车就往市里面去了。 　　“红玉，我跟你说，人家说这家条件挺不错的，而且这男孩也挺上进的，他的家庭条件也很好，你还是去看一看吧，说不准你们就能成了。” 　　自打苏清影嫁出去了之后，李铁兰立马也跟着上心了，她想着要抓紧将自己闺女嫁出去，而且嫁给的这男方条件一定要比苏清影的好。 　　抱着这样念头的李铁兰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家的条件不如苏清影家，而苏红玉也是方方面面都比不上苏清影，她只是一门心思想着要让苏红玉嫁个好人家，好狠狠地将苏天恩一家子的脸面踩下去。 　　方天赐也跟李铁兰的想法一样，都是想着要让苏红玉嫁个好人，所以在李铁兰上蹿下跳张罗着的时候，苏天赐也是默许的。 　　而因为考虑到自己父母的性格，所以苏红玉也并没有将自己跟方正堂的事情告诉自己的父母，生怕他们两个看准了方正堂的家庭条件，立马就要上赶着到人家里去，真到那个时候，自己还不够丢丑的。 　　原本苏红玉是想着等到把方正堂以及他家里面的人那边全都拿下来之后，自己再将这事儿跟家里面人说，却没想到她还没把这事儿办好呢，家里人就开始张罗着给她相亲了。 　　李铁兰给苏红玉说的那个对象恰恰好就是上辈子给她介绍的对象，当初介绍人说对方的家庭条件不错，家里面都是工人，男的也很上进，可是等到苏红玉嫁进去之后，才知道那家完全就是个火坑，她一辈子的大好时光都被坑进去了。 　　听到李铁兰的话后，苏红玉立马将手里面正在缝的衣服放了下来，想也不想地说道：“我今年才二十二岁呢，不着急结婚，你们这么急着要给我嫁出去做什么？再说了，你们这样着急忙慌挑出来的还能是好人不成？反正要嫁人你们嫁去，我不去。” 　　李铁兰听到苏红玉语气如此不耐烦，火气立马就上来了，她伸手就来拧苏红玉的耳朵，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说说这事儿能怪我吗？先前给你介绍的倒是个好的，结果那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你堂姐？说到底就是你自己没本事把握住男人，我这着急忙慌又给你张罗着找对象，你不说感谢我，那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呢？” 　　其实要说李铁兰多看重方正业，那倒也未必，毕竟方正业说的好听是个保卫科长，其实不就是个看厂子的，而且他也没父没母，家里面家业有限，以后能帮衬自己家的真不多。 　　当时苏红玉去跟对方相亲的时候，李铁兰就没怎么上心，现在对方跟苏清影在一块了，李铁兰心里还暗暗高兴，觉得苏清影是捡了自己家不要的男人。 　　“行了，现在方正业都跟苏清影结婚了，你还说这些话干什么？传出去对我的名声好是咋的？？” 　　苏红玉的心情不太好，想也不想地怼了这么两句，脸也跟着耷拉了下来，原本的好心情全都被破坏殆尽了。 　　“你这孩子，居然还跟我对起嘴来了，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李铁兰说着，又来拧苏红玉的耳朵，而苏红玉躲开了，顺手推了李铁兰一把，不过她到底没敢用劲，只是把李铁兰的手给扒拉开了。 　　看到自家闺女这样子，李铁兰瞪着她说道。 　　“我不管，反正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今天你肯定得去见见人才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由不得你。” 　　苏红玉知道李铁兰这人的性格，她要是决定了什么事情，那肯定是八匹马都拦不回来的。 　　自己上辈子的那个男人苏红玉压根儿就不想见，那就是个没出息的，一辈子就只是在车间里做个工人。 　　当初介绍人说得是天花乱坠，说这个人怎么怎么上进，怎么怎么有本事，肯定能做到车间主任的位置，结果折腾来折腾去，到苏红玉死的时候，男人都只是个普通工人，堪堪只是个三级技工，每个月就只拿死工资，还得靠着苏红玉的工资才能养家。 　　她上辈子已经吃了一次亏，这辈子的走向完全不同了，又怎么可能再去跟那个男人处在一对儿？她是连牵扯都不想跟那个男人有丁点牵扯。 　　“妈，你也甭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反正我把话给你搁在这儿，我是不可能去的，而且我已经有对象了，那个对象比你说的这人好上一千倍一万倍，我放着好对象不要，能要他？” 　　方正堂未来可是封工的厂长，不比上辈子的那个男人出息？她除非是得了失心疯，才会想着要找那个没出息的家伙。 　　“你说啥？你有对象了，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你什么时候处的对象，你该不会像是隔壁老牛头他家的闺女一样在外面找了个街溜子吧？我告诉你，真要是这样，我能活活打死你了！” 　　李铁兰顿时急了，叽里咕噜地就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她其实倒也不是多关心自己的女儿，只不过他们家好不容易养大了这么一个姑娘，又让她在纺织厂里面干活。 　　在这年月，有个正经工作的闺女说出去也很有面子，要是她跟一个街溜子在一块了，那街溜子能帮家里面什么忙？他们那么多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李铁兰还没等苏红玉说话，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跟方天赐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苏红玉跟街溜子混在一块了，他们得想办法管管她。 　　夫妻两个都是炸炸呼呼的人，苏天赐听到这话之后立马从房间里面跑了出来，他跟个炮仗似的冲到了苏红玉的房里，手里面还拿着个鞋底子，对着孙红玉就喊道。 　　“苏红玉我可告诉你，咱们家是正经人家，而且家庭条件也不差，你不能找个街溜子，要你真找个街溜子的话，我就算打死你也不能让你去丢人现眼。” 　　李铁兰跟着在一旁添油加醋说道。 　　“对，你爹说得对，我跟你爹可不像是老牛头那样好说话，你要敢找街溜子，我们就敢敲断你的腿！” 　　苏红玉被自己的父母搞得哭笑不得，急忙解释道。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找什么街溜子？你们以为自己女儿疯了吗？找街溜子作践自己？” 　　然而眼见着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满是怀疑，显然一副不相信自己的话，认为她所说的都是在狡辩，苏红玉也来了火气，她知道如果今天不解释清楚的话，自己的这对父母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两个人就不是那种能听进人话的家伙。 　　“行了行了，我跟你们说还不成吗？别嚷嚷了成不？这要是被人听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们呢。” 　　说着，苏红玉就将自己跟方正堂正在处对象的事情说了出来。 　　“人家家庭条件好着呢，他爸爸是封工的工会会长，妈妈也是工人，他自己还是车间主任，妹妹是文工团的正式工，弟弟也是厂里的技术工，一家子的工作都挺好。” 　　听到苏红玉说她的对象是方正堂之后，两个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李铁兰更是坐在了苏红玉的身边，眉开眼笑地抓着她的手说道。 　　“红玉，我跟你说，这么好的对象你可不能就这么错过了，知道不？你得赶快把人给抓住了，我跟你说，要不然这样，你实在不行就跟他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他绝对不敢不娶你，” 　　孙红玉知道自己老娘是个混不吝的，但却没想到她当着自己爸爸的面都能说出来生米煮成熟饭这样的话，苏红玉的脸顿时胀得通红：“妈。你说什么呢？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怎么能教我做这种事情？” 　　李铁兰混不在意地说道。 　　“这防什么事儿？遇到好男人你就得立马抓住了，生米煮成熟饭肯定就能把对方牢牢抓住，要是他敢不娶你，那你就去告他耍流氓，他立马就得怂了。” 　　李铁兰觉得自己所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年月想要嫁个好男人，可不得要想法子才成？再说了，人家家庭条件那么好，不抓紧了，人瞧不上苏红玉怎么办？ 　　苏天赐也没觉得自己媳妇所说的话有什么问题，连连点头说道。 　　“这些事情你就听你娘的，你妈这人什么都知道。” 　　李铁兰瞪了苏天赐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什么叫我什么都知道？这不是因为想着让你家闺女抓紧嫁给人家吗？要不是亲闺女，我能出这样的主意？” 　　苏红玉被自己父母这样子弄得心烦意乱，再想到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人的模样，她心里面更是憋屈。 　　若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身份地位清白，等两年时局变了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被牵连到，苏红玉还真不想要这样的一对父母。 　　在他们的眼中自己就是一颗摇钱树，弄到好男人就是他们对她的最大要求，至于她自己幸不幸福，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他们一点都不关心，只想着要是她能抓到一个好男人，他们一家子都能得到好处就行。 　　苏红玉这么想着，心里面更加憋屈了，不过一想到他们赋予重望的弟弟最后连个大学都没能考上，苏红玉心里面又觉得畅快了起来。 　　自己那个弟弟看起来挺聪明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读书的那一块料，他高考失利，连个专科都没能上，最后实在混不下去，他就跑到了革委会去混日子。 　　想到未来的事情，苏红玉愣了一下。 　　随即又想了起来，那个时候虽然苏琪玉进到了革委会，可他就只是里面一个跟着人家跑的小办事员一样，人家靠着革委会混得风声生水起，日子越来越好，可是他在里面混了半天，连人家剩下来的饭茬子都吃不上。 　　苏红玉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帮帮苏琪玉，要是他能混得好的话，不说别的，就算是只在革委会混到一个小头目的话，未来的十年间他们家日子都不会难过。 　　不过想要在革委会混出头，那也是需要成绩的。 　　随即，苏红玉想到了什么，眸光不由的闪了闪。 　　其实未来在革委会想要混出头来，说难其实也并不难，只要做出成绩来，很容易就可以升上去的，不过她现在思考的是自己是否要帮着苏琪玉得到这个机会。 　　其实苏红玉和苏琪玉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好，上辈子的时候她对苏琪玉是掏心掏肺，恨不能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苏琪玉，哪怕自己吃苦受累也要给苏琪玉最好的，就算自己结婚之后依旧是一样的。 　　她跟自己的丈夫甚至因为她对苏琪玉太好而发生过很多争吵，可是那个时候的苏红玉脑子就是一根筋似的，一门心思要对自己的弟弟好。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自己还真是蠢得要命。 第82章 　　苏红玉上辈子一直浑浑噩噩的, 打小时候开始，自己的父母就教导她要对苏琪玉好，她得全心全意爱护这个弟弟。 　　爸妈说苏琪玉的身体不好, 说她是姐姐，说她有责任照顾自己的弟弟, 弟弟就是她的依靠，是她未来能在婆家站稳脚跟的重要因素。 　　“你们两个是亲姐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他要是好, 你肯定也会跟着好的, 以后你要是嫁出去了, 在婆家有什么事情, 你弟弟也是能帮你出头的，要是你不对你弟弟好，他不记得你这个姐姐, 等回头可有你受罪的时候。” 　　年幼的苏红玉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被养大的，她觉得挺有道理的，她那会儿天真地以为, 只要自己对苏琪玉好, 她是一定可以得到回报的。 　　可是上辈子的时候, 苏红玉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一心一意的付出到底有什么不对，但是重来了一次之后，苏红玉就发现了不对。 　　她一门心思对待苏琪玉, 可是上辈子的时候, 自己在婆家跟丈夫和婆婆闹得不愉快的时候, 苏琪玉却只会和稀泥, 让她忍让, 说做人媳妇都是这样，哪个做媳妇儿的不要受点委屈？ 　　苏琪玉每一次都会让苏红玉忍耐，却从来不会为她出头，而他每次到自己家来的时候都要顺走点东西，可是他进门的时候却始终空着手，从未带过什么，因为这个，苏红玉都被自己婆家人嘲笑过很多次。 　　说这要真是走亲戚的话，就算是日子不好过，地里面的菜苗都会带两把，懂事儿知理儿的人上门的时候总归是要拎一点东西的，可每一次苏琪玉就那么光杆子过去，什么东西都没拿，而走的时候，却又那大包小包带走了不少东西，他这分明就是来打秋风的。 　　只是那会儿的苏红玉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弟弟，她一门心思认为自己弟弟是个好的，所以甭管旁人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的。 　　然而重生一次之后，苏清苏红玉的脑子却全所未有的清明了起来，苏琪玉其实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甭管自己对他有多好，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只是一门心思想要从自己的身上得好处，而当他得不到好处之后，也就自然而然跟自己断了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那十年之后当初风光无限的革委会会被清算的话，苏红玉自己就会亲身上阵了，哪里还会纠结要不要帮苏琪玉？ 　　不过，清算？ 　　想到这个，苏红玉的眉心一跳，突然就想明白了过来。 　　其实她也不需要苏琪玉帮自己做什么事情，只要他能在革委会里面站稳脚跟，至少未来的十年间时间里，他们一家都可以横着走，那个时候的好处可是实实在在的，就算十年之后他被清算了，自己一个嫁出来的女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清算的是革委会的人，她又不是里面的人，清算哪里能清算到她头上来？ 　　“你这死丫头，我们两个在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给我个准话成不成？” 　　李铁兰的声音将苏红玉走远了的思绪给拽了回来，她的神情恍惚了一瞬，抬头看向了李铁兰。 　　而李铁兰则皱着眉头看着苏红玉，不耐烦地说道。 　　“你这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事情？刚刚我都叫了你那么多次，你怎么一点回应都没有？” 　　说着，李铁梅又继续说道：“你甭以为自己找一个家境不错的人就能如何了，甭管说到哪里，你还是我闺女，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听我的才是。” 　　她怕自己这个闺女翅膀硬了之后不管他们这娘老子了，急急忙忙给她打紧板，让她知道该听谁的话。 　　“行了，这件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办，我又不是个小孩子了，哪里还用你们来教？” 　　苏红玉说着，将靠近自己的李铁兰往旁边推了推，接着才说道。 　　“我跟方正堂的事情你们都甭管了，我现在跟人家处对象，你们该想着是如何给我壮壮面子，人家家庭条件可不错，到时候要是真谈婚论嫁了，我的彩礼你们不能扣下，给我带过去的嫁妆也得要上得了台面，要不然的话我嫁出去只会丢人现眼。” 　　自己这对父母就只想着要从她的身上扒拉东西去养苏红玉，半点都不会为自己着想，苏红玉只能提前打好招呼，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底线在什么地方。 　　然而听到苏红玉这么说，那夫妻二人的眉头皱了起来，面色也变得有些不大好。 　　李铁兰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粗声粗气地说道。 　　“红玉，你不觉得你自己的这些要求有些太过分了吗？人家男方给的聘礼就是给我们的，哪里还能让你带回去？至于嫁妆什么的，随随便便弄一点不就是了，人家家里条件那么好，还缺你那三瓜俩枣的嫁妆？你莫不是想要趁机往自己兜里面扒拉钱？” 　　放进自己口袋的钱还要掏出去，这是让李铁兰没办法忍受的，明明现在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一想到未来属于自己的钱可能要再掏出去给苏红玉，她这心里面就百般不是滋味，她连连否决，不愿意把钱给掏出去。 　　不过苏红玉早就知道自己老娘是什么货色，她不动声色地说道：“跟人家相比，我们家到底差了些什么你们应该也清楚，我们两家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家庭，要是这些嫁妆什么你们让我带点儿破烂去，那以后你想要人家来帮忙那是万万不成的，人家凭什么帮你们忙呢？就凭你们给的那些破烂？” 　　“而且方正堂自己的条件可是一点都不差，现在他年纪轻轻就是五级钳工了，未来说不定还要往上升几级，做厂子里的领导阶层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我一个普通女工，家里又是这样的条件，你们要是做得太过分，人到时候跟我的感情消磨完了再分开了，你们肯定会鸡飞蛋打，什么好都落不到。” 　　苏红玉很清楚自己父母的死穴在什么地方，他们养大她这个姑娘就是能为了以后嫁个好人家，好给苏琪玉找么点儿好处。 　　一次性的买卖，和以后源远流长的买卖，两相对比起来，谁都知道什么更加重要。 　　苏天赐听见了自己的女儿说的话之后，脸上的神情变得犹豫了起来，他纠结了好一会儿，目光在母女二人的身上转了几圈，最后落到了苏红玉的身上，见自己的女儿坦坦荡荡地他对视着，心里面似乎早就已经有了主意，苏天赐想了想便说道。 　　“红玉，你说的这一切前提都是建立在人家真要跟你结婚的份上，要是不跟你结婚，这个事儿可难说，你现在提前想这么多又有啥用？” 　　自家这闺女长得虽然是不差，但是现在不少人谈结婚都是要看家庭条件的，就算男方能看得上自家闺女，那男方的父母呢，他们能看得上自家闺女，看得上他们家人吗？ 　　苏红玉抿了抿唇角，面上露出了一抹羞涩之色。 　　“方正堂他其实先前在跟堂姐相亲，不过他没看上堂姐，最后还是选择了我。” 　　李铁兰闻言，眼睛瞬间瞪大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好半天之后才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来。 　　“你说什么？方正堂原来是你姐的对象？结果他转头看上你了？他眼睛是瞎了不成？” 　　苏清影，苏红玉，这两人的条件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根本就没得比，人家能不喜欢苏清影，喜欢自家闺女？ 　　虽然李铁兰一门心思要压大房一头，但是她心里面也很清楚，她们家的条件跟人家家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苏清影是什么条件，苏红玉是什么条件？更别提苏天恩还是个副厂长了，人家是瞎了不成，能看得上苏红玉？ 　　莫不是这死丫头是在胡说八道拿自己开涮？ 　　这话一说出来，苏红玉就不乐意了，她恨恨地说道：“人家嫌弃我堂姐长得太过招蜂引蝶，说她性子不沉稳，人不喜欢这样不正派的人，有什么不对的？更何况我这样子是有福气的代表，人家喜欢我有啥不对的？” 　　苏清影不就是去苏国留过学吗？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她那种长相，完全就是狐媚子的模样，正经人家谁愿意娶她做媳妇儿？要不是因为人家都瞧不上她，她一个总工程师，能拖到那么大年纪还嫁不出去吗？ 　　再说了，他们还真以为苏国留学的身份是什么好事儿？甭看这两年她是个香饽饽，再过两年，就凭着她这样的身份，就足够让苏家大房整个倒台。 　　重来一次的苏红玉很清楚未来的发展，她知道未来走向，这个世界有几个人像是她这样有着神奇的经历？ 　　方正堂放弃苏清影选择她，那是弃暗投明，要是他真跟苏清影搅和在一起的话，这辈子绝对不可能走到上辈子那样的高度。 　　“成了，你们也别在这里套我的话了，退一万步来说，这是我自己个儿结婚嫁人，我知道自己该选择什么样子的男人，你们莫不是以为我会选择个什么都不成的男人么？那我成什么人了？你们的女儿不傻。” 　　跟自己的父母掰扯也掰扯不出什么问题来，苏红玉以自己要休息为名，将他们给赶了出去。 　　苏天恩和李铁兰二人看着紧闭的卧室门，两人一起回房间嘀咕了起来，最后他们都觉得，苏红玉说的话很有道理。 　　只要他们这闺女不是傻子，就绝对不会找个差劲儿的男人，哪个女人嫁人不想嫁给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 　　“成了，咱们就别管了，看她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夫妻二人最后一锤定音，没有再提这件事情了。 　　今儿是周日，难得苏清影不上班，早上起床之后，方正业便问苏清影要不要回娘家？ 　　苏清影懒洋洋地缩在被子里面，连动弹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昨晚上知道自己今天不用上班，方正业未免放纵了一些，苏清影到现在都没缓过劲儿来，这样好的天气，她只想待在床上，哪儿都不想去。 　　方正业也不勉强，哄着她吃了早饭之后，苏清影又睡了过去，而方正业则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卧室。 　　今儿方正业难得休息，他便将家里家外都进行了一番大扫除，刚刚收拾完了，大门就被人给敲响了，方正业擦了擦手，起身过去开门。 　　“姐夫！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大门打开之后，苏清泉立马从外面跳了进来，他乐呵呵地看着方正业，一张脸笑得跟花儿似的。 　　方正业掐着他的腋下，将苏清泉举起来颠了颠，一个半大小子的重量，在他手里面轻得就跟棉花似的，他没费多大力气就给人弄起来了。 　　“不错，长了不少重量，看来最近你有好好吃饭。” 　　说着，方正业将苏清泉放了下来，认真地夸赞了一句。 　　他和苏清影结婚也有十来天了，上周休息的时候苏清泉就颠颠地从市里面跑来找方正业，被他操练了一番后，他似乎上瘾了，这周又跑了过来。 　　“姐夫，我姐呢？她难道又去实验室了吗？” 　　苏清泉进门之后便问了一句，他记得自己上次过来的时候，苏清影就没休息，说是在实验室做什么研究，一直到吃完饭的时候，他才见到了自己的姐姐。 　　“没有，你姐昨晚上回来的晚，现在还在睡着。” 　　方正业解释了一下，苏清泉哦了一声，倒是也没多问什么。 第83章 　　方正业问苏清泉有没有吃过饭, 苏清泉回答自己吃过了，方正业便领着他出去锻炼。 　　这才刚进家门，屁股都没沾板凳呢, 就要被拎出去锻炼，这要是换了别人, 就算嘴上不说，心里面也要计较，不过苏清泉什么都没有说，乐颠颠地跟着方正业出去跑步。 　　原本苏清泉的身体是有些弱的, 不过最近吃饭跟上来了, 加上一直在按照方正业教的法子锻炼身体, 使得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比起之前来说好了许多, 跑起步来不像先前那样气喘吁吁了。 　　方正业一直放缓脚步陪着苏清泉，见他的姿势不标准，呼吸不对, 便指点着对方调整呼吸和步调。 　　绕着家属区这边跑了两圈之后，他们重新回到了方正业的小院跟前，方正业就在小院前的空地上操练着苏清泉。 　　苏清泉是之前说要跟方正业学的, 所以方正业训练他的时候也没有放水, 完全是按照部队里面训练新兵的样子来训苏清泉。 　　当然, 这操练也是打过折的，毕竟苏清泉的身体底子太差，不能操之过急, 一切都得慢慢地来。 　　苏清泉看起来瘦瘦弱弱的, 不过身上却有股子韧劲, 不管方正业让他如何做, 他都乖乖地听从方正业的指挥, 从来都没有一点的懈怠，一板一眼认认真真完成操练。 　　等到训练完了，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方正业示意苏清泉可以休息一下了，苏清泉这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没有立马坐下，而是一边放松自己的身体，一边跟方正业聊着天。 　　“姐夫，还是你教我的锻炼法子有用，最近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上有力气多了。” 　　最近这段时间苏清泉确实比过去好多了，身上 长了肉，也有了力气，性格都跟着开朗许多。 　　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因为瘦弱一直被同学欺负，而像是他这个岁数的被欺负了，基本上也不会告诉家长，都是自己想办法的解决。 　　过去的苏清泉就只能充当个被欺负的角色，就算是想反抗，也因为身体原因反抗不了，不过被方正业训练之后，他虽然力气还是跟不上，不过靠着技巧，倒是让他赢了几次，在学校的日子也变得好过起来。 　　“就我们班里面那个雷大头，他之前欺负我欺负得最厉害，前两天还想欺负我，结果被我一个过肩摔扔在了地上。” 　　说到这个，苏清泉眉飞色舞了起来，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告诉方正业自己之前到底是怎么样收拾雷大头的。 　　雷大头的本名叫雷光耀，他今年十六岁，比苏清泉大了足足三岁，他是身体长得很壮实，在他们班级里面是个头最高的也最厉害的，他在班级里面拉帮结派，横行无忌，谁都不是他的对手，苏清泉因为瘦弱，是被他欺负最多的人。 　　过去苏清泉躲就躲，实在躲不了也就只能忍着被雷大头欺负，也亏得雷大头大概是怕造成什么恶劣影响，没有把苏清泉欺负得太过分。 　　然而饶是如此，苏清泉在班级里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后来甚至都产生了厌学情绪，要不是因为苏天恩和柳絮果坚决不许他退学，苏清泉怕是早就回到家里待着啃老了。 　　不过苏清泉靠着自己的能放倒了雷大头之后，那地位立马不一样了，他乐颠颠地给方正业形容着自己同学当时看到他放倒雷大头的表情。 　　“我同学都惊呆了，他们也没想到我矮了雷大头一个脑袋还能把他给放倒了，他们都问我是怎么做到的。” 　　过去的苏清泉一直觉得雷大头就是个不可战胜的存在，但是被方正业训练过后他就知道了，其实对方根本就没那么强大，他只不过是靠着一身蛮力横行无忌罢了。 　　“姐夫你说得挺对的，练过和没练过的人压根就不一样，他也就是凭着一身的蛮力来欺负人，实际上自己并没多大的本事，我抓住他的弱点就能干倒他。” 　　在练过的人眼里面，人高马大的雷大头身上全都是弱点，只要抓住这些弱点，就能轻易放倒一个人。 　　先前苏清泉对方正业的话还半信半疑，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他并不觉得自己真是雷大头的对手，人家都说一力降十会，雷大头又高又壮，哪里是他这样的小身板儿能对付得了的？ 　　先前放倒雷大头的时候他自己都有些懵，不过很快就想起了自己姐夫说的话，他立马就得意了起来，也亏得演技了得，要不然的话，怕是要在同学面前丢了大丑。 　　看着笑得都看不见眼睛的苏清泉，方正业开口问了一句：“那个雷大头没找你的麻烦吗？你让他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他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苏清泉挠了挠头，嘿嘿笑了起来说道。 　　“我们其实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之前我还觉得雷大头人不好，可是这次我下了他的面子，他却半点都不怪我，他可真是个好人，之前是我看错他了。” 　　之前苏清泉以为自己这么下了雷大头的面子之后，肯定是要被对方报复的，他都想好了要是被报复了该怎么回报对方，但是却没想到对方压根就没有报复他，非但没有报复，还想让苏清泉做兄弟。 　　“小苏啊，没想到你是真人不露相，居然有这样大的能耐，你有这本事咋不早点露出来？” 　　他还记得那天雷大头拍着自己肩膀哈哈大笑时候的模样，那爽朗大气的样子立马就把苏清泉脑子里面关于雷大头不好的印象全都给冲淡了。 　　此时的方正业原本正在对着家里的木头椅子敲敲打打——这椅子大约是用的时间有些长了，木头椅子摇摇晃晃不稳，他看了看，是接口处松了，便削了一些小木头楔子敲进去，这样一来椅子也就可以重新固定好了，听到了苏清泉所说的这番话之后，他微微一愣，抬头看向了苏清泉。 　　而此时苏清泉已经活动好了身体，现在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见方正业朝自己看来，他立马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来。 　　“你说对方在被你打了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要让你做他的兄弟？” 　　苏清泉点了点头，眉飞色舞地说道：“难怪之前雷大头有那么多的兄弟，班里面的不少人被他欺负了还能听他的话，原来都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可真是个大气的人。” 　　有些话苏清泉对着自己父母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不过方正业之前救过他两次，在苏清泉的心里面一直都是英雄一样的人物，所以他也没有瞒着方正业，直接就把跟雷大头的事情说了出来。 　　根据苏清泉的说法，雷大头这人虽然在班里面横行无忌，经常欺负班级里的同学，但是班里面不少同学都觉得他人不错，因为他虽然会欺负班里面的人，可如果外面有人欺负他们班里面的同学，雷大头都会出头替自己班里的同学出气，他这认讲义气，出手也大方，所以班里的不少同学都喜欢他。 　　方正业看了一眼苏清泉：“现在你也喜欢他了。” 　　停顿了一下之后，他又说道：“你不觉得你喜欢起一个人来太快了吗？你之前对雷大头的印象如何？他应该也不是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的吧？你过去为什么不觉得他是个好人？” 　　苏清泉挠了挠头：“我之前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可那是因为我不了解他……” 　　苏清泉过去对雷大头的印象确实并不好，因为自己的身体太过瘦弱的缘故，他过去一直都是被雷大头欺负的人，三天两头都要被他打一顿，那个时候他都恨死了雷大头，想的最多的就是如果有自己有本事了，肯定会好好教训雷大头一顿。 　　“那你现在已经有本事了，怎么没有狠狠教训他呢？现在怎么反而要跟他做兄弟了？” 　　方正业反问了一句，苏清泉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空白，犹豫再三之后，他小声说道。 　　“这不是因为我打赢了他，让他没面子，但他却并没有跟我计较，反而还把我当兄弟的原因吗？既然这样，那过去的事情自然也就一笔勾销了，反正我们也没多少深仇大恨，他现在把我纳入了他的团体，还让我跟大家称兄道弟的，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苏清泉压根就没觉得雷大头所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的，还认为自己也算是占了便宜，以后不会被欺负，还能交个朋友，这不算好事儿，啥算好事儿？ 　　然而方正业却将修好的椅子放在了一旁，抬眸看向了傻乎乎坐在那里的苏清泉。 　　“小泉，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因为对方没有计较你打了他，所以你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苏清泉想也不想地说道：“是啊，他就是个好人，这有啥问题吗？” 　　很显然，直到现在苏清泉依旧认为对方的所作所为并没什么不对，毕竟人家原本就是个挺厉害挺有面儿的人，被他打了之后却没跟他一般计较，这份大气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这要是换了他的话，反正苏清泉是不可能做到像是雷大头那么大气的。 　　看着浑身冒着傻气的苏清泉，方正业若无其事地继续问了下去。 　　“你之前被他欺负了多长时间？你难道不记得自己之前是怎么憎恨他的了吗？” 　　“但那不是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现在我们处得很好，这就已经足够了，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干啥？” 　　苏清泉觉得方正业今儿很奇怪，怎么他一直追问自己和雷大头的事情？ 　　“姐夫你今天好奇怪啊，怎么一直绕着这种小事转个不停呢？我之前跟人家处得不好，那是我们两个都有问题，现在不是已经一笑泯恩仇了吗？” 　　苏清泉后来也反省了一下自己，觉得是过去的自己太过懦弱，反抗不了雷大头，所以人家才一直欺负他，这不，现在他强大起来了，人家自然也就把他当成朋友了。 　　“清泉，我觉得你是被雷大头绕进去了。” 　　苏清泉愣了一下，不太明白方正业为什么这么说？ 　　“一笑泯恩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个雷大头对你来说一直都是一个恶人，他在你的生命之中扮演的始终都是一个恶人的角色，你因为他一直承受着委屈。” 　　苏清泉被雷大头欺负了很长时间，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面，苏清泉想得最多的就是自己怎么样可以摆脱雷大头，而当他通过方正业的教导成功摆脱雷大头之后，却转而忘记了过去的那些委屈，反倒是跟对方做起了朋友来。 　　“如果雷大头只是欺负过你一次，你报复回去，这样你们两个就算扯平了，但是你算一算他到底欺负了你多长时间，如果这一次你没有能对付得了他，他是不是还不会跟你计较？” 　　明明是苏清泉赢了的，但是雷大头却巧妙地调换了两人的身份，又将自己放在大气不计较的胜利者位置上，反而让苏清泉对他感恩戴德，乐颠颠地跟他去做朋友。 　　“朋友不是这个样子的，至少我知道的朋友不是这样的。” 　　之前认识苏清泉的时候，方正业就发现自己这个小舅子的思维异于常人，他能干出一直被人打，却不告诉父母的事情，就知道他的性格有多别扭。 　　他这样的一个人，若是被人掌握了性格，是很容易被人给拿捏住的。 　　方正业不认识雷大头，但是从苏清泉的描绘之中，他对那个人已经有了大致的印象，虽然苏清泉说了他不少好话，但是方正业却觉得，那个雷大头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苏清泉被方正业给绕晕了，今儿一天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同坐一个饭桌吃饭，苏清泉也是一副皱紧眉头思考的样子，苏清影看到他这样子，便问方正业是怎么回事儿。 　　“正业，小泉他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怪怪的？” 　　这家伙嘴巴挺能说的，今儿怎么这么安静？ 　　方正业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了苏清影的碗中：“没什么，可能是有什么心事儿吧。” 　　苏清影见状，倒是也没有多问什么。 　　苏清泉想了一天都没能琢磨出自己到底哪儿错了，晚上回了自己家之后，饭都没怎么吃，随口扒拉了两下，就回房间躺下了。 　　柳絮果见他这样子，不免担心了起来，以为苏清泉是出什么事情了。 　　“小泉往常晚上都要吃两碗饭的，今晚上只吃了半碗就不吃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得去问问。” 　　说着，柳絮果就要去苏清泉的房间找他聊聊，结果却被苏天恩给拦了下来。 　　“他今儿是去了正业那里，估计是训练累了，你也甭管了，你那好女婿还能让他吃亏了不成？” 　　柳絮果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将这事儿放在了一旁，没有再想了。 　　第二天去了学校，刚一下课，雷大头就找到了苏清泉，他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面掏出两张小票，朝着苏清泉晃了晃。 　　“小苏，今天下午放学咱们出去玩儿行不行？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带你一起去看电影？人民会场那边儿晚上放地道战，我听说可好看了，咱们一起去可心？” 　　苏清泉还想着之前方正业跟他说的话，现在看到对待自己态度如此和蔼的雷大头，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别扭，脑子里面不由得浮现出之前雷大头欺负自己时候的样子。 　　之前雷大头欺负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那会儿的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自己晚上甚至都因为他做了噩梦，好多天晚上都睡不好。 　　现在他还是过去那个样子，难道仅仅因为是表情变了，态度变了，他就真可以心无芥蒂地跟雷大头做朋友了？ 　　这么想着，苏清泉便说道：“那个，这电影票来得很不容易吧，还是算了，我不去看了，你留着自己和朋友去看吧。” 　　说着，苏清泉便准备离开，结果却被雷大头一胳膊给拐了回来，他搂着苏清泉的肩膀，态度甭提多亲近了，两个人看着就跟从小玩儿到大的铁哥们儿似的。 　　“小苏，你这就见外了不是？咱们是啥关系？这两张票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你要是不去，我这片苦心不就浪费了？” 　　说着，雷大头看向班里的同学们，扬声说道：“你们说，小苏要是不跟我去看电影，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大家伙儿倒是给面子，齐齐说道：“是！苏清泉，人家雷哥都这么邀请你了，你要是不去，多不给雷哥面子？” 　　“就是，清泉，你跟雷哥都握手言和了，雷哥大度不计较你打了他的事儿，还请你看电影，你怎么能不去呢？” 　　班级里的同学都跟着起哄，雷大头也是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似乎不答应下来就很难收场。 　　苏清泉之前还真没面对过这样的场面，他现在被人这么架了起来，便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那成吧，我们放学了一起过去。” 　　要是再不答应的话，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雷大头收回了搭着苏清泉肩膀的手，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放学我找你一起过去。” 　　今儿方正业下班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苏清影已经在家里面了。 　　“清影，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方正业有些奇怪地开口问了一句。 　　苏清影笑着说道：“今天工作完成的早，所以我就提前回来了。” 第84章 　　“今天不需要做实验？” 　　苏清影点了点头, 看着准备将外套脱了的方正业，突然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仰头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方正业。 　　“这几天你一直给我做饭送饭, 真是辛苦你，我决定好好补偿补偿你。” 　　方正业挑了挑眉, 停下了脱衣服的动作，说话的声音里面都带出了几分笑意来。 　　“好好补偿补偿我？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说着，方正业便又往苏清影跟前靠了靠，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妻子, 鼻端萦绕的全都是对方身上的香甜气息。 　　苏清影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掏了掏, 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两张票来。 　　“正业, 正好今天晚上没什么事情, 我请你去人民会场看电影如何？” 　　这段时间方正业又是要上班，又是要给自己做饭送去的，苏清影觉得他挺辛苦的, 再加上她手头的那个项目的前期工作筹备的差不多了，最多一个礼拜的时间她就要开始投入项目之中去了。 　　等到项目正式开始的时候，她的工作间就会成为禁地, 方正业想去送饭都不成了, 她想趁着不忙的时候好好陪陪方正业。 　　根据以前的经验, 她忙起来之后，能回家的时间都少，夫妻二人聚少离多, 这对夫妻感情可是很不利的。 　　算起来他们两个人从认识到结婚, 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封工转悠, 还真没好好出去约会过呢, 苏清影正好得了空, 便想约他一起去看电影。 　　“不过这电影票是从哪里来的？” 　　既然要去看电影，晚饭自然也就不在家里做了，省得浪费时间，等到了城里国营饭店吃一顿就是了，收拾东西的时候，方正业随口问了跟着自己一起进卧室的苏清影一句。 　　正在找出门穿衣服的苏清影想也不想地说道：“是姜师兄给我的。” 　　方正业拿着暖水瓶的手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了正在衣柜里翻找衣服的苏清影：“姜师兄给你的？” 　　苏清影正好把要穿的衣服拿了出来，那是一件天蓝色的纯色连衣裙，她一边在身上比划着，一边回答道：“姜师兄问我想不想看电影，然后又拿了两张电影票给我看，我说想看，便给了他钱，将那两张电影票给换了过来。” 　　当时姜瑞明的表情好像有些奇怪，不过苏清影倒是并未多想什么，之前在苏国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她并不是那种喜欢占便宜的人，师兄师姐们给她东西，她都会付钱，或者回礼同等价值的东西。 　　毕竟这年月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她平白无故哪里好要别人的东西？礼尚往来，感情才能长长久久维系下来。 　　“不过姜师兄这应该是头一次来封城，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电影票。” 　　苏清影小声嘀咕了一句，比划了一番后，就打算穿这条蓝色裙子。 　　“你出去一下，我换衣服。” 　　哪怕结婚已经快一个月了，苏清影还是不太适应在方正业跟前换衣服，她嗔怪地看了方正业一眼，让他到外面去。 　　而这边方正业听了苏清影的话，几乎能想象得到当时姜瑞明的表情，他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 　　“姜师兄应该是认识不少人，想要买两张电影票对于旁人来说不容易，但是对于姜师兄来说，应该并不困难。” 　　“清影，这电影票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回头我们要好好谢谢姜师兄。” 　　苏清影见方正业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快点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看着面色染上淡淡绯红之色的苏清影，方正业凑过去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在外面等了没多久，苏清影就从卧室里面出来了，蓝色的连衣裙穿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了她美好的身材曲线，不过苏清影扯了扯自己腰上的衣服，皱着眉头说道：“这衣服是不是缩水了？怎么感觉好像小了许多。” 　　明明之前穿的时候腰部还很宽松，怎么现在穿上好像紧了许多？ 　　“小了？” 　　方正业闻言，朝着苏清影走了过去，顺手将自己的两只手放在了苏清影的腰上。 　　苏清影身姿纤细，细腰盈盈一握，方正业之前试过，她的腰细到自己两只手都能掐得住。 　　见方正业没说话，苏清影紧张地问道：“是不是衣服缩水了？” 　　方正业默默地将手收了回来，认真地说道：“是的。” 　　缩不缩水先不谈，苏清影这腰围好像比之前增加了一些……不过这种小事儿还是不要说了，这不重要。 　　苏清影将技术部的越野车开了过来，两人锁了院门，驱车离开这里。 　　“方正堂也真是的，处个对象连工作都不好好敢了，这一下班就骑着车往市里跑，他怎么那么大瘾头？” 　　晚饭时间到了，方贤德家就只有三口人在吃饭。 　　五一劳动节马上要到了，文工团张罗着排练舞蹈，方晓雯就直接住在了文工团的宿舍里，除了星期天，她压根儿就不往家里来。 　　晚饭上了桌，许文静看着饭桌上的那父子两个，脸色耷拉了下来，没好气地开口说道。 　　方正国就当没有听见似的，捧着饭碗埋头吃，他三两下就将碗里面的东西给吃光了，然后伸手一推碗说了句我吃饱了，就直接回房间去了。 　　而方贤德见状，眉头皱了起来，没好气地说道：“你行了吧你，儿子处个对象你一直叽叽歪歪个不停，当初我给他找了苏工，你嫌弃苏工不好，活像是随便拉来一个女人就能给他当媳妇儿似的，现在可好，苏工嫁给了正业，正堂总不能不找媳妇儿吧？他现在找个媳妇儿，我瞧着人挺好的，你还在这里叽歪，怎么，非得你儿子一辈子打光棍你才满意吗？” 　　方贤德是真想不明白自己这到没媳妇儿到底是怎么想的，条件好的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苏清影她不乐意，现在换了条件普通的，她又嫌弃人条件不好了，这是儿子娶媳妇儿，又不是她娶媳妇儿，在这里挑三拣四做什么？ 　　许文静闻言，不服气地说道：“这怎么能一样？厂子里又不是没有合适的女工，非得上外面去找？再说了，苏红玉可是苏清影的堂妹，他是方正业的堂哥，这要是娶进门，那称呼怎么叫？” 　　反正许文静挑来捡去，就是瞧不上苏红玉，话里话外都是要让儿子和苏红玉分手，闹到最后，方贤德也给她折腾烦了，怒气冲冲地说道：“许文静，你要是继续这么闹腾下去，可别怪我给你没脸，现在主席都说了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婚姻，你还想复辟了不成？” 　　盛怒之下，方贤德也有些口不择言了起来，许文静的脸色刷得一下就变了，想要反驳，可是看着方贤德那张臭脸，她到底是没敢再继续叽歪什么。 　　“惯得你毛病。” 　　方贤德最后扔下一句，起身就离开了饭桌，而许文静坐在饭桌旁，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心里面更是憋屈不已，她不敢将怒火发泄到方贤德的身上，便开始憎恨起了苏红玉，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苏红玉的缘故。 　　“那就是个狐媚子，还没进门就把男人给迷得五迷三道的，这要是进了门，以后哪里还有我的好日子过？” 　　倒是她小瞧了苏红玉，原本以为是个好的，结果却是个比苏清影还会勾人的狐媚子。 　　就算当初苏清影和方正堂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没有勾搭着自己的儿子跟她作对！ 　　苏红玉这边儿还没进门，就已经被未来婆婆给记恨上，她以后这进门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不过此时的苏红玉并不知道这些，这天下班之后，她走到纺织厂门口，便看到了守在那里的方正堂。 　　苏红玉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她急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衣服。 　　同行的女工看到苏红玉的样子，揶揄地开口问道：“红玉，瞧你这样子，难不成是处了对象不成？” 　　“红玉，你这瞒得可真够紧的，人在哪儿呢？是不是那边儿那个穿着蓝色劳动布工装的男人？” 　　大家笑眯眯地跟苏红玉开着玩笑，她的脸色越来越红，脸上露出了浓浓的羞涩之意来。 　　“好啦，你们别说了，他还在等我，我先过去了，等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们认识。” 　　说完这番话后，苏红玉便小跑着朝着方正堂的所在走了过去。 　　那些女工们一直好奇着张望着，想瞧瞧苏红玉的对象到底长啥样，结果见到她真跟那个高高大大穿着劳动布工装的男人走在了一起，大家不由得惊叹了起来。 　　“那个男同志就是红玉的对象了吧？长得可真不错。” 　　“难怪之前给红玉介绍对象人不乐意呢，有这么好的对象，她哪里能看得上别的？” 　　这些女工们彼此之间的关系都不错，见苏红玉找个不错的对象，大家羡慕归羡慕，倒是不会有啥嫉妒之类的情绪。 　　而另一边儿，苏红玉调整了一下呼吸，大大方方地招呼了方正堂一句。 　　“正堂，你来了，对不起，你久等了吧？我们今天厂房有点活儿要做，所以我才出来迟了。” 　　方正堂见苏红玉的脸红红的，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他也没有计较，连忙说道：“没事儿的，我其实也没有等多久。” 　　严格说起来，这还是方正堂第一次正儿八经处对象，上次和苏清影的时候，还没正经开始谈，他就出局了，所以没什么经验的方正堂找了自己的工友们取了经，倒是比之前开了些窍。 　　“那个，今天人民会场放电影，我先前托妹妹买了票，咱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方晓雯上班的文工团就距离人民会场不远，最近要放电影还是方晓雯跟自己说的，这电影票也是她给自己的。 　　“是晓雯给的电影票？她人真好，等下次见面了，我一定要请她去国营饭店吃顿饭。” 　　苏红玉面上流露出一抹惊喜之色，这年月一张电影票要一毛二分钱，而苏红玉一个月工资也不过才三十块，过去她的工钱都要被自己妈妈拿去，自己每个月手里剩下的也只有仨瓜两枣的，所以虽然她在城里生活，但是却还从来都没有去看过电影。 　　她没想到方正堂会请她去看电影。 　　苏红玉的心里面有些感动，不过她没有将心思表露出来，笑着说道：“要不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我知道这边有一家馄饨卖得很好。” 　　这年月外面的饭店基本都是国营的，基本不存在什么私营小饭店，不过也有人偷偷摸摸地做生意，一个小门脸，摆三五张桌子，就能招呼起客人来。 　　苏红玉到底是土生土长的封城人，找个吃饭的地方还是可以的。 　　“那成，咱们去吧。” 　　人民会场位于封城市中心的位置，这是解放前的老建筑了，自打建成之后，改过不少的名字，到六零年的时候，才正式定名为人民会场。① 　　这边儿地处繁华，隔三差五就会有电影戏班子啥的过来表演，文工团的不少表演也会在也人民会场演出，所以这边儿经常有老百姓过来看演出。 　　先前听说要放《地道战》之后，电影票很快就被售空了，买了票的人早早赶到了人民会场外，生怕误了开场的时候。 　　放学了之后，雷大头骑着自行车就把苏清泉给带到了人民会场这边儿。 　　会场外面有停放车子的位置，雷大头交代苏清泉在这边儿等着，而他则跑到另一头去停车。 第85章 　　其实今儿一天苏清泉都在想着该如何拒绝跟雷大头一起出来, 可惜的是，他思来想去也没有能想出来个好主意，这么一磨蹭, 就到了放学的时候，雷大头找了一辆车子, 载着他风驰电掣地来了人民会场这边儿。 　　怎么说呢？雷大头骑车的速度真是狂野到了极致，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不抓紧点儿就能被他从车子上面甩飞了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地头，苏清泉感觉胃里面翻江倒海, 要不是因为上了一天课, 肚子里面的那点儿东西早就被消化完了, 苏清泉觉得自己真能吐出来。 　　早知道就拒绝雷大头, 不跟他一块儿来了，电影好看是好看，可是跟雷大头看, 怎么让人觉得怪怪的？ 　　就在苏清泉胡思乱想的时候，雷大头停好车回来了，他极为自然地抬手搭在了苏清泉的肩膀上, 乐乐呵呵地说道：“小苏, 饿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苏清泉闻言, 急忙拒绝道：“雷哥，不用了，我不饿……” 　　然而话还没说完, 他不争气的肚子便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雷大头愣了一下, 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用力地拍了拍苏清泉的肩膀, 他的力气挺大, 苏清泉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他拍得似乎都要散架了一般，他没忍住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你小子还跟我客气什么？大家都是兄弟，我说请你吃就请你吃，我钱跟票都带了，走走走，我刚看见那边儿有个国营饭店，过去吃点先。” 　　雷大头说着额，便不由分说带着苏清泉朝着国营饭店走去。 　　“雷哥，不用了，真不用了……” 　　苏清泉零花钱挺多的，但是也没有这么花销过，当然，被人敲诈勒索并不算正常花销。 　　他之前只跟着父母姐姐去过国营饭店，自己一个人可真没去过，再说了，国营饭店一顿饭的价格可不便宜，他可不好意思跟雷大头去吃。 　　然而雷大头的力气挺大的，他揽着苏清泉的肩膀，几乎是半拖半抱将他往国营饭店的方向带，苏清泉倒是能挣脱雷大头，但是周围这么多的人，要是跟之前一样再把人给放倒了，那岂不是把他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行了，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我说请你就请你，就当是过去我折腾你的赔罪了，你别跟哥一般见识。” 　　雷大头的语气再诚恳不过了，仿佛真的为自己过去所做的事情感觉到抱歉，苏清泉愣了一下，心里面顿时觉得五味杂陈。 　　其实像是他这样大年纪的孩子，说出道歉的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雷大头这么诚心诚意跟自己道歉，又是请他看电影，又是请他到国营饭店吃饭，现在还放低了身段给他说了对不起，很显然人家是真心觉得自己错了的。 　　那他先前因为方正业的两句话就怀疑他目的不纯是不是错了？姐夫又没有见过雷大头，好坏都是从自己个儿嘴里面判断出来的，兴许姐夫弄错了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苏清泉心里面的那点别扭劲儿便消失不见了，顺着雷大头的力气跟着他一起往国营饭店走。 　　雷大头显然是察觉到了苏清泉的态度，他嘿嘿笑了两声，随口找了点儿话题和苏清泉闲聊了起来。 　　“小苏，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那几招是跟谁练的？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厉害了？感觉你一下子跟开了窍似的，甭提多猛了。” 　　“跟你姐夫学的？你姐夫可真厉害，都能把你给教出来……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你之前太瘦了，看起来弱不拉几的，你姐夫能把训练出来，那可真了不得。” 　　“嗐，我这人大大咧咧的，也没啥脑子，想什么就说什么，做事儿啥的也是凭着一腔冲动，过去欺负你是我不对，哥给你道个歉，你能原谅哥不？” 　　这已经是雷大头第三次正儿八经地跟自己道歉了，苏清泉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计较下去了，他之前的感觉确实没错，雷大头是个好人。 　　等回头见了姐夫，肯定要好好跟姐夫说一说，让他不能误会雷大头了。 　　“没事儿，雷哥你想多了，之前也是我自己不争气，那事儿过去了咱们都别提了，我没放在心上的。” 　　雷大头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接着又用力地拍了拍苏清泉的肩膀，他的力气实在很大，苏清泉感觉自己的肩膀都快要散架了，可是看着雷大头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可能雷大头手上的力气就是大，他太瘦弱才承受不住对方力气的，苏清泉忍着肩膀的不适，傻呵呵地跟着雷大头一块儿往国营饭店走。 　　而雷大头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儿，他勾了勾嘴角，很快又摆出了一副大大咧咧的爽朗模样。 　　从封工开车过来大概也就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地方，方正业的车技不错，找了空地儿就将车子停稳了，不过从这边儿到人民会场还得走个五六分钟，那边儿街道有些狭窄，又有不少人来人往的，车子不好进出，便干脆停在稍远一些的地方。 　　“我们到了，电影开场还有一会儿呢，先吃饭吧，我记得附近有一家国营饭店，里面做的白菜包子味道一绝，配着胡辣汤喝，那味道更是绝了。” 　　苏清影闻言，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吃？难不成比你自己做的还好吃？” 　　苏清影对方正业的厨艺评价很高，她觉得一般国营饭店都做不出方正业那么好的味道来，能被他评价美味的，那味道该有多好？ 　　“比我做的应该还要好吃，我也是仿着这家做出来的，调料啥的都是猜测着放的，味道虽然不错，但是肯定不如这家正宗，你尝尝就知道了。” 　　方正业这么一说，苏清影的好奇心就被勾了起来，迫切希望尝一尝方正业口中那比他做的还好吃的包子胡辣汤是什么味道的。 　　此时的苏清影看着就像是一个嘴馋的小姑娘，又哪里有一丁点儿封工高冷总工程师的模样？ 　　她这样子，也就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展现出来，显然在苏清影的心中，自己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方正业的眼神变得越发温柔了起来，两人从车子上下来，锁好车子后，便并肩朝着国营饭店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不过天光依旧残留着，远处天空上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舒展着身姿，将天空染成了瑰丽的橘红色。 　　苏清影脚上穿着黑色的高跟鞋，鞋跟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来。 　　这个点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夫妻或者情侣，虽然众人没有做什么亲昵的举动，但是从彼此间的氛围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走了大约两三分钟后，他们便到了国营饭店门口，这个点饭店里的人不少，好在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好有一桌客人吃完了，二人立马就在那张桌子坐了下来。 　　方正业要了包子和胡辣汤，另外要了几个炒菜，交了票和钱之后，便等待着饭菜送上来。 　　饭店里的人不少，但是大家倒是挺有素质的，说话的时候刻意放低了声音，因此人虽然不少，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吵闹。 　　苏清影喝了一杯热乎乎的茶水，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偷得浮生半日闲，其实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也挺好的。” 　　她当然是喜欢做实验的，不过从繁忙的生活之中抽出空闲来休息一下，倒也是挺不错的体验。 　　方正业笑着说道：“那你就好好休息，让自己放松一下。” 　　跟苏清影结婚之后，方正业对她的忙碌有了更深的体会，这段时间严格算起来，还算是苏清影不是太忙的时候，毕竟她没有做项目，只是在先期筹备状态而已，可饶是如此，她的工作强度却丝毫不低。 　　她经常忙到晚上十点多钟才能回来，有时候回来的会早一些，但是吃饭的时候有什么想法，她立马将饭碗一丢，就跑到书房里面写写画画，等到她弄好之后，往往已经是两三个小时以后了。 　　而那个时候，饭菜早就凉透了，而忙得昏头转向的苏清影也没了胃口，方正业不得不想法子做一些开胃的菜来让苏清影吃一些。 　　这也难怪苏清影之前会那么瘦了，那个张招弟照顾她本来就不上心，吃饭都是糊弄着来的，苏清影要是忙起来的话，她更是不会给苏清影留吃的，而苏清影自己忙得没了胃口，就干脆饿着肚子睡了，长此以往下来，身体哪里能熬得住？ 　　方正业现在已经习惯了苏清影的忙碌，他会做一些方便不会掉渣的食物给苏清影备着，饿的时候直接垫补一下。 　　比如说猪肉脯，牛肉干，鸡肉丸之类的，方正业会将其做成一口正好吃的大小，然后用麦乳精的盒子装起来，苏清影若是饿了，直接一口一个，虽然没法子填饱肚子，但多少也能补充一下体力。 　　也就是因为方正业想方设法的投喂，苏清影才会长了些肉。 　　这两天大概是因为筹备工作准备的差不多了，苏清影稍稍清闲了一些，但是也只是比之前好了一些罢了，方正业虽然心疼，可也明白，这就是苏清影的工作性质。 　　和苏国的关系闹僵了之后，对方不在提供技术援助，很多技术都要从无到有地研究，在没有前人经验的帮助下，他们只能自己摸索。 　　其实不止是苏清影一个人忙，技术部的所有研究人员都很忙，普通工人上下班还能按时按点，就算是要加班赶进度，也是有规律可循的，然而技术部的这些研究人员却没有。 　　所以方正业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地照顾好苏清影，让她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投入到研究之中。 　　服务员很快就将他们点的东西送了上来，苏清影早就等得极了，看到那比自己拳头还大的包子，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急忙伸手去拿。 　　“呼……好烫……” 　　不过这包子显然是刚出炉的，苏清影被烫得轻叫了一声，不过还是没舍得把包子给放下，左右手倒腾了一下，感觉温度降下来了，她咬了一大口，果然尝到了方正业所说的那种美味。 　　吃到美味的食物，苏清影满足地喟叹一声，等把手中的包子都吃完了，她方才开口说道：“你说得对，这家的包子确实比你做得好吃。” 　　方正业笑着回答道：“那是自然，毕竟我也不是专业的大厨，哪里能做出来与专业厨师一般的味道？” 　　人各有长，能在国营饭店干活的大厨自然有两把刷子，方正业就算有些天赋，但是也没有在这方面钻研，自然是比不过大厨的。 　　苏清影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但是我觉得你做得也很好吃，虽然比起大厨来说差了很多，但是味道依旧很不错。” 　　看着笨拙地安慰自己的苏清影，方正业忍不住笑了起来：“知道了，我以后尽量提升我的厨艺，争取早日赶上大厨的手艺。”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将满桌子的饭菜解决了，二人都是胃口很大的，吃得盘光碗净，倒是省了打包回去了。 　　就在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方正业的目光不经意地一扫，便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自然是苏清影的弟弟苏清泉，而另外一个…… 　　方正业看着他比常人大了不少的脑袋，便猜到了那人应该就是苏清泉之前所说的那个雷大头了。 　　之间雷大头正殷勤地给苏清泉夹着菜，话里话未都是让他好好吃，别跟自己客气，活脱脱一副好大哥的样子。 　　而苏清泉傻兮兮地看着雷大头，脸上布满了崇拜之色。 　　方正业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昨天苏清泉说了雷大头的行事之后，方正业便察觉到这个雷大头不是个简单人物，他还提醒了苏清泉一番，让他注意着一点，结果没想到两人现在居然又搅和在了一起。 　　国营饭店的饭菜可不便宜，苏清泉手头钱能有，但是粮票啥的肯定是没有的，这顿饭有八成的可能是雷大头请的。 　　苏清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打了雷大头，结果雷大头丝毫不计较，又说要跟他做兄弟，又带他来国营饭店吃饭的，说他真大气到这种地步，方正业是不相信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雷大头不管所求为何，总归是苏清泉没什么好心的。 　　“清影，你先去门口等我，我有些事情要做。” 　　方正业低声与苏清影说了一句，而苏清影也没有多问什么，大步朝着门口方向去了，而方正业则朝着苏清泉所在的方向去了。 　　而此时的苏清泉被雷大头夸得都找不到东南西北了，一张脸笑得跟花似的，这不过才一顿饭的功夫，他就恨不能把雷大头当成是自己的亲兄弟了。 　　“雷哥，那以后你们做什么可别忘记叫上我，我什么都能做的。” 　　雷大头闻言，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用力拍着苏清泉的肩膀：“那是当然，大家都是兄弟，那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你放心好了，有什么好事儿我是肯定不会落下你的。” 　　就在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苏清泉只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 　　“小泉，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苏清泉那块飘到半空上的魂儿掉了小来，他回头一瞧，看到方正业那张俊美的面庞，苏清泉莫名有些心虚。 　　“姐夫，你怎么在这里？” 　　昨儿他去找方正业的时候，姐夫还让他好好想想雷大头是什么样子的人，琢磨一下该不该跟雷大头来往，显然方正业对雷大头这个人挺不喜欢的，结果今儿就抓到了自己和雷大头在一起吃饭…… 　　哪怕苏清泉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此时此刻也是觉得极为尴尬。 　　雷大头微微一愣，听到苏清泉喊姐夫，立马就反应过来，面前这个长得极为出色的男人正是苏清泉那个在封工做保卫科科长的姐夫，他立马堆起了笑脸来，乐呵呵地招呼道。 　　“姐夫是吧？我是小苏的同学，我叫雷光耀，大家都喜欢叫我雷大头，姐夫，你叫我大头就好。” 　　“那个，姐夫你还没吃吧？要不然跟我们一起吃一点儿？我过去做了挺多对不起小苏的事情，也是他大气，不跟我计较，但是我这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这不就请了他来吃饭，就当是对他的赔罪了。” 　　方正业的目光转向了雷大头。 第86章 　　之前苏清泉曾经说过, 雷大头今年十六岁，比他也就大了三岁，但是从他这谈吐来看, 这人不太像是个学生，倒是有点像是在社会上混了很长时间的老油子。 　　这样的一个人, 只要他愿意，说出的话能让人听着十分熨帖舒服，感觉自己被他重视着似的。 　　倒是也难怪苏清泉这小子能被雷大头给哄得团团转，他们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苏清泉一个十三岁没的小少年, 被人哄上两句, 可不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方正业朝着对方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好意, 我已经吃过了。” 　　停顿了一下后，他又说道：“不过是同学间的小摩擦罢了，犯不上请客吃饭, 小孩子之间没有必要进行这样的交际，道个歉也就揭过去了，你这样有些太过隆重了。” 　　方正业说着, 从口袋里将钱包掏了出来, 数了差不多数量的钱和粮票, 然后将其放进了雷大头的手中。 　　“这顿饭就当是我请你们了，我瞧着你们应该也吃完了，那我就把这小子给带走了。” 　　说着, 方正业看了一眼还坐在那里不动弹的苏清泉：“你还不起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方正业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可是苏清泉却觉得此时的方正业一定是在生气, 他立马站了起来, 跟个小学生似的，乖乖地站在了方正业的身边，看他那架势，应该是要跟方正业一起离开了。 　　雷大头急忙说道：“姐夫，您说您这也太客气了，说好是我请客的，您怎么能给我钱呢？更何况我为了给小苏赔罪，还特意买了电影票……您这要是把他给带走了，那我这票不是白买了吗？” 　　方正业挑了挑眉，看向了苏清泉：“你还收了人家电影票？” 　　苏清泉打了个哆嗦，飞快地说道：“我没想来的，但是雷哥他一个劲儿地要请我，我没抗住……” 　　他一开始确实是不想来的，可是雷大头太过热情了，苏清泉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过来了。 　　“这就是电影票，那我还给你了……” 　　说着，苏清泉将电影票掏了出来，当即就准备塞给雷大头。 　　方正业抬手挡了一下：“不用了，这电影票钱我给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下次还是不要请他了，这不合适。” 　　说完这番话后，方正业照例将电影票的钱取出来还给了雷大头。 　　雷大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还试图挣扎一下，但是却被方正业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雷同学，我们家的家规就是无功不受禄，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摩擦，若是牵涉进了钱财之类的，就有些过格了，还是说，其实你这样做，不止是为了赔罪？” 　　雷大头的瞳孔紧缩了一瞬，急忙说道：“姐夫，您误会了，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赔罪，所以才想着要这样的……您千万别怪小苏，是我没考虑周全，您回去后千万千万别找小苏的麻烦。” 　　苏清泉没想到雷大头此时都还在为自己着想，他心里感动得要命，当即就想说自己要跟雷大头一起去电影，然而方正业只是一个眼神瞟过来，苏清泉立马就蔫儿了下去，不敢再说什么了。 　　“不会的，这件事情还没到要让我们教训他的地步，既然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带他离开了。” 　　说着，方正业朝着雷大头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苏清泉一起离开了。 　　苏清泉路过雷大头跟前的时候，朝着他露出个歉意的笑容来，然后飞快地跟上了方正业的脚步。 　　雷大头没想到事情都快成了，半路竟然会杀出来个程咬金，他没有跟着一起出去，而是重新坐回了桌子旁，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他抬手抹了把脸，当手放下去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阴郁之色。 　　苏清影在门外等了没多久，方正业便从里面出来了，然而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自己的弟弟苏清泉。 　　“小泉？你怎么在这里？” 　　苏清泉身上还背着书包，显然放学会后并没有直接回家就跑到这里来了，她以为苏清泉是跟父母过来吃饭的，正想往里面张望着瞧瞧，却被方正业给拦住了。 　　“他不是跟爸妈一起过来的，我们到那边儿再说吧。” 　　苏清影倒是也没有多问什么，三人一起到了旁边一条偏僻的巷子里面。 　　苏清泉此时安生得要命，他的头垂得低低的，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苏清影看了看苏清泉，又看了看方正业，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正业简单地将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下，苏清影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转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小泉，原来你的头脑这么简单的吗？” 　　被自己的姐姐这么一说，苏清泉不服气地抬头说道：“我头脑怎么简单了？雷哥人挺好的，之前是我误会人家了，人现在又请我吃饭，又请我看电影，他哪里不好了？” 　　苏清影走上前，屈起手指敲了敲苏清泉的额头，知道他捂着额头叫疼，苏清影方才将手放了下来。 　　“我问你，你觉得你身上有哪一点值得人家这么对你的？国营饭店一顿饭，一张电影票，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要多少钱？” 　　苏清影向来都清楚一件事情，朋友之间有来有往才能叫朋友，如果求人办事，那对方肯定也要付出代价来。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平白无故的好，以德报怨或许会有，但是反而对得罪过自己的人好得过头，那肯定不正常。 　　“你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先前他那么欺负你，后来被你给收拾了，他非但不生气，还请你吃饭看电影，你觉得正常吗？” 　　苏清泉下意识地说道：“这是雷哥大气，不计较，他是个好人……” 　　然而没等苏清泉说完，苏清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要是他真像是你说的那样，大气，是个好人，先前你怎么会被他一直欺负的？” 　　苏清泉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姐姐竟然会和方正业一样，说出差不多的话来。 　　“爸妈对你好，那是因为他们是你的父母，我和你姐夫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弟弟，你的朋友对你好，那是因为你处出来的感情，一个曾经的敌人对你好，你最该想的不是他有什么阴谋吗？” 　　最后苏清影下了个结论：“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弟弟？” 　　见苏清影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教训苏清泉，方正业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来，不过在苏清影停下了之后，他很快正了正表情，认真地说道：“你姐说得对。” 　　苏清泉：“……” 　　难道他真是个傻子不成？ 　　不过说来也怪，当没了雷大头在自己跟前一直絮絮叨叨念个不停之后，苏清泉冷静下来一想，也觉得雷大头对他好得有点儿过分了。 　　且不说这电影票有多难买了，光是那国营饭店的一顿可不便宜，他之前怎么就觉得雷大头是个好的呢？ 　　苏清影点到为止，见苏清泉自己已经琢磨开了，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这种事情得要苏清泉自己想清楚才成，别人说得再多都没有用。 　　“你今天出来又跟爸妈打招呼吗？” 　　苏清泉摇了摇头，闷闷地说道：“没有，放学我就直接过来了。” 　　苏清影看了他一眼：“下次别这么做了，爸妈会担心的。” 　　“好。” 　　眼见着气氛就此沉闷了下来，方正业笑着打圆场道：“好了，清泉也十三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他会想明白的，电影应该快要开场了，我们过去看电影吧。” 　　苏清影倒是也没有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方正业一说，她便答应了下来。 　　“行，你姐夫都把票买了，我们一起去吧。” 　　苏清泉乖乖地跟了上去。 　　到了人民会场门口的小广场上后，方正业发现这边儿除了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之外，还多了不少半大少年，那些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笑闹着，也不知道在闲聊些什么。 　　他们大都背着书包，看样子是放学之后就直接过来的，苏清泉的样子跟他们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都是一副学生打扮。 　　大约是察觉到方正业的目光，有几个学生回头朝着他看了过来，那几个人面上露出一些凶光，似乎要过来和方正业理论，但是却被同伴给扯了一下，又说了一句什么，他们才没有过来，只是勾肩搭背着去了其他的地方。 　　这个点儿能到人民会场来的，基本上都是晚上下班有了空闲时间的人，带着自己的对象或者爱人过来看电影的，偶尔也会有条件好的家长带着孩子来的，但这却是小数，毕竟电影票可不便宜，有买电影票的钱，都能去买斤把猪肉了。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方正业带着他们姐弟两个在附近的广场上逛了逛，等到差不多时间了，便带着他们朝着会场走去。 　　人民会场总共有三层，电影院在第一层，这个点儿大家都在一起朝着影院内走，三人顺着人流很快就到了电影院门口。 　　交了电影票，三人一起进到了电影院里，此时影院里的灯光还没暗下来，方正业环顾四周，很快就发现影院里面有不少背着书包的学生，而他们正好就是自己刚才在外面广场上见到的那些。 　　“清泉，你把书包给我，你的那张电影票也给我，你跟你姐姐坐在一起。” 　　苏清泉现在乖得要命，他也没有多问什么，方正业一个指令他一个动作，很快就把书包什么地给了他。 　　苏清影看了方正业一眼，猜测他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便让他小心一些 。 　　“等结束了之后我们在会场门口汇合。” 　　方正业点了点头，顺口叮嘱了苏清泉照顾好苏清影：“清泉，照顾好你姐姐，知道没？” 　　苏清泉点头，然后看着方正业背着自己的书包走到了前面的位置，而他则带着苏清影到了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要说苏清影他们的座位可比自己偏得多了，他的座位在前几排，苏清影和方正业却在最边儿上，苏清泉没忍住问了一句。 　　“姐，你们的座位怎么弄得这么偏僻？” 　　苏清影也觉得奇怪，嘴上则说道：“可能是我那个师兄当时没有买到合适的票吧。” 　　姜师兄初来乍到的，能弄到票已经很不错了，那些位置好的座位估计还需要跟影院的人熟悉才能弄得到。 　　“不过电影在什么地方都可以看，位置好跟坏也没有什么区别，不用过多计较这些。” 　　苏清泉便没有再多问什么。 　　而此时的方正业已经到了苏清泉的位置上，他刚刚坐下来没多久，电影院的灯光就暗了下去，大约五六分钟后，一个背着书包的学生就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同学，你是苏清泉吧？” 　　方正业回头看了过去，那个年轻人看着方正业，脸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容来：“我是雷哥的朋友，刚刚雷哥家里有点事儿先走了，他把票给了我，你要是雷哥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我叫周塘山，你叫我周哥就行。” 　　影院的灯光暗下来后，四周变得黑乎乎的，就算是面对面坐着，都不一定能认出对面的人是谁。 　　方正业和苏清泉的模样并不像，就算灯光昏暗，熟悉的人也能认出彼此来，但是对方却还是把自己认成了苏清泉，显然他是不认识苏清泉的。 　　方正业刻意掐着嗓子，学着苏清泉的声音说道：“周哥，雷哥他有什么事情？刚刚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还说能过来呢，现在怎么突然走了？他是不是生气我突然跟我姐夫离开了？” 　　那个自称叫做周塘山的人呵呵一笑道：“小苏，你可想多了，我们雷哥是多么敞亮的一个人？他怎么会跟你生这种气呢？真是家里有事儿，他这不是还让我特意来跟你交代一声吗？” 　　方正业哦了一声，松了一口气道：“雷哥没生气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电影很快就开始了，随着影片播放，那人也就没有继续再跟方正业说话了。 　　然而方正业虽然看着屏幕，眼角余光却一直在打量着那个年轻男人。 　　随着影片播放，电影很快就播放到了高-潮部分，轰轰隆隆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观众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了起来。 　　而此时观众们的注意力基本上全都放在了电影屏幕上，很少会注意到身旁的事情。 第87章 　　然而就在此时, 坐在方正业旁边的那个年轻人动了起来，他从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微微往前欠了欠身, 看样子像是要做什么。 　　面前的屏幕中还在上演着爆炸戏码，轰隆轰隆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着, 因为黑暗的掩护，少年我的动作除了方正业之外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他举起手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方正业精准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反手一折, 少年的嘴里面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但是他的叫喊声却被爆炸声压了下去, 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而此时电影屏幕上的爆炸戏码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停了下来，音量重新恢复了正常,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尖利的叫喊声在安静的影院里面突然响了起来。 　　“杀人啦，快跑啊！杀人啦, 快跑啊！” 　　此时电影屏幕里面的高-潮画面刚刚结束, 结果却响起了这样的叫声, 观众们的神经正在紧绷着，这声音响起来之后，黑暗中不少观众们慌乱地起身往外跑去。 　　“杀人了, 快跑啊！” 　　这样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像是有无数人目睹了杀人事件的发生, 原本还坐着没动弹的观众们顿时慌了神, 接连不断的喊叫声在电影院里制造着紧张的气氛, 观众们哪里想到自己只是看个电影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他们听到那些人慌张的喊叫，以为真发生了杀人事件，当即顾不得别的，着急忙慌地朝着外面跑去。 　　方正业和那个年轻人是坐在他们那一排最靠边的位置上，好不过电影院里面的这些凳子并不是全都连接在一起的，每个凳子之间都有缝隙，因此他们两人也没有被人撞到。 　　那个被方正业制服住了的少年似乎也想跑，但是他的手腕却被方正夜牢牢的抓着，根本挣脱不得，他试图挣扎，结果却被方正业整个给按倒在了椅子上面。 　　外面的工作人员很快也被里面的动静给吸引了过来，有工作人员询问跑出来的观众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那些观众只说里面有人杀人了，这些工作人员吓到了，立马跑进来打开了电影院里面的灯。 　　刺目的灯光亮起驱散了影院里面的黑暗，将大厅里照得亮亮堂堂的，大厅里的一切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然而工作人员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杀人之类的场景。 　　“大家冷静一点，不要跑，不要推推挤，大家小心一点，这里没有人杀人，这里很安全，大家请冷静一些。” 　　电影院总共就这么大点的地方，站在幕布前面的那个台子上，基本上可以将大厅里的情况一览无余，此时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的观众已经跑走了，椅子凳子啥的倒了一地，整个大厅里面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因为没什么人在，所以方正业反手压着那个年轻人跪倒在椅子上的画面便显得尤为的刺耳，众人很快便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看到这一幕之后，工作人员满头大汗地快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开口询问方正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这位同志，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这孩子是犯了什么错了吗？你怎么这么对待他？” 　　被方正业制住的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他生得十分瘦弱，活像是个小鸡崽子似的，被方正业压在那里根本动弹不得。 　　人天生就有同情弱者的本能，当看到这一幕之后，他们也不免同情起了被压住的这个少年，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方正业要将他给压在那里。 　　方正业没有多说什么，他一只手继续压制着那个少年，另一首将旁边凳子上放着的匕首拿了起来。 　　“这个人刚刚趁着电影放映的时候想杀人，不过在动手的时候被我抓住了。” 　　此言一出，过来询问的那个工作人员以及周围的这些人全都惊呆了，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最多十五六岁的少年，讷讷地说道。 　　“他想杀人，开玩笑的吧，他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呢。” 　　“是啊，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哪里敢动手杀人？” 　　被方正业制住的这个人就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而已，这么大点的孩子平时小打小闹大家还能相信，说他敢拿着匕首杀人，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事儿不太像是真的。 　　方正业他们所坐的这一排的椅子在靠前的位置上，周围的观众们差不多都已经光了，不过巧合的是，坐在他们前排的几个人却没走。 　　方正业的目光看向了前排的那两个观众，其中一个是个长相大气的年轻姑娘，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而她旁边的则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的身上穿着干部服，口袋里面还夹着一支钢笔，看得出来他的家庭条件很不错，方正业指了指那个年轻男人说道。 　　“这人刚刚就坐在你的身后，他想杀的人也是你。” 　　如果当时不是方正业抬手拦住了这个少年，那个年轻男人怕是已经被他抹了脖子。 　　年轻男人没想到自己看戏还能看到自己身上来，他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说道：“这位同志，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他想要杀的人是我，我跟他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方正业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这还需要审问一下他才能知道是因为什么，还劳烦你们去找公安局的同志过来，他应该还有同谋，刚刚那些人制造的混乱应该就是为了方便他逃跑。” 　　如果不是因为方正业突然出手将他控制住的话，这人趁黑杀了人之后，他的同伙就会趁机制造混乱，以方便他逃出去，不过他的运气显然不太好，还没下手杀人，就被方正业给抓住了。 　　那个被按在凳子上的少年原本正蒙着呢，现在听到方正业这么说，他急忙叫了起来。 　　“不是我，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都没做，你甭在这里胡说八道。” 　　说着，他挣扎得更加厉害了起来，身体跟蛆虫似的不停扭来扭去，只是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却始终没法子从方正业的手中逃出来，方正业只凭着一只手就将他牢牢地按在了地上。 　　听到这人的辩解之后，方正业并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另一只空着的手直接在那个少年人的衣服口袋里翻了翻，很快就将匕首套给拿了出来。 　　“匕首套就在你的口袋里，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那个穿着干部服的年轻男人没想到自己只是来跟对象看个电影，就差一点被人给弄死了，想到刚刚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的心里面一阵阵的后怕，额头上瞬时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来。 　　电影院的工作人员此时也吓懵了，不过很快他们也就反映了过来，立马安排人去附近的公安局报案，也亏得这边距离公安局并不太远，去一趟来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另外还有人拿了一捆麻绳过来交给方正业，方正业接过来之后，飞快地将那个少年给捆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苏清影带着苏清泉快步走了过来，她先打量了方正业一番，确认他没什么事情之后才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正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方正业简单解释了一下：“我没事儿，就是抓了一个想要动手杀人的凶手。” 　　刚刚大厅里面闹起来的时候，苏清泉抓着苏清影就想往外跑，不过却被苏清影给拦住了。 　　苏清影说现在往外跑的人很多，加上打听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们要是跟着人往外面跑，说不定还会受伤。 　　“我们的座位在影院的最角落，他们往外跑也碰不到我们，还是等人都走了我们再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混乱持续了没有多长时间，灯光便亮了起来，然后他们就看到方正业那边出了事情，姐弟二人立马便赶了过来。 　　虽然听了方正业的解释，可是苏清泉还是有些发懵，他是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苏清泉的目光落到了那个被方正业捆起来的少年身上，当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他顿时便愣住了，方正业敏锐地捕捉到了苏清泉的情绪变化，便开口问道。 　　“清泉，你认识这个人吗？” 　　苏清泉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又点了点头，不确定地说道。 　　“我不认识他，但我见过他，他之前经常和雷哥在一起玩，我见过他几次，但是他叫什么我不知道。” 　　然而那个半大少年在听到苏清泉喊方正业姐夫的时候，他面上的神情像是活见鬼似的，脱口而出道 　　“原来你才是苏清泉，这个人是你的姐夫？！” 　　他没想到之前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根本就不是苏清泉，而是苏清泉的姐夫，雷大头之前还跟他提了一句，说苏清泉是跟他姐夫在一块的，让他过来的时候询问一下，确认自己身边的人是谁，所以摸黑进来的时候，他才会装作数落的样子和身边的人搭话，顺便确认一下他的身份。 　　如果他不是苏清泉的话，那么这人刚刚怎么在自己叫他苏清泉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地答应下来？这不是在骗人吗？ 　　那个叫周塘山的少年气得脸都变形了，气急败坏地朝着方正业喊道：“你怎么能这样骗我！” 　　方正业看了气得脸都变形的周塘山一眼，回了一句：“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你说你是苏清泉，还不是在骗我？你既然不是他，那为什么要装做是他？” 　　如果不是因为受了欺骗，以为自己身边的人是苏清泉的话，他也不会冲动之下出手，更不会被坑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只是没否认自己是苏清泉而已，算不上是欺骗你，更何况你也没问我到底是不是苏清泉，是你认错人，管我什么事儿？” 　　周塘山：“……” 　　他气得脸都变形了，那副样子像是恨不能冲上来咬方正业一口似的，他居然就这么栽在了方正业手里，这让他如何能不恨？ 　　看着气得脸都憋成猪肝样子的家伙，方正业便知道这家伙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竟然还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上计较，方正业便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 　　“周塘山是吧，你现在该考虑的不是这个，而是你想杀人被我当场抓住的事儿到底该怎么收场，像是你这样的，估计是要被送到农场改造了。” 　　周塘山闻言，身体顿时僵在了那里，他的脑子开始嗡嗡作响，好半天都没有能反应过来。 　　“这位同志，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话，今天我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个穿着干部装的年轻男人急忙上千抓住了方正业的手，用力地摇晃了起来：“我叫刁爱国，在市政-府上班儿，这位同志，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刁？ 　　这个姓还是很稀少的，方正业凝神看向了对方，很快就从他的眉眼上看出了一些熟悉的影子，方正业想了想，问了一句：“刁爱党同志，不知道你可否认识刁爱党……” 　　刁爱国的眼睛立马瞪大了：“刁爱党是我大哥，原来你认识我大哥吗？” 　　方正业倒是没想到自己救下来的这人居然还是个熟人。 　　“我和刁连长是战友，我们曾经一起参加过对印自卫反击战。” 　　不过后来战争结束后回来没多久，刁爱国因为立了功，升为了营长，而方正业没多久便退伍回来了，之后两人便没有怎么联系过了。 　　方正业知道刁爱党和自己是老乡，但是没想到世界这么小，自己竟然会在封城遇到他的弟弟刁爱国。 　　知道对方是自己哥哥的战友之后，刁爱国对待方正业的态度比之前便又更加亲近了几分，说起话来的时候倒是也没了刚刚的生疏。 　　他凑到周塘山的跟前，上下 打量了他一番，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少年。 　　“方同志，我不认识他，跟他应该没有什么仇怨，他怎么会来杀我？” 　　刁爱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而且他这人性格不错，平日里基本不会得罪人的，是谁跟他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要找人来杀了他？ 　　“谁让你来杀我的？” 　　刁爱国开口问了一句，然而周塘山却嚎叫着说道：“我没有！都是误会，我只是拿匕首出来玩儿而已，谁能证明我要杀人？你们不能凭借着他的一面之词就把我给抓了！” 　　这种时候他当然是不能承认的，便张着嘴嚎叫个不停，话里话外都是方正业污蔑人，他是被冤枉的。 　　他一直叫唤个不停，刁爱国哪里能问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他并没有怀疑方正业的话是不是假的，毕竟方正业是退伍军人，他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人的。 　　而苏清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很快公安局的同志们就赶到了，方正业过去和他们交涉，将之前发现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公安同志，我觉得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案件，在场的人都可以证明，刚刚在电影院里面另外还有好多人在制造混乱，其目的就是为了掩护周塘山撤退。” 　　一切都是掐算好的，选在电影进入高-潮的时候动手杀人，枪炮声会遮掩住可能会有的惨叫声，这样能让凶手最大限度地隐藏自己，之后的时间卡的刚刚好，正好在上一个大场面结束的时候，有人尖叫起哄，造成混乱，到时候观众们都往外跑，凶手混入其中逃走，到时候就算事情败露了，谁又能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面对着公安同志，方正业没有隐瞒自己的推测和观察，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为首的公安是个年长的同志，听完方正业条理分明的分析，他开口问了一句：“这位同志，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样的分析可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来的。 　　方正业大大方方地回答道：“我是退伍军人，现在在封工做保卫科科长。” 　　公安同志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其实这件事情跟方正业关系并不大，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出来之后，他便可以离开了，公安同志会将嫌疑人押送回去，之后便全部由公安机关进行调查审讯。 　　等到公安们将周塘山带走之后，一行人也跟着走出了电影院。 　　刁爱国再三表示了对方正业的谢意。 第88章 　　“方同志,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样吧，咱们留个联系方式, 回头我请你吃饭。” 　　方正业可以说是救了他一条命，他自然是十分感激的，从刚刚到现在，感谢的话他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 此时还在热情地邀请方正业吃饭作为感谢。 　　“刁同志你太客气了, 我跟你哥哥是老战友了, 你实在不用如此, 这都是应该的。” 　　刁爱国摇了摇头说道：“不客气不客气，真的一点都不客气，方同志, 你既然是我哥哥的战友，我更加要好好感谢你了。” 　　此时天色已晚，再去吃饭也不现实, 刁爱国和方正业约了时间, 这才带着自己的对象离开。 　　刁爱国家就住在附近, 他谈的这个对象也是大院儿里的，两人一路并肩回了家，刁爱国先把自己的对象送回了家, 自己才匆匆忙忙地回了自己的家中。 　　这个点儿他的爸妈都在家, 见刁爱国这么早便回来了, 正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的许兰莹放下手中的书本, 开口询问道。 　　“爱国, 你跟萱萱不是一起出去看电影了吗？电影这么早就放完了？” 　　许兰莹记得刁爱国是跟大院里赵书记家的女儿赵萱萱一起去看电影了，说是要迟一点才能回来，这才八点多钟，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难不成是和赵萱萱两个又闹脾气了？ 　　“你这孩子，萱萱那姑娘虽然有些娇气，但是大体上还是一个挺不错的小姑娘，你一个大男人多哄着她一些就是了，跟人个小姑娘还能犯呛不成？” 　　刁爱国闻言，面上露出一抹无奈之色，他开口解释道：“妈，你误会了，我没跟萱萱闹脾气，这是出了点事情，所以我才回来的早一些的。” 　　不过出了些什么事情刁爱国却没跟许兰莹说，许兰莹的心脏不好，要是知道自己刚刚在电影院里面差点被人给杀了，她怕是要急出来个好歹来。 　　“对了妈，爸在哪儿呢？他今天回来没有？我有些事情想跟他说。” 　　许兰莹见刁爱国什么话都不跟自己说，便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就知道找你爸爸，这是嫌弃你妈跟你没共同话题了，有事没事就要跟你爸爸聊？敢情你这去市政府做了个办事员就觉得了不得了。” 　　听着许兰莹这酸溜溜的话，刁爱国的面上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好声好气地哄了许兰莹半晌，见她的情绪终于恢复过来了，这才快步上楼去了书房。 　　刁爱国的父亲刁成才是封城市公安部部长，他也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当年也是爬过雪山走过草地的，立过不少的战功。 　　刁成才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刁爱党十六岁便进了部队，到现在靠着自己的能力，已经做到了团长的位置，二儿子就是刁爱国了。 　　刁爱国的性子和刁爱党不大一样，这孩子从小聪明，在读书方面有些天分，比起大儿子来说，他并不适合走部队这条路，而他靠着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封城大学，毕业之后分配进了市政府，做了一个小小的办事员。 　　相比较大儿子来说，刁爱国要稍稍逊色一些，但是这么年轻就能进市政府工作，他的能力也不容小觑。 　　叩叩叩的敲门声从外面传了进来，正在低头看文件的刁成才头也不抬地开口说道。 　　“进来。 ” 　　得了父亲的话之后，刁爱国方才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他顺手将房门关上，然后将门给反锁上了。 　　听到这不同寻常的动静之后，刁成才抬头看了过去，当瞧见刁爱国的面色时，刁成才放下了手中拿着的笔，开口问道。 　　“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刁成才今年已经五十岁了，大约是因为年轻的时候饱经沧桑，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苍老一些，不过老爷子面容虽然苍老，不过身子骨却仍旧十分健朗。 　　“爸，确实是出事儿了。” 　　面对着许兰莹的时候，刁爱国没好将自己遇到的事情说出来，不过面对自己的父亲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刁爱国原原本本地将在电影院里面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确定自己从来都没见过那个叫周塘山的，而且最近我也没有得罪过人，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对我出手。” 　　听完了刁爱国的话之后，刁成才猛地站了起来：“有人对你下手了？” 　　刁成才的声音大得惊人，刁爱国的耳朵被吵得嗡嗡作响，他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看着陡然间气势发生变化的父亲，讷讷地说道：“是的。” 　　他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人，他甚至思考过那个人认错人的可能性有多高，不过最后还是否定了这个猜测。 　　对方既然布置了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局，那就绝对不会搞错要杀的对方，否则的话，这个局岂不是白做了？ 　　“我出去一趟，你好好在家呆着，暂时先别出去了，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后再说。” 　　说完这番话之后，刁成才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书房，刁爱国随即跟了下去，到了楼下的时候，许兰莹询问刁成才这么晚出去要做什么，刁成才只说单位里面有事情需要他过去一趟。 　　“今晚上我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不用等我了。” 　　刁成才的工作性质摆在那里，加班已经是常态了，许兰莹已经习惯了，将人送走之后，许兰莹重新折回了客厅。 　　“爱国，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跟萱萱处得差不多了，结婚的事情就该提上日程了。” 　　刁爱国：“妈，你说你着什么急呢？我大哥还没结婚呢，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也要等到大哥结婚之后再考虑我结婚的事情吧？” 　　他这刚刚才死里逃生，脑子里哪里顾得到想这些东西？然而许兰莹听到他的话之后，却满脸不赞同地说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大哥那是在部队里面忙，而且他离得太远，我顾不上他，管不了你大哥，难不成我还管不了你吗？” 　　刁爱国：“……” 　　之后许兰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催促他结婚的话，一直把刁爱国说得找了个借口跑了，她方才消停下来。 　　回了房间的刁爱国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来，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电影院发生的事情，此时他脑子里面模模糊糊的有一个念头，但是却怎么都抓不住。 　　如果那些人真的是针对他来的，他们又怎么知道他会坐在什么地方？ 　　另一边好好看一场电影，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个点也不好再去做其他的事情了，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人便开车送苏清泉回家去。 　　刚刚在电影院里发生的事情，让苏清泉的脑子里面多了些其他的什么东西，他想起自己上车之前方正业跟他说的事情。 　　“你觉得这件事情跟你那个嘴里面为人大气爽朗的雷哥有没有关系？” 　　那个时候苏清泉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路上姐姐姐夫两人都没跟他说话，而他的脑子里面则因为方正业的那一句话一直都没停下来思考。 　　车子很快行驶到了苏家门外，方正业将车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安安生生坐在后排座位上的苏清泉，开口说道。 　　“想清楚了没有？” 　　苏清泉抬头看向方正业，整个人都有些傻呆呆的。 　　“啊？”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方正业的意思，闷声闷气地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情跟雷哥可能有点关系……” 　　“那你还觉得雷大头请你吃饭，请你看电影真的是向你道歉的？” 　　苏清泉的头垂得更低了：“不是。” 　　他又不是个傻子，都差点出了人命案子了，他还能以为雷大头是个好的？ 　　约看电影的事情是雷大头今天说的，总不能自己不答应他看电影就把票随随便便给了其他人吧？而那个人就那么巧的要杀坐在他前面的人？一想到自己差一点和个杀人犯坐在一起了，苏清泉便觉得胃里面一阵阵翻涌着的难受。 　　苏清泉显然没经过社会的毒打，有些过于天真了，旁人稍微对他好上一些，他立马就将人家曾经做过的错事忘记了，恨不能将一颗心都捧给对方，他这样的性格若是不改的话，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不过他到底是自己的小舅子，方正业也不好多说什么，见他一副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事的模样，方正业便没准备继续说什么了。 　　“行了，人总有犯蠢的时候，下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好好想一想，自己有什么是值得对方花费那么大代价跟你结交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这些话你多想一想，下次也就不会再这样被人给骗了。” 　　苏清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向来不是个聪明的，他能吃几次亏倒是也好些，省得以后再被人给骗了。 　　“我知道了，下次我不会再这么轻易相信别人了。” 　　苏清泉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开口说道。 　　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他现在也算是受到教训了。 　　见他如此二人都没有再说些什么，他们一起将苏清泉送回了家，面对着苏天恩和柳絮果这夫妻两人，方正业瞒下了苏清泉差点被人骗了背锅的事情，只说他们今天正好没事儿，接了苏清泉去看电影。 　　“爸妈，对不起了，都是我不好，忘记来知会你们一声了。” 　　方正业诚恳地道了歉，夫妻二人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计较。 　　“你也是好心，我们怎么会怪你？” 　　夫妻二人想留着方正业和苏清影在家住一晚，方正业没有贸然答应下来，而是询问了苏清影的意见。 　　“清影，你觉得呢？” 　　苏清影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下来，马上她就要开始做项目了，估计没有多少时间能回家来，正好赶巧过来一趟，那就住一晚上，也能好好陪陪自己的爸妈。 　　“那行吧，我们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回去。” 　　柳絮果见女儿女婿答应住下来，立马欢天喜地的去给他们收拾房间，铺床叠被，张罗着二人住宿的事情。 　　有人在电影院里喊杀人了的时候，苏红玉被吓到了，她第一反应就是赶快逃离这里，只是站起来准备跑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跟自己一起来的方正堂，苏红玉反手抓住了对方，拉着他一起从电影院里跑了出来。 　　他们算是最早一批跑出来的，苏红玉因为紧张的缘故，抓着方正堂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就算到了人民会场外头了，她依旧紧紧抓着对方的手。 　　方正堂的目光落到了两人交握的手上面，看着那一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白嫩小手，想到刚刚发生危险的时候，苏红玉第一时间就拽着自己往外跑，他心里面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在这一瞬间，他对苏红玉的好感又增加了许多。 　　“红玉，我们结婚吧？” 　　冲动之下，方正堂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苏红玉愣住了，眼睛蓦地睁大了，她呆呆地看着方正堂，好半响都没有能反应过来。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苏红玉还以为自己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能让方正堂说出跟自己结婚的话了，可是没想到在这样的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时刻，他竟然说出了要跟自己结婚的话来。 　　见苏红玉一直都没开口，方正堂以为是自己的唐突吓到了她，急忙找补道：“其实我就是因为……怎么说呢，我觉得你很合适……我……” 　　方正堂有些语无伦次，他害怕苏红玉以为自己是个臭流氓，想解释一下他没那意思，他是真心想跟苏红玉结婚的。 　　然而就在他急得不知道怎么辩解才好的时候，苏红玉突然开口说道：“我愿意跟你结婚。” 　　她自然是愿意的，且不提方正堂未来会有的那些成就，就算没有那些成就，苏红玉觉得自己这辈子能遇到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是上天给她的垂怜，她如何能不抓住？ 　　“我愿意跟你结婚。” 　　此时此刻距离她的梦想又近了几分，再过不了多久，她就真得可以过上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苏红玉的心一直在天上飘着，哪怕回去的时候路过苏清影家，看到他家门外停着的那辆车子，苏红玉也没有多少嫉妒的心思。 　　方正堂要跟她结婚了，这样的幸福生活，她未来也会有的，她又何必去嫉妒他人？ 第89章 　　自打回来之后, 苏清泉的情绪一直不高，整个人都恹恹的，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闷不吭声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柳絮果觉得苏清泉这样子十分奇怪，忍不住询问苏清影发生了什么事情。 　　“清影, 小泉这是怎么了？跟着你们去看电影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他怎么蔫不拉几的？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苏清影原本是想将在电影院发生的事情说出来的，不过见方正业朝着自己摇了摇头，她便没有说这事儿。 　　“没什么, 可能是年纪到了, 有了自己的心事儿, 小孩子都是一阵一阵的, 不用管他。” 　　柳絮果万没想到自己的闺女会骗她，听苏清影说没事儿，她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知道明天苏清影工作还是不怎么忙, 晚上柳絮果就将苏清影在自己屋子里多留了会儿，说是要跟她说说悄悄话，苏天恩没跟着凑热闹, 去女儿房间陪着方正业聊天了。 　　翁婿两人随意地聊着天, 说着说着, 话题不知道怎么说到了厂子里残次品的事情上。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残次品数量达到了百分之二十。” 　　要知道因为各种原因，出现残次品的概率在百分之十一二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机器也是人来操作的, 他们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损失率。 　　但是大概从去年秋天开始, 残次品出现的概率达到了百分之二十, 也就是说, 每一百件衣服里面，都有二十件衣服是无法销售的。 　　“库房里面堆积了不少残次品，就算厂子里面内部消耗，也消耗不了这么多。” 　　听到苏天恩的话之后，方正业心念一动，随即问道：“那些残次品最后如何处理了？” 　　苏天恩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负责销售这一块，并不清楚这些。” 　　他这个副厂长所负责的是几个车间的生产，至于销售渠道，有另外的副厂长负责，大家各司其职，互不打扰。 　　“技术人员有排查过故障吗？” 　　苏天恩说排查过，但是依旧没有找出来问题，现在他们准备从燕京请技术人员过来看一看。 　　方正业隐约猜到了一些缘由，不过事情现在还没有定论，仍旧处于调查阶段，他并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他还是提醒了苏天恩一句：“爸，损失率变大不一定是机器问题，可能是人员操作的不当，或许您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查一查。” 　　人员操作问题？ 　　要知道纺织厂的那两条生产线都是从苏国进口的机器，自打他们和苏国断交之后，苏国的来的技术人员全都撤回国去，他们也就只能靠着自己的技术人员来摸索。 　　厂子里的这些技术人员当初跟在苏国人的身后学习，因为语言不通，加上对方有意无意藏着些关键的东西，导致他们也是一知半解的，机器检查只说没毛病，但是这失误率却一直降不下去。 　　之前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是厂子里工人操作失误，但是那些工人都是厂子里的老人了，个个都是熟练工，他们应该不会犯下这种错。 　　“那我在往这方面查一查。” 　　苏天恩想了想，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看样子是在思考厂子里的事情。 　　方正业也没打扰他，安静地坐在一旁喝茶。 　　而另一边，柳絮果将苏清影留在自己房间，说着说着，自然就问道了他们两个人的日常相处。 　　“清影，我瞧着正业那孩子是个挺不错的，你们两人平常相处的时候觉得他人如何？” 　　苏清影懒洋洋地靠在被子上，随意地说道：“他人确实挺好的。” 　　方正业确实挺好的，跟他在一起苏清影很轻松，他不会打扰自己工作，会照顾自己的情绪，从来都不会做任何让她不高兴的事情，也不会擅自替她做决定，家中不管大事小情，他都会处理得妥妥当当，压根儿不用自己来操心。 　　这么想着，苏清影感慨地说道：“早知道结婚这么好，那我早就该结婚了。” 　　柳絮果噎了一下，看了苏清影一眼：“你要是早想结婚，也碰不见正业这么好的，你是因为跟他结婚了才觉得婚后日子舒服的，早两年的话，他还在部队没回来呢，你嫁给谁去？” 　　苏清影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说的也是，那现在结婚倒是正正好。” 　　母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柳絮果犹豫再三，凑到了苏清影的耳边，低声问了一个问题。 　　苏清影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嗔怪地看了柳絮果一眼：“妈，你怎么什么都问。” 　　两口子房间里的事情，她问那么清楚做什么？ 　　不过眼见着柳絮果不得个结果就不罢休的模样，苏清影只能忍着羞涩说道：“他很尊重我。” 　　至于旁的，却是再不肯说了。 　　柳絮果松了一口气，见苏清影的面色绯红，一副害羞的样子，她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别觉得妈妈管得多，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苏清影：“……” 　　当天晚上苏清影没有回房间，而是跟柳絮果睡在一起的，母女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近过了，又或者因为结了婚之后心境变得不同了，苏清影跟柳絮果聊了很多，二人一直聊到了后半夜方才罢休。 　　方正业等到晚上十点钟，便估摸着苏清影不会回来了，直接开始铺床准备休息。 　　苏天恩安慰了方正业一句：“清影好久都没跟她妈妈好好聊聊了，所以……” 　　方正业笑了笑，招呼着苏天恩上床：“正常的，清影工作太忙，没太多时间回来，陪陪妈妈也是应该的。” 　　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儿，方正业并不在意，结婚了也不是非要从早到晚黏在一起，苏清影想要陪谁是她的自由。 　　其实这不过是件小事儿，但是却让苏天恩对方正业的印象又好了许多，他再次觉得女儿找的这个女婿是真不错。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苏清影和方正业两人便驱车回了封工。 　　项目的前期筹备工作已经弄得差不多了，苏清影从技术部挑出几个合适的工程师来，成立了研发小组，一行人正式开始进入苏清影的工作间开始忙碌起来。 　　苏清影开始工作，方正业倒是也没闲着，拉着一堆人进了技术部开始盖厨房，砖瓦材料什么的都是由后勤部负责的，而建造的活计则被方正业接了下来。 　　这年月也没什么工程队之类的，而且大家家里都不宽裕，有什么基本上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做了，保卫科的这些年轻小伙子多多少少也会些泥瓦匠的活儿，再加上技术部所盖的这个厨房并不算大，只要满足技术部人吃饭的要求就行了，方正业他们的这个小队伍倒是正好能满足了需求。 　　先前保卫科的人没怎么接触过技术部的这些研究人员，大家想当然的便以为技术部的这些研究人员都是十分高冷，甚至都有些瞧不起人的，但是接触下来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这样的。 　　他们在这里干活儿的时候技术部的人闲来无事也会凑过来，帮他们改一下图纸，告诉他们如何调制浆水才能让粘合性更高，甚至亲自动手制作了防水材料，让他们用来涂抹内墙。 　　这些人虽然仍旧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是做事儿却十分敞亮妥帖，很快就赢得了大家的好感。 　　午后休息的时候，宋家国拿着饭盒凑了过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兴奋地说道：“方哥，先前我还以为技术部的这些人有个算一个都不好说话呢，毕竟他们的脑子跟咱们的脑子不一样，瞧不上咱们这些愚蠢的人类也挺正常的，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挺好说话的，就那个刘工还教我怎么调配浆水，能增加粘稠度，学会这个我可就又多了一门手艺。” 　　要知道这浆水的调制也是有讲究的，调制好了了，砖头间的粘合度高，不漏风不漏水，光是这个就足够成传家手艺了，结果人家却十分慷慨地教会了他，这让宋家国受宠若惊。 　　宋家国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来干活的时候还想着技术部的这些研究人员不会跟他们说话，把他们当成透明人一样看待，没想到他们过来之后，人家把他们安排好好的不说，热水管够，甚至因为怕他们干活时间长饿肚子，特意准备了馒头来供他们补充体力。 　　这样的待遇他们之前可从来都没有享受过呢，甚至于技术部的副部长叶朝阳还特意过来感谢他们，说他们过来帮忙干活辛苦了，让他们不用着急慢慢盖。 　　对方的态度让宋家国不免有些受宠若惊，觉得自己被这些研究人员高看了一眼。 　　听到送家伙的话，方正业不免有些好笑，看着宋家国这没出息的样子，方正业曲起手指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你想什么呢？技术部的这些工程师们跟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人，不同的是人家的文化知识比我们更多些，咱们都是在为祖国的繁荣发展做贡献，只是有的人贡献多些，有的人贡献少些罢了，你会因为自己身体素质好而瞧不起人家身体素质不好的吗？” 　　宋家国连连摇头，他怎么可能幼稚到那种地步。 　　方正业便接着说道：“你看你都不会瞧不起人家，人家怎么会瞧不起你？之前你觉得他们高冷，那是因为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思考如何提升机器的效率，研究新的的产品，他们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自然顾不上旁的，有时候思考入神了，才没注意到周围的认，也就是因为这个，你才会觉得人家不好说话，但是你想一想，你要是陷入思考的时候能注意到旁边的人吗？” 　　宋家国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研究人员跟自己肯定是不一样的，他们只是偶尔思考一些问题，人家可是长期思考东西呢，当自己个儿陷入思考之中的时候也顾不得其他的东西。 　　这些研究人员不一样，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如何解决技术性的难题，有时候旁人跟他们说话他们爱搭不理的也就能解释了。 　　被方正业这么一说，宋家国恍然大悟，他上下打量了方正业一番，脸上露出了揶揄的笑容来。 　　“方哥，你之前也跟咱们一样都觉得技术部的人高不可攀，这是娶了苏工之后觉悟上去了，果然现在不愧是咱们厂子总工程师的家属，都知道研究人员的不容易了。” 　　事实上自打娶了苏清影作老婆之后，方正业几乎都快成了二十四孝好男人了，其他人不清楚方正业每天那么早回去干嘛，宋家国可是清楚得很。 　　要知道之前自己因为有事去找方正业，结果进门一看却发现方正业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面干活，看他那娴熟至极的动作，显然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一个大男人竟然下厨房给做饭，居然还做得这么熟练，这简直不可思议。 　　宋家国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吃惊的模样，但是方正业却满不在意地跟他说。 　　“做饭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男人不是人么？做个饭看给你吓得，你没看到各大国营饭店里面的那些大厨子都是男同志吗？在国营饭店里面做大厨没觉得丢人现眼，怎么在家里面做饭就觉得丢人现眼了？这是什么道理？” 　　感情给外人做饭那是高贵，给自己的老婆孩子做饭就要被人给嘲笑了？ 　　宋家国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现在各大国营饭店里的厨子们基本上都是男同志，女厨子几乎都没有出头的机会，要是哪个男人能在国营饭店里面做大厨，那可是被大家羡慕的存在，怎么转而在家里面做一两顿饭就要被人瞧不上了？ 　　“那方哥我能不能尝尝你做的饭？” 　　宋家国死死乞白赖地在方正业那里面蹭了一顿饭，然后惊讶地发现方正业的手艺简直堪比国营饭店的大厨。 　　不过这个秘密宋家国并没有跟保卫科其他的人说，像是他这样有高觉悟的人可真不多。 　　方正业看着笑得一脸傻乎乎的宋家国，再一次曲着手指头在他头上敲了敲。 　　“行了，别在这里傻乐了，没事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干活，这么点的活还要干多长时间不成？” 　　一群大小伙子到技术部里来盖个小厨房哪里要耗费多长时间？不过是因为方正业盯得紧，安全性要保证，所以耗费的时间才长一些，饶是如此，三天的时间也足够他们把厨房给盖好了，现在厨房已经成型了，他们正在处理的是内部的装修，最多在有一天的时间就能成了。 　　方正业准备去忙的时候下意识地朝着苏清影所在的工作间看了过去，不过跟过去一样，他只能看着紧闭的大门，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事实上他过来这三天的时间跟苏清影见面的次数为零。 　　方正业不免想起苏清影之前跟他所说的话，面上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 　　“正业，等到项目正式成立的时候，我估计要忙上很长一段时间，要知道项目初期是最忙的时候，我得要在工作间那边盯着，晚上可能回不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未来几个月的时间里，方正业大部分的时间都要独守空房。 　　苏清影负责的项目忙起来的时候，两三个礼拜不回家都是正常的之前，她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跟张招弟交代一番就成了，不过跟方正业结婚后，她还是认认真真地跟方正业解释了一番。 　　细算起来，苏清影已经在工作间里忙了一个礼拜了，而她也有一个礼拜没回家了，事实上甭说回家了，方正业连她的人影子都见不到 。 　　不过方正业并没有任由着自己放纵这种低沉情绪，他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带着手下人开始忙活起来了。 　　下班之后方正业回了家，刚刚将家里家外清扫一遍之后，院门便被人敲响了，当门打开的时候，方正业发现门外站着的正是许久不见的方贤德。 　　方贤德的心情不错，他笑眯眯地看着方正业，热络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正业，好久不见，我这段时间工作比较忙，一直没过来瞧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听说苏工又去忙了，你要是在家里呆着孤寂的话，可以到我那边去，一家人在一起也能热闹一下。” 　　对方说的是客套话，方正业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笑着说道：“大伯，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工作也很忙，估计是没时间到你那里去了。” 　　方贤德不以为意，他跟着方正业进了屋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坐了下来，他环顾一下四周，看着收拾的立立整整的客厅，方贤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 　　这人结婚之后，日子果然比之前过得更精致了，要是自己儿子结婚能像是方正业这样子，他也没啥遗憾的了。 　　方正业倒了茶给方贤德，自己则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大伯，你今天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依照方贤德的性格，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没什么事情的话也不会特意来这一趟，所以方正业才有此一问。 　　方贤德似乎就在等着方正业开口，他一询问，方贤德这才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你堂哥的对象已经处好了，明个儿我们要去上门下聘礼了，双方家长见个面，然后就把婚事儿给定下来。” 　　说到这里，方贤德挠了挠头，面上露出了一抹赫然之色。 第90章 　　“就是那个, 你也知道的，我们一家人都不会开车，聘礼啥的骑着自行车拉过去有些掉面儿, 正业啊，你明天有没有事情？不知道能不能开车跟我们去一趟？” 　　却原来方正堂和苏红玉两个人已经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 这一次方正堂的意志极为坚定，甭管许文静如何闹腾，不管她说些什么，方正堂都一门心思地要跟苏红玉结婚。 　　“妈, 要是你不同意我跟红玉结婚的话, 那我就向厂子里面申请住房, 到时候跟红玉一起搬出去住, 反正结婚了分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这一次方正堂是真下了狠心，他就是认准了要跟苏红玉一起, 甚至都说出了如果许文静不同意，他就带着苏红玉搬出去住的话来，要知道厂子里面结婚的话是可以申请宿舍的, 虽然宿舍不大, 但是住两个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他也是因为这个，才理直气壮地跟许文静叫板儿。 　　许文静没想到自己最终被儿子给拿捏住了，见对方一门心思要奔着苏红玉去, 要是她不同意就要和苏红玉分家另过, 许文静又哪里能愿意？ 　　这新媳妇进门, 她这老婆婆也到了可以享受的时候了, 结果她的老婆婆的款儿还没摆上, 自己儿子就要护着他媳妇，许文静心里哪里能痛快？她在家里面哭也哭过闹也闹过，但是方正堂这一次却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无论她说些什么都不肯松口。 　　这当父母的在儿女较真的时候又哪里能拧得过自己的儿女呢？苏红玉是方正堂的心头宝，现在正是被他稀罕的时候，许文静越是反对，方正堂就越想跟苏红玉在一起，而方贤德见许文静实在闹得不像话，立马就拍板做了决定。 　　“行了，上一次的好媳妇就是被你给闹腾没了的，现在正堂好不容易又想结婚了，你还在这里闹腾什么？真要闹腾到咱们儿子一辈子打光棍不成？” 　　没了苏清影，有苏红玉倒是也不错，苏红玉的家庭条件还行，父母都是工人，家里没什么拖后腿的，关键是苏红玉自己也是一个孝顺勤快的姑娘，要了她做儿媳妇，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许文静没想到就连自家男人都不站在她这边。她闹腾这么半天屁用都没有，最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方贤德想着去下聘的话，让方正业开着车过去也能让他们面上有光，这才巴巴地过来询问方正业。 　　他以为这事儿是十拿九稳的，然而方正业却说道。 　　“大伯，这是件喜事儿，我肯定是想要跟你们一块去的，但是这次真不行，我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方正业倒是并没有糊弄方贤德，昨天他接到了刁爱国的电话，请他明个到家里面去吃饭，说是他家人知道了他帮自己的事情，要设宴款待方正业。 　　“方同志，我哥明天正好探亲回来了，他知道了你帮我的事情，嘱咐了我一定要把你请过来。” 　　其实刁爱国已经打电话联系过方正业很多次，但是方正业平时工作忙，没时间过去，他便特意约在了礼拜日，方正业已经答应了那边儿，便不好再拒绝了。 　　方贤德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那边儿的话能不能改个时间过去？毕竟你堂哥去下聘一辈子也就一次的事情……” 　　在方贤德看来，出去吃饭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往后推推就是了，这次约不成下次再约，也不妨事儿的，自己这边儿可不一样，方正堂是方正业的亲堂哥，堂哥定亲他不管如何也得去帮着撑撑场面不是？ 　　“正业啊，你瞧，我之前也没什么事情求你，这次你真要帮帮我，要不你那边儿另外约个时间再说？” 　　方正业却摇了摇头说道：“大伯，我朋友已经给我打了好几次招呼，他们全家都在等着我过去，我不好拒绝的。” 　　停顿了一下之后，他又说道：“厂子里会开车的人不少，要不你找运输部的人问问？” 　　方贤德没想到自己都这么说了，方正业还是不同意，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笑容随即消失。 　　“正业，找外人哪里有找家里人好？你说是不是……” 　　方正业还是摇头，立场十分坚定地拒绝了对方：“大伯，真的不行。” 　　场面就此冷了下来，方贤德抹了一把脸，看着坐在对面的方正业，苦笑一声道：“你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我都请不动你了……你这到底是跟我生分了。” 　　他还是觉得方正业是因为过去的事情跟他生疏了，所以这么简单的事情才不肯帮忙，明明是自己的亲侄子，可是那疏离的态度却还不如自己办公室里的小科员。 　　方正业似乎没听懂方贤德的话似的，认真地道：“大伯，你错了，过去我其实也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是什么给了方贤德自己过去对他不错的想法，事实上过去如果自己有事情的话，也不会推了别人的事情去帮方贤德，这跟感情淡不淡的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原则问题。 　　话不投机半句多，方贤德高高兴兴地来找方正业帮忙，结果却不如他意，看着对面坐着的方正业，方贤德心中莫名憋气，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方正业开口道：“大伯，您稍等一下。” 　　说着，方正业便去了卧室里面翻找了一番，很快就将上一次方正堂送过来的那些东西拿了出来，另外又搭了两块布料，将其还给了方贤德。 　　“大伯，堂哥结婚这是大好事儿，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就当是我的心意了，东西不好，您别嫌弃。” 　　方贤德满心以为方正业是变了主意要开车陪着他们一起去送聘礼的，结果没成想他竟然拿了这些东西出来。 　　看着堆得自己满手的这些布料什么的，方贤德感觉脸有些热。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之前方正业结婚的时候，从下聘礼到迎亲娶妻都是方正业自己一个人张罗的，他这个当大伯的也就只是送了点东西聊表心意，之后便什么都没有做了。 　　那个时候方贤德觉得方正业样样都能搞得好，自己送点东西也就成了，插手帮忙也帮不上，可是现在当对方跟自己当初一样只是给点东西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当初做的事情到底有多过分。 　　方贤德面皮有些烧，抱着那些东西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能从嘴里憋出一句话来。 　　“大伯，要不您在这里吃些再走？” 　　方贤德哪里好意思在吃方正业的饭？ 　　“不用了，既然你忙的话，那就算了，你婶娘把饭做好了，我还得回去吃呢，那我就先走了。” 　　因为发现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实在是跌份，方贤德脸上发烧，抱着这堆东西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方正业的家。 　　走半路的时候，方贤德不小心将布料什么的掉在了地上，捡起来的时候他发现了几张大团结夹在布料里面跟着掉了出来。 　　当看到这些钱的时候，方贤德就感觉像是有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他面皮子烧得厉害，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起来。 　　这是他在方正业结婚的时候拖方正堂捎过去的东西，布料是，钱也是，他这个做大伯的在自己亲侄子结婚的时候就给了这么些东西…… 　　若是方正业的父母还在，这些东西给出去其实也挺有面儿了，可是自己的弟弟弟妹早就已经没了，他就是方正业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可也是他在方正业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选择袖手旁观。 　　方贤德想起这些事情之后，面上的表情就有些绷不住了，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许文静和方正堂知道方贤德去找方正业借车用的事情，结果等了半天，就看到他跟游魂似的从外面进来。 　　许文静看到方贤德怀中抱着的这些布料，眼睛立马亮了起来，飞快地过去将布料接了过来。 　　她满心以为这是方正业给的好东西，然而拿过来一瞧，却发现除了最上面两块儿是新给的之外，剩下的竟然全都是自己之前给出去的，许文静的脸立马耷拉了下来，想也不想地说道：“他唯一的堂哥要订婚了，他就给这么些东西？真是不嫌磕碜。” 　　她也就是随口一抱怨罢了，却没想到自己这话却戳到了方贤德的心窝子，他突然爆发了，朝着许文静吼道：“给你这些东西少吗？你还想怎么样？怎么，非得要让正业从身上扒一层皮给你你才高兴是不？知道的说你是婶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周扒皮呢！有你这么做婶娘的吗？你良心呢？” 　　许文静的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朝我叫什么？我不就说一下吗？这还犯什么法了？你要真觉得我不好，就找别人给你儿子张罗婚事儿。” 　　说完这话，她将怀中的东西往方贤德怀中一塞，扭头便跑回房间去了，很快嚎哭声就从房间里面传了出来。 　　方贤德头疼不已，他将怀中的这些布料放在了一旁，满脸颓然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面。 　　原本方正堂还想问问方贤德有没有找到方正业借到车子，但是看到他这样子，方正堂便知道应该事情没能成。 　　他心里面有些疙疙瘩瘩的，不过倒是也没有过多计较什么。 　　大不了他去找运输队的借辆车子，最多也就一包大前门的事儿，总归不会丢了面子的。 　　现在想想，方正业不去的话也是好事情，毕竟他曾经和苏红玉谈过，这身份总归是有些尴尬的，而且方正业长得挺出色的，要是他跟着去了，说不定还能把自己比下去。 　　所以他不去也挺好的。 　　“爸，你也别跟妈生气了，她就那样人，你跟她生气犯不上，要是正业那边没时间去的话，我去找运输部找人问问？” 　　方贤德满脸疲倦地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再说些什么了。 　　方正堂心中了然，知道方贤德定然是在方正业那边儿吃了亏，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他不想多说，方正堂也没有多问，他默默地退了出去，跑去找运输部的熟人了。 　　客厅里就只剩下了方贤德一个人，想到自己妻子和儿子的样子，他苦笑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方贤德上门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方正业的心情，他走之后，方正业简单做了一些吃的解决了晚餐，进行了一番日常锻炼后方才上床休息。 　　等到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方正业听到外面有开门声，他披上衣服到了外面，正好看到满身疲倦的苏清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苏清影见了方正业之后，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个。 　　习惯了方正业做的饭菜之后，进了实验室再吃食堂的饭菜，她真有些不太习惯，这几天她其实一直都处在一个饥饿的状态之中，今天实在忍不住了，趁着工作不那么忙了，苏清影偷偷地跑了回来，想要让方正业给她做些吃的解解馋。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苏清影回答道：“炸酱面吧，我想吃，记得多给煎几个鸡蛋。” 　　交代完了之后，苏清影便推着方正业让他去厨房忙活，而自己则回去拿了衣服进了浴室洗漱。 　　等到苏清影洗漱完出来，炸酱面也摆上了餐桌，正好可以吃了。 第91章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炸酱面, 苏清影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顾不得多说什么，拿起筷子飞快地吃了起来。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内弥散开来, 苏清影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吃的比之前更快了。 　　果然, 她的胃已经被方正业给养刁了，外面的食物已经满足不了她的需求了，或许她该抽空多回来两趟，不为别的, 就为了这口吃的…… 　　苏清影一边想一便吃着, 动作没有一点停歇, 满海碗的炸酱面很快就消下去一大半儿了。 　　方正业是知道苏清影饭量的, 准备的食物正好足够她吃，满满一海碗的炸酱面下肚之后，苏清影发出满足地喟叹声。 　　“真好吃, 我果然还是喜欢你做的饭，你都不知道食堂的饭菜有多难吃。” 　　她摸了摸自己鼓胀的肚子，心满意足地说道。 　　此时苏清影心中生出了一抹淡淡的遗憾来, 若不是因为工作太忙的话, 她就能日日吃上方正业做的饭菜了,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来，就被她自己给压下去了。 　　她怎么能产生这么懈怠的想法？这都有点儿不像她了，果然美食和糖衣炮弹一样, 都是腐蚀人意志力的。 　　“你看你吃饭的样子, 就跟难民似的, 这两天没吃好？” 　　方正业说苏清影是难民的模样还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她吃饭的时候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活像是谁在跟她抢似的, 这幅吃相他也就是在结婚之前看见过——那次苏清影把他的食物也都给吃了，也就是那一次，方正业知道了苏清影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食堂的伙食过去吃着还好，但是吃惯了你做的饭菜之后，我就有点不习惯食堂那边的伙食了，总感觉差点味道。” 　　苏清影老老实实地开口说道，她真不是矫情，也不是自己太娇气，吃不下去食堂的饭菜，实在是因为习惯了方正业的饭之后，再去吃食堂饭菜的时候她就觉得那些饭菜不太合口味，当然吃饱肯定是能吃得饱的，可是吃饱和好吃是两回事儿，不好吃的东西吃饱了也不如好吃的东西吃饱了让人心情舒畅。 　　“那等我回头继续给你送饭？” 　　方正业开口问了一句，但是苏清影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那边的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忙完，有时候迟有时候早，负责买饭的人经常是卡着点去食堂那边的，那会儿有什么就吃什么了，挑也没法挑。你还要上班，哪里能顾得上给我做饭，而且这也太辛苦了，我不能让你这么劳累。” 　　如果方正业没工作，可以专门来照顾自己的话，那苏清影还能要求方正业每天做好了饭菜送过去，但问题的关键是方正业每天也是需要上班的，他哪里能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给自己送饭？再说了，做饭可不是一件轻巧的事情，苏清影也想让方正业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算了，我也不能太娇气，之前不也是吃食堂的吗？等习惯了就成了，改口味总是有个适应期的，我应该可以扛得住。”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想到食堂那些不太合适的饭菜，苏清影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很显然，她的胃适应起来并没有她嘴上说的这么轻松。 　　“那你或许可以每周抽出点时间回来一趟，我给你做饭换换口味，你觉得这样如何？” 　　每天送饭的话确实也有点不切实际，方正业便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来，然而苏清影想了想却说道：“我不太确定能不能回来，今儿晚上能跑回来，是因为今天和明天的事情我都赶在一块儿做了，明天早上不用太着急过去，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话，我今晚上还是要留在工作间那边的。” 　　她也是实在熬不住了，才加班加点多忙了一些，腾出了个功夫回来吃顿饭，要是再不吃的话，她觉得自己甚至会被分心的。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想了想也没有再说其他的，苏清影此时已经累得厉害，吃过饭之后便不停地打着哈欠，上下眼皮控制不住地往一起黏，一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样子。 　　方正业看她的头一点一点的，知道她这是困了，便走过去将苏清影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当将昏昏欲睡的苏清影抱起来之后，方正业下意识地颠了颠，发现被他抱在怀中的苏清影的体重似乎比之前轻了一些，最近这段时间自己好不容易帮她养出来的肉就这么被消耗完了。 　　被抱起来的苏清影极为自然地依偎在方正业的怀中，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小手揪着方正业的衣服，嘴里嘀嘀咕咕地说道。 　　“我实在太累了，你先让我睡一会儿，等之后我再跟你说……” 　　只是话还没说完，苏清影便已经睡了过去，看到她这个样子，方正业面上露出了一抹心疼之色，他低下头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回了房间，轻轻地放在了炕上，而苏清影从始至终眼睛一直闭着，始终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方正业给她盖好了被子，又盯着苏清影看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这一觉苏清影睡得很沉，一夜的时间都没有醒过来，第二天天刚朦朦亮，苏清影便清醒了过来，不过她刚动了动身子，旁边的方正业便醒来了。 　　“你现在要起来吗？” 　　方正业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之意，被苏清影像是八爪鱼似的缠了一晚上，却不忍心叫醒沉睡中的她，方正业忍耐得很是辛苦。 　　此时外面的天还只是透出了些薄光，苏清影估摸着时间，现在应该是早上五点多钟，现在起来有些早了，她便摇了摇头，又往方正业的怀中钻了钻，之后便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怀中像是小猫似的苏清影，方正业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低下头在她的头上亲了亲，自己也闭上眼。 　　等到苏清影彻底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钟了。 　　若是平常的话，这个点方正业早就该起来了，不过今天他却依旧留在床上抱着自己，苏清影动了动身体，抬头看着方正业。 　　“正业，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起床了，要是再这么待下去，今天上班要迟到了……我今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两人做了一个月的夫妻，对彼此的反应已经很熟悉了，尤其此时她几乎整个人都被方正业抱在怀中，自然能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不过这个点实在不早了，她可以稍微去得晚一些，但如果由着方正业折腾的话，她这一早上就甭想下床了。 　　方正业没说什么，只是亲吻了苏清影一下，然后起身换衣服，叮嘱了苏清影快点穿衣服起床后，他便离开了房间。 　　等到方正业离开之后，苏清影躺在炕上，想着他刚刚看着自己时候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来。 　　老实说这几天在工作间的时候苏清影睡得不怎么踏实，她还以为是自己认床的缘故，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没方正业陪着她，毕竟她已经习惯了跟方正业在一起，陡然间一个人睡，自然睡得不踏实。 　　结婚之前她也没有这么多毛病，结婚之后倒是变得比过去娇气了许多。 　　想到方正业的怀抱，苏清影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将被子扯上来捂住自己的头，好一会儿后方才钻出来，只是此时她脸上已经布满了红晕，苏清影拍了拍自己的面颊，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然后穿上衣服起身出去洗漱。 　　等到她去客厅的时候，方正业已经将早饭摆在了餐桌上。 　　早上吃的是疙瘩汤配卷饼，苏清影看着那些烙得金黄的卷饼，有些压抑地说道。 　　“这么短的时间，你是从哪弄出这么些卷饼来的？” 　　方正业一边将小菜摆放好，嘴里则解释道：“昨天晚上你睡了的时候我发了些面，到今天早上时间正好，烙饼也废不了多少功夫的。” 　　方正业一边张罗着苏清影吃饭，另一边像是变戏法似的拿出几个罐头瓶子，然后将其一字排开地摆在苏清影的面前。 　　“这些是我昨天晚上连夜做的，有炸肉酱，还有鸡蛋酱，这些是辣椒配蒜苗，另外还有腌黄瓜，腌萝卜，还有辣白菜，你吃的时候用干净的勺子挖出来放在饭上，多少能帮你开开胃。” 　　这下子苏清影是真的愣住了，她看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的这几个瓶子，又抬头看了一下方正业，只觉得嗓子有些酸酸的。 　　“这是你昨天晚上连夜弄出来的东西吗？” 　　苏清影哑着嗓子问道，昨天晚上她记得还没这些东西呢，如果这是方正业之前就做好的，那么昨天晚上他是不会藏起来不给自己看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他昨晚上在自己睡了之后连夜弄出来的。 　　自己只是随口说了一句食堂的东西不好吃，他就特意给自己做出这么多的酱菜来，明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可是苏清影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下似的，酸涩得厉害。 　　方正业笑着回答道。 　　“你说对了，不过浪费一整晚的时间倒是不至于，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做起来并不难，也就一两个小时便做成了。” 　　昨天晚上方正业就想过了，苏清影说得确实对，因为她工作性质的原因，吃饭的时间不定，而方正业也是要上班的，自然没办法卡着时间做好饭送给苏清影，她原本就要忙着做项目，如果连饭都吃不好的话，那未免也太可怜了。 　　别的忙方正业帮不上，但是他却不想在这种小事儿上面委屈苏清影。 　　“这些都是我根据你的口味做的，你吃饭的时候放一些酱在上面，也能提提口味，不过这些到底是酱菜，你不要多吃，还是要以吃饭为主，如果真是适应不了食堂的饭菜，你晚上有时间抽空回来，我可以给你改善一下伙食。” 　　苏清影心中盈满了感动，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哑声说道。 　　“正业，你真好。” 　　好像之前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因为她随口说出的话，就想办法为她解决问题，苏清影还是头一次尝到被人无微不至照顾的感觉，很新鲜，也很让人感动。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快点吃吧，今天我不上班，等会儿我骑车送你过去。” 　　苏清影没有再说什么，夫妻之间若是太过客套便有些虚假了，她埋头吃了起来，因为心情不错的缘故，又将肚子吃了个滚圆，看着摸着肚子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苏清影，方正业忍俊不禁，笑着叫她起来溜达一下消消食，自己则去将这些碗筷清洗了，等都收拾好了之后，方正业便骑着自行车送苏清影到技术部去。 　　方正业一直将苏清影送到了工作间外，看着她拎着装着酱菜的瓶子进了工作间后，方正业方才骑车离开。 　　姜瑞明这几天一直住在苏清影的工作间里，他此时正巧拿着些资料出来，然后眼尖地看到苏清影手中拎着的东西，他挑了挑眉说道：“清影，你拎着的这是什么？” 　　苏清影笑了笑，将自己手中拎着的小包拿了起来，顺口回答道：“我昨晚上回去了一趟，这是正业给我做的酱，让我就饭吃的。” 　　听到苏清影的话之后，姜瑞明的眼神闪了闪，随即开口说道。 　　“方科长倒是很贤惠，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总是做得妥妥当当的，有他在的话你便没了后顾之忧，不过可惜的是他不能进工作间来，要不然的话就能更好地照顾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瑞明说得这番话让苏清影有些不太舒服，她微微皱了皱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正业他自然是不能到工作间来全天候照顾我的，毕竟他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哪里能全程陪着我？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娇气，哪里需要人一直照顾我？” 　　眼见着苏清影的面色不太好，姜瑞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开口解释道。 　　“清影，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对我似乎充满了防备，不过是一句很普通的话而已，你大可不必像是现在这样这么戒备着。” 　　然而苏清影却只是笑了笑，并没和姜瑞明说些什么，她拎着那些酱菜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将其整整齐齐地放进了办公室的储物柜子里面，等到她再次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上了白大褂，比起之前穿着便服的随性模样来说，此时的苏清影看着透着几分冷漠疏离。 　　但偏偏就是这个模样才更加吸引姜瑞明的目光，此时身着白大褂，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苏清影像是在发着光似的，吸引着姜瑞明的全部目光，见苏清影出来，姜瑞明随即跟了上去，与苏清影一起并肩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清影，昨天这张设计图我更改了几个参数，我觉得这样一来的话可以最大限度的提高发动机的转速……” 　　姜瑞明提起正事之后，苏清影便没有像是之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随口便跟他聊了起来。 　　姜瑞明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来，他知道自己才是和苏清影一个世界的人，就算方正业会做那么多的饭菜又有什么关系？他总会是没办法像自己一样和苏清影有这么多的共同语言。 　　会做饭的人随处可见，但是灵魂上的伴侣却极为难得，方正业那样的随时都可以替代，只有灵魂伴侣才能和苏清影一起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今天约好了要到刁爱国家里去吃饭的，方正业借了厂子里的越野车，直接开车前往封城市区。 　　刁爱国家所在的地方是在市政-府那边的大院里面，这边住着的基本都是上面的领导们，而大院外面有持枪门卫守着，填了身份信息之后，还得要让大院里面的人出来领人才能进去。， 　　方正业将车停在大门外面，将自己的详细信息填好了之后，守卫让他在外面等着。 　　知道这边儿的规矩大，方正业也没有多说什么，安静地在门外等着，守卫打电话联系了刁家的人，过了没多长时间，一个高大的人影大步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之后，方正业的眼睛一亮，随即朝着对方迎了过去。 　　“刁团长，真是好久不见，恭喜你荣升团长之位。” 　　自己退伍的时候刁爱党还是连长，没想到这么快就升级到了团长的位置。 第92章 　　从大院里面出来接他的人是刁爱国, 方正业的老战友，原来他已经回到封城来了。 　　刁爱党和刁爱国长得有几分相似，不过跟文质彬彬的刁爱国不同, 大约是因为当兵的缘故，刁爱党的身子骨锻炼得极为壮实, 他甚至还要比方正业高一个头，站在那里看着就像是一座铁塔似的。 　　他们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六二年的时候，那会儿二人一起参加了对印自卫反击战，没想到一晃已经两年的时间过去了, 算起来他们也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 　　刁爱党大步朝着方正业走了过来, 然后一把就将方正业抱在了怀中, 接着他用力地拍了拍方正业的后背, 刁爱党手上的力气有些大，方正业的背部被他拍得砰砰作响，他只觉得被刁爱党拍到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这家伙还跟过去一样, 方正业用了个巧劲，从刁爱党的怀中挣脱了出来，然后他往后退了一步, 顺势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刁团长, 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 一见面你不用给我这么热情的欢迎吧？我感觉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给拍碎了，我现在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了。” 　　刁爱党闻言，爽朗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嘴里则说道。 　　“你小子, 可比当初在部队的时候能言善道多了, 那会儿你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三句话蹦不出来个屁, 这会儿嘴巴怎么锻炼出来了？而且什么叫你这把老骨头了？我记得你今年好像才二十三岁，你比我还小三岁呢，你要都成了老骨头，那我成什么了？照你的算法，那我岂不是要该入土了？” 　　到底是一起上过战场的情谊，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不见，二人之间并没有多少隔阂，随意聊了两句之后，关系便开始变得亲近了起来。 　　方正业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越野车，示意刁爱党上车。 　　“算了，你也不认识路，还是我来开吧，你到副驾驶位置上去，我现在这车技可比两年前强多了。” 　　开车的人却换成了刁爱党，他启动了车子，将越野车开进了大院之中，车子沿着长满了松柏的林荫路往前开，过了大约十来分钟的时间后，刁爱党将车子停在了一座小院外面。 　　政府大院儿里的房子都是统一盖的，一码色的红色二层小洋楼，不过门口处挂着金属制成的门牌号，以此来区分各户人家。 　　刁家的这间院子很大，再往里面是一座二层的红色小洋楼，小洋楼看样子有些年限了，造型看着挺舒服的，一旁的墙壁上面爬着翠绿的爬山虎，满眼都是苍翠的绿色。 　　这么大的院子里种着不少的花，里面收拾得立立整整，从布局来看，应该是有人专门收拾过的。 　　刁爱党带着方正业下了车，大步朝着小红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原本还想等回家之后约你叙叙旧的，没成想你竟然救了我的弟弟，果然咱们之间的缘分不浅，这都能牵连上。” 　　探亲的事情是之前决定的，刁爱党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回来过了，这次正好得了探亲假，便准备回来瞧瞧，顺道见见退伍回来的老战友，结果没成想在自己回来之前，他接到了刁爱国的电话。 　　刁爱国告诉刁爱党，说自己之前遇到了危险，多亏了方正业救了他，他才逃过一劫，刁爱党没想到自己的老战友竟然还能救了自己的弟弟，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奇妙缘分？ 　　方正业闻言，笑着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算不得什么。” 　　正说着话呢，此时的刁爱国也从屋子里面迎了出来，当看到跟自家大哥一起进来的方正业之后，他的眼睛立马亮了，接着很不稳重地飞快跑了过来，抬手就握住了方正业的手，然后用力地上下摇了摇。 　　“方正业同志，想约你可真不容易，也亏得我哥从部队上回来了，要不是因为我哥回来了，我估计还没法子约到你呢。” 　　他先前就已经打电话叫过方正业几次了，但是方正业却说自己工作忙，没有时间过来，一直拖到了周日才来。 　　不过刁爱国却并不觉得方正业这是在找理由推脱，想来也是，他是封城保卫科的科长，那么大一个厂子，管的事儿估计不少，哪里能随叫随到呢？ 　　不过人家来不来暂且不说，他邀请人自然是要真心实意才成。 　　听到刁爱国的话之后，方正业笑着回答道。 　　“刁爱国同志，你这话说得就严重了，我真不是故意拖延的，实在是因为我最近工作很忙，一直没法子抽身出来，这么一耽搁，才耽搁到了现在。” 　　最近这段时间方正业的工作确实很忙，他并不是故意要放刁爱国的鸽子，平常他晚上下班的时候都已经到了七八点钟，而这个点再赶往这边来也是不现实的，他总不能让人家等到他九点十点再吃饭吧？他还没这么大的谱儿。 　　刁爱国说这番话自然不是要找方正业的麻烦，听到他如此说，刁爱国随即说道：“我之前听我哥说，你比我大了一个月，我叫你正业，你叫我爱国好了，别同志来同志去了，这也太客气了，我知道你忙，刚刚不过是在跟你开玩笑罢了，我估计要是没我哥回来的事儿，你也会来的。” 　　三人说说笑笑着走入了客厅里。 　　刁家客厅里的布置依旧很朴素，看着并不奢华，家具基本上都是枣木榆木啥的，并不如何贵重，但是看着挺经用的。 　　客厅的沙发也不是那种皮质的沙发，沙发依旧是木头的，不过上面铺着软垫子，坐下去倒是比皮沙发差不到哪儿去。 　　刁爱国一进来便喊保姆去泡茶，而他则将方正业迎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 　　“正业，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原本我爸一直都在家里等你过来，但是之前他的单位临时有事将他叫过去了，这才只剩下我跟我哥在家。” 　　不只是刁成才忙，原本许兰莹也是留在家里等着方正业过来的，但是刚刚许兰莹一个同事过来，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让她过去帮忙，许兰莹没法子，只能交代刁爱国跟方正业说一声，她则跟自己的同事离开了。 　　刁爱党递了一个苹果给方正业，嘴上则说道：“正业，你可是我们家的贵客，要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推脱不开，我爸妈一定会在家等着你的。” 　　方正业笑着表示理解：“我知道，叔叔阿姨工作忙，自然是工作要紧。” 　　保姆将茶水送上来之后，很快便退了下来，三人分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说着说着，刁爱党突然提起了一件事情来。 　　“最近封城这边要成立一个军区，我们的部队大概要从边疆那边儿调过来了。” 　　听到刁爱党的话之后，方正业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我知道了。” 　　刁爱党看了方正业一眼，继续说了下去：“魏首长会过来，他应该会升任第十军区的司令，你……” 　　方正业笑着回答道：“应该没什么大碍的，我结婚了。”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刁爱党愣了一下：“你已经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家伙什么时候结婚的？他们怎么都没有得到消息？ 　　“我结婚快一个月了，我爱人是封城的总工程师 ，等回头你到我家来做客的时候，我介绍给你认识，不过她最近比较忙，你过去了可能见不到。” 　　听到方正业说自己已经结婚了，娶的媳妇儿还是封城的总工程师，刁爱党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来：“你小子动作可真快，我这儿连对象都没有呢，你这媳妇儿都娶了，照你这架势，等下次我回来，是不是就能看见你的娃娃了？” 　　既然方正业已经结婚了，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了，刁爱党笑呵呵地跟方正业聊了起来。 　　刁爱国想了想，问了一句：“正业，你说的爱人是那天在电影院的那位女同志吗？” 　　方正业点头回答道：“那是自然，我一个已经婚男人，哪里能跟不是爱人的女同志一起出来看电影？” 　　刁爱党看了刁爱国一眼，问道：“你见过正业的爱人？” 　　刁爱国点了点头说道：“正业同志的爱人长得非常漂亮，有点儿像是电影阿诗玛里面的主角。” 　　不过当时赵萱萱也在场，当着自己对象的面儿，刁爱国没好盯着对方一直瞧，不过他却始终记得，那位女同志站在那里的时候，就会让人大家伙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落。 　　刁爱党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方正业一眼，不过有些话他却并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当初在部队的时候，以方正业的能力，他是大有可为的，不过魏首长的女儿看中了方正业，为了追求他，那姑娘十分大胆，基本上整个连队的人都知道魏首长的女儿喜欢方正业的事情。 　　方正业明确拒绝过对方很多次，但是对方却不为所动，甚至还说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女追男隔层纱，只要她持之以恒，方正业一定会点头同意的。 　　魏首长是他们军区的副司令，自己女儿追求一个连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魏首长如何能不知道？ 　　当时不是没有人劝说过方正业答应下来，毕竟魏嫣然长得不错，又是文工团的，方正业如果答应对方的话，有了魏首长这个老丈人在，方正业的前途将会是一片坦途。 　　所有人都认为方正业会同意跟魏嫣然在一起的，就连魏嫣然自己都笃定这一点儿，她甚至言之凿凿地跟熟人说，方正业已经同意了跟她在一起，现在只是抹不开面子，等过段时间就能请大家喝喜酒了。 　　没有人怀疑过魏嫣然的话，毕竟她一个女同志，如果不是确定了要结婚的话，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在方正业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和魏嫣然要结婚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连队，一直到有人问到方正业的跟前，想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和魏嫣然办婚礼，方正业才知道了这件事情。 　　后来方正业去找了魏嫣然，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那之后不久，方正业就选择了退伍回家。 　　他决定的太过突然了，退伍申请很快就批复下来，刁爱党想要拦都拦不住他。 　　其实以方正业的能力，在部队那个地方早晚是可以混上去的，别的不说，当个团长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他偏偏就在上升期选择了退伍回来。 　　虽然大家表面上都没有说什么，可是所有的人其实都知道，方正业之所以选择退伍，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魏嫣然，但是魏嫣然在方正业退伍之后也没有结婚，而是一直单着一个人，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现在封城这边儿准备组建军区，他们原来的军区会调两个团过来，另外第三第五军区也会分别调部队过来，而原本在第七军区任副司令的魏正行会成为第十军区的一把手。 　　如果没有刁爱国的事情，刁爱党也会专门找方正业一趟，告诉他这件事情，毕竟方正业退伍两年了，魏嫣然一直还是孤身一人，魏首长不是没有给他介绍过青年才俊，但是魏嫣然始终不肯同意。 　　大家都说魏嫣然其实还惦记着方正业，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一直单着，刁爱党也怕这个，所以才会想着提醒方正业一句。 　　为了躲开魏嫣然，方正业都选择退伍回家了，很显然他对魏嫣然并没有意思，如果魏嫣然继续纠缠的话，方正业好歹能有个防备不是。 　　不过如果方正业结婚了的话，那这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毕竟魏嫣然怎么也是副司令的女儿，她有她的骄傲，方正业没结婚她追求方正业倒是没什么，但是人若是成了有妇之夫，她估计就会彻底死心了。 　　就在三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刁爱国起身过去开门，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回来了，而跟在他身后的正是上一次在电影院见过的那个漂亮姑娘。 　　刁爱国笑呵呵地说道：“正业，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女朋友赵萱萱，你叫她萱萱就好，萱萱，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上次见过的，他叫方正业 ，你叫他正业就好。” 　　赵萱萱落落大方地跟方正业打了声招呼，目光随即落在了坐在一旁的刁爱党身上。 　　“爱党大哥，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从部队回来的？” 第93章 　　赵萱萱比刁爱国小一岁, 比刁爱党小了四岁，在刁爱党去当兵之前，赵萱萱就喜欢跟在他们兄弟两个后头转悠, 关系自然要亲近一些，刁爱党看这个小姑娘就跟看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倒是没想到她居然和自己的弟弟处上了对象。 　　“我昨天晚上才到家的，萱萱，多年不见，你长成大姑娘了, 出落得可越来越漂亮了, 我记得你前些年黑得跟个黑泥球似的, 没想到现在居然变得这么白了。” 　　他们是在十年前搬到这市委大院里面的, 那会儿赵萱萱才十二岁，她皮肤黝黑，用刁爱党的话来说, 就是属于扔到煤堆里面找不出来的那种。 　　倒是没想到多年没见，原来那黑黢黢的小姑娘现在长得雪白干净的，跟小时候的样子看着完全不像了。 　　赵萱萱听到刁爱党的话之后, 不高兴地跺了跺脚, 然后快步走到了刁爱党的身边, 抬手推了他的胳膊一把。 　　“爱党大哥，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还提这个干吗？你瞧我现在哪里有小时候的模样了？” 　　说着, 她便在刁爱党的面前转了一圈。 　　今天赵萱萱是特意打扮过的, 一袭合身的深蓝色连衣裙更是衬托得她肤白盛雪, 连衣裙的裙摆上缀着一圈白色的蕾丝花纹, 随着她的转动, 漾起了一层浅浅花纹。 　　她转了一圈，随后坐在了刁爱党的身边，抬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笑着说道：“爱党大哥，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哪里像是小时候了？你要是再提我小时候长得黑的事情，我可真要跟你生气了。” 　　她的声音里面带着几分娇嗔之意，像是在跟人撒娇似的，刁爱党没听出什么问题来，抬起手在她的头上揉了揉。 　　“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较真。” 　　方正业就坐在旁边的单人位沙发上，他正好能看到刁爱党和赵萱萱两人的相处模式，看到这一幕后，他微微挑眉，然后下意识地朝着刁爱国看了过去。 　　然而刁爱国却傻憨憨笑着，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女朋友和自己的大哥如此亲近有什么问题。 　　想来也是，他们算起来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刁爱国看来，刁爱党就是把赵萱萱当成一个小妹妹一样看待，他估计根本就没有往其他地方去想。 　　而赵萱萱嘻嘻哈哈地和刁爱党笑闹了一番后，将目光转向了方正业，她笑意盈盈地问道：“正业，今天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你爱人没同你一起来吗？” 　　方正业回答道：“她工作很忙，抽不出时间来。” 　　“啊……” 　　赵萱萱抽了抽鼻子，有些遗憾地说道：“上一次在电影院的时候都没怎么好好跟苏姐姐聊一聊，原以为今天能见到呢，没想到苏姐姐居然没跟着来。” 　　说着，赵萱萱瞪了刁爱国一眼，不高兴地说道：“你也不告诉我苏姐姐没来，要是知道她没来的话，我就不过来了。” 　　刁爱国急忙陪着笑脸说道：“我的错，我的错，你甭生气。” 　　赵萱萱叹了一口气，又扭头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刁爱党，伸手扯了扯他的胳膊，兴致勃勃地问道：“爱党大哥，你今年都二十六岁了，你有没有交女朋友？” 　　另一头的方正业目光落在了赵萱萱搭在刁爱党胳膊的手上面——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现在赵萱萱是刁爱国的女朋友，她现在这种行为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刁爱党的感觉很敏锐，发现方正业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他的胳膊，他微微挑眉，就着去拿苹果的动作，顺势将胳膊从赵萱萱的手中抽了出来。 　　“没有，不过部队上最近组织了联谊，估计会遇到合适的，我年纪也到了，是该考虑结婚成家的事情了。” 　　说着，他将苹果递给了赵萱萱，然后看着方正业笑道：“毕竟比我小了三岁的战友都结婚了，我总不能比他慢太多。” 　　赵萱萱接了苹果后，眉头不由得皱了皱，然后极为自然地将苹果递给了刁爱党，娇声娇气地说道：“爱党大哥，你帮我削一下苹果皮，我不喜欢吃皮。” 　　刁爱党没有接，他站起身来，交代了刁爱国照顾着点儿赵萱萱，他则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萱萱，我大哥就是个粗人，哪里会削苹果？我来帮你削。” 　　刁爱国乐颠颠地起身坐在了赵萱萱的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苹果，然后拿起一旁的水果刀来开始认真削起了皮来。 　　方正业注意到，赵萱萱在刁爱国靠近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接着她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身体，拉开了与刁爱国之间的距离。 　　她的这番动作做得很隐秘，如果不是方正业一直在注意着她的话，估计是发现不了她的动作。 　　赵萱萱和刁爱国两个人难道不是男女朋友么？怎么赵萱萱对待刁爱党的态度都比对待刁爱国的要亲昵许多？ 　　心中存了疑惑之后，方正业便着重观察了起来，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感觉并不是错觉，赵萱萱对待刁爱国确实要疏离一些。 　　刚刚她可以很随意地将手搭在刁爱党的胳膊上面，跟他说话的时候，语调都要轻上几分，但是和刁爱国相处的时候，她总是刻意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极力让自己不要触碰到刁爱国，而在刁爱国要拿手帮她擦去嘴角沾上的苹果碎时，她下意识地便避了过去。 　　这并不是男女朋友之间该有的样子，就算是恪守规矩，以免别人闲言碎语，也不该如此疏离。 　　不过刁爱国显然很喜欢赵萱萱，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疏离和冷淡，想尽点子地在跟对方搭话。 　　“爱国，你过来一下。” 　　方正业突然起身，朝着刁爱国喊了一句，刁爱国立马走了过来，询问方正业有什么事情。 　　“我想方便……” 　　刁爱国立马指了卫生间的方向给方正业。 　　“就在那边儿，要不我带着你过去吧。” 　　就在此时，刁爱党从厨房里面出来了，他看到赵萱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便干脆让刁爱国去陪着赵萱萱。 　　“你去陪萱萱吧，我带正业去，正好我们两个许久不见，也能好好聊一聊。” 　　刁爱党便没有再说什么了，乐颠颠地回到赵萱萱的身边。 　　“你们刚刚说什么了？怎么爱党大哥和正业两个人离开了？” 　　刁爱国也没瞒着赵萱萱，笑着说道：“你也知道的，我大哥和正业两个人是老战友，他们应该是有话要说吧，咱们别管他们，萱萱，要不中午你留在这儿吃饭吧？你要吃红烧排骨吗？我叫张妈给你做？” 　　赵萱萱摇了摇头：“算了，你们宴请客人，我一个外人哪里好待在这里？等下我就回去了。” 　　刁爱国瞪大了眼睛说道：“你说什么呢？你哪里是什么外人？我们……” 　　没等刁爱国说完，赵萱萱突然站起身来：“哎呀，坏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了刁爱国，满脸愧疚地说道：“爱国，真对不起，我忘记今天和琴琴约好去图书馆的，要是去迟了可就麻烦了。” 　　说着，赵萱萱扭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石英钟，语气也多了几分焦躁：“从这里到市图书馆挺远的，骑自行车过去也得半个多小时，我好不容易才跟琴琴见一面，要是我迟到了，她一定会不高兴的。” 　　方琴琴是赵萱萱的好朋友，她在市医院做医生，平日里工作很忙，两人很少能见面，这好不容易约了一次，她可不想迟到。 　　“那可怎么办才好？司机今天跟我爸出去了……你家司机呢？” 　　赵萱萱说道：“我家司机也跟我爸出去了，唉，这怎么办才好？你又不会开车……” 　　刁爱国确实不会开车，要是他会的话，开车过去也就十分钟而已，眼见着赵萱萱急得双眼发红，刁爱国想了想，突然说道：“正业是开车过来的，这样好了，要不然我请他开车送你过去？” 　　赵萱萱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这怎么能行？人家是客人，我们哪里好让他来送我？” 　　这确实不太合适，刁爱国拧眉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正业不行的话，那就让我哥去送你，他不好送你，借车用一下应该可以的。” 　　赵萱萱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只能麻烦爱党大哥了，你要不去跟爱党大哥说一说？我不好意思跟他说这个。” 　　这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刁爱国说道：“你放心吧，我哥那人的性格你也知道的，我去跟他说一下，他应该能去送你的。” 　　说着，刁爱国让赵萱萱在这里等一等，而他则起身去找刁爱党了，赵萱萱看着刁爱国离去的背影，轻轻抿了抿唇角，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爱党，我们是一起上过战场的老战友，有过命的交情，若是旁人我不会说这些话的，但是我不能瞒你。” 　　方正业说是上卫生间，实际上不过是找个借口和刁爱党单独说话罢了，他倒是没说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东西，只是把当时在电影院里的情况说了出来。 　　“那群人应该不是随机伤人，而是有预谋的，他们盯上的人就是爱国，但是按照常理来说，他坐在什么位置，应该很难被人知晓，先前我问过爱国，他也说了，电影票是他自己买的，并没有经其他人之手。” 　　当初在电影院的时候，位置都是固定的，如果动手的人选择和别人换位置，那就显得太过刻意了一些，还很容易被人发觉不对，周塘山当时就坐在方正业的旁边，他是认准了目标过来的，那想必他一定知道前面坐着的人是谁。 　　刁爱党也不是个蠢人，方正业虽然没有提及他的怀疑对象，但是当他将这一切都说出来之后，刁爱党显然也猜到了方正业要对他说的是什么。 　　唯一能知道刁爱党坐在什么位置的人，只有一个。 　　可是…… 　　“赵叔叔是市委书记，萱萱跟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爸妈对她挺不错的，而且现在她又跟爱国再处对象……” 　　虽然赵萱萱确实很可疑，但是刁爱党却并不想怀疑这个小姑娘，毕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赵萱萱都没有对刁爱国下手的理由。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爱党，我不是怀疑她，有很能消息是从她这里泄露的，总之能从她嘴里套到消息的，应该是相熟的人……若是查案的话，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其实倒也不是因为刁爱党对赵萱萱有什么其他的感情，而是因为方正业是个完全的局外人，所以他才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刁爱党他们对赵萱萱总归是有小时候的情分在，再加上她现在是刁爱国的对象，以后是要结婚的，谁能怀疑到她的身上去？ 　　这下子刁爱党不说话了，他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而方正业站在一旁，并没有打扰到他。 　　就在此时，卫生间的门被人敲响了，刁爱国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哥，你在不在里面？我有事儿跟你和正业说。” 　　方正业和刁爱党对视一眼，便将卫生间的门给打开了。 　　刁爱国搓了搓手，笑着说道：“那个，正业啊，有件事情我想要麻烦你一下。” 　　说着，刁爱国将赵萱萱要去市图书馆的事情说了出来。 　　借个车子罢了，方正业自然不会不答应，他点头同意了下来：“可以。” 　　停顿了一下后，他又说道：“需要我帮忙将人送过去吗？” 　　刁爱国摇了摇头，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刁爱党：“那个，大哥你也知道的，我一直都没有学会开车，正业他是客人，我也不好麻烦他送萱萱，不知道大哥你能不能帮我送一下。” 　　赵萱萱要去市图书馆？ 　　“大哥，麻烦你了，萱萱真得很急。” 　　最终刁爱党还是同意了送赵萱萱到市图书馆去。 　　“可以。” 　　方正业将车钥匙交给了刁爱党，而赵萱萱则满脸愧疚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但是我跟琴琴约好了……她最不喜欢别人迟到了，我只能麻烦爱党大哥了。” 　　“不麻烦。” 　　刁爱党嘱咐刁爱国陪好方正业，自己则带着赵萱萱一起朝着大门外走了过去，刁爱党走得有些快，导致赵萱萱跟不上他的脚步，她小跑着上前，一把抱住了刁爱党的胳膊。 　　“爱党大哥，你能不能慢一点？我都追不上你了。” 　　看到这一幕之后，方正业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刁爱国一眼，而刁爱国仍旧是一脸憨憨的模样，见方正业在瞧着自己，他笑呵呵地说道：“萱萱一直都把我哥当做亲哥哥一样看待的，她在我哥跟前就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方正业：“……” 　　这家伙看着一脸聪明相，但是现在那眼睛却像是被眼屎糊住了似的，赵萱萱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待刁爱党的态度截然不同，但是刁爱国甚至还能觉得那是妹妹对待哥哥的样子…… 　　就算是亲兄妹，年纪大了之后太过亲昵也不合适，更何况这两个还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对于赵萱萱来说，刁爱党应该是大伯哥的身份，她跟大伯哥这么亲昵，甚至都要比刁爱国这个正牌对象还亲近，这能正常么？ 　　好在刁爱党也察觉到了赵萱萱失了分寸感，他将自己的手从赵萱萱的怀中抽了出来，认真地跟她说道。 　　“萱萱，我们现在都长大了，你还是爱国的对象，还是要保持点儿距离的好，你这样不合适。” 　　赵萱萱显然没想到刁爱党竟然会直白地说出这番话来，她愣了一下，随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好了好啦，爱党大哥，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你别生气。 ”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大门，看着他们并肩远去的背影，恍惚中他们才像是一对儿恋人。 　　他们两个离去没多长时间，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刁爱党便从外面回来了，他将手中的钥匙交给了方正业，然后便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了，看样子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似的。 　　方正业看了他一眼，觉得刁爱党大约是从赵萱萱的口中探寻出些什么东西来了，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是这副样子。 　　好在刁爱党并没有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多久，很快便神色如常地跟方正业聊起天来，而方正业也当自己没说过赵萱萱的事情，顺着对方的话题聊了起来。 　　刁爱国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傻乎乎地跟他们闲聊着。 第94章 　　刁成才和许兰莹两人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家门，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表达了对方正业的歉意。 　　“小方同志, 真是对不起，我的工作太忙了, 原本是准备在家里等着你过来的，谁知道单位突然有事……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 　　刁成才虽然是公安部部长，但是看着却挺平易近人的, 他抓着方正业的手连连道歉。 　　许兰莹也说道：“是啊小方同志, 我们请你吃饭, 却让你在家候着这么长时间, 都是我们的不是，你莫要见怪。” 　　两位长辈诚心诚意地向他道歉，方正业又怎么会继续揪着不放, 他笑着说道：“伯父伯母你们太客气了，工作要紧，我没关系的, 再说了, 爱党爱国都陪着我呢, 算不得怠慢。” 　　双方寒暄了一会儿后，便到餐桌坐了下来，保姆张姐很快将饭菜端了上来。 　　现在提倡勤俭节约, 虽然是招待客人, 不过餐桌上也就只有一条红烧鱼和一盘红烧肉两道荤菜, 剩下的全都是素菜, 另外还有一盆西红柿鸡蛋汤, 菜肴虽然并不多，但是色香味俱全，看着便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刁成才和许兰莹两个对待方正业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小辈似的，热情地招呼着他吃饭，他们并没有问什么令人尴尬的问题，席间的气氛格外和谐，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 　　等到吃过饭后，刁成才突然问了一句：“小方啊，听说你是封城的保卫科科长？” 　　方正业点了点头说道：“伯父，是的。” 　　刁成才沉吟片刻，只说自己有事情要对方正业说，让他和刁爱党一起到楼上书房来。 　　被落下的刁爱国：“……” 　　怎么他会莫名有一种被排斥的感觉？ 　　刁成才的书房不小，有一整面墙的书柜，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另外宽大书桌后面的墙壁上还挂着梅兰竹菊四幅水墨画，从笔锋来看，像是出自大家之手。 　　面对着方正业，刁成才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就将自己叫他进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之前我们领导层收到了彭厂长递交上来的文件，说了城西黑市的事情。” 　　这件事情方正业是知道的，他察觉到这里面的水不浅，便没有插手，而是让彭进步汇报了上去，看样子这件案子是交到了公安部这边儿，而负责这起案子的人就是公安部的部长刁成才。 　　接下来刁成才的话也证实了方正业的猜测。 　　“公安部成立了调查组对此案进行调查，根据我们查到的信息来看，这起案子牵涉及广，封城市内的几个厂子都被牵涉其中。” 　　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摊在明面上的只是几个小喽啰而已，藏在他们背后的人才是重中之重。 　　这是近几年来公安部接手的最大一起案子，随着调查进行，他们发现之前查到的东西就只是冰山一角罢了，里面所隐藏的东西是旁人所无法想象的，而刁成才最近工作突然变得繁忙起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之前爱国差点遇害，便是幕后之人下的手，他在威胁我，想要以此来逼我就范。” 　　很显然刁成才的调查已经触及到了某些东西，才使得背后之人狗急跳墙，用了这样的昏招。 　　当然，涉及到隐秘的内容，刁成才并没有跟方正业说，他突然正了正神色，认真地说道：“这起案子牵涉很广，之前你出手帮忙救下了爱过，这触动了幕后之人的神经，那人短时间内奈何不了我，但是你恐怕会有危险了，” 　　幕后之人对准刁爱国下手，就是为了震慑刁成才，让他知道如果他继续追查下去的话，那么死的就不止一个刁爱国了，然而那一次因为方正业突然插手的缘故，刁爱国逃出生天，对方自然也就盯上了方正业。 　　“我已经和彭厂长打好了招呼，加强了封工的保卫工作，最近你也小心一些，最好不要离开封工，等过了这段时间，等到我们将幕后黑手揪出来，你也就安全了。” 　　刁成才语重心长地说道，毕竟这件事情方正业算是被卷入其中的无辜受害者，他得提醒着他一些人，让他多加小心。 　　“伯父，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刁成才将方正业请到家中吃饭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一来是为了感谢方正业，二来也是提醒他，让他最近注意着一些，不要落了其他人的圈套。 　　方正业郑重的点头，谢过了对方的好意。 　　而就在此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刁爱党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爸，那你有没有查一查赵萱萱？” 　　听到刁爱党的话之后，刁成才愣了一下，扭头朝着刁爱党看了过去。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这件事情难不成还和赵萱萱有什么关系？” 　　赵萱萱是市委书记的女儿，赵明勤又是刁成才的老友，两人已经认识了很多年，对彼此的性格都十分清楚。 　　对于赵明勤的家教刁成才还是很信任的，这事儿难不成还能和赵萱萱扯上关系么？她一个小姑娘知道些什么？ 　　刁爱党点了点头，之后要开口的时候，他还是犹豫片刻，但是最终仍旧将自己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之前我送赵萱萱到市图书馆去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之前方正业跟自己提及刁爱国遇袭这事儿可能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刁爱党也就上了心，虽然对方没有提及到底在怀疑谁，可是身为刁爱国的女伴，她自然是最该被怀疑的那一个。 　　一旦刁爱党用怀疑的目光去看赵萱萱的时候，就能发现她有许多的做法让人觉得很奇怪，刁爱党便不动声色地探寻了下去。 　　刁爱党到底在部队的时候也是做过侦察兵的，他的观察力十分敏锐，赵萱萱她自己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是在专业人士面前，她拿点伪装还真不够看。 　　刁爱党一开始只是随意地跟赵萱萱闲聊着，询问她这些年的生活，等到她放松下来之后，冷不丁地便询问器赵萱萱有没有把他们坐的位置告诉旁人。 　　而这个时候一直表现得十分淡然的赵萱萱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些马脚来。 　　“她说自己并没有将他们坐的位置告诉其他的人，但是我可以看得出来，她在说谎，因为她说话的时候身体紧绷了起来，眼神也开始四下飘忽，不敢与我的对上，这便足以证明她所说的并不是实话。” 　　如果只是这一点的话，只能证明了赵萱萱隐瞒了些什么东西，还不能真正给她定罪，但是接下来她的所作所为就让人很难不怀疑她的用心了。 　　“还有就是，赵萱萱她明明是爱国的女朋友，可是对我的态度却有些含含糊糊的，像是有意无意地勾引我似的，我敢确定，这并不是我的错觉。” 　　就算是亲兄妹之间，长大之后也会有个度在，超过这个界限后，就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前把赵萱萱当做妹妹一样看待的时候，刁爱国也没有发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当抽离了那一层将她当妹妹看的身份时，再以其他的目光来看，便能发觉赵萱萱的态度十分的怪异，她的一言一语，所作所为，都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我和爱国是亲兄弟，赵萱萱的这种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过格了，感觉就像是在蓄意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似的，一个行事正派的正经女同志是不会在明明和弟弟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还会对未来的大伯哥黏黏糊糊的。” 　　其实也是因为方正业的提醒才让刁爱党注意到这一部分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对于女人示好完全不知道的男人？ 　　赵萱萱的所作所为自以为隐秘，可是如果细心观察的话，就能发现她的这种举动有多么不合时宜。 　　“所以我觉得赵萱萱有很大的问题，或许爱国之所以会遇到袭击就跟她有关系。” 　　刁爱党最终下了决断，他没有隐瞒，将自己所查到的消息告诉了刁成才，至于赵萱萱到底有没有问题，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行。 　　雁过留声水过留痕，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天衣无缝的计谋，之前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那是因为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毕竟谁会怀疑未来的儿媳，以及老朋友的女儿有问题呢？ 　　刁成才没有说话，他的眉头皱了皱，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刁爱党和方正业二人都没有开口，就那么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最终刁成才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让刁爱党先带着方正业出去了，而他自己一个人留在书房里面继续思考这件事情。 　　刁成才在书房里没待了多长时间，便匆匆地离开了家，说是有事情要到单位去做，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交代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要好好陪方正业聊聊。 　　不过方正业是个知情知趣的，倒是没有在刁家多待，等到半下午的时候，方正业便选择告辞离开了。 　　他谢绝了刁爱党送自己回家的好意，驱车离开了的大院，不过当车子拐到前面那个路口的时候，方正业看到赵萱萱正和一个年轻姑娘站在一起说着话。 　　方正业将车子停在了那二人身边，随即将车窗给降了下来。 　　“国英，你怎么在这里？” 　　和赵萱萱说话的人是彭国英，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是快两个礼拜前的事情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没见，彭国英整个人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陡然听到方正业的声音，彭国英吓了一跳，她抬头看了过来，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气色看起来极为糟糕，见是方正业，彭国英勉强笑了笑：“正业哥，你怎么在这里？” 　　方正业笑了笑，回答道：“我到这边儿来见一个朋友。” 　　赵萱萱没想到自己和彭国英谈话竟然会被人给瞧见，而方正业居然还跟彭国英认识，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正业，你怎么不多留一会儿？现在这就要回去了？” 　　明明这算是两人的第三次见面，但是她跟方正业说话的时候一派落落大方的模样，像是两人已经认识了很长时间，关系挺不错的样子。 　　彭国英的脸色本来就不太好，看到这一幕之后，她的身体晃了晃，脸上的笑容越发勉强了起来。 　　“赵同志，既然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我单位还有事情，不能耽搁。” 　　然而赵萱萱突然亲亲热热地抓住了彭国英的手，笑着说道：“国英，咱们两也算是老相识了，你还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都叫你国英了，你也叫我萱萱吧，这样才显得更加亲近不是？” 　　说着，她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顺势挽住了彭国英的胳膊，态度甭提多亲昵了。 　　而彭国英的身体却显得十分僵硬，她脸上甚至连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明明并不想跟赵萱萱如此亲近，可是她却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赵萱萱亲亲热热地抱着彭国英的胳膊，然后笑眯眯地看向了方正业：“正业，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和国英先走了，我今天请了她到我家去做客呢，国英，你说是不是？” 　　说着，赵萱萱扭头看向了彭国英，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亲热。 　　“国英，咱们约好了的，你说是不是？” 　　彭国英的笑容都变得虚弱了起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方正业开口说了一句：“国英，你爸他最近累到了，心口一直发疼，林姨每天一边上班一边还要照顾着彭厂长，她也累得不轻，你今天不上班的话，能不能回去看看他们？” 　　彭国英被方正业的话说得愣了一下，她呆呆地看着方正业，讷讷地说道：“我爸妈的身体不好？” 　　方正业点头说道：“大概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吧，厂里有不少工作要忙，彭厂长也没法子休息，而因为五一劳动节要到了，林姨也要忙妇联的事情，他们一直再忙，根本没法子好好休息。” 　　听到自己父母身体都不好之后，彭国英的嘴唇颤抖了起来，接着她默默地将自己的胳膊从赵萱萱的手中抽了出来，颤声说道：“赵同志，我爸妈身体不好，我得回去瞧一瞧，你家我还是改天再去吧……” 　　说着，她像是怕赵萱萱继续缠着自己似的，飞快地绕到了车子另一边儿，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正业哥，我跟你回家去。”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再没有开口了。 第95章 　　赵萱萱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还想说些什么，方正业脸上带着愧疚地对她说道：“赵同志，真是不好意思, 那我先带国英回去了，你们还是下次再约吧, 毕竟爸妈的身体更加要紧，做子女的不知道便也罢了，既然知道，哪里能置之不理？” 　　方正业的话直接将赵萱萱想要说的那些话全都堵了回去, 毕竟父母为大, 她总不能说去她家的事情更要紧, 然后让彭国英没法子回家吧？ 　　这么想着, 赵萱萱便笑了起来，温声说道：“那是自然，既然叔叔阿姨不舒服, 那国英自然是要回去瞧瞧的。” 　　说着，赵萱萱停顿了一下，目光越过方正业看向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彭国英：“国英, 原本打算约你到我家来的, 既然你今天不能来, 那等下次我到医院去找你，那个时候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 　　方正业的眼角余光扫到了彭国英，发现她因为赵萱萱的话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面色似乎也变得比刚刚更加难看了起来。 　　他心中存疑, 不过却未开口说些什么。 　　彭国英没有回答赵萱萱的话, 她也不生气, 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车上的那两个人。 　　其实赵萱萱的模样生得很不错, 明眸善睐，笑容甜美，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认为她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人。 　　“那赵同志，我就先带着国英离开了，再见。” 　　赵萱萱笑眯眯地说道：“再见。” 　　方正业启动了车子，直到车子开出去很远之后，他从倒视镜里面看过去，发现赵萱萱还在盯着他们这边儿瞧，不过因为相隔很远，倒是让人看不清楚赵萱萱此时脸上的表情。 　　方正业安安静静地开着车，而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沉闷而又压抑，彭国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 　　此时她脑子里面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看着道路两旁不断退去的街景，彭国英的眼神闪烁了起来，片刻之后，她哑着嗓子说道：“正业哥，谢谢你。” 　　方正业淡淡地说道：“不客气。” 　　其实方正业和彭国英之间并不算多么熟悉，之所以会帮她，一来是看在彭进步和林静二人的面子上，二来则是因为他刚刚发现彭国英和赵萱萱相处时候的状态不对，直觉告诉方正业，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事情，所以才会帮她解了围。 　　彭国英在说完了感谢的话之后，便再没有开口，车厢里的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方正业虽然察觉出来彭国英的情绪不对，但是他依旧没有开口追问什么。 　　有些话并不适合他这个身份来问，在确定了侯耀民确实有问题之后，或许这个和侯耀民生活了半个月的女人会知道些什么。 　　等到回了封工之后，彭厂长和林静或许能从她的口中知道些什么东西，当然，这些只是方正业的想法罢了，能不能问出什么来还在两可之间。 　　不过方正业觉得，只从彭国英现在的状态就可以看得出来，她嫁人之后的日子恐怕并没有她自己所想的那么美好。 　　女人结婚之后到底生活得好不好，从她的外貌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在彭国英没嫁人之前，方正业见过她几次，那个时候她虽然也很瘦，但是跟现在这种瘦得都有些脱相的样子不一样，而且她的精气神也不一样，整个人看起来一点儿都没有这个年纪的女人该有的鲜活气儿。 　　从这两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当汽车行驶到了那条熟悉的通往封工的道路时，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彭国英的面上突然流露出了些许不安之色，她放在身前的手指用力地绞在了一起，因为过于用力的缘故，手指都透着不正常的青白色。 　　“正业哥，你能不能将我放下来？我不想回去了……” 　　副驾驶位置上传来彭国英的声音，方正业顺势将车子停在了路边，然后扭头朝着彭国英看了过去。 　　此时的彭国英面色发白，双眼发直，身上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来，状态看起来极为糟糕，在方正业朝着她看过来的时候，彭国英哆嗦着嘴唇说道：“正业哥，我还是别回去了……我爸妈看到我这个样子，估计会更生气的……他们应该不会想要看到我的……” 　　说着说着，她似乎觉得底气不足，声音慢慢弱了下去，最后的那几个字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 　　明明已经决定了要回到封工去，但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突然感觉胆怯害怕了起来，一种迫切想要逃离的念头涌上心头。 　　方正业看着彭国英，轻声开口说道：“国英，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听到方正业话后，彭国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慌忙摇了摇头，颤声说道：“没有……正业哥，我很好……我只是想起家里面还有事情，等下次，下次我再回家看爸妈……” 　　说着，彭国英就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车门上，看样子像是要直接打开车门下去，不过从身后传过来的声音将她的动作给拦了下来。 　　“国英，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会真得和孩子生气。” 　　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博弈，胜利的从来都不会是父母，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就算会因为孩子之前做错事情而生气心寒，可是终归到底，他们还是心疼自己的孩子。 　　彭国英现在的状态明显不正常，方正业身为一个外人，又是的男同志，并不好追问下去，若是让她就这么回去了，谁知道下次看到的时候，她又会是什么样子？ 　　此时的彭国英明显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方正业若是就此让她离开了，若是彭进步和林静两人知道了这件事情，难保会跟他生出嫌隙来。 　　毕竟就算自己的孩子有千般不是，当父母的也总希望他们能好好的，若是过得好便也罢了，若是过得不好，哪里能不操心？ 　　“更何况彭叔和林姨两人的身体确实不舒服，你是护士，应该比我更加清楚他们的身体状况，现在都到这里了，你难道还是不愿意回去看看他们么？” 　　彭国英的手放在车门上，许久都没有动弹，而方正业并未再开口说话，只是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许久之后，她将手收了回来，重新靠坐在椅背上。 　　“我确实该回去看看他们了……” 　　方正业重新启动了车子，带着彭国英一起回到了封工。 　　这个点儿彭进步和林静两人并没有回来，不过彭国富今天倒是休息在家，看到跟着方正业一起回来的彭国英时，他有些讶异地问道：“你们两个会一起回来的？” 　　方正业笑了笑，开口说道：“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了，她想回家来看看彭叔和林姨，我便带着她一起回来了，我家里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兄妹相距了。” 　　说着，方正业朝着二人点了点头，转身开车离开了这里。 　　直到方正业离开之后，彭国富看向了比之前消瘦了许多的妹妹，他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心疼之色，只是想到妹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他这心里面也是堵得厉害。 　　而彭国英大约是发现彭国富的态度不对，她拘谨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似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了。 　　她这样子看起来透着说不出的可怜之意，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彭国富哪里真能跟她置气？ 　　“进来吧，你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怎么瘦了这么多？真是的，嫁给那个侯耀民之后，难道人家连饭都不给你吃？” 　　彭国英原本就一直在强忍着委屈，若是彭国富说些难听的话，她估计还能强撑下去，可是现在当他用这种不怎么好听的语气说着关心话语的时候，彭国英的眼睛一酸，泪水扑簌簌地便流了下来。 　　“哥……” 　　她哭着扑进了彭国富的怀中，抱着他嚎啕大哭了起来。 　　而彭国富被彭国英这样子给唬了一跳，眼见着自己妹妹哭得上气不接下去的，彭国富急忙哄起了她来。 　　“你别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跟哥说，是不是侯耀民欺负你了？哥哥去给你出气！” 　　然而彭国英却只是哭，多余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看到哭成这个样子的妹妹，彭国富心如刀绞，恨不能直接提把砍刀将那个欺负了妹妹的人给砍了。 　　而另一边，方正业将车子还回去了之后连家也没回，急匆匆地去了彭进步的办公室。 　　“王秘书，彭厂长在里面吗？” 　　厂长办公室的门关着，方正业不确定彭进步有没有事情，便先问了坐在外面秘书室里王青云。 　　王青云推了推眼镜，抬头看向了方正业：“方科长，你咱们现在过来了，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方正业点了点头说道：“我确实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彭厂长汇报，办公室里面有人吗？” 　　王青云点了点头说道：“有人，赵副厂长在里面，他们应该在谈新建厂房的事情。” 　　赵宏国进去也有一个多小时了，事情差不多也应该快要谈完了，不过之前彭厂长交代过，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最好不要过去打扰他们，王青云便让方正业在外面稍等一会儿。 　　方正业知道规矩，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乖乖地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等待着。 　　王青云还有不少工作要忙，没时间跟方正业聊天，他低头忙活着自己的工作，而方正业则靠在椅背上思考问题。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方正业听到了办公室大门开启的声音，他睁开了眼睛，随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赵副厂长……” 　　看到从办公室里面走出来的赵宏国，方正业开口打了声招呼，然而赵宏国却冷着一张脸大步离开了，对方正业的招呼声置之不理。 　　王青云见状，朝着方正业使了个眼色，询问他还进不进去了。 　　看样子彭厂长和赵副厂长两个人的谈话并不顺利，他现在进去怕是要触霉头了。 　　方正业朝着王青云点了点头，抬步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抬手敲了敲打开的房门。 　　“进来。” 　　彭进步沉声开口说道，从他的嗓音里可以听出来，他现在的情绪也不太好。 　　方正业抬步走了进去，顺手将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彭厂长，您没事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之后，彭进步抬头看了过来，当瞧见是方正业的时候，彭进步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来：“正业，你来了，今儿你不是不上班么？” 　　有人过来了，彭进步也没有让自己陷入之前那种糟糕的情绪里，他长长地吐出几口浊气，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方正业仔细打量了彭进步一番，见他的脸色比之前稍稍好了一些，便将自己遇到的事情告诉了彭进步。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国英她的状态很不好，我想她应该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东西，所以才会是那个样子的。” 　　从之前侯耀民能往彭进步家里面装窃听器就能瞧出来，这个人绝对不是走正路的，那会儿彭国英却一意孤行地要嫁给对方——当然，他们都知道彭国英可能是被侯耀民给算计了，但是彭进步和林静两人还是被彭国英的态度给伤到了。 　　所以彭国英嫁出去这么久的时间，彭国英和林静两人从来都没有主动联系过这个女儿，他们刻意地没有去打听她的消息，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结果现在陡然间从方正业口中听到彭国英的消息，他不由得愣住了：“国英她过得很不好？” 　　方正业点了点头，见彭进步不说话，他又继续说道：“彭厂长，国英她到底年纪不大，这个岁数的姑娘很容易被人哄骗的，那个侯哥能将黑市经营成那样的规模，心机手段不容小觑，若是他成心想要算计一个人，就算是我在没有防备的时候怕是也会中招，更何况国英这么个小姑娘了。” 　　现在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很明朗了，方正业推测，侯耀民之所以会跟彭国英结婚，应该是想要挂上彭进步这边儿的关系，但是他估计也没有想到彭进步和林静这两个的性子竟然这么果决，女儿先斩后奏结了婚，他们就真能不搭理这个女儿。 　　本就是因为利用而结的婚，又能有多少的真情实意？当发现自己和彭国英结婚之后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后，侯耀民就将自己的真面目给暴露了出来。 　　从之前彭国英的行事就能看得出来，她是个对感情依赖很重的女人，伤她的人大概率会是侯耀民，而她估计也知道了一些什么东西，所以才会表现得那么纠结。 　　当然，这些只是方正业的猜测罢了，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还得从彭国英的口中得知。 　　彭进步闻言，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开口说道：“她都已经跟我们两口子生分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又能有什么法子？” 　　说着话的时候，彭进步的语气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想来他其实也放不下这个女儿，不过是因为生气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来的。 　　方正业便劝说道：“彭厂长，父女哪里有隔夜仇？更何况国英也是被人给骗了，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总是会有热血上头的时候，脑一热，加上男人花言巧语地欺骗她，自然就昏了头，您想想，国英之前是不是很懂事儿听话？是不是遇到了侯耀民之后，才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番话可是说进了彭进步的心坎儿里面去，这做父母的总觉得自己的孩子哪儿哪儿都好，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事情，那也都是被别人给哄骗的，他们本性不坏，都是被旁人给带坏了的。 　　方正业所说的这番话给了彭进步一个台阶，让他放下了心里面的那些芥蒂，重新想起了自己女儿的好来。 　　“现在国英已经回来了，国富正在家陪着她呢，您回去好好问问她，看看侯耀民到底做了什么，他们两个是夫妻，国英说不定也知道了些什么，您问清楚了，咱们也能将这消息给汇报上去，说不定还能早日将这个犯罪集团给一锅端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彭进步连连点头，他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正业，这次可真是谢谢你了。” 　　方正业笑着回答道：“彭厂长，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 　　他若是没瞧见便也罢了，既然看见了，那便绝对不可能放任不管的，随着接触的越多，他便发现之前他们看见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罢了，隐藏在下面的黑暗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能早一日将侯耀民所在的这个犯罪集团给连根拔除了，也能还封城市一片青天。 　　说做就做，既然知道女儿回来了，甚至还可能知道些什么消息，彭进步也在办公室里面待不下去了，他收拾了一下东西，跟方正业一起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 　　彭进步回到家的时候，彭国英已经没再哭了，彭国富被自己妹妹这样子折腾得不轻，知道她受了委屈，可是无论问她什么她都不回答，这可急坏了彭国富。 　　“英子，你到底遇到啥事儿了，你能不能跟哥哥好好说说？你这个样子你让哥哥怎么帮你？” 　　让彭国英只是低垂着头，旁的话是一句都不肯说。 第96章 　　彭进步回来的时候, 彭国富差点儿没被自己这个犯了拧劲儿的妹妹给折腾疯了，不多当瞧见面色不好的父亲进门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的挡在了彭国英的面前。 　　“那个, 爸你回来了……就是，那个, 那个，妹妹她回来了……” 　　彭国富也知道上次彭国英闹腾出来的事情伤害到了父母的感情，他们两个对这个妹妹心里面一直都是有怨气的，可是现在彭国英这么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回来, 彭国富看着很是心疼, 他害怕彭进步又跟自己妹妹生气, 便忍不住帮她说了说话。 　　彭进步沉着一张脸, 让彭国富让到一旁去。 　　“彭国英，有什么话你就说，今儿你回来莫不是还想着要气我跟你妈？” 　　这话一说出来, 彭国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神色慌张地抬起头来，干哑着嗓子说道：“爸, 我没有想着要气你们, 我是听说你们生病了, 所以才回来看看的……” 　　说着说着，彭国英的声音弱了下去，她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彭进步, 眼泪又想往外冒了, 不过最后还是被她生生地忍了下来。 　　“如果你们不想我回来的话, 那我还是走好了……” 　　说着, 彭国英擦了擦眼睛, 迈步就要往门外走去。 　　能跟着方正业回来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如果父母不接受她的话，彭国英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脸在继续待下去。 　　然而看到自己曾经捧在手心里疼爱着的女儿变成这个样子，彭进步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眼看着她真要就这么走了，彭进步粗声粗气地说道：“你准备往哪儿走？跟我到书房里面来，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说完这番话后，彭进步便大步朝着楼上走了过去，而彭国英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 　　彭国富看到她这样子，急忙推了自己的妹妹一下，急声说道：“让你去你就赶紧跟过去啊，你还等什么呢？” 　　彭国英抹了抹眼泪，匆匆忙忙地跟上去了。 　　彭国富看着一前一后上去的那两道身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来。 　　只希望自己的妹妹这一次不要再像是之前那样子犯糊涂了，好好地跟爸爸谈一谈，放低个身段认个错，爸爸哪里还能跟她一般计较？ 　　彭国英一路跟着彭进步上了楼，进了书房之后，她乖乖地把书房门给关上了，然后就像是小时候那样，犯了错之后两只手背在身后，头低低地垂着，根本不敢与彭进步的对上。 　　看到她这个样子，彭进步心中有些烦躁，他深吸了一口气，让彭国英往自己跟前走一走。 　　“你也甭在那里傻站着了，摆出这样子干啥？之前犯了错的时候没见你这么老实，现在吃了亏知道自己错了？” 　　彭国英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行了，趁着你妈还没回来之前，跟我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儿，之前你要跟侯耀民那小子结婚的时候搞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我跟你妈拦着你，差点没被你当成阶级敌人一样对待，怎么，嫁过去之后受罪了？还是他给你气受了？但凡你把在家里对我跟你妈的那些劲儿拿出来，你也不能在人跟前受那么大的委屈。” 　　彭进步的语气虽然还是不太好，可是彭国英能听出来对方语气之中对她的那些浓浓的关心之意，她心中感动不已，闷闷地说道：“爸，侯耀民他，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当着自己父亲的面儿，彭国英终究是没有忍住，将自己受到的委屈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 　　却原来之前彭国英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和侯耀民结婚之后会过上幸福的生活，她会用她过得好日子向父母证明，她的选择并没有错。 　　然而让彭国英没有想到的是，她和侯耀民结婚之后，原本对她体贴入微的侯耀民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她在结婚之后和侯耀民搬到了一起住，婚前对她很不错的公公婆婆突然就翻了脸，对着她挑三拣四的，她在医院里面上班本就忙得要命，可是回来之后却还是要面对那老两口的挑剔。 　　若只是如此的话，彭国英还能忍受，毕竟婆媳是天敌，婆婆挑刺儿也是她之前早就预料到的，可是让彭国英没有办法接受的是侯耀民的态度。 　　之前侯耀民一直都护着她，可是后来她跟侯耀民说自己被公公婆婆欺负的时候，侯耀民非但不安慰她，反而会训斥她。 　　“你也太娇气了，别人家的媳妇儿不也得照顾家吗？怎么偏偏你就受不了？” 　　“那是我妈，你做不好事情她教教你还有错了？你甩什么脸色？” 　　“还有，别老是追着我问我到底去哪儿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每天那么多事情等着我做呢，哪有功夫跟你说这些？” 　　结婚之前对她很好的人在结婚之后却换了另一幅面孔，原本熟悉的人再那一瞬间变得陌生无比，彭国英试图跟自己的丈夫好好聊一聊，但是侯耀民每天早出晚归的，每天早上彭国英还没起来他就走了，晚上等到她睡了之后，他还没有回来，他们结婚之后甚至都还不如结婚之前见面的次数多。 　　最让彭国英崩溃的是，有一天她看到侯耀民和他们医院的一个女医生在一起，两人的模样极为亲昵，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 　　“我去质问侯耀民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是侯耀民却死不承认，只说我无理取闹，他甚至，他甚至还打了我……” 　　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彭国英就觉得那像是一场噩梦似的，侯耀民不耐烦她的追问，气急败坏之下对她动了手，而她的公公婆婆明明听见了她的呼救声，但是他们非但没有过来帮忙喝止侯耀民，甚至为了害怕她跑出去给街坊四邻看了热闹，从外面将他们的房门给锁了起来。 　　那天晚上彭国英被打得很惨，被衣服遮挡住的身体没有一块好肉——侯耀民下手的时候特意避开了她露在外面的肌肤，除非她把衣服给脱下来，否则旁人根本看不见她身上的那些伤势。 　　“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不听你们的话，我不该嫁给那样一个人渣男人……” 　　说着说着，彭国英捂住脸失声痛哭了起来，原本的美好婚姻生活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噩梦似的，她甚至都没有办法从这一场噩梦之中逃离出来。 　　为了嫁给侯耀民，她跟自己的父母断绝了关系，让父母对她彻底失望了，她在受了伤之后，又哪里好意思去找他们？ 　　今天为了维持这段婚姻，她想要找那个跟侯耀民搅和在一起的女医生好好谈一谈，让她离开侯耀民，毕竟他们两个才是合法夫妻，她一个女医生，传出去插足别人的婚姻不好。 　　可是在她找上那个女医生的时候，对方根本就不搭理她，甚至还跟她的朋友一起好好羞辱了彭国英一顿。 　　“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道了……我该听你们的话……” 　　彭国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断地向彭进步道歉。 　　然而此时的彭进步因为彭国英的话已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说什么？那个畜生竟然还动手打你了？他都这样对待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跟他离婚？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出去受委屈的吗？” 　　彭进步以为那个侯耀民至少还要伪装一段时间才能露出他自己的真面目来，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侯耀民竟然会对侯国英动手，他看着穿着长袖长裤的女儿，想着被衣服遮住的身体上留下了多少伤痕，彭进步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嘴唇因为过于生气的缘故，甚至都变得有些发青了。 　　“爸，我没事儿的，你别吓我……” 　　眼见着彭进步一副要心脏病发的样子，彭国英也顾不得别的，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去扶住了彭进步，然后从抽屉里面掏出速效救心丸给彭进步吃了下去。 　　吃了药之后，彭进步的面色总算是比之前好了不少，彭国英一边摸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儿，嘴上则说道：“爸，你别生气了，这都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 　　彭进步吐出了一口浊气来，脸上稍稍恢复了些血色来，看到自己女儿满脸焦急的样子，他拍了拍她的胳膊说道：“我没事儿……” 　　明明彭进步并没有用什么力气，但是彭国英却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胳膊给抽了回去。 　　彭进步见状，立马抓住了她的手，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彭国英的衣服袖子给撸了上去。 　　当衣服撸上去之后，彭进步便看到了彭国英胳膊上大片大片的青紫色，她的皮肤白皙，便衬得这些伤势更加触目惊心。 　　他的脸色当即便白了起来，厉声问道：“这就是那个家伙打得？！” 　　因为过于愤怒的缘故，彭进步的声音都变了调，彭国英的脸色参比，看着自己父亲的模样，她害怕自己父亲被气得晕过去，便努力想要安抚他一下。 　　“爸，其实我不疼的……” 　　其实哪里不疼呢？只是最疼的时候是在被侯耀民打的时候，真过了那股劲儿了，其实便不怎么疼了，现在当着彭进步的面儿，她只能说自己身上的这些伤不疼了。 　　不过显然彭国英低估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哦，还有一个母亲对女儿的还，包括哥哥对妹妹的爱。 　　没多久，整个彭家的人都知道彭国英被侯耀民给打了的事情。 　　以彭进步为首的彭家人都叫嚣着要去给彭国英讨回公道来。 　　彭进步：“我从小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的闺女，他竟然敢打你，今儿我要不给你讨回公道来，那我彭进步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林静：“那个畜生不如的玩意儿，他怎么敢这么对你？彭国英，你要是我闺女，就跟着我一起去把侯耀民那个狗杂种狠狠揍一顿。” 　　彭国富：“铁锨我都准备好了，今儿我就去给他脑袋瓜子开个瓢！” 　　彭国英看到自家人为了她要出头的样子，心中感动不已，可是她也不想自己的家人们为了她去打人，到底他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要是把侯耀民给打了，人反手一报案，再把他们给抓进去了怎么办？ 　　“爸妈，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了这么个人不值当。” 　　稍稍冷静下来的彭家人想了想，也觉得彭国英说得有道理，不过—— 　　“那就去公安局报案吧，现在不是旧社会了，真以为媳妇儿是能随便打的吗？” 　　林静冷冷地说道，然后扭头看向了眼睛哭得红肿的彭国英。 　　“你跟我们到公安局去告他，你愿不愿意去？要是这你都不愿意的话，今儿你就从我家里出去，我们家没有你这样窝囊的人。” 　　被男人打了还要死要活护着自己的男人，仿佛没有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若彭国英是这样的人，那林静权当没有生过这个闺女。 　　彭国英咬了咬牙，想到那天侯耀民对自己动手时候的模样，她吐出了一口浊气，轻声说道：“那就去报案吧。” 　　她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格，之前会有诸多容忍，那是因为她觉得侯耀民对她也是有感情的，她不想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这么淡了下去，可是既然发现对方对她没有丝毫情谊，那她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留手。 　　得了消息的侯耀民还在想方设法地躲过这次清洗，结果没想到他会被公安机关的人以打人的理由抓进了看守所。 第97章 　　侯耀民被抓了之后, 还有些不服气地嚷嚷：“公安同志，那是我们的家事儿，就算是我因为脾气急躁了些对我爱人动了手, 你们也不能把我抓起来吧？” 　　这年月对媳妇儿动手的男人多了是，公安局的人还都能把人抓起来不成？怎么别人打媳妇儿屁事儿没有, 到了他这里，他就要蹲局子了？ 　　“谁给你们的权利抓人？是不是因为我那老丈人是封工的厂长，你们这是以权谋私！” 　　侯耀民横行无忌了这么多年，谁能想到会在阴沟里面翻了船, 看守所那是好进的地方吗？他的面色发白, 咬牙切齿地质问着对方, 叫嚣着他们是以权谋私, 故意欺辱他们平头老百姓。 　　抓他的人正是城北分局的卢卫国，眼见着侯耀民还在叫嚣这个不停，他虎着一张脸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动手打媳妇儿还有理了是不？打人就是不对,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是犯了法了，你还是到看守所里面去好好反省反省。” 　　侯耀民满心不服气, 还想说些什么, 卢卫国眯了眯眼睛, 威胁性地举起了手中的棍子：“你这是想要拒捕吗？” 　　这个年代公安的权利还是挺大的，侯耀民见对方举起了棍子，立马安生了下来, 不过最后他还是说了一句：“告我的人是彭国英吧, 我要见她一面。” 　　眼见着卢卫国要拒绝, 侯耀民咬牙切齿地说道：“别跟我说不能见, 你们要是不给我见她的话, 今儿我就不老实跟你们走，有种你们就给我打死了。” 　　说着，侯耀民就开始挣扎了起来，现在的他状若疯狗，那架势看起来还真有点儿唬人。 　　按住侯耀民的两个公安同志看向了卢卫国，等待着他做决断。 　　卢卫国的面色不大好看，看着挣扎不休的侯耀民，他冷冷地开口说道：“你也甭在这里威胁我，今儿我们兄弟三在这儿，能让你逃了的话，我们的这身皮也崩要了，我可以将你的要求转告给彭国英，但是人家答不答应那我可不敢保证 。” 　　说着，他朝着自己的两个同事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把侯耀民给按住了。 　　而侯耀民得了卢卫国的话之后，倒是也没有挣扎，乖乖地被他们带回了公安局。 　　回去之后，卢卫国找到了彭家人，把侯耀民的要求提了出来。 　　“彭厂长，我们没法子强行拒绝他，毕竟这属于合理要求，像他们这样的两口子，上面的政策都是以劝和为主，所以……” 　　卢卫国有些为难地说道，他们是公安机关，不是什么流氓犯罪团伙，一切得依照着政策来，像是这种夫妻间的的事情，确实是要以劝和为主的，就算将动粗的男人给抓起来了，若是男方要求跟女方见面，他们也不能拒绝。 　　然而听到说要见侯耀民之后，彭国英抓住了自己母亲的胳膊，颤声说道：“我能不能不见他？” 　　那次侯耀民对彭国英动手之后，在她的心里面留下了极大的伤害，后来他就一直都没有回家了，彭国英知道他是在外面有相好的，以为自己去把那个相好的给说服了，就能维系住这段婚姻了。 　　可是这次回家一趟，她像是浆糊似的脑子生生地被彭进步和林静两个人给捅开了。 　　“彭国英，你的囊气呢？我跟你妈只是不同意你跟那个人渣在一起，你都能硬气地要跟我们断绝关系，现在被人给打了，你居然还想着要跟他一起过日子？你这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吗？” 　　“彭国英，现在是新社会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自己有正式工作，长得也不难看，在家的时候咱们一家子都把你当宝贝似的宠着，你非得要扒着男人不放是不是？” 　　要是在旧社会的时候，那女人没啥地位，被打被骂，也只能生生忍受着，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彭国英也是从小受教育长大的，她要是在男人打了她之后还心软，上赶着要跟男人过日子…… 　　说句不好听的，人家不打她打谁？反正无论怎么打，她都离不开那男人，非得要往人家跟前凑，人家又不挨打，哪里会有什么悔过之心的？ 　　林静也是从旧社会里过来的，她可是见过太多这种事情了。 　　会对老婆动手的男人有幡然醒悟的时候吗？ 　　没有。 　　那个年代被打死打残的女人不计其数，她们是不够恭顺，不够听话吗？ 　　并不是，只是因为那些男人对自己的女人动手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算把人活活打死了，那也是屁事儿没有，反正他们还能娶下一个，照样有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的女人给他们奴役。 　　但凡今儿个自家这丫头说出要原谅对方，要跟对方重新回去过日子的话来，林静都会认为她彻底没救了。 　　被从小养育着她长大的父母骂上两句尚且都接受不了，若是被一个认识了几个月的男人打了之后还能原谅，这样的闺女也就没有继续认的必要了。 　　林静拍了拍彭国英的胳膊，轻声开口说道：“你甭怕，他要见你你就见，犯错的人是他不是你，你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就跟他说得清清楚楚的，这日子也甭过了。” 　　然而彭国英还是害怕，她抓着林静的胳膊，颤声说道：“妈，那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见他？我害怕……”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彭国英的心软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成，那我就陪你见见这个敢打我闺女的人渣。”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林静脸上戾气横生，像是要将那人给咬碎了似的。 　　最后卢卫国安排了一下，两人被带到了一间办公室里，没一会儿的功夫，带着手铐的侯耀民也被带了进来。 　　为了防止侯耀民暴起伤人，在他跟林静彭国英说话的时候，卢卫国和另一个公安一左一右地守在他的身边，看着就跟两尊门神一般。 　　侯耀民瞧见林静，脸上立马露出了温柔和煦的笑容来：“妈，您怎么也来了……” 　　林静满脸厌恶地说道：“你别叫我妈，我没你这样的女婿，今儿我把话搁在这儿，来报案抓你的时候，我们家闺女就没准备跟你继续过日子了，回头我就带着她去把这婚给离了。” 　　对着这样一个胆敢对自己闺女动手的男人，林静没上去暴打他已经是自己好性儿了，哪里还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然而侯耀民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被人这么当面骂到脸上，他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他舔着脸说道：“妈，您瞧您这话说的，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这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我们两口子只是拌个嘴，我情绪上来动了下手……” 　　林静听着对方厚颜无耻的话，突然间便无法继续忍耐下去，她起身走了过去，抬起手朝着侯耀民的脸上扇了过去。 　　这一下子林静用了十成的力气，侯耀民的脸都被扇得偏了过去，半张脸顿时红肿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后，彭国英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而卢卫国和另一个公安急忙拦着林静。 　　“同志，您冷静一点儿，不能动手……” 　　林静没有继续去打人，她看着笑容已经维持不下去 ，神情变得阴郁可怕的侯耀民，居高临下地讥讽道：“我是你丈母娘，我只是打了你一耳光你就受不了，那你凭什么觉得我闺女被你打得浑身是伤，还能原谅你？凭你臭不要脸吗？” 　　侯耀民阴沉沉地瞪了林静一眼，但是他却并未开口和林静说些什么，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桌子那一头的彭国英。 　　看着那个身形消瘦，面色苍白的女人，侯耀民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国英，你也想跟我离婚吗？” 　　彭国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不敢面对侯耀民的目光，她转过头去，艰难地开口说道：“我觉得我们的婚姻就是一段错误，你跟方医生……” 　　说到这里，彭国英说不下去了，她或许可以原谅侯耀明对自己动手，但是她没有办法原谅的是侯耀明跟其他的女人牵扯，这份感情根本就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神圣美好，这个男人也根本不像是结婚之前那样对她好。 　　有外心，还会对她动手，她疯了才会跟这样的一个男人继续纠缠下去？ 　　“我们两个不合适，离婚对谁都好。” 　　侯耀民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林静觉得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她回到了彭国英的身边，拉着她朝着门外走去。 　　“这样的男人你跟他废什么话？就当是被狗给咬了，等回头妈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拉彭国英走的时候，林静发现彭国英似乎有点不想离开，她心里面咯噔一下，怕自己家的这个傻丫头又犯糊涂，干脆连拖带拽地将她带了出去。 　　“彭国英，你别走！” 　　原本的彭国英就是侯耀民手中的玩意儿，想怎么捏怎么捏，谁能想到不过是打了她一顿罢了，她竟然捅出来这么大的篓子来？ 　　果然，先前她的乖巧听话都是假装出来的，一旦涉及到她的利益，真面目立即便暴露了出来。 　　然而不管侯耀民如何愤恨，林静已经带着彭国英离开了，而他到底还是被关到了看守所里面。 　　解决完了侯耀民的事情之后，回去的路上林静看着神情低落的彭国英，开口安慰道：“行了，离开个人渣男人，你应该高兴才对，这么垂头丧气做什么？我可告诉你，要是脑子不清醒了想要回头，不用人家动手打你，我先把你的腿给敲断了再说。” 　　其实林静完全不明白彭国英在难受些什么，设身处地想一想，今天的事情要是落到她的头上，但凡彭进步敢动她一个手指头，林静不管之前对彭进步有多么深的感情，最终都会选择跟彭进步离婚的。 　　“行了，咱们女人结婚，找的是一个能照顾自己，帮自己分担事情的男人，不是找一个祖宗回来的，你帮她照顾家里，还要被他打，你这是欠得慌吗？更何况你还说了，那个狗男人在外面还有二心，这么一个从头垃圾到尾的男人你还惦记着些什么？” 　　彭国英听到林静的话之后，勉强笑了笑，低声说道：“妈，我不是在惦记他，我只是有点儿难受而已，你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虽然理智上知道侯耀民就是个垃圾到家的男人，可她到底对他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又怎么能是一时半会可以收回来的，今天鼓足勇气说跟对方离婚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哪里能那么快缓过劲儿来？ 　　林静还想说些什么，坐在旁边的彭进步抬起手握住了林静的手，轻声开口说道。 　　“行了，英子她做得已经很不错了，咱们不能对她要求太高，还是慢慢来吧，经历了这么些事情，早晚她能成长起来的。” 　　林静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了。 　　开车的彭国富从后视镜里看了后排坐着的那三个人一眼，悄悄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来——想来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就算是已经彻底给解决了。 　　回去了之后，彭国英便将自己关在了她自己个儿的小房间里面，谁都不想搭理，林静觉得自家闺女这模样挺没出息的，她不明白自己这么一个爱恨分明的人怎么就养出来彭国英这么一个黏黏糊糊的闺女来。 　　看着自家媳妇急得绕老绕去的模样，彭进步叹了一口气，开口安抚她。 　　“行了，英子的年纪还小着呢，她今年也不过才十九岁，哪经历过什么事情，你以为她生活的年代还跟咱们年轻时候的年代一样吗？这样的太平盛世里，有几个能养出来你这样的性子？” 　　林静想了想，感觉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她年轻那会儿正直战乱，就算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闺女，在那样的世道里面，也见过了太多悲欢离合，人间惨剧，不管是见识眼光自然和彭国英不能同日而语。 　　彭国英记事的时候，国家已经变得太平了起来，加上他们家的条件越来越好，彭国英在这样的时代长起来，性子养得单纯些也是正常。 　　林静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闷闷地说道：“果然，孩子还是不能娇养的太厉害，没经历过风雨的家伙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给骗走了。” 　　被彭进步这么一说，林静之前的那些纠结今劲儿也都消失不见了，她开始反思了起来，是不是因为自己和彭进步两个人忙于工作，忽略了两个孩子的教育，要不然的话好好的一个闺女怎么会教成那副样子？ 　　今天两口子可是折腾了不少的事情，两口子的身体都不大好，此时已经是精疲力尽，洗漱过后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卧室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彭国英像是个游魂儿似的从门外进来，她惨白着一张脸看着彭进步，轻声开口说道：“爸，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彭进步看到彭国英这样子，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急忙披上衣服带着彭国英进了书房。 　　“国英，你跟爸爸说，你这是又遇到什么事情了？” 　　看着神情恍惚的女儿，彭进步担心不已，以为她还是因为侯耀民的事情难受，然而就在他准备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彭国英突然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掏出了个东西递给了彭进步。 　　“爸，这是我在侯耀民家炕洞里面发现的。” 　　炕洞？ 　　彭进步脸色为微微一变，接过了彭国英递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根金条，看起来成色不错，但大约是因为在炕洞里面扒拉出来的，上面还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 　　“除了这根金条之外，炕洞里面应该还有其他的东西，但是我怕动静闹得太大被人发现了，所以并没有继续往外弄。” 　　那天被侯耀民暴揍过了之后，彭国英的身体变差了许多，明明清明已经过了，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但是彭国英一个人睡的时候还是觉得冷，她想要把炕给烧起来，可是因为之前住小红楼的时候没有烧过炕，彭国英折腾了很久都没能成功把炕给烧起来。 　　然而虽然她没有能把炕烧起来，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折腾的，竟然从炕洞里面扒拉出了一根金条来。 　　彭国英到底是在干部家庭长大的，耳濡目染了不少事情，炕洞藏金条这种戏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东西，尤其在她发现炕洞里面藏着的不止这根金条的时候，彭国英的心彻底乱了。 　　侯耀民只是日化厂的一个采购员，就算是能沾些油水，可占到的便宜到底有限，他哪里能弄到金条？ 　　彭国英将金条交给了彭进步，也就代表着她已经准备要跟这段感情彻底划清楚界限了。 　　“爸，那个侯耀民应该有问题。” 　　看着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的女儿，彭进步走了过去，伸手将女儿抱入了怀中。 　　“好了，你也别难受了，为了那么个男人生气不值得，这两天你跟单位请个假，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段日子，等情绪恢复好了你再去上班，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有我和你妈在呢。” 　　彭国英点了点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面。 　　将她发现的那根金条交出去了之后，彭国英心里的最后那点儿念想也亲自被她打碎了。 　　那样的一个人渣男人，根本就不值得被她惦记。 　　而另一边，彭进步拿到了彭国英交给他的金条之后，连夜打电话给了刁成才，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对方。 第98章 　　因为彭进步递过来的消息, 刁成才连夜召集了几个心腹手下，出具了搜查令之后，让他们去了侯耀民的家里面进行搜查, 最后果然在炕洞里面发现了一个装满了金条的铁箱子。 　　跟着调查组的人一起过来的刁爱党觉得有些不太对，他想起了之前彭进步说过的话。 　　彭国英的那根金条很显然并不是在铁箱子里面找到的, 而且那根金条的上面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如果在铁箱子里面的话，应该并不会有那样的痕迹。 　　“把这个炕给砸了，我怀疑炕里面还砌着东西。” 　　得了刁爱党的话之后, 其他的那些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大家找工具的找工具拆抗的拆抗,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将盘起来的这个大炕给砸开了。 　　刚刚砸抗的时候, 他们动作用的十分粗暴，有不少砖头都被砸开了，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颜色来, 众人面色一变，上前将那颜色不正常的砖块给拿了起来。 　　将外面的砖皮给扒开之后，里面便是金灿灿的黄金, 这个砖头里面竟然包裹着黄金, 刁爱党朝着其他人挥了挥手, 示意他们别放过每一块砖头，大家立马行动了起来，将所有的砖头都砸开之后, 发现有七八块砖头里面包裹着的都是黄金。 　　侯耀民只是日化厂的一个采购员, 他家里面怎么能有这么多的黄金, 这已经足够说明了问题。 　　很多事情只要撬开一个口子, 想要继续往下查, 便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调查组的人连夜去了城北公安分局将侯耀民给调走了。 　　而后另一波人前去找人的时候，却被城北分局的局长告知，侯耀民已经被公安部的人带走了。 　　他们来晚了一步。 　　大约侯耀民背后的那些人都没想到，原本滴水不漏的侯耀民会因为打老婆被抓到了公安局，而他藏起来的那些东西也因为他打老婆的缘故被彭国英给发现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侯耀民做得太过分了，以彭国英对他的感情，即便发现了不对劲也不会将这些事情泄露出去的。 　　只能说很多事情一步错步步错，往往一些看起来并不重要的人或者事情，最后却会让他们满盘皆输。 　　不过这些事情跟方正业并没什么关系，技术部的厨房盖好了之后，厂子里便开始招人，而因为他们工作地方的特殊性，所以招进来的人身份要经过几次筛查，确认他们身家清白，没有任何的问题之后，才能进入技术部厨房工作。 　　为了保证技术部的后勤补给，厂子里招人的速度很快，没多长的时间，需要的人手便已经备齐了，厨房开始正式运转了起来。 　　技术部食堂里面需要的食材之类的全都是后勤部准备的，李明光大约因为之前的事情，一直极力地想要表现自己，技术部厨房所需要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 　　这天下午在巡逻的时候，方正业被人给叫住了。 　　“方科长你过来一下，我有些情况想要向你汇报一下。” 　　叫住方正业的人是后勤部的副部长周继和，先前因为后勤部东西被偷的事情两人见过面，而方正业查明了后勤部东西丢失的事情与他无关，保住了他的工作，从那之后，周继和便记住了这份恩情。 　　方正业示意手下人继续巡逻，而他则走到了周继和的跟前。 　　“周副部长，你有什么事情？” 　　周继和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儿后，他凑到了方正业的跟前，低声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好像没问题，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方科长你之前不是让我密切注意着李明光吗？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立刻就汇报给你，我现在要说的就是关于李明光的事情。” 　　李明光负责技术部食堂采购的事情，封城这样的北方城市，大家日常吃的基本上吃的以面食为主，有白面，棒子面，高粱面什么的，当然，有时候为了省钱，也会弄些二合面三合面之类的。 　　不过这一次李明光给技术部食堂采购的面粉却全都是富强粉，要知道这富强粉可是很难买到的，可是李明光一次性给技术部食堂买了大约五百多袋富强粉，最后全都堆到了技术部那边的仓库里。 　　“技术部那边的人员总数加起来都没超过四十个人，那么多的富强粉，他们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而且他们后勤部购买东西其实都是有规律的，像是能防得住的东西，他们一次性会多买来一些放在仓库里面，但是像是面粉之类的东西，他们基本上都是一个月才买一次，就是怕这些面粉留在仓库里面受潮生霉。 　　可是这一次李明光却大手笔地买了五百多袋面粉，而且全都堆到了技术部那边临时加盖的仓库里面，这显然有些不太合理。 　　“方科长，我目前发现的不对劲的地方就只有这个，不知道你怎么看，我总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当然，这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部长他就是想要将事情办得漂亮一些。” 　　然而就算他再怎么想要将事情办得漂亮一些，也不该一下子买那么多的面粉。 　　周继和记得他还旁敲侧击地询问过李明光，问他为什么突然购买了那么多面粉，但是李明光却说他认识面粉厂那边的关系，这次面粉厂要出一批富强粉，他觉得价格便宜就买了过来。 　　“技术部的这些研究人员每天禅精竭虑地研发各种新产品，脑力消耗可比普通的工人大多了，我们别的事情帮不上忙，让他们吃好喝好这种基本的事情我们还是能做到的。” 　　周继和将这些事情一一告诉了方正业，末了又说道：“方科长，虽然李部长说的冠冕堂皇，但不是我在背后说人坏话，李部长这中行为太怪了。” 　　听到周继和汇报上来的消息之后，方正业陷入了思考之中。 　　技术部食堂的工作人员招收都是由人事部的人负责的，而最后敲定人选却是由保卫科参与进其中的，而他们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 　　技术部并非普通的地方，这里的保密性要比其他地方更高一些，所以哪怕是在食堂工作的人员，都得是那种没有一点问题的。 　　人员的筛查最后是过了方正业的手，经过他的调查之后，确认那些人没有任何的问题才让他们进入技术部厨房工作的。 　　方正业很确定一件事情，经过自己的排查之后，李明光是没有办法在人员上插手的，既然人员上没有办法插手，那么问题肯定会出在他送进来的食材上。 　　李明光居然往技术部里面送了五百多袋的富强粉，那么多的面粉堆在技术部里面搭盖的临时仓库里面真的没有任何的问题吗？ 　　“周副部长，谢谢你的好意提醒，这件事情我知道了，马上我会去技术部查看的。” 　　周继和见方正业上了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方科长，你知道这事儿就好，我之前还想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不过现在想来，还是得跟你说一声的好。” 　　方正业笑了笑，谢过周继和的好意，然后追上了巡逻队。 　　此时已经快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方正业跟宋家国打了声招呼，告诉他中午要到技术部那边儿吃饭，让他不要帮自己买饭了，说着他便朝着技术部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着方正业离去的背影，宋家国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羡慕之意。 　　技术部的食堂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过去的，方正业这也是沾了苏清影的光，因为技术部部长丈夫的身份才能去那边儿吃。 　　宋家国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真羡慕咱们方哥，他都能到技术部食堂那边蹭饭吃，我听方哥说过，技术部那边的食堂伙食可比咱们的大食堂好多了，而且里面的厨师手艺一流，简单的食材他都能做得色香味俱全……” 　　不行，不能说了，越说越想吃，要是再惦记着那边儿食堂的饭菜，今天中午他恐怕没办法吃下大食堂的饭菜了。 　　巡逻队的里的一个队员看到宋家国这没出息的样子，嘿嘿笑了两声道。 　　“宋队长，你要真这么羡慕，那就让方科长帮你介绍个技术部的研究员，到时候你不也能到技术部混口饭吃了？” 　　他们可是听说了，最近技术部要分来几个新人，说是其中还有几个女同志呢，宋家国那么羡慕技术部的伙食，跟人谈个对象不就成了？ 　　“可得了吧，这只是空穴来风，未必是真的，而且就算是真的，那些女研究员的眼光一个比一个高，你觉得人家能看上咱们吗？可不是谁都像是咱们方哥一样有那么大的魅力。” 　　宋家国摆了摆手，压根儿就不去想这么不现实的事情。 　　女研究员是那么好处的吗？他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今天上午的研究进程很顺利，他们提前完成了任务，中午终于不用像之前一样加班，可以正常到食堂吃饭了。 　　姜瑞明已经脱去了白大褂，换上了便服，和几个往外走的研究人员打了声招呼后，姜瑞明走到了苏清影的办公室外，然后抬起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来。” 　　苏清影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姜瑞明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苏清影头也不抬地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姜瑞明并未靠近，而是站在进门口的地方朝着苏清影说道。 　　“清影，今天的实验我们早早完成了，现在咱们也没什么事情，那不如一起到食堂吃顿饭？我听周工说食堂今天做了小酥肉，你要不要来？” 　　听到这话之后，苏清影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了过去，姜瑞明笑眯眯地看着苏清影，继续发出了邀约。 　　“ 最近这两天咱们忙得昏头转向，吃饭都跟打仗似的，随便扒两口就要继续忙了，今天好不容易完成一个小阶段的胜利，不如我们去庆祝一下，改换改换心情，等回头继续研究的时候，说不定会能有新的启发。” 　　姜瑞明倒是很会说话，如果神经一直紧绷着的话，确实很不利于研究，适当的放松可以让脑细胞从那种高度活跃的状态下释放出来。 　　苏清影想了想，答应了下来：“可以，你等我一下，我画完这个图形就过去。” 　　停顿了一下之后，苏清影又说道。 　　“姜师兄，如果你急着去吃饭的话，可以先过去，我这里还有一点工作就能收尾了，等到结束之后我再过去就行。” 　　这个在他们技术部里面开的食堂有一点让比较苏清影满意，那就是食堂的饭菜是全天供应的，不会像是大食堂那边一样，过了吃饭的点就没有了，所以她哪怕工作慢上一些，也不用担心过去没有吃的。 　　听到她的话之后，姜瑞明笑了笑，无奈地说道：“清影，在你心里我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吗？你还没过去吃饭呢，我一个人哪里能吃得下去？你先忙，我可以在这里等着你。” 　　苏清影闻言，倒是也没有继续再说些什么，而是继续低头忙碌了起来。 　　而姜瑞明看着垂头忙碌的苏清影，面上的神情变得越发温柔起来。 　　他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认真工作的苏清影就如同耀眼的星辰一样，散发着夺目的光彩，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而她这样美好的一面，就只有他能欣赏。 　　想来苏清影很快也能发现，她所以为的那个可以跟她共度一生的人，其实根本就不够了解她。 第99章 　　有人在等着自己, 苏清影很快就将手头的事情给忙活好了，将刚刚画好的图纸放进了带锁的柜子里，苏清影便招呼着姜瑞明一起出去。 　　姜瑞明顺手拿起一旁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笑着询问道：“清影，今天温度有些低, 你要不要将外套穿上？” 　　苏清影没多想什么，点头答应了下来，不过姜瑞明却没有将外套递给苏清影，而是极为自然地将衣服展开, 示意苏清影穿上。 　　看到他的动作之后, 苏清影微微皱了皱眉, 总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有些不太合适。 　　“姜师兄, 我自己有手，会穿衣服。” 　　就连与自己那么亲密的丈夫方正业，苏清影都没有让对方帮自己穿过衣服, 更何况她和姜瑞明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说着，苏清影接过姜瑞明拿着的外套穿在了身上。 　　姜瑞明也不生气，温声说道：“我只是顺手想要帮忙而已, 清影你别误会。” 　　苏清影笑了笑, 说道：“没什么好误会的, 就是师兄你下次别在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了。” 　　两年的时间没见，苏清影发现姜瑞明变得跟过去不太一样了，她说不出来那种变化到底从何而来, 只是莫名觉得不太舒服, 感觉姜瑞明跟原本在苏国留学时候的那个他不太像了——那个时候的姜瑞明可不会做这种莫名其妙没有意义的事情。 　　穿好衣服后, 苏清影带着姜瑞明离开了办公室, 顺手将办公室的门给锁上了, 二人一起朝着工作间外走了过去。 　　“清影，你又有几天没回家了，方科长他不会跟你计较这些吗？” 　　说着，姜瑞明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之前那个爱人便是因为我要忙于工作，没有办法长时间陪着她，两个人聚少离多，所以最后才散了的。” 　　“像是咱们这样的工作，真得很难照顾到家里人，一开始家属倒是能体贴一二，可是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些怨怼，这些怨怼天长日久地堆积在心里面，总也消散不了，若是恰好遇到他们脆弱的时候，咱们却没法子在身边陪着，他们这心自然也就冷了。” 　　姜瑞明之前的那个爱人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挺喜欢他的，对他也挺好，每次回家的时候都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虽然因为两人见识不同，没多少共同话题，不过姜瑞明对她还是有些感情的。 　　只是人心易变，一开始她还能理解姜瑞明的工作性质，并不会有什么怨怼之意，但是时日长了，却又滋生出了许多的不满来，这些不满之意天长日久地累积下来，等到了一定时候，自然就会爆炸开来。 　　本就不是灵魂上的伴侣，对方对他的了解停留在表面，一开始只是崇拜他的身份，觉得他是在为祖国做贡献，可是时日久了，对方便开始觉得不满足。 　　尤其是姜瑞明在军工厂里工作，有些时候可能一两个月都没有办法回来，回家之后，休息的时间也有限，能陪对方的时候不多，她的不满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了。 　　走向分手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姜瑞明还记得两人分开的时候，自己的前妻对他所说的话。 　　“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该结婚，你的心根本就不在家庭上，靠着我一个人维持的家庭哪里能支撑下去？” 　　她觉得小家庭一直都是自己在付出，姜瑞明身为家里面的男人，付出的太少太少，甚至于他的存在对于这个家可有可无。 　　姜瑞明经历过一次那样的婚姻，他很清楚一件事情。 　　人都是贪婪的，一开始感情深厚的时候，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并不会在意，但是时日长了，小事儿就会变成大事儿，曾经不在意，或者不放在心上的事情，最后都会变成压倒人稻草，成了对方指责你的武器，仿佛一切都成了自己的错似的。 　　就连善于忍耐的女人都做不到无怨无悔，更别提方正业一个男人了。 　　他之前对苏清影好，那是因为苏清影陪着他的时间还算长，两人还处于感情浓厚的时期，一旦苏清影开始忙碌起来，几天几个礼拜，甚至几个月都见不到面儿的话，方正业绝对承受不住的。 　　听到姜瑞明的话后，苏清影愣了一下，她回头朝着姜瑞明看了过去，奇怪地说道：“姜师兄，你在结婚之前隐瞒了你前妻你的工作性质了吗？” 　　姜瑞明摇了摇头说道：“自然没有，介绍人当初介绍我们认识的时候，就跟对方说了这件事情，后来我们见面了，我也跟她说过我工作性质，她当时并不在意。” 　　苏清影便又说道：“当初结婚之前就已经说好了的事情，结婚之后为什么要后悔？又欺骗她，隐瞒她？” 　　停顿了一下之后，苏清影又继续说道：“不过若是结婚之后后悔了也不妨事，现在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不合适离婚就是了。” 　　姜瑞明说这些话本不是这个意思，哪知道苏清影像是没听明白似的，反应平平淡淡的，他没忍住，又说道：“可如果接受不了的话，当初为什么要同意结婚？一开始同意结婚，后来又因为我的工作原因而离婚，这样很伤人的。” 　　苏清影摇了摇头说道：“姜师兄，我不赞同你的观点。” 　　当初人家答应结婚的时候，或许是觉得自己可以忍受这些事情，觉得困难是可以克服的，凭借着彼此之间的感情，应该可以支撑下去的。 　　但是很多事情想象是一回事儿，真进入婚姻了，又是另一回事儿。 　　“结婚之后人家发现自己忍受不了，适应很久都适应不了这样的生活，选择离婚又有什么问题？说到底，双方不合适罢了。” 　　“姜师兄，你说这些话让人觉得很奇怪，你现在是在记恨你的前妻，说这番话是在跟我抱怨吗？” 　　离婚之后就是陌生人了，当时姜瑞明既然同意离婚了，那现在又何必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他的这种做派让苏清影有些不太喜欢，不过碍于对方是自己的师兄，苏清影还是很婉转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姜师兄，我觉得这些抱怨你跟我说不合适，毕竟我可以理解你前妻的选择，但是你显然并不理解，继续讨论下去的话，我们恐怕会发生争执，所以，你还是别在跟我说这个了。” 　　姜瑞明：“……” 　　说完这番话后，苏清影加快了脚步朝着食堂的方向去了。 　　姜瑞明没想到自己一番意有所指的话竟然会让苏清影这样的联想，她不是应该转而思考自己的婚姻吗？怎么突然就开始共情他的前妻了？ 　　眼见着苏清影已经走出去一大段距离了，姜瑞明急忙跟了上去。 　　“清影，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觉得你和方科长也有我和我前妻的问题，我……” 　　只是这一次还没等姜瑞明说完，苏清影突然停下了脚步来，她转过头来，极为认真地看着姜瑞明，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姜师兄，这是我跟我丈夫的事情，我们夫妻之间有什么问题，我们自己会商量着解决，你一个外人，而且还是有失败婚姻的外人不知道我们夫妻的相处模式，你给出的建议自然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所以你确定要用你的失败建议来给我们的婚姻出谋划策吗？” 　　苏清影的表情太过认真，说出来的话语让姜瑞明直接哑口无言——两年不见，记忆之中那个性子温柔，很多事情都不会计较的小师妹突然间就像是变了个模样似的，这一瞬间让人产生了一种陌生感，仿佛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漂亮女人除了容貌之外，和他记忆之中的那个已经不同了。 　　见姜瑞明没有再说话，苏清影朝着他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食堂。 　　这个点儿食堂里的人差不多已经坐满了——当初在盖厨房的时候，特意多修了个大厅，完全可以容纳下技术部的这些研究人员。 　　苏清影一路走了过去，食堂里打饭的大娘笑着跟苏清影打招呼。 　　“苏工你来了，今儿咱们炸了小酥肉，那味道可绝了，我给苏工你留了一些。” 　　苏清影的饭量很大，每一次过来打饭都会要很多菜，而且她也不挑食，不管好吃不好吃的，都会吃得干干净净，这个打饭的大娘最喜欢的就是嘴巴壮实的，加上苏清影又长得漂亮，她对苏清影自然是极为喜欢的，每次都会留些好吃的给她。 　　“徐大婶，谢谢你了，我要一盘小酥肉，另外还有炒茄子和酸辣土豆丝。” 　　徐大婶笑盈盈地给苏清影将菜给打好了，又问她要吃什么主食。 　　“今儿大师傅蒸了花卷儿，可都是富强粉做的，别提多喧软了，苏工，我给你拿几个？” 　　苏清影愣了一下，说道：“最近食堂一直都在用富强粉蒸馒头吗？” 　　她记得先前就算是大食堂那边儿，也不是天天都能有富强粉蒸的馒头吃的，大都是什么二合面三合面啥的，要不就是棒子面，高粱面，虽然花样不少，可大都是杂粮面，能吃上全富强粉蒸的馒头，那还得碰运气才行，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能赶上机会，而就算是那个时候，富强粉做的馒头啥的也不是无限量供应的，还得要靠抢才能成。 　　他们技术部能单独有个食堂本来就让厂子里的人眼红了，现在不年不节的居然还能吃上富强粉做的花卷儿，这要是传出去了，厂子里其他的人怎么想？ 　　苏清影的眉头皱了皱，开口询问道：“这富强粉的数量多吗？” 　　徐大婶误以为苏清影是担心这次吃了之后以后就吃不到了，便往苏清影的跟前凑了凑，神神秘秘地说道：“苏工，这你就甭担心了，就咱们后面的那个仓库，可是放了不少的富强粉的，我瞧着有好几百袋呢，一百斤的面粉袋子，装得满满的，库房都快装不下了……” 　　徐大婶是新招进来的，她之前可没见过那么多的富强粉，甭说是见了，来这儿之前她吃富强粉的次数十根指头都数得清，现在身为食堂的女工，她不止能吃上富强粉，若是有剩余多的，她还能便宜点买了带回家去，这日子甭提多美了。 　　难怪之前那些人打烂头都想进食堂来干活儿，这好处可其他工作可一点都沾不上。 　　“那么多的面粉都放在仓库里面？谁允许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苏清影闻言，不由得愣住了。 　　按理说食堂存放多少食材并不需要经过她的同意，毕竟这间小食堂虽然是在技术部内部，但却并不隶属与技术部所管辖，但是面粉这类东西并不一样。 　　但凡是有点科学常识的人都知道，面粉在某些时候，发挥出的威力不亚于小型炸-弹，若是存储不当，很容易形成粉尘爆炸。 　　数量少一些的时候，危险程度自然不高，但是几百袋一百斤的面粉堆在仓库里面，那危险程度可以说是在翻倍增长。 　　徐大婶愣了一下，没想到苏清影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她讪讪地闭上了嘴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这些事情和徐大婶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个打饭女工，管不到这些事情，苏清影朝着对方笑了笑，端着餐盘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只是刚吃了两口，苏清影就看到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扭着一个人走了过去，她微微一愣，交代端着餐盘过来的姜瑞明看好自己的饭菜，等下帮她带回去，便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原本准备和苏清影好好聊一聊的姜瑞明：“……” 　　她怎么突然就跑了？ 　　“正业，出什么事情了？” 　　好在方正业抓着人走的速度并不快，苏清影追出去之后，很快便找到了人，她扬声喊了一句，方正业便停下了脚步来。 　　苏清影立马走上前去，先打量了方正业一番，目光这才落到了被他反拧着手抓着的少年身上。 　　那个少年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苏清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很快就想起他是来了。 　　“这不是李护国吗？正业，你怎么把他给抓住了？” 　　被方正业抓在手中的人叫做李护国，他是李明光的大儿子，之前跟着李明光到苏清影家找过麻烦，那个时候他想要对苏清影动手来着，不过却方正业给拦住了。 　　只是那一次因为他们兄弟两人的冲动行事，害得他们父子三人被保卫科给关了起来，按理说他应该是吃到教训了，现在这又是犯了什么错了？ 　　而李护国被抓了之后，却仍旧不老实，身体用力挣扎着，嘴里则叫嚣着说道：“你快点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做，你抓着我干什么？” 　　方正业没跟他废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团成一团，塞进了李护国的嘴巴里面，他瞬间便发不出声音来。 　　苏清影满脸疑惑地看着方正业，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李护国抓起来。 　　方正业解释道：“他刚刚在仓库里面把面粉都给倒了。” 　　之前方正业从周继和的口中得知李明光弄了好多面粉在技术部这边儿的仓库里，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觉得这其中有猫腻，便赶过来想瞧瞧是怎么回事儿。 　　说来也巧了，他绕到仓库后面的时候，便从仓库外面的窗户那里瞅见了李护国正拿着小刀将装面粉的袋子一袋袋划破。 　　白花花的面粉撒得到处都是，李护国头上身上都沾染了面粉，模样看起来极为狼狈，而方正业为了抓他，身上也沾染了不少的面粉，因为怕自己身上的这些面粉沾染到苏清影的身上，所以方正业并未靠近她，而是站在离她稍远一些的地方与苏清影说这话。 　　“你说他用小刀将仓库里面放着的面粉袋子划破了？” 　　听到方正业所说的话之后，苏清影的眉头皱了起来，开口询问了一句。 　　方正业点了点头说道：“我怀疑他是想要在面粉里面下毒。” 　　但如果说在面粉里面下毒的话，好像也有一些说不过去，若是想下毒，那他将毒放在其中一袋面粉里就是了，又何必将那么多的面粉全都划破了？刚刚方正业进去的时候，整个仓库里面全都是白色的面粉，人一进去便被呛得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下子苏清影的脸色立马变了，她走上前去，子阿李护国的口袋里面翻找了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就从他的衣服的口袋里面找出了几盒火柴来。 第100章 　　当看到这几盒火柴的时候, 苏清影便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她将那几盒火柴放到了方正业的面前，满脸严肃地开口说道。 　　“正业, 你说错了，他并不是想要下毒, 而是要制造一场爆炸。” 　　这话一说出来，方正业倒是愣住了，他有些疑惑地询问道：“制造一场爆炸？可是我刚刚检查过了，仓库里面并没有什么爆炸物, 难道靠着这几盒火柴就能制造一场爆炸吗？” 　　这到底是涉及到了方正业的知识盲区, 他不明白苏清影为什么要说李护国是要制作一场爆炸, 但是他却并未怀疑苏清影的话, 毕竟在这方面苏清影是专业的。 　　苏清影解释道：“当然不止是利用火柴了，那些爆炸物就是仓库里堆积着的面粉，在密闭的空间里面像是面粉的这种微小颗粒的密度如果达到一定的浓度时, 遇到明火是会发生连锁反应的，而那被我们称之为粉尘爆炸。” 　　“不要小看粉尘爆炸的威力，仓库里面的面粉那么多, 根据那些面粉的数量来看, 如果造成爆炸的话, 我估计后面的仓库包括前面的食堂，以及和食堂有一段距离的那几间实验室都会受到波及。”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清影想起了一件事情, 脸色立马变了, 而方正业也显然想到了这件事情——这个点技术部的那些研究人员都在食堂里面吃饭, 如果造成粉尘爆炸的话, 仓库与食堂的距离那么近, 食堂里的这些研究人员有几个人能逃得过去？ 　　不过有一件事情让苏清影是比较奇怪的，她皱了皱眉头，抓着手中的这几盒火柴看向了被方正业抓着的李护国。 　　“如果真造成粉尘爆炸的话，位于爆炸中心的人是绝对活不下去的，说不定连全尸都留不下来，李明光就只有两个儿子，他怎么舍得拿自己的儿子去冒险？” 　　虎毒还不食子呢，李明光就算是要做什么坏事儿的话，也不应该让自己的儿子出头。 　　如果当时空间里面的那些面粉的密度达到一定的地步，用火柴点燃的那一瞬间，位于爆炸中心的李护国绝对没有法子逃出升天的，李明光就算再是丧心病狂，又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做这种事情呢？ 　　方正业看了一眼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之后已经不再挣扎的李护国，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便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我想，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李明光他自己也不知道粉尘爆炸会有的后果？” 　　毕竟如果不是苏清影刚刚给自己解释的话，方正业不会明白什么叫做粉尘爆炸的，而他觉得李明光或许也不知道这个，之所以会派自己的儿子过来，应该是为了防止事情泄露，但是他有很大的概率是并不知道粉尘爆炸会让人死去的。 　　这么想着，方正业干脆将李护国嘴里面的手帕拿了出来，他将李护国滴溜了起来，满脸严肃地看着他。 　　“你跟我说实话，刚刚在仓库里的时候，你是不是准备将那些面粉全都撒出来之后再点燃火柴？” 　　李护国已经被苏清影和方正业二人的对话给吓到了，他们刚刚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表情极为认真，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再加上苏清影又是封工的总工程师，身份地位非同一般，从她嘴里面说出来的话，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真的。 　　“我不知道……” 　　李护国是真不知道，他只是听了自己爸爸的话，跑到仓库里面来搞破坏，顺道点燃一把火，将这些面粉给烧了。 　　“我爸爸跟我说了，这不会有什么事情的，点燃火之后我就跑，到时候不会被人给发现的……” 　　上次因为苏清影的缘故，李护国他们父子三人被抓到保卫科关了起来，而他的姥姥和妈妈也是因为苏清影的缘故一直在公安局里关着，到现在还没放回来，李护国恨毒了苏清影，只要能给苏清影找麻烦的事情李护国便愿意去做。 　　所以在李明光提出要到技术部这边捣乱的时候，李护国便抢先答应了下来，并且拍着胸脯和自己爸爸保证，他绝对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他以为只是将那些富强粉全都划破了扔在地上之后再放一把火就成了，毕竟装面粉的全都是布袋子，很容易就烧起来的。 　　至于那些白花花的面粉就这么被浪费了，李护国看到之后却没有一丁点的心疼之意。 　　毕竟他们家里从来都不缺吃的，其他人可能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点白面，可李护国他们家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他自然是不会心疼这些粮食的。 　　就算被方正业抓住的时候，李护国都没有多少害怕之意，毕竟他听自己爸爸说了，方正业和他爸爸是一伙的，而且方正业还拿了他爸爸的钱，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护着他的，将他抓住应该也就只是做一个样子罢了，根本不会对他做什么事情的。 　　“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你爸爸或许并不清楚，但是让你爸爸这么做的人一定明白你这么做了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你应该还不知道被炸死了的人是什么样子的，情况，好一点的话那就是粉身碎骨，一块碎肉都找不到，虽然死相很惨，但是至少不用承受什么痛苦。可如果运气不好的话，你会被炸掉半拉身子，像你的两条腿可能会被炸没了，到时候剩下了上半身，当时你还能活，但所要承受的非人痛苦可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而且你也就只能活一会儿罢了，到时候估计会活生生地疼死……” 　　别看李护国这人平时多么嚣张跋扈，厉害得要命，可终归到底，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罢了，方正业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着被炸死之人的惨状，李护国吓得脸色发白，身体忍不住打起了摆子来，如果不是因为方正业提溜着他的后颈，此时的李护国恐怕早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你爸爸可能是被人给骗了，不过以你爸爸那样的智商，这一次被骗了之后，下一次说不定还会被人家骗，他自己不好出面做的事情会让你和你的弟弟出面做，等到那个时候面临危险的就是你们两个人了……” 　　有道是攻心为上，方正业的话很快就将李护国给吓住了，他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起来，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看到他的心理防线差不多已经彻底崩溃了之后，方正业没有再搭理李护国，而是扭头看向了苏清影。 　　“清影，这一次估计还要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粉尘爆炸的事情我怕是解释不清楚，需要你去跟彭厂长解释一下，顺带将粉尘爆炸的危害性跟李明光李部长好好说一说。” 　　苏清影自然不会拒绝方正业的，她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不过临走之前还是让方正业在这里稍等自己一下，而她则回去和姜瑞明交代了一番，之后又抓着两个花卷飞快地跑了出来。 　　苏清影来去匆匆，几乎没用正眼去看姜瑞明，交代他一番之后便直接跑了出去，而蒋瑞明看着苏清影像是一阵风似的跑出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慢慢沉了下去。 　　他以为苏清影和方正业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他以为自己很容易就可以让他们二人认识到他们之间的感情是错误的。 　　可是现在姜瑞明有些不确定了起来，过去那个做事向来稳重，对待谁都没有流露出过特殊感情的小师妹真得对方正业没有感情吗？他们的结合真得是所谓的迫不得已吗？ 　　姜瑞明并不知道，而他甚至都不敢往深了去想这件事情，他只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苏清影和方正业之间是因为二人刚刚结婚，一对男女不管有没有真正的感情，他们结婚的时候正是情深意浓的时候，所以才会忽略很多的事情，一旦时日长了，他们两个人就会清楚地认识到他们之间到底有多么不合适。 　　就像他与自己的前妻一样，一开始的时候彼此都认为他们可以克服那些困难，可现实最终还是能教会他们做人。 　　这几天彭进步的心情还算是不错，先前那个不管他们反对，一门心思要嫁给侯耀民的闺女终于从泥潭里面爬了出来，在家的这两天，她的情绪一日日地好起来，身体也丰腴了一些，比起先前那跟行尸走肉的模样，现在的她看起来多了不少鲜活气儿。 　　林静之前因为彭国英的事情，身体一直病恹恹的，自打女儿跟侯耀民办了离婚之后，林静的病便不药而愈，整个人的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 　　家里的老婆孩子没了烦心事儿，工作上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彭进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办公的时候也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今天他刚将几份文件处理了，办公室的门便被人敲响了，很快秘书王青云就将方正业和苏清影二人带了进来，另外还有一个看着有些面熟的少年也跟着一起进来了。 　　方正业上前一步，将刚刚在技术部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彭进步。 　　彭进步：“……” 　　他刚刚还说最近风平浪静没什么事情，结果现在突然就捅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来，这个李明光是要将他们封工技术部的研究人员全都给一锅端了吗？ 　　“正业，这件事情你可以确定吗？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方正业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苏清影，示意她将粉尘爆炸的原理告诉彭进步。 　　苏清影将粉尘爆炸的原理说了一番，末了又说道：“之前我听正业说了仓库里面到底放了有多少的面粉，根据我的计算，如果那些面粉全都产生爆炸的话，可能整个食堂都会被夷为平地，而在食堂里面吃饭的那些研究人员估计无一生还。” 　　李明光是疯了不成？他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儿子搭上都要带走封工全部的研究人员，要知道现在的研究人员数量稀少，要是这一次全都被灭了的话，且不说以后封工还能不能招到这么多的研究人员，单论这件事情本身，这已经算是大案特案了，整个封工的领导层怕恐怕都要因此大换血。 　　“正业，你立马带人去将李明光抓过来，这一次我们绝对不能姑息。” 　　若是早知道如此，上一次他们就不会放任李明光在外面搞小动作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很快就离开了彭进步的办公室。 　　正在办公室坐着的李明光一直觉得心神不宁的，他收到上面消息的时候还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去做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上头的人告诉他，只要将这件事情办成了，就能将他的老婆和丈母娘给放回来，而且还会给他一大笔奖金，李明光也不会同意去做的。 　　不过是去放一把火把了，要不了什么技术含量，他思来想去，便让自己的大儿子李护国去做这事儿了，而李明光估计在技术部放火应该就只是为了声东击西，封工其他那些潜藏着的人会趁机搞一件大事情出来。 　　不过估摸着时间技术部那边的火应该烧起来了，怎么外面一点动静都听不到？他要不要出去看看？不行，越是这种时候他越要镇定，否则的话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就在李明光反复纠结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身材高大的方正业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看到他之后，李明光脸上立马扬起了笑容来。 　　“方科长，你来了……” 　　然而还没等李明光将话说完，方正业突然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捆麻绳来，他以最快的速度制服了李明光，将他给牢牢捆了起来。 　　李明光顿时懵了：“方科长，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犯什么事情，你将我绑起来干嘛？” 　　明明之前他还和方正业二人相谈甚欢，他们甚至都已经达成了默契，怎么今天方正业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方正业凑近了李明光，轻声开口说道：“我见过蠢人，但是没见过蠢到像你这种地步的，那样危险的事情你都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做，你知不知道刚刚如果不是因为我发现得及时，你儿子已经粉身碎骨了。” 　　“你这是嫌弃儿子太多，所以干脆直接动手消减一些吗？” 　　此言一出，李明光彻彻底底地愣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方正业，脑子里面乱成了一锅粥。 　　方正业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儿子怎么了？ 第101章 　　方正业并没有跟李明光多解释什么, 将人捆起来之后，就将他从办公室里带了出来，门外站了不几个保卫科的人, 而后勤部以周继和为首的科员们也都跑出来瞧热闹，李明光被五花大绑带出来的情形被大家看了个正着。 　　这几天李明光在后勤部可是威风得厉害, 怎么现在突然就被人绑了起来？ 　　周继和倒是没太大的感觉，先前方正业让他盯着李明光的时候，他就已经觉么出了不对，现在瞧见李明光被带走, 也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测罢了。 　　而其他的那些科员们就不一样了, 之前李明光多威风的一个人, 在他们后勤部说一不二的, 大家全都得听他的话，有哪个人敢不顺着李明光的话，他明里暗里都要把对方给嘲讽一顿, 而偏偏因为他是后勤部的部长，大家有口难言，只能憋屈地忍受着。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在后勤部, 说一不二张狂无比的人, 现在却被人五花大绑着从办公室里带了出来, 大家伙凑在一起议论纷纷，谈论着他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 　　“咱们这李部长又犯什么事儿了吗？” 　　这个‘又’字用得倒是极为精妙，大家伙被他这么一提, 立马记起来前不久李明光被关起来的事儿。 　　那件事情才结束没多久, 他们还以为那次李明光就得下台了, 没想到他非但没下台, 反而好端端地回到了后勤部, 继续做他的部长。 　　也就是因为这个，大家都觉得李明光这后台硬得厉害，不管犯啥事儿都能安安稳稳地回来。 　　只是上一次大家只是猜测李明光是被人关起来了，可跟这次不一样，他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了。 　　他这次应该翻不了身了吧？ 　　“李部长还真是……这怕是犯了啥大事儿了吧？”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声之后，原本还在想着自己儿子事情的李明光陡然间反应了过来，他的脸涨得通红，提高了声音说道：“方科长，你为什么要把我捆起来？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过分了吗？我可啥事儿都没做，你不能这么对待我。” 　　方正业回头看向脸色涨得通红的李明光，淡淡地开口说道：“李部长，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将你捆起来吗？还是说你想要让我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把你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抖了出来？若是你想如此的话，那我也不介意说出来。” 　　这话一说出来，可以说是戳中了李明光的死穴，他还抱着点微弱的希望，认为这次可能就是个误会，他还会像是上一次一样顺利脱身了，为了确认方正业是不是仍旧站在他这一边儿，李明光朝着方正业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来。 　　方正业拿了他那么多的钱，那次自己去他家里的时候，又明里暗里地跟他说了那么多，李明光觉得方正业绝对已经站在了自己这头。 　　这次或许是为了做做样子，并不是真想要对他做什么。 　　方正业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回应李明光的眼神示意似的。 　　然而看到方正业这个样子，李明光高高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心了下来，之后他也没有继续挣扎什么，乖乖地跟着方正业离开了。 　　这一次他又被带到了上一次关他的那间屋子里面，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了两个儿子陪着他，等进去了之后，李明光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方科长，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此时方正业已经将其他人打发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方正业和李明光两个人，看着急不可耐看着自己的李明光，方正业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李部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这话一说出来，李明光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睁大眼睛看着方正业，讷讷地说道：“方科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方正业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李部长，你下次做什么事情之前，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呢？” 　　这话一说出来，李明光便知道方正业抓到了自己的儿子，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讪讪的，他两只手在胸前搓了搓，讷讷地说道。 　　“这不是来不及吗？更何况这种小事儿我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并不用麻烦方科长。” 　　眼见着四下无人，李明光脸上露出了浓浓的焦躁之色，他的手搭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满脸急切地看着方正业。 　　“方科长，你刚刚在办公室里面对我所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李明光这个样子，方正业仔仔细细打量着对方的表情，从他脸上的表情变化方正业可以确认李明光确实不知道他让自己儿子去做的事情可能要了李护国的性命。 　　方正业转移了话题，开口问道：“李部长我挺奇怪一件事情的，按理说你之前刚刚出了事情，这段时间应该蛰伏下来的，防止被人怀疑，为什么你安生了没多久就要再次动手了？” 　　与姿态闲适的方正业不同，此时的李明光心里面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李明光吐出一口浊气，强自镇定了下来。 　　“方科长，大部分的时候咱们只要做自己的事情就成了，但是上面派下任务来之后，咱们却不能不完成。” 　　此时李明光用了‘咱们’这个词，意在提醒方正业——他们两个人是一伙的，让方正业不要有其他的什么念头。 　　方正业又问了李明光一些问题，两人一问一答间，方正业差不多已经将李明光的想法摸清楚了，就在对李明光慢慢放松下来的时候，方正业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去技术部放火是你决定的，还是上面的人要求的？” 　　因为李明光已经习惯了与方正业这么一问一答，所以在方正业问出口的时候，李明光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道：“是上面的人要求的。” 　　实际上李明光觉得放火并不算是个好主意，仓库起火也引不起什么太大的麻烦，毕竟技术部那边肯定有不少的灭火器，火烧起来之后应该估计很快就能控制住火势，他想当然地认为他在技术部这边放的一把火只是为了引起混乱罢了。 　　确认了放火这个主意是上面的人给李明光出的之后，方正业定定地看着对方，一字一顿地说道。 　　“李部长，刚才我跟你所说的话可不是危言耸听，你差一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而且如果事情真成了，他的死状会极惨，属于死无全尸的那一种，若不是我了解你对自己儿子的疼爱，恐怕以为你是嫌自己儿子多了，所以才想要弄死一个的。” 　　此言一出，李明光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方正业，急声说道：“方科长，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咱们两个人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能不能别跟我绕弯子了？” 　　方正业朝着李明光笑了笑，却并未跟他再说些什么，他起身走到了李明光的面前，慢条斯理地用手铐将他的两只手铐在了身后。 　　“李部长，你以为自己投靠对方之后就能得到之前想象不到的好处，却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让你活下去。” 　　他凑在李明光的耳边轻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随着房门关上，整个屋子里面就只剩下了李明光一个人，他的脑子乱成一团，强迫自己思考方正业刚刚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然而越想李明光心中便越是不安。 　　他让自己的儿子去放火，只不过是为了制造混乱而已，自己的儿子还是个小孩子呢，就算被人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方正业会说自己的儿子差点死了？而且死状还会非常惨？ 　　之前李明光想当然地认为方正业是自己的同伙，但现方正业展现出来的模样让他有些不太确定了起来。 　　方正业真的已经被他给腐蚀，拉到自己这边儿的阵营里面了吗？ 　　那间屋子并不算大，里面没有窗户，而且墙面特意涂成了黑色，盯着墙壁时间长了会让人有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 　　刚刚方正业跟李明光说了不少的话，却偏偏没有将最清楚的事情讲明白，以李明光这个人的性子，他恐怕会让自己钻进牛角尖里面去。 　　方正业没去管在屋子里面的李明光，让宋家明和刘洋二人守好门，防止其他人误闯进去，而他则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他过去的时候彭进步和苏清影已经到了，至于李护国则被关在其他的地方，由保卫科的人负责看守。 　　苏清影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那个造型奇怪的仪器，开口说道：“我刚刚已经做过实验了，用这个仪器可以模拟粉尘爆炸时候的情形。” 　　刚刚那个实验是在李护国面前做的，当李护国看到充斥着面粉的空间碰到一点火星之后果然产生爆炸的时候，他整个被吓傻了，一想到之前在仓库的时候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李护国差点没尿了裤子。 　　事实上之前他是准备将所有的面粉全都撒出来，扬得一整个仓库里面全都是面粉，然后点燃火柴去烧那些装面粉的袋子。 　　事实上李护国在去做这件事情之前，李明光特意跟他说过，他只要放了一把火就能跑了，到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这么一个小孩子的，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当然，如果你有胆子的话，可以装作那个发现火苗的人，然后率先冲进去救火，这样的话你就成了救火英雄，身份地位立马跟之前不一样了，有了这项荣誉以后，你在学校便能横着走了。” 　　李明光给李护国出的这个主意完美地解释了他身上为什么会沾染面粉，而李护国也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他先放火，然后充当英雄来救火，等到那个时候厂子里肯定会通报表扬他的，说不定还会将他列为先进分子，给他发个奖状什么的。 　　真到那个时候，他可不就从现在这样被人嫌弃的窘境里面脱离出来了？ 　　然而想象是很美好的，李护国甚至还没能将所有的面粉全都撒出去，就被方正业给抓了起来，之前他还恨毒了方正业，可是等看到苏清影做的那个实验之后他才明白，如果不是因为方正业及时发现他，并且将他给抓起来，那么等到他点燃火柴的时候，爆炸威力绝对能将他炸成碎片。 　　彭进步显然也没想到爆炸的威力竟然会有那么大，刚刚做实验的时候，容器里面只是放了一点面粉而已，盛放面粉的那个铁皮罐子便直接被炸通了。 　　如果仓库里面那五百多袋面粉全撒出来，造成的爆炸威力该有多大？ 　　此时他才彻底相信了苏清影之前所说的那些话，——一旦发生爆炸的话，正在食堂吃饭的那些技术人员恐怕全都要被炸死了，那些可都是封工的宝贝，他们要被炸死了，封工怕是会损失惨重，很长时间都翻不了身。 　　方正业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彭进步，开口说道：“彭厂长，我已经从李明光的口中套出话来了，这个任务是上面的人突然指派给他的，当时上面指定动手的人选是李明光，但是他怕自己突然出现在技术部不好解释，就让李护国去了。” 　　一来李明光是害怕自己被其他人发现，二来则是因为他有自己的小心思，算计着想要让李护国得些好处。 　　当然，正是因为他的这一点小心思，现在正好可以利用起来。 　　“幕后之人估计是想要废李明光这颗棋子，他们可能察觉到李明光已经暴露了，在废掉他之前，正好废物利用，让他给我们制造一个大-麻烦。” 　　先前他们留着李明光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方正业跟李明光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差不多已经套出了常在封工的那些毒瘤。 　　当然李明光可能会有所隐瞒，不过今天的事情爆出来之后，方正业相信在他自己受到威胁的前提下，他一定不会再为对方保守秘密。 　　“我们进去吧，正好给李明光演示一下粉尘爆炸的威力，让他相信我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彭进步表示自己也要跟着一起过去，方正业没有拒绝，带着苏清影和彭进步一起，三人来到了关着李明光的房间。 　　被关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李明光已经被他自己所脑补的那些东西吓的魂飞魄散，看到方正业进来的时候，他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刚想说些什么，便瞧见彭进步和苏清影两个人也跟着一起进来了，李明光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灰白。 　　在这一瞬间，李明光突然发现一件事情，他觉得自己可能被方正业给耍了。 　　然而方正业却并没有跟李明光解释什么，他将苏清影做实验的那个仪器放在了桌面上，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说再多可能都比不上你亲眼所见，不如让我们苏工给你演示一下飞扬的面粉遇到明火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说着，方正业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苏清影上前。 　　这不过是一个小实验罢了，控制好量后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就是这么少量的东西给人带来的冲击力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苏清影什么都没说，可是她给出的那个实验结果就像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李明光的脸上。 　　诚如方正业先前所说的那样，李明光差一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并且还是尸骨无存的那一种，一想到自己先前洋洋得意地让自己的儿子去做这件事情，并且还想将他塑造成一个救火英雄，李明光就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 　　他到底做了什么？ 　　方正业看着一张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李明光，轻声说道：“李部长，你真以为那些人的钱是这么好拿的吗？人家凭什么无缘无故给你那么多钱？现在你看到了没有，那些钱就是你的买命钱。” 　　说到这里，方正业停顿了一下，又狠狠地补了一刀：“不对，应该说那是你和你儿子的买命钱。” 　　最后这句话直接让李明光破防，他张开嘴，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哀嚎声。 　　“彭厂长，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您了，苏工还有工作要忙，我送她回去。” 　　此时的李明光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彭进步完全可以从他嘴里问出想要知道的东西，方正业留在这里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彭进步点了点头，方正业便带着苏清影离开了关押李明光的房间，之后他交代门外守着的宋家国和刘洋注意着屋子里的动静，他则骑着自行车把苏清影送回到了技术部去。 　　“清影，你看起来好像又瘦了一些，这两天没有好好吃饭吗？今天晚上要不要回来一趟，我做好吃的犒劳一下你的胃，你可是我们的大功臣，要不是你的话，我恐怕还想不到面粉居然都能当做炸-弹来用。” 　　算起来他们有一个礼拜的时间没见面了，今天如果不是需要苏清影过来帮忙做实验的话，他们怕是不会有这样的相处时间。 　　苏清影的手抓着方正业的衣服，隐约能感觉到他腰部的肌肉线条，此时的她想的不是李明光的事情，而是姜瑞明之前跟她所说的那番话。 　　原本的苏清影是不在意那些事情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未来方正业可能因为她无法长时间陪伴她而选择离开自己，苏清影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第102章 　　“我今天可能没有办法回去陪你。” 　　苏清影开口说了一句, 而此时的方正业感觉到她抓着自己衣服的手突然缩紧了一些，方正业低头扫了一眼苏清影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 他笑了笑，开口说道。 　　“没关系的, 工作要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回来就行。” 　　“如果我在实验室一待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或者更久一些，我们可能三四个月都见不到面, 这样也没关系的吗？” 　　方正业反问了一句：“这有什么关系呢？跟你结婚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的工作性质, 你一旦忙起来的话, 见不到面也是正常的。” 　　发现方正业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苏清影抓着方正业衣服的手缩紧了一些，之后又慢慢松开了，她吐出了一口浊气, 轻声说道。 　　“但是你结婚之前也不知道要忍受这么长时间的寂寞，你跟我结婚，可是我却长时间不在家, 这个婚跟结了没什么区别……你会后悔吗？” 　　今天的苏清影表现出来的模样和往日完全不同, 方正业突然停下了车子, 此时他带着苏清影正好骑到了厂子里面的园林区，通过面前这条林荫小道便能到达技术部，道路两边的树木探出来的枝叶遮挡住了头顶的阳光, 带来了一些清凉感。 　　苏清影没想到方正业会突然停下车子, 因为惯性的缘故, 她不小心撞到了方正业的后背上, 方正业结实的背部肌肉撞得苏清影的鼻子酸酸的, 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沁了出来。 　　方正业回头看过去的时候，正巧看到苏清影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 　　她很少会露出这种柔弱的模样来，方正业愣了一下，声音随即软了下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说着方正业便想掏手帕出来为苏清影擦去泪水，不过将手放进衣服口袋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刚刚为了防止李护国叫嚷出来，他将手帕塞进了李护国的嘴里面，此时便只能用手指为苏清影擦去眼泪。 　　方正业粗糙的手指划过了苏清影面上柔嫩的肌肤，带来了些许酥痒之意，她眨了眨眼睛，闷闷地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停下车来，我一时没注意撞到你身上去了，你还在这里怪我。” 　　就连苏清影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跟方正业说话的时候，声音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些许撒娇之意。 　　方正业叹息一声，问了一句：“清影，之前你应该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些什么？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是不是姜师兄跟你说了他跟自己前妻的事情。”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有些讶异地道：“你怎么知道是姜师兄跟我说了些什么？” 　　“因为除了姜师兄之外，其他人应该不会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毕竟在你的工作间里，你跟姜师兄的关系是最好的，而也只有他能影响到你。” 　　苏清影闷闷地说道：“他才没有影响到我。” 　　苏清影不过是因为想起姜瑞明的所说的话，心中有些不大舒服罢了，然后一不小心展开了些联想，想到了自己和方正业之间的情况。 　　她和方正业与姜瑞明和他前妻之间的情况何其相似，一想到未来有一天，如此温柔体贴，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方正业会因为她无法长时间的陪伴他而选择跟自己离婚，苏清影就觉得很不舒服。 　　苏清影将姜瑞明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她又说道：“我觉得蒋师兄的前妻并没有做错些什么，毕竟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情，真正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可能认为自己可以接受那样的孤独生活，可真正进入了婚姻之后，却发现自己并不适应，这并不是她的错。” 　　方正业突然凑近了苏清影，轻声问了一句：“清影，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害怕有朝一日我也会像是姜师兄的前妻一样，因为受不了你将大部分的时间投入到工作之中，最后选择跟你离婚？” 　　此时方正业挨得自己极近，苏清影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她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忍不住侧过头去，轻声说道：“我没有这么想……” 　　苏清影确实没有这么想，她只是因为姜瑞明的话有些不太舒服罢了，见到方正业之后一时间没忍住说了出来。 　　方正业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来。 　　“我是退伍回来的，你知道吧？之前我一直都在部队上。” 　　苏清影点了点头：“我知道。” 　　方正业告诉苏清影，原来在部队上的时候他们有不少的战友都是趁着探亲假回去结婚的，而因为级别不到，有相当一部分的军属是没有办法随军的。 　　“我的那些战友们大部分的时间都要留在部队里面，只有探亲放假的时候才能回去，而探亲假一年最多只有两次，算上一来一回的时间，在家里停留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十天。” 　　当军属其实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而虽然战友们的补贴很高，可是没有一个男人在家，那些女人们在家里面的日子过得很是辛苦。 　　“可是想要离婚的军属并不多，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苏清影点了点头，隐约明白方正业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了。 　　“我们当初部队驻扎的地方是在边疆那边儿，那里的条件很辛苦，但是大家都没有怨言，因为那里需要我们。” 　　那些军属们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她们的丈夫并不是在外面无所事事，他们在保卫着这个国家，而她们身为那些战士们的家属，也同样伟大，她们帮丈夫解决了后顾之忧，可以让他们心无旁骛地保家卫国。 　　“当然也有军属是坚持不下去的，会选择与我的战友离婚，我知道那并不怪她们，毕竟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有的人可以承受长久的分离，可以忍受各种辛苦，有的人承受能力要弱上一些，她们承受不了，那也不是她们的错。” 　　“其实我现在跟之前我战友的那些家属们相比较起来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我们在同一处地方，至少我若是想你的话也可以见到你，就算你很长时间都不回来也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我能力有限，帮不了你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说着，方正业抬起头摸了摸苏清影的头，笑着说道：“清影，我的承受能力很高的，边疆的风雪都没有压垮我，战场上的炮火都没能将我打退，只是一段时间见不到你而已，那样的寂寞你认为我没有办法承受吗？那么你也太小瞧我了。” 　　方正业的这番话说出来，苏清影方才陡然惊觉了一件事情——她的那些犹豫不决其实是在否定方正业这个人，她早就该知道的，方正业就是方正业，他和姜瑞明的前妻并不是同样的人。 　　“对不起，大概真是姜师兄的话影响到了我，我不该怀疑你的。” 　　发觉自己做错了之后，苏清影便低下头来，诚心诚意地向方正业道歉，为自己的小心眼和不该有的怀疑表达诚挚的歉意。 　　而方正业却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并未多说些什么。 　　这并不能怪苏清影，姜瑞明那人最擅长的就是钻空子，又因为有同门师兄的情谊，苏清影自然不会怀疑他有其他的什么想法。 　　“好了，你的工作要紧，做实验的时候不应该全身心投入到项目之中去吗？怎么你的那个姜师兄还能说这些有的没的？他来封工真的是为了帮你，还是说他有其他的什么目的？” 　　此时的姜瑞明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之，过去他还会含蓄地将他的那些龌蹉的想法用一层假象包裹起来，可现在他已经明火执仗地将他的心思呈现了出来，苏清影或许还没有意识到姜瑞明在做的事情手，可是方正业却觉得他不能继续这么放纵下去了。 　　“等到工作间的时候，你把姜师兄叫出来一下，我有些话想要跟他说。” 　　说到这里，方正业停顿了一下，看着一脸茫然的苏清影，他还是将某些事情挑到了明处。 　　“毕竟我觉得姜师兄到封工来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你，你瞧他现在不就在不停地试探着，想要离间我们，好乘虚而入吗？清影，姜师兄对你心怀不轨，身为你的丈夫，我觉得我该让他明白，想要插足其他人婚姻的男人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听到这话之后，苏清影抬头看了一眼方正业，有些狐疑地开口说道。 　　“你该不会是想要打姜师兄一顿吧？他的身子骨可不像你这么强壮，经不住你打的。” 　　苏清影的接受能力很强，方正业这么一挑明了说，苏清影便恍然大悟，知道了为什么之前总会从姜瑞明的身上察觉到一些不和谐的地方——原来他竟然喜欢自己，甚至不顾她已婚的身份想要撬墙角。 　　苏清影的话让方正业哭笑不得，他捏了捏苏清影的鼻子，有些好笑地说道。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大家都是文明人，我怎么会跟他动手？再说了，跟你结婚之后，我身上多多少少也沾染了你一些文化人的气质，不要再把我当成只会动手的莽夫了。” 　　说着，方正业重新骑上了车子，载着苏清影朝着技术部的方向去了，苏清影的手原本搭在方正业的衣服上，此时却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腰，然后将头靠在了他的背上。 　　察觉到身后女人的小举动，方正业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若是姜瑞明没有将事情做得这么明显，方正业也没有想要如何，看在他是苏清影师兄的份上，他会给对方留些面子。 　　但是很显然，姜瑞明并不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那方正业不介意将一切都挑到明面上说。 　　他的喜欢对于苏清影来说是一种侮辱，若是真对苏清影有意思，当年他有那么多的机会，为什么不跟苏清影在一起？为什么偏偏在他离了婚之后，重新走到苏清影的面前，不顾苏清影已婚的身份都要插足她的婚姻？ 　　这种做法未免太下作了一些。 　　仓库那边的弄乱的东西方正业已经和周继和打过招呼了，然后派了一队保卫科的人过来，在周继和的带领下，仓库那边差不多已经收拾好了。 　　这边发生的事情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技术部的那些研究人员吃过饭之后便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吃饭的那个时候险些遭遇了危险，依旧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姜师兄，我爱人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经过方正业的提醒之后，苏清影方才察觉到姜瑞明之前跟自己所说的那些话还带着其他的意思，她觉得自己跟姜瑞明说不清楚，还是要靠方正业来解决，毕竟方正业是她的丈夫，解决这种觊觎她的男人是他的义务。 　　“方科长有话跟我说？清影，我觉得我跟方科长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聊的。” 　　换了一种角度去看姜瑞明的时候，苏清影才发现姜瑞明在提起方正业的时候，语气之中会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傲气，他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傲，对方正业自然也就瞧不上了。 　　这是苏清影之前并未察觉到的东西，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很不喜欢姜瑞明的这种态度。 　　“姜师兄，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叫我苏师妹，或者叫我苏工也可以，清影这个名字我觉得你并不合适叫了。” 第103章 　　苏清影在某些方面确实迟钝, 但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只不过是因为之前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罢了。 　　就比如说姜瑞明对她有好感这件事情。 　　在苏清影的认知之中，姜瑞明只是她的师兄而已, 他们当年一起出国留学，如果姜瑞明对她有好感的话, 当年有那么多机会跟她说出来，但是他却没有，而回国之后，姜瑞明虽然提议要帮苏清影, 但是在苏清影拒绝了之后, 他也没有再提这件事情, 之后的两年时间里, 两人的联系几近于无。 　　其实从姜瑞明回国开始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四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了，对彼此的了解仍旧停留在留学时候, 苏清影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姜瑞明会对她有好感。 　　如果自己现在是单身的话，那么姜瑞明的做法倒是没有什么让人诟病的, 问题是自己已经结婚了, 姜瑞明如此行事, 这不是想要破坏别人婚姻么？ 　　苏清影不喜欢姜瑞明这种没有原则的越线行为，所以便不想让他继续称呼自己为清影。 　　姜瑞明没想到苏清影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他微微一愣, 随即说道：“清影, 你……” 　　然而苏清影这一次没等姜瑞明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姜师兄了, 我觉得我刚刚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了, 你可以叫我苏工, 或者苏师妹，若是你都不想这么称呼我的话，你也可以叫我苏同志，我都可以，现在我的爱人在外面等着要跟你谈话，你可以出去了吗？” 　　苏清影的态度让姜瑞明觉得十分棘手，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但是跟方正业出去了一趟之后，她却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这让姜瑞明心中生出了淡淡的不安感来，他深深地看了苏清影一眼，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苏师妹，既然你不想让我这么称呼你，那么我就叫你苏师妹好了，你说方科长在外面等着，我先去跟他聊聊，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这番话后，姜瑞明依旧维持着他温柔体贴人设，朝着苏清影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苏清影：“……” 　　或许是因为被方正业提醒过了，苏清影觉得姜瑞明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有那么一点儿怪怪的感觉，不过她却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里面，她相信方正业会很好地解决姜瑞明的。 　　将下午做实验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苏清影锁了办公室的门，去了实验室那边儿。 　　“苏工，早上我们计算出来的参数好像有问题，你过来帮我们瞧一瞧。” 　　“好。” 　　刚进实验室，便有研究人员过来，匆匆忙忙地提醒苏清影之前的参数有问题，苏清影应了一声，很快便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当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的时候，苏清影便将先前的事情全都抛之脑后，认真地计算起了参数问题。 　　另一边，姜瑞明离开了工作间，一眼便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方正业。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作服，身姿挺拔修长，看着挺招人的。 　　姜瑞明承认，方正业的外貌确实挺惹眼的，他是那种少见的美男子，容貌出色，身材瞧着也不错，但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外貌和身材并不重要，没有内涵的男人注定只是一个花架子罢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嘴角微微向上勾起，露出了一抹温柔得体的笑容来，然后大步朝着方正业走了过去。 　　“方科长，我听苏师妹说你找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 　　姜瑞明不急不缓地开口，声音温润，态度谦和有礼，看起来一副极好相处的模样。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方正业回头看向了姜瑞明，他并没有和姜瑞明寒暄些什么，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姜师兄，明人不说暗话，你对我的妻子起了觊觎之意，并且试图挑拨我们夫妻二人的感情，然后插足其中 ，我说的没有错吧。” 　　姜瑞明这人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但是他从未见过像是方正业这样说话直白的人，听到他的话之后，姜瑞明一时间愣在了那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姜师兄，清影单纯，或许看不明白你的那些小心思，但我们都是男人，你在想些什么，就算不说出来，我们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眼见着方正业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姜瑞明急忙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方科长，你误会我了，我并没有那样的想法，我和苏师妹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说到这里，姜瑞明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我跟苏师妹认识了很多年，之前又有一起留学苏国的经历，从事的又是同一行业，现在又在同一个项目里面工作，日夜相对，朝夕相处，但这只是因为工作原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但是我觉得你如此说话，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对苏师妹的侮辱，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面对着义正言辞，甚至还倒打一耙的姜瑞明，方正业突然笑了起来，他上前一步，突然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这一步，直接跨过了安全距离，逼近了姜瑞明。 　　哪怕姜瑞明比方正业还稍稍高上一些，但是他身上的气势完全不敌方正业，此番直接被对方给压制住了。 　　“姜师兄，清影是什么样子的人，身为她的丈夫，我比你更加清楚，我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你一个外人可以置喙的，毕竟我虽然不知道姜师兄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知道的是，我和清影之间的事情，你无权过问，哪怕你是清影的师兄也不可以。” 　　方正业面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句句扎心，他并没有说什么过格的话语，但是字字句句却朝着姜瑞明的心口上狠狠扎了过去。 　　“所以下次，工作之外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再跟清影说了，毕竟她这个人，不喜欢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如果你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倾诉欲，可以跟我好好聊聊，毕竟我们同为男人，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聊的。” 　　姜瑞明看着方正业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一时间觉得有些狼狈，仿佛自己心底之中最隐秘的那些内容全都被他给窥见到了。 　　在这一瞬间，姜瑞明清楚地感觉到，方正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个愚蠢野蛮的男人在用他那像是野兽一般的方法，蛮横无比地划出了他的地盘，然后用一副可笑的姿态来朝着自己示威。 　　他凭什么这么做？难道仅仅因为他是苏清影的合法的丈夫，就可以摆出这么一副模样来吗？他并不了解清影，不知道清影是什么样子的人，不知道她需要什么，一个只会野蛮地展现自己的力量，并且试图用这种可笑法子逼迫竞争对手的男人，又凭什么拥有苏清影那样子美好的女人？ 　　哪怕自己整个人的气势都被方正业给压制住了，姜瑞明还是挣扎着把自己想说的话给说出来了。 　　“方科长，你不是清影，她有自己的思想，我想你就算身为她的丈夫，也无权干涉清影和谁来往，这是她的自由，她只是跟你结婚了，并不是把自己卖给你了，你应该清楚这一点才是。” 　　明明气势已经被他给压制下去了，但却还是逼迫着自己说出这番话来，这个姜瑞明对苏清影倒是执着得很。 　　方正业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补上了最后一刀：“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已经给清影带来了困扰，要不然的话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跟你说这些话？我还没有那么无聊。” 　　眼见着姜瑞明的脸色瞬间变了，方正业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姜瑞明之间的距离。 　　“姜师兄，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听懂我跟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在封工还要待一段时间，为了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请你谨言慎行，否则的话，闹出什么事情来，我脸上无光，你这个脸上也未必好看。” 　　“毕竟文化人比起我们这种粗人来说更要脸，你说是不是？” 　　从始至终方正业都没有说什么过格的话，但是他怀中隐含的意思明明白白地呈现在了姜瑞明的面前，这让他一直维持着的假面险些绷不住了。 　　“方科长，你多虑了，我对苏师妹并无其他的想法。” 　　到最后，他也只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方正业笑着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最好不过了，你们这样的研究人员时间紧张，不能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我就不打扰你了，姜师兄请回吧。” 　　面对着方正业那张笑脸，姜瑞明脸上的表情险些都绷不住了，不过最后他还是生生地忍了下来，朝着方正业点了点头，转身动作僵硬地朝着工作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人一直在注视着他，可是姜瑞明却连回头都不敢回头，对方的眼神太有攻击性，姜瑞明如芒在背，却还要挺直着脊背，装作若无其实的样子走回去。 　　然而等回到工作间之后，姜瑞明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想到刚刚方正业跟自己说话时候的模样，他的面色沉了下去，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表情也阴郁了许多。 　　他是什么人？又凭什么用那样的态度，那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姜瑞明出身好，人又从聪明，就算曾经在苏国留学的时候，也没被人如此对待过，吃了这样大的亏，姜瑞明觉得若是不做些什么回报一二，便对不起自己今日受到的委屈。 　　所以等到了实验室，看到正在忙碌着的苏清影时，姜瑞明突然就知道自己了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 　　解决了姜瑞明的事情之后，方正业重新回到了保卫科，此时彭进步已经结束了对李明光的审讯，正好从审讯室里出来。 　　彭进步的脸色很不好看，见方正业回来，他动了动嘴唇，原本想说些什么的，不过最后还是改了口：“我问出了一些人的名字来，是之前他没有说出来的，这些是他所知道的所有人，另外还有一些他有所怀疑，但是还不确定的人，我稍后会将名单交给你，正业，你跟我到办公室来，我给你批条子，你好好查一查他们。” 　　说到这里，彭进步突然停顿了一下，他脸上流露出了浓浓的疲倦之色，整个人都变得比之前苍老了几分。 　　“这一次我们要将这些人全都抓出来，宁肯错抓，不能放过。” 　　错抓的人调查清楚之后可以将人放回去，但一旦放过那些毒瘤的话，谁知道他们之后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李明光所做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彭进步的认知，他完全没有办法去想，若是这次李明光成功了的话，他和厂子里的领导全部被拉下马没关系，封工技术部的那些研究人员若是全都死在了爆炸之中，整个封工算是被废了一大半儿了。 　　华国才成立多少年？这些研究人员每一个都是十分宝贵的存在，丢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甭提所有的研究人员全都被人给一锅端了，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而最让彭进步觉得愤怒的是，李明光蠢钝无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只是因为上线承诺了要把他的妻子和岳母放回来，并且还会给他一大笔的钱，就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不是粉尘爆炸，一旦大火烧起来，对厂子会造成多大的损失？我们厂子经过多少人的努力才有了如今的规模，你在动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样做会给厂子里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彭进步的脾气很好，可是这一次，气急败坏的他险些控制不住对李明光动手。 　　仅仅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他就能枉顾国家的利益，厂子的利益，他简直该死。 　　彭进步之前还想着要慢慢地将那些毒瘤们给找出来，但是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彭进步怕了，若是之前就将李明光给揪出来的话，也不会有这次的危险发生。 　　眼见着彭进步似乎陷入到了懊悔之中，方正业认真地说道：“彭厂长，这次的事情不能怪您，我们也没有想到李明光和他背后的黑手竟然丧心病狂到了这样的地步，而且您想一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让李明光认清楚了幕后之人的狠辣，他也不会交代的这么清楚。” 　　像是李明光这种人的忠诚是有限的，不过想来也是，拿金钱腐蚀的人又有多少忠诚可言，李明光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对方不管给了他再多的钱，在发现他们想要了他命的时候，李明光立马就反叛，干脆利落地交代了他知道的一切内容，并且没有一丁点儿的隐瞒。 　　李明光在封工潜伏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他直接或者间接渗透的人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凭着这张关系网，幕后之人能做很多的事情。 　　彭进步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示意他去处理封工内部的这些毒瘤，而他则将从李明光这里得到的关于上线的消息汇报给了刁成才。 　　过了没多久的时间，公安部来的调查组直接带走了李明光，连带着他的那两个儿子作为知情者，也被一并带走了。 　　就在公安部的调查组带走了李明光后不久，方正业带着保卫科的人从各个部门的带走了不少的人，有些人只是一些普通的工人，而有些人则是一些部门的小领导，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背着人，很快就引起了厂子里人的注意，大家伙儿背地里议论纷纷，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咱们厂子里的保卫科自打成立了之后，一直都是负责厂子里面巡逻的，他们突然抓了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 　　“谁知道的，不过我听说啊，咱们厂子里面好像出了间谍，这是在抓间谍呢。” 　　“抓间谍？不可能的吧，咱们厂子又不是军工厂，没啥重要的研究，间谍跑到咱们厂子做什么？” 　　“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为了防止麻烦上身，咱们还是别凑热闹了。” 　　“我小舅子是在运输部干活儿的，他们运输部一个小队长也被带走了，那小队长是个在老实不过的人了，保卫科的人抓他干嘛？” 　　“行了行了，你们都别胡乱猜测了，谁知道到底是咋回事儿呢，咱们还是看看再说吧。” 　　因为保卫科抓人毫无规律，不管是普通工人还是小领导都有被抓走的可能，大家伙儿又猜测不到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问保卫科的人吧，那些人嘴巴一个比一个严实，只说他们抓人是有原因的，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却没有一个人肯说的。 　　这些被抓的人有的被放回来了，有的直接被关起来了，就算是他们的家属去要人，保卫科的人态度都十分强硬，家属连被抓起来的人面儿都见不上。 　　而被放回来的那些人被掐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事情，他们也是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肯说。 　　这下子大家伙儿更加好奇了，私底下猜测什么的都有，为了确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不少人想起保卫科的科长是方贤德的亲侄子，有人就找到方贤德和许文静，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多粮是运输部那个被带走的小队长的媳妇儿，她男人被带走之后一直都没有回来，这让她急得是百爪挠心，后来一同被带走的两一个小队长被好端端的放回来了，可是自己的男人却还是被关着，她跑到保卫科去问，人家只说有事情需要她男人配合调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却不肯告诉她。 　　赵多粮这人没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自己男人被抓了之后，她就跟天塌了似的，后来又听说保卫科这是在抓间谍什么的，她男人是被当做间谍抓了，赵多粮被吓到了，为了弄回自家男人，她在保卫科撒泼也撒泼了，闹也闹腾了，但是对方却还是不肯放人。 　　她急得满嘴都是燎泡，弄不回自己的男人险些逼疯了她，最后还是在食堂工作的哥哥赵多钱跟赵多粮说，让她去方贤德那里打问打问消息。 　　“你一个生人跟方科长肯定是没有啥说的，但方贤德不一样，他可是方科长的亲大伯，大伯说话还能没有用吗？” 第104章 　　赵多钱哭唧唧地说道：“方贤德是方科长的大伯不假, 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真有那么好吗？我听人家说，方科长的婶娘是个难相处的，方科长在他手里面吃了不少亏, 先头方科长结婚的时候，他大伯和婶娘两个人都跟客人似的杵在一边儿, 招待人的事儿都是方科长的朋友一起忙活的……” 　　要真是关系好的话，亲侄子结婚，这做亲大伯的能不来帮把手？怎么瞧这两家关系都不好，他能管啥用？ 　　赵多钱看着自家妹妹这个样子, 便开口劝说道：“现在咱们是病急乱投医, 你去保卫科那边儿啥招数都用出来了, 可是人家不是根本就不搭理你？这不也是没有了办法不是？你难不成想要望舒一直被关着？” 　　赵多粮想了想, 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现在她是没招数了，当时被一起带走的王晓东都被放回来了, 人虽然瞧着没啥精神，但是也不像是受过啥折磨的样子。 　　她去问过王晓东，给人跪也跪过了, 求也求过了, 但是王晓东还是啥都不跟她说, 只让她别问了，乖乖等着人回来就成。 　　可是赵多粮哪里能安心等人回来？最近这段日子，厂子里被带走的有三十来个人, 放回来的只有五六个, 剩下的人都被保卫科关着, 不让人看, 也不把人放回来, 对着家属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他们这些家属心都快急烂了，尤其外面的传言现在变得越来越离谱，她更加担心了起来。 　　虽然自己在厂子里也有活儿干，帮着采购部那边儿搬搬东西啥的，可是她也不是正式工，赚的那点钱只够家里人吃喝的，他们住的房子，还有大头的花销全都靠魏望舒的工资。 　　更加关键的是，要魏望舒真被定性成了间谍，那他们一家可就真是全完了。 　　赵多钱给赵多粮出主意，让她带着礼品去找许文静，从她这边儿入手，让许文静跟方贤德好好说说这事儿。 　　“望舒是啥样的人咱们最清楚不过了，他一定是被冤枉的，许文静是个女同志，她这人挺喜欢沾小便宜的，你提着点儿东西送过去给她，我保管这事儿能办得妥妥当当的。” 　　赵多粮一个女同志，哪里好去找方贤德一个男同志送礼？不过许文静就不一样了，她们两个都是女同志，有啥话也都好说，而且女同志的心肠挺软的，她跟人哭一哭，说一说，保管事情能成。 　　得了赵多钱的话之后，赵多粮一狠心，干脆就去供销社买了麦乳精，饼干啥的，又去买了二斤带着猪板油的肥肉，趁着天黑，偷偷摸摸地去方贤德的家里。 　　她来之前已经打问清楚了，方贤德今儿出去吃饭了，不在家，方正堂和方正国今晚上上夜班，而那个方晓雯也没有回来，家里面就只有许文静一个人在。 　　赵多粮敲响了方贤德的家门，没过多久，许文静就过来开门了。 　　当瞧见是赵多粮之后，许文静的眉头皱了皱，粗声粗气地问道：“你谁啊，是不是找错门了？” 　　两人都不在一处干活儿，封工这么大一个厂子，许文静也不是人人都能认得的，她自然是不认识赵多粮的。 　　赵多粮急忙将自己手里拎着的东西提了起来，好让许文静能看得清楚，而她嘴里面则说道：“许大姐，我是采购部的帮工赵多粮，食堂厨师赵多钱的亲妹子。” 　　许文静是在食堂干活儿的，赵多钱她自然是认识的，听到说是赵多钱的妹子，许文静脸上的戒备之意放松了一些，尤其在看到许文静拎着的那带着猪板油的肥肉时，她脸上的笑容更了一些，立马将人给让了进来。 　　“赵家妹子，你说你来就来吧，这么客气干啥呢？带这些东西干啥？”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手已经伸了出去，将赵多粮手里面装着礼品的竹篮子给接了过去，入手沉甸甸的感觉让许文静的心情变得更好，她热情地将人让到了堂屋坐着，又是给她端茶又是给她倒水的，态度甭提多好了。 　　赵多粮原本还有些紧张的，但是看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好，赵多粮原本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等到许文静忙活好坐下来之后，赵多粮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将自己的来意给说出来了。 　　“许大姐，我们家老魏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他这人最是老实不过了，认得的人谁不夸他是个老实汉子？我敢保证，他绝对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先说了这么一大堆之后，她又接着说道：“所以还请您能不能帮我去跟方科长说说，让我们家老魏回来？他不在家，家里只有我跟是成才两个，我一个女人家家的带个孩子多不容易……” 　　说着说着，赵多粮便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许文静也傻眼了，她没想到赵多粮过来竟然是说这些的。 　　方贤德是封工工会会长，平常也不是没有人来送过礼，许文静还以为赵多粮这次也是冲着方贤德来的，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是要找方正业的。 　　最近保卫科抓人的事情许文静也听说过，之前她还跟方贤德吐槽过，说方正业这么做，那是把厂子里的人都给得罪了，他现在的名声比之前可是差了许多，大家提起他来都没啥好话。 　　“你说你那侄子到底是咋回事儿？跟之前一样在厂子里巡逻一下，抓抓贼啥的不好吗？现在非得显摆他了不是？这是当了个保卫科长之后就飘起来了，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不？” 　　上一次到苏红玉家下聘的时候，方正业没有答应他们开车带着他们过去，许文静便将这事儿给记下了，隔三差五就要拿出来说一说，还跟方贤德掰扯，说方正业就是记恨他这个当大伯的，所以才不帮忙的。 　　那会儿方贤德是怎么说来着？ 　　“你可闭上你的嘴巴吧，显着你了是不是？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人家是有事儿要做，你有事儿的时候别人找你你会推了旁人的事儿来搞他的事儿吗？” 　　因为方正业的事情，两口子闹得很是不愉快，隔三差五就要拌个嘴，生个气，现在提起方正业来，许文静就是一肚子的气儿，见赵多粮找到自家还是为了还早方正业办事儿，许文静的脸立马耷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差劲儿了许多。 　　“赵家妹子，我瞧着你是找错门儿了，方科长家在小红楼那边儿，跟咱们可不是一路人，你找咱们没用，人家可看不上咱们。”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任凭谁都能听出来她对方正业的态度是啥样，赵多粮心里面咯噔一下，慌乱地抬头看向了许文静，情急之下，她抬起手抓住了许文静的胳膊，哀声祈求道：“大姐，您可是方科长的亲婶娘，这些年他也得了您不少照顾，我们这样的人到他面前是说不上话的，但是您可不一样，您一定能说得上话的，我求您帮帮我了……” 　　说着，赵多粮腿一软就直接跪在了许文静的面前，她抓着许文静的手哀哀哭泣着，一边哭一边说道：“许大姐，我啥法子都想过了，但是却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我求求您帮帮我好不好？您的身份不一般，只要您肯帮忙的话，一定有用，求求您帮帮忙成不成？” 　　赵多粮跪在地上祈求着，模样甭提多可怜了，许文静长到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谁跪在她面前求过她呢，眼瞅着赵多粮这一副可怜相，许文静也绷不住了，她想要把赵多粮给拉起来，但是她的腿就跟焊在地上似的，无论她怎么用力，赵多粮都不肯起来。 　　许文静没有了办法，最后只能答应道：“成成成，我答应你，我帮你说说成不成？” 　　眼见着赵多粮的脸上迸发出了喜色来，许文静急忙找补道：“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事情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要是不成的话，你也不能怪我……” 　　赵多粮急忙说道：“许大姐，您肯帮我已经是大恩了，我保证，不管事情成不成，我绝对不找您的麻烦。” 　　好不容易把人给拉扯起来了，许文静想要她把拎过来的篮子给带走了，但是赵多粮却拒绝了。 　　“许大姐，您可甭以为我是来给您送礼来的，我可真不是来送礼的，这次是我头一次上门，我哪里好空着手过来呢？这些是我这个做妹妹的给姐姐带的东西，您要是不收，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赵多粮坚决不肯把东西给带走，许文静只好勉勉强强给收下来了。 　　等到把赵多粮给送走之后，许文静扒拉了一下篮子瞧了瞧，突然就发现赵多粮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两罐麦乳精就不少钱了，另外还会有桃酥，鸡蛋糕，那二斤带着猪板油的肥猪肉更不得了，猪板油和肥肉可以熬猪油，剩下的瘦肉切吧切吧也能做肉酱…… 　　收了人家这么重的礼，许文静也是真上心了，等到晚上方贤德喝酒回来，她立马就将这事儿给方贤德说了。 　　然而此时的方贤德喝得醉醺醺的，听到许文静的话之后，他立马立楞起了眼睛来，大声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啥？你怎么能收人家的礼物呢？现在立刻把东西给送回去，这不是在胡闹么？” 　　若是平常的话，方贤德这个态度，许文静早就跟他吵起来了，但是这一次可不一样，为了这些礼物，许文静耐着性子说道：“这不是啥大事儿，你是方正业的大伯，这点话在他跟前都说不上，那你这个大伯还能做啥呢？” 　　“唉，你成日里跟我说，是咱们对不住方正业，我就奇了怪了，就算是他的亲爹娘，这感情也是相互的吧，你儿子去送聘礼这么大的事儿，你那个侄子都不肯去，他是没把你这个大伯放在心上。” 　　“我之前也听说了，抓人放人不就是方正业一句话的事儿吗？你去跟他说一声不就成了？” 　　许文静要是哄起人来，那也是很有一手的，方贤德一开始还觉得许文静说的话不对，不过很快就被许文静给绕进去了。 　　是啊，他是方正业大伯，虽然有做事儿对不住他的地方，可是他之前也都跟方正业道过谦了，他还真能计较着吗？ 　　“成了，这事儿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但是那礼物你趁早给我送回去。” 　　许文静含糊不清地应了，也没说到底送不送回去。 　　第二天，方贤德就去找了方正业，巧合的是，隔了一天之后，魏望舒就被放回去了。 　　文案：审核局的阮白穿成原女主，审核穿越女的上位资格。 　　彼时她曝出丑闻被全网黑。 　　穿越女则顶着国民女神称号回国，男主、当红偶像、富家公子哥都为她前仆后继不说，阮父将原女主丢进综艺，做穿越女的垫脚石。 　　对比之下，砂仁猪心也不过如此。 　　全网都在嘲阮白和穿越女同姓不同命。 　　阮白懒洋洋撩了撩乌黑秀发：审核开始。 　　阮白录制节目时被刁难。 　　“大家好，今日有点高兴，我有孩子啦。” 　　阮白一个个将在场的嘉宾抱了抱，众人才知儿子竟是我自己。 　　众人：“？” 　　嘉宾将蟑螂丢在地上故意吓她。 　　阮白嘴上说着好怕好怕，长腿一伸“啪”地踩死蟑螂。“还有吗？一只不够踩。” 　　众人：“？” 　　嘉宾想让阮白独自做大餐被拒绝。 　　嘉宾：“我都这么恳求你了！” 　　“被恳求就要答应吗？那我恳求你给我磕个头。” 　　所有人都感觉到阮白不一样了。 　　阮白非但没有成为陪衬，反而在综艺里爆红，穿越女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穿越女越是气急败坏，扣分越快。 　　她分数扣到了85分以下。 　　阮白开启金手指，将读心术丢给喜欢她的男配，将拆女主光环的金手指丢给女主加buff，将碰哪哪刺挠buff给男主。新任女主失格，一群人在被新任女主劝退的同时，将目光落到阮白身上。 　　阮白：“？” 第105章 　　魏望舒被放回去了之后, 赵多粮抱着魏望舒嚎啕大哭了起来，她原本都已经绝望了，没想到去了方贤德家里面一趟, 送去的那么多礼物，结果就真把魏望舒给换回来了。 　　之前她还有些心疼自己送出去的那些东西, 现在她是一丁点儿都不心疼了，只要自家男人能被放回来，别说送那么一点儿东西了，就算是再多送一倍过去都是值得的。 　　“太好了,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我那些东西没送亏, 许文静看着人不咋样, 倒是个能办事儿的……” 　　被放回来的魏望舒闻言，急忙询问赵多粮是怎么回事儿，赵多粮擦了擦眼泪, 就将自己之前怎么去求人的事情给魏望舒说了。 　　“原本我都没抱什么希望了，毕竟方贤德他们家跟方科长的关系真不行，没成想居然还是有点用处的, 果然这亲戚就是亲戚, 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他们说一句比旁人说一百句都顶用。” 　　魏望舒愣了一下，他讷讷地说道：“但是我回来，应该跟他们没关系吧, 方科长没跟我说这事儿。” 　　自己被带到保卫科之后, 负责审讯他的人是方科长, 这两天方科长问了自己不少东西, 魏望舒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他觉得自己能出来，跟赵多粮送东西没啥关系。 　　魏望舒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然而赵多粮却坚定地认为自家男人能回来，跟自己送东西脱不了关系。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送礼之前，你不是一直都被关着没送回来吗？为什么偏偏我送了礼你就回来了？我跟你说，你别不相信，就是这么一回事儿，现在这世道，还得是靠礼说话。” 　　眼见着赵多粮信誓旦旦地说就是她靠着送礼把自己给弄出来的，魏望舒虽然觉得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但是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叮嘱了赵多粮不要把这事儿说出去，以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件事情突然就被传了出去，没过多久，大家伙儿都知道了一直被关着的魏望舒之所以能回来，是因为赵多粮给方贤德他们家送了礼，之后方贤德去帮忙找方正业说情，他才被放回来的。 　　被抓到保卫科没放回来的人还有不老少呢，之前他们想尽办法都没有能把人给弄回来，现在知道这条路子了，他们可不就得想法子了？ 　　一时间方贤德的家的门槛几乎被那些被抓起来人的亲朋好友给踏平了。 　　“方会长，我们家小赵可绝对不是那种会坏事儿的人，你一定得帮忙跟方科长说说。” 　　“是方会长，这件事情一定有误会，我们家那个最是老实不过，怎么可能会做啥坏事儿？” 　　“方会长，方科长那人油盐不进，啥人的话都听不进去，咱们只能靠你了，还请你帮忙说和说和。” 　　“方会长，俺们家顶梁柱就是老李了，他是啥样人你也清楚，你帮俺们说说情行吗？” 　　方贤德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过是帮忙说了个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他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结果现在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纷纷找上门来了。 　　“我真没那么大本事，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你们听我说，那是正业的工作，我不能干涉他……” 　　方贤德试图向这些人解释，他真没那么大能耐帮着把人给救出来。 　　上一次许文静收了赵多粮的东西，方贤德又是在喝多了迷迷糊糊的情况下才答应了帮忙说和的，结果第二天去找方正业的时候，他却说这是公事儿，那些人若是没问题，肯定会被放回去的，让他不用来说和。 　　“大伯，这是彭厂长派给我的任务，我得将这些人调查清楚了才成，若真没问题，我肯定不会把他们如何的，有问题的话，我也不会因为你说两句话就放人的，所以，下次大伯还是不要来说这些话了，如果到时候我拒绝了，对大伯来说，面子上恐怕会过不去的。” 　　这件事情方贤德谁都没提，连许文静那里都没说，回来的时候许文静询问起来的时候，他也是含糊不清地应和两句，让她误以为自己的事情办成了。 　　然而第二天魏望舒还是被放回去了，这让方贤德有些诧异，但是想到方正业说的，没有问题的话他也不会抓着人不放，他也就没把这事儿给放在心上了，对着许文静默认了是自己说过之后把事儿给办成了的。 　　为了防止之后许文静再收人礼物让自己办事儿，方贤德再三交代许文静，让她不要到外面去乱说话。 　　“我跟正业之间的情分是用一点少一点，甭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总之不许再收人家的礼，知道不？” 　　许文静点头答应了下来，看样子是听进去他的话了，方贤德见状，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下来，只要许文静不再收别人的礼，答应其他人办事，那么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其实是没法子让方正业听自己的。 　　但是方贤德没想到他都再三交代过许文静了，这事还是传了出去，那些个被带走的没有回来人的家人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门求着方贤德，让他帮忙将他们的亲人给带回来。。 　　“你们听我说上次的事情真是个误会，那是因为魏望舒他自己没办啥坏事，所以正业才将他给放回来的，我真没在其中起到什么效果，你们就算是找我也没用。” 　　然而他虽然这么说却没人相信他的话。 　　眼看着方贤德不肯收他们的礼物，这些人倒是迂回着找上了许文静，想尽一切点子将礼物塞给许文静。 　　许文静这人性子有些贪，这么多东西摆在她的面前，让她不收，那她可真办不到。 　　尤其是那些求人办事的人说话一个赛一个的好听，把许文静捧得高高的，让她自己都找不到北了，稀里糊涂的她就将东西给收了下来。 　　方正国发现许文静在偷偷收人家的礼物，便想着劝劝自己老娘，别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要是事儿办不成的话，她这么白白拿了人家的东西，回头被人找上门来，她哪里能说得过去？ 　　许文静却听不进方正国的话，反而振振有词地开口说道。 　　“人家都说了，这是第一次上门带来给我的礼物，而且人家让我上点心办事儿，但是又没说一定要将事情给办成了，就算事情办不成，这些东西依旧是我的。” 　　更何况许文静真觉得这次的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之前方贤德不根方正业说了一下就把魏望舒给放回来了吗？现在他再去找方正业说说话，那么被抓起来的这些人不也全都能回来了吗？ 　　“行了，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再说了，方正业就是一个保卫科科长，又不是公安局的人，他有啥权利抓人关人？顶多是问点东西，让你爹去跟他说说话，早点将人放回来，这肯定没啥问题。” 　　方正国见许文静听不进去自己说话，便也没有去管她了，自己这老娘主意大的很，而且她自有一套逻辑，旁人的话压根儿就听不进去了，自己已经尽到提醒的义务了，她不当回事。那他也没办法。 　　而等到晚上方贤德回来之后，许文静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晚饭也做的十分丰盛，她将方贤德伺候得周周到到的，等到酒过三巡，方贤德彻底放松下来之后，许文静就将话题岔到了让帮忙的事情上去了。 　　她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方贤德去找方正业说和说和。 　　“老方啊，你想想看，大家这都是一个厂子的工人，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正业他到底年纪小没经过什么事儿，不知道自己做这些意味着什么，这花无千日红，人无百日好，你甭看他现在厉害，可是万一哪天他下来了，得罪了这些人，以后的日子他该咋过？” 　　方贤德现在正是紧张的时候，一听到许文静扯到方正业的事上面，他的情绪立马紧绷了起来，扬声问道。 　　“许文静，你甭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收人家东西了？” 　　眼见着方贤德露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来，许文静偷偷咽了一口唾沫，她朝旁边扫了一眼，方正国像是没瞧见似的，三两下扒完了碗里面的饭，然后拍拍屁股，头也不回地回到房间里面去了，随着关门声响起，客厅里就只剩下方贤德和许文静两个人了。 　　“你到底有没有收人家的东西？” 　　眼见者方贤德变得越来越凶，许文静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嚷嚷了出来。 　　“对，那么多人都求上门来了，我能咋办？还有一些人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邻居了，人家要我帮忙，我哪里能拒绝得了？” 　　她这话就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收了人家的礼物，方贤德没想到自己都再三警告过许文静了，可是这人的性子还那么贪，非得要人家的东西，他立马站了起来，指着许文静的鼻子厉声说道。 　　“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事儿我办不成，你收了人家的东西，那你就去帮人家去办事儿，别找我，我不管你这些破事儿。” 　　说完这番话之后，他狠狠地踹了椅子一脚，靠背椅子被他踹飞出去两米远，哐当一声撞在墙壁上，巨大的撞击声让椅子险些散了架，许文静急忙跑过去将椅子扶了起来，看着被他踹得晃晃荡荡的椅子，许文静心疼得要命，忍不住回头朝着方贤德吼了一句。 　　“我就知道你是个没用的，除了对我在这里发火之外，你还能干什么？反正东西我已经收了，让我退回去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丢不起这个人，你要是觉得你一个会长的脸面不重要，那随你的便。” 　　说完这番话之后，许文静干脆也不搭理方贤德了，噔噔噔的去了方晓雯的房间，她把房门一摔，便扑在床上抱着被子哭了起来。 　　许文静觉得自己挺委屈的，家里面花钱的地方那么多，她不想着办法哪里能成？眼瞅着方正堂就要结婚了，什么东西都得操办着，这一大笔花销就出去了，而且方正国眼见着就大了，他的结婚用的东西也得要张罗起来，还有方晓雯，就算是一个姑娘家，她出嫁的时候也不能让她光杆着走吧？ 　　人家既然拎着东西上门了，那就是看得起方贤德，认为他能将事情给办成了，方贤德在这里拿什么乔？他要真有本事，那就多拿些钱回家来，让自己不要为了自己儿子女儿的婚事操心，不用见天算计着该怎么节省花销，让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更好。 　　许文静委屈的哭声传了出去，客厅里的方贤德越听脾气就越加暴躁，他还想撒火，可是家里面的东西置办起来都得花钱，他又舍不得拿东西撒气，只能将这些怒气生生地憋在肚子里面。 　　思来想去，方贤德终究还是丢不起那个人，他抹了一把脸从家里离开，摸着黑去了方正业的家中。 　　这两天方正业忙得厉害，回来的时候天便彻底黑了下来，他懒得做饭，每天吃的不是咸菜疙瘩汤，就是馒头就咸菜，左右家中就只有他一个人在，用不着花心思做什么饭菜。 　　五一劳动节已经过去了，天气越发热了起来，自打上次他和苏清影见过面之后，七八天的时间就这么悄么声过去了，两人都忙得厉害，压根儿就见不到面儿。 　　不过这种独身的日子方正业已经过习惯了，晚上抽着时间，他将跟苏清影结婚时候买的那些布料拿了出来，学着打样，裁剪，然后用缝纫机将衣服给缝出来。 　　苏清影的衣服不少，方正业拿着她的衣服研究了一番之后，便差不多能将新衣服给做出来了。 　　这天晚上方正业正在卧室里面踩缝纫机做衣服的时候，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他将衣服的边儿给锁上了，这才起身过去开门。 　　今天晚上的夜色不太好，天气阴沉沉地，抬头望去，大团大团的乌云聚集在天空上，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下起雨来似的。 　　院门打开之后，方正业一时间没能看清楚外面站着的人是谁，直到他开口，方正业才知道来的人是自己的大伯方贤德。 　　“正业啊，我这么晚来找你，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方正业摇了摇头，笑着回答道：“大伯，我在忙着做事儿呢，还没休息，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事情吗？” 　　明明前几天方正业都跟自己说过了让他不要帮那些人说情，结果转个脸自己又过来了，饶是方贤德脸皮贼厚，此时都觉得脸上烧的厉害，可是许文静那边闹腾个不休，她还收了人家的东西，自己不过来一趟，似乎也说不过去。 　　“那个，正业啊，你要是没事的话，咱们爷俩能不能聊一聊，算起来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好好聊过天了。” 　　方贤德此时说话的模样和平日里有很大的不同，透着些许中气不足的心虚感，方正业瞧着他这样子，便知道方贤德今天并不是无缘无故跑过来的。 　　不过他当做毫不知情的样子，朝着方贤德点了点头，然后往旁边让了一步，示意方贤德进门。 　　等到方贤德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后，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地平稳了下来，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开口说道：“正业啊，其实我今天过来也没别的什么事情，就是想跟你说说你抓的那些人的事儿。” 　　说到这里，方贤德偷偷地看了方正业一眼，见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方贤德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我也不是想教你做事儿，毕竟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又在外面当过兵，现在也成家了，而且还做了保卫科长这么长时间，很多事情其实你自己都知道该怎么办……” 　　眼见着方贤德一直在绕弯子，怎么都没说到正题上，方正业便干脆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大伯，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了，不用绕这些弯子，没什么意思。” 　　见方正业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方贤德吐出一口浊气，将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其实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说，你好歹跟大家伙都是一个厂子的人，你到咱们封工也不过才一年半的时间，脚跟都还没站稳呢，更何况你娶的又是封工的总工程师，你做什么事情，人家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苏工的身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说是不是？就算是为了苏工着想，你都不能把人给得罪死了……” 　　“你抓起来的那些人，要是他们没什么问题的话，你还是赶紧把人给放了的好，要是他们有什么问题，你也得跟人家的家属解释清楚，不能让人不明不白的在家里等着，最近几天你没听到厂子里面的人事怎么评价你的吗？” 　　方贤德所说的话听起来像是全心全意在为方正业打算似的，他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劝着方正业，让他不要得罪厂子里面的人，这样对他没好处。 　　方正业静静地听着，等到方贤德将话都说完了之后，方正业方才开口说道。 　　“大伯，我以为前两天我已经将话都跟你说清楚了，看来你还是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方正业刚刚脸上还带着笑容，然而此时他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消失殆尽了。 　　“大伯，你说这些，真是为了我好，还是看在人家送你的那些礼物的份上才来劝我的？” 第106章 　　此言一出, 方贤德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方正业，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似的, 提高了声音说道：“正业，我是你亲大伯,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难道在你的心里面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说着，他像是受到了羞辱似的，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我知道之前我做了一些事情让你伤了心, 跟我产生了隔阂, 那到底是我的不对, 我不怪你, 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么怀疑我，你真得让我太失望了。” 　　他以为自己这样怒气冲冲地离开, 方正业会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从而放软了身段，只要方正业肯低头, 方贤德也不会揪着这件事情不放的。 　　然而出乎方贤德预料的是, 方正业从始至终都没有阻拦他的意思, 见他起身往外走，方正业也随之起身跟着他一起往外走，而他那清冷的声音则从自己身后传了过来。 　　“大伯, 你大可不必恼羞成怒, 我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提醒你罢了, 毕竟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 你若是一直分不清好赖, 随随便便收人家的东西，等到后来你答应人家的事情办不成的话，到时候恐怕会遭到反噬的，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收了人家的礼，就代表着要答应人家把事情给办成了，若是办不成，人家恐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方贤德没想到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结果现在却还要被自己的亲侄子给教育着如何为人处事儿，他脸皮涨得通红，猛地停下脚步来，回头朝着方正业看了过去。 　　“方正业，你说这话是不是故意给我难看呢？” 　　方正业闻言，有些讶异地看着方贤德，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伯你误会我了，我说这些话其实也为了你好，毕竟你好不容易才做到了工会主席的位置上，有如今这一切挺不容易的，这么多年来你应该一直都没有行差踏错，所以才能安安稳稳在工会主席的位置上坐着，但凡出现一些问题，那些在等着揪你的小辫子的人怕是就会一拥而上了。” 　　说到这里，方正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大伯，你是我的亲大伯，所以我才会跟你说这些话，若是换了其他人，我根本不会跟他说这些，若是你愿意听，那便听着，若是不愿意听那就算了，我没什么恶意的。” 　　这番话听起来如此耳熟，就跟自己刚刚腆着脸教育方正业的时候一样，他的脸色忽青忽白，在看自己这个大侄子的时候，便觉得他这样子有些面目可憎了起来。 　　明明自己过来是要对着方正业说教的，结果到头来却被方正业给说教了一番，方显得的脸皮有些拉不下来，他憋着气，狠狠地看了方正业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了。 　　而方正业始终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并没有因为方贤德的表情变化而有什么变化。 　　眼见着方贤德闷不吭声地埋头往外走，方正业一路将他送出了门外，笑眯眯地开口说道。 　　“大伯，你不多待一会儿了吗？我们还可以继续聊聊。” 　　然而方贤德就跟屁股后面有贼撵一般，走路的速度变得更快了许多。 　　见他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远了，方正业收敛了面上的笑容，转而将大门合拢了起来。 　　这几天方正业忙得厉害，根本没有时间去注意方贤德家的事情，方贤德和许文静二人收礼的事情还是宋家国告诉他的。 　　就在昨个宋家国神神秘秘地找到方正业，将他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方正业。 　　“方哥，最近这段日子厂子里可不太平，之前咱们放了魏望舒的事情不知怎么被人传出来说是因为你大伯替他说话的缘故，剩下那些被抓的还没放回去人的家人们提着不少礼物去找方贤德，想让他帮忙说和说和。” 　　其实有些话宋家国也没跟方正业说，厂子里面除了说方贤德能在方正业跟前说上话之外，还有另外一些传言流传了出来，不少人都说这也其实是方正业和方贤德这两个人沆瀣一气，联合起来坑大家的东西。 　　有不少人都说，其实被抓起来的那些人根本屁问题都没有，就是因为他们两个想敛财，这才想出了这种点子来。 　　他们保卫科的这些人谁不知道方正业的人品？平日里方正业可是帮了他们不少，就连他们想感谢方正业的帮助，要送他点东西，方正业也从来都不收的，他最是清正不过，又怎么会想点子设套来收大家伙的东西呢？ 　　退一万步来说，若是方正业真想坑大家伙的东西，他又怎么会和方贤德联合起来，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来给众人设套？这不就是直白地告诉大家他有问题？ 　　宋家国听到那些外面的传言之后，心里面挺气不过的，他想着法子要给方正业洗白名声，但是却被方正业给拦下来了。 　　“不用在意外面的人说些什么，清者自清，我没收过他们的东西，他们也找不到我身上来，再说了，我们抓这些人本来就是想要扫清他们身上的嫌疑，如果这些人真没问题的话，自然是可以放回去的，若是他们有问题，就算把所有的家当都送给我，我也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哪成想方正业刚和宋家国说过这些事，转过天方贤德就找上门来了，看来自己先前跟方贤德所说的话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否则的话也不会找这种拙劣的借口来给其他人说情。 　　方贤德到底是自己的大伯，一笔写不出两个方字儿来，若是他惹出来事，清保不齐会牵连到自己的身上来，方正业思来想去，第二天一大早便去了彭进步的办公室，将他知道的情况汇报给了彭进步。 　　“彭厂长，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现在方会长的所作所为已经影响到了我的正常工作，而且私底下的那些流言也给我的名声造成了极不好的影响，我希望彭厂长可以出面跟方会长好好谈一谈，让他再不要再做这种无用的事情了。” 　　彭进步：“……” 　　最近这段日子，彭进步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结果现在还要给方正业扫尾，不过看着方正业那一脸认真地希望自己帮他出头的模样，彭进步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行行行，我真是欠了你的。” 　　“谢谢彭厂长，您辛苦了，等忙过这段时间我请您吃饭。” 　　方正业朝着彭进步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被他像是赶苍蝇似的从办公室里面赶了出来。 　　坐在外面的秘书王青云看见方正业的表情似乎不太好，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同情之意来。 　　“方科长，最近彭厂长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脾气可能有些暴躁，你不要放在心上，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他还以为方正业是因为工作上面的事情被彭进步给呲儿哒了两顿，于是便开口安慰了他两句。 　　方正业点了点头说道：“王秘书谢谢你，不过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王青云倒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是我的工作。”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之后，方正业便转身离开了。 　　而王青云看着方正业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也有熟人被保卫科的人给抓过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放出来，熟人的媳妇儿天天跑到他家里来，想让他帮忙在厂长面前说说情，可是王青云只是个秘书而已，虽然跟着彭进步的时间挺长的，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左右彭进步的所思所想。 　　当秘书最忌讳的一点就是拿着自己的私事来请领导帮忙，混淆了公事私事的界限之后，他这个秘书也就当到了头。 　　在看到方正业的时候，王青云其实很想开口帮自己的熟人说句话的，不过他很快还是按耐住了冲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跟在彭进步身边这么多年了，王青云知道这次的事情应该挺严重的，若非如此，彭进步也不会忙成这个样子，而且彭进步和方正业最近来往挺多的，想来他们两人应该是知道一些自己并不知道的东西，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他还是不要贸然开口的好。 　　另一边，方贤德昨天晚上从方正业家里回去之后，越想越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丢这么大人，全都是因为许文静的缘故，回去之后他便砸开了方晓雯的房门，冲进去跟许文静大吵了一下，然后勒令许文静将收了人家的东西全都退还回去。 　　许文静自然是不乐意的，这些东西已经进了她的口袋，她都安排好之后怎么用了？现在哪里会因为方贤德一两句话就将东西给送还回去？ 　　两人大吵一架，因为许文静怎么都不肯松口方闲得无奈甩袖子回房间睡觉了，第二天他去上班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昨晚上方正业的那番话，方贤德看谁都像是在笑话他似的，仿佛大家伙儿都知道了许文静收了礼他却办不成事儿的事情。 　　一早上方贤德都心神不宁的，结果到了半上午的时候，他接到了厂长办公室打过来的电话，方贤德挂了电话后便急匆匆地去了厂长办公室，刚一进门就被彭进步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方会长，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个工会会长比我这厂长的派头还大，我听说你收了人家不少的礼物，而且还承诺说能将那些人都给放回去，有没有这回事儿？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性质，你这是在贪污受贿！我要是将这件事报上去，你能直接进监狱！” 　　他们这些做领导的最是要注意收礼的问题，平常正常的人际来往倒是没人会说什么，可收了人东西，答应要帮人办事，这事情的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要是这事儿没爆出来也就算了，偏偏方贤德把事情弄得大张旗鼓的，整个厂子就没几个人不知道他收礼的事情，他这么做完全没有把厂子的规章制度放在眼中。 　　方贤德直接被彭进步这番话给训懵了，他睁大眼睛看着彭进步，刚想要开口辩驳些什么，然而彭进步一抬手却拦住了他想说的话。 　　“行了，你不用再跟我说什么，念在你是初犯，我这次先不追究你的责任，现在你立刻回去把你收人家的礼全都给我退回去，另外你得给我写个一千字的检查交上来……听明白了没有？” 　　方贤德和彭进不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彭进步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他说话，方贤德被吓到了，哪里还敢多说些什么？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彭厂长，我知道了，谢谢您……” 　　彭进步朝着方贤德摆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这次的事情你完全不用感谢我，要谢就谢谢你那个好侄子，要不是他跟我说了这件事情，我还真不知道你私下里做了什么蠢事儿，你的工作可是你的大侄子保住的。” 　　方贤德：“……” 　　原来昨天晚上方正业跟自己说了那番话还不是结束，反手他就将这件事情捅到了彭进步这里来，虽然明白方正业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好，可是方贤德这心里面却堵得更加难受了。 　　离开彭进步的办公室之后，方贤德没回自己办公室，而是去了食堂将许文静叫出来，强行将她带回家去，勒令着她将人家送的东西全都翻出来。 第107章 　　许文静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方贤德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她也来了脾气，恶声恶气地说道：“我不退, 收了人家的东西哪里有退回去的？你要像退你去退，反正我肯定不去。” 　　昨儿晚上回来的时候他就跟自己吵过一通了, 许文静根本懒得搭理方贤德——两口子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对方是啥样的人她还能不清楚？也就是当时跟自己厉害两下子，只要她死咬着不松口，方贤德也拿她没有办法。 　　然而方贤德昨晚上在方正业那里丢了人, 今儿又被彭进步弄过去训斥了一番, 他这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个干净, 脾气本就快控制不住了, 许文静现在还来这一手，他的面色越来越难看，直接抬手给了许文静一巴掌。 　　这一下方贤德用的力气极大, 许文静直接被打蒙了，她的面颊高高肿了起来，耳朵也跟着嗡嗡作响。 　　许文静也就在年轻的时候被方贤德动手打过, 自打年纪上来后, 方贤德又做了工会会长, 脾气比过去好了许多，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被打过了，冷不丁挨了这一下, 许文静脑子一热, 嚎叫着就想还手。 　　方贤德冷冷地看着许文静, 一把将冲上来的她给搡到了一边儿去。 　　“你给我老实一点, 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是不是非得要把我的工作给搅和黄了，你才开心？” 　　许文静被方贤德一把推到旁边桌子上，腰正好撞在了枣木大桌上，她疼得龇牙咧嘴，眼泪刷得一下就下来了，刚想发疯，结果就听到方贤德说了这么一句话，她顿时就愣在了那里。 　　她只是收人家点儿礼而已，这年头找人办事儿谁不送礼，咋就能牵扯到工作的事情上去了？ 　　眼见着许文静终于冷静下来，方贤德将心中的火气儿压了下去，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别跟我拧着来了，我先前就告诉过你，这些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你拿了人家东西，却不帮人家办事儿，人家能轻饶了你？” 　　“再说了，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旧社会那一套了，贪污受贿可是大罪，你非得让我跟旧社会那些贪官老爷一样，让人给抓住一枪崩了才甘心么？” 　　若是方贤德急赤白脸地跟许文静吵吵，她还真未必能听进去方贤德话，但是现在他这么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将事情的严重性都给许文静说了，她也知道厉害，捂着自己撞疼了的腰，颤声说道：“我不知道事情竟然这么严重……你放心，我马上就把东西全都给送回去。” 　　她收人家东西也是为了让自家的日子好过一些罢了，先前真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大事儿，现在方贤德都说了，因为收这点东西，彭厂长都找方贤德麻烦了，她哪里还敢贪心？ 　　好在许文静也不是全然没脑子的，谁送了什么，她全都在小本本上记着呢，再退回去也没那么麻烦。 　　只是东西原本都落入了自己的口袋，现在还要掏出去，许文静心疼得整张脸都在抽搐着，等把那些人的东西都分好了之后，许文静忍不住说道：“赵多粮家的东西还用退回去吗？咱们把事儿都办成了……” 　　赵多粮的男人魏望舒也放回去了，他们这事儿算是办成了，这些东西她应该能留下来的吧？ 　　方贤德五心烦躁，压抑着怒火说道：“退回去，全都给退回去，赵多粮的东西上次我不是跟你说了要还给她的吗？你怎么还留在手里面？” 　　他分明记得上一次的时候他就跟许文静说过，让她把赵多粮送来的那些东西给退回去，结果这人却阴奉阳违，明面上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回头却还是把东西给昧下来了。 　　这女人简直是头发长见识短，半点儿事情都做不成。 　　被训斥了一番的许文静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地把东西都分门别类地弄好，然后一家家地全都给退还回去。 　　方贤德自然是不会跟着她去的，他丢不起那个人，他再三交代许文静一定不能落下任何的东西，然后自己就回了办公室上班去了。 　　许文静一家家地把东西往回退，那些人家就指望着方贤德能帮忙说说话了，哪有接了东西又后悔不给办事儿的？那些人自然不肯将东西给收回去，许文静只能低三下四地求着人家收回去这些东西。 　　“你们别为难我了，我们家老方说了，他不是那种会收礼的人，让我赶紧把东西给你们送回来，我们家老方可是党员，你们这样不是让我们家老方犯错误吗？” 　　“算我求求你们了，你们赶紧把东西给拿回去，我们家老方可是跟我发了好大火儿，你们瞧我这腰，都是我们老方给打都，他之前可从来都不对我动手，这是真急眼了，你们要是不肯收东西的话，我们家老方肯定会活活打死我的。” 　　许文静知道这事儿关系到方贤德的前程，也不懈怠，求爷爷告奶奶的，终究还是把这些东西全都给送回去了。 　　只是往赵多粮家送的时候，赵多粮却怎么都不愿意收下，赵多粮不停推拒着许文静递过来的东西，连连摇头说道。 　　“许大姐，这可万万使不得，如果不是你们家方会长帮忙说和的话，我们家老魏是绝对不可能回来的，这些东西就是我给你们的谢礼，你要是退还回来给我，那我成什么人了？” 　　赵多粮可是记得自己哥哥赵多钱跟她说过的话，赵多钱之前就提醒过赵多粮，说方家那边儿的人之后可能会把收的东西重新退回来。 　　“不过你可别以为人家是真往回送东西的，其实人那是在试探你，看看你是不是诚心要送东西的。” 　　这话赵多钱说得言之凿凿，仿佛真是那么一回事儿似的。 　　根据赵多钱所言，其实人家退东西的时候并不是真心的，只不过是要试探送礼的人一二罢了，你要是把东西真给收回去了，那得了，人家肯定会记住这事儿的。 　　魏望舒好不容易才从保卫科给放回来，虽然魏望舒自己说他是因为自己清清白白才能放回来的，可是赵多粮心里面却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送去的那些东西起到了效果，魏望舒是绝对不可能回来的。 　　没看其他那些没送礼物的人家被抓的人都没回来吗？着一定是她自己送的礼起到的作用。 　　自家哥哥果然是有远见，先前就已经跟自己说了方家人肯定会回来退东西的事情，赵多粮之前就已了准备，所以这次在对方要将东西退还回来的时候，她都想好了该跟对方说些什么。 　　“许大姐，你别带我为难，这些东西也不是我给你们家送礼的，先头我就说了，那天算是我第一次上门，哪有人第一次上门时候能空着手过去的？这就是给你的见面礼，根本就不是送礼的事儿，你安安稳稳收下就成。” 　　说着，赵多粮眼珠子转了转，又说了一句：“我也知道，我们家老魏能回来，其实是因为他自己清清白白，跟方会长没有啥关系，方会长没帮我们家老魏说话，这东西也跟送礼没关系。” 　　赵多钱教过赵多粮，让她这么跟许文静说，只要把这事儿跟送礼之类的掰扯开了，那肯定就没有啥问题的。 　　许文静没想到其他人那里的东西全都给退回去了，结果却在赵多粮这里遇到了麻烦，眼见着赵多粮怎么都不肯收回这些礼品，她急得眼水都快出来了。 　　“赵家妹子，你可别这么说，我们家不兴收礼物这回事儿，再说了，咱们都是一个厂子的人，谁还不认识谁呢？第一次上门送啥东西呢？先前是我糊涂想差了，忘记把东西还给你，这不今儿我得了空，特意来给你送回来的吗？” 　　说着，许文静就将怀中的东西一股脑全都塞到了赵多粮的怀中，见赵多粮还想往自己这边塞，许文静连声说道。 　　“成成成，就算是这次你们家老魏的事情是我们家老方帮的忙，可现在我们家老方收礼的事情被上头的人知道了，这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我们家老方的工作都保不住，你要是真为我们家老方好，那么你就将这些东西都给收回去，我是万万不能要的。” 　　许文静都把话说到这样的地步了，赵多粮没办法，只能将东西收下来了。 　　“许大姐，那东西我就收下了，你也甭着急，回头谁说方会长收礼，我肯定撕烂他们的嘴，方会长最是清正廉明不过，他怎么可能会收人家的礼呢？” 　　许文静高高悬着的心这下子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她朝着赵多粮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家里的方向走了过去。 　　今儿这一天她忙得头打后脑勺，将所有东西都送回去，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许文静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家里面走去，腰部的疼痛感几乎将她给逼疯了，她几乎是一步步挪回家去的，等回家之后，她便直接瘫软在了床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今天许文静忙着去送还东西，家里自然是没开火儿的，三个大男人去食堂解决了晚饭，但却没一个人想到许文静还没吃东西呢。 　　方贤德回来看到躺在床上直哼哼的许文静，便开口问了一句：“东西有没有送回去？你确定没有漏了哪一家吧？我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吱一声？” 　　然而许文静腰疼得厉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哼哼了两句，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嗯。” 　　“你这人，只是送还东西罢了，怎么累得跟死狗似的？话都说不周整？” 　　说着，他没忍住，抬脚踢了踢许文静，只是方贤德抬脚的时候没注意，那一脚直接踢在了许文静的腰上面。 　　她这腰本就疼得厉害，方贤德这一脚下去，许文静直接疼得怪叫了起来，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外面安静得吓人，许文静这一嗓子可是把周围人家都给吵了起来。 　　在自己屋子里面休息的方正堂和方正国二人听到许文静的惨叫声，急急忙忙地起身去了父母的房间，等进了屋子一瞧，却发现许文静捂着腰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而方贤德面色发白地坐在另一边儿，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模样。 　　大约是因为许文静之前作妖的次数太多了，方正堂看到许文静捂着腰不停地惨叫着，他的脸色沉了下去，没好气地说道：“妈，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叫唤啥呢叫唤？这不是擎等着让人家瞧我们家的热闹吗？” 　　许文静收礼的事情方正堂也知道，所以现在他下意识地就认为许文静又是在装样，她估计是因为方贤德让她把东西都送还回去，心里面不痛快，所以才故意找麻烦的。 　　跟苏红玉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方正堂就越能清楚地感受到啥叫温柔女人，回家再瞧许文静，方正堂就觉得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虽然自己和苏红玉还没有结婚，但是每一次见面，人家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不会反驳他的话，偶尔有意见不同的地方，苏红玉也是温声软语地跟他解释，甭提多有耐心了。 　　瞧瞧苏红玉，再看看此时捂着腰嗷嗷叫唤着的许文静，方正堂脸上的不耐之色几乎要溢了出来。 　　“妈，咱们能不能不装了？你不要面子，我们还要面子呢。” 　　然而许文静哪里是在装样子？之前她被方贤德推了一把，腰直接撞在了枣木桌子上，那会儿她就疼得厉害，这一天的功夫她东奔西走的往回送东西，饭也没吃，水也没喝，甚至都没能坐下来好好歇一歇，晚上回来刚躺在床上想缓缓，就被方贤德一脚踹在了腰上头。 　　她是真疼，现在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又哪里能反驳方正堂的话？ 　　方贤德对自己的媳妇儿还是挺了解的，他瞧着她这样子，好像确实不太像是装的，可是平日里许文静说哭就哭，说闹就闹，装样的次数太多了，他都有些摸不准这次许文静是真的疼，还是装出来的疼。 　　最后还是方正国发现不对，他凑上前去，发现许文静疼得额头上满是汗水，一张脸也是煞白煞白的没有一丁点儿的血色，很显然她这样子并不是装出来的。 　　眼瞅着方正堂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方正国回头看了自己的大哥一眼，没好气地朝着他吼道：“你快点闭嘴吧你，咱妈不是装的，她是真腰疼，咱们快点儿把她送到医院里面去。” 　　方正堂还准备哔哔的嘴巴立马消声。 　　因为许文静疼得已经坐不起来了，没法子用自行车将她送到医院那边儿去，方正国干脆回自己的房间，将床板拆了下来，然后连人带褥子地放在床上，兄弟二人抬着许文静就往封工附属医院的方向去了。 　　因为许文静实在疼得厉害，这一路上的叫唤声就没有停下来过，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叫起来的时候穿透性极强，从家属区过去的时候，但凡是闲着没事儿的人都跑出来瞧热闹。 　　眼瞅着许文静躺在床板上唉唉叫唤着，她那两个儿子一路抬着她往医院的方向奔，而方贤德则在后面跟着，因为年纪大身体素质跟不上，这一路跑着他累得气喘吁吁，脸红得不像样子。 　　大家伙儿的脑补能力一流，瞧见这一家子的模样，他们很快就脑补了一出大戏。 　　之前许文静收礼的事儿厂子里就有不少的人知道，今儿她去把礼物退回去的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的，再联系到她现在的模样，‘许文静被方贤德打暴打’的消息没多久便传遍了整个家属区。 　　尤其住在他们家旁边邻居出来言之凿凿地说他们先前听见了许文静的惨叫声，一听就是被人给打的，要不然是绝对不能发出那样的惨叫声的。 　　“方正堂和方正国这兄弟两个都是孝顺的，他们绝对不可能对许文静动手，那动手的人是谁还用说吗？” 　　“方贤德这人看起来挺不错的，怎么还会动手打老婆呢？该不会弄错了吧？” 　　“怎么可能弄错了，我跟你们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要不是方贤德打的，许文静能这么被抬出来？” 　　“他还是工会会长呢，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谁说不是呢。” 　　这年月大家晚上的娱乐活动少得可怜，有啥热闹大家立马就往上凑，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事情的‘真相’就被他们给拼凑了出来。 　　方贤德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突然就成了大家口中打老婆的人渣了。 　　到了医院进行了一番诊治后，医生说许文静的骨头有些错位，得好好卧床休息才成。 　　“先让病人住一个礼拜的院，她这样的伤势，做手术是不成的，得保守治疗，这一个礼拜她得好好养着，床也不能下，你们看看怎么照顾她吧。” 　　方正堂和方正国两个人都是大男人，哪里能伺候许文静？方贤德还得上班，自然也没时间过来照顾她。 　　他们打电话去了文工团，方晓雯却说这两天她们得到各个厂子去慰问演出，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 　　许文静得好好养着，可这照顾的人却找不到，最后还是许文静说了个主意出来。 　　“要不然的话，叫红玉来一趟吧，你们婚事儿也定下来了，她来照顾我这个老婆婆也是应当应分的。” 第108章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这年月订了婚就跟结婚也差不多了，就是差一张证的事情。 　　许文静的男人要忙，两个儿子也没法子贴身伺候她, 别的不说，拉屎撒尿就不能让他们帮忙, 二闺女倒是能照顾，但她不是还得去慰问演出吗？许文静自然也不好叫闺女放下工作不做过来伺候她。 　　然而方正堂闻言，却犹豫了起来。 　　“妈，红玉也要上班的, 再说了, 人还没过门呢, 你这样找她不合适吧？” 　　方正堂犹犹豫豫地开口说了一句, 不太想让苏红玉过来。 　　见到自家儿子这样子，许文静的心都凉了，这人还没进门呢, 方正堂这就心疼上，要是进门的话，那苏红玉还能把她这个老婆婆放在眼里面吗？ 　　许文静一抹眼泪, 便哭了起来。 　　“人家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这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差, 方正堂，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 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许文静说着说着, 嘴巴一张, 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医院病房立刻不止是有许文静一个病人, 旁边病床上还有两个病人在呢, 许文静这么一哭，那两个病人的家属忍不住了。 　　“这是在医院，不是在你家，能不能别哭了？” 　　“你们这些当儿子的也是，要么你们就来伺候，要么就找人来伺候，这也不肯，那也不愿意的，干脆让你们老娘死了干净，也省得你们的事儿了。” 　　这话说得可难听了，但是话糙理不糙，许文静见有人帮自己说话，哭得便更加来劲儿了，一整个哭声都抑扬顿挫的。 　　方贤德见状，直接拍板儿说道：“正堂，你去跟红玉好好说说，这不是特殊情况吗？要不是你妈不方便，哪里能让她来照顾？红玉那孩子最是懂事儿不过了，你好好跟她说，她会过来的。” 　　方正国也跟着说道：“是啊大哥，你去跟她说说，要是未来大嫂不愿意的话，咱们雇个人来照顾一下。” 　　眼见着一家人都这么说，方正堂倒是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方正堂就骑着车子去了城里，敲响了苏红玉家的门。 　　过来开门的人是苏红玉，见到门外站在的方正堂时，苏红玉愣了一下，脸上随即露出了浓浓的欣喜之色来。 　　“正堂，这么早你怎么来了？你有没有吃饭？我烙了饼，要不然你进来吃一口……” 　　苏红玉热情地邀请方正堂进来，然而方正堂透过打开的大门看到院子里其他几户人家都有人在外头，觉得这事儿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便让苏红玉跟自己出来一趟。 　　苏红玉倒是没多想什么，跟着方正堂出来了——上次方正堂过来下聘的事情院子里的人都瞧见了，他们两个现在已经过了明路，倒是不需要遮遮掩掩了。 　　“正堂，你有啥事儿直接说就是了，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样藏藏掖掖的吗？” 　　接触了这么长时间，苏红玉对方正堂这人多少也有些了解了，见他今儿个模样不对，苏红玉就知道方正堂应该是有什么不好启齿的话要说，作为一个懂事体贴的女人，她自然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苏红玉越是温柔体贴，方正堂越是觉得自己不该跟她提这么过分的要求，但是许文静还在医院躺着，确确实实需要人来照顾，方正堂最后一咬牙，将事情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红玉，我妈是想让你过去帮忙照顾两天……不过你要是工作忙的话，那就算了，我在想办法，大不了雇个人过来照顾就是了。” 　　说着说着，方正堂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苏红玉这还没进门呢，就要来照顾未来婆婆，而且她又不是那种没工作的女人，人家也是正经的纺织厂女工，哪里能抛下工作来照顾她呢？ 　　想到这里，方正堂颓然地开口说道：“算了，我还是找人过来吧，你来不合适……” 　　然而还没等方正堂把话说完，苏红玉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正堂，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她病了没人照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我今天去厂子里请个假，等中午的时候我就过去。” 　　听到苏红玉的话之后，方正堂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了她，而苏红玉则上前一步握住了方正堂的手，认真地说道：“正堂，我很高兴你来找我，因为这代表你真正把我当成一家人了，你不用为难，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苏红玉的话让方正堂十分感动，同时心里面也下定了决心，结婚了以后他一定会好好对待苏红玉的。 　　而苏天赐和李铁兰知道苏红玉要去照顾许文静之后，二人极力表示反对。 　　就算两口子再不着调，也知道还没结婚就上门去伺候老婆婆，以后绝对会被人瞧不起的。 　　然而苏红玉的主意却大得很，甭管他们说什么，苏红玉都坚定地表示自己要过去伺候许文静。 　　“你们甭管我了，我心里面有数，我那未来婆婆本来就不好相处，要是现在我不去帮忙，结婚之后肯定没好果子吃，你们如果想让我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儿，那就甭管我的事儿。” 　　她可是知道未来的人，方正堂未来可是封工的厂长，现在她得要保证自己可以顺顺利利嫁给方正堂，至于其他的事情，根本就不重要。 　　再说了，经过上辈子的婚姻之后，苏红玉可是很清楚一件事情，女人一定得抓住男人的心，只要男人的心在自己这里，婆婆啥的根本就作不起妖来。 　　上辈子的时候，她就是因为没有抓住男人的心，那个男人虽然跟自己结了婚，但是他的心却全都在他娘那里，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任何用处。 　　现在她过去伺候许文静，主要也是为了让方正堂知道，她跟他过日子的决心有多么坚定。 　　两口子见这个闺女主意大得很，他们说什么都不停，两口子便没有在管她了。 　　反正等到她自己吃了亏，那就知道厉害了。 　　有宋家国这么个耳报神在，方正业虽然没有刻意打听，还是知道了不少关于方贤德家里的事情。 　　“方哥，你大伯一家做事儿可真不地道，你那婶娘住院，不让自己的闺女伺候，结果把未来儿媳给弄过来伺候，人家还没进门呢，就这么欺负人，他们做事儿可真让人没眼看。” 　　听到宋家国的话后，方正业微微一愣，随即问道：“我婶娘住院了？怎么回事儿？” 　　宋家国看了方正业一眼，见他真不知道这事儿，便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听说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听说你婶娘是被你大伯给打的……” 　　方正业：“……” 　　虽然他觉得自家大伯的为人有那么点儿问题，但是动手去打人倒是真不至于。 　　“应该有什么误会，我大伯男人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动手揍人的。” 　　他可是工会会长，还是党员，要是对自己媳妇儿动手了，他工会会长的位置可坐不稳。 　　“可大家伙儿都这么说……行行行，我说错了……方哥，这人差不多都已经审完了，材料啥的也都整理好递上去了，咱们能不能放松一下？我好不容易谈个对象，结果厂子里就这么多要忙的事儿，在腾不出时间跟对象见面的话，我估计有得打光棍了。” 　　上次宋家国借了方正业的军装去相亲，大约真是军装抬人的缘故，相亲困难户还真成了，不过他的运气也是不好，没多久，保卫科的工作就变得繁忙了起来，就连礼拜天都得要过来上班。 　　人家姑娘不是他们厂子的，宋家国想跟人见面都得挑着礼拜天来，结果这段时间太忙，他跟人已经有半个月没见了，宋家国觉得再这样下去，他的对象非得黄了不成，所以今儿眼瞅着没啥事儿了，便凑了过来，想问问方正业这个礼拜能不能休息下。 　　方正堂收拾着手里的资料，抬头看了眼巴巴瞧着自己的宋家国，忍着笑说道：“工作重要还是媳妇儿重要？” 　　宋家国：“方哥，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结婚了，我还没结婚呢……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媳妇儿跑了吧？” 　　眼见着明儿又是礼拜天了，要是还不放假，宋家国真觉得自己的媳妇儿要保不住了。 　　这次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尘埃落定了，保卫科的人跟着连轴转了这么久，在不放假是真说不过去了，方正业点了点头说道：“你去通知一下大家伙儿，这礼拜天一三五小队放假，下礼拜二四六小队放假。” 　　得了方正业的话之后，宋家国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他乐颠颠地谢过了方正业，而后快步离开了方正业的办公室。 　　方正业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整理资料。 　　上一回因为粉尘爆炸的事情，李明光终于没有了任何侥幸心理，老老实实地将他知道的那些埋在封工的钉子都说了出来。 　　方正业根据他提供的线索，以及自己之前的调查，从各个部门抓了总共三十八人，其中十六人确认是误抓，他们没有什么问题，方正业便将他们给放了回去，余下的还有二十二人，根据方正业查到的资料，这些人或多或少牵扯进了一些案子里面。 　　方正业将自己查到的信息，审讯出来的口供，以及调查出来的证据全都交给了彭进步，由他上报到了上头去，没过多久，公安部便来人，将这二十二人全部带走了。 　　方正业并不是公安系统的人，他的调查和审讯只能作为辅助，之后公安那边儿得进行过再次调查，才能定下那些人的罪。 　　不过这些跟方正业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将人移交给了公安部的人之后，他这边儿的工作便告一段落了，方正业总算可以清闲一些了。 　　今天他难得按时下班，回去的时候天色还亮着，方正业先将家里面都清扫了一番，然后简单下了碗面填饱了肚子。 　　刚刚吃过饭，饭碗还没清洗呢，咚咚咚的敲门声便传了过来，方正业放下碗筷过去开门。 　　出乎方正业预料的是，门外面站着的人竟然是彭国英。 　　其实距离上次二人见面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方正业从彭进步的口中听说，彭国英已经和侯耀民领了离婚证，最近这段时间她跟医院请了病假，一直在家修养。 　　此时的彭国英身形虽然仍旧瘦弱，但是比起上次见面时候那没有一丝生气的模样已经更好了太多，至少现在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不像是之前一样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国英，你怎么过来了？” 　　彭国英朝着方正业笑了笑，轻声说道：“方科长，我能进去坐一会儿吗？” 　　方正业点头答应了下来，往旁边一让，示意彭国英进来。 　　不过苏清影到底不在家，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难免被人诟病，方正业干脆将大门大敞四开着，确保过路的人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形，然后他去厨房搬了两把竹椅子出来，先招呼着彭国英坐下来，然后他自己则搬着椅子坐在稍远一些的位置上。 　　彭国英将方正业的所作所为全都看在眼中，她的眼神闪了闪，脸上随即露出一抹苦笑来。 　　“方科长，我怎么觉得你现在都把我当成洪水猛兽了一样？” 　　不过这话一说出口，彭国英就觉得有些不对，她尴尬地笑了笑，默默地岔开了话题。 第109章 　　“方科长, 上次的事情还要谢谢你，最近因为你一直在忙，我不好过来打扰你, 所以今天特意亲自登门道谢。” 　　彭国英经常在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遇到方正业, 现在她会是个什么光景，恐怕她已经被侯耀民拖累得进了监狱，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最近这段时间，她跟单位请了长假, 一直都没有回去上班, 而她也想了很多很多。 　　跟侯耀民的这段婚姻几乎将彭国英给毁了, 她以为的美好生活, 其实只是镜花水月的幻象而已，是结婚之前侯耀民布下的陷阱，引得她陷入其中, 然后就像是被陷阱困住的野兽似的，在也挣扎不出来。 　　想到自己之前为了侯耀民跟父母的对抗，彭国英就恨不能冲回过去扇那个时候的自己两巴掌, 她这辈子的蠢事儿都在恋爱的时候做了干净, 以至于她自己根本不敢去想那段回忆。 　　当时如果不是方正业拉了她一把, 然后说了那么一通话让她回家的话，她可能还会像是之前一样稀里糊涂地陷在那段糟糕的婚姻里面。 　　“所以，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要好好感谢你的, 谢谢你那天帮了我。” 　　彭国英的感谢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说完这番话后, 她甚至还站起来, 朝着方正业深深地鞠了一躬。 　　看到他这个样子, 方正业笑着摆了摆手：“你太客气了，不说别的，就算是看在彭厂长的份上，我也不能让你陷在那样的困境里，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这样郑重其事地道谢，倒是显得有些过于慎重了。” 　　彭国英认真地说道：“我道谢才是应该的，若是不好好谢谢你，我心里面根本就过意不去。” 　　她倒不是空手过来的，拎了两桶麦乳精，另外还有两盒奶味饼干，这些都是给方正业的谢礼。 　　彭国英到底是个女同志，方正业不好跟对方拉拉扯扯的，便只能将东西给收了下来。 　　见方正业肯收东西，彭国英的面上带出了几分笑容来，整个人的状态也比之前放松了一些，她坐在竹椅上环顾四周，看着被打理的立立整整的院子，彭国英面上流露出了几分羡慕之色来。 　　“方科长，没想到你这么能干，院子收拾得这样整齐。” 　　她是知道苏清影工作忙的，所以院子是苏清影收拾的可能性并不大，这只能是方正业做的，他一个大男人把家里的事情干得这样妥帖，实在是让人忍不住赞叹。 　　像是侯耀民就不一样了，结婚之前他表现得倒是挺不错的，看起来像是个能帮自己分担的人，结果结婚之后，侯耀民便本性毕露了，家里的活儿别说帮忙了，他不添乱都算是不错的了，彭国英跟侯耀民说过，让他帮着自己一些，哪知道侯耀民却毫不客气地骂了她一顿。 　　“这些活儿本来就是女人该干的，你不干的话，我娶你回来做什么？” 　　“少对着我指手画脚的，以为我是你爹吗？嫁了人还想让我哄着捧着，也不瞧瞧你配不配。” 　　“哭什么哭，真是晦气，我家的福气都是被你给哭没了的。” 　　婚前那个男人是一个样子，结婚之后就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彭国英感觉自己就像是嫁给了另外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似的，她甚至连质疑的话都不能说…… 　　正是因为有过一段糟糕至极的婚姻，所以看到与自己丈夫完全不同的方正业时，彭国英心中不免有些羡慕起了苏清影来。 　　她想着，若是自己当初能跟方正业在一起的话，一定不会像是现在一样活成个笑话。 　　“方科长，真羡慕苏工，她能嫁给你这么好的男人，可惜我没有这样的运气……” 　　方正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淡淡地说道：“应该说能娶到苏工是我的运气，你夸我是好男人有点过了，大部分的男人跟你前夫比起来都能算是好男人了。” 　　彭国英：“……” 　　两人之前其实就没有多少来往，只能说是认识，交谈的次数十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彭国英不开口，方正业便也没有说些什么，院子里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彭国英终于缓过劲儿来，她从竹椅上站了起来，讷讷地开口说道：“方科长，那个，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方正业随即站了起来，面上露出了标准的客套笑容来：“好的，慢走不送。” 　　彭国英：“……” 　　她笑了笑，倒是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起身离开了方正业的家，而方正业随即将院门关上，回厨房将之前用过的碗筷给洗刷了。 　　今晚上的天气不太好，一层黑沉沉的乌云压在头顶上空，气压低得厉害，让人觉得心口都有些闷闷的。 　　进了五月之后，天气一日日地热了起来，加上今晚上虽然阴了天，但是开了窗户之后，却还是一丁点的风都没有，方正业洗过澡没多久，身上便又出了一层的汗来。 　　他干脆将客房里面放着的竹床搬到了院子里面，找出蒲扇慢慢扇着风。 　　大约到了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半梦半醒的方正业听到敲门声响起，他睁开眼睛，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站在的是有快半个月没见的苏清影，瞧见方正业来开门，她朝着他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道：“我饿了，你能不能给我做点吃的？” 　　眼见着苏清影整个人都晃晃悠悠的，像是许久都没吃东西饿虚脱了的样子，方正业急忙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到了客厅之中，然后将她安安稳稳地安置在了沙发上。 　　苏清影饿得都快没力气了，瘫在沙发上不愿意动弹，方正业见状，先拿了点饼干过来给她垫补了一下，然后又冲了碗麦乳精给苏清影喝了。 　　有这两样东西垫了垫底儿，苏清影的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她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道：“我说我现在想吃杂酱面，会不会为难你了？” 　　她难得露出这种娇气的模样来，方正业脸上的笑容变得温柔了起来，他抬起手摸了摸苏清影的头发，笑着说道：“不为难，只要你想吃，我什么都能给你做出来。” 　　听到这话之后，苏清影朝着方正业露出个笑脸来，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用眼神催促着方正业去给自己做她最爱吃的杂酱面。 　　方正业摸了摸苏清影的头发，起身去了厨房忙碌了起来。 　　对于一个做事儿麻利的人来说，不到半个小时，杂酱面便出锅了，方正业端着大海碗去了客厅，到了之后才发现苏清影已经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她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睡个好觉了，眼睛下面的青黑色看着十分显眼，一米七几的身高蜷缩在小小的沙发上，样子透着几分委屈可怜。 　　方正业轻轻地拍了拍苏清影的胳膊，将她从睡梦之中唤醒了，刚刚醒过来的苏清影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近在咫尺的方正业，讷讷地说道：“唉？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半梦半醒的苏清影所说的这句话直接击中了方正业的心，让他整颗心都变得柔软了下来 ：“清影，你没做梦，不信的话你摸摸看？” 　　还没清醒过来的苏清影乖得要命，她果然伸出手来，摸了摸方正业的面颊，入手处的温度告诉她，眼前的人是活生生的，并不是一个幻影。 　　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苏清影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睛，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似的，飞快地缩了回去。 　　大约是想起自己刚刚睡起来的时候干了什么蠢事儿，苏清影的面颊染上一抹红晕，轻咳了一声之后，岔开了话题道：“杂酱面做好了吗？我都快饿死了。” 　　方正业笑了笑，将放在一旁的杂酱面端了到了苏清影的面前：“做好了，你快吃吧。” 　　苏清影立马接过方正业手中的杂酱面，然后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她吃饭的速度依旧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满满一海碗的面就被苏清影给吃完了。 　　方正业极为自然地接过苏清影手中的大海碗，顺手将其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然后拿出手帕为苏清影擦去嘴角沾染上的酱汁。 　　“技术部那边儿不是有食堂了吗？而且那里供应饭菜不像是大食堂那里一样按时按点的，你怎么还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模样？” 　　之前在技术部建食堂的时候方正业就跟彭进步提过这件事情，他说技术部的那些研究人员和其他部门的人不同，公司其他部门的人上班下班基本上都是有时有晌的，就算是要加班，那也是提前就能知道的。 　　但是技术部的人不一样，他们一忙起来的话，手头的工作得结束了才能去做其他的事情，有很多时候他们那些技术部的研究人员因为食堂已经关门了，要么就胡乱吃一些糊弄一下，要不就干脆饿着。 　　技术部的存在至关重要，整个封工若是想要长远稳定发展，与技术部脱离不了关系，要是研究人员吃都吃不饱，那哪里还能有精力投入到工作里去？ 　　所以技术部食堂上班时间是从早七点到晚九点，食堂两个大师傅在正点吃饭的时候一起上班，不过其余时间也会留一个在里面值班，方便照顾技术部的人吃饭。 　　按理来说，苏清影应该不会出现这种饿昏了头的情况才对。 　　苏清影叹了一口气，吃饱喝足之后，她身上懒洋洋的，缩在沙发上不愿意动弹。 　　“有食堂确实是要比过去方便很多，但我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在食堂下班前过去吃饭的。” 　　今天就是如此，原本进行良好的实验突然出现了不明错误，苏清影和项目组的其他研究人员反反复复做测试，一路往上逆推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根本原因所在，是之前一个研究人员负责的数据出现了细微的失误，他点错了一个小数点，导致了他负责的那一部分一整个链条都出现了问题，苏清影他们一直忙着做补救，等到全都忙完了之后，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钟了。 　　这个点食堂早就已经关门了，苏清影中午吃的东西到现在消化的已经差不多了，眼看着项目进程暂且告一段落，她便干脆给项目组的成员放了个假，让他们回去休息一天，后天继续回来工作。 　　要知道这个项目开始差不多已经快一个月了，项目进程比之前预计的要快上许多，当然，这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要得力于姜瑞明的帮助。 　　虽然他某些方面做事儿黏黏糊糊挺不讨喜的，但是专业性却是极强的，加上两人师出同门，哪怕已经有四年时间没见，不过很多研究的方向大同小异，某些观点也是不谋而合，有了他帮忙，那可不是单纯的一加一等于二。 　　苏清影估摸着，原本预计八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的项目，应该可以压缩在五个月内，若是再加把劲儿，说不定还能赶上十一国庆。 　　“你的意思是说，明天可以在家休息一天，你不用去技术部工作？” 　　苏清影懒洋洋地点了点头：“大家都挺累的，正好项目初级阶段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实验进行的很顺利，休息一下才能更好地进行下一阶段的实验。” 　　吃过东西之后，苏清影的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但是她仍旧不想动弹，就那么懒洋洋地趴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方正业聊着天。 　　项目具体内容苏清影并没有跟方正业说，她说的最多的就是食堂大厨做的饭菜。 　　“大厨做饭倒是挺好吃的，就是酱料放的太多了，有些食物都吃不出原本的味道来……另一个大厨做的口味倒是偏清淡一些，但是也太清淡了些，我吃得有些不太习惯。” 　　“我给你做的那些酱菜什么的都吃完了吗？” 　　苏清影点了点头说道：“吃完了。” 　　眼看着天气一日日热了起来，就算方正业做了东西，也不能长久存放，苏清影想到未来没有酱菜下饭的日子，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要不这样好了，技术部的食堂的那些人我都认识，回头我提前做好下饭的小菜，第二天一早送过去，到时候你可以直接让他们给你加小菜就行了。” 　　去苏清影的工作间送饭菜不现实，这样折中的法子倒是没什么问题，这样既能解决苏清影吃饭的问题，也不怕那些酱菜之类的放时间长了会坏了。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苏清影微微一愣，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方正业，好半天方才说了一句：“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方正业的眼神极为温柔，看着苏清影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不麻烦，你工作那么辛苦，若是吃都吃不饱，那也太可怜了。” 　　说着，方正业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样好了，回头我在后院那里搭个棚，然后垒一个烤炉出来，做些面包饼干之类的让你带到工作间去吃。” 　　苏清影闷闷地说道：“别费事儿了，不如做个烤箱出来，我之前在苏国留学的时候见过烤箱，制作原理挺简单的，回头我做一个给你用。”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不用那么麻烦，烤箱的话家里的电带不动，再说了，那东西我也用不习惯，烤炉的话做起来不费事儿的，我自己动手就成。” 　　面前的这个男人方方面面都在为自己考虑，苏清影心中感动不已，她突然朝着方正业伸出手来，闷闷地说道：“我好久没有洗澡了，但是现在好累，不想动弹，你帮我吧。” 　　苏清影的话让方正业愣了一下，跟着耳朵便烧红了起来，他蹲在沙发前面，看着半靠在沙发上朝着自己伸出手的苏清影，不由得感觉口干舌燥了起来。 　　“真的要我帮你？” 　　苏清影点了点头，故作镇定地说道：“要是你不愿意就算了，大不了明天再洗……” 　　说着，苏清影便作势要将手收回去，然而方正业却倾身上前，一把将苏清影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跟之前相比较起来，苏清影似乎又轻了许多，抱在怀中轻得仿佛羽毛似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的重量。 　　方正业低头看着面颊染上红霞的苏清影，沙哑着声音说道：“最近这段日子我做了很多衣服，你要不要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 　　苏清影揪着方正业红色的背心，轻轻点了点头。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憋了大半夜的雨水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点砸在房顶上，竹床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来。 　　许许多多的声音都被雨声遮掩住了，分不清那到底是呜咽声，还是雨点敲击花朵枝叶时候的声响。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亮起来的时候，大雨也随之悄然褪去，一轮红日从天边升了起来，金灿灿的阳光很快便驱散了薄薄的晨雾，原本因为降雨而低下去的温度很快便又热了起来。 　　苏清影是被一阵诱人的香气给唤醒的，她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从被子里面爬了出来。 　　忙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极少有这样惬意的时候，醒来之后不用忙着洗漱，然后匆匆忙忙地去实验室工作，她甚至可以在床上发会儿呆，然后慢吞吞地将放在一旁的新衣服穿上。 　　那是方正业新做的衣服，里面是一件白色纯棉长袖衬衫，外面是一条黑色的直筒背带裤，方正业甚至还心灵手巧地给白衬衫做了一个大大的荷叶领，而领口处还别出心裁地绣了两朵小花。 第110章 　　苏清影钟爱裙装, 不过看到这一套黑白搭配的套装，她倒也挺喜欢的，脱下睡衣换上之后, 发现衣服有些宽松，不过这条裤子腰两侧特意做了抽绳, 她将抽绳系上，衣服倒是正合适。 　　换好衣服之后，苏清影随手将一头散乱的长发挽了起来，然后离开了卧室, 顺着香味儿来到了厨房。 　　看到背对着自己在灶台前忙碌着的方正业, 苏清影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刚想吓唬他一下, 哪知道方正业却突然转身，伸手一拉，便将苏清影给抱了个满怀。 　　“你起来了。” 　　方正业笑着问道, 语气极为温柔。 　　苏清影干脆用手圈住了他的脖子，轻声问道：“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刚刚我看了下时间，都九点钟了。” 　　“左右你今天也不上班, 多睡会儿没什么的。” 　　说完这话, 方正业突然低下头去, 凑在苏清影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然而听到对方的话之后，苏清影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她瞪了方正业一眼, 没好气地说道：“臭流氓！” 　　这人平日里看起来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没想到却这么不正经, 怎么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说着, 她便像是一尾鱼似的从方正业的怀中溜了出来，然后凑到灶台前往锅里面瞧。 　　“你做了什么？好香啊。” 　　方正业回答道：“韭菜鸡蛋盒子，你去洗漱吧，马上就能吃了。” 　　苏清影立马乐颠颠地去了浴室洗漱，等到她忙活出来之后，方正业已经将煎好的韭菜盒子与熬得浓稠的小米粥端到餐桌上。 　　方正业的手艺很好，韭菜盒子咸淡适中，刚刚从菜地里割下来的韭菜十分鲜嫩，搭配着炒得恰到好处的鸡蛋，让人恨不能将舌头都吞下去。 　　早上起来的时候方正业已经吃过了，不过现在还是陪着苏清影吃了一顿，吃过饭后，苏清影陪着方正业收拾碗筷，像是个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前跟后的。 　　方正业笑着问道：“今天不用到书房里面去看书了？” 　　苏清影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理直气壮地说道：“之前太累了，现在我想要好好休息休息，今天给自己放个假，什么都不做。” 　　最主要的是，自打结婚之后自己好像并没有陪方正业多长时间，就投入到了工作之中，这一个月来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三次，苏清影觉得有些亏待方正业，便想着好好补偿补偿他。 　　方正业体谅她的工作辛苦，自己也要在空闲时间里多陪陪他。 　　洗碗的时候，方正业提起许文静生病住院的事情。 　　“生病看早不看晚，等下我要去医院瞧瞧婶娘，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瞧瞧？” 　　若是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情便也算了，既然知道了，那就不好不去了，原本方正业就打算今天抽空去一趟的，苏清影既然回来了，他自然是要问一嘴的。 　　“那就去吧。” 　　苏清影倒是没什么其他的意见，两人在一起的，做什么事情其实都不重要。 　　收拾完了碗筷后，方正业拎了些礼品，然后带着苏清影一起朝着封工附属医院那边去了。 　　他们住的地方距离那边儿并不算远，二人便干脆步行过去，权当是散步了，到封工附属医院要穿过家属区，加上今天是星期天，家属区不少工人都在家，见到方正业和苏清影，大家伙儿基本上都要打声招呼。 　　“方科长，你跟苏工这是要到哪儿去？” 　　“去医院看你婶娘啊？那方科长你慢走。” 　　这一路过去，大家伙儿对着方正业的时候基本都带着笑脸，几乎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人，苏清影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这些人好像都认识你啊。” 　　他们都认识方正业倒是并不稀奇，但问题的关键是，方正业能把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叫出来，这就让苏清影觉得讶异了，他这记性还挺好的。 　　方正业笑着说道：“见的多了自然就认识了，你很少和大家接触，自然不认识他们。” 　　苏清影的工作性质摆在那里，要像是方正业这样几乎认识所有的人倒是也不现实，再加上她的心思基本都在实验项目上，人际交往自然要弱上许多。 　　方正业并没有试图让苏清影也将这些人一一认全了，他基本不会跟那些人多做寒暄，简单打过招呼后，便带着苏清影一起离开了。 　　快到医院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之前被带到保卫科的魏望舒，而另外两个人是赵多钱和赵多粮兄妹两个。 　　大约是因为之前在保卫科的时候有些不太愉快的经历，当瞧见方正业的时候，魏望舒下意识地就想避开，只是医院外面一马平川的，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魏望舒只好带着一脸僵硬的笑容，尴尬地和方正业打了声招呼：“方科长，你也到医院来啦？” 　　方正业似乎没瞧见魏望舒的尴尬似的，笑着点了点头：“是啊，魏队长，我婶娘在住院，我跟清影过来看望一下，你们这是来有什么事情吗？” 　　魏望舒说道：“我也是来瞧许大姐的，那个，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见对方恨不能离自己远远的样子，方正业自然不会蓄意拖延时间，他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就在此时，那个身材矮小圆润的男人笑呵呵地跟苏清影打了声招呼：“苏工，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了。” 　　苏清影闻言，目光落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一时间没认出来这个笑着跟自己打招呼的人是谁。 　　“你是……” 　　赵多钱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说道：“苏工不记得我啦？一个多月前苏工你请客吃饭，还从我手里面买过菜呢。” 　　之前苏清影还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不过他这么一说，苏清影倒是记起他来了。 　　一个多月前自己和方正业还没结婚呢，那会儿她请方正业吃饭，确实从赵多钱的手里面买过东西，她 　　记得赵多钱还跟她说过，以后想买什么可以直接去找他。 　　苏清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赵大厨是你啊 ，我想起来了。” 　　赵多钱嘿嘿笑着说道：“大厨这两个字我可不敢当，我就是在厨房帮忙烧饭的，苏工，我上次说的话还算数，你要是不得手的话，让方科长来也行。” 　　说着，赵多钱扭头看向方正业，乐乐呵呵地说道：“方科长，我是在厨房干活儿的，以后有啥事儿你找我就成，一句话的事儿。” 　　对方看起来模样十分热情，而赵多粮和魏望舒夫妻二人看到和方正业苏清影二人相谈甚欢的赵多钱，不由得面面相觑了起来——之前他们也没有听说赵多钱有这样的路子啊。 　　等到跟方正业他们分开之后，魏望舒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怎么和苏工方科长他们认识的？看你那样子，似乎还跟他们很熟的似的。” 　　赵多钱笑了笑，开口解释道：“也不能说是很熟吧，就是之前苏工在我这里买过东西，她人挺好说话的，不像是外面传说的那么不好接触。” 　　依照赵多钱的意思，反正多条朋友多条路，顺杆子往上爬也不丢人，大不了就跟之前一样，但只要能攀上关系，以后好处不会少的。 　　“方科长和苏工两口子人挺不错的，反正多来往总没错的。” 　　魏望舒和赵多粮两人想了想，也觉得赵多钱所说的话有道理，二人点头表示受教了，之后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另一边儿，苏清影解释了一下自己怎么认识赵多钱的，两口子倒是也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从护士那里问清楚了许文静在哪间病房，二人便顺着楼梯上楼去了。 　　“红玉，不是我说你，你也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这样的小事儿都做不好？我也不是非得要说你什么，但你瞧瞧你做的事情，我不说你能成吗？” 　　三人间的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许文静将苏红玉指挥的团团转，半上午的时间里，苏红玉都没有坐下休息的时候。 　　虽然她在家里面也是做惯活儿的，可是李铁兰就算是再挑剔，也不像是许文静这个样子，自己不管是站着坐着 ，甚至连喘气儿都能碍到许文静的事情。 　　刚刚魏望舒他们来瞧许文静，顺便还带了不少礼品过来，苏红玉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将一个袋子掉在地上，明明她都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起来了，可是许文静还是不肯发放过苏红玉，那一张嘴几乎都要长到了苏红玉的身上去了。 　　“你说说你这丫头，做事儿毛手毛脚的，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好，你让我说你什么是好？” 　　从前天过来之后，苏红玉便尽心尽力地伺候着许文静，丝毫不嫌弃地给她接屎接尿，饭菜也是给她喂到嘴边，病房里另外两个病人甭提多羡慕许文静了，满嘴都是夸苏红玉这个未来媳妇儿好的。 　　“许大姐，你这运气可真好，儿媳妇可真贤惠，你以后擎等着享福就是了。” 　　“许大姐，红玉这丫头已经挺好了，人家这两天这么辛苦照顾你，可是一点怨言都没有，你还是别挑剔人家了。” 　　“许大姐，你瞧瞧我们，我们自己的闺女伺候的都不如你这未来儿媳妇儿精心，你还有啥不满足的？” 　　在苏红玉出去的时候，病房里其他的两个病人也不是没有劝说过许文静，让她对苏红玉好一点儿，不要那么作妖。 　　毕竟苏红玉人家还不是正经的儿媳妇呢，能过来帮忙已经挺不错的了，偏生许文静还挑三拣四的，她们哪里能看得过眼？ 　　然而许文静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甚至还振振有词地说道：“你们知道啥，闺女和未来媳妇儿能一样吗？她虽然确实有做得不错的地方，但是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毛毛躁躁的，我这么教她也是为了她好，你们知道什么？” 　　反正许文静就是看苏红玉不顺眼，她越是表现得乖巧，许文静就越觉得苏红玉是看上他们家的条件，这才上赶着过来伺候着的，要不然的话，哪家没过门的儿媳妇能巴巴地过来伺候？ 　　这要是自己闺女，她才不可能让自家闺女到未来婆家跟前去尽孝心。 　　病房里那两个病人见说不通许文静，便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不过她们都觉得许文静这么作妖，她那未来儿媳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撂挑子不干了。 　　“行了行了，你要是不愿意干，那就什么都别干了，笨手笨脚的，你是不是故意使坏，发泄对我的不满？” 　　许文静的话让苏红玉委屈不已，她的眼睛登时就红了起来，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伯母，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我……” 　　只是还没等苏红玉把话说完，许文静已经不耐烦地朝着她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似的说道：“行了行了，你也甭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我也不是非让你来照顾我不可，是你自己上赶着过来照顾我的，要是不愿意你回去就是了，还留在这里干啥？我让正堂找个人来伺候我也成，你走啊，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许文静的话可以说是毫不客气了，不过她却笃定苏红玉不会离开的。 　　这个女人看中自家儿子的身份地位，肯定死死扒着不放，无论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都不会放手离开的。 　　苏红玉被许文静这么一奚落，眼泪再也憋不住了，顺着面颊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就在她哭着要离开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是这这里吧？三一五病房，应该是这儿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苏红玉顿时愣在了原地。 第111章 　　就在苏红玉愣神的功夫,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满脸是泪水的苏红玉就这么跟门外进来的人碰上了。 　　走在最前面的人是苏清影，当瞧见满脸都是泪水的苏红玉时, 她微微一愣，面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来：“红玉, 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哭了？有谁欺负你了吗？” 　　人就是这个样子，没人问的时候倒是还不觉得有多大的委屈，但是一旦有人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苏红玉满腔的委屈之意便再也控制不住, 她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许文静竟然这么难伺候, 她都已经做到了极致, 就算是对待自己的爸妈她都没有这么上心过, 为了许文静她掏心掏肺，把能做不能做的全都做了个遍。 　　人家都说什么真心换真心，只要你拿真心对待别人, 旁人一定会回报真心的。 　　苏红玉也不指望许文静对她有多好多好，至少大面儿上能过得去吧？结果呢，她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先前苏红玉只想一个人跑出去哭, 现在瞧见苏清影, 苏红玉的泪水唰唰往下掉, 抓着她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不过苏清影显然不擅长面对这样的情形，她愣了一下，无奈地开口说道：“好了好了, 你也别哭了, 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是了, 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不说的话, 我怎么能帮你？” 　　原本正哭得停不下来的苏红玉：“……” 　　难道苏清影看到自己大哭不止，第一时间不是应该去质问许文静，为自己出头，为自己讨回公道的吗？她为什么一直揪着自己问个不停，她希望自己说什么？说自己未来的婆婆人不好，说她苛待自己？这不是擎等着给许文静找不痛快的吗？ 　　即便到了现在，苏红玉都没有要放弃方正堂的想法，许文静不好相处是不好相处的，可只要能跟方正堂结了婚，她牢牢地把握住方正堂，以后擎等着享福就是了，至于许文静，她就算再厉害，还能在自己的脑袋顶上作威作福一辈子吗？ 　　苏红玉来照顾许文静的事情方正业是知道的，不过自己这个婶娘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现在苏红玉这个样子，怕是被许文静给欺负的。 　　不过被许文静欺负了，这也是这对未来婆媳两个人的事情，苏红玉若是好好说话，他们帮忙说一下也未尝不可，但是看苏红玉现在这模样，显然是想要拿着苏清影当枪使，她自己却还是清清白白好媳妇儿…… 　　也亏得苏清影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否则的话怕是要被苏红玉给绕进去了。 　　方正业微微一笑，拉着苏清影进了病房，顺势让她将自己的胳膊从苏红玉的怀中给抽了出去。 　　“有什么话还是进去说的好，别在门口这里挡着路。” 　　苏红玉看着自己陡然空了的双手，心里面酸酸的，又见方正业如此护着苏清影，她心里面越发难受了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如果不是她知道未来的方正业绝对没有什么的大出息的话，跟他在一起倒是也不错，至少自己不会像是现在这样艰难。 　　苏红玉呆呆地想着，泪水反而比之前流得更凶了。 　　然而许文静显然也没有想到方正业和苏清影会过来，不管怎么说，苏红玉都是苏清影的堂妹，两人的关系摆在那里呢，苏红玉哭成这个样子，怕是个人都会怀疑是自己苛待她了。 　　这么想着，躺在病床上的许文静扯了扯嘴角，勉强说道：“红玉，你这孩子，你说你哭啥呢？我不就是说了你两句吗？至于哭成这个样子，真是的，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了……” 　　说着，许文静看向了苏清影，不好意思地说道：“苏工，对不起啊，让你见笑了，我其实也没做啥，就是说了她两句，谁知道你这个堂妹气性这么大，这就哭上了……” 　　许文静心里面觉得有些憋屈，忍不住抬起手抹了抹眼睛，跟着开始诉苦道：“我这生了病之后，身体一直不爽利，苏工你也知道的，这病人的情绪跟正常人哪里能一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红玉这孩子的气性太大了，我这心里面啊，还真是……” 　　苏清影皱了皱眉头，打断了许文静的话：“婶娘，既然你生病了，那不是应该让晓雯回来照顾你的吗？她是你的亲闺女，对你的脾气性子都很了解，她要照顾你，肯定比红玉强，你怎么不叫她过来照顾？” 　　苏清影的话一针见血，许文静面上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开口说道：“晓雯这不是因为文工团那边儿有慰问演出吗？她又抽不出时间过来照顾我，所以才麻烦红玉的，我要是早知道她性子这么娇气，说两句都能哭起来，那我也就不让她来照顾了……” 　　许文静的声音可不小，病房里的人都听到了她的说话声，躺在另外两个病床上的病人忍不住撇了撇嘴巴，对许文静的做派十分看不上眼。 　　她们可听说了，苏红玉也不是闲着在家没事儿干的人，她也是纺织厂正经女工，人也是拿工资的，知道这未来老婆婆病了，特意请了假过来伺候她的，这也就许文静不把人当回事儿，要是换了其他的人，不说对人家感恩戴德吧，也是客客气气的，许文静这当着面儿给人家难看，人堂姐来了，还在人跟前上眼药，这事儿做得实在下作。 　　不过她们到底是外人，也不好插嘴多说些什么。 　　苏红玉刚刚气急之下想要跑出去的，这么被苏清影和方正业二人打了个岔，她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整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苏清影听完了许文静的话之后，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来，接着她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苏红玉一眼，开口问了一句：“红玉，你是不是请了假过来帮忙照顾婶娘的？” 　　苏红玉抹了抹泪水，点了点头，闷声闷气地说道：“是，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这个月的工资全都扣完了。” 　　她一个月的工资有十八块，正常请假一两天的话，是不会扣工资的，但是她上个月请了假，这个月又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车间主任跟她提过这事儿，说她要请假的话，这个月的工资可就没了。 　　十八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扣工资的事情她甚至都没和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个人提，要是他们知道自己为了照顾许文静连工资都不要了，那对夫妻能把自己的皮都给扒了。 　　一想到自己连工资都不要了，就这么低三下四地来照顾许文静，可是她却没有把自己的付出放在眼中，反而一直在挑三拣四的，苏红玉心里面越发难受了起来。 　　苏清影直接开口说道：“红玉，既然婶娘觉得你照顾得不好，你那边儿又是请假过来照顾的，那现在挺好解决的，你不如回去上班，说不定还能把这个月的工资给领了。” 　　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困难的，既然许文静那么嫌弃苏红玉，明里暗里说不需要她来照顾，而苏红玉又因为许文静的缘故请了假没了工资，那干脆回去上班的好。 　　话一出口，病房里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苏红玉瞪大眼睛看着苏清影，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许文静显然也没想到苏清影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她愣在了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刚刚始终没开口的方正业笑着打圆场：“好了清影，这是婶娘和红玉之间的事情，她们如何决定，还是让她们商量着来的好，我们没有必要插嘴帮忙，你说是不是？” 　　说着，方正业将带来的礼物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笑着问道：“婶娘，你身体好些了没有？医生有没有说你还有多久可以从医院出来？” 　　方正业的话让许文静从刚刚那种不尴不尬的境地里面挣脱了出来，她笑了笑，顺着方正业的话说道：“住了两天院，我身体好了不少，医生说大概再有五天时间就能出院了。” 　　说着，许文静不动声色地扫了站在另一旁的苏红玉一眼，接着又说了下去：“不过医生也说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到底是伤到了骨头，好也没有那么快好起来，等回家了之后，家里的活儿也不能像是之前那么干了……” 　　若是其他的人，听到这话之后，少不得要客气一番，说以后自己闲下来的时候能过去帮帮忙之类的，到时候许文静就可以顺着杆子往上爬了，不过可惜的是，不管是苏清影还是方正业，他们向来都不是依照常理来的人。 　　听到许文静的话之后，方正业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温和了起来：“婶娘，这你就放心好了，大伯，还有堂哥堂弟堂妹他们都在家呢，那么一大家子人，谁还不能伸手帮帮忙了？他们保管把你伺候得好好的，绝对不会让你劳心劳力的，你尽管休息就是了。” 　　许文静撇了撇嘴，苦笑着说道：“你瞧你这孩子，几个大老爷们儿会什么呢？晓雯倒是能搭把手，但是她文工团的工作忙得很，估计也抽不出时间回来，还得我来办才行……” 　　男人家家的干啥活儿呢？像是他们方家的那爷仨儿属于是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大扫帚倒在院子里面，他们能直接从上面跨过去，指望他们干活儿，还不如指望老母猪爬树，这都比让他们干活儿靠谱。 　　眼见着许文静满嘴都是男人不能干活儿之类的话，方正业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来：“婶娘，你这话就说错了，你咋还能瞧不起男同志呢？过去是你太能干了，没给大伯他们发挥的机会，现在你都不能干了，他们还能让你一个病人干活儿么？” 　　“再说了，家务活儿有啥难的？只要长手长脑袋的，就没有人不会弄的，大堂哥还是技术工，脑子最灵活不过，家里的活儿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你交给他做就是了。” 　　说着，方正业见许文静的脸色不怎么太好，便又继续说了下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实在是干不好，那不还有食堂么？吃食堂不就行了？婶娘，你别太操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家子大老爷们还能把自己给饿死了不成？” 　　苏清影点头说道：“是啊婶娘，你看正业，同样都是方家人，正业能把家里面打理的利利亮亮的，大伯他们应该也一样，自己的身体要紧，人家不是说生病的人要好好修养修养吗？你也别太操心了。” 　　小两口一唱一和的，把许文静想要说的那些话全都堵在了嗓子里面，再也说不出来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感觉这两个人是故意拿这些话来堵自己的。 　　“他们跟正业可不一样，不能比的。” 　　许文静干巴巴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不想继续谈下去，她怕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能被两口子给噎得吃不下饭去。 　　哪知道苏清影却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婶娘，你这话说得不错，他们确实跟正业不能比，毕竟像是这样的好男人，世间少有，不过比不上也没什么的，等回头你好好督促督促他们，让他们向正业学习也就是了，就算学不到十成十，学个四五成也是。” 　　苏清影说这话还真不是故意去气许文静的，她是真心这么觉得，毕竟跟大部分的男人相比较起来，方正业真是好得没话说，要是方家男人都能像是方正业这样，许文静可不就能轻松许多了？ 　　许文静：“……” 　　这两人绝对是来气自己没跑了！ 　　而刚刚还满心委屈的苏红玉看到许文静在方正业和苏清影这里吃瘪，她心里面的那点儿委屈和怨气慢慢也就烟消云散了。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甭看许文静在自己面前那么厉害，一直挑三拣四说个不停，结果到了方正业和苏清影面前，她那点小心思立马都使不出来了。 　　方正业和苏清影也没在病房里面待多长时间，简单地跟许文静聊了聊，二人便选择告辞离开。 　　临走之前，苏清影特意看了苏红玉一眼，询问她要不要跟自己离开。 　　“婶娘都说不需要你来照顾了，红玉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苏红玉看了床上躺着的许文静一眼，想到自己一直逆来顺受，却没有得到该有的尊重，她心里面堵着一口气，同时也觉得该让许文静看看她的脾气，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伯母不需要我照顾，那我也不用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说着，苏红玉看向了躺在床上的许文静，轻声说道：“伯母，那我就先走了，你还是让正堂他们给你请个人来照顾你吧。” 　　说完这话之后，苏红玉也不等许文静说些什么，便跟着苏清影和方正业两人一起离开了病房。 　　许文静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拿捏住了苏红玉，却没想到苏清影过来这么一趟，却给苏红玉壮了胆子，她就这么扔下自己揍了，许文静可是气得不轻，嘴里面一直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话里话外都是对那堂姐妹二人的嫌弃。 　　另外两个病床上的人听不惯她在这里颠倒黑白地骂人，忍不住开口说道。 　　“许大姐，你瞧你这话说的，现在是新时代，可不是旧社会了，你还以为你跟旧社会的那恶婆婆似的，想怎么磋磨媳妇儿就怎么磋磨媳妇儿？” 　　“对了，人家还不是你儿媳妇呢，只是人家心地善良过来照顾你，你可倒好，就算是旧社会的地主婆都没有你这么狠毒，你还怪人家跑了？人家没啐你两口都是人大肚了。” 　　许文静被那两人的话气得脸色涨得通红，可是她只有一个人，对方两个人一起怼她，许文静哪里是人家的对手？最后被怼得哑口无言，再也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苏红玉跟着苏清影和方正业两人离开病房之后，却没有打算跟他们一起回家去。 　　她眼睛红红地看着苏清影，想到她刚刚在病房里面为自己出头的画面，苏红玉的眼神闪了闪，然后把苏清影拉到了一旁去。 　　“姐，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苏红玉最终还是将苏清影工作间可能会爆炸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提醒她自己小心，最近不要到工作间去了。 　　“姐，你也别问我这消息是从哪儿来的，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第112章 　　苏红玉的话让苏清影愣了一下,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红玉，这些事情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当初李明光要制造粉尘爆炸的事情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知道, 消息一直都死死压着，没有泄露出去, 就算是技术部的很多研究人员都不曾知道那天差点发生粉尘爆炸的事情，苏红玉她甚至都不是封工的人，她又从什么渠道知道这件事情的？ 　　然而苏红玉压根儿就不知道苏清影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堂姐, 反正你也别问了, 这事儿的准确性我百分百确定, 我是你妹妹, 自然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你只要记得最近几天别去上班就成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苏红玉也没有再跟苏清影说些什么, 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其实这件事情苏红玉一直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跟苏清影说，毕竟她自己也没有办法解释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可是上一辈子苏清影就是差不多在这个时候没了性命的, 她看到苏清影为了她出头去怼许文静, 显然是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的。 　　若是其他的事情, 苏红玉不说也就不说了，可是这件事情关系到苏清影的性命，若是不告诉她的话, 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办法安下心来。 　　反正只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苏清影, 也算是救了她一条命, 以后她们两人就两不相欠了。 　　看着苏红玉匆匆离开的背影, 苏清影并没有上前阻拦, 她吐出一口浊气来，慢慢地回到了方正业的身边，不过她的眉头还是深深地皱了起来，思考着苏红玉刚刚所说的那番话。 　　爆炸的事情苏红玉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知道？ 　　“清影，你怎么了？刚刚苏红玉跟你说了什么吗？” 　　眼见着苏清影的情绪似乎不太对，方正业便开口询问了她一句，苏清影原本想说话的，不过看了一下四周，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便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回去再说。” 　　方正业见状，便没有再多问些什么，与苏清影一起并肩回了家。 　　回去之后，方正业先做好午饭填饱了两人的肚子，这才问起苏清影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次苏清影也没有瞒着方正业，将之前苏红玉跟自己所说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红玉刚刚郑重其事地提醒我说，让我最近不要去上班，说我的工作间很可能会发生爆炸，我问她是怎么知道的，红玉却不肯说，只让我不要过去，还说她不会害我的。” 　　姐妹两个相识多年，对自己这个堂妹，苏清影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刚刚所说的那番话可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所以苏清影才会如此纠结。 　　“正业，你说她说的是粉尘爆炸的事情，还是她从哪个渠道得知有人要对我的实验室下手？” 　　要知道苏清影这一次接手的项目是发动机改造，这一款发动机是要运用到最新款的飞机上的，自打和苏国断交之后，苏国将所有的科学家全都撤回了国内，很多研究资料也被带了回去，他们之前所使用的发动机基本上都是苏国的技术，现在对方离开了之后，他们的工作便陷入了停滞状态。 　　苏清影因为之前有留学苏国的经验，之前在苏国也跟过发动机相关项目，所以才会接到这个项目。 　　不过苏清影并不是唯一接手发动机研发项目的人，全国同时应该有七八个重型工厂都在进行发动机研发，毕竟苏国撤离了之后，他们需要自己进行自主研发，如此才不会被其他国家掌控住命脉。 　　听着苏清影所说的话，方正业面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的手指头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思考着苏清影所说的话。 　　而苏清影看着方正业的样子，便问道：“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她让你这几天不要去工作间，估计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爆炸具体发生的时间是哪一天，只能确认一个模糊的时间罢了，粉尘爆炸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了，更何况那件事情被死死按了下去，苏红玉知道的可能性并不大，我觉得，更有可能的是有人会对你的工作间展开新的攻击。” 　　苏清影拧着眉头说道：“可是这样隐秘的事情，红玉又是如何知道的？能让她知道这种事情，那她……” 　　接下来的话苏清影说不出来了，虽然苏红玉是自己的堂妹，但是苏清影做事情向来反公私分明，不是说苏红玉提醒她让她不去上班避开爆炸，苏清影就能将这件事情给放到一边儿去的。 　　而且从方正业之前透露出来的信息，这几起事件都是牵扯在一起的，封城不少人都牵扯其中，若是苏红玉也是被牵扯进其中的人…… 　　“还是把红玉抓起来询问一下……” 　　“我要将这件事情汇报上去……”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虽然所说的话不同，但是话中的意思却相差无几，方正业看着苏清影，轻声问道：“苏红玉是你的堂妹，她也是好心提醒你，我要是将这件事情汇报上去，苏红玉一定会被带走进行审问的，你这边儿没问题吗？” 　　苏清影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我分得清楚轻重，红玉虽然是我的堂妹，可是事关重大，我不会因为她是我的堂妹就忽略了事情的本质，如果真发生爆炸的话，带来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她或许牵涉其中，又或者只是被无辜牵连的，总之是要查明真相才行。” 　　方正业点了点头，交代苏清影在家里面休息，而他则急匆匆去找了彭进步，将这件事情汇报了上去。 　　要知道这次的事件牵扯的并不只是封工，公安部那边成立的调查组一直在紧锣密鼓地调查这件事情，方正业发现了情况，自然是要汇报上去的。 　　苏红玉还不知道因为她的‘好意提醒’，让苏清影和方正业都认定了她牵扯进了这次的大事件之中，与他们夫妻二人分开了之后，苏红玉去了方正堂所在的第一车间外。 　　之前苏红玉来过两次，都是过来找方正堂的，所以第一车间的人也认识苏红玉，知道她是方正堂的对象，很快便有人进去将方正堂给叫了出来。 　　“方主任，你对象来找你了，瞧她眼睛红红的样子，像是刚刚哭过一样，她是不是受了啥委屈，想要方主任你为她出气的？” 　　听到工友的话之后，方正堂的心里面咯噔一下，他立马跑出了车间，然后在不远处的树下面看到了等在那里苏红玉。 　　虽然过来的时候苏红玉已经将眼泪擦干净了，不过之前她哭了挺长时间，此时的眼睛又红又肿，模样看起来挺凄惨的，她看到方正堂过来，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泪水立马便又涌了出来。 　　苏红玉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单看她这不言不语落泪的样子，就知道苏红玉应该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此时的方正堂正是对苏红玉上心的时候，见她哭得伤心，便急忙询问苏红玉发生了什么事情。 　　“红玉，你别哭啊，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我给你做主。” 　　方正堂急声询问着苏红玉，满眼都是担忧之色。 　　然而苏红玉却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闷声闷气地说道：“我没事儿，正堂，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要跟你说一声，我要回去了，说完这话我就要走了。” 　　说完这话之后，苏红玉转头就准备离开，方正堂见状，急忙伸出手去拉住苏红玉的胳膊：“红玉，你跟我说到底是咋回事儿？是不是我妈她又为难你了？你别不说话啊……” 　　许文静有多难相处，方正堂不是不知道，正是因为许文静难相处，方正堂才越发觉得任劳任怨照顾着许文静的苏红玉有多好，很多时候许文静尖酸刻薄的话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可是苏红玉却还是拦着他，说什么许文静现在生病了，病人脾气不好，让他多多忍耐一下。 　　“正堂，伯母现在正是难受的时候，我多照顾着她也是应该的，她是你的母亲，就跟我的母亲也没有什么不同的，我会将她照顾好的。” 　　明明之前苏红玉还这么跟自己说的，怎么今天突然就要离开了？ 　　方正堂拦着不许苏红玉离开，经过再三逼问，苏红玉终于吐口了。 　　“伯母说，她不让我伺候她了，说她说我两句我就哭……觉得看着我晦气……” 　　越说苏红玉就越觉得委屈，眼泪也流得更凶了：“我是心疼伯母没人照顾，特意请了假过来帮忙的，因为请假时间太长，我这个月的工资直接都被扣光了，但是伯母还那么说我……” 　　“正堂，你妈妈好难相处，我以为人心换人心，可以让伯母看到我的好，改变对我的态度，但是我现在发现，伯母大约是真不喜欢我，所以无论我做些什么，伯母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到最后，苏红玉的泪水往外流淌的更多了，她抬起手擦了擦眼泪，闷闷地说道：“要不然的话，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回头我把你送去的那些聘礼之类的都退回来……” 　　然而没等苏红玉将话说完，方正堂直接打断了她，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不可能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此时的方正堂跟苏红玉的感情正是最好的时候，他怎么可能跟苏红玉分开，尤其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出什么问题，而是因为许文静的关系，苏红玉才想要跟自己分开，方正堂更加不愿意了。 　　其实说出要分开的话时，苏红玉的心都在拎着，好在方正堂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不过苏红玉还是难过地开口说道：“我觉得我们这样下去不行，我真没办法去照顾伯母了，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也眼见着苏红玉还是要离开，方正堂急得没办法了，只能回去请了半天假，然后骑着自行车将苏红玉送回了苏家。 　　这一次苏红玉大约是真伤心了，都没有请他进门去坐坐，方正堂有些魂不守舍的，一直盯着苏红玉家的大门，眼巴巴地看了很久，见苏红玉始终都没有出来，他最后死了心，骑着车子回了封工。 　　回去之后，方正堂去了医院，刚一进病房，许文静看到他就开始哭了起来。 　　“正堂，你终于回来了，你那个媳妇儿真不得了，她这样的女人不能进我们家门，你去把婚事儿退了吧……” 　　方正堂本就一因为苏红玉要跟自己分手而觉得心烦气躁，现在看到许文静这个样子，方正堂的火气儿蹭蹭蹭地往上涌。 　　“妈，你到底闹够了没有？你是不是非得要作到我娶不到老婆才肯善罢甘休？” 　　方正堂气得跟许文静大吵了起来，狠狠发泄了一番之后，一直到护士跑过来让他不要吵闹，免得打扰了其他人休息，方正堂方才离开了病房。 　　许文静本来是想要等着儿子回来好好让儿子给他做主的，哪知道方正堂对她却是这个态度，许文静悲从心来，捂着脸嗷嗷哭了起来。 　　然而隔壁病床上的那两个人看到她这样子，却没有一个人同情她的。 　　许文静做的事情太过了，是个人都受不了她这样的，方正堂要是事事儿顺着她的话，这两人怕是要瞧不起方正堂的，不过见他都能跟许文静吵，这两人对他还真是高看了一眼。 　　却说苏红玉回到家后，心里面的那点儿郁气也都散了个一干二净了，回来的路上方正堂可是跟她说了不少好话，虽然许文静做的事情让还是让苏红玉觉得膈应，但只要方正堂站在她这头，她就没什么可怕了。 　　虽说这次去伺候了许文静两天，但是对苏红玉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她确认了方正堂是完全站在这一边儿的，以后自己要是嫁人了，日子肯定过得不会差的。 　　这是苏红玉请假的第三天，她想了想，干脆下午也没去纺织厂上班，而是给自己放了个假，准备好好休息休息——这几天在医院可是将苏红玉累得不轻，她几天都没睡好觉了，现在根本就撑不住。 　　然而就在苏红玉躺下后没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请问苏红玉同志在家吗？” 　　听到这声音之后，苏红玉起身过去开门，然后便瞧见外面院子里站着两个穿着干部服的年轻男人。 　　“我是苏红玉，你们是……” 第113章 　　这两个人的出现让苏红玉的心中生出了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来, 但是她却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尽力摆出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来，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客客气气地询问他们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不过很显然，苏红玉高估了自己的演技, 她的紧张和不安落入对方的眼中，却衍生出了其他的意思来。 　　只见穿着干部服的二人上前一步，逼近了苏红玉，而她却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去, 但是其中一人却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呈现在了苏红玉的面前。 　　“我们是公安部的工作人员, 还请苏红玉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请你不要反抗, 务必配合我们的工作。” 　　此言一出，苏红玉瞬间呆住了，她脸色煞白地开口说道：“公安同志, 我没有犯什么法……你们为什么要带我走？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苏红玉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人，最大的坏事儿也就是抢了苏清影那个有前途的男人罢了，但是这事儿应该也够不上让公安同志带她来吧？ 　　她哪怕活了这么一大把的年纪, 可是又哪里被公安找上过门来？对方的话让苏红玉的心里不安极了, 下意识地就想要跑。 　　然而对方却看透了她的意图, 为首那人直接开口说道：“苏红玉同志，还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如果你想要反抗的话, 我们大概不会像是现在这么温和地跟你说话了。” 　　这两人看着虽然文质彬彬的, 但是身体站得笔直, 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人, 自己的小身板在他们两人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要是她前脚想要跑, 后脚这两人直接能将自己给按倒在地上，苏红玉呆住了，她怂得要命，干脆乖乖地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出了家门之后，苏红玉往外面一看，发现不远处的巷子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透过车窗隐约看到驾驶位上还坐着一个人。 　　而那两位穿着干部服的同志一左一右地站在苏红玉的身边，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 　　苏红玉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此时已经慌得六神无主，要不是真怕他们把自己当做犯人一样抓起来，她怕是早就跑了。 　　等到被人押着坐上车子之后，苏红玉试图从他们口中套出来为什么要抓自己，她好话赖话都说干了，可是他们这两个人的嘴巴却严实得厉害，一路上什么话都不跟她说，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得吓人。 　　苏红玉就这么抱着忐忑不安的一颗心，被他们带到了公安部去。 　　被那两个同志送进审讯室的时候，苏红玉的心中还抱着些许的侥幸心理，然而很快她的侥幸心理就被人打破了。 　　她被安置在一张桌子后面，虽然并没有用手铐铐着，但是从玻璃窗往外看，还是能瞧见外面守着的公安同志，穿着公安制服的人进了房间，他们在不远处的桌子后面一字排开坐了下来，他们的表情无比严肃，看向苏红玉的目光流出浓浓的审讯之色。 　　几人轮番询问苏红玉的年龄，家庭背景，他们的问题一句接着一句，让苏红玉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间，只能乖乖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们问了太多太多的问题，而苏红玉压根儿就没有受过什么训练，他们问什么自己便答什么，没过一会儿自己的一切就被对方给挖了个底朝天——如果不是因为重生是自己最大的底牌，她恐怕连自己的这个秘密都会被对方给知晓了。 　　“你怎么知道封工技术部会有爆炸发生？” 　　当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苏红玉脱口而出道：“因为我听人家说的……” 　　坐在中间那个面容严肃的女同志脸上多出了一抹厉色：“你听谁说的？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哪个人说的？在场还有什么人？” 　　苏红玉被对方问得瞠目结舌，压根儿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抓到公安部来，想来就是因为自己提醒了苏清影她工作间将会发生爆炸的事情，结果苏清影可倒好，反手就将她给卖了。 　　这让她怎么解释？如果老老实实地跟他们说，自己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这是上辈子发生过的？她因为觉得抢了苏清影的老公不好意思，所以才想着要帮苏清影一把的、 　　苏红玉敢保证，如果她真把这些话说出来，这些人相不相信她说的话另说，如果记录在案的话，等过两年动乱开始的时候，自己一定讨不了任何好处。 　　“我不记得了。” 　　“你们别问我了，我真不知道是在哪儿听过了。” 　　“就算你们再问，我也说不出来，就是有一次上街的时候我听到人家说的话……” 　　只是编造谎话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尤其当着三个公安同志的面儿，想要编造出能说得过去的谎话，那更是不容易，反正苏红玉就模糊时间，模糊地点，模糊人物，一推四五六，只说自己记不清了。 　　现在做什么都要讲究证据的，就算是公安部的人都不能随随便便地给她定罪。 　　对苏红玉的审讯就这么进入了僵局之中，无论如何审问，她给出的都是含糊不清的答案，而去调查苏红玉人际关系的公安同志很快就将她的消息全都带了回来。 　　根据资料显示，苏红玉没有任何问题，她的生活轨迹很单纯，根本没有跟任何身份来历不明的人接触过，就算是他们最近从纺织厂拔出来的那颗毒瘤，跟苏红玉之间也没有任何交集。 　　她所说的话好像是真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苏红玉还是被拘留了几天，一直到确认苏清影那边儿确实没有找出任何的爆炸物，也没有任何危险分子出现过，苏红玉方才被放回家去。 　　自己本是好心提醒苏清影，结果却换来了这样对待，在这一刻，苏红玉心中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憎恨之意来，原本她还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帮自己的弟弟，好让他未来在革委会站稳脚跟，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之后，苏红玉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想来苏清影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做妹妹，向公安局举报她的时候没有丝毫留手，那么她做初一就别怪自己做十五了。 　　然而还没等苏红玉做些什么，她请假被扣了一个月工资事情还是被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人知道了，夫妻二人对着苏红玉大发雷霆，骂得话极为难听。 　　“苏红玉，你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的？上赶着要到人家家里去讨下贱？伺候人不说，还贴了这么多钱，你说你想干啥？” 　　一想到苏红玉的工资就这么没了，李铁兰恨得捶胸顿足，恨不能去把苏红玉这个死丫头狠狠地揍上一顿，那可是十八块，十八块啊，不是三毛五毛的，省着点足够他们一家人花用了！ 　　苏天赐也绷着一张脸说道：“这方家人做事儿也太不地道了吧？就算他们一家人有点身份，但是咱们也不差什么，你还没结婚就这么上赶着过去，要是真结婚了，人家还能瞧得上你不成？” 　　虽说上一次方贤德他们过来下聘礼的时候是开着小汽车来的，又大包小包拿了不少东西，可是狠狠给他们长了个脸，院子里的邻居们谁不高看他们一眼？ 　　只是订婚没多久，苏红玉就跑去伺候她那未来老婆婆，院子里说啥闲话的人都有，一开始他们两口子还能忍着，但是当知道苏红玉因为这事儿直接被扣了一个月的工资之后，他们立马就炸开了锅。 　　“苏红玉，你让我说你什么是好？我就是这么教你的？人家老古话都说了，上赶着可不是买卖，你这么还没过门呢，就这么巴巴地去伺候人家，你的脸不要了么？” 　　一开始苏红玉还忍着，眼瞅着他们两个越说越过分，苏红玉忍不住了，直接呛声道：“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干啥事情都没有分寸？十八块是不少钱，可是人家给我们的聘礼少吗？你们收了人家多少钱没数吗？咱们家怎么跟人家比？人家一家子住的是小四合院，咱们住的是啥？人家一家都是正式工人，又是会长又是科长的，咱们能比吗？” 　　事实上苏红玉过去伺候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两天半而已，剩下的时间都是被公安部的人带去审问了，在方家的时候她被许文静挑刺儿，回来之后还要被自己的亲爹亲妈找麻烦，苏红玉只觉得心神俱疲，怼了他们一通后，蹬蹬蹬地跑回房间去了。 　　李铁兰被苏红玉的态度气了个仰倒，追着过去用力地敲着苏红玉的房门，嘴里面则大声呵斥道：“苏红玉，你给我出来，你瞧瞧你现在像是什么样子？还不赶紧给我出来！” 　　然而躲在屋子里的苏红玉却拿着把脑袋给捂住了，全当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就在李铁兰砸门砸得起劲儿的时候，苏琪玉拎着一本书从房间里面出来了，他满脸都是不耐之色，气哼哼地开口说道：“妈，你们吵够了没有？我还要看书呢，你们这么折腾，我书哪里还能看得下去？” 　　原本还怒气冲天的李铁兰听到自家宝贝儿子的话，立马冷静了下来，回头看向苏琪玉的时候，脸上堆满了笑容，声音也比之前柔和了不知道多少倍。 　　“琪玉，是不是妈刚刚说话的声音太大打扰到你了？真是对不起，还不是你那个不省心的姐姐？我这是在教训她呢……主要你上次不是说要买衣服么，我想着你姐姐的工资发下来就能给你买了……” 　　然而哪怕李铁兰的态度比面对着苏红玉的时候好了无数倍，苏琪玉面对着她的时候依旧没有多少耐心。 　　只见苏琪玉的眉头紧紧皱着，因为太过瘦弱的缘故，他脸上的骨头凸出，整个人看着多了几分刻薄之态。 　　“行了，不就十八块钱吗？值得你们这么一直斤斤计较着不放？马上就要考试了，我得抓紧复习，你们这个样子，我怎么复习？要是我复习不好，明年考不上大学，你们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说话的时候态度可谓是毫不客气，仿佛面对的人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一个可以随意训斥的人似的。 　　偏生李铁兰没有觉得有任何问题，好声好气地哄了苏琪玉一番，又毕恭毕敬地将他送回了房间在，帮着他泡好水，将乱糟糟的桌子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这才从苏琪玉的房间里退出来。 　　“便宜那死丫头了，算了，琪玉学习要紧，等琪玉上学去我在找她的麻烦。” 　　苏天赐闻言，瞪了李铁兰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瞧瞧你把你那儿子惯成什么样子了？知道的说那是你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祖宗呢，你瞧瞧他什么态度。” 　　然而苏天赐这话却让李铁兰不乐意了，她立马炸了毛，气急败坏地说道：“苏天赐，你说什么呢？琪玉这是学习紧张，脾气才大了点儿，平常他是这个样子吗？” 　　苏琪玉可是李铁兰的宝贝疙瘩命根子，别人说他一句不好，李铁兰都能跟对方拼命，就算是苏天赐，念叨两句苏琪玉不像话，李铁兰都要跟对方掰扯一番。 　　苏天赐也懒得跟李铁兰说什么，一甩袖子回房间去了。 　　而屋子里的苏红玉听着外面的对话声，只觉得异常讽刺。 　　她和苏琪玉都是李铁兰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对着苏琪玉的时候，李铁兰嘘寒问暖，生怕他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可是对着自己的时候，她没有一句关心不说，满心想着都是如何算计自己，从她身上扒皮下来贴补苏琪玉。 　　想来对于李铁兰来说，自己不过是一个可以榨取价值的物件儿罢了，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儿。 　　不过这些事情苏红玉上辈子就已经知道了，李铁兰的嘴脸她在上辈子的时候就已经看清楚了。 　　甭看李铁兰掏心掏肺对苏琪玉好，可实际上苏琪玉压根儿就不放在心上，那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喂不熟的白眼狼，苏红玉也好，李铁兰也罢，他们对于苏琪玉来说，就是可以谋求好处的东西罢了。 　　上辈子的时候，李铁兰为了苏琪玉掏心掏肺，恨不能把自己整颗心都给了苏琪玉，结果等到李铁兰把苏琪玉的孩子带大了，她年纪老了，没了用处，就被苏琪玉给扫地出门了，最后巴巴地找到自己门儿上，想要她这个出嫁的女儿养活她。 　　苏红玉只觉得无比讽刺，李铁兰的工作被苏琪玉的媳妇儿顶替了，她的棺材本都贴给了那两口子，为他们付出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想着还有苏红玉这么个女儿，等到她没人管了，倒是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来了。 　　不过那个时候的苏红玉自身难保，又哪里能顾得上李铁兰，再说了，她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哪里还能管到娘家妈的事情？李铁兰自然是没能在苏红玉家住下。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苏红玉皱了皱眉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被赶出去的李铁兰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这些跟苏红玉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反正这一辈子，她跟李铁兰也就这样了，等到她嫁出去之后，只管经营好自己的家庭就行了，至于李铁兰这边儿…… 　　她上班这么长时间，李铁兰霸着她的工资不给她，那些钱也足够给李铁兰养老了。 　　“苏清泉，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瞧瞧你考的这是什么成绩？你姐姐像是你这么大的时候，哪里用我们这么操心？” 　　最近的考试成绩发下来了，柳絮果看着卷子上面那刺眼的数字，恨不能抽出鸡毛掸子狠狠地把苏清泉给揍上一顿。 　　原本以为这小子最近老实下来了，终于把心思用到学习上去了，哪知道卷子一拿回来，上面的分数可怜巴巴的，像是在嘲笑着柳絮果似的。 　　就不说苏清影了，就算是去了北大荒的苏清河，他当初上学时候的成绩也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到了苏清泉这里，他就跟那不开窍的棒槌似的，考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差？ 　　眼瞅着柳絮果气得都维持不住温柔的模样了，苏清泉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大声嚷嚷道：“妈，我错了，我保证下次绝对考及格……” 　　柳絮果：“及格就成了吗？你姐姐就算是用脚指头考试都比你考得好。” 　　苏清泉：“……” 　　他这次真是失误，平常考试他也没这么低过，柳絮果这反应着实有些太大了。 第114章 　　其实如果苏清泉用心一些, 考试成绩也不会这么差，主要是因为上一回雷大头的事情，让苏清泉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自打那天从电影院回来之后, 第二天他去学校的时候，雷大头就不见了, 连带着还有平日里跟他关系极好的几个人也都一起不见了踪迹。 　　学校里其他的同学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猜测雷大头他们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想要搞个大事情出来。 　　然而苏清泉却隐约猜测到了些什么，他想起那天在电影院里发生的事情, 然后又想到那天方正业跟自己说的话。 　　“清泉, 你也是个大小伙子了, 以后交朋友的时候动动脑子, 看清楚了对方是人是鬼再跟人来往，否则的话，坑了自己不说, 说不定连你的家人都会被你带累了。” 　　被方正业一说，苏清泉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情——如果当初不是方正业分开了自己和雷大头，如果不是方正业跟自己换了位置, 那么先前跟周塘山坐在一起的人就是自己了。 　　他的反应能力跟方正业相比较起来, 那完全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的, 如果周塘山要杀人的话，自己绝对察觉不到，而且说不定还会被对方将一口黑锅安在自己的身上, 真到那个时候, 他估计百口莫辩。 　　人在没经过事情的时候, 不免会单纯一些, 总觉得交个朋友而已, 就算对方有什么恶意，他一个小伙子，还能被对方给坑成什么样子？ 　　然而方正业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如果交错了朋友的话，不止会为自己带来灾祸，说不定他们一家子都会被搭进去。 　　眼瞅着柳絮果越来越生气，苏清泉不敢辩驳些什么，乖乖地举手投降，承认自己的错误。 　　“妈，最近学习我确实有些分心了，但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绝对会努力学习的。” 　　算了，他这智商也不配交朋友了，还是老老实实学习的好，至少努力学习不会惹出什么祸事儿来。 　　如果苏清泉一直对嘴的话，柳絮果还能气下去，然而现在苏清泉的样子看起来甭提多乖巧了，柳絮果说啥就是啥，一口一个对不起，一口一个我错了，又是什么我以后会改，向哥哥姐姐学习之类的，柳絮果心里面的火气慢慢也就消失不见了。 　　眼瞅着柳絮果像是不跟自己生气了，苏清泉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又是给柳絮果捶背，又是捏肩膀的，态度甭提多狗腿了，他这个样子倒是让柳絮果最后那点儿的怒气也烟消云散了，她屈起手指在柳絮果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叹息一声道：“你这孩子，但凡把这点儿心思用在学习上，你也不会像是现在这个样子。” 　　苏清泉嘿嘿笑着，嘴上则说道：“妈，你放心吧，我改，我一定会改的。”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院子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苏清泉地让柳絮果坐着，自己乐颠颠地过去开了门。 　　当发现门外站着的人是苏红玉的时候，苏清泉的眉头皱了皱，面上的表情陡然间变了，他当着门口没让苏红玉进来，粗声粗气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因为苏清泉挡着门口，柳絮果倒是没看到来人是谁，因此没有招呼着苏红玉进来。 　　苏红玉此时正是心思脆弱敏感的时候，现在苏清泉当着自己不让进门，柳絮果又装作没看到她的样子，苏红玉心中更是难受，但是面儿上却还要保持着笑容，轻声细语地说道：“小泉，我找伯母有些事情要说，你能不能先让我进去？” 　　说着，苏红玉怕柳絮果故意不搭理自己，便又可以提高了声音说道：“伯母，我是红玉，我过来找您有点事情，您能不能让小泉放我进去？” 　　苏清泉看着苏红玉那张脸，只觉得她现在的样子有些碍眼，眼瞅着她故意提高声音跟柳絮果说话，苏清泉还是挡着门口不肯让开：“有啥话你在这里说就是了……” 　　然而苏清泉的话还没有说完，柳絮果的声音就从院子里面传了出来。 　　“红玉来了？小泉，你干什么呢？姐姐来了还不让她赶紧进来，你挡着她做什么？” 　　得了柳絮果的话之后，苏清泉哪怕再不乐意，还是往旁边站了站，让苏红玉进来了，不过哪怕让苏红玉进来，苏清泉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苏红玉的身后，跟个门神似的守着她。 　　苏红玉权当没有发现苏清泉的小动作，她迈步走到了柳絮果的面前，先跟她寒暄了两句，这才把话题扯到了正题儿上。 　　“伯母，我今天过来其实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琪玉来的。” 　　来之前苏红玉就已经在心里面打了无数的腹稿，所以现在面对着柳絮果，她不打绊地就将想过的理由说了出来。 　　苏琪玉今年高二，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他的成绩不算是太好，高考未必能考上心仪的学校，所以苏红玉就想着过来借苏清影过去的书本和笔记，想要给苏琪玉用。 　　“伯母，您也知道，我妈她很在意琪玉的成绩，最近这段时间，琪玉一直努力学习，可总是不得其法，尤其是数学之类的，成绩总是提不上去，我想着堂姐不是成绩很好吗？她的书和笔记能不能借给我？” 　　柳絮果闻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要借清影的书和笔记？” 　　苏红玉点了点头。 　　她觉得这些东西想要借出来并不困难，这年月读书也不是人人都能读得起的，每年的书本费都是不小的一笔开销，很多人家只买一套书，然后兄弟姐妹轮流着用，这都是常态。 　　苏清影成绩很好，做的笔记肯定详细易懂，说不定比老师教得还好，而且苏天恩他们家都是文化人，那些书本笔记之类的一定会留下来，而且还会妥善收起来，保管和几年前一模一样。 　　“伯母，您是不是担心琪玉会将堂姐的书本和笔记给弄坏了？这一点儿您就放心吧，我妈给琪玉买了书，他肯定不会在堂姐书和笔记上乱写乱画的，我们就是想着先让他提前预习一下，学学堂姐的学习思路……等琪玉考上大学之后，我们拿走的这些书和笔记肯定还会给你们退回来的，毕竟清泉也是要考大学的，这些东西他也会用的。” 　　不过这些话苏红玉也就是随便说说罢了，苏清泉现在才上初中，再等两年，他也才初三毕业，到那个时候，高考都停了，很多教学的老师都会被打成臭老九，学校里天天忙着搞大串联之类的，哪里能有人正经学习的？ 　　考大学？以苏清泉这样的脑子，他怕是连大学边儿都摸不上。 　　苏红玉觉得自己都已经将话说到这种份上了，以柳絮果的为人肯定是会答应把书本和笔记借给自己的，毕竟苏清泉现在还在上初中，根本用不到那些书本笔记，等到苏琪玉高中毕业了再将书本还回来也是正常的。 　　现在大家伙都是这么做的，借书借笔记这种事儿稀松平常，柳絮果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果不其然，苏红玉的想法是对的，柳絮果听到苏红玉这么说，只是简单思考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成吧，琪玉考大学要紧，清影的笔记记得很全，他跟着学学，多少也能加点分上去。” 　　然而看柳絮果就这么答应自己要将书本和笔记借给她之后，苏红玉的心情立马好了起来，脸上险些控制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来，不过最终她还是生生忍了下去，认认真真地向柳絮果道谢。 　　“伯母，您肯借这些东西给我实在是太好了，要是琪玉能考上大学，我一定会好好谢谢您的。” 　　柳絮果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考大学是正事，那你先等一下，我去将清影的书本拿出来。” 　　然而就在柳絮果准备起身去拿苏清影东西的时候，苏清泉突然抬起手拦住了自己的母亲。 　　“妈，我觉得你这么做有些不合适，那些书本和笔记都是姐姐的，我们要是想往外借的话，还得要经过姐姐的同意才行，你这么不明不白将她的东西给出去，姐姐若是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苏清泉可是记得苏清影的小习惯，她对自己的东西是十分看重的，倒不是说苏清影自私不肯给别人自己的东西，而是要拿她的东西必须要先经过她的同意才行。 　　现在苏红玉突然跑过来要借苏清影的书本和笔记，这让苏清泉莫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之前姐姐在家的时候苏红玉都没过来提书本和笔记的事情，现在姐姐不在家了，她突然跑到这里要这东西，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正常。 　　大约是因为经过雷大头的事情洗礼，现在的苏清泉跟过去的他可不一样了，尤其他还觉得苏红玉对自己的姐姐有着莫名的敌意，那他更不能让苏红玉随随便便拿走苏清影的东西了。 　　“书本之类的东西都收在家里的箱子里面，而且那是你姐姐上高中时候的东西了，她先前也说过，等你上高中的时候可以让你自己拿出来看看，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这次想来也不用经过她的同意。” 　　柳絮果真不觉得把书本和笔记借出去算什么大事情，她虽然瞧不上二房夫妻两个的为人，但是两口子的事情跟孩子无关，再说考大学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只是借两本书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见苏清泉突然开口阻拦，苏红玉心里面不由得咯噔一下，跟着开口说道。 　　“是啊小泉，我跟琪玉两个也不是外人，想来堂姐知道这事的话估计也不会反对的，大不了等回头我去跟她说一声也就是了，你何必这么拦着不让伯母把书本和笔记给我？” 　　说到这里，苏红玉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道。 　　“小泉，我觉得最近我应该也没做过得罪你的事情，怎么感觉你对我这么防备呢？要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话，可以直接说出来，能改我会改的。” 　　从刚刚苏清泉拦着不让自己进门，到现在苏清泉不让柳絮果将苏清影的书本和笔记给自己，苏红玉百分百可以确认，苏清泉对自己有敌意。 　　但是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得罪苏清泉的事情，他对自己这么防备做什么？难道他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 　　这个念头在苏红玉的脑海之中一闪而逝，很快就被她给压了下去。 　　她觉得不可能，那估计是自己有什么事情做得碍了他的眼了，所以才会这么上赶着来找自己的麻烦。 　　然而苏清泉根本不搭理苏红玉的话茬，他朝着苏红玉摇了摇头，依旧拦着柳絮果不让她去拿东西：“妈，我觉得还是不合适，那些东西姐姐确实是答应过要给我用的，但却没有答应要给堂哥用，这件事情还是要让姐姐自己说了才行，咱们不能轻易的动她东西，要不然等姐姐回来的话估计是要生气的。” 　　柳絮果见苏清泉如此坚持，她略微思考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儿子说得话再理儿，便朝着苏红玉说道：“红玉，我觉得清泉说得也有道理，这样好了，等回头我问问清影，她要是答应把东西借给琪玉，那我就让清泉送过去一趟，你觉得呢？” 　　眼见着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现在就这么被苏清泉给搅和黄了，苏红玉险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满脸遗憾地说道：“这样啊，那行吧，回头我在过来。” 　　说着，苏红玉便起身准备告辞离开，不过临走之前，苏红玉看了苏清泉一眼，忍不住说道：“小泉，我还是觉得咱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咱们是堂姐弟，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在我心里面你跟我的亲弟弟也没有什么差别，要是你有啥不痛快的，一定要跟我说，被这么搞这些阴阳怪气的事儿，听伤感情的。” 　　苏清泉哪里想到自己竟然被苏红玉给教训了一顿，他哼了一声，说道：“你弄错了，我对你没有什么意见，你也不用说这些话来点我，没啥意思。” 　　跟苏红玉他也说不着，而且苏清泉觉得，现在的苏红玉跟过去有很大的不同，跟她掰扯这些有的没的确实没什么意思。 　　柳絮果见苏清泉如此，忍不住说道：“小泉，你跟你姐姐客气一点儿，别摆出这样子让她笑话。” 　　苏清泉翻了个白眼儿，到底没说什么。 　　而苏红玉很快就离开了苏天恩家，只是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因为苏清泉的打岔而这么黄了，苏红玉心中怎么都不痛快，同时暗自给苏清泉记了一笔。 第115章 　　至于苏清泉这边, 他同样觉得苏红玉的所作所为怪怪的，等到人走了之后，他还不忘了跟柳絮果耳提面命, 让她多防备着苏红玉一些。 　　“妈，咱们不说别, 就说姐前脚跟方正堂黄了，后脚她就缠上方正堂了，现在婚都定了，之前她甚至还异想天开让你去做媒人, 你说她能安好心吗？” 　　反正苏清泉觉得防备着苏红玉一些总没错, 见柳絮果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苏清泉怕她不上心, 跟在后头不停地念叨着。 　　柳絮果被苏清泉给念叨烦了，气急败坏地拧着他的耳朵说道：“苏清泉，我看你胆子肥了, 你管好你自己，我用不着你管。” 　　哪怕柳絮果也认同了苏清泉说的话，但是这孩子现在就跟个和尚似的一直在她的耳边碎碎念, 她不烦的吗？ 　　苏清泉：“……” 　　正巧第二天是礼拜天, 苏清泉不用到学校上课, 下午放学之后，他立马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封工。 　　反正最近一段时间，只要有时间苏清泉就往封工跑, 这条路他已经走熟了的, 不过方正业有时候下班比较晚, 苏清泉来了只能在门外守着, 方正业便特意给了他一把钥匙, 让他来了直接可以进门。 　　而苏清泉也是个勤快且有分寸的孩子，自己姐姐姐夫的卧室不去，姐姐的书房不去，搁东西的储藏室不去，就收拾其他他能进出的地方。 　　今儿过来的时候方正业还是没回来，苏清泉将院子简单打理了一下，又把两个水壶给灌满了水，正准备弄点简单晚饭的时候，方正业回来了。 　　见到家里面大门开着，方正业就知道是苏清泉来了——苏清影回来的话一定是会把院门关上的，也只有苏清泉这样子大大咧咧的，才老是想不起来关房门。 　　“小泉。” 　　方正业扬声喊了一句，苏清泉听到方正业的声音，立马从灶房里面跑了出来，见到方正业，他乐颠颠地迎了上来，笑着说道：“姐夫，你回来啦，我刚想擀点面条呢。” 　　方正业摸了摸苏清泉的头：“不那么麻烦，工友给了我点酸菜，今晚上吃酸菜抿须儿吧。” 　　苏清泉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抿须儿也叫抿蝌蚪，这是封城这边儿的特色面食，做法简单，将玉米面和白面儿以一定比例和成不软不硬的面团，然后再用特殊的做抿须儿工具压入开水之中便可以了。① 　　方正业是个做事儿麻利的，他先炒了一锅酸菜臊子，之后又将面调和好，等都准备其了，另一锅里面的水也开了，他将不软不硬的面条放在抿床上，用抿锄这么轻轻一搓，形似蝌蚪的细长面须儿便入了滚开的水中。② 　　等面滚上三五分钟，面能捞出来吃了。 　　苏清泉搬着个小板凳在旁边坐着，一脸羡慕地看着动作麻利的方正业张罗着晚饭，嘴上则说道：“姐夫，你可真厉害，做饭这么难的事情在你手里面咋就那么简单呢？” 　　苏清泉倒也不是不会做饭，只不过他笨手笨脚的，每次做完饭之后，锅台啥的都要收拾好半天才成，柳絮果经常吐槽他说，让他做个饭比自己做饭还要累。 　　所以看到动作麻利的方正业时，苏清泉甭提多羡慕了，他就是想知道，同样都是做饭，怎么方正业就比自己麻利那么多呢？ 　　方正业看了苏清泉一眼，说道：“熟能生巧，做得多了，自然也就熟练了，而且做饭的时候你边做便收拾着，就不会把锅台弄得乱糟糟的。” 　　方正业说着，顺势给苏清泉展示了一下自己总结的小技巧，然后示意他过来试一试。 　　方正业倒是没有什么男孩子不能上锅台的想法，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多学点儿东西总是没错的，苏清泉既然有兴趣，他也不介意教教他。 　　苏清泉果然很感兴趣，有了方正业的指点，他一开始虽然有些笨拙，不过很快便上手了，发现一切果然像是方正业说得那么简单，苏清泉满脸赞叹地说道。 　　“姐夫，还是你有本事，等回头我就给我妈好好瞧瞧，让她也知道知道，不是我太笨了，是之前没有掌握好窍门。” 　　十三岁少年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看到傻呵呵笑着的苏清泉，方正业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吃饭的时候，苏清泉和方正业说起了苏红玉今天到自己家里面来借书借资料的事情，然后还把自己的猜测也说了出来。 　　“姐夫，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苏红玉那个人表现得怪怪的，反正我觉得她挺不对劲儿的，虽然猜不出来为什么，但是不顺着她来总归没错的……姐夫，你说我做的这事儿有没有做错？” 　　眼瞅着苏清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副等着求他表扬的模样，方正业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回答道：“清泉，你做很好，苏红玉那里确实有点问题，你防备着她并没有什么错误。” 　　得了方正业的话肯定之后，苏清泉立马高兴了起来，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的防备没有啥错。 　　他想了想，又将之前的一些事情也说了出来，而方正业这才知道，苏红玉之前还做了那么些事情。 　　“我觉得我这个堂姐很奇怪，过去她也不是这样的人啊，最近这段时间变得特别奇怪……” 　　至于多奇怪，苏清泉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现在的她跟过去的她不一样，如果非要说的话，好像是少了点儿真诚，多了许多的算计，对谁都存着利用之心。 　　过去苏红玉到他们家来的时候，不管说话做事儿都是样样妥帖，虽然苏天赐和李铁兰他们两个做事儿差劲了些，但是他们家人从来都没有把长辈之间的不愉快牵扯到小辈身上去。 　　苏清泉记得，自己的姐姐经常会给苏红玉不少东西，而苏红玉也不是擎等着收东西就成，不管多少，总归是要回一点儿的，虽然东西不多也不贵重，但是大家都能看出来她的心意。 　　最明显的就是过去她到自己家来的时候，不是带着东西过来，就是过来帮他们干干活儿，做做事儿，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态度也很和蔼可亲。 　　但是现在苏红玉很少会到他们家里来，而她每次来，几乎都是有所要求，有时候明明她提出来的要求很过分，但是他们不答应她，她就会哭着跑了，搞得好像是他们欺负她似的。 　　“过去我还觉得我这个堂姐人挺不错的，但是现在看来，过去她的样子应该全都是伪装出来的，现在才是她的真面目，果然歹竹出不了好笋，她这不就本性毕露了？” 　　经过雷大头的事情之后，苏清泉觉得自己成长了许多，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傻不拉几能随便被人骗的家伙了，苏红玉肯定有问题。 　　方正业肯定了苏清泉的猜测，并且让他注意着点苏红玉的动向：“苏红玉应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你多防备着些，以免中了她的圈套。” 　　上一次苏红玉提醒苏清影说她工作间可能会爆炸，方正业特意去了她的工作间，里里外外检查过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的□□，而后他又加强了技术部的安保工作，确认不会有任何可疑人士进入其中，而在技术部食堂工作的那些人，方正业也进行了反复调查，确认他们没有任何的问题。 　　另一边儿，被带到公安部的苏红玉经过几番高强度的审讯之后，却并未发现有什么问题，但是刁爱国却特意过来跟方正业说了苏红玉的问题。 　　“公安部那边儿反复调查过苏红玉，她的社会关系没有任何问题，来往的人员也没有可以人物，但是提及是从哪里得知会发生爆炸的时候，她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负责审讯苏红玉的公安同志经验丰富，通过苏红玉的表情动作之类的分析出来，关于这个问题她是在说谎，可是他们查来查去，除了这一点她的回答有问题之外，其他方面都找不出任何的问题来。 　　“没有证据显示她有问题，所以我们不能长时间拘禁她。” 　　所以关了苏红玉三天之后，他们不得不将她给放了回去，但是她现在还在怀疑名单上，公安部会继续进行调查的。 　　结果苏红玉这才刚刚回去没两天，就又跑到苏清影的家里去了，而且她为什么提出来要苏清影的书本和读书笔记之类的东西？ 　　这是一个很大的疑点，直觉告诉方正业，苏红玉这边儿有问题，她一定是想要借此做些什么。 　　“对了，清影留在家里的东西很多吗？” 　　吃过饭后，洗碗的工作落在了苏清泉的身上，方正业站在他的身边，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苏清泉想了想回答道：“姐姐到封工之后，大部分的东西都搬到这边儿来了，不过还留了一些东西在家里，像是她之前用过的书笔记之类的，另外还有一些照片什么的，都留在家里面。” 　　封工给苏清影的待遇不错，她一个人住一栋小红楼，当时过来住的时候，苏清影将大部分的东西都带过来了，但是家里面还留了一小部分，苏清影用不到，也没来及收拾，便落在家里面了。 　　方正业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这样好了，明天我跟你回去一趟，将清影的东西都拿过来，左右她现在常住在这边儿，东西放在这里的好，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可以过来拿。” 　　苏清泉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同时他觉得方正业这个主意挺不错的，苏红玉看起来像是想要姐姐的东西，那把姐姐东西都送到方正业这边儿，她想要的话从方正业这里拿，以姐夫的智商，肯定不会被苏红玉算计到的。 　　“我觉得这主意挺不错的。” 　　苏清泉兴奋地开口说道，然后仔细跟方正业说了苏清影还留了些什么东西在家里，仔细盘算了一下，她留下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最多的就是之前上学时候的书和笔记了。 　　“我姐当时说，这些东西她带到封工来也用不到，就让我妈收着，回头等我上学的时候可以用。” 　　除了这些课本和笔记之外，还有不少苏清影还没去留学时候喜欢看的书，她也将其留在了家里，说是让苏清泉翻翻看，说不定可以提高一下文艺素养。 　　不过可惜的是，苏清泉显然没这个细胞，苏清影留下的不少书都在他卧室里，但是他翻看的次数却并不多。 　　苏清泉发现，自己之所以喜欢到方正业这里来，之所以喜欢跟他聊天说话，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跟方正业在一起的时候，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平等的存在，他做事儿会跟自己商量，会询问他的意见，而不是一意孤行地做决定。 　　苏清泉这个年纪的小少年，最想要的也就是其他人对他尊重和平等对待，方正业这种态度让他十分喜欢，恨不能常住这里不离开了。 　　吃过晚饭，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方正业便带着苏清泉出去散步消食儿，等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门外站着个熟人。 　　“堂哥，你怎么过来了？” 　　在方正业家门外守着的人是方正堂，此时的他状态看起来有些不太好，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疲态。 　　“正业啊，今晚上我能不能在你这里住一宿？” 　　方正堂尴尬地开口问了一句。 　　今儿许文静从医院里面回来了，她又提起了苏红玉把她一个人丢在医院里跑掉的事情，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苏红玉这人不行，让方正堂换一个老婆。 　　许文静这人怎么说呢，她的性子带着些左劲儿，你要是顺着她来，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多说点儿好听话之类的，许文静兴许也就不像是现在这么作妖了。 　　但是自打上次苏红玉回去之后，便一直都没有跟方正堂联系，而她离开之前还跟自己说了要分开的话，这让方正堂的心里面疙疙瘩瘩的，总觉得到手的媳妇儿就要这么飞了。 　　原本他是想要去找苏红玉的，可是许文静这边儿没人照顾着不行，他还得分神出来照顾许文静。 　　自己没照顾之前，方正堂对许文静的作妖程度还没有清醒地认知，直到他自己亲自去照顾人了，这才发现许文静简直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人，只要他过去了，就要把他使唤得团团转。 　　方正堂上班上了一天本来就累，回去之后还得照顾着许文静，自己还得笨拙地学着收拾家里的事情，这才几天时间，整个人便消瘦了不少。 　　这好不容易许文静出院回家了，刚一进门，就开始跟自己掰扯苏红玉的事情，他实在受不了，就想着到方正业这里躲一躲。 　　倒不是说方正堂在厂子里没朋友，只不过这种事情到底丢人，说给谁都不好听，方正业到底是自己的堂弟，他也能跟他倒倒苦水。 　　见方正业没说话，方正堂又开口问了一句：“正业，我就住一晚上，你看成吗？” 　　方正业倒是没冷酷到将方正堂给赶出去，见他样子实在可怜，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苏清泉也是个有眼色的，瞧着方正堂的样子像是要诉苦，他回去之后便自己跑去洗漱，然后到屋子里去休息了，将空间留给了这堂兄弟二人。 　　没了其他人在，方正堂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对着方正业便大倒苦水。 　　“红玉是个好姑娘，我们都已经订了婚，再有一个月就能结婚了，我妈非得在这个时候让我把婚退了，这不是闹呢吗？” 　　方正堂说着，狠狠地抹了一把脸，面上露出了浓浓的懊恼之色来。 　　“我不明白，明明红玉是个好姑娘，之前她病了，红玉特意过来照顾她，她那样的性子，红玉却半点不嫌弃……” 　　方正堂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的东西，话里话外都是对许文静的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她就一定要针对苏红玉，不肯让他跟苏红玉结婚。 　　“今天她从医院回来，我瞧着她状态不错，原本是想好好跟她聊聊这事儿的，哪知道她又跟我吵起来了……” 　　方正堂对着方正业吐了好多苦水，结果他自己说得口干舌燥，方正业却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给他倒上一杯水罢了。 　　客厅里只有他的抱怨声，却听不到方正业的说话声，方正堂发觉了这一点后，扭头看向了坐在另一旁的方正业。 　　“正业，我说了这么多，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以为方正业多少会说些话安慰安慰自己，结果他一个人跟唱独角戏似的说了一大堆，对方却什么都没有说，这让方正堂觉得哪里怪怪的。 　　然而方正业却将暖水壶放了下来，一脸认真地问道：“那你想听我说些什么？这是你的家事儿，我能给出什么有效的建议？” 　　方正堂：“……”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方正业一句话不说，还是让方正堂觉得有些别扭。 　　方正业自然注意到了方正堂的情绪不对，但是他也没有打算劝说方正堂，结不结婚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情，而且他们一家人怎么说关系也不会淡了，自己若是开口的话，不管怎么说都不合适，而且以许文静那人的性格，若是他牵扯进其中的话，但凡方正堂露出去几句话，她都能跑过来找自己麻烦。 　　他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方正堂：“……” 　　跟人诉苦的时候，若是对方啥话都不说，想诉苦的心思不免也就淡了下来，方正堂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方正堂早早离开去上班了，而方正业和苏清泉简单收拾了一下，方正业借了辆车子，带着苏清泉回了苏清影家。 　　柳絮果今天也没上班，见方正业和苏清泉一起过来，她不免有些奇怪，当听说方正业要将苏清影留在家的东西都带过去的时候，柳絮果瞪了苏清泉一眼。 　　“是不是你跟你姐夫胡说八道了？” 　　要不然好好的方正业怎么会过来拿东西？ 　　苏清泉：“……” 　　他还能说什么？ 　　不过面对方正业这个女婿的时候，柳絮果倒是要客气许多，他要将苏清影的东西都带回封工去，柳絮果就帮着收拾了起来。 　　反正苏红玉以后也是要嫁到封工去的，到时候她想开口借东西的话，也能直接去问苏清影，如此也能省下不小的事情来。 　　书本之类的很快就收拾到了车上，剩下的就是苏清影照片了。 　　她爱漂亮，也喜欢照相，留在家里的照片可是不小，客厅里摆着相框里有不少苏清影的照片，有些是她小时候的，有些则是她在苏国时候照的。 　　苏清影生得漂亮，照出来的照片也好看，柳絮果摆出来的都是她认为很不错的，美人美景相得益彰，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方正业没有多注意那些苏清影少女时期在家照的照片，而是让柳絮果将在苏国时候的照片都交给自己。 　　“这些照片还是让我带回去的好。” 　　之前彭进步曾经和方正业聊过苏清影的问题，而方正业也清楚以苏清影的能力为什么会留在封工，这些照片看着没什么问题，但怕的是有心人士加以利用。 　　而现在苏红玉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那个有心人士。 　　柳絮果觉得方正业似乎有些过度紧张了：“我们家清影当初是公派留学生，是国家出钱让她到苏国留学的，这难道也有问题吗？” 　　方正业如实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小心总是无大错的。” 第116章 　　事关苏清影, 方正业觉得不管怎么小心都不足为过，说他紧张过度也好，说他小题大做也罢, 总之现在多用心一些，哪怕是虚惊一场, 也比后续惹出麻烦来的好。 　　柳絮果想了想，倒是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毕竟方正业说得也有道理，这两年苏国和华国的关系闹得这么僵，清影甚至因为滞留苏国两年, 政审不合格, 没有办法进入这么些照片他们觉得没什么, 但是在其他人眼中, 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对了，我那儿还有一些清影之前从苏国给我带回来的东西，要不然你也一并带走吧。” 　　柳絮果说着, 不等方正业拒绝，就将之前苏清影带回来的不少具有苏国特征的东西都给拿了出来。 　　其实之前苏清影还带回来一些印着苏国标签的衣服，但是标签可以拆下来, 这些倒也不必给方正业带走了。 　　之前苏清泉还觉得没多少东西, 但是现在这么一收拾, 倒是又拿出来不少，他们索性全都装到方正业车上，由他带回封工去。 　　就在他们刚刚将东西收拾好全部装上了车, 苏红玉拎着一包东西过来了,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在院子里面坐着的方正业, 苏红玉面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不过很快便又调整好情绪, 笑着招呼道：“方科长，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堂姐呢？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面对着方正业的时候，苏红玉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仿佛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先前会被抓起来是因为方正业和苏清影的关系，她极为自然地走到方正业跟前，然后将手中拿着的油纸包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自己则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方科长，我原本还打算过两天到你们家去一趟呢，正好今天你来了，这也省得我跑一趟了，昨天我过来想拿堂姐的书和笔记给琪玉的，但是伯母和小权两个人却说要堂姐同意……这样好了，方科长你让我将书和笔记都拿走，回头你回去跟堂姐说一声，我们两个的关系那么好，堂姐应该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 　　听完了苏红玉所说的话之后，方正业抬头朝着对方看了过去，只见苏红玉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方正业摇了摇头，极为干脆地拒绝了苏红玉。 　　“不行，东西是清影的，你想要拿走还要经过清影的同意才成，我无权替她做决定。” 　　见方正业始终不肯松口同意，苏红玉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开口说道：“只是一些书和笔记罢了，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用得着这么防备着吗？还得再三打报告才成……而且我拿走了也不是不还回来了，等到回去之后我让琪玉抄下来，然后再将东西送过来不就成了？” 　　眼见着自己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苏红玉仍旧不放弃，仍旧要借这些东西，方正业直接挑明了说道。 　　“苏红玉同志，这些东西你或许认为自己拿走了没什么关系，但是我们大家已经再三跟你说过了，这些东西要借出去必须经过清影的同意才可以，你之前来过，现在又一直在要求我将东西给你，我很怀疑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要的究竟是书和笔记，还是另外的什么东西？ 　　说着，方正业浑身的气势陡然发生了变化，他目光锐利地看着苏红玉，像是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看个透彻一般。 　　而被方正业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苏红玉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下去了，不过很快她还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苏红玉将头转向了一边儿，避开了方正业的目光，无奈地开口说道。 　　“不过是些书本和笔记罢了，你们偏生看得这么宝贝，甚至还要怀疑我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的我要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似的，我想就算是清影在这里的话，几本书她还是会选择借给我的。” 　　说着，苏红玉像是生气似的，直接站了起来，扭头朝着屋子的方向走了过去，不过走了两步远之后，苏红玉又停了下来，她转头看向了方正业，那张看起来挺讨喜的圆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笑容。 　　“对不起，可能是我过于激动了，只是我觉得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要紧的，而且堂姐把东西放在家里面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拿去过，显然对她来说，这些都已经是无用的东西了，我以为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是可以直接借去的。” 　　说到这里，苏红玉突然勾了勾嘴角，面上露出了几分讥讽之色，模样看起来比先前多了几分攻击性。 　　“不过我想着大约是因为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得罪了堂姐，她就那么记恨上我了，然后流露出的态度让你们觉得我是个不能深交的人，毕竟堂姐都能跟公安部的人说我对她不安好心，让公安部的人把我给抓走……这样的事情堂姐都能做出来，想来对我心生不满已经很久了，所以才想要置我于死地。” 　　只是没等苏红玉将话说完，方正业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苏红玉，你跟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清影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加清楚，你之前做过什么事情需要说出来吗？清影只是合理怀疑而已，并不是故意针对你，毕竟清影的工作特殊，你突然之间跟她说那些话，清影若是不怀疑才奇怪。” 　　面对苏红玉对苏清影的诋毁，方正业寸步不让，他面容严肃地看着对方，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你对清影心生怨怼，觉得她做得事情不对，认为她是在故意针对你，那你现在到这里来是在做什么？跟我说这些话又是因为什么？” 　　苏红玉的手段在方正业看来十分稚嫩可笑，她一边说着苏清影对她心怀怨恨，一边又想要从苏清影这里得到好处，她说出这番话来，不外乎是想要以此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毕竟她都因为苏清影被公安部的人抓走了，他们适当地补偿她不是应该的吗？而且她提出来的要求十分合理，只是借几本书和几个笔记而已，她都这么体贴大度了，他们还能不同意她的要求吗？ 　　不过可惜的是，方正业并不会那么容易地被苏红玉给绕进去，他从来都不觉得上一次他们将苏红玉交给公安部有什么问题，所以也无需补偿她什么。 　　苏红玉哪里想到上辈子那个对她挺照顾的方正业这辈子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眼看着方正业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生出愧疚之类的心思，反而如此咄咄逼人，苏红玉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柳絮果和苏清泉二人从房间里出来了，瞧见苏红玉和方正业之间的态度不对，苏清泉立马站在了方正业的身边——反正他是相信自己的姐夫，方正业不会有错的。 　　柳絮果作为长辈，见苏红玉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就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红玉抹了抹眼泪，委屈巴巴地开口说道：“大伯母，姐夫他太过分了……” 　　说着说着，苏红玉便捂着脸哭了起来，那样子就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柳絮果愣了一下，扭头看向了方正业：“正业，红玉怎么突然哭了？” 　　有事儿说事儿就是了，好端端地哭成这个样子做什么？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方正业对她做了什么似的。 　　方正业又不是哑巴，苏红玉只是哭，一句话都不说，而他则把发生了什么事情给说了出来，末了，方正业说了一句。 　　“妈，苏红玉同志过去也是这个样子的吗？还是她以为自己是个女同志，只要哭一下，其他人就得让着她？” 　　柳絮果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这孩子过去也不是这个样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红玉，你能不能别哭了？有话就好好说，你一直哭着算是怎么回事儿？” 　　苏红玉：“……” 　　她现在是哭还是不哭好呢？ 　　苏清泉撇了撇嘴巴，没好气地说道：“又不是小孩子了，一直哭个不停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 　　原本的计策就这么失去了效用，苏红玉觉得自己要是继续待下去，非得要被他们给气死了不行，她一抹眼泪，哭着说道：“你们都欺负我，我再也不理你们了……” 　　说着，苏红玉便捂着脸跑了出去。 　　方正业和苏清泉二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可是柳絮果却觉得极为尴尬。 　　她看着方正业，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正业，对不起啊，红玉往常不是这个样子的……” 　　今天与苏红玉一个照面，方正业就感觉出来了，她是有所图谋，借笔记之类的只是借口，她应该是为了得到某样东西，否则的话，正常人在对方再三拒绝的情况下，是不会上赶着来找人要东西的。 　　“妈，这件事情跟您没有关系，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一句，苏红玉现在目的不纯，公安部那边儿正在调查她，为了以防万一，你们还是远着她一些。” 　　柳絮果愣住了：“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应该不会的吧？”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的调查结果出来前，无论怎么防备都不足为过，妈，清影身边有我，如果真有人想要针对清影，针对封工的话，是有可能从你们这里下手的。” 　　他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了，柳絮果自然会提高警惕的。 第117章 　　却说另一头, 苏红玉在方正业那里吃了亏，回家的时候脸恨不能耷拉到地上去，正巧她回去的时候李铁兰在院子里洗衣服, 瞧见苏红玉进来，李铁兰便朝着她喊了一句：“红玉, 过来帮把手。” 　　然而苏红玉刚刚吃了瘪，此时心里正是不痛快的时候，而李铁兰却没个眉眼高低，还叫自己去干活儿, 她心中憋气, 忍不住怼了回去：“我累了, 想休息会儿。” 　　说着, 苏红玉径直回了房间，将房门一锁，便趴在床上捶打起了枕头来。 　　重生回来之后, 虽然她成功地跟方正堂在一起了，上辈子那糟心的人生她不会再经历了，可是这个时代限制太多, 就算她有超过这个时代的很多记忆, 都没有办法做些什么。 　　最让苏红玉受不了的, 还是方正业对待自己的态度，明明上辈子的时候，她跟方正业相亲之后, 对方对待她的态度挺不错的, 可是这辈子自打他娶了苏清影后, 一切好像都变了。 　　先前在苏天恩家的时候, 方正业对待自己的时候咄咄逼人, 那样子像是要将她给吃了似的，甭提多吓人了。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跟她一个女同志这么斤斤计较，若是说这其中没有其他人的缘故，苏红玉是不相信的。 　　此时的苏红玉不知怎么的，就是钻进了牛角尖里面，认定了苏清影和苏清泉他们在方正业的面前胡说八道败坏她的名声，否则的话方正业不会对她如此的…… 　　门外传来李铁兰骂骂咧咧的声音，苏红玉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将她的声音全都挡在了外面。 　　不过很快苏红玉又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方正业和方正堂两个人是堂兄弟，现在方正业看自己的时候完全是拿着有色眼镜瞧的，他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有问题，那等回头他到方正堂的跟前会不会说三道四的？ 　　虽然之前苏红玉跟方正堂说过分开的事情，但她那是在拿乔，钓着方正堂的，好让对方知道，她可不是那种非得上赶着他嫁的女人，如此一来的话，以后自己过了门，方正堂也会好好珍惜自己。 　　可如果方正业到方正堂的跟前说些有的没的，那方正堂就被方正业迷惑了，想跟自己分开可怎么办？ 　　苏清影的事情暂且先放到一边儿去，有了到苏国留学的经历，这就是她身上抹不掉的黑点儿，甭看现在封工将她捧得高高的，谁见了她都要称呼一声苏工。 　　但是苏红玉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再过不了多久，等到运动开始了，像是苏清影这样子的人首当其冲，头一个要被清算的就是她。 　　往后的日子还长呢，且看他们那一家人能嚣张到什么时候，等到他们败落下去之后，自己再一笔一笔的讨回来也就是了。 　　这么想着苏红玉的心情好了许多，她打开衣柜，将自己的衣服拿了出来放在身上比比画画，很快便挑出了合适的衣服换上，之后又偷偷地往嘴上抹了一些口红——这口红还是苏清影丛苏国回来的时候带给她的。 　　将口红一抹，苏红玉看着镜中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子，嘴角微微勾起，面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之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李铁兰正在院子里摔摔打打地洗衣服，听到开门声之后，她抬头朝着苏红玉看了过去，当瞧见苏红玉一副要出门的模样之后，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开口问道。 　　“红玉，眼瞅着就要到做午饭的时候了，你现在又要往哪儿跑？” 　　苏红玉整了整自己的头发，然后朝着李铁兰笑了笑，细声细气地说道：“我中午不在家吃了，现在我要到封工那边儿去。” 　　眼瞅着李铁兰怒气勃发，苏红玉轻描淡写地说道：“妈，许伯母已经出院了，于情于理我都要过去瞧瞧，毕竟我们已经订婚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李铁兰一口气堵在嗓子里面，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瞧着苏红玉那笑意盈盈的模样，她心里憋屈得厉害。 　　“走走走，看到你这样子我就够了，真是的，果然女大不中留，养个女儿就是给别人家养的。” 　　就像是苏红玉曾经说过的那样，方正堂是她所能够到的最好的婚事，甭看李铁兰一直唧唧歪歪的，觉得苏红玉应该端着些，拿拿乔，可实际上她自己也挺看重这门婚事的，要是婚事儿真黄了，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苏红玉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面对李铁兰的时候，才能这么硬气地说出要到封工的话来。 　　眼瞅着苏红玉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李铁兰还是没憋住，气呼呼地开口说道：“这丫头，谈了个对象心都野了。” 　　正巧院子里不止是又李铁兰一个人在忙活，听到她的话后，同院住着的李大娘乐乐呵呵地说道：“铁兰啊，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红玉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你一直将她圈在家里面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现在她正是跟对象热乎的时候，恨不能一天都腻歪在一起，等结婚之后保管不会像是现在这模样了。” 　　李大娘看得分明，这男男女女处对象的时候也就是正处着的那会儿最黏糊，等过了那段时间之后他们就会恢复到正常状态了，结婚时间长一点说不得还会腻歪了跟对方一直处着。 　　大家谁不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苏红玉平时挺勤快一姑娘，下班在家的时候，家里家外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她在忙活，这也就是因为谈了对象才有些懈怠了，李铁兰帮着干点活就是了，倒也不必这么计较。 　　李铁兰本来想要拉个人跟她一起吐槽闺女的，结果现在却被人说教了一番，李铁兰心中更加憋屈，可是对着李大娘也不好说什么别的，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这话题就算是切过去了。 　　虽说今天是礼拜天，但是苏天恩还是到厂子去上班了，最近厂里面的工作比往常忙了许多，苏天恩本就是负责生产这块儿的，自然得多盯着一些。 　　不过星期天比平日里倒是要稍微清闲一点，加上苏清泉去了封工，家里就只有柳絮果一个人在，苏天恩中午下班之后便回了家里，准备陪着柳絮果一起吃饭。 　　结果等到苏天恩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家里除了柳絮果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人，瞧见方正业来了，苏天恩倒是觉得有些意外。 　　“正业，你怎么过来了？” 　　苏天恩回来的时候正是饭点，柳絮果将饭菜端上了桌子，大家便坐下来准备吃饭，苏天恩于是便开口问了一句。 　　方正业说道：“我今天过来是来拿清影东西的，之前我听清泉说，苏红玉过来想拿清影的书和笔记。” 　　这是昨天柳絮果也跟苏天恩说了，他跟柳絮果的看法一样，这书本和笔记苏清影都不用了，苏红玉借去也不妨事儿的，方正业现在来搞这一出，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大约是看出苏天恩在想些什么，方正业便将自己之前对苏红玉的一些怀疑说了出来。 　　“爸，现在清影手头的项目很重要，一些人盯上了她，而且最近封工出了不少的事情，所以不管多小心都不足为过。” 　　苏红玉是苏天恩的亲侄女，再加上过去那丫头表现得一直都很好，所以苏天恩也无法将方正业口中那个别有用心的姑娘和苏红玉联系到一起。 　　“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苏天恩踌躇了半晌后，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至少目前看来，这其并无什么误会。” 　　方正业的表情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苏天恩倒是也不至于怀疑他，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开扣说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些人是好日子过够了不成？” 　　方正业便问苏天恩出了什么事情，苏天恩也没瞒着方正业，将事情告诉了他。 　　原来是上一次天安和方正业说过的，厂子里生产线的失误率提高了许多，由原本的百分之十变成了百分之二十，出现了很多的残次品，最近他们从眼镜请来的技术人员对机器进行了排查，确认机器并没有出现问题，失误率变大，是人为因素。 　　之前苏天恩就怀疑这一点，他便特意留了个心眼儿，着重观察几个怀疑对象，等到燕京来的技术员确认了机器并无故障后，那个幕后黑手也随之浮出水面。 　　“那些残次品也并非全都是不能补救的，有很多残次品最后会重新变为生产原料，但是后来我们到仓库里去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少了许多的残次品。” 　　这次的事情可不算小，他们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发现厂子里有一个副厂长和手下人联合起来，故意制造出残次品来，然后将这些残次品销往黑市，以此来牟利。 　　那个副厂长有些背景，原本纺织厂的厂长是想要将这件事情压在场子内部解决，以免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是苏天恩与其他几个副厂长一起联合起来，将这事儿捅到了上头去。 　　最近这段日子，公安部的人过来彻查这件事情，再加上现在已经进入看销售旺季，纺织厂的工作量比之前大了许多，所以苏天恩也比之前忙了起来。 　　跟那个副厂长沆瀣一气的几个人是车间里的技术工，他们负责机器的运转，自打纺织厂成立，他们便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可以说是厂子里的元老。 　　查到他们身上的时候，苏天恩只觉得异常荒谬，很难相信他们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要知道距离新华夏成立也不过才十几年的时间，那几个技术工可都是经历过过去艰苦生活的人，他们应该知道现在的好生活来之不易。 　　他们厂子里的一切全都是国家所有，而他们努力工作也是为了国家创造效益，这些人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将国家的利益于不顾？ 　　“好日子才过几天他们就成这个样子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和过去那些资本家，地主老财有什么区别？” 　　说着说着，苏天恩的情绪便有些激动了起来——要知道那几个被抓起来的人里有两个是他之前十分信任的，而且他也很看好那两个人，觉得他们的人品值得相信，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眼见着苏天恩情绪激动得有些不能控制自己，柳絮果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开口说道。 　　“老苏差不多行了，正业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跟他说这些干嘛？一样米养百样人，咱们可以为了国家鞠躬尽瘁，自然有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掏国家的墙角，这不是挺正常的？你觉得不舒服，那只能说你之前看走了眼，以后多上心一些也就是了。” 　　方正业也跟着说道：“财帛动人心，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便什么东西都能背弃，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爸你不必因为他们生气，不值得的。” 　　经过柳絮果和方正业的劝解，苏天恩的情绪好了许多，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将话题重新绕到了苏红玉的身上。 　　“红玉那丫头过去还是挺不错的，或许她也是被人迷了心窍，一时间想左了，你放心吧，我和你妈会防备着她的。” 　　说到这里，苏天恩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又说道：“不过红玉那丫头和你堂哥已经订婚了，这件事情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吗？”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公安部那边调查过苏红玉了，暂且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不过我们还是多小心着一些为妙。” 　　“至于我堂哥那边儿，我现在空口白牙也不好去说什么，更何况我堂哥他们未必会听我的，我也没有必要去触霉头。” 　　方正业说得有道理，苏天恩点了点头，倒是没有继续询问下去了。 　　吃过饭后，方正业便准备回去了，苏清泉闹着要跟他一起回去，结果却被柳絮果给拦下来了。 　　“行了，昨晚上你去一趟我就不说你什么了，玩了一晚上你的心还没收回来吗？是不是想住在你姐夫家不回来了？也不看看你考的那成绩，要是让你姐知道了，她能轻饶得了你。” 　　苏清泉：“……” 　　柳絮果不提成绩还好，一提成绩，苏清泉立马蔫吧了下来，他的头低低地垂着，有气无力地说道。 　　“姐夫，那我现在得在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等下个礼拜我到你那儿去。” 　　方正业笑着点了点头，驱车离开了苏天恩家。 　　“彭国英，终于让我抓到你了，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亲手把你男人害得进了监狱，你自己倒在这里潇洒快活起来了，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形容枯稿的妇人朝着彭国英扑了过去，像是枯木似的爪子朝着她脸上挠下去，这一把若是抓实在了，彭国英的脸非得给对方挠烂了不可。 　　彭国英被对方的模样吓了一跳，噔噔噔地往后退了几步，她神情慌乱地看向了对方，开口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没有……” 　　然而那人却不依不饶，还想冲上来抓彭国英的脸，不过很快医院里的保卫便过来了，拦住了那个冲上来想伤害彭国英的妇人。 　　此时他们就在医院三楼的诊室外面，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尤其是那个妇人被拦住之后没办法动手，嘴里面不干不净地朝着彭国英破口大骂了起来。 　　她骂人的话十分难听，各种各样不堪入耳的声音在楼道内回荡着，这一层住院的病人听到动静全都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诊室门口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看到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之后，那个妇人便越发来劲儿，她抬起手来指着彭国英，尖利的嗓门在整个楼道里回荡着。 　　“大家都来瞧瞧都来看看，就是这个蛇蝎妇人，她跟我儿子结婚之后，还跟外面的野男人拉拉扯扯，被我儿子发现了，她却倒打一耙，把我儿子送进监狱里面去了，你们都来看哪！她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在医院里面上班？” 　　这个朝着彭国英大吼大叫的女人是侯耀明的母亲，彭国英压根没想到，就在自己回到医院上班的头一天，这人就能找到医院里面来，甚至还在这里颠倒黑白地污蔑自己。 　　听到对方用各种各样不堪的言语辱骂自己，彭国英忍不住朝着对方喊道：“侯大娘，你何必说这些话来侮辱我？侯耀民为什么会被抓起来，你我二人心知肚明，他蹲监狱跟我有什么关系？” 　　彭国英不说话还好，她一开口，侯大娘便抬起手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人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敢说不是你亲自把他送进监狱里去的？我就没见过天底下有比你更加恶毒的婆娘，自己的男人犯了什么事你私底下不能说？非得让公安抓他？你的心肠怎么就这么狠毒，我们老侯家就他那么一根独苗苗，你害他住了监狱，我绝对饶不了你。” 　　侯大娘一直在胡搅蛮缠边说边骂人，而彭国英一个小姑娘哪里是她的对手？说话的声音压不下去对方不说，反而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围观的人听到那老婆子的片面之词，抬起手来对着彭国英指指点点，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一张俏脸青青白白，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她不说话，倒是正好让侯大娘发挥，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冲过了保卫的禁锢，径直朝着彭国英冲了过来。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彭国英就算是想闪都闪不开，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侯大娘冲到自己面前，抬手就朝着她的脸扇了过来。 　　彭国英的大脑一片空白，以为自己会结结实实挨上这一下，她吓得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隔了好长时间都没落到自己的脸上。 　　彭国英睁开了眼睛，呆呆地看向了前方，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挡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要对她动手的侯大娘。 　　侯大娘被对方反剪着双手不能动弹，嘴里不依不饶地大骂起来。 　　“彭国英，我说的话果然没错，你就是在外面勾搭上了人……这奸夫不就来救你了？我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碰上你这么一个恶毒婆娘！” 　　彭国英急忙辩解道：“侯大娘，你别胡说……” 第118章 　　只是彭国英的声音就跟蚊子哼哼似的, 又哪里能抵得过侯大娘的叫喊声，还没等她说完，侯大娘便直接将她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不是你的姘头能过来救你,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我就知道我儿子是被冤枉的, 就是你想要跟自己的姘头双宿双栖才要祸害我儿子，大家快来瞧快来看哪，就这个护士，就是这个叫彭国英的护士, 你们都来瞧瞧她是什么东西……” 　　“这位女同志, 你可知道随意污蔑他人名声也是犯法的？” 　　拦住侯大娘的人正是方正业, 先前从苏天恩家准备回去的时候, 他想到有些事情要办，便特意来了市医院这边。 　　上到三楼的时候，方正业听到这边闹哄哄的, 其中还提到了彭国英的名字，他留了个心眼，特意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结果刚到跟前, 便看到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要对彭国英下手, 方正业想也不想地拦在了对方面前，将这个要动手的女人控制住了。 　　从女人对彭国英的咒骂声中，方正也知道了她的身份——面前的这个女人正是侯耀民的母亲, 也是彭国英的前婆婆, 想来是因为彭国英把侯耀民送进了监狱里, 这人气不过, 所以才要来找彭国英的麻烦。 　　不过眼见着她越说越不像话, 甚至把自己和彭国英牵连到一起，说些有的没的，而周围的人显然也被侯大娘给带偏了，议论的都是彭国英。 　　方正业提高了声音，也不跟侯大娘掰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直接就将侯耀民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位女同志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侯耀民会被公安机关抓住，是因为他犯了投机倒把罪，而且他在与彭国英同志婚姻存续期间，侯耀民与其他的女同志来往密切，甚至还对彭国英同志动手，这都是在公安机关那边有据可查的，你若是不服气，完全可以到公安机关去为你儿子鸣不平，你之所以来找彭国英同志，不过是因为觉得她年纪小好拿捏，想要利用舆论来逼迫她罢了。” 　　与气急败坏，嘶声力竭嘶喊着诬蔑彭国英的侯大娘不同，方正业从头至尾都十分冷静，他中气十足地将侯耀民所做的事情公之于众，态度坦坦荡荡，围观那些人很快便相信了方正业的话。 　　而这个时候方正业朝着不远处站着的那两个保卫点了点头，扬声说道。 　　“劳烦两位大哥到公安局报个案，这位女同志蓄意破坏他人名声，并且意图扰乱医院正常运行，影响病人诊治，这件事情需要公安局的同志过来处理。” 　　得了方正业的话之后，保卫很快便跑去公安局报案，而之前还猖狂无比的侯大娘此时却突然委顿了下来，她急急忙忙地开口讨饶，气势比之前弱了不是一点半点。 　　“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叫公安局的人来……” 　　自打儿子被抓走了之后，侯大娘对穿着制服的大盖帽们都有心理阴影了，她之所以会跑来闹事儿，也是为了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怒之意罢了，同时又觉得自己的儿子被抓进监狱里面去了，就算以后出来，有这么一个污点在，他这辈子估计甭想娶媳妇儿了。 　　把彭国英的名声搞臭搞烂了，那么以后彭国英就绝对嫁不出去，到时候自己再好声好气哄一哄彭国英，她不就能回来给自己儿子继续做媳妇儿了吗？ 　　侯大娘和彭国英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对这个小姑娘的性格还是十分了解的，她自认为自己可以拿捏住彭国英，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结果之前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现在却突然杀出来个程咬金坏了事儿，侯大娘不想自己被公安局的人抓去，便连连讨饶，想让对方放过自己。 　　然而方正业却并没有松开对方的意思，他盯着连连讨饶的侯大娘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 　　“这位同志，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知晓彭国英同志今天过来上班的？” 　　要知道先前跟侯耀民离婚了之后，彭国英的情绪一直都不高，所以彭进步和林静二人为她请了个长假，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 　　就连方正业都不知道彭国英已经回来上班了，这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侯大娘这人为了自己能脱身，什么话都能往外说，听到方正业问话之后，她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是一个叫方琴琴的女医生说的。” 　　刚刚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彭国英听到方琴琴的名字之后，失声说道：“她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回来了？” 　　彭国英确实不是什么聪明人，要不是如此的话，先前她也不会被侯耀民骗得团团转了，但是就算如何不聪明，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她好歹也长了一些脑子。 　　方琴琴是谁彭国英能不知道吗？她为什么会告诉侯大娘自己过来上班了？不过是因为认准了侯大娘的脾气，知道若是侯大娘知晓她来上班，一定会找自己麻烦的，所以才会蓄意泄露自己的事情。 　　想通了这一点后，方琴琴绕到了侯大娘的面前，提高了声音对她说道。 　　“侯大娘，你恐怕还不知道那个叫方琴琴的女医生是谁吧，我现在就告诉你。” 　　彭国英真得受够了，如果是之前的话，自己未必会将方琴琴推到风口浪尖上，毕竟她认为做错事情的人是侯耀民，是侯耀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方琴琴说不定也像她一样是被侯耀民给骗了的。 　　然而方琴琴将自己行踪泄露给侯大娘的事情，却让彭国英确认了一件事情，方琴琴和侯耀民二人完全是狼狈为奸，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受害者，那么自己也没有必要为方琴琴隐瞒了。 　　“我跟侯耀民之所以走到如今这一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方琴琴的缘故，她就是那个在我和侯耀民婚姻还存续的时候与他勾勾搭搭的女医生，要不是因为方琴琴的话，我也不会和侯耀民离婚，而侯耀民之前会对我动手，也是因为我发现了他和方琴琴之间的苟且。” 　　围观的那些病人们，完全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看个戏，就听到了这么一波三折的故事，众人一时间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侯大娘显然并不知道给自己通风报信的人是跟自己儿子有一腿的女人，听到彭国英的话之后，她顿时呆在了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会这样？ 　　事情到了现在差不多已经尘埃落定了，原本躲在科室里的医生和护士走了出来，安排病人们回病房去，其中科室主任来到了彭国英的面前，看她面色不好，主任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彭啊，我再给你两天假，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你现在这样的状态，也不合适过来上班。” 　　这才上班第一天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来，谁知道后续还能整出什么事情？科室主任的意思很明显，让彭国英先将自己家里的事情都解决干净了再回来上班。 　　彭国英原本还想辩解些什么的，但是张了张嘴巴之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她的不对，她确实不好说什么。 　　好在没多长时间去报公安的，保卫就回来了，跟宝贝一起回来的，还有公安局的同志，因为证据确凿的缘故，侯大娘被公安局的人给带走了。 　　彭国英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方正叶正好要回封工去，便让彭国英跟自己一起，不过在临走之前方正业还是先去将自己的事情给办了。 　　“方科长谢谢你，今天你又救了我一次，要不是你的话，我还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呢。” 　　方正业要去办事情，便先让彭国英到车上去等着自己，等到他办事回来之后，刚刚坐上驾驶位，彭国英便扭头看向了方正业，轻声朝着他到了声谢。 　　今天的事情确实要感谢方正业，如果不是因为方正业拦住了侯大娘，并且将侯耀民所做的事情说了出来，将场子给镇住了，彭国英完全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不客气，我也是正好路过，看到你被人为难，我总不能袖手旁观，毕竟我与彭厂长的关系还不错。” 　　方正业的意思很明显，他之所以会帮彭国英，便是因为看在彭厂长的面子上，并没什么其他的想法，而彭国英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勉强扯了扯嘴角，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开车回封工的路上，彭国英的情绪一直都不大好，整个人看起来蔫巴巴的，方正业作为一个男同志，倒是不好劝她些什么。 　　最后还是彭国英先开口了。 　　“方科长，我这个人是不是非常糟糕？我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今天的事情也是如此，明明自己是有理的那方，可是对方的连番攻击却堵得彭国英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因为方正业赶到帮了自己，她可以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自己绝对会被侯大娘泼了一盆又一盆的污污水，哪怕科室里面的医生护士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外头的那些病人们听了侯大娘的话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呢。 　　原本彭国英还觉得自己是个挺不错的人，可是在最近连番打击下，她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此时的彭国英便是处在一种十分茫然的状态之中，她需要有人安抚她的情绪，告诉她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其实很好很好的…… 　　在彭国英的话音落下之后，方正业却并未开口，车厢里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氛围之中，彭国英以为方正业不跟自己说话，是因为她也觉得自己很糟糕，这让彭国英的情绪变得更加低落起来。 　　“方科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非常糟糕的人？所以才不想跟我说话……” 　　不过这一次还没等彭国英将话说完，方正业便开口打断了彭国英的话。 　　“国英我觉得你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了，我跟你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熟悉，我们的生活也没有多少的交织点，你想要得到我的认同并没有什么意义。” 　　“你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非常糟糕，那需要和你十分熟悉的人告知你才可以，我的话并没有多少的意义，更何况我确实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 　　方正业的话让彭国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动作僵硬地扭头朝着车窗外看了过去，脑子里空空落落的。 　　是啊，她问方正业这些话又有什么意思呢？ 第119章 　　从市医院到封工也没有多长时间, 仿佛不过是一个恍惚，车子就已经停在了自家那栋小红楼外。 　　今天是周日，除了彭国富要加班之外, 彭进步和林静二人都没有去上班，二人一个在院子里洗衣服, 一个在打理自己的种的花，听到车子的声音之后，二人齐齐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着门外看了过去。 　　隔着一层车窗, 彭国英看到院子里站着的父母二人, 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许胆怯之意, 一时间她甚至都不敢从车上下去。 　　“方科长, 我能到你家里面去坐一坐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突然便对着方正业提出这么个要求来，话一出口, 她就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但是刚刚在医院经过那一场掰扯之后，彭国英觉得身心俱疲, 回去之后可能还会面对父母带着浓浓关心之意的询问…… 　　彭国英知道父母对她是真心实意地关心, 但是太过浓烈的关切, 会让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只想一个人待着, 好好冷静一下…… 　　听到彭国英的话之后, 方正业回头看了她一眼, 见彭国英满脸恳切地看着自己, 他想了想, 回答道：“国英，这不合适。” 　　彭国英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方正业，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他会说不合适呢？ 　　方正业继续解释道：“我之所以会帮你，完全是看在彭厂长的面子上，其实真论起来，我们两人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陌生。” 　　“我能理解你刚刚经历了糟心事情想要逃避，但这种时候，你应该找的是能理解你，关心你，并且可以精准安慰你的人，而我显然并不是那样的人。” 　　方正业的话让彭国英陷入了长久地沉默之中，最后她没有再说什么，推开车门走了下去，而方正业倒是也没有直接驱车离开，而是在彭国英下车之后，也跟着一起下去了。 　　“英子，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瞧见从方正业车上下来的彭国英，林静急忙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快步走了过来，拉着彭国英的手便询问了起来。 　　自家闺女今天才刚刚到医院上班，按理说这个点儿她不应该回来的，怎么现在突然跟着方正业一起回来了？ 　　林静相信方正业的人品，自然是知道他们两人不会有什么，不过瞧着彭国英的模样，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林静不免着急了起来，在外面她也不好询问，便朝着彭进步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拉着彭国英回房间去了。 　　彭进步明白了林静的意思，他扭头看向了已经进了院子的方正业，不动声色地问道：“正业，你今儿去市里面干嘛了？” 　　方正业笑了笑，说道：“去岳父岳母家了，清影有些东西留在家里，我去帮她取回来，回来的时候又绕到市医院里买了些东西。” 　　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和彭国英一起回来。 　　知道彭进步应该是想要询问自己彭国英的事情，方正业也没瞒着，如实地将在市医院里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如此，那人闹腾得太厉害了，国英的工作也受到了影响，在这件事情解决之前，她应该不太方便回去上班。” 　　方正业并没有说要帮彭国英解决这件事情，毕竟她有父母有兄长，无论如何，这件事儿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插手。 　　彭进步原本以为将侯耀民送进监狱里去后，他们家的事情就算是解决了，但是他没有想到，侯耀民的母亲竟然会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明明是她儿子做得孽，她不思悔改也就算了，居然还去找自己闺女的麻烦。 　　“真是岂有此理！” 　　饶是彭进步这样的好性儿，也被厚颜无耻的侯家人气得大骂了一句。 　　“彭厂长，我能问一下，那案子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吗？” 　　虽然有刁爱党的关系在，但是公事儿是公事儿，方正业是封工的保卫科长，负责的是封工这一亩三分地儿的事情，所以他并未过多询问案子的进程，不过这次彭国英的事情，方正业觉得这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事实上侯耀民的母亲之所以会知道国英去上班儿，是因为侯耀民的情妇方琴琴通知的，我记得，方琴琴和一个叫赵萱萱的姑娘关系不错，前段时间我遇见国英的时候，她就是在被赵萱萱辖制着。” 　　赵萱萱可是赵书记的女儿，上一次照面，方正业对她的印象并不太好，尤其经过刁爱党的调查，赵萱萱可能牵扯到暗杀刁爱国的事件里，方正业便更加肯定这人跟之前的案子可能有所联系。 　　方琴琴与赵萱萱的关系不错，而侯母又是方琴琴特意找来对付彭国英的…… 　　这一切看起来好像完全都是巧合，但是方正业却莫名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其牵引了起来。 　　彭国英并不只是彭国英，她是彭进步的女儿，而这起案子之所以会被揭露出来，有很大一部的原因是因为彭进步的缘故。 　　“刁部长说已经调查出眉目了，现在正在收尾阶段，具体的内容我并不太清楚。” 　　涉及到公安部的事情，彭进步知道的也不多，但是从与方正业的谈话之中，他隐约明白了方正业透露出来的意思。 　　彭国英之前请了那么长时间的假，一去上班就遭遇这样的事情，这由不得彭进步不多想。 　　“正业，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的话，英子那孩子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彭进步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诚挚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方正业笑了笑，回答道：“彭厂长，您太客气了，我退伍回来后，您对我照顾良多，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更何况国英对我来说就跟亲妹妹一样，看到她受委屈，我哪里能不帮忙？” 　　简单地与彭进步交流了一番后，方正业并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便开车离开了。 　　而彭进步看着方正业离去的方向，许久之后，方才转身回了客厅。 　　他回去的时候，林静和彭国英都不在楼下，听动静应该是在楼上的房间里，彭进步想了想，也没有上楼去，他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神情有些木木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功夫，林静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的脸色也不怎么太好，见到彭进步在沙发上坐着，林静也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老彭，英子说她不想去市医院上班了。” 　　刚刚林静将彭国英带回来之后，一直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彭国英却始终都不肯回答，被自己问得急了，彭国英就说她不想去市医院上班了。 　　“妈，你别问了，我累了，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大约是被问得烦了，彭国英借口说自己要休息人，让林静离开了她的房间，等到林静出来之后，彭国英干脆直接从里面将房门给反锁了起来。 　　这段时间彭国英的情绪明明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冷不丁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让林静如何能不着急？ 　　只是彭国英明显是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林静也不好继续问下去，她心神不宁地从楼上下来，把彭国英不想上班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先前瞧着她还好好的，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怎么现在突然就不想去上班了？” 　　要知道这个年代人们推崇得是劳动最光荣，大家都以自己的工作骄傲，有一份体面的工作，那身份地位截然不同了，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基本上不会有人说自己不想上班之类的话，彭国英突然这么说，林静如何能不担心？ 　　刚刚和方正业交谈过的彭进步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也没瞒着林静，将侯耀民的母亲去医院闹事儿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正业的意思，当时的情况还挺糟糕的。” 　　彭国英到底还只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罢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挺爱面子的，被人在自己的工作单位那么大闹了一番，她哪里能受得了？ 　　林静闻言，立马明白了为什么彭国英不肯去医院了，她用力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气急败坏地说道：“侯家人简直欺人太甚，他们先前那么对待英子，我都没有去找他们算账，结果他们倒是得寸进尺了！” 　　之前林静和彭进步是觉得，孩子的事情不要牵扯到双方家长，把侯耀民送进监狱，再让女儿和对方离婚，这件事情就算是彻底翻篇儿了。 　　而之后侯家人一直没来找他们麻烦，林静还以为侯家的人是知道自己做得不是人事儿，觉得愧疚不好意思，所以才老老实实没整什么幺蛾子，结果他们不是不整幺蛾子，感情是因为他们家在封工里，侯家人不好找麻烦，所以才特意等彭国英落单了之后欺负她？ 　　林静越想越觉得生气，嚷嚷着要去找侯家人算账，结果却被彭进步给拦了下来。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侯家人说不定也是被人给利用的，至于英子那边儿，应该也是被牵连到了。” 　　彭国英在市医院上班，虽然工作待遇什么的都不错，但她一个小姑娘，过去被养得太单纯了，估计一个人在外面也难熬得很，加上这次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她以后在市医院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了。 　　正好这一次彭国英也不想去市医院了，彭进步想了想，便跟林静商量着，是不是把彭国英从市医院弄回到封工附属医院这边儿。 　　这件事情也不难，要知道现在的工作基本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如果双方愿意的话，是可以调换工作的，彭国英在市医院有编制，只要找封工附属医院的护士换个工作就成。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林静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等明儿个英子冷静下来我们再跟她提一提。” 　　彭进步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不过他瞧着林静愁眉不展的样子，突然开口说道：“你先前不是说再不管她了吗？现在她遇到事情了，你倒是比谁都要着急。” 　　林静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气头上的话你也当真，她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十月怀胎，从个小粉团子养到这么大，我生气她不争气，但是看她受罪，我还能真不管她不成？” 　　当初彭国英一意孤行地要嫁给侯耀民的事情确实伤到了林静，之后那么长时间，林静心里面也一直憋着一股气儿，不愿意搭理彭国英。 　　但她生气归生气，之所以不搭理彭国英，也是因为觉得彭国英嫁过去日子过得应该不错，就算没父母管着，只要她日子过得好也就行了。 　　但是对于父母来说，女儿若是真遭了罪，他们又哪里能袖手旁观？ 　　儿女或许可以因为某些原因记恨父母，硬咬着牙不肯跟父母低头认错，但是对于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来说，对着自己的儿女哪里可能一直记恨着？甭管之前说得再狠再绝情，看他们过得不好，不就又颠颠地上去帮忙了。 　　“行了，你就是老鸹笑话猪黑，说我放心不下她，你不也是一样放心不下？” 　　彭进步苦笑一声，夫妻两个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另一边儿，苏红玉害怕方正业跑到方正堂跟前说些有的没的祸害他们两个的感情，便匆匆忙忙地坐车来到了封工。 　　只是她快到方正堂家门口的时候，苏红玉发热的大脑冷静了下来，想到自己就这么急吼吼地跑过来了，要是让方正堂看见了，说不得还会以为她是一门心思扒着他，要是他再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苏红玉犹犹豫豫的时候，正巧方正堂从食堂打饭回来，老远就看到了苏红玉，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当发现真是苏红玉的时候，方正堂眼睛一亮，拎着饭盒就朝着苏红玉跑了过来。 　　“红玉，你怎么来了？” 　　苏红玉原本还犹犹豫豫的，不过当方正堂真跑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放下了那些矜持，微笑地看向了对方：“算算时间，我觉得伯母应该出院了，所以想着过来探望一下。” 　　来之前苏红玉其实也给自己想好了借口，她说着，将之前从供销社买的麦乳精拿了出来，朝着方正堂的手中递了过去。 　　“正堂，我刚刚还想着 自己该不该进去呢，不过伯母她对我意见很大，我觉得如果她见到我的话，估计不会高兴的，所以我还是不进去了，这礼物你帮我带进去吧，顺便帮我跟伯母说一声，恭喜她出院了。” 　　苏红玉的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方正堂看着面前温柔体贴的苏红玉，再想想自己歇斯底里的老娘，两人的对比反差越来越强烈了。 　　苏红玉多好一个姑娘，之前许文静都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苏红玉还不计前嫌地来看她，这样的一个好姑娘，若是自己错过了，那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再遇到像是她这么好的人了。 　　冲动之下，方正堂直接开口说道：“红玉，你别这样，跟我一起进去吧，顺便我们把婚期也定下了。” 　　苏红玉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心中便涌出了一阵阵的狂喜之意，不过她到底还是矜持着，犹豫着说道：“这不好吧？伯母她不是不喜欢我……” 　　然而没等苏红玉说完，方正堂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抓住了苏红玉的手，发现苏红玉想要挣脱，方正堂将苏红玉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 　　“红玉，我这个人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但是我觉得你是个好姑娘，如果错过你的话，我这辈子估计都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人了，我妈的意见并不重要，毕竟娶媳妇儿是我的事情，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也是我，我不可能因为妈的几句话，就放弃你这么好的姑娘。” 　　“我妈如果看你不顺眼，那我就去申请宿舍……” 　　以方正堂的资历，结婚之后可以分到一间四十平米的宿舍，大小肯定不如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但是他觉得，与其让苏红玉在许文静手底下胆战心惊地过日子，倒不如带着她分出来另过。 　　“……只是房子可能有些小了，到时候我怕会委了你……” 　　苏红玉没想到方正堂竟然会掏心掏肺地跟自己说这么多的话，她只是愣了片刻，然后红着脸说道：“两个人在一起就不辛苦……” 　　她知道方正堂是个很有本事儿的人，别看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车间主任，很快他就能平步青云，最后坐上封工厂长的位置，到时候等到资历上去了，以方正堂的能力，说不定还能到市政-府去上班呢…… 　　人活一世，总是有要吃苦的时候，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自己要是方正堂春风得意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未必会跟自己在一起，但是现在他还只是个普通的车间主任罢了，自己不顾他难缠的母亲嫁给他，陪着他一起度过那些苦日子，有了这样的情谊在，以后等着她的就是数不尽的好日子。 　　这里到底是家属区，加上又到了午饭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为了防止被其他人瞧见，方正堂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苏红玉的手，然后带着她一起回了家。 　　今儿是礼拜天，一家子难得全乎地都在家，就连方晓雯也抽空从文工团回来了，此时正坐在床边陪着许文静说话。 　　“晓雯，你那个大哥简直太不是东西了，为了一个女人，他都不管我的死活了……” 　　之前方晓雯一直没回来，许文静满腔的委屈不知道该和什么人说，现在面对着自己的贴心的闺女，许文静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满心的委屈通通都说了出来。 　　方晓雯看着哭得跟泪人似的许文静，心中也有些无奈，但这到底是自己的亲娘，她还能怎么办？便只好耐着性子哄道。 　　“妈，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其实我觉得大哥做事儿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说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连正业哥都结婚了，他能不着急吗？你也得体谅体谅他不是？” 　　方晓雯觉得苏红玉这人还挺不错的，至少如果换了是自己，还没进门之前，她是绝对不会照顾未来婆婆的，吃力不讨好就不说了，还会被婆家人瞧不起。 第120章 　　这事儿要换了是她, 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过来照顾许文静的，而且对方如果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来，方晓雯说不定都得考虑和自己对象的关系了。 　　毕竟有这样拎不清的婆婆, 就算是嫁过去，肯定是一地鸡毛, 日子不会太好过的。 　　然而人家苏红玉非但没有跟自己哥哥分手，还真过来照顾了许文静几天，别的不说，光是她用的这份心, 就足以证明她对自己哥哥的看中了。 　　人家明明已经做到最好了, 也就是许文静还不肯满足, 非得要作天作地地把这好个媳妇儿给作没了。 　　这要是换了其他人, 方晓雯才不会安慰她呢，也就是自己的亲娘，方晓雯只能耐着性子说道：“妈, 我觉得红玉姐人挺好的，她可能是年轻了点儿，脾气还没练出来, 你总得给人机会让人成长,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嘴上这么说着, 手上还得拿着毛巾给许文静擦眼泪，陪着自己老娘说话的这么会儿功夫，方晓雯觉得这比自己在单位排练还要累呢。 　　然而许文静就不是那种能听得进别人话的人, 方晓雯的话非但没有让她高兴了, 反而因为自己闺女没有帮着她一起唾骂苏红玉, 这让许文静心里面极不舒服, 扯着毛巾擦了擦泪水好, 她气鼓鼓地说道：“你到底还是不是我闺女了？怎么还能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其他人说话呢？你真是气死我算了……” 　　说着说着，许文静又开始嗷嗷哭了起来，方晓雯无奈，硬着头皮哄了又哄，废了老鼻子劲儿，总算是将许文静的情绪给稳定了下来。 　　她偷偷地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瞅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座钟，见快中午头了，方晓雯便借口说道：“妈，我去看看我哥有没有把饭打回来，你应该也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方晓雯觉得自己该到外面透透气了，要不然的话，她给得给许文静给折磨死了不可。 　　“去什么去，等你大哥给我送进来，他这么跟我作对，我算是白养活他了，他这么大个人了，为了个没进门的媳妇儿这么欺负我，等到媳妇儿进门，家里还能有我待的地方吗？我还活着干什么，干脆死了算了……” 　　说着说着，许文静又嗷嗷哭了起来，那泪水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哗哗流个不停。 　　看到许文静这个样子，方晓雯只觉得头大如斗，她此时无比后悔，想着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如果她是个男人的话，就能跟家里其他男人一样躲在外面，不用陪着情绪不稳定的许文静在这里苦熬了。 　　原本方晓雯还劝说许文静两句，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许文静根本不需要人劝说，她就是自顾自地说着话，完全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你越是劝说，她嗷嗷哭得更厉害，所以方晓雯到最后干脆什么都不说了，任由着许文静在那里哭个不停。 　　就在她被许文静哭得头疼欲裂的时候，方晓雯听见外面传来了自家哥哥的声音，他似乎喊了一句红玉，方晓雯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急忙起身到窗边，透过窗户往外瞧了一眼。 　　方正堂打饭回来了，而跟着方正堂一起进门的，正是被许文静骂个不停的苏红玉。 　　看到这一幕之后，方晓雯只觉得头大如斗，她面带土色地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许文静，而此时正巧许文静哭得累了，停下来出口气儿，瞧见方晓雯回头看自己，许文静便说道：“你瞧我做什么？是不是你哥回来了？我听外面乱糟糟的，除了他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来了？” 　　苏红玉到家来了，这事儿就算是想要瞒着都瞒不住，方晓雯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没什么，就是我哥的对象过来了……” 　　然而还没等方晓雯说完，却见原本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说自己腰疼不能动的许文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 　　“她竟然还敢到家里来？” 　　许文静气得声音都变了调，此时的她忘记了自己自打从医院回来后就躺在床上不动弹，不是说自己腰疼，就是说自己屁股疼，家里的事情是半点不干，将几个大老爷们指挥得团团。 　　她以完全不符合常理的灵活性从床上呲溜爬了下来，然后飞快地朝着房间外面走了过去。 　　“今儿我一定要跟她说清楚，我们家要不起她这样的媳妇儿，她爱到什么地方就到什么地方去，就是别进我们家门……” 　　方晓雯急忙过去拦着许文静，但是她那点儿力气，又哪里能拦得住处在盛怒之下的许文静？ 　　其实除了许文静之外，方贤德他们对苏红玉的态度都挺不错的，尤其是上一次苏红玉特意过来照顾许文静的事情，更是拉满了大家伙儿的好感，现在苏红能不计前嫌拎着东西来瞧许文静，方贤德对她这个未来媳妇儿的好感更高，对着她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来过。 　　然而就在此时，徐文静却气急败坏地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瞧见苏红玉那张脸之后，毫不客气地说道：“苏红玉，你不是都硬气的跑了吗？现在还到我家来做什么？我们家可要不起你这样的儿媳妇，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知趣儿点就把我们送过去的聘礼给送回来……” 　　随后跟着跑出来的方晓雯朝着方正堂露出个充满歉意的表情来——不是她不拦着许文静，实在是因为她也拦不住啊。 　　方正堂没想到自己母亲到现在还在计较着之前的事情，看着张牙舞爪排斥着苏红玉的母亲，再瞧瞧苏红玉委屈的模样，方正堂忍不下去了，他挡在了苏红玉的跟前，愤怒地说道：“妈，你干什么？红玉是我未来的妻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能不能不要像是现在这样无理取闹？” 　　然而方正堂若是不护着苏红玉还好些，他这么一维护苏红玉，许文静立马炸开了锅：“什么未进门的儿媳妇，我不同意，正堂，你的条件多好？什么样子的女人挑不到？之前苏工那么好的条件我都觉得配不上你，更何况是苏红玉这样的，她有哪点比得上苏工？” 　　要说这许文静的脑回路完全异于常人，当初方正堂和苏清影两人处的时候，她怎么瞧苏清影都不顺眼，哪怕对方是封工的总工程师，身份地位非同一般，因为对方过于招摇的长相，许文静觉得苏红玉做儿媳妇比苏清影强多了。 　　但是现在苏清影嫁给了方正业，方正堂也跟苏红玉处上了，许文静又开始不满意了，再加上苏红玉没有像是她预想中的那样任劳任怨地伺候着她，甚至还挑拨着方正堂跟自己离了心，许文静又哪里能容得下她？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同意让苏红玉进门的，他们趁早死了这条心的好。 　　虽然早就知道许文静难缠，可是苏红玉也没有想到她竟然难缠到了这样的地步，恍惚之间，苏红玉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来。 　　她想起来了，上辈子方正堂成了方厂长，好像也是一直都没有结婚，那会儿他到纺织厂视察过之后，不少工友私底下说过他的事情。 　　好像是自打方正堂的前妻去世之后，方正堂就再没有结婚了，他一直是孤家寡人一个，不管谁给他介绍对象，他都没有同意，对外的说法是他跟自己前妻的感情深厚，所以不想结婚。 　　上辈子的时候苏红玉就觉得方正堂这人真得是样样完美，明明他跟苏清影的婚姻存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就是那短短的几个月的婚姻，却让他为苏清影守身如玉，几十年都没再结婚。 　　她重生之后想要和方正堂在一起，除了因为他会有一个光明美好的前途之外，更多的原因就是看中了方正堂的深情，她认为一个可以为了亡妻守身如玉那么多年的男人，一定不会像是她之前那个丈夫一样只会听他妈妈的话。 　　可是现在看到状若疯癫的许文静之后，苏红玉的面上出现了些许恍惚之色，她觉得上辈子的方正堂之所以那么多年没有结婚，其中固然有他爱着苏清影的缘故，但是还有可能是因为许文静一直作妖，所以他才娶不上媳妇儿的。 　　毕竟许文静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太可怕了，哪个正常女人呢会跟方正堂在一起？ 　　但是自己现在都走到这一步了，为了如今的一切，苏红玉付出了太多太多，她根本不可能放弃方正堂的。 　　眼见着许文静还想骂人，苏红玉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正堂，我们两个还是算了吧……你妈妈这么讨厌我，就算我跟你结婚我们也不会幸福的，我们就这样吧……” 　　说完这番话后，苏红玉将手中的麦乳精往方正堂的怀中一塞，哭着就朝着外面跑了过去。 　　而方正堂显然没料到许文静竟然狠毒到了这样的地步，苏红玉都不计前嫌过来看望她了，她没一句好话不说，甚至还对苏红玉这么不客气，方正堂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处被人狠狠地戳了一下，当即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就像那罐子麦乳精扔到了地上。 　　“妈，红玉对你够好了，她甚至还带了礼物来看你，你竟然这么对待她，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今儿就告诉你了，除了苏红玉我谁都不会娶的，就算你不同意也不行，我只认她当我媳妇儿。” 　　说完这番话之后，方正堂转身就追着苏红玉跑了出去。 　　许文静压根没有想到方正堂这一次竟然这么硬气，眼瞅着他头也不回地跑了，许文静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方正堂，你给我回来！回来！” 　　然而方正堂早就已经跑得不见了踪迹，许文静又哪里能叫得回她？ 　　就在许文静还想继续闹腾下去的时候，一直都没有能插得上嘴的方贤德突然抡圆了胳膊，狠狠地扇了许文静一巴掌，然后朝着她破口大骂道：“许文静，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正堂是我儿子，他想娶谁就娶谁，你要是不愿意认红玉这媳妇儿，你就去一头撞死去，要是你还拦着不让正堂娶媳妇儿，我就跟你离婚，你看着办吧！” 　　他真是受够许文静这个疯婆娘了，原本他的百般容忍没有任何用处，这个女人反而撒疯撒得更厉害了，方贤德觉自己要是不狠狠地收拾她一顿，她非得蹿上天撒野了不可。 　　这么一个祸害家门的老娘们儿，还要她做什么？ 第121章 　　许文静直接被打蒙了, 她瘫坐在地上，刚想嚎哭，但是看见方贤德那阴沉的眼神, 她生生地将所有即将出口的嚎叫声全都吞了回去。 　　过去方贤德是不太管许文静的，毕竟他觉得老娘们就是该管家里面的事情, 他用不着操心这些，可是许文静现在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了，方贤德觉得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整个家都得被许文静给霍霍完了。 　　教训完许文静之后, 见她老实了下来, 方贤德一甩手直接回了屋子里去了, 而方正国跟方晓雯二人一起过来将许文静扶了起来。 　　然而许文静此时被打的脸已经高高肿了起来, 想到自己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被男人给狠狠揍了，她有些拉不下来脸，推开两个孩子便跑回房间里去躲了起来, 没一会儿尖锐的嚎哭声就从她的房间传了出来。 　　方正国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满脸烦躁之意。 　　“二姐你说吗？妈她到底图什么？大哥想娶什么人由着他去就是了，又不是她自己跟人家过日子, 用得着这么斤斤计较吗？” 　　方正国是真不明白许文静到底是怎么想的, 先前苏清影和方正堂谈对象, 她百般看不上苏清影，甚至还说过要是自家大哥的对象是苏红玉就好了，结果现在如了她意, 她又开始作妖。 　　敢情许文静不是觉得苏清影或者苏红玉都不好, 而是认为只要是给她儿子当媳妇的, 她都看不上？ 　　看到方正堂这凄惨的遭遇, 方正国都开始操心起自己的事情来了, 要是等到他谈对象的时候，自己老娘三天两头地这么作妖，他估计是真罩不住。 　　方晓雯叹了一口气道：“咱妈今天的事情做的确实不对，可是爸就不能跟她好好说吗？两人都这么多年夫妻了，妈是什么样的人，爸他还不清楚吗？怎么能对妈动手呢？还是当着咱们两个人的面，妈她自己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大约是因为同为女性的缘故，方晓雯天然便站在自己母亲这一边，虽然她也觉得许文静今天做的事情确实有些过火了，但无论如何都不是方贤德动手的借口，刚刚她可是看得分明，方贤德对许文静下的力气极大，那一巴掌之中可是包含着浓浓的怨气。 　　光是听响声就知道那一巴掌下去到底有多狠，许文静的脸都肿起来了，她还是个病人呢，方贤德也太狠了些。 　　不过方正国却并不觉得方贤德动手有什么问题。 　　“二姐，话也不能这么说，要不是因为咱妈她太过分了，爸也不会对她动手，行了，你去安慰安慰咱妈，我去跟咱爸说说话。” 　　说完这番话之后，方正国便径直去了客厅，陪着方贤德说起话来，而方晓雯站在院子里，听到方正国安慰着方贤德的那些话，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加上她耳边又听着许文静的嚎哭声，方晓雯心中越发觉得难受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去了许文静的房间里。 　　却说另一边方正堂很快就追上了哭着跑出去的苏红玉，他抓住了苏红玉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强制性地让苏红玉停下了脚步。 　　苏红玉红着眼睛看着方正堂，哽咽地开口说道。 　　“正堂，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并不合适，你妈妈对我那么排斥，就算我真嫁过来了，以后婆媳之间又不是不相处了，我觉得我的脾气已经算是很好了，可是你妈妈做的事情我实在是受不了，我们还是算了吧。” 　　苏红玉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要跟方正堂算了的，若是换了之前，方正堂或许还会同意跟苏红玉分手，但是现在他越发觉得面前的姑娘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同志。 　　自家老娘那么一个性格，就算是换了其他的人来谈，恐怕都不会如许文静的意，既然如此，那倒不如继续和苏红玉谈下去，毕竟两人都已经定亲了，而且苏红玉的性子也不错，若是错过了她，谁知道下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方正堂抓着苏红玉的胳膊，不肯松开，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苏红玉，铿锵有力地开口说道。 　　“红玉，我妈那里不是问题，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婚事，你不用考虑她，你只要想着你自己愿不愿意嫁给我，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我们就去领结婚证。” 　　苏红玉压根没想到方正堂竟然这么果决，直接就要越过许文静跟自己结婚，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顺着面颊往下滑落，不知是惊还是喜，而方正堂见她没有挣脱开自己的手，便知道有戏，于是又往苏红玉跟前靠了靠。 　　“苏红玉同志，我觉得你是个好姑娘，我想与你共度余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虽然觉得苏红玉对自己也是有情的，可是此时的方正堂仍旧有些忐忑不安，他紧张地看着苏红玉，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方正堂心里面的不安之意变得越来越浓郁的时候，苏红玉终于开口了。 　　“我愿意。” 　　说完这句话之后，苏红玉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头低低地垂了下去，不敢与方正堂的目光对上，然而方正堂听到苏红玉的回答，心中一阵狂喜，下意识地就想要去拉住苏红玉的手。 　　苏红玉挣扎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样太过亲密了些，然而这一次方正堂却不容拒绝地拉住了苏红玉的手，感觉到那与自己粗糙手掌完全不同的柔软小手，方正堂只觉得心中一荡。 　　“红玉，嫁给我你绝对不会后悔的，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方正堂握着苏红玉的手，郑重其事地许下诺言，而苏红玉只觉得心里面热热的，她鼓足勇气，抬起头看向了方正堂，白皙的面颊上染上了一抹红晕。 　　“如果结婚之后你妈妈还是不肯接受我，那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方正堂早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来，此时听到苏红玉的话之后，他想也不想地开口回答道。 　　“你放心吧，等我们领了结婚证之后，我立刻就向厂子里申请宿舍，到时我们搬出去住，如果你不想见我妈妈的话，那就不要去，等到她什么时候接受你了，什么时候你再去见她。” 　　方正堂将所有的一切都考虑得十分周全，如果苏红玉再继续作下去，说不定会让这个男人心里面产生逆反心理，她想了想，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末了又说道。 　　“其实你妈妈可能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我罢了，或许等我们两个结婚，以后时日长了，她就能接受我了，毕竟那是你的母亲，我不想和她闹得太僵。” 　　到底是结过一次婚的，苏红玉上辈子又有过那么多年的婚姻生活，苏红玉对男人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甭看男人在跟你感情深厚的时候说的话处处都向着你，可实际上他们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母亲，苏红玉这一招以退为进便是上辈子跟她那个极品婆婆学的，她那个婆婆靠着这样的招数，将她的几个儿子死死捏在手中，几个儿媳妇在她的面前根本翻不起大的风浪来，一个个被收拾得卑服儿的。 　　毕竟那会儿大家都住在一起，也没分家，这个大家庭都由老婆婆掌控着，男人又不向着自己，除了忍耐，做媳妇儿的还能有什么法子？ 　　上辈子苏红玉蠢得厉害，生生地与自己男人离了心，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像上辈子一样让男人跟自己离心离德，最后反倒是跟他自己的母亲站成一条线。 　　婆媳之间就是天敌关系，永远都不可能和谐相处的，毕竟对于婆婆来说，做儿媳的不是加入这个家的，而是跟她抢夺自己儿子的，她又怎么可能跟自己的儿媳妇和谐共处？ 　　不过看方正堂的样子，应该是个很有主意的男人，只要把握住他，那就绝对不怕许文静耍什么花招。 　　虽然许文静的招数确实挺恶心人的，但是有一说一，她那些招数比起自己上辈子的那个婆婆来还是差远了，自己上辈子的婆婆并不会大喊大叫，反而是默默得在几个儿子面前卖惨，明明是她欺负人的，但是在全家人的眼中，她却是受了最多委屈的那个人。 　　偏偏那个女人的演技极好，不只是在家里面，就算是在外人的眼中，她都是一等一的好婆婆，反而是她们几个做儿媳妇的都不孝顺，每天都是让做婆婆的忍耐，她们的名声就是这么被那个恶毒婆婆一手搞臭的，到最后她们几个儿媳妇反而成了不孝顺婆婆的典型人物，而她们的婆婆却是人人称赞的好婆婆。 　　苏红玉眨了眨眼睛，将心中翻涌出来的那些情绪压了下去，现在她的人生轨迹已经改变了，她跟上辈子那一家人绝对扯不上任何关系，而且这辈子的许文静比起她那个前婆婆来说，实在是太好对付了，她根本不用太过担心。 　　方正堂根本不知道苏红玉在想些什么，刚刚冲动之下说出了那么多令人牙酸的话来，冷静下来之后，方正堂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瞅着有人路过，瞧着他们发出善意地哄笑声，方正堂的手像是触了电似的松开了苏红玉的手。 　　“那个，我请你到外面国营饭店去吃饭吧，我们厂子外面的国营饭店的大厨有不少拿手菜，味道都挺不错的，我这儿还有挺多饭票，咱们过去吃吧。” 　　今天是没法子让苏红玉跟自己回家吃饭了，方正堂也不想委屈了苏红玉，便狠狠心要请她到外面饭店去吃饭。 　　然而苏红玉却摇了摇头，十分体贴地开口说道：“我们还是别到外面国营饭店去吃了，饭店的饭菜多贵啊，你们食堂的饭菜味道挺不错的，我们就在食堂吃吧，反正我们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再说了，以后结婚过日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越说苏红玉的声音变越小，很快她似乎发现自己说的话有些过格了，她的脸色爆红，害羞地低下头来，不敢去看方正堂的脸。 　　而方正堂瞧着苏红玉在这个时候都在一心一意为自己打算，心中更是觉得熨帖不已，他温声开口说道。 　　“没关系的，你每次到我这里来，我都只请你吃食堂，就算再好吃的东西吃这么久也有些腻歪了，更何况我每个月的工资也不少，就算是结婚也完全足够我们两个人花用了，天天吃国营饭店是吃不起，不过偶尔去打一两次牙祭还行。” 　　说着方正堂，扯了扯苏红玉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拉着她朝着国营饭店的方向走了过去。 　　苏红玉的脸色微红，偷偷地看了一眼身旁与自己并肩而行的方正堂，只觉得心里面甜滋滋的。 　　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避免了走上上辈子的悲剧之路，现在又有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处处为她打算，而且这个男人又是那么的优秀，将来大有所为，美好的未来已经在她的面前徐徐展开，她只要按部就班地走上这条康庄大道，那么自己的人生绝对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人很快到了外面的国营饭店，就在方正堂点菜的时候，苏红玉朝着四周瞧了瞧，不经意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两个人，她愣了一下，面上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方正堂此时已经将菜点好了，正想询问苏红玉有没有要吃的，结果却发现苏红玉侧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这让方正堂有些奇怪，于是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当瞧见不远处坐着的那两个人时，方正堂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当即便想起身，结果却被苏红玉紧紧抓住了胳膊，拦住了他的动作。 　　“正堂，你想干什么？” 　　听到苏红玉的话之后，方正堂稍稍冷静了下来，不过他的眉头还皱着，表情阴郁地看向那旁的人，面色仍旧有些不太好。 　　“苏工怎么能在这里跟其他人吃饭，她难道不记得自己是个有夫之妇了吗？” 　　原来坐在角落里吃饭的两个人是苏清影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那个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看着文质彬彬的，浑身散发着一种浓浓的书卷气，瞧着便极有气质。 　　苏清影长得漂亮，即便是结婚之后，她也依旧像是做姑娘时候一样，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看着便让人挪不开眼睛。 　　苏清影若是没跟方正业结婚，方正堂也不会管这种闲事，可问题是苏清影现在嫁给了方正业，而且她还跟方正业说自己每天都很忙，要待在实验室里工作，让方正业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好好一个大男人，娶了个媳妇儿跟没娶一样，连给暖被窝子的人都没有。 　　对着方正业的时候她口口声声说没时间，结果现在却抽出时间跟这么一个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男人在一块吃饭，而且看到她那满脸笑意盈盈的模样，怎么瞧都不像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哪怕自己和方正业之间有些隔阂，但是不管怎么样，方正业都是自己的堂弟，现在他看到堂弟的老婆跟其他的男人关系暧昧，方正堂又如何能看得下去？ 　　“正堂你误会了，我堂姐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跟你说。” 　　苏红玉温声细语地劝说着方正堂，总算是将他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正堂，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苏国的教育和我们国内的教育并不一样，在男女关系上并不像是我们国家一样重规矩，我堂姐她在苏国留学七年，本来就跟那些男同学的关系很好，当然我不是说我堂姐和他们有什么私情，只是那边的大环境就是如此，回国之后我堂姐改变不了在苏国的习惯，和男同志亲近一些也是很正常的。” 　　方正堂的面色变得比之前还要难看一些，他闷声闷气地说道：“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在华国，不是在苏国，她一个女同志，还是结了婚的女同志，自然是要守我们华国规矩的，平日里天天说自己工作忙没时间回家，结果却在这里和其他男人一起吃饭……她这也太不像话了。” 　　显然接受正统华国教育的方正堂没有办法接受苏清影的这种习惯，他觉得十分碍眼，尤其是苏清影面对着那个男人的时候脸上露出的笑容更让他觉得刺眼。 　　“正堂，万一人家是在谈工作上的事情呢？再说了，你现在过去岂不是让我堂姐陷入尴尬的境地里吗？更何况你怎么也算是我堂姐的大伯哥，现在你让她下不来台，回头她要是在方科长面前说些什么，岂不是破坏你跟方科长之间的感情？” 　　在苏红玉的安抚下，方正堂总算冷静了下来，只是原本的好心情也被破坏殆尽了，见他如此，苏红玉便跟方正堂说，等他们吃完饭自己会去和苏清影好好聊一聊的。 　　“我跟堂姐的关系很好，你一个男同志不好说的话，我都能跟她说，你放心吧，我堂姐只是性格比较开放了一些，其实她最守规矩了，顶多和人相处的时候没什么距离感，但是你放心，她绝对不会跟那些人有其他乌七八糟的关系。” 　　得了苏红玉的话后，方正堂勉强笑了笑，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清影，马上我就要离开封工了，还是要谢谢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我吃饭，要不要喝一杯？我记得你之前挺喜欢喝酒的。” 　　姜瑞明笑着开口问了一句。 　　苏清影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回国之后我就戒酒了，毕竟工作太忙，没什么时间去喝酒。” 　　见苏清影并不愿意喝酒，姜瑞明倒是也没有勉强，他举起了自己的茶杯，微笑着说道：“可惜了，那么不如我们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苏清影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因为姜瑞明从燕京军工过来帮忙，自己手头这个项目的进展不会这么快。 　　原本依照姜瑞明的计划，他是要在这里待到八月份的，只是之前他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那边儿让他尽快回去，姜瑞明只能将手头的工作跟项目组的人交接一番。 　　现在他差不多已经将工作都交接完毕了，再有两天他就要从封工离开了，而离开之前他没别的请求，只想请苏清影吃一顿饭，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苏清影便答应了下来。 　　“食堂的饭我差不多已经吃腻了，不如到外面的国营饭店去吃，我来了封工这么久，还没到外面吃过饭呢。” 　　结果姜瑞明却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来，原本苏清影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姜瑞明的要求，毕竟技术部内部就有食堂，去食堂吃饭的话，耽搁的时间并不会太长，到外面的话，他们就要浪费更多的时间了。 　　似乎瞧出苏清影的犹豫，姜瑞明无奈地说道：“师妹，你该不会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我吧？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只是想要在临走之前让你尽一下地主之宜，这你都不愿意吗？” 　　毕竟姜瑞明的到来确实让自己的实验进程加快了许多，无形间帮自己节省了许多的时间，陪他到外面吃顿饭倒也没有什么，苏清影便答应了下来。 　　他们两个的桌子距离苏红玉他们的所在并不远，苏清影自然看到了苏红玉和方正堂，不过她也没有在意，更没有带着姜瑞明过去打招呼。 　　苏清影觉得没那个必要。 第122章 　　这顿饭吃的倒还算是和谐, 姜瑞明没说什么过格的话，吃过饭后他提出要让苏清影陪他一起散步回宿舍。 　　“后天我就要离开封工了，等离开之后, 我们不知道等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你陪我走一走如何？小师妹, 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该不会不同意的吧？” 　　姜瑞明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一直带着温润的笑容，似乎笃定了苏清影会答应他一般, 毕竟这这只是一个很小的要求, 并不算过分, 苏清影应该会满足他的。 　　然而出乎姜瑞明的预料, 苏清影却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姜瑞明。 　　“姜师兄，谢谢你过来帮我, 不过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姜瑞明眨了眨眼睛，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勾了勾嘴角, 面上只留下了一抹浅淡的笑痕。 　　“难道你是怕方科长误会些什么吗？小师妹, 我对你并没其他的什么心思, 只不过我们二人多年未见，之前说的一直都是实验上的事情，我想跟你好好聊一聊, 这都不行吗？” 　　姜瑞明自认为自己对苏清影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这样的提议她应该不会拒绝自己, 然而让姜瑞明没有预料到的是, 苏清影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姜师兄, 我觉得你我二人性格不同，现在研究的方向也有很多的不同之处，再加上我们多年未见，其时彼此之间的关系已经生疏了许多。现在的我们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就算是凑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聊的，更何况我今天难得有时间，便想回去陪陪我的爱人，你总不能让我放下我的爱人不管，反而跟你聊天吧，这并不合适。” 　　这一次请姜瑞明吃饭算是给他的一场送别宴，基本的人情来往苏清影不会不答应，但是更多的，她并不会去做。 　　如果之前懵懵懂懂，并不知道姜瑞明对自己的心思，苏清影说不定还会答应跟他聊一聊，但是自打从方正业口中听到姜瑞明对她的心思之后，苏清影便学会了把握彼此之间的分寸。 　　他们之间有过去一同在国外留学的经历，再加上姜瑞明这次到封工来确确实实帮了自己不少，苏清影并不想将关系闹得太过僵硬，更何况姜瑞明并没有直白地说出他的感情，苏清影还是要给彼此之间留个面子的。 　　看到油盐不进的苏清影，姜瑞明的面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来：“小师妹，看来我们之间的隔阂在我离开之前是不能抹去了。” 　　苏清影只是笑笑，却并没有接姜瑞明的话。 　　看着面前这个出落的越□□亮的女人，姜瑞明面上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在苏国时候的那些回忆。 　　那个时候的苏清影年纪小，一直懵懵懂懂的，再加上国外的生活其实并不那么好过，他们每天都忙得团团转，就算是有些许其他的心思，也只能压抑下来，他以为自己有很多的时间能等待苏清影开窍，结果谁能想到苏国和华国之间的关系却突然恶化，收到国内通知之后，姜瑞明选择提前回了国。 　　他记得回国之前自己曾经去找过苏清影，鼓足勇气想要挑开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他问苏清影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国，他可以为苏清影安排工作。 　　但是苏清影却拒绝了他。 　　“姜师兄，我最近跟了一个项目，这是很难得的机会……我会接触到比之前更加先进的技术，我想留在苏国，等项目结束之后再回去。” 　　那个时候的苏清影其实邀请过姜瑞明的，她说以姜瑞明的才学，如果留下来的话，有很大概率可以跟她一起进入那个项目。 　　“姜师兄，你愿意留在苏国跟我一起跟导师的项目吗？” 　　姜瑞明的父母在燕京有些关系，因此他很清楚苏国和华国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如果继续留在苏国的话，等到此后回去，恐怕会面临很多的麻烦。 　　因此他拒绝了苏清影，跟着其他几个留学生一起回到了华国，之后苏清影经历的那些事情也证明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并没有错，以苏清影的能力是完全可以进入到燕京军工的，可是她在国家通知让他们回国后，还滞留在苏国两年，哪怕她有合理的解释，也没办法清洗她身上的那些疑点，到最后她只能留在封工这样一个地方。 　　姜瑞明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自己提前离开苏国回到华国的做法，他只是后悔，如果当初他愿意多等两年，和苏清影是不是就不会错过了？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姜瑞明笑了笑，轻声说道：“小师妹，燕京军工厂缺少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此时姜瑞明面上的表情无比认真，他看着自己这个真心喜欢过很多年的女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你不想留在这里的话，这一次可以跟我一起回去，以你的实力，在燕京军工厂站稳脚跟并不困难……” 　　就在此时，一道充满讶异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堂姐，难道你要离开封工，跟着这个男人到燕京军工厂去吗？” 　　苏红玉是真得惊住了，毕竟在她上辈子的时候并没有这一出事情，难不成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都随之发生了改变，苏清影没有死在那场爆炸之中，而她因此又有了全新的际遇，甚至都能进到她上辈子没有资格进入的燕京军工厂吗？ 　　为什么苏清影的运气可以好到这样的地步？ 　　苏红玉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浓浓的嫉妒之色，不过她还是悄悄吐处一口浊气，最终还是将满心的嫉妒压了下去。 　　没关系的，有道是站得越高摔得越狠，苏清影身份本就不清白，就算能走大运进到燕京军工厂去，等再过两年时间，她肯定也会被清算的。 　　“不过你都已经结婚了，如果你到燕京军工厂的话，那方科长岂不是要跟你分居两地？还是说他一个大男人要辞了工作跟你一起到燕京军工厂？” 　　苏红玉的话让苏清影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她根本没有决定要跟姜瑞明去燕京军工厂，怎么在苏红玉的口中好像她已经决定了似的？ 　　“红玉你别瞎说，这位是我之前在出国留学时候的师兄，还有一点，我并没有打算离开封工，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 　　苏红玉见苏清影真不高兴了，便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了，而姜瑞明原本有满肚子的话要对苏清影说，但是现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同志一点眼色都没有地站在苏清影的身旁，就算姜瑞明心眼再多，又哪里好当着其他人的面说些有的没的？最后他只能和苏清影告别，起身离开了这里。 　　在姜瑞明离开之后，苏清影和苏红玉二人也一起离开了国营饭店，至于方正堂，先前苏红玉说有事儿要和苏清影聊一聊，方正堂倒是没好意思留下来听她姐妹两个说话，此时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苏清影一直都没开口，苏红玉悄悄地看了苏清影一眼，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轻声说道。 　　“姐，你的那个师兄看来挺有本事的，既然他能让你进到燕京军工厂去，为什么你不答应呢？至于方科长这边儿，完全可以等你站稳脚跟了再把他调过去，你说是不是？” 　　苏红玉记得苏清影原本是想要去军工厂的，只是因为她的政审不合格，导致了她只能留在封城这个小地方，现在他明明有机会可以去到军工厂的，又这么矫情起来做什么？ 　　苏清影摇了摇头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我在封工呆着也挺好的，这里的人对我都很好，如果去了燕京军工厂的话，一切恐怕要从头来过，而且我未必可以适应那里的生活。” 　　更为关键的是，燕京军工厂有姜瑞明在，而方正业短时间内应该没可能调到燕京去，如此一来他们夫妻两个势必要两地分居。 　　现在虽然苏清影经常要待在实验室里面忙碌，可他们到底在同一个地方小，想要见面并不困难，离开了这里，谁知道他们多长时间才能见上一面？ 　　就连苏清影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此时已经将方正业放在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上，虽然她还没有意识到那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已经学会考虑方正业的想法。 　　苏红玉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两人一起回到家后，方正业却并不在家，苏清影觉得有些遗憾，不过却并没有多想什么。 　　苏红玉自然知道方正业在什么地方，不过她却并没有提及，而是和苏清影说起了自己要借她书的事情。 　　“姐，我之前去过你家了，说想要借你高中时候的课本和笔记回去给琪玉学习用，但是大伯母和清泉两个都不同意，他们说东西是你的，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不能随便借出去，正好今天我见到你了，你能不能答应把东西给我？” 　　听到苏红玉的话之后，苏清影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些许讶异之色。 　　“你确定要借我的笔记吗？” 　　苏红玉点了点头：“琪玉的数学挺不好的，我想堂姐你的成绩那么好，笔记肯定对他有用，所以……” 　　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打个时间差，趁着方正业没回来和苏清影说些有的没的，自己趁机可以将课本借出去。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苏清影干脆地拒绝了苏红玉。 　　“如果他数学好的话，借我的书本和笔记还有些用，既然他数学不好，我觉得还是不要拿着我的东西去做参考了，就算他拿去了估计也是看不懂的。” 　　苏红玉：“……” 第123章 　　苏红玉压根就没有想到会从苏清影的口中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她顿时愣在了那里，好半天后方才开口说道：“为什么？那些东西你不是不用了吗？为什么不能给琪玉用？你是怕琪玉弄坏你的书本和笔记吗？琪玉他是个好孩子，我敢保证, 他绝对不会弄坏你的东西……” 　　苏红玉觉得自己可真是太难了，她只是想要借个东西, 都不是啥值钱玩意儿，三番五次都借不过来，如果不是确认他们并不像是自己一样有奇妙的经历，苏红玉怕是会以为他们都像是自己一样重生了, 要不然的话怎么会如此防备她呢？ 　　苏清影摇了摇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刚刚你也跟我说过琪玉的数学并不好, 而我擅长的是恰恰就是数学方面, 而且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出国留学了，依照你所说的，他应该是没办法跟上我的思维, 你将我的书本和笔记拿给他，不是在帮他，反而是在害了他。” 　　两人之间的智商差距太大, 苏清影当年上高中的时候才十三岁, 高中知识对她来说太过简单了, 其实她的书本和笔记上还真没写太多东西。 　　苏清影是觉得，与其找自己借东西，倒不如找其他人借一借, 说不定对苏琪玉的帮助还会大一些。 　　对于苏琪玉这个堂弟苏清影了解的并不多, 如果他有些天赋的话, 自己也不介意将自己用过的书本和笔记给苏琪玉, 不过可惜的是, 苏琪玉只是一个智力在正常线的普通人罢了，她的东西就并不太适合他来用了。 　　自己费尽心思，想方设法要拿到那些东西，绕了一大圈子，结果现在却在苏清影这里折戟沉沙，苏红玉如何能接受？ 　　她皱着眉头思考了一番，随即开口说道。 　　“姐，我觉得你说的话虽然有些道理，但是如果不将课本和笔记给琪玉看看的话，他自己恐怕也不会甘心的。等明年他就要去参加高考了，而他数学方面落下的太多了……要不然这样好了，你将东西借给我一段时间，要是暑假结束的时候他还是补不上去，我便给你送回来，你觉得如何？” 　　这个提议听起来似乎不错，苏清影想了想的，开始犹豫起来，毕竟在她看来这真是小事儿，当年在苏国留学的时候，她也经常会借同学或者师兄师姐的书本和笔记做参考，只是高中的课本和笔记罢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 　　眼见着苏清影面上的神情似乎有所松动，苏红玉再接再厉地说道。 　　“姐，反正那些东西你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清泉想要用上还得有几年的时间才成，你就借给我行不行？好不好嘛~~” 　　说着，苏红玉就开始抱着苏清影的胳膊撒起娇来。 　　其实苏红玉的长相属于那种很圆润可爱的，这么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撒娇的样子，看着看着便让人的心不由得柔软了下去。 　　见她一直缠着自己不放，苏清影沉吟了片刻后便说道：“行吧，等过两天有时间我回去一趟，到时候将东西找给，你看这样成不成？” 　　那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借出去也就借出去了，而且苏红玉到底是她的亲堂妹，看苏红的样子，应该也不像是跟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有牵扯，毕竟如果她真做了些什么事情的话，现在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公安部的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 　　苏红玉见苏清影答应了下来，心情顿时变好了起来，她没忍住，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又抱着苏清影的胳膊撒着娇，嘴里说着姐姐你真好，谢谢姐姐之类的话。 　　而苏清影看到苏红玉这个模样，心情也好了不少，她抬起手摸了摸苏红玉的头发，笑着问道。 　　“对了，你和方主任有没有决定什么时候结婚？你们订婚应该也有一段时间了吧，确认了日子了没有？” 　　听到苏清影提起方正堂来，苏红玉莫名有些不太自在，面前的这个女人上辈子是方正堂的妻子，她曾经与方正堂在一桌吃饭，同睡一床，两人做过很多亲密的事情，而方正堂似乎也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哪怕这其中可能有许文静的原因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方正堂对苏清影肯定是有感情在的。 　　虽然这辈子很多事情都跟上辈子不一样样了，虽然苏清影已经嫁给了方正业，他们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但是一想到上辈子的事情，苏红玉心中就觉得膈应。 　　为了掩盖自己心中所想，苏红玉低下头去，手指头不安地搅动着，轻声说道。 　　“今天我来封工就是找正堂的，我去了他家里……他跟我说明天要跟我去领结婚证。” 　　说到自己要跟方正堂结婚了，苏红玉的心里面就跟喝了蜜一样甜，尤其当着苏清影这个上辈子嫁给了方正堂的女人面前，她心里面更是生出了一种隐秘的快-感来。 　　就算苏清影样样优秀又如何？曾经选择她的男人，终究还是选择了自己…… 　　苏清影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道苏红玉此时在想些什么，知道苏红玉的婚事定下来，苏清影也为她高兴。 　　“那挺好的，方主任人挺好的，你嫁给他的话，以后的日子不会差的。” 　　苏红玉轻声说道：“我知道，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过得红红火火的。” 　　至少他们的日子绝对会比方正业和苏清影的好…… 　　苏红玉害怕自己等会儿候再遇到方正业，随意I得跟苏清影聊了一会儿之后便借口要离开。 　　见她要走，苏清影有些意外地说道：“我们姐妹也有挺长时间没见了，你不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吗？” 　　要知道过去苏红玉每次过来找自己，至少都要待上大半天的，今儿进门还没到半个小时呢，倒是要离开了。 　　苏红玉摇了摇头，扯起谎来的时候眼睛眨也不眨。 　　“姐，我回去还有事儿呢，今儿就不多待了，能跟你说定这件事，我心里面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你也知道我爸妈是啥样的人，礼拜天我在家可是有干不完的活儿要做呢，要是回去迟了，他们怕是又要找我的麻烦了。” 　　说到这里，苏红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她略微思考片刻，便又开口说道。 　　“姐，既然你现在没什么事情，那么不如干脆跟我回去一趟，正好你也能将书本和资料全都找给我，省得你以后还得单独跑一趟，你这工作忙起来也没有时间来回跑，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临走之前苏红玉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来，她越想便越觉得这个法子非常合适，毕竟苏清影和方正业现在看起来应该还没通气，她目的达成的可能性高达十成十。 　　而且苏红玉自认为刚刚自己看到了苏清影和另外一个男人相谈甚欢的模样，手里面是捏着苏清影把柄的，她于情于理都要答应自己的要求。 　　苏红玉琢磨着，要是苏清影不答应也没什么关系，她用把这事儿告诉方正业为威胁，不怕苏清影不答应。 　　毕竟一个有妇之夫还跟另一个男人亲密无间，甭管是心多大的男人，都受不了这种窝囊气？ 　　“你东西要得这么急吗？” 　　今天因为陪着姜瑞明出来吃了一顿饭，下午的活计苏清影差不多都已经安排好了。 　　正好手头进行的项目也已经告一段落，她挪出半天假期还是可以的，今天下午她原本是打算待在家里陪陪方正业的，却没想到方正业竟然不在家。 　　苏清影正考虑着自己是不是等苏红玉离开后自己再会实验室，哪知道苏红玉突然提出让自己到家里面去帮她拿东西，苏清影的眉头皱了皱，有些不太乐意跟她一起回去。 　　看到苏清影似乎不怎么愿意跟自己回去拿东西的模样，苏红玉眼珠子一转，嘴里则说道。 　　“姐，你难得休息，你还记不记得距离上一次见到大伯和大伯母是什么时候？这一次你回去帮我取东西，正好也能去看看大伯大伯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有了打算之后，苏红玉便开始卖力撺掇起了苏清影来，想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回去。 　　东西早点落到自己的手里面，也早点能安心，省得夜长梦多，要是方正业跟苏清影说些有的没的，那她岂不是拿不到自己想要拿的东西了？ 　　苏红玉说得合情合理，听起来倒没什么问题，苏清影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然而就在苏清影和苏红玉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汽车的声响，一辆越野车停在了大门外面，当苏清影看到那辆熟悉的越野车，立马便知道应该是方正业回来了。 　　苏清影的眼睛一亮看，立马抛下苏红玉，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越野车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而方正业此时也从驾驶位上下来了，看到朝着自己跑过来的苏清影，他手臂一伸，直接就将苏清影抱在了怀中。 　　苏清影的手放在方正业的胸膛上，抬头看着他那张俊美的面孔，笑眯眯地开口问道。 　　“正业，你这是到什么地方去了？车子上应该拉了不少的东西，车胎都被压下去了，你这是出去大肆采购了吗？” 　　虽然隔着车窗，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苏清影都看不清楚，但是从轮胎下陷的程度，苏清影还是判断出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他们小两口之间基本没什么秘密，方正业有什么事情直接会跟苏清影说，从来都不会瞒着她，哪怕苏清影不了解的领域，方正业也会耐心地告诉她，所以这也就养成了苏清影有什么就直接问的习惯。 　　“对，今天我回了爸妈家一趟，将你之前留在那里的东西都带了过来。” 　　苏清影倒是没想到方正业今天竟然是到自己家里面去拿东西的，不过她也没多想什么，笑着说道。 　　“正好你回来了，那还要麻烦你送我和红玉回家去一趟，她今天过来找我借些东西，你开着车带着我们，这样速度也快些。” 　　然而在发现方正业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之后，苏红玉暗叫一声不好，正想偷偷摸摸地溜走，却没想到苏清影直接将自己给卖了，她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但却还是勉强朝着方正业笑了笑。 　　“方科长，你回来了，正是好巧啊……” 　　明明之前在苏天恩家闹得很不愉快了，两人基本上算是闹僵了，但现在自己还得对着方正业露出笑脸来，苏红玉心里面甭提多憋屈了，可现在这种时候，她也只能强撑着不露怯。 　　然而当看到苏红玉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方正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面对着她的时候，方正业连基本的客套都没有了，他脸上没有一丁点的笑意，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 　　“苏红玉，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正业此时对待自己的态度让苏红玉心中暗礁一声不妙，随即她就想到之前在苏天恩家的时候方正业对待自己的态度。 　　那个时候的方正业跟自己说话也是丁点都不客气，半分脸面都不给自己留，现在当着苏清影的面，她不能确定方正业会不会说出其他什么过分的话来，于是便趁着方正业没有说出其他更过分的话之前，苏红玉便直接想要祸水东引。 　　“方科长，你想多了，其实我也不是故意来找堂姐的，是因为我刚刚和正堂在外面国营饭店吃饭的时候遇到表姐和另一个男人在那边吃饭，他们两个看着很亲密……算起来我也是因为巧遇堂姐，所以才跟着她一起回来的。” 　　世上的男人大都小气，尤其是当妻子生得极为漂亮的时候，男人们更加小气，生怕自己的妻子和其他的男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苏红玉觉得方正业也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普通男人是一模一样的，在听到自己的妻子和其他男人单独吃饭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像是之前一样冷静的。 　　知道自己的老媳妇儿和别的男人一起吃饭，他还能想起找自己麻烦来？现在他估计要询问苏清影一番，问她到底为什么跟其他的男人在一起，两人之间又说了些什么？ 　　然而出乎苏红玉玉料的是，方正业再听到苏清影和另外一个男人吃饭的时候，竟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而是选择继续逼问她。 　　“还是让我猜猜你在这里做什么吧。该不会你见到清影之后又把之前在我岳父岳母家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吧，苏红玉，我很奇怪，之前我们都那么拒绝你了，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借口来要清影的东西？” 　　说着，方正业低头看了一眼苏清影，接着又继续说道。。 　　“清影，你这个堂妹这次过来是不是想要找你借你上学时候的书本和笔记。” 　　苏清影此时也发觉到了自己丈夫和苏红玉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她找我来就是借这些东西的，我跟他说过了以苏琪玉的能力不太可能驾驭我笔记里的内容，但是她觉得还是想让苏琪玉试一试，要是你不回来，我估计就要跟她一起回去拿东西了。” 　　一开始的时候苏清影真没察觉到这中间有什么问题，但是当方正业说出为了能得到自己的东西，苏红玉已经三番两次提过这件事情了，而且在他们反复拒绝了之后，现在仍旧是找到自己的跟前来要东西，她的一举一动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仿佛她做这些事情全都是别有所图似的。 　　听到他们夫妻两个的对话，苏红玉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但是此时此刻她自然不能将自己心中所想泄露出来，于是勉强笑了笑说道。 　　“你们真误会我了，其实我并不想做什么，只是随随便便问你们一句罢了，要是你们愿意给的话就给我，不愿意给我的话也无所谓，真不用这么上纲上线。” 　　勉强说完这句话之后，苏红玉就准备转身离开，然而方正业却上前一步挡在了苏红玉的面前，他目光锐利地看着苏红玉，声音比起之前变得更加冷漠了起来。 　　“苏红玉，你几次三番的为了笔记和书本来找我们，在我们再三拒绝的情况下……尤其是在我先前还跟你闹翻了情况下，你竟然能趁着时间差跑到清影这里来诓骗她……我真得很好奇，那些书本或者笔记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一定要得到不可？” 　　“莫不是清影的笔记本或者书本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拿到这些东西想要做些什么？还是说有谁买通了你，想要通过你拿到清影的东西，然后你们再利用这些东西做些什么事情？” 　　方正业猜测的内容无限接近事实，苏红玉的面色陡然一变，身体也僵硬得厉害，她勉强勾了勾嘴角，讷讷地说道。 　　“你真误会我了，要是你们不想给的话那就算了，我是因为考虑我弟弟的学习……我就是想要他能考上个大学，等到大学毕业之后他就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我就想得这么简单。” 　　反正她咬死不开口，量方正业他们也不能对自己做些什么，只是可惜了她的那些算计，苏红玉找了个由头匆匆忙忙地跑远了。 　　然而方正业并没有去追苏红玉，他回头看向了苏清影，见苏清影此时正一脸不安地看着自己，方正业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开口说道。 　　“好了，先把车上的东西搬回去，有些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 　　苏清影见状也没多说些什么，跟方正业一起将车上的东西全都卸了下来，一一将其搬回了屋子里面去。 　　苏清影很快发现方正业拿回来的这些东西差不多都是自己上高中时候的书籍笔记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照片，而这些照片基本都是自己在苏国时候拍摄的，有她自己的单人照片，还有一些是风景照，照片之中的建筑物充满了异国风情，基本全都是苏国那边儿的特色建筑。 　　“你怎么把这些照片也拿回来了？之前我从苏国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的照片，我妈特意把这些照片留在家里的……她说我的这些照片拍得很好看，很多可以当做风景照了，挂在家里也算是个装饰。” 　　柳絮果一辈子没出过国门，她也不知道苏国是什么样子，苏清影带回来的这些照片倒是可以让她自己看到曾经想要去看的苏国风景。 　　当初在知道柳絮果也想到苏国去之后，苏清影在国外特意省吃俭用，她买了很多胶卷，借了同学的相机拍摄了不少的照片，回国之后便将这些东西全都给带了回来。 　　她回国的时候，除了那些专业书籍之外，带的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照片。 　　这些照片应该在自己家里面放着的，柳絮果每天都会将这些相框擦得干干净净，柳絮果曾经说过，她年轻的时候国内正是混乱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的条件并不好，否则的话她也有可能到苏国留学的，苏国对柳絮果来说一直都是她想去的地方。 　　不过虽然柳絮果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去成，可是苏清影却被国家选为公费留学生，派出去到苏国留学，这也算是圆了她一个梦想，所以这些照片对于柳絮果来说就是宝贝，她怎么舍得让方正业带回来的。 　　听到苏清影说起这些照片的渊源，方正业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之前想将照片带走的时候柳絮果有些不乐意，但是在自己说过这些照片可能会对苏清影造成不好影响的时候，她还是将照片交给了自己。 第124章 　　因为之前苏红玉一直都想要苏清影高中时候的课本和她写下的笔记, 而且明明在他们拒绝了几次之后，苏红玉依旧不依不饶，这让方正业觉得有些奇怪, 他将苏清影高中时候的笔记和书本都拿了出来，然后仔仔细细地翻看了起来。 　　只是翻来翻去他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这让方正业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虽然他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但是方正业却仍旧没有放松下来，人还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如果说这些笔记和课本都没问题的话, 为什么苏红玉一定要借去？因为课本的事情, 不管是苏清泉和柳絮果, 还是自己对待苏红玉的态度都很不好, 依照苏红玉的性格，他们都对她如此了，苏红玉早就应该放弃的, 怎么会迂回地找到苏清影，甚至想要打个时间差，从苏清影这边儿直接下手？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而事出反常必有妖, 方正业觉得一定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没有看出来的。 　　他这么想着, 便又将那些书本翻来覆去看了起来，这一次方正业的速度放慢了许多，就这么翻看了一会儿功夫之后, 他突然在苏清影的数学课本上发现了许多苏国文字。 　　书本上的笔触有些稚嫩, 但仍旧可以看得出来, 这是出自苏清影的手笔, 这应该是她在少女时期写在书本上的东西。 　　方正业并没有学过苏语, 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些苏国文字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却告诉他，苏红玉想要拿到苏清影的书本和笔记，很可能跟她书本上写的这些东西有关系。 　　“清影，你写的这些苏国文字讲的是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苏清影正在那边整理自己的照片和其他的书本，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她凑了过来，挨着方正业一起朝着课本上看了过去，当瞧见那些苏国文字的时候，苏清影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些东西很有年代感，她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几年前自己上学那时候。 　　“这是我当初学苏文时候写下来的东西，上面的意思是【苏国是个伟大又强盛的国家，我们有很多地方要向苏国学习，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要到苏国去，亲眼看一看富饶又美丽的苏国】。” 　　苏清影是个非常聪明的小姑娘，在她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有过想要留学苏国的念头，知道国家会派公派留学生到国外学习后，苏清影便更加上心了。 　　她跳级上高中的之后学校有苏国来的老师，苏清影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接触到了苏文，因为那会儿苏清影就在为了到苏国留学去做准备，所以她学习苏文的时候格外认真。 　　上数学课的时候，苏清影感觉老师说的那些只是她都会，走神的苏清影就干脆用苏文在书本上写下了这些内容。 　　不过现在已经二十六岁的苏清影已然不记得自己当初写下这些内容时候是什么想法，现在看到这些内容之后，苏清影也没其他的什么感觉。 　　“那个时候我自诩聪明，上课还会走神，这就是我在走神的时候随手写下的，没其他什么意思。” 　　这只是自己少女时期随便在书本上写下的东西，就连自己都不记得有这些东西存在了，如果不是因为方正业恰巧翻书看到，苏清影自己都不记得她曾经写过这些东西。 　　毕竟这都是她高中时候的课本，现在她也没有机会再去翻看高中课本了，要不是苏红玉提起，估计等苏清泉上高中的时候她才会想到这些课本。 　　此时的方正业盯着那些苏文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十分笃定地开口说道。 　　“我想苏红玉之所以想要你的课本和笔记，应该就与这些苏文脱不了关系，你当时写的时候并没有其他的什么想法，而且那个时候我们和苏国之间的关系还很不错，有不少苏国的科学家都在我们这里工作，现在很多工厂都是当初苏国科学家帮忙建起来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可不一样了，现在苏国和华-国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可以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边境线上经常会有摩擦，而苏国对他们国家也是虎视眈眈不安好心。 　　现在这个时候如果流露出苏国的向往和敬佩，很可能会被当做苏修间谍抓起来，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方正业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为什么苏红玉为什么会想要将这些书本借过去。 　　这是苏清影十三岁时候写下的内容，那个时候苏国和华-国的关系还很好，在那个年代她写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的情况和当初不一样了，如果苏红玉以此为攻讦手段的话，可能会对苏清影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毕竟苏清影先前就有滞留苏国两年时间的经历在，之前也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没有能进到燕京军工厂去，现在又在她的课本上发现了这样的东西，如果稍加运作的话，极有可能将苏清影打成苏修间谍。 　　苏清影没想到这么多，当看到方正业面上的神情不太对劲的时候，苏清影脸上也流露出了些许担心之色，开口询问道。 　　“正业你怎么了？也许你想多了，红玉跟我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她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你放心吧。” 　　苏清影还是觉得苏红玉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再说了，就算苏红玉拿着这些东西去举报的话，应该也不会对自己造成多大的影响，毕竟这就只是她自己随意写上去的两句话而已，而且还是很多年前的自己写下去的，这些从笔记上就能看得出来。 　　而且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荒诞的事情，其他人会因为这些东西就判定她是苏修间谍？这也太荒谬了，完全不符合逻辑。 　　眼见着方正业并没有因为自己所说的话而冷静下来，苏清影不得不开口好好安抚了他一番，在苏清影的安抚下，方正业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苏清影，嘴巴微微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将自己想说的那些话给说出来。 　　苏清影之前生活的环境太过单纯了，或许是因为搞学术的大多一心都扑在科研上，对其他的东西就不会太过在意。 　　而苏清影却忘记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之前苏清影什么都没有做，在苏国滞留两年的时间也是有解释过去的理由，但是她还是错失了去燕京军工厂的机会。 　　而最近这半年的时间里，方正业也发现了现在的局势变得越发严峻起来，很多风向与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苏清影如果仍旧是这种单纯地对其他人不设防的状态，很容易中招的。 　　“我还是认为苏红玉那边很不对劲，你要多防备她一些，她肯定对你不安好心。” 　　事出反常即为妖，相对于苏红玉而言，苏清影自然要更加相信方正业，她朝着方正业点了点头，满脸认真地开口说道。 　　“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安抚好方正业后，苏清影想继续收拾带回来的那些照片，然而此时方正业却朝着苏清影伸出手，让她将这些照片交给自己。 　　看到方正业那认真的模样，苏清影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正业，我觉得你现在是不是太过紧张了？这些就只是一些照片而已，除了我的照片之外就只是苏国的风景罢了，并没有其他敏感的东西，你现在这么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就好像是这些照片能掀出什么大风浪似的，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有些紧张。” 　　苏清影确实觉得方正业现在的样子有些太过于紧张了，不过是几句话和几张照片而已，又能引起什么问题来？ 　　毕竟对于这些东西而言，苏清影自己是切切实实从苏国留学回来的，跟这些东西相比较起来，她的那些经历岂不是要更加严重一些？倘若以后真因为这几句话和几张照片惹出什么事情来，那么她留学的经历岂不是会掀起滔天巨浪？ 　　“正业，你是不是因为最近工作太忙才这么紧张的？” 　　苏清影觉得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偏偏方正业还一直在上纲上线的，这让苏清影的心中生出了几分无奈之意来，她想让方正业放松下来，不要这么紧张，毕竟这些事情对于苏清影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情，她认为方正业想的有些多了。 　　“就算我想得多了吧，小心无大错，再说你现在应该也用不到这些东西，还是交给我收起来，以后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从我手里将这些东西拿回去，把东西交给我你还能不放心吗？” 　　方正业很少有这样执拗的时候，如果自己不将东西交给方正业的话，这件事情似乎不会就此翻篇，苏清影无奈地将照片收拾好全都交给了方正业。 　　而后方正业又将苏清影其他的课本翻了出来，仔细翻看了一番之后，他发现除了数学课本之外，其他的课本上多多少少也用苏文写了不少的东西，大多都是夸赞苏国强大的，还有一些都是写着她对苏国的向往，希望自己以后可以作为公派留学生到苏国留学的。 　　这些东西始终是个不定时炸-弹，所以这一下午的时间，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个人都没干什么，他们将苏清影从苏国带回来的东西全都找出来了，然后一一查看了起来。 　　很快方正业在苏清影的相册里发现了更多的东西，她相册里有不少自己和苏国人的合影，根据苏清影所言，那些人不是她的老师就是她的同学。 第125章 　　“这些照片都是我准备回国时候照的。” 　　苏清影是个成绩非常好的姑娘, 她长得漂亮，性子又单纯，她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 　　“当初他们劝说过我, 要让我留在苏国，说华-国太过落后, 苏国先进的知识在华-国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老师和同学跟苏清影聊了很长时间，他们说苏清影留在苏国才能发挥出她最大的用处，华-国根本不适合她。 　　但是苏清影却拒绝了。 　　“我承认现在的苏国要比华-国发达很多, 我也知道, 如果我留在苏国的话, 一定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祖国将我送出来留学，我在学成之后却留在苏国, 那我成什么人了？” 　　苏清影虽然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想要到苏国留学，但那是因为她发现华-国当时在各个领域都落后其他国家太多太多，她想要到苏国留学, 是想要学习先进的科技, 然后回来报效祖国。 　　她从苏国回来的时候, 带的最多的除了各种专业书籍，便是这些照片了，虽然最后因为她坚持要回国, 因此和人闹得有些不太愉快, 不过虽然他们无法理解自己的选择, 但是最终他们还是帮了苏清影一把, 让她可以顺利地回到华-国来。 　　“当初两国的关系已经闹得很僵了, 想要从苏国回到华-国，需要跨越边境线，而那边守着不少的苏国军队，如果不是他们帮忙的话，我恐怕很难突破封锁回到华-国。” 　　苏清影告诉方正业，严格说起来的话，这些人都是她的恩人，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忙，自己也没有办法顺利回到华-国。 　　“我们的国家不同，信仰不同，但是爱国的心是一样的，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他们处在我这样的情况下，也是想要回到自己的祖国。” 　　接着苏清影便一一告诉方正业，哪些是她的老师，那些是她的同学。 　　“两个国家现在闹成这个样子，这辈子再想见到他们很难了。” 　　苏国和华-国之间的一切来往全都断绝了，连通信都是不被允许的，苏清影自打回国之后，就再没有跟他们联系过，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应该都不可能见到这些老师和同学了，这些照片也就是她最后的念想了。 　　将照片交给方正业的时候，苏清影还有些不舍得，她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问道：“你会把这些照片都拿去毁掉吗？” 　　苏清影对很多东西的敏感性其实都不太强，尤其是涉及到阴谋算计勾心斗角这方面的，更是她的短板，而苏清影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虽然她并不觉得一些照片，几句话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但是看方正业的样子，似乎这次的事情很严重，她不懂其中的关窍，便将其全都交给方正业做决定。 　　眼见着苏清影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之意，方正业的心也柔软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苏清影的头，轻声说道：“这些照片都很有意义，而且它们是你的宝贝，我不会销毁它们的，只是选一个合适的地方收起来，等过段时间，形式好些了之后我拿回来给你。”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苏清影点了点头，将这些东西收拾起来，放到一个箱子里面，然后将其统统交给了方正业。 　　方正业也没有耽搁，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了之后，便驱车离开了家，这一走便是几个小时，直到天色黑下来之后，方正业方才回来。 　　此时的苏清影已经将剩下的那些书籍之类的全都规整好了，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让她的情绪变得有些不太好，整个人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 　　“你回来了。” 　　见到方正业回来，苏清影有气无力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她蔫哒哒地坐在沙发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方正业看到她这个样子，便朝着苏清影走了过去，弯腰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而他自己则顺势坐了下来，而苏清影仍旧稳稳地待在他的怀中。 　　“不高兴了？” 　　苏清影点了点头，闷闷地说道：“有些不舒服。” 　　那些照片她虽然并不曾摆出来，但偶尔的时候，她也会拿出来瞧一瞧看一看，她知道自己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只要想就能拿到，可是现在东西被方正业拿走了，苏清影就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似的，心里有一些空落落的。 　　方正业低头看着苏清影似乎比之前变得更尖一些的下巴，低声说道：“难过到晚饭都不想吃了吗？” 　　苏清影想了想，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倒是不至于，就是有点不舒服罢了，这样的负面情绪会有很正常的，你让我自己消化就成……” 　　只是苏清影的话还没有说完，方正业就低头吻了下来…… 　　除了在炕上的时候，两人并没有这么亲密的时候，苏清影的眼睛蓦地睁大了，她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便让软下了身体，默默地加深了这个吻。 　　许久之后，方正业放开了苏清影，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皙的面颊上染上一抹薄薄的红晕，此时的她双眼之中似乎盈满了春光，身体更是化作了一汪春水，整个人软倒在了方正业的怀中，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方正业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他的额头贴着苏清影的额头，轻声说道：“现在有没有舒服一些？”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之意，听起来格外性感，苏清影的脸本就已经快被红霞占满了，现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她的脸更红了，甚至连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都染上了大片的红晕。 　　“没有。” 　　她小声说了一句，微微侧了侧头，不想再理方正业了。 　　这个男人变坏了，这是瞧着她心情不好，特意到她面前来用美人计了？ 　　不过方正业这一招倒还是挺有用的，苏清影的情绪原本很不好，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她倒是忘记了那些低落的情绪，反而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她向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发现自己有些意动之后，苏清影直接转过头来，微微仰头，便朝着方正业红润的嘴唇亲了上去，接着苏清影将自己胳膊抬起来搭在了方正业的脖子上，轻轻地将他朝着自己的方向压了压。 　　两人结婚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对于苏清影的一切习惯方正业全都了若执掌，对方已经朝着他释放出了信号，方正业便加深了这个吻，然后将苏清影抱起来，大步朝着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两人胡天黑地了一番，苏清影最后扛不住了，哼哼唧唧地求饶，方正业吻了吻她汗湿的头发，结束了这场实验，苏清影累极了，闭上眼睛沉沉睡，去，而方正业轻手轻脚地帮着她清理了一番，又给苏清影换上了舒服的睡衣，接着便将她安置在了床上，在这期间累狠了的苏清影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她拥着薄毯沉沉睡着。 　　看着苏清影那张漂亮的面孔，方正业低头亲了亲苏清影的额头，然后起身去厨房开始做晚餐。 　　早上的时候方正业特意烤了一些面包，此时倒是正好能用来当作晚餐，热面包的时候他又煮了些玉米糊糊，依照苏清影的口味往里面放了些红糖。 　　看着平平无奇的玉米糊，方正业挑了挑眉，干脆将红糖加热化成水后，在玉米糊糊上勾勒出一些简单的图案，原本普通的玉米糊糊看起来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趣味性，弄好之后，方正业端着盘子回到了房间之中。 　　“清影，起来吃点东西，饿着肚子睡觉对胃不好。” 　　方正业轻轻地摇了摇苏清影的肩膀，将她从睡梦之中唤醒了。 　　而此时的苏清影懒洋洋的，根本不想动弹，她闭着眼睛朝着方正业伸出手，示意她将自己抱起来。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苏清影才会褪去高冷的外表，露出娇憨的模样来，看到她这个样子，方正业低下头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伸手将她连人带被子抱起来。 　　苏清影在方正业的脖子上蹭了蹭，秀气的鼻子轻轻地动了动，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甜香味。 　　闻到熟悉的味道之后，苏清影终于舍得睁开眼睛，她扭头看了过去，便看到旁边的盘子上放着一盘冒着热气的蜂蜜面包，除此之外还有一碗红糖玉米糊，她眨了眨眼睛，当瞧见红糖玉米糊上面那奇怪的图案时，苏清影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你怎么想起来在上面画图了？倒看不出你还有几分抽象派的功底儿呢。” 　　玉米糊糊上的画实在有些过于抽象了，让苏清影想要夸奖都不知道该怎么夸出来。 　　“虽然不好看，但是味道却很不错，你喜欢吃甜食，我依照你的口味放的，应该正正合适，吃一些吧，你现在胃里面应该没什么东西了。” 　　方正业开口说道，苏清影摇了摇头，懒洋洋地说道。 　　“不想动，你喂我吧。” 　　她的体力跟方正业相比较起来完全是天差地别，哪怕这种事情其实并不需要她自己怎么动弹，但是损耗却比方正业要大上许多。 　　此时的苏清影只想睡一觉，如果不是方正业端了食物过来给她吃的话，她估计一觉能睡到天大亮，自己不想动弹，喂饭的事情自然由方正业代劳了，苏清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而这种事情方正业已经做习惯了，他一口面包一口玉米糊地喂给苏清影，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将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先前苏清影满满都是睡意，但是这么折腾了一番之后，她的睡意倒是少了许多，苏清影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看了方正业一眼，然后伸出手在他的胸膛处拍了拍，笑着说道。 　　“现在不想睡了，你抱着我去书房那边儿拿本书过来看看。” 　　“现在看书，不怕晚上睡不着吗？” 　　方正业开口说了一句，然而苏清影却斜睨了方正业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 　　“有你在我怎么可能睡不着？” 　　“好啦，快点抱我过去，我腿软，走不动。” 　　苏清影的声音本就是那种娇娇嫩嫩的，此时用娇嫩柔软的声音说这些话来，更是让人觉得骨头都酥了，见她一副理直气壮使唤自己的模样，方正业觉得有些好笑，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轻声说道。 　　“苏工，你还真是会物尽其用。” 　　说着方正业就将苏清影抱到了书房去。 　　这期间苏清影就没从方正业怀中下来，指挥着他将自己抱过来抱过去的，选中书之后，又让方正业抱着自己回了卧室。 　　回到卧室之后，苏清影靠在方正业的怀中翻看着专业书籍，正瞧着书上写的东西，却突然听到方正业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传来。 　　“你中午的时候和谁一起出去吃饭了？” 　　苏清影微微一愣，倒是没多想什么，极为自然地开口回答道：“姜师兄，军工厂那边儿来了信，让他提前回去，他马上就要走了，让我给他送行。” 　　说到这里，苏清影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将手中的书合起来放在一旁，然后扭头看向了方正业，满脸认真地说道：“不过姜师兄今天跟我说了一件事情，我想了想觉得不合适，还是拒绝他了。” 　　之前方正业跟苏清影说过姜瑞明对自己的心思，自那之后，苏清影就很注意分寸了，而姜瑞明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对待苏清影的态度比起之前来说多了些许疏离之意。 　　只是今天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就提出了可以帮苏清影去燕京军工厂。 　　“那确实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不过我还是拒绝了。” 　　方正业没想到苏清影竟然会拒绝跟姜瑞明去燕京军工厂，他心中报着些许微弱的希望，轻声问道：“为什么要拒绝？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去那边儿的吧？” 　　哪怕现在封工规模已经很大了，但是跟燕京军工厂相比较起来，不管是条件还是其他方面，都要比封工好上许多，之前是因为她的政审没过，自然是不能去的，现在有机会，她为什么又不去了？ 　　苏清影老老实实地说道：“我觉得不合适，毕竟除了因为姜瑞明的关系之外，还因为燕京军工厂我并不熟悉，过去之后，势必需要姜师兄带我一段时间。” 　　如果姜师兄只是个普通关系的师兄，那么苏清影也不会有这些顾忌，但是他对自己这个有夫之妇有其他念头，若是两人一起工作，她坦坦荡荡，姜瑞明又有其他的想法该如何是好？到时候她是继续留在那里，还是选择离开呢？ 　　说到这里，苏清影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更何况我现在已经跟你结婚了，留在封工的话，我们经常能见面，但是去了燕京军工厂的话，夫妻分隔两地总归不好，更何况我觉得留在封工我也依旧可以做出成绩来，厂里的领导对我都很好的，我在这里和其他的工程师配合的也不错，留在这里并不影响我发挥自己的能力。” 　　苏清影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当初在苏国的时候，不管自己的老师和同学如何说服她，她都一心一意地要回到华国来。 　　她做出的选择，从来都不会因为其他的想法而改变。 　　说完了这番话后，苏清影后知后觉想到了些什么，随即说道：“正业，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我跟姜师兄没有什么的，那只是一场普通的送别宴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她想起苏红玉之前说的那些有的没的，方正业当时没有表示，该不会现在要找自己要说法吧？ 　　听到苏清影的话之后，方正业的面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来：“清影，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我相信你的为人，虽然你跟我结婚了，但是我并不会限制你正常社交。” 　　说到这里，方正业突然凑了过去，在苏清影反应过来之前，他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看着苏清影面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方正业轻笑一声，面上的神情变得越发柔和了起来。 　　“我很高兴。” 　　苏清影面上的疑惑之色更浓了，不明白方正业的心情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好。 　　她这个样子透着几分傻气，让方正业没忍住将她重新揽在了怀中，他亲了亲苏清影的发旋，轻声说道：“我很高兴你因为顾忌到我的缘故，选择留在封工……其实如果你想要去燕京军工厂的话，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我只是很开心。” 　　方正业过去一直都认为，苏清影会选择自己结婚，那是因为他是正好合适的人，只是因为他合适，并没有其他的什么想法。 　　但是刚刚苏清影所说的话却透露出来其他的一些信息，这让方正业发现，自己对于苏清影来说，或许并不是因为恰巧合适之下的选择。 　　或许是因为现在气氛正好，或许又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方正业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清影，当初你为什么会选择跟我结婚？” 　　“如果，我说如果，那天在你家的人不是我，而是其他的人，你会不会选择另外一个人？” 　　那天在苏清影家里的时候，她恰好发现了方正堂和苏红玉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干净利落地跟方正堂断了，转而选择了方正业，他想知道，如果那天在她家的人不是他呢？ 　　这样的假设在苏清影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夫妻之间说的每一句话也不是必须要有意义的，她想了想，缓缓开口说道。 　　“应该不会。” 第126章 　　苏清影觉得如果当时在自己家的人并不是方正业的话, 她应该并不会轻而易举地跟对方提出要跟他结婚的提议来。 　　毕竟方正业对于苏清影来说还是不太一样的，这么想着，苏清影面上的神情不由变得恍惚了起来, 她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而方正业看到苏清影这个样子, 并没有开口说话，安静地等了很长时间之后，苏清影方才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我会提出跟你结婚，是因为那个人是你呀, 对于我来说你是不一样的, 不只因为我觉得你跟我是最合适的, 而且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你长得很好看, 而我喜欢好看的人。” 　　这个回答出乎方正业的预料，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朝着苏清影看了过去。 　　所以当初苏清影会选择跟自己结婚, 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有一张出色的面孔？ 　　不知怎么的，这个回答让方正业莫名有些心塞，不过随即想到, 长相出色也算是优点的一种, 不管如何, 苏清影选择了他也有自己长相的原因，他还是得感谢自己这张生得不错的脸。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还挺看重我的长相。” 　　苏清影点了点头, 满脸认真地开口说道：“那是自然, 美好的事物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瞧着心情都会好上许多, 我要是跟你结婚的话, 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那么选择一个长相出众的人自然要比一个长相普通的人要好，这样一来的话，就算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看在对方长相的份上，我也能稍稍容忍一下。” 　　方正业：“……” 　　对于苏清影这种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方正业是又爱又恨，爱得是她的坦诚，恨得又是她太过坦诚，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说些甜言蜜语增进感情吗？偏偏苏清影还是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如此坦坦荡荡地说出来。 　　“那我还要感谢父母给我一张能让你看得上的脸。” 　　苏清影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你确实应该感谢一下……” 　　只是话音未落，苏清影便被方正业抓了过去，然后低下头狠狠地亲吻了下去。 　　他就不该让她继续多说下去的。 　　第二天一大早，方正业早早便起来了，他做好早饭后，正准备去叫苏清影起床，院门却被人敲响了，方正业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身过去开门。 　　当院门打开之后，方正业却看到外面站着一个出乎她预料的人。 　　“国英？你怎么过来了？” 　　门外站着的人正是彭进步的女儿彭国英，她满脸紧张地站在那里，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了，听到方正业的声音之后，彭国英抬头朝着方正业看了过去。 　　瞧见那张熟悉的俊朗面容，彭国英嘴角上扬，朝着对方露出了一抹大大的笑容来，只是发现方正业对她的态度似乎给外冷淡之后，彭国英不免觉得不安了起来。 　　“那个，正业哥，昨天的事情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恐怕会……” 　　说着说着，彭国英将自己手中拎着的双层饭盒递到了方正业的面前，语气也比之前多了几分紧张之一，她眼巴巴地看着方正业，声音都变得结巴了起来。 　　“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东西，希望正业哥你可以收下来……其实这些东西都不值什么钱，只是我亲手做的……代表着我一番心意，我很感谢你……真的，正业哥……” 　　然而方正业却并没有去接彭国英递过来的那个饭盒，他看着似乎因为紧张过度而将面颊染满红晕的彭国英，淡淡地开口说道。 　　“国英，我想你对我应该产生了什么误会，你要知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就算被人缠上的人不是你，而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我也会上前帮忙的，我会帮你，是因为我的责任感让我不可能放任一个年轻姑娘随意被人欺负，还有就是因为彭厂长的缘故，彭厂长人很好的，他帮了我很多，于情于理，见到身为彭厂长女儿的你受了委屈，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方正业并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是他话语之中透露出来的那些意思却让彭国英面上的血色慢慢褪去了。 　　“而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就算我没有上前帮忙，任何一个认识彭厂长并且受过他帮助的人也会过去帮你的……” 　　然而这一次还没等方正业将话说完，彭国英已经先一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她想要朝着方正业露出个笑脸来，但是此时彭国英脸上的肌肉似乎都完全听不听自己的指挥了，与其说露出的是笑容，倒不如是一个略显扭曲的表情。 　　“方科长，我知道了……其实我来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你帮了我两次……就算你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可是被你帮助的人到底是我，这些只是我的一些小小心意罢了，我做了很久……” 　　说着说着，彭国英似乎要哭出来似的，然而就算彭国英此时露出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方正业对待她的态度依旧跟刚才一样，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 　　“正是因为做了很久，这样的心意你才不应该送给我，我想彭厂长和林阿姨应该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你做的东西了，精心做出来的美食，就应该送给更加值得的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正业的话滴水不漏，将彭国英接下来所能找的所有借口都抵了回去，对方不肯收她东西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呈现在彭国英的面前，这让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到底只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哪怕结过一次婚，她也还是个不太懂事儿的小姑娘，方正业几次三番的拒绝自己，并且没有留有一丁点的余地，彭国英感觉有些下不来台，她直挺挺地杵在方正业的门口，泪水到底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方正业：“……” 　　彭国英在自己面前哭得不成样子，但是方正业却像是没看见似的，他朝后退了几步，这才说道。 　　“国英，真是抱歉，现在我没办法招待你了，今天清影还得去上班，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叫她起床，你如果没事的话还是先回去吧。” 　　说完这番话之后，方正业朝着彭国英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朝着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彭国英泪眼朦胧，看着方正业决绝离去的背影，她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像是生生被人撕成了两半，一种用言语没有办法形容的疼痛感席卷全身，她感觉自己此时就像是要窒息了一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办法说出来。 　　彭国英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离开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两只脚就像是生了根似的，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站在门口的彭国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方正业抱着苏清影去了浴室洗漱，之后没多久，两人又手牵手地从浴室里面出来了。 　　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氛围萦绕着，彭国英看到方正业瞧着苏清影的眼光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与她说话的时候方正业的声音也刻意放轻柔了许多，他一直在看着苏清影，仿佛自己眼中就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最后还是苏清影率先注意到了僵直着身体站在门外的彭国英，她扯了扯方正业的胳膊，有些奇怪地说道。 　　“正业，门口站着的那个姑娘应该是彭厂长的女儿吧，我有没有认错人？” 　　苏清影还真没见过彭国英几次，加上她经历过一场失败的婚姻，现在的模样比之过去憔悴了许多，苏清影瞧不出她是谁还真不奇怪。 　　听到苏清影的话之后，方正业抬头看了过去，却发现彭国英仍旧拎着个饭盒站在那里，瞧着不曾离开的彭国英，方正业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道。 　　“确实是她，昨天我没跟你说，之前我去市医院办事的时候遇到了正在被她侯家人纠缠的彭国英，我帮了她一把，她现在是来送东西给我，想要表达一下对我的感谢之意。” 　　苏清影愣了愣，随即说道：“这有什么可感谢的？这难道这不是应该的吗？彭厂长人那么好，他也帮了我们不少，既然你看见了，顺手帮她一把也是应该的，她现在这样倒是有些生分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语气之中带出了几分无奈之意来。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但是彭国英一个小姑娘的想法也不是我这样的大老爷们儿可以弄清楚的，不如清影你去跟她说一下？” 　　苏清影想了想，朝着彭国英走了过去，而方正业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去了厨房将做好的饭菜端进了客厅之中，他安静地坐在餐桌旁，等待着苏清影解决彭国英。 　　那到底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像她这样的小姑娘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及些许的英雄情结，这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不过方正业已经结婚了，而且就算他没有结婚，他对彭国英这样的小姑娘也没其他的什么想法，与其让彭国英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倒不如跟她说清楚的好。 　　彭国英没想到方正业竟然连话都不想跟自己说，眼瞅着苏清影来到自己跟前，彭国英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在这一瞬间，彭国英觉得自己的那些隐秘心思好像已经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国英，正业跟我说了之前的事情，那都是他应该做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看在彭厂长的份上，他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你不用这么客气。” 　　苏清影的面上带着大方得体的笑容，看着她那张漂亮至极的面孔，彭国英只觉得自惭形愧，她捏紧了饭盒，尴尬地笑了笑，就连自己跟苏清影到底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就这么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 　　林静瞧着彭国英将之前带出去的饭盒又带了回来，不由得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英子，怎么了？东西没有送出去？” 　　之前彭国英想要送东西给方正业的时候，林静便劝过她，说方正业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可是彭国英却坚持要送，并且还说什么如果不是方正业救了她，她一定会落得一个十分凄惨的下场。 　　见女儿将事情说得严重，林静不免有些心疼了起来，想一想彭国英说得话也有道理，便让她带着东西去送给方正业了。 　　左右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就是一些彭国英亲手做的食物，礼物虽轻，但是心意却不错。 　　彭国英点了点头，轻声开口说道。 　　“是啊，方科长和苏工都说了，方科长会救我是看在爸爸的份上，他们还说了，你跟爸爸对他们两个有恩，他们不会放任我被人欺负的。” 　　回来的路上，彭国英差不多已经将自己的情绪都调整好了，苏清影坦坦荡荡的模样让彭国英觉得自惭形秽，跟她相比较起来，生出龌蹉心思的自己简直该死。 　　明明人家救了自己，但是她却抱有其他的想法，这样做哪里是在报恩？说是报仇都不足为过。 　　“妈，我觉得方科长说得对，这些东西是我精心做出来的，应该给更重要的人吃，我最该谢谢的人不是方科长，而是你们。” 　　是啊，她是新时代的女性，好歹她也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如果她还像是旧社会一样觊觎其他人的丈夫，那她成了什么人了？ 第127章 　　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有多么卑劣之后, 彭国英的身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来，然后突然联想到之前方正业跟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彭国英便明白了过来。 　　想来是因为方正业看透了她的心思, 所以才会蓄意与她拉开距离，不给她一丝一毫的希望, 若不是因为方正业脑子清楚，不让她产生任何误会的话，自己说不定会因为她的误解，做出更加不要脸的事情来。 　　毕竟她自己的性格彭国英也很清楚, 她大部分的时候都挺好的, 可是人就是容易犯糊涂, 钻牛角尖, 认准了一件事情之后，甭管别人说什么，她怎么都听不进去。 　　当初嫁给侯耀民的时候是, 现在对着方正业献殷勤也是。 　　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彭国英身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来，同时心底里也十分感激方正业。 　　她很感谢方正业没有因为顾及着什么面子情, 给她留下颜面, 否则的话她还不知道要做出多少糊涂又混账的事情呢。 　　林静见彭国英一直不动筷子吃饭, 而是像在思考着些什么的模样，她便抬起手来在彭国英的面前挥了挥，面上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 　　“英子, 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刚刚去送饭的时候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回来之后你怎么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方正业那人挺不错的, 按理说应该不会对彭国英做些什么的, 但她这是怎么回事儿？ 　　听到这话之后, 彭进步也跟着抬头看向了彭国英, 毕竟打从昨天回来之后，自己闺女的情绪便不太对，夫妻两个难免要多关注一些。 　　就连彭国英的哥哥彭国富都满面关心地询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英子，你现在在家呢，有啥事儿你就说，甭把事情闷在心里头，爸妈还有哥哥我都能为你做主，你不用再想之前在侯家时候一样小心谨慎了。” 　　看到自己的家人们如此为她着想，彭国英的心里面酸酸涩涩的，她努力扬起嘴角，笑着看向了自己的亲人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那些事情是我想差了，其实方科长能救我，也是看在爸妈你们做得好的份上，若不是因为你们的缘故，他估计也不会贸然出手的……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现在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几个对对我才是最好的。”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彭国英比之前成熟了许多，同时她也明白很多的事情，觉得现在她再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爸爸妈妈，以后我会乖乖听你们的话，你们说什么我便听什么，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你们对着来了，你们放心吧。。” 　　眼见着原本叛逆得听不见他们话语的彭国英突然结束了叛逆期，似乎又变成了原来那个乖巧听话的姑娘，彭进步和林静二人脸上的神情舒展了开来，坐在彭国英身旁的林静干脆将她拉入怀中，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道。 　　“好了好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弄得好像是我跟你爸两个会一直都对你的人生指指点点一样，你自己的路是你自己选择的，我跟你爸爸两个人也不会随便左右你的人生，咱们还是要有商有量地来才行，我跟你爸爸啊，最多就是多给你点儿建议……” 　　孩子也大了，跟小时候可不一样，甭看她现在说一切都听他们两口子的，可是以后再有什么矛盾，她可未必像是现在这么好说话。 　　林静也不是那种对儿女掌控欲极强的母亲，她从头至尾，都只是想要自己的孩子好好的罢了。 　　坐在一旁的彭国富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啊小妹，你以后但凡多长点脑子，记住你现在所说的话，那应该就不会再被人哄住了……你始终要记得一件事情，咱们自家人才不会骗你伤你，其他的外人可不一定。” 　　彭国英用力地点了点头，心中的那些阴霾至此方才消失的一干二净。 　　自己没有判断力没有关系，多听父母的话，爸爸妈妈让做的事情就去做，不让做的事情就不去做，以后她肯定不会吃亏的。 　　经过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小姑娘终于成长了起来，变得比过去成熟了许多。 　　而后彭国英听从了自己父母的话，将市医院的工作和在封工附属医院的一位护士换了，她到了附属医院来上班，对方则代替了她到市医院去工作。 　　附属医院距离自家很近，工作比市医院轻松多了，彭国英每天都能跟自己父母见面，她的生活也慢慢地走向了正轨。 　　昨天苏红玉从方正业家狼狈离开之后，心中总是有些不太对劲，尤其是方正业跟自己所说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就像是发现了自己的目的一般，这让苏红玉的心中生出了一种极不安的感觉来。 　　要知道重生知道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可是她最大的筹码，若是这种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了，那她还能有什么筹码？ 　　从方正业的所作所为，以及和上辈子对待自己完全不同的态度，苏红玉甚至感觉，方正业是不是也像是自己一样，有了奇妙神奇的经历。 　　因为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所以回到家之后，苏红玉整个人都有些心神不宁的，看着就像是遭遇了啥不好事情似的。 　　至于李铁兰和苏天赐二人本就对最近这时间苏红玉的所作所为有些看不上眼，见苏红玉从封工回来之后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跟之前都有些不太一样了，这让他们二人心中生出了一些不太妙的感觉。 　　之前苏红玉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该不会现在是跟方正堂黄了吧？要不然的话她怎么会是现在这种鬼样子？ 　　这段时间李铁兰和苏天赐两个人之所以会对苏红玉百般容忍，那是因为苏红玉和方正堂订了婚的缘故，而方正堂家的条件非常不错，所以他们二人对待女儿的态度才变得不一样了。 　　但是现在看到苏红玉的样子就像是跟方正堂出了什么问题似的，两个人对她的态度立马便发生了变化。 　　“苏红玉，你跑到封工去了一趟后莫不是惹出什么麻烦来了？还是说你跟方正堂之间的事情黄了，人家不想让你进门了？要真是跟他黄了，你可得趁早说，要不然的话我可给你找不到更好的婆家了。” 　　苏红玉本就心情不佳，结果李铁兰却突然冒出来跟她说了这么一番话，这让苏红玉的情绪变得越发差劲了起来，她的脸色瞬间耷拉了下去，看向李铁兰的神情就像是看待仇人似的，说话的时候也极为不耐烦，冷冰冰地说道。 　　“妈，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能诅咒我跟方正堂黄了？我跟方正堂要是结婚了，对咱们家来说是件大好事……你怎么就不盼我一点好？” 　　在方正业家受委屈也罢了，谁能想到回到家来之后自己的父母还要给她受这样的委屈，看到自己父母的模样，苏红玉哪怕知道未来也就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才能好好的在那个混乱年代活下去，可是到底还有两年时间才到时候，她心里面甭提多憋屈了。 　　苏天赐看向了苏红玉，见到她脸上那毫不遮掩的憎恨之意，他面上的表情瞬间沉了下去，直接开口朝着苏红玉呵斥了起来 　　“苏红玉，我们养你到这么大，就是让你来跟我们这样说话的？莫不成我们养了你一番还是欠了你不是？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说吗？非得像是现在一样夹枪带棒的，怎么着，你是觉得你自己现在翅膀硬了，我跟你妈两个人管不住你了不成？” 　　说到这里，苏天赐的语气变得比之前凶恶了不少：“我可告诉你，就算是在新社会，我跟你妈两个人还是你的爹妈，我们想管你还是能管你的，你最好夹起自己尾巴做人，甭在那里跟我们七个三八个四的，要不然的话小心我们让你好看！” 　　就在这个时候，苏琪玉正好抱着书本从房间里面出来了，听到父母和自家姐姐的争吵生，苏琪玉将手中的书本猛地合拢了起来，接着他皱着眉头看向了苏红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 　　“姐，不是我说你，莫不成你是以为自己搭上一个好男人就可以不把我们家人放在眼中吗？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姓苏，在你没嫁出去之前，这里就是你的家，只要你在家，爸爸妈妈就能管你，你要是还像现在这样对爸爸妈妈，他们完全可以把你的工作给你搅黄了。” 　　苏红玉是真被自己所谓的这些亲人们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根本都没想到自己家人们竟然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明明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偏偏他们却同仇敌忾地联合起来对付自己，这让苏红玉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差劲，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处在摇摇欲坠的边缘，随时都可能碎裂开来。 　　她忍了又忍，最后硬邦邦地开口说道。 　　“可惜让你们失望了，我跟方正堂之间的感情很好，他都跟我说了，明天就要去跟我领结婚证了，我也正好告诉你们，打明个开始，我就算是正正经经嫁出去了，以后也不算是这家的人了，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是你们一直都跟我说过的话，现在我就要做那一个泼出去的水了，我瞧你们以后还能怎么样！” 　　继续跟自己的父母亲人掰扯下去伤害的就只能是自己的心罢了，苏红玉说完这番话之后，便再也不想说些什么，直接转身回了房间，然后反手将门栓给插上了。 　　“你们父子两个有没有发现？苏红玉这丫头最近跟吃了枪药似的，要是再不继续管束她，她这个人怕是要翻天了！我可告诉你们爷俩，今儿个我可要好好把她教训一顿，你们两个人谁都不许出来帮忙。” 　　李铁兰本来就不是那种脾气比较好的女人，如果苏红玉对她的态度客客气气的，好声好语哄着李铁兰一些，她倒是也不至于跟自己的闺女计较什么，可是自打苏红玉和方正堂谈上对象之后，对家里人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差劲，这就是李铁兰没法子忍受的了。 　　谈一个家庭条件好的对象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但是那也是建立在这个未来女婿以后能帮衬他们家的前提下，如果说自家闺女都跟他们不是一条心，以后那自家闺女在自家女婿的跟前挑拨一番，自家女婿难不成还会帮他们吗？ 　　要是未来女婿不会帮衬着他们，那这门婚事儿进行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养一个闺女岂不是给别人家白养活了？ 　　李铁兰想了想，好像苏红玉和方正堂谈了对象之后，就变得越来越叛逆了，半点都没有过去的恭顺听话，而且这死丫头变得越来越懒，经常想方设法地要钱去捯饬她自己，家里的活能躲就躲，全都推给了自己来做。 　　现在苏红玉就能在这里糊弄自己，那要是等到她嫁出去之后还能依旧像是过去一样孝顺自己吗？ 　　李铁兰这么想着，又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不是对的，便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询问苏琪玉她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 　　“琪玉，你说妈说的这些话是不是对的？你那个姐姐是不是就是那种不把家里人放在心里的白眼狼？要是她嫁出去了以后，是不是肯定不会帮咱们家里人了？” 　　其实像是苏琪玉这样子从小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男人是根本不会把家里的姐妹放在心里的，尤其之前苏红玉一直捧着顺着苏琪玉，但凡苏琪玉张嘴要些什么东西，苏红玉立马就会送给他。 　　家里什么好吃好喝的也全都是紧着苏琪玉来的，苏琪玉脏掉的衣服甚至都不用拿出去，苏红玉自己就会乐颠颠地到苏红玉的房间里将他的那些衣服收拾出来清洗干净，晾晒干了之后，又给他整整齐齐地放进柜子里面。 　　说句那啥一点儿的话，苏琪玉在苏红玉的跟前，向来就跟那地主家的少爷似的，她一直都把苏琪玉给伺候得妥妥当当的。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苏红玉好像变得越来越懒散了，她懒到了苏琪玉甚至都得要自己把衣服从房间里面拿出来递给她面前，如果他不拿的话，苏红玉就当做是不知道他有脏衣服。 　　而且更让苏琪玉最没办法忍受的是，他有一次偶然间看到苏红玉把他的衣服放在地上狠狠踩了一番之后，又胡乱搓洗一下，这才晾到衣架上去。 　　也就是因为这一次的事情，才让苏琪玉认清了苏红玉的真面目，同时也让他明白了，苏红玉对待自己可能已经不像是之前那样千依百顺了。 　　这可不行，对于苏琪玉这么一个从小习惯奴役自己姐姐的男人来说，他并不会去思考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做错了，反而认为苏红玉是生了反骨，不想再像是过去一样那么伺候自己了，所以这一次听到李铁兰说的话之后，苏琪玉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便点头说道。 　　“妈，我觉得你说的对，我发现大姐这段时间性子变野了许多……想来也是，人家都跟封工一个车间主任谈恋爱了，对方家里面的条件又那么好，以后她要是嫁出去了，过的日子肯定要比在咱家的时候好上许多，咱们家人都给不了她任何的帮助，她哪里能把咱们家人放在眼中？” 　　三言两语挑拨了一番之后，眼见着李铁兰的怒气蹭蹭飙升上去，苏琪玉就像是没瞧见似的，转过身去，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朝着自己的屋子走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所说的都是实话，他也并没有颠倒是非，苏红玉那人现在确实比过去飘了许多，根本就没有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样一个女人在家的时候就对家里面没有一丁点的感情，那以后要是嫁出去了，她还能会帮家里做事儿吗？那肯定是不会的。 　　虽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就算是女儿嫁出去了，那也是想要继续利用自己的女儿，压榨她，让她乖乖听话，顺从他们。 　　李铁兰自己本就觉得苏红玉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又被苏琪玉这么一说，李铁兰心中的火气噌噌地往上冒，她大步走到了苏红玉的门前。 　　她先是按压着怒气，抬手敲了敲苏红玉的房门，让她过来开门，然而苏红玉此时的心情正是恶劣的时候，她便直接缩在被窝里面，只当没听见外面的话。 　　李铁兰见苏红玉不肯开门，脑子里的那根弦此时彻底崩断了，她上前一步，抬脚便朝着紧闭的木门踹了过去。 　　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木门都已经用了很长时间，根本就没有钱上漆上油保养一下，因此木头变得十分脆弱，李铁兰这么两脚下去，房门直接被她给踹开了，她冲进去一看，发现苏红玉正裹着被子躺在床上，李铁兰心头的怒火噌噌噌地往外冒。 　　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得在家里烧吃烧喝，洗衣服打扫卫生的，啥活都要干，苏红玉这么一个丫头片子，生她下来不就是为了给家里做事儿的吗？偏偏她还把自己当成大家小姐了，这就是懒骨头病犯了，可得好好治一治才行。 　　李铁兰本就没什么文化，火气上头之后抬起手来直接给了苏红玉两巴掌，只听见清脆的响声过后，苏红玉这下子直接被李铁兰给打懵了，她整个人呆坐在了那里，睁大眼睛看向了李铁兰，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会对她动手。 　　“你个死丫头，我看你现在是想成仙了，连我跟你爹都敢甩脸子，今儿个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一番，你还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睛呢！” 　　苏红玉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挨过打了，面前动手打她的人是自己的母亲，苏红玉就算是恨得要死，也不敢对她动手。 　　要是动手打了李铁兰，甭管自己有没有理由，出去都能被大家伙儿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死丫头，我瞧着你翅膀是硬了！连我跟你爹都不放在眼里，我就是要告诉你，就算你今儿个要嫁到天上去，那你也是我闺女，我想法就打，想罚就罚！” 　　李铁兰用的力气极大，抄起什么就往苏红玉的身上砸，最后拿着放在一旁的笤帚疙瘩对着苏红玉的身体狠狠地鞭打了起来，苏红玉原本还忍着不叫的，而当李铁兰发现苏红玉一声不吭，以为自己使得力气并不大，手上顿时加大了力气，顿时把她打得嗷嗷叫唤了起来。 第128章 　　今天是礼拜天, 院子里不少人家都在家呢，苏红又嗷嗷痛叫的声音院子里面的人都听到了，不少人都从家里面出来了, 想要劝劝李铁兰，结果却被苏天赐给拦了回去。 　　“行了, 你们也别管了，我家那丫头最近确实不像是样子，我们自己教训自家丫头，你们还能管到我们家里的事吗？” 　　苏天赐凶神恶煞地说道, 丝毫不觉得自己媳妇儿打闺女有什么错的。 　　“天赐啊, 你可不能这么让铁兰打人, 要是把人打坏了可怎么办？” 　　“就是就是, 红玉可是个姑娘家，眼瞅着都要嫁人了，你们现在还这样对她动手, 可是要把姑娘的心都给打寒了的！” 　　“里面动静都大成这个样子了，红玉的叫声听起来跟杀猪似的，她到底干了啥事儿？让你们对她下这么重的手？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呢？” 　　来的人劝说了半天, 可是苏天赐就像尊门神似的挡在门口, 这些人就算想过去帮忙也不成, 最后还是李奶奶让自己的一个孙子跑去将苏天恩和柳絮果夫妻两个人请了过来。 　　这做弟弟的要把亲闺女给往死了打，当大哥的可不得来劝说劝说？他们这些外人有些话不好说，可是苏天恩是苏天赐的亲大哥, 指定能劝说住他的。 　　李铁兰暴揍苏红玉, 一方面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怒火, 另一方面是苏红玉的尖叫声让她心里多出了许多扭曲的痛快之意来, 听着她的尖叫声, 李铁兰下手也越来越狠。 　　就在她打得畅快无比的时候，柳絮果从外面进来拦住了李铁兰。 　　“弟妹，你这是做什么？红玉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你怎么能拿笤帚疙瘩这么暴打她？她以后出去还见不见人了？” 　　柳絮果原本是不想过来的，可是李奶奶家的那孙子说，苏红玉在家都要被李铁兰打死了，她才不得不跟着过来了，此时苏天恩去外头教训苏天赐了，而柳絮果则进了房间里面拦住了李铁兰。 　　柳絮果劈手就将李铁兰手里面的笤帚疙瘩拿过来扔在了一旁，李铁兰没了顺手的武器，终于停下了暴揍女儿的动作来。 　　“大嫂这里可是我家，不是在你家，你不在自己家呆着，跑到我家里来耍什么威风？难不成我教训自己的闺女还得通过你的同意不成？大嫂你也太蛮不讲理了。” 　　先前的几出事情让李铁兰和柳絮果二人结下了极大的梁子，李铁兰怎看柳絮果怎么不顺眼，说话便也阴阳怪气的很不中听。 　　然而听到李铁兰的话之后，柳絮果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面色不渝地看着李铁兰，冷声说道。 　　“行了，你当我愿意到你家里来，要不是你院子里的邻居派人跑去叫我过来，说你要把自己闺女活生生打死了，我能到你这儿来管你家这闲事儿？真以为我闲着没事儿干了吗？” 　　李铁兰听到这话之后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她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眼水都要跟着笑出来了，过了一会儿之后，她抹了抹眼角浸出来的泪水，毫不客气地说道：“得了吧大嫂，你也甭在我的面前充什么大尾巴狼，苏红玉是我闺女，我动手教训她怎么了，她做错了事情，我这个当娘的就有资格教训她，你一个大伯母凭什么来管我们家的事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满脸泪痕的苏红玉从被子里面爬了出来，她哀嚎一声，张开双手朝着柳絮果扑了过去，然后伸出手死死抱着柳絮果的腰，嘴巴一张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苏红玉一边哭一边说道：“大伯母救我，我再也不要在家里呆着了，我妈要打死我……” 　　此时的苏红玉完全想不起来两年之后的事情，她想到的就只有今天，刚刚李铁兰对自己下手的时候可是没有一丁点的手软，就算是隔了一层被子，苏红玉都感觉自己身上的骨头似乎都要被自己亲妈给敲断了。 　　偏偏她还不知道李铁兰究竟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风，要是她继续留在家里的话，指不定会被李铁兰给生生打死了。 　　“大伯母，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在家里面待着，我妈她要打死我……” 　　哪怕之前方正业说苏红玉可能不安好心，但是现在看着嗷嗷痛哭的苏红玉，柳絮果还是有些不忍心，尤其她抱着自己的时候就像是个小孩子似的，仿佛自己就是她全部的依靠，这让柳絮果想起了过去苏清影去苏国留学时候的那段时间。 　　自己闺女还没成年就要到苏国留学，而且她一走就是那么多年，柳絮果经常想女儿想得偷偷掉眼泪，那段时间苏红玉经常会到自己家里面来，她陪着自己说话，帮着自己做事儿，偶尔也会留在自己家，陪着自己休息，那个时候的她就像是现在一样抱着自己的腰，感觉她就好像是自己另一个闺女似的。 　　不得不承认的是，因为苏红玉的存在，柳絮果心底的空缺被填补了不少。 　　现在看到苏红玉又像是过去一样抱着自己的腰，柳絮果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成了，你还当这是旧社会呢？对着孩子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红玉到底是个小姑娘，这姑娘可比小子娇贵些，哪里能被你这么教训？” 　　眼见着李铁兰满脸不服气，似乎还想跟自己争辩些什么，柳絮果的脸瞬间沉了下去：“行了，现在这就只是我们的家事儿，我跟你说说你听了也就是了，非得让外面的人报到妇联去，是不是非得让妇联的人过来跟你谈话才行？” 　　要知道现在这个时代，每一个厂子里都是有妇联存在的，在妇联工作的那些女同志们个个能言善道，被她们抓住了的话，能把人说得抬不起头来，就算是李铁兰这样子泼辣的人，对上妇联的女同志都讨不了好。 　　听到柳絮果说要叫妇联的同志过来之后，刚刚还嚣张无比的李铁兰顿时蔫吧了下去，她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闷闷地说道。 　　“行了，我就是教训教训不听话的闺女罢了，我一个当妈的还不能教训她了，她不也是从我肚子里面出来的吗？非得把她捧得高高的，让我这个当妈的都得看她的脸色不成？” 　　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大堆，之后，李铁兰伸手就要把苏红玉从柳絮果的身上扯下来，自己跟柳絮果闹得这么僵，妯娌两人现在维持的就是面上情分罢了，偏偏自己的女儿还跟个牛皮糖似的粘在人的身上，对待她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大伯母比对待她这个亲妈都亲热，这分明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成了，刚刚的事情我有错你也有错，要不是因为你先前说话太难听，我也不会这么对待你，赶紧过来吧，你大伯母还有事要回去呢。” 　　只是苏红玉却死死抱着柳絮果的腰不松手，李铁兰一伸手拽她，苏红玉便张着嘴嗷嗷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让柳絮果救她。 　　苏红玉闹腾得十分厉害，瞧她这样子，分明就像是被刚刚李铁兰的模样给伤到了，到最后因为她闹腾得实在厉害，李铁兰只能让苏红玉跟着柳絮果回家去。 　　“大伯母，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你是我妈妈就好了，我妈她太不讲理了……” 　　苏红玉跟着柳絮果一起回到了苏天恩家，此时她的情绪比之前来说稍稍好了一些，但是面色仍旧苍白无比，精神看起来十分差劲，她坐在沙发上，闷闷地说道。 　　“行了，你妈那人平时对你也不错，这次估计就是性子急了些才对你动手的，你也别跟她置气……” 　　等到把苏红玉带回家之后，柳絮果方才冷静了下来，想起上午苏红玉过来时候发生的事情，柳絮果突然有些后悔了。 　　她怎么就把苏红玉给带回来了？ 　　但现在人已经在自己家里面了，现在她总不好将苏红玉给赶出去，只能捏着鼻子让她留在这里了。 　　苏清泉没想到自己爸妈出去一趟之后，竟然把讨人厌的苏红玉带了回来，此时的苏清泉完全是用有色眼镜看苏红玉，他无论怎么瞧都觉得这人不地道，对着她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听到柳絮果说苏红玉今天晚上还要在这儿住一宿之后，苏清泉强烈拒绝了柳絮果的提议：“不行，今天你不是听姐夫说过了，咱们要防着苏红玉一些吗？这会儿你让苏红玉住到姐姐的房间里算什么？” 　　这么做岂不是引狼入室了，如果苏红玉真想寻摸些苏清影的什么东西，那安排进她的房间里，岂不是跟老鼠掉进米缸似的，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柳絮果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点头说道：“你说得对，这样好了，今晚上让她睡你屋子，你去你姐姐房间里睡，这样成了吧？反正就一晚上，她今儿个差点被她妈给活活打死了，不想回去也是正常的，看在你爸的面子上，就让她在这里留一晚上吧。” 　　苏天赐和柳絮果二人都做了决定，苏清泉想反对也没法子，晚上等人不注意的时候，苏清泉偷偷地去了自己的房间，对着里面住着的苏红玉说道。 　　“苏红玉，我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我自己可是清清楚楚的，你最好别打我房间里东西的主意，要是明个过来我发现少了什么东西，可别怪我不给你脸。” 　　苏红玉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来，她看着满脸防备之意的苏清泉，开口道：“清泉，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不会动你房间东西的……” 　　只是她的这番柔弱卖惨却没让苏清泉有一丁点的放松，盯着苏红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贼似的。 　　“行了，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到了明天再说吧。” 　　说完这番话后，苏清泉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看着面前合拢的房门，苏红玉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了踪迹，她地垂下头去，看着自己这双布满了薄茧的双手。 　　她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对他们有什么愧疚的心思。 　　苏清泉对自己的防备毫无理由，明明过去自己对他那么好，但是他却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似的，把自己当做小偷一样防备着。 　　他跟苏琪玉一样，都是没有心的白眼狼，所以就不能怪自己做什么了。 　　“爱国，我们谈了那么久的对象，这马上就要结婚了，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分手？” 　　赵萱萱死死地扯着刁爱国的胳膊，怎么都不肯松开。 第129章 　　然而刁爱国却将赵萱萱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开, 接着他便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赵萱萱之间的距离，然后侧过头去, 并不想看赵萱萱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分手都已经分手了，她又何必摆出这个样子来？ 　　“我们两个为什么会分开？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是给我们彼此留些脸面的好，你非得要让我跟你说清楚了才行吗？” 　　前段时间刁爱国就已经提出了和赵萱萱分手，那之后他便再没有跟赵萱萱来往过, 大家虽然在一个大院里住着, 可是平日里见面的机会基本为零, 刁爱国特意避开了赵萱萱, 他早出晚归，根本不与赵萱萱见面。 　　赵萱萱堵了好几次，今天才好不容易堵住了刁爱国, 她立马冲了过来抓住刁爱国的胳膊，询问他为什么突然跟自己分手。 　　要知道刁家和赵家之间的关系不错，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也经过了父母的认可, 双方父母都知道他们要结婚的事情, 可现在刁爱国却突然说要分手, 赵萱萱根本无法接受这一切。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明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问题，刁爱国为什么非得要分手不可？她赵萱萱长这么大, 还从来都没有被这么对待过, 她一定要个答案才行。 　　“不行, 刁爱国, 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说清楚的话, 那我绝对不会跟你分手的，咱们两个人谈了那么长时间的恋爱，我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跟你是男女朋友，以后是要结婚的，你现在跟我分开，那以后我在其他人面前还怎么做人？我不要面子的吗？” 　　赵萱萱一直都是骄傲的，过去一直都是被刁爱国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姑娘，从小到大她从没吃过什么亏，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现在刁爱国却要跟她分手，赵萱萱无法接受。 　　然而看着神情激动的赵萱萱，刁爱国面上一片漠然之色，看着赵萱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丝毫的变化，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那个他曾经一心一意想要娶进家门的女人，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罢了。 　　“赵萱萱，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我们两个人还是好聚好散吧，我觉得我们之间并不合适，你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分手就是分手了，你可以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来，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 　　说完这番话之后，刁爱国越过赵萱萱便准备离开，可是赵萱萱双臂一挡，死死地拦在了刁爱国的面前，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看向刁爱国的眼神之中充斥着些许疯狂之色。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能被你这样的话就给糊弄过去？反正你要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分开的，就算是要豁出去脸面缠着你，我也不能跟你分手。” 　　眼见着刁爱国还是不想跟自己说原因，赵萱萱发了狠，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 　　“你要是不告诉我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的话，那回头我到处跟人家说你侮辱了我，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为了要一个问题的答案，赵萱萱也是豁出去了，连这种自损名声的话她都能说得出来，一个姑娘家能豁出去脸面不要，显然是动了真格的，今儿刁爱国要是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怕是没办法交代了。PanPan 　　刁爱国根本没想到赵萱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愣了一下，面上的漠然的神情瞬间变了，接着刁爱国又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赵萱萱之间的距离：“你这又是何必呢？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他试图和赵萱萱讲道理，然而赵萱萱的眼神之中却露出了浓浓的疯狂之色，看向刁爱国的眼神里充满了决绝之色。 　　“刁爱国，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这个人是什么样的性格，想必你也一清二楚，我可告诉你，惹急了我，我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的，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看。” 　　她反正是豁出去了，她这辈子第一次跟人处对象，结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对方给甩了，要是她能咽下去这口气，那她也就不是赵萱萱了。 　　从小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姑娘就是有这样的底气。 　　刁爱国垂在身侧的拳头悄然握紧了一些，面前的这个姑娘仍旧有着他熟悉的面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在刁爱国的眼中，赵萱萱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却十分的可怕，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声音依旧冷冷淡淡的，没有丝毫感情存在。 　　“赵萱萱，我刚刚还想给你留点面子的，可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么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想知道为什么，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到底是为什么。” 　　在赵萱萱注视下，他一字一顿地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你喜欢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大哥吧？或者应该说你其实也不喜欢我大哥，就只是享受着我们兄弟二人追着你转的感觉？是这样的吧？” 　　赵萱萱闻言，脸色陡然变了，她提高了声音，尖声说道。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怎么可能？我没有？” 　　刁爱国就是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跟她分手？他凭什么？！ 　　然而刁爱国却并不相信赵萱萱的话，就算她现在摆出一副荒谬至极的表情，刁爱国也不相信。 　　事实上之前刁爱国对赵萱萱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那个时候的他恨不能将自己的一颗心全都挖出来送给赵萱萱，毕竟他们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长大，而成年之后，他们在一起了，也算是圆了小时候的这段缘分。 　　虽然赵萱萱这个人脾气娇气了一些，什么事情都不会做，还得让自己哄着宠着才行，可是刁爱国却仍旧甘之如始，并没有丝毫不情愿。 　　毕竟赵萱萱是独生女，她的爸妈一直都很疼爱她，要星星不给月亮，这也就养出了她娇气的性格来，这些事情刁爱国全都是知道的，所以她跟自己在一起之后，刁爱国也不会勉强照萱萱做什么事情，甚至对她比之前更好了，就是不想让赵萱萱有什么落差？ 　　可以说刁爱国对自己的母亲都没有像是对赵萱萱这么上心过，他认为地自己和赵萱萱两个人是相互喜欢的，他对赵萱萱的好对方能感觉到，而她对自己也是用了心的。 　　可是之后刁爱国才知道自己错得到底有多么离谱，他以为赵萱萱也是喜欢自己的，然而那只是他自己以为的罢了。 　　上一次刁爱党从部队回来，在家里面待了快十天时间，他们兄弟两个人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却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分离而变得浅淡了下来，反而比过去更好了许多，只要有空闲的时候，他们便会凑在一起交流感情，分享各自生活之中的趣事儿。 　　不过刁爱党回来之后跟刁爱国聊天的机会并不算多，每天只能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相处，毕竟他在帮着刁成才处理一些事情，直到刁爱党快要离开之前，兄弟两个人才进行了一番彻夜长谈，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刁爱国听到了刁爱党给他透露了一个之前从来都没说过的消息。 　　“爱国，我瞧着你跟赵萱萱的感情似乎挺不错的，但是我认为赵萱萱并不适合你。” 　　刚刚听到自家哥哥所说的话之后，刁爱国直接懵了，他记得刁爱党过去对待赵萱萱挺不错的，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看着自家弟弟脸上那茫然的表情，刁爱党叹了一口气，但是他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如果不说清楚的话，若是任由着刁爱国和赵萱萱继续纠缠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些其他的什么事情。 　　自己回到部队之后就不能在家陪着弟弟，爸爸妈妈的工作又忙，而刁爱国对赵萱萱如此信任，对她根本不会有任何的防备，如果赵萱萱想做些什么的话，刁爱国极容易中招。 　　“之前经过许多调查之后，我们发现赵书记可能牵扯到这次的大案子里面。” 　　面对着自己的弟弟，刁爱党并没有隐瞒什么，直接将他的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然而听到刁爱党的话之后，刁爱国有些怔愣，不太敢相信刁爱党的话。 　　赵明勤牵扯到这次的案子里面去了？这怎么可能？谁不知道赵明勤赵书记最是艰苦朴素，连司机都很少用，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自己骑车去上班的，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实在忙不过来，他家里连保姆都不会留。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牵扯到大案子里面去的呢？ 　　再说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赵明勤有什么问题，这跟赵萱萱又有什么关系？她那个人最是简单不过，难不成还会算计自己不成？ 　　刁爱党知道要让刁爱国相信自己的女朋友对他并没安什么好心并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可事实就是如此，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们便发现这件事情牵扯很广，而其中牵扯最深的人便是赵明勤。 　　而之前的一番试探，也让他发现了赵萱萱那里也没有那么简单。 　　“别的事情暂且不说，我就问你一句话，那天你们去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除了你和赵萱萱二人之外，有谁还知道你们所坐的是在那个位置上？” 　　那天刁爱国和赵萱萱一起去看电影，如果不是因为方正业出现，刁爱国的命就要没了。 　　当然，售票员可能也知道刁爱国坐在什么地方，但是有一点极为重要，那就是当时他买的是两张票，就算售票员知道他坐在哪里，也只能在两个位置之中二选一，可是那个叫周塘山的可是没有任何迟疑地坐在刁爱国身后的位置上。 　　很显然，他清楚地知道刁爱国坐在哪里，所以没有任何犹豫坐下了。 　　本身知道他们位置的人就没几个，能精准地确认刁爱国坐在什么地方的，那就只有一个赵萱萱了。 　　听到刁爱党所说的话之后，刁爱国的脸色猛地变了，虽然刁爱党并没有将话全都说出来，但是刁爱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萱萱她把我的位置泄露给其他人了？是她和其他人联合起来要害我？她想要杀了我？” 　　刁爱党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眼见着自家弟弟面上出现了慌乱的神情，刁爱党有些不忍心，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可不是不忍心的时候，等到自家弟弟消化了一会儿之后，刁爱党又扔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赵萱萱对你，可能并不是真的喜欢，我觉得这并不是我的错觉，赵萱萱一直在对我释放一些信号，而且你难道没有发现，当她跟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她对待我的态度甚至都要比对待你亲近得多，若是要叫旁人过来看，仿佛我才是她的男朋友。” 　　接着刁爱党又将那天去图书馆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赵萱萱那天说的话你难道还不记得了吗？赵萱萱分明说过，她和方琴琴二人之前已经约好要在图书馆见面，还说过方琴琴的工作很忙，两人很少能约一起见面，所以她不能迟到，才特意叫我开车去送她。” 　　如果和方琴琴的那场约会对于赵萱萱来说真得那么重要，为什么在刁爱国去找她的时候她不说，反而等到了他们家，浪费了一些事情之后才说要到图书馆的？ 　　“而且去图书馆的路上，赵萱萱跟我说了很多的话，她一直在主动的跟我回忆我们小时候的美好时光，甚至还用开玩笑的跟我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一直在部队的话，她会跟我在一起。” 　　“爱党大哥，其实我最喜欢的人是你，要不是因为你一直都不回来的话，我肯定会跟你在一起的。” 　　这些话之前刁爱党并没有跟自己的弟弟说过，但是当调查到了这次的案子可能和赵萱萱的父亲有关系的时候，便由不得刁爱党不出声了。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可能会伤害你的，而且我也并没有欺骗你的必要，赵萱萱小时候人还不错，但是人是会变的，你想想跟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她到底做了多少的事情，你就没有发现不对的时候吗？你真觉得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其实有些时候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身处其中的当局者只需要旁人帮他揭开遮盖在眼睛上的迷雾，就可以看到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跟赵萱萱谈恋爱的人是刁爱国，过去他也一直都觉得赵萱萱和自己之间的感情不错，但是很快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便发现，虽然自己和赵萱萱在谈恋爱，可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他去找赵萱萱，如果他实在太忙没时间去见赵萱萱的话，赵萱萱也不会来找他。 　　如果这可以说是赵萱萱有着女孩子的矜持，不好来找他的话，那让刁爱国无法解释的就是，过去从来都不会主动到自己家里面来的赵萱萱在刁爱党回来的这段时间里面，她几乎每一天都会到自己的家里面来，而且每一次都会选在刁爱党在的时候，而每一次过来，她跟刁爱党说话的时间甚至比自己说话的时间还要更长一些。 　　回忆起赵萱萱和刁爱党在一起时候的那些画面，刁爱国觉得越发心塞了起来。 　　“另外我还要跟你说的事情就是，我并不觉得赵萱萱对我真是有其他的什么感情，我认为感情或许有，但这其中或许掺杂的更多的是利益方面的东西，从我个人角度来看，她更像是在蓄意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以此来获得一些东西，你若是继续跟她在一起的话，估计会惹出更多的麻烦来的。” 　　毕竟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结束，他们查到的很多线索都和赵明勤有关系，但究竟是不是他，现在还不清楚，得等刁成才的调查结束了才能确认。 　　“虽然现在我们并不能完全肯定赵明勤是不是主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参与其中，如果真将他揪出来的话，赵家势必会倒下去，你跟赵萱萱牵扯在一起，有很大可能会连累到父亲。” 　　刁爱党并没有强制性地让刁爱国和赵萱萱分手，但是他所说的话却在刁爱国的心里面种下了一颗种子，之前刁爱党没有跟自己说那些话的时候，刁爱国对很多事情其实都并不那么注意，但是当他将这些事情都说出来了之后，刁爱国却开始注意到了之前没有发现的事情。 　　就比如之前对他冷冷淡淡的赵萱萱后来突然变得热情了起来，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想要发生一些更加亲近的关系，有一次甚至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邀请自己过去喝酒。 　　刁爱国去了之后，赵萱萱已经喝醉了，她有意无意地引诱着刁爱国，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而是叫了自家的保姆过去帮忙照顾赵萱萱。 　　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他不会做这种让人诟病的事情。 　　刁爱国能进到政-府部门做事，那便不是个蠢人，之前不过是因为和赵萱萱之间的感情蒙蔽了他自己的双眼，所以才没有看清楚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可是现在他被刁爱党提醒了一番之后，便用另外的一个角度去看自己和赵萱萱之间的关系，果然便发现了许多猫腻。 　　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确实可以装出来的，但是她到底是不是用了感情的，这从相处之间是可以感觉到的。 　　当他跳脱了原本的身份，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看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和赵萱萱之间根本就不像正常的情侣那样，他想到了刁爱党跟自己所说的那些话，想到了这其中牵扯到的各种问题，最后当机立断地选择和赵萱萱分手。 　　要知道刁爱党虽然和赵萱萱二人确定了关系，而且双方父母也知道他们两人正在谈对象，可是他们却并没有正正规规地订婚，所以分手的话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知道了对方跟他的感情是别有所图，他是疯了才会跟赵萱萱继续下去。 　　“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我跟你大哥之间清清白白，我们两个绝对没有任何的暧昧……” 　　赵萱萱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还能牵扯到刁爱国的大哥，她脸上的神情霎时间变得苍白了起来，赵萱萱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她努力想要冷静下来，可是声音里面却带着浓浓的哭腔。 　　“我一直把你的哥哥当做我的亲哥哥一样看待，在我的心里面他就是我的亲哥哥，我会亲近他也是因为你的缘故，你不能说这样的话来污蔑我……” 　　只是这一次没等赵萱萱把话说完，刁爱国已经开口打断了赵萱萱的话，他神情冷淡地看向了赵萱萱，眼中没有丝毫的情谊存在。 　　而他这副样子才让赵萱萱真正变得恐慌起来，因为她很清楚一件事情，现在的刁爱国确确实实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否则的话他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赵萱萱心里面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里，只要她没有亲耳听见刁爱国接下来所说的话，那么一切都关系…… 　　然而刁爱国却根本不给赵萱萱逃离的机会。他抬步上前拦住了赵萱萱离去的步伐，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 　　“这些话是我大哥跟我说的，我大哥是不会欺骗我的，你觉得跟你相比较起来，我会更相信我大哥的话，还是更相信你的话？” 　　“那天他还跟我说过，是你告诉他的，你之所以会选择我，是因为我大哥一直在部队上，其实你一直喜欢的都是我大哥，如果是他愿意的话，你也会跟我大哥在一起，你会跟我分手的……” 　　赵萱萱猛然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刁爱国所说的话，她失声说道。 　　“我根本没有这样说，我明明说的是我喜欢过他，也想跟他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他离开太久，我也不会……”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赵萱萱便察觉到了不对，她骇然地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往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似乎不敢相信在自己面前向来老实本分的刁爱国竟然会说这种谎话来欺骗自己。 　　“你刚刚是故意说谎话来欺骗我的？你故意从我嘴巴里面套取消息的？” 　　她失声说道，完全无法想象刁爱国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赵萱萱失声说道。 　　而刁爱国看到她这个样子，突然勾了勾嘴角，脸上的表情变得比先前冷漠了许多，他看着赵萱萱，面上的神情冷淡异常，像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小姑娘，而是一个陌生至极的人罢了。 　　“所以先前我哥说的话是对的，你确确实实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你是我的女朋友，却跟我大哥说这些话，你觉得合适吗？不管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没有办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如果你以后进了家门我才知道你喜欢过我大哥的话，我恐怕会被你生生呕死的。” 　　刁爱国从刁爱党口中知道了赵萱萱曾经对他所说过的话之后，心中其实一直抱着微弱的期望，但是他没有想到期望很快就变成了绝望，当从赵萱萱口中亲耳听到她说出的话之后，刁爱国对赵萱萱的那颗心就彻底死了，过去的那些感情，权当是喂了狗。 　　刁爱国朝着赵萱萱摇了摇头。 　　“你不用再跟我说其他的了，就凭你说的那番话，我们两个人之间便没有了任何的可能，就这样吧，我先走了，我还得去上班了，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浪费。” 　　说完这番话之后，刁爱国便跃过赵萱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赵萱萱此时身上的力气就像是被彻底抽离掉了似的，她的双膝一软，整个人险些跌坐在地上，不过最后还是强撑着身体，一步步朝着家里的方向走了过去。 　　回到家之后，赵萱萱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想到刚刚刁爱国跟自己所说的话之后，她面上的表情一阵青，一阵白的，精彩极了 　　正常情况下刁爱党这个大哥被未来弟妹告白了之后不是应该替她隐瞒下来，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的吗？他为什么会对刁爱国这个弟弟说出那样的话来，难道真不怕他们之间兄弟感情出现隔阂吗？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一旁的电话响了起来，赵萱萱回过神来，起身走过去将电话接起来了。 　　只不过电话刚刚接起来，一道尖利的哭声便从电话那头传了出来。 　　“萱萱，出事儿了，你能不能到我宿舍来一趟，我这边搞砸了，你能不能过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快点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她哭得太急了，所说的话也是颠三倒四的，听不真切，然而听到她所说话之后，赵萱萱脸上的表情猛的变了，她脸色一变，失声说道。 　　“你在说些什么？连这一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你还能干些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只是哭个不停，嘴里胡乱地解释着，听到她尖锐的哭声，赵萱萱只觉得心烦意乱，她自己这边还有一堆的事情没有解决，现在还要解决电话那头的人，明明烦得要命，可她却不得不按耐下情绪，说自己马上就会过去了。 　　挂断了电话，赵萱萱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接着便长长地吐出几口浊气，想从刁爱国口中打问到的那些和自己分手的原因之后，她心中的那些不安之意也消失不见了。 　　看来刁爱国跟自己分手跟之前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是因为他和刁爱党之间的那番对话…… 　　想到这里，赵萱萱摇了摇头，强制性的将那些烦乱的思绪全都压了下去之后，接着她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又重新洗漱了一番，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才起身离开了家，很快她便坐着公交车到了市医院这边，绕过前面的大楼，她来到了市医院后面的宿舍这边。 　　这地方赵萱萱来过很多次，可以说是轻车熟路，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绕到了那个熟悉的宿舍门前，她抬起手来敲了敲宿舍的门，一道慌里慌张的声音从宿舍门内传了出来。 　　“是谁？” 　　“我是赵萱萱，快点开门。” 　　赵萱萱不耐开口道，听到她的声音之后，里面便传来门锁开启的声音，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过后，紧闭的房门便被打开了，一张青青紫紫的脸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当看到对方那张吓人的脸时，赵萱萱顿时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然后失声叫道。 　　“你怎么弄成这个鬼样子了？” 　　“你先进来，进来再说。” 　　面前的女人似乎觉得十分羞愧，他抬起手来遮住自己的脸，招呼着赵萱萱赶紧进来。 　　而赵萱萱看到她这幅凄凄惨惨的模样，只觉得十分碍眼，不过还是忍着气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行了，方琴琴，你现在也不用再跟我绕弯子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之前不是还拍着胸口说一切都没问题吗？怎么到现在你反倒成了这个样子？” 　　面前这个面上青青紫紫，看起来像是要毁容了的女人正是赵萱萱的好闺蜜方琴琴，她也是那个和侯耀民勾勾缠缠的女人。 　　方琴琴捂着自己的脸，羞愧地将自己失败的原因全都说了出来。 　　明明她之前所有的计划都很好，侯耀民的母亲接到通知后就来到医院找到了彭国英。 　　彭国英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侯耀民母亲的对手，再加上周围的人推波助澜，想要带走她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可谁能想到半路竟然杀出来个程咬金，事情最后来了个惊天大逆转。 　　“那个人不止拦下了侯耀民的母亲，还三言两语的就将之前的事情解释清楚了，周围的风向立马就变了，而彭国英那个女人看到他来之后，突然就能开口说话，而且再三辩解她不是什么水性杨花的女人，还把我和侯耀民的事情说了出来。” 　　侯耀民的母亲确实是方琴琴叫来的，大家都是一个医院的，方琴琴自然和彭国英认识，而且之前她通过侯耀民的嘴，以及自己的观察，对彭国英的性格十分了解。 　　彭国英就是一个面团似的人，根本没有任何一点的脾气，旁人多说两句，她立马就没办法回嘴了，所以方琴琴把侯耀民的母亲叫来之后，便万无一失了。 　　只凭着侯耀民母亲一个人就能将彭国英的名声全都给毁了，而且对方前婆婆的身份很有分量，靠着她就能给将人给带走，而这其中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什么。 　　原本的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一切也朝着方琴琴所想的方向发展着，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半途突然杀出来个方正业，自打那人冒出来之后，就将所有的步骤全都打乱了。 　　最后彭国英没有能成功被带走也就算了，还把自己暴露了出来，她原本在医院里面经营的好名声瞬间碎裂个干净，更加过分的是侯耀民母亲并不是个好东西，在知道自己和侯耀民之间的关系之后，立马调转枪、头开始找她的麻烦。 　　“那个老东西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存在，她从我这里弄了不少东西……我花费了好大力气才甩脱了她，可是那个人仍旧不肯放过我……如果不将她趁早解决的话，这件事情恐怕没有办法那么容易解决。” 　　侯耀民的母亲在侯耀民入狱之后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给侯耀民找一个能继续跟他过日子的人，他们首选目标其实就是彭国英，毕竟之前就是两口子，彭国英又是厂长的闺女，还有正式工作，面貌也生得不差，把她弄回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原本好好的极坏就生生被人给破坏了，彭国英从其中抽身而出，倒是将方琴琴给暴露出来了。 　　但是方琴琴跟侯耀民之间也就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怎么可能有真感情存在？要是侯耀民仍旧是当初那个模样的话，她也不介意跟侯耀民在一起，可是侯耀民进了监狱，这辈子都不一定有出来的可能她一个大姑娘，工作又好，人长得也不错，除非她是疯了才会等侯耀民从监狱出来跟他在一块。 　　方琴琴糊弄了侯耀民的母亲一番，想先把她打发走了再说，但谁知道那个老婆子这一次却变得十分精明，她闯进了方琴琴的宿舍里面，在她宿舍里面大肆搜刮了一番，拿去了她不少钱财，又把她的好些首饰之类的全都给抢走了，方琴琴拦着对方说她这是抢劫，对方却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少在这里给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要不是你跟我儿子两个人搅合到一起的话，我儿子现在和我那儿媳妇两个还在正正经经过日子呢，哪里像现在一样进了监狱不能出来？这是你欠我们的，别说是把这些东西都拿走了，你就算再给我十倍都不够赔我的损失的。” 　　侯耀民的母亲完全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只拿着她那一套来堵人嘴巴，侯耀民母亲对付彭国英的时候，在旁边看热闹的方琴琴甭本提多高兴了，毕竟当初是她和侯耀民先谈的恋爱，要不是因为彭国英家里有背景的话，侯耀民根本不可能和彭国英在一起。 第130章 　　只是当初方琴琴和侯耀民在一起的时候, 看中的也是他的能力，之后就算侯耀民结婚了，方琴琴和侯耀民也没断了关系, 毕竟侯耀民一直都对方琴琴说，他喜欢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彭国英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利用对象罢了。 　　就算彭国英比自己年轻又如何，就算彭国英的家世好又能怎样，他的男人还不是喜欢自己？所以面对着彭国英的时候，方琴琴总是有一种隐秘的骄傲感。 　　不过侯耀民进了监狱之后, 他们这段关系也就断了, 方琴琴以为自己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谁能想到赵萱萱却又让她将侯耀民的母亲带到医院里面来。 　　原本方琴琴是不愿意的, 毕竟她跟侯耀民之间的关系是十分隐秘的，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人知道了, 现在侯耀民进了监狱，自己还眼巴巴地上去跟他的家人牵扯在一起，岂不是要把自己暴露出去？ 　　但是她又不能不听赵萱萱的便, 只能偷偷摸摸地联系了侯耀民的母亲。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现在却闹成了这个样子, 没将彭国英牵扯进去不说, 自己反倒是被拽下了水。 　　方琴琴原本是个性子极为骄傲的人，侯耀民的母亲如此欺负她，她又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当即便跟对方厮打了起来, 可是她一个医生, 肩不能挑, 手不能提的, 哪里是侯耀民母亲的对手？ 　　他自己没能收拾得了对方，反而被那个老女人按在地上暴打一顿，偏生对方刁钻的很，拳头全朝着自己脸上招呼，现在她的脸就跟开了酱油铺子似的，五颜六色的，根本就没法见人。 　　侯耀民的母亲将方琴琴暴揍了一顿之后，将从她宿舍里面搜刮到的东西全都拿走了，而方琴琴因为害怕报案之后牵扯到自己和侯耀民搞破鞋的事情，只能生生地将这口气咽下来。 　　而后她想起了赵萱萱交代自己的事情，想到好好一件事情就这么办砸了，她也顾不得别的，立马联系了赵萱萱，将事情告诉了她。 　　“我真没想到半路居然会杀出来个程咬金，要不是那个叫方正业的，绝对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方琴琴现在只能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在方正业的身上，而且她认为自己说的并没有错，当时那种情况下自己原本已经占尽了上风，要不是因为方正业的话，彭国英绝对会被侯耀民的母亲带走的。 　　看着哭哭啼啼的方琴琴，赵萱萱只觉得她现在这个样子十分碍眼。 　　“你说的那个方正业，是不是一个面容长得非常俊美，看起来十分漂亮的男人？” 　　赵萱萱懒得看方琴琴哭哭啼啼的样子，根本不想听她继续诉苦，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方琴琴点了点头：“就是他，彭国英也不知道怎么勾搭上这么一个男人，要不是因为他的话，这事儿我绝对办成了……” 　　眼看着赵萱萱陷入了沉思之中，一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模样，方琴琴心中有些紧张，她下遗失地伸出手去，抓住了赵萱萱的胳膊。 　　“萱萱你一定要帮帮我，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我在市医院里肯定没办法呆下去了，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我调到其他医院去？” 　　其实方琴琴把赵萱萱找过来主要也是为了这件事情，今天侯耀民的母亲过来大闹了一番，最后导致了自己的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个干净，医院就这么大，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医院。 　　尤其是侯耀民的母亲暴打自己的时候，有许多的同事明明都看见了，可是他们全都避到了一旁，没有一个人来帮自己，那一刻方琴琴便明白了过来，自己这一次在市医院绝对没有办法继续呆下去了。 　　方琴琴的声音将赵萱萱的思绪拉了回来，眼见着对方扯着自己的胳膊不松手，这让赵萱萱心中的烦躁之意变得越来越浓，她一甩手，将自己的胳膊从方琴琴的手中抽了出来，满脸不耐地看向了对方。 　　“行了，现在这种时候你想要调工作就能调工作，真以为这跟吃饭喝水似的那么容易吗？我不得想办法吗？你先等等，这件事情不着急，等回头再说。” 　　说完这番话之后，赵萱萱看着这一间像是台风过境的小屋子，再加上面前的方琴琴那张花红柳绿的脸看着极为碍眼，她也懒得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站起身便要离开。 　　“行了，你说的事情我记住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你先忍两天，等风头过了之后我再帮你想办法。” 　　说完这番话之后，她便大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看到赵萱萱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方琴琴心中顿时急了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死死抓住了赵萱萱的胳膊，声音也之中也多了几分急切之意。 　　“萱萱你不能不管我啊，要不是因为听了你的话，我根本不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马上医院的领导就要来找我谈话了……你要是不帮我，那我的工作就要没了，要是没了工作，那我怎么办？” 　　方琴琴的条件和赵萱萱家的条件根本不能比，她靠着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才进了市医院做医生，这里的条件样样都好，要是没了这份工作，那她以后该怎么办？ 　　对前路的迷茫和恐惧让方琴琴抓着赵萱萱的胳膊，怎么都不愿意放开，赵萱萱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没办法将手从方琴琴手中抽出来之后，她强忍下心中的不耐，胡乱地安慰了她几句。 　　“行了行了，就算你被医院辞退了也没什么关系，这不是还有我在吗？最近两天真不行……要不你先回家等一段日子，过了这段时间我再去找你，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信不过吗？我肯定能给你找一份更好的工作，你放心就好。” 　　她好说歹说，总算是安抚住了方琴琴，然后借机将自己的胳膊从方琴琴怀中抽出来，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等到赵萱萱离开之后，方琴琴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似的，愣愣地坐在乱糟糟的床铺上。 　　正是因为认识了赵萱萱很长时间，所以方琴琴对赵萱萱这个人才十分了解，哪怕极力掩饰，可是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对着方琴琴透露一个信息——那就是她自己似乎已经成为了一枚弃子，赵萱萱不会再管她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来，便怎么都压不下去，彻骨的寒气从脚底下升腾而起，很快遍布全身，方琴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战，上下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认识那么长时间，她不会这么对待我的……” 　　她像是魔怔似地重复着这几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谁听。 　　该来的还是来了，半下午的时候医院的领导找到了方琴琴，对方对她的态度倒还算是不错，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方琴琴如坠冰窟。 　　“方琴琴同志，你是一个很专业的医生，不过在生活方面可能有些做得不太好……医院这地方是给病人治病的，身为医生你应该也知道，病人恢复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所以还是等你将生活上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再考虑上班的事情，你觉得的呢？” 　　方琴琴还能觉得如何？领导已经给足了她的面子，没说她搞破鞋之类的话，只是让她回去好好反省一下，方琴琴没有办法，收拾了东西灰溜溜地回了家。 　　方琴琴是家中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作为家中的唯一女孩，她并没有太多的特权，甚至在她从卫校毕业进了医院上班之后，因为分了到了医院的宿舍，家里便没有了她的房间。 　　谁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侯耀民的事情被牵连丢了工作，方琴琴知道家中没有她自己的落脚之地，思来想去，便去了之前侯耀民给自己租的房子。 　　也亏得当初侯耀民租这房子的时候特意给了一年的房租，方琴琴偶尔工作不忙的时候也会到这里来住上一段日子，所以她暂时不用发愁落脚的地方。 　　只是之前在宿舍的时候，侯耀民的母亲将她大部分的钱财全都搜刮了去，方琴琴身上所剩下的钱并不多了，而她之前跟侯耀民在一起的时候，习惯了大手大脚的生活，一时间她也没改过来这个毛病，所以没过两天，她的手头便没几个钱了。 　　直到这个时候方琴琴才着急了起来，她想到了赵萱萱，咬了咬牙，便跑去找赵萱萱帮忙。 　　一开始方琴琴去的是文工团，毕竟赵萱萱是在文工团上班的，可是她去了之后却听到那边的人说赵萱萱请了假，最近这几天一直没过来上班，方琴琴只能去赵萱萱家里堵她。 　　只是赵萱萱家住在大院里面，想要见到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方琴琴去了两次，门口的守卫始终不肯放她进去，到最后方琴琴隐约可以感觉得到，这是赵萱萱不想搭理她了。 　　现在方琴琴因为赵萱萱的缘故丢了工作，她有家也不能回，自己所有的存款之类的也全都没了，眼看着就要揭不开锅了，要是再找不到赵萱萱，那她肯定就活不下去了。 　　方琴琴一发狠，干脆守在大院外面，盯着进进出出的人，想要先见到赵萱萱再说。 　　不过方琴琴没有守到赵萱萱，她却见到了另外一个人，当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方琴琴也顾不得别的，快步跑到了对方面前，伸出双臂拦住了他。 　　“刁爱国同志，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萱萱的好朋友方琴琴。” 　　刁爱国脚步匆匆地朝着家里方向走，哪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挡在了自己面前，他愣了一下，猛地停住了脚步，皱着眉头打量着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经过这几天的恢复，方琴琴的脸好歹是能见人了，作为赵萱萱的好朋友，她自然是认识刁爱国的，见不到赵萱萱也没关系，只要见到刁爱国，她就能进大院里去了。 　　“方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刁爱国很快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便开口询问了一句。 　　方琴琴苦笑了一声，开口说道：“我是来找萱萱的，但是守卫不肯让我进去，你能不能帮帮忙带我进去？或者帮我传一句话，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她。” 　　刁爱国听到这话，有些诧异地开口说道：“你是萱萱的好朋友，你难道不知道萱萱去了她奶奶家里了吗？她说是要在那边儿住上几个月的时间……这事儿，你不知道吗？” 　　赵萱萱竟然不在封城，而是去了她奶奶家里？ 　　方琴琴愣住了，下意识地开口问了一句：“她什么时候到她奶奶家的？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刁爱国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大概是在二十六号的时候吧，她突然说想要到她奶奶家住一段时间，然后当天便坐火车离开了。” 　　二十六号的时候？ 　　方琴琴仔细算了一下时间，便发现刁爱国所说的二十六号正好是赵萱萱到医院找她的那一天，也就是说从医院离开了之后，赵萱萱便立马出发离开了封城，她甚至都没有跟自己说上一声。 　　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方琴琴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没摔倒在地上，赵萱萱明明知道的，而且那天她明明说过要帮她想办法，说会帮她找到新工作的，难不成她全是在糊弄自己吗？ 　　眼看着方琴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刁爱国关心地询问道：“你没事儿吧，萱萱要回他奶奶家的事情早之前就已经决定了，我以为她跟你说过了，看你的样子，好像她没告诉你？” 　　方琴琴勉强笑了笑，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笑容看着跟哭似的，紧接着她又听到刁爱国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萱萱说的？昨天她跟我打电话，问我帮她朋友找工作的事情有没有办好，我告诉她已经在粮食局那边给她的朋友找了个工作……” 　　听到刁爱国的话之后，方琴琴就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一样，赵萱萱明明知道她没了工作，而且自己家是什么样的条件赵萱萱一清二楚，那天她还在糊弄自己，说最近的风声紧，没办法帮她安排工作，结果转头就找了刁爱国给她另一个朋友排了一个粮食局的工作，机关单位哪里是那么好进的？她随随便便就能给人安排一个工作，可到了自己这里，她却什么都不愿意帮忙。 　　方琴琴恨得要命，想到自己现在都要揭不开锅了，赵萱萱却躲了出去，连工作都不肯帮她找，这分明是要逼死了她……自己为赵萱萱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除了最后一件事情没办成之外，过去的那些事有哪一件不是办得漂漂亮亮的？结果就因为一件事情没办成，赵萱萱就将自己当成了弃子…… 　　方琴琴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想到赵萱萱对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方琴琴心中的怒火越积越多…… 　　然而就在此时，她听到外面传来砰砰砰的踹门声，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大门就被人踹开了，等到方琴琴跑出去之后，却发现侯耀民的母亲带着一群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方琴琴瞪大眼睛看着侯耀民的母亲，失声说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个地方十分隐秘，当初侯耀民租下来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方琴琴，说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地方。 　　这个地址她也只是告诉过赵萱萱一个人罢了，侯耀民的母亲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侯耀民的母亲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向方琴琴的目光就像是在打量着猪崽子似的，听到方琴琴的话之后，她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是怎么知道的？自然还是从你朋友那里听说的，像你这样的女人，哪里有什么真心对你的朋友，是你那个朋友告诉我你躲在这里的……” 　　最近这几天，侯耀民的母亲一直在找方琴琴，没了彭国英这个儿媳妇之后，侯耀民的母亲转而将目光盯向了自己儿子曾经搞破鞋的对象。 　　她已经打听过了，自己儿子犯下的罪至少要判个十年才能出来，他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蹲了十年监狱再出来，眼瞅着已经是奔四的人了，到那个时候还能娶什么媳妇儿？所以她得帮自己的儿子将媳妇准备好了，等他从监狱里出来之后，立马就能给自己生个大胖小子。 　　要是彭国英还在市医院那边的话，侯耀民的母亲豁出去脸面不要也敢冲到市医院将彭国英给带回家去，大不了就将人带回自己的老家那头关起来，她想跑都跑不掉。 　　可惜的是彭国英那个胆小如鼠的竟然跑回封工躲起来了，就算侯耀民的母亲如何横，她也不敢到封工去撒野。 　　没有了彭国英，好在还有一个方琴琴，当初自己儿子都结婚了，方琴琴还能跟自家儿子搅和在一起，看得出来这个方琴琴就是个不要脸的，要是过去她绝对看不上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做自己的儿媳妇，但是现在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只是那次从方琴琴宿舍里面搜刮了一大堆东西回去之后，等到她第二天再到医院去的时候，却被医院的人仍告知方琴琴已经辞职离开医院了。 　　侯耀民的母亲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方琴琴的踪迹，就在她不甘心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自称是方琴琴朋友的女人跑去告诉侯耀民的母亲，说她知道方琴琴住在什么地方。 　　原本侯耀民的母亲还在怀疑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告诉她方琴琴的踪迹，结果对方却说自己和方琴琴之间有矛盾。 　　“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就是想要她吃个教训，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就甭管了，反正你最终目的不就是找到方琴琴吗？问那么多做什么？” 　　所以在得知了方琴琴住的地方之后，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侯耀民的母亲立马带着人杀到了这里来。 　　侯耀民的母亲懒得和方琴琴解释些什么，尤其她想到那个女人告诉自己，说方琴琴所住的地方是侯耀民给她租的房子，她更是怒火中烧。 　　自己的儿子对方琴琴这么好，在他蹲了监狱之后，方琴琴竟然还想躲，她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131章 　　这一次侯耀民的母亲过来就是要带走方琴琴的, 又哪里能容她跑掉？所以哪怕方琴琴又喊又叫，这群人还是如同豺狼虎豹一般冲上来将她绑了起来。 　　侯耀民的母亲站在方琴琴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个被绑起来的年轻女人, 想到自己在监狱里面蹲着的儿子，侯耀民的母亲怒从心起, 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都是你的错，要不是因为你勾引我儿子，现在他还好端端地跟我儿媳妇在一起呢，哪里有后来的这些事情？既然是你捅出来的篓子, 那么你就要负责收尾。” 　　侯耀民的母亲其实并不知道侯耀民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被抓起来的, 她还一门心思地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因为搞破鞋才被关的——之所以被判那么多年, 肯定是因为彭国英的父亲彭进步耍的招数, 毕竟对方是个厂长，势力非同一般，他为了自己的女儿出气, 这才叫公安把他儿子关起来的。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肯定就是因为方琴琴，彭国英那个女人柔顺又听话，对待自己的儿子一心一意的, 在家里也是任劳任怨, 他们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 要不是因为侯耀民被方琴琴勾引了，彭国英绝对还会安分守己地跟他们儿子过日子。 　　没了彭国英那么个好媳妇儿，现在就只能让方琴琴顶上了。 　　方琴琴吓得肝胆欲裂, 根本没想到侯耀民的母亲竟然这么不讲理, 她看着将自己按起来的人, 嘶声力竭地喊道。 　　“你们绝对不能这么对我！这是犯法的, 我不跟你们走, 我跟侯耀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能抓走我……” 　　她吓得尖声大叫了起来，可是不管是侯耀民的母亲，还是跟她来的那一群人，谁都不肯听方琴琴的话，侯耀民的母亲更是从口袋里面抓出一条散发着腥臭味的手帕，直接塞进了方琴琴的嘴巴里，堵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之后侯耀民的母亲又进房间里面大肆搜刮了一番，将方琴琴所有的东西全都收在箱子里面拎了出来，然后一挥手就要带着方琴琴走。 　　方琴琴骇然大惊，身体不停挣扎着，怎么都不肯跟他们一起离开，只是她不过是个柔弱女子罢了，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一群人就这么呼呼啦啦地将方琴琴带出了家门，方琴琴心中充斥着浓浓的恐惧之意，一想到自己要是被侯耀民的母亲带走，那么这辈子她恐怕永远都没办法回到封城来了——之前她去给侯耀民的母亲通风报信的时候可是清楚地听到对方说过，她要是抓住了彭国英，立马就要把对方带回老家去。 　　之前方琴琴跟侯耀民在一起的时候，可是听说过侯耀民的老家在哪里，他的老家就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洼里面，四处都是高山峻岭的，那地方穷得要命，连饭都吃不上，她要是被带过去了，哪里能有好日子过？ 　　只是方方琴琴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嘴巴里面又堵着手帕，侯耀民母亲带来的人将她围在中间，就算是她想要自救都不成。 　　要是自己真被带走了，那么她这一辈子就全都毁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赵萱萱竟然狠毒到这样的地步，自己不过是没办成最后的小事儿罢了，赵萱萱竟然要把她自己个儿送到侯耀民母亲的手上。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知道了赵萱萱太多的秘密，所以她才会故意如此的吗？ 　　想到这个可能，方琴琴如坠冰窖，此时她才明白了赵萱萱的险恶心思，对方分明是要将她给毁了，只要她消失在封城，那么赵萱萱那里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了，毕竟很多事情都是赵萱萱交代自己去做的，而她则跟赵萱萱直接接触，除了她们两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赵萱萱到底让她做了些什么。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方琴琴挣扎得越发厉害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虎子，我之前交代你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让你买的那些东西给我买到了吗？” 　　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则说道：“方哥你也知道的，最近黑市这边出了些问题，很多东西都没办法买卖了，我得到下面的村子里面去收才行……” 　　方正业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拍了拍许文虎的肩膀，接着说道：“那你得加把劲儿才行，我这边要得急，要是你这里再弄不上来的话，我还得另外想办法。” 　　许文虎则回答道：“方哥我知道了，你先前不是说还有几天的时间嘛，等到时候我一定会想法子给你补齐的，你放心就好，要不今儿晚上你就在我这里住着吧，等明天我们一起到村子里面去收一下？” 　　方正业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群人突然乌泱乌泱地从远处走了过来，这条巷子很窄，方正业和许文虎站在门外面说话，两人便占去了半边巷子，等到那群人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只能稍微散开一些，他们几乎是挨着方正业过去的。 　　方正业突然感觉到有人撞了自己一下，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回头看了过去，结果便瞧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再一次朝着自己撞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那个女人便撞进了许文虎的怀中。 　　因为动作过大，女人嘴里面的那块手帕被她抵了出来，紧接着她便嘶声力竭地喊道。 　　“方正业，我是市医院的方琴琴，他们这些人要把我抓去卖了，请你帮帮我！” 　　此时的方琴琴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要是真被这群人带走了，那她未来就要待在一个山洼洼里渡过一生，这是她自己绝对没有办法接受的。 　　虽然她只跟方正业有过一面之缘，虽然那次是因为方正业的突然出现，这才让彭国英逃过了一劫，可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也只能求助于方正业。 　　许文虎压根没想到突然有个年轻女人撞进了自己的怀中，他愣了一下，急忙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 　　而方正业听到方琴琴所说的话之后，目光在她的身上绕了一圈，当发现她身上捆着的麻绳之后，方正业立马开口，让许文虎将方琴琴护在身后。 　　“虎子，你先把方医生护好，别让这些人抢走她。” 　　许文虎最是听话，几乎是方正业一个命令，他一个动作，方正业的话音未落，他已经将方琴琴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侯耀民的母亲压根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遇到方正业，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上一次在医院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方正业突然出现的话，自己也不会放跑了彭国英，结果现在她要将方琴琴带走，方正业竟然又冒出头来拦着自己带人，侯耀民的母亲立马朝着自己身后的人挥手喊道。 　　“这是想要抢走我儿媳妇的姘头，大家快点上去将我儿媳妇抢回来！” 　　那些人倒是格外听侯耀民母亲的话，她的话音未落，那群男人便朝着方正业扑了过去，这些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要将方正业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方正业站在原地，正面对上了这几个男人，他一抬手，一挥腿，几乎每一下都能打翻一个男人，甭看这些男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结果却没一个能打的，不过一个照面就被方正业放倒在地上，疼得哎哟哎哟叫唤了起来。 　　侯耀民的母亲哪里能想到自己带来的这些人竟然这么不中用，根本不是方正业的对手，眼瞅着他们躺在地上嗷嗷痛叫着，侯耀民的母亲眉头皱了起来，她插着腰看着方正业，厉声说道。 　　“这位男同志你到底想做些什么？这是我自己的家事，我劝你还是甭插手的好，乱管闲事儿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看着明明已经怂了，可却硬撑着要跟自己胡乱掰扯的女人，方正业扯了扯嘴角，开口说道：“老人家，现在可是新社会了，可不兴旧社会封建迷信那一套了。” 　　说着，方正业回头看了一眼在许文虎的帮助下已经脱身了的方琴琴，直接开口说道。 　　“不巧的是，我应该见过这位方医生，这到底是你，是不是你们的家事，也不能听你一人之言，还是要问问方医生的好。” 　　“方医生，这位老同志说这是你们的家事，让我不要胡乱插手，你认为这是你们的家事吗？” 　　方琴琴得了自由之后，想到先前受到的那些侮辱，她尖声喊道：“这个老女人就在胡说八道，我跟这些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哪里是什么家事儿？她这是绑架！” 　　眼瞅着方琴琴已经找到了靠山，可是自己这边的人全都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叫唤着，侯耀民的母亲也怂了，当即就想离开，然而方琴琴想到自己受到的屈辱，哪里能这么容易放过侯耀民的母亲？ 　　之前被侯耀民的母亲那么羞辱过一番，又差点被她带到山沟沟里去，方琴琴哪里还能有什么尊老的想法？她尖叫一声，飞身朝着侯耀民的母亲扑了过去，愤怒之下，她所爆发的力量是极为强大的，很快便将侯耀民的母亲压倒在地上，照着她的脸狠狠地捶了几下。 　　侯耀民的母亲挨了几下之后反应了过来，立马与方琴琴撕打了起来，方正业怕出什么事情，过去将这二人分开了，不过他还是将刚刚绑着方琴琴的麻绳交给了她，帮着她一起将从地上爬起来的侯耀民母亲绑了起来。 　　“这件事情我觉得应该汇报给公安局才成，方医生，你觉得如何？” 　　眼看着方琴琴将侯耀民的母亲绑了起来，又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手帕塞进侯耀民母亲的口中，方正业便询问了一句。 　　此时的方琴琴正在气头上，一想到刚刚她差一点就要被这些人给带走了，方琴琴的心里面便充斥着浓浓的愤怒之意。 　　“方正业同志，还劳烦你跟我走一趟，我一个人没办法将这些人扭送到公安局去。” 　　方琴琴想得很清楚，这次的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侯耀民母亲也不过是其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对方没有解决掉自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跟赵萱萱认识那么长时间，又帮她做过那么多的事情，方琴琴对赵萱萱最是了解不过了，那个女人是个狠茬子，不达目的她绝对不会罢休的。 第132章 　　方正业点了点头, 答应了下来，同时招呼了许文虎一声，让他跟着自己一块过去。 　　许文虎自然没什么意见, 跟着方正业一起将地上的这些人都给弄了起来。 　　侯耀民给方琴琴租的这间院子正巧距离许文虎家附近不远，否则的话还不会这么巧合地撞见了。 　　方琴琴刚刚被折腾了一番, 此时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极为的狼狈，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开了，因为在家只管着怎么舒服怎么来, 经过之前的一番折腾之后, 她衣服裂开了一些, 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来。 　　方正业扫了方琴琴一眼, 发现她现在衣衫不整，模样看着十分狼狈，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 方正业便将刚刚那几个找茬的汉子身上的衣服扒下来递给了方琴琴。 　　“把这衣服穿上吧，你身上的衣服乱了。” 　　方正业将从那汉子身上扒下来的衣服递给了方琴琴，淡淡地开口说了一句, 然而方琴琴闻言, 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乱成了一团, 她的脸色一红，急忙接过方正业递过来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其实这次的事情如果真论起来，也跟方正业有些关系, 毕竟如果之前不是因为方正业的缘故, 彭国英也不会被救走, 如果侯耀民的母亲把彭国英给带走了, 自己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她知道方正业和彭国英认识, 她应该恨方正业的，可是今天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方正业的话，自己绝对会被带走的，方琴琴的心里面就算是别扭得厉害，不过还是闷闷地道了一声谢。 　　“方正业同志，今天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怕是要被这些人给带走了。” 　　她诚心诚意地向方正业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之前有恩怨是真，但是这一次她得到方正业的帮忙也是真的，她自然做不到继续装聋作哑。 　　“举手之劳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方琴琴扯了扯嘴角，想要朝着方正业笑一笑，但此时的她哪里能笑得出来？ 　　好在这里距离公安局并不远，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公安局，作为受害人，方琴琴跟着公安同志进了问询室，而方正业和许文虎两人着被留在了外面。 　　“虎子，你先回去吧，等两天厂子的招工就开始了，你记得好好复习，到时候别忘记去参加招工考试。” 　　许文虎点头答应了下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公安局。 　　就在许文虎离开后不久，方正业找到了卢卫国，让他帮忙联系公安部的刁成才刁部长。 　　“方哥，这件案子我们公安局就能办，用得着找公安部的部长过来吗？” 　　看着傻愣愣的卢卫国，方正业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来：“事情没那么简单，要真只是一件普通的案子，我让你联系刁部长做什么？” 　　卢卫国这才反应了过来，很快带着方正业去联系了刁部长。 　　电话打通了之后，方正业便将电话接了过来，他也没有跟对方绕弯子，直接了当地说道：“刁部长，我是方正业，鱼儿已经入局，可以收网了。” 　　电话那头的刁成才闻言，语气霎时间变了。 　　“小方同志，你说得是真的？” 　　方正业笃定地开口说道：“是真的，方琴琴这边肯定会松口的，还请您尽快带人过来。” 　　“好好好，我马上带人过去。” 　　挂断了电话之后，方正业一回头，却发现卢卫国正满脸敬佩地瞧着自己。 　　“方哥，你可真了不得，你什么时候认识刁部长这样的大人物的？” 　　方正业笑了笑，回答道：“刁部长是刁爱国的父亲，刁爱国，原来五连的连长，你记得吧？” 　　卢卫国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 　　与刁成才联系上了，确认他很快就来了之后，方正业就将这件事情放了下来。 　　方琴琴坐在问询室里面，面对着温声细语询问自己的女公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从那些人手里面逃出来，如果不是因为遇到方正业的话，自己就全都完了…… 　　赵萱萱那人心狠手辣，这一次没有达成目的，谁知道下一次她还会不会用什么招数？ 　　如果不解决了赵萱萱，那自己始终都要提心吊胆，除非她离开封城到其他的地方，可是现在出门都是要介绍信的，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再说了，她家就在封城，离开这里，她又能到什么地方去？ 　　自己被人毫无尊严捆绑起来的那一幕再一次出现在了方琴琴的脑海之中，她咬了咬嘴唇，从嘴唇上传来的疼痛感让她慢慢冷静了下来，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很快便做出了决定来。 　　面对着询问自己的公安同志，方琴琴十分冷静地说道：“这位同志，我要实名举报赵书记的女儿赵萱萱……”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刁成才带着手下的人很快就赶到了，接手了方琴琴的审讯工作，方琴琴很快便被他们从城北分局带走。 　　而方正业也一起跟着到了公安部。 　　负责审讯方琴琴的另有其人，刁成才和方正业二人一起站在相邻的隔壁房间里，听着方琴琴一条一条说着赵萱萱的罪证。 　　“小方同志，你是如何知道从方琴琴这里可以撕开一道口子的？” 　　事实上这段时间他们的调查也陷入了瓶颈之中，明明查到的很多东西都跟赵明勤有关系，但偏偏却缺少了关键性的证据。 　　赵明勤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根本没有办法给他定罪。 　　事情就此陷入了僵局，而因为这件事情牵扯甚广，他们需要尽快将案子给解决了才行。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事情陷入僵局之中，方正业会突然提出来可以从方琴琴这边入手。 　　要知道他们之前也查过赵萱萱的，却并没有查到什么问题，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就此搁浅了，倒是没想到，方正业会说出一个看似跟这桩案子毫不相关的人。 　　方正业笑了笑，回答道：“其实发现方琴琴有问题也是巧合罢了。” 　　那天在市医院救下彭国英的时候，方正业从侯耀民的母亲口中听说了一件事情，通知她来医院带走彭国英的人正是方琴琴，而她恰好也是侯耀民的情人，更加巧合的是，这个方琴琴跟赵萱萱两人却是很好的朋友。 　　有些事情其实经不起推敲的，就比如方琴琴为何突然要为难彭国英，真的只是因为侯耀民的缘故吗？ 　　那天在市医院的时候，方正业找自己在这里上班的朋友借了电话联系上了刁爱党，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对方。 　　而后刁爱党特意派人跟踪了赵萱萱，发现赵萱萱果然赶到了医院去见了方琴琴。 　　看来这件事情果然跟赵萱萱脱不了关系，之后方正业和刁爱党商量过后，便布下了这么一个局来。 　　事实证明，他们之前的推测并没有错，方琴琴果然上了勾。 　　“用利益维系起来的关系看似牢不可破，但其实只要稍加破坏，这段关系便会土崩瓦解。” 　　就比如方琴琴和赵萱萱两人。 　　方琴琴吐露了不少的东西，而这些事情全都是赵萱萱交代她去做的，赵萱萱之所以可以清清白白的，就是因为她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让方琴琴去做了她想要让她做的事情。 　　就连和侯耀明在一起，也是赵萱萱示意的。 　　至于为什么要动彭国英，方琴琴回答的很简单：“赵萱萱说，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因为彭进步惹出来的，她要给彭进步个教训。” 　　事实上打从一开始，就是方琴琴有意无意地牵线，才让侯耀民和彭国英两人在一起的。 　　方琴琴和彭国英两个人是一个医院的同事，两人又在同一个科室里面上班，方琴琴是医生，彭国英是护士，她们总是有些交集的。 　　在彭国英的口中，她的父母很疼爱她，对她很好，这是她经常挂在嘴边上的话，而知道她的是彭进步的女儿后，他们便让侯耀民和彭国英搭上了线。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彭国英所谓的对她很好很宠她的父母竟然会如此决绝，就算是侯耀民跟她结了婚，都没有能成功入了彭进步的眼。 　　“赵萱萱一开始的打算，是想要借着彭进步的关系，将侯耀民安排进封工的，谁想到彭国英竟然那么不中用。” 　　一步错步步错了，走错了一步，后来自然就满盘皆输了。 　　方琴琴并不是那种没脑子的女人，她帮赵萱萱办事儿，也不是白白帮她的，赵萱萱给了方琴琴足够的好处，而方琴琴为了保护自己，也留下了不少证据来。 　　拔出萝卜带出泥，赵明勤那边儿滴水不漏，没有找出任何的证据来，可是偏偏却折在了方琴琴的手上，她手中有和赵萱萱两人的录音，凭借着这个，完全可以将赵萱萱抓捕归案。 　　公安部的工作变得越发繁忙了起来，不过这一切跟方正业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不过是辅助帮忙的，到这一步之后，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折腾到现在，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刁成才看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天，便提议让司机开车送方正业回去。 　　“天不早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你一个人回去怕是会遇到什么危险，我让小刘送你。” 　　事情的轻重缓急方正业还是能分清楚的，他倒是没有拒绝什么，点头同意了下来。 　　“好。” 　　车开到半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不过片刻功夫，瓢盆大雨便从天上洒落下来。 　　司机将雨刷器打开了，不过雨下得太大，雨刷就算是开着额，也很难看清楚前面的道路，司机不得不将车速降了下来。 　　“方同志，这雨下得太大了，咱们回去怕是要比之前晚上许多了，还请你多多谅解一下。” 　　此时车子已经出了城，这条路是通往封工的，道路两旁并没有路灯，因为下雨的缘故，周围黑漆漆的，只有车子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因为雨下得太大的缘故，灯光也受到了阻碍，只能照亮前方很小的一片区域，恍惚间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么一小块地方是有光亮似的。 　　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开车还是很考验技术的，司机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不好意思地跟方正业道了歉。 　　“没关系的，这件事情并不怪你，谁也没想到会突然下起雨来。” 　　雨天路滑，能见度低，虽然这条路上没什么车子，但是总归还是要小心一些才好。 　　司机点了点头，又将车速放慢了一些，然而就在此时，只听见哐当一声响，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不由得地往旁边拐了过去，要不是坐在一旁的方正业伸手抓住了方向盘，司机这一下怕是要直接将车子开进沟里面去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虽然下着大雨，可是方正业还是听到了，远处传来砰地一声响，紧接着后排座上的车窗便碎裂开来，这是有人对他们展开了攻击，刚刚便是有人在朝着他们开枪。 　　从战场上下来的方正业对枪声最是敏锐，根据撞击产生的力度，他估计对方使用的应该是步枪——如果是狙击枪的话，以这辆车子的铁皮厚度根本就支撑不住。 　　“刘同志，把车灯关了！” 　　方正业厉声说道，司机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飞快地将车灯给关了，而方正业顺手将手刹给拉了起来。 　　“放倒座椅。” 　　司机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乖乖地将座椅给放了下去，而方正业在他连人带靠背倒下来的那一刻，直接抓住了司机的衣襟，将他给甩到了后排座位上，而方正业则飞快地换到驾驶位置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司机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已经到了后排座位上，而此时第三发子弹也打了过来。 　　副驾驶玻璃碎裂的瞬间，方正业也爬了在了方向盘上，只听见刺耳的喇叭声响起之后，方正业躲过了那颗子弹，紧接着他放下手刹，猛踩油门，车子便如同利箭一般飞驰了出去。 　　今天下着暴雨，能见度异常低，从对方使用的武器上来看，他们显然并不具备长距离攻击的能力，只要离开了步枪射程，他们便再没有了法子。 　　“艹，他太狡猾了！” 　　当方正业的车子关了车灯之后，几乎便融入了夜色之中，让人看不见它的存在，只凭着发动机的轰鸣声才能判断出车子到了什么地方，那人又放了两枪，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打中。 　　他已经暴露了，继续阻击没有了任何意义，黑暗中的人将武器收了起来，扔进了后备箱之中，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坐上了车子。 　　等了约摸五分钟的时间，估摸着对方已经走远了之后，他启动了车子，从小山坡上开了下来。 　　他将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后，身后突然传来按喇叭的声音，男人将行驶在道中间的车子朝着旁边让了过去，然而就在那辆车子与他并肩而行的时候，男人突然发现那辆车子的车窗碎了，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狠狠地朝着他驾驶的车子狠狠地撞了过来。 　　男人的躲闪不及，车子猛地朝着路边冲了过去，整辆车瞬间侧翻进了路边的水渠之中。 　　方正业急踩刹车，车子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他从车上跑了下来，飞快地朝着侧翻过去的车子跑了过去。 　　驾驶座上的人还没有晕过去，然而方正业直接一个肘击击碎了车窗，抬手狠狠击打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 　　原本挣扎着想要从驾驶座上爬出来的人眼前一黑，瞬间晕了过去，而方正业确认他已经晕了之后，方才将他从车窗里面给拖了出来。 　　司机匆匆忙忙地从车上跑了下来，看着像是拖死狗似的拖着一个人过来的方正业，他讷讷地开口说道：“这个难道就是刚刚攻击我们的人吗？” 　　刚刚发生的事情对于司机来说仍旧像是一场梦似的。 　　他不知道怎么的，车子就遭受了攻击，然后他就被方正业从驾驶座上扔到了后排座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车子就蹿了出去。 　　司机原本以为方正业是要趁机开车逃离这个地方，哪知道他计算好了时间后，突然就将车停了下来，然后突然调转车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行驶了过去。 　　司机整个人还晕乎着呢，结果方正业就将对方的车子撞翻了，又把那个对他们下手的人给抓住了。 第133章 　　“刘同志, 麻烦你找一捆绳子来，我要将这人捆起来。” 　　方正业开口说了一句，司机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立马回过神来：“正好我车子后备箱里有绳子, 我去给你拿。” 　　司机说着飞快的跑到车跟前，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捆麻绳递给了方正业, 而方正业将被他打晕的男人五花大绑起来，确认他没有任何脱困的可能之后，便将他塞进了后排座里。 　　“刘同志，麻烦你看着他一些, 我到他的车子上找一找, 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方正业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司机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 飞快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车子上去了。 　　而方正业则到那一辆侧翻的车上寻找了起来，最后他从后备箱里找出了一把步枪和几个弹匣来, 除此之外，车上并没有其他危险的东西了。 　　方正业绕着车子转了一圈，干脆将车牌卸了下来, 将这些东西全都整理好拿回了司机的车上。 　　“方同志, 刚刚就是这个人在攻击我们吗？” 　　方正业点了点头, 开口说道：“就是他，我怀疑公安部里面有人泄露了秘密，否则的话他不会在那个地方阻击我们, 现在我们回公安部去。” 　　方琴琴刚刚被抓起来不久, 此时才刚刚审问出她跟赵萱萱之间的关系, 而自己并没有在公安部里停留多长时间便离开了, 然而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便有人到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阻击他, 如果不是公安部里有人泄密，对方不会安排得如此迅速。 　　恰好今天又下了这么大的雨，暴雨会将所有残留的痕迹全都冲刷掉，到最后想要抓到动手的人都难，对方将一切都算计得很好，甚至连这一场大雨都算计到了，如果刚刚方正业他们直接回到封工，这人便能逃脱，就算回去了也很难抓到那个泄密的人。 　　所以方正业才会冒险折回来将这人抓了个现行，他将时间卡的很好，想必动手的人应该还没有接到消息，趁着这个时候回去，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将那个泄密的人给抓住。 　　司机开车的技术不错，不过他却很少会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开车，而他们现在又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公安部，所以开车的人便换成了方正业。 　　方正业让司机坐稳了，而他猛地一踩油门，车子飞速地蹿了出去，司机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张脸都变成了铁青色——想他开车这么多年了，却还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辆小破车的车速竟然能快到这种地步。 　　他是司机呀，一个司机怎么还能晕车！！！ 　　他们比过来的时候速度几乎快了一倍，司机甚至都还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车子已经进了公安部的大院，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司机头重脚轻，走路都快成了问题。 　　下一次，他绝对不能将车子交到其他人的手里面！！ 　　方正业一把将刚刚被他揍晕了的人扛在了肩膀上，另一只手拎着从他车子上翻下来的那些武器，大步走进了公安部的大楼之中。 　　接到下面的人递进来的消息之后，刁成才很快便来到了大厅里，他一眼便看到了堵在大厅出入口的方正业。 　　“小方同志，你怎么又回来了？” 　　方正业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了一旁地上躺着的那个五花大绑的人，以及放在他旁边的步枪。 　　“刚刚刘同志送我回去的时候，我们遭遇了袭击，这个人在我们回去的必经之路上阻击我们，如果不是我们反应迅速的话，现在恐怕已经中招了。” 　　方正业不过三言两语就将发生了的事情说了出来，而雕成才听到方正业所说的话之后，立马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目光转向了，跟着方正业一起离开的司机刘浩。 　　刘浩点了点头，肯定了方正业的话：“我们就是在距离封工不远处的地方遇到袭击的，张同志当机立断地回去撞翻了他的车，这才将人给抓住了。” 　　方正业从公安部离开的事情，知道的人并没有几个，很显然是有人泄露了他的消息，而那个人为什么泄露方正业的消息？这个问题不用想就能知道答案。 　　方正业和刁爱党两个人合谋设套算计方琴琴的的事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泄露消息的人范围进一步缩小，刁成才神情变幻，很快就让人去将自己的贴身秘书徐兆寿给抓了起来。 　　要知道方正业和刁爱党二人一起合谋设套的事情知道的人特别少，自己也是刚刚把方琴琴带回来之后才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而后他也只告诉了自己的秘书徐兆寿一个人。 　　要知道抓住了方琴琴就等于将赵萱萱给带了出来，赵萱萱是赵明勤的女儿，赵明勤跟条鱼似的，整个人滑不唧溜的，找不到任何的破绽，从赵萱萱这里下手，他们完全可以撕开一道口子，将赵明勤的真面目给扒出来。 　　但是刁成才怎么都没想到，一直跟在他身边，自己信任有加的徐兆寿竟然会背叛了他。 　　徐兆寿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暴露得这么快，很多东西他根本没来得及毁尸灭迹，被抓起来之后，经过一番特殊审讯，很快就从徐兆寿的口中审问出了不少东西来。 　　徐兆寿和赵明勤身边的秘书通过电话，之前方正业的消息就是徐兆寿泄露给那边儿的，这个狙击方正业的人，自然也是赵明勤那边儿安排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明朗了起来，刁成才立马派人连夜展开了行动。 　　因为事发突然，赵明勤那边为了尽快将方正业解决，也来不及绕弯子，便直接由他的秘书联系了狙击方正业的人。 　　通话记录便是最佳证据。 　　这一晚上，公安部的灯光彻夜长明，之前进入瓶颈的案子终于可以继续推进下去了。 　　方正业并不是公安部的人，所以他并不能在公安部这边长留，刁成才很快又安排了另外的人送他回去，好在这一次方正业并没有遭遇任何危险便平平安安回了家。 　　等到方正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家里面的门是从里面反锁上的，想来应该是苏清影回来了，不过这个点她估计已经睡着了，方正业想了想，也没有喊苏清影过来给自己开门。 　　家中特意加盖的院墙对方正业来说翻越起来并没什么困难，他很快便翻墙进入了家里。 　　他先去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后，这才回到了卧室之中。 　　因为害怕打扰到苏清影休息，所以方正业也没有开灯，不过他刚刚推门进去，卧室的灯便打开了，苏清影揉着眼睛从炕上坐了起来，她看着从门外进来的方正业，开口道：“你去哪儿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苏清影的声音里面带着浓浓的睡意，其实刚刚她已经睡着了，只是模模糊糊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这才坐了起来。 　　方正业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他将苏清影凌乱的头发往耳后捋了捋，开口说道。 　　“我出去有些事情，不过现在差不多已经完成了，你今天不是说回不来的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前次回来的时候苏清影就说过，她手头的项目进入了关键时期，估计有很长时间不能回来，也正是因为这样方正业才会放心出去办事的，倒是没想到原本说很长时间不能回来的苏清影现在又回来了。 　　“为什么原本以为的瓶颈期倒是没遇到什么困难就解决了，下一个阶段正在筹备中，现在还不忙，我正好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之前姜瑞明留下来的东西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苏清影这一次的项目做起来比之前容易了一些，原本以为会遇到的困难很轻松便解决了，趁着下一阶段开启之前，她想着先回来好好休息一下。 　　“我估算了一下进度，最快应该在九月初就能完工了，比我之前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上许多。” 　　对于苏清影的工作，其实方正业并不了解，但是见她说起自己工作时候便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方正业仍旧耐心地听着。 　　等到苏清影说完了之后，方正业摸了摸了她的头，笑着问道。 　　“我今天晚上没回来，你吃的是什么？现在饿不饿？要不然我去给你做些吃的吧。” 　　说着方正业便准备起身出去给苏清影做饭，然而苏清影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方正业的衣袖，又将他拽了回来，看着满脸不解的方正业，苏清影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 　　“正业，你怎么每一次都要问我是不是饿了，要给我做饭，怎么搞得我好像回来就是为了找你吃饭一样……” 　　苏清影是发现了自己，每一次只要回来，方正业问得最多的就是她饿不饿？想吃什么，他去给她做，苏清影有时候都觉得方正业这态度有点像是在喂猪似的。 　　“好了，先前我们还没结婚的时候我自己也会做饭，你回来之前我已经吃饱了，你忙到现在才回来，不用再去忙了，上来睡觉吧。” 　　说着苏清影便扯了扯方正业的胳膊示意他上炕 ，方正业倒是没有拒绝，从善如流地脱鞋上炕，然后在苏清影的旁边躺了下来，而苏清影极为自然地将方正业的胳膊拉过来放好，自己枕在了他的胳膊上。 　　苏清影并没有关灯，所以在她枕到方正业胳膊上的时候，便发现他的眉头皱了一下，这让苏清影觉得有些不对，接着她动了动鼻子，突然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传了过来，苏清影的脸色一变，猛地从炕上坐了起来。 　　方正业瞧着她的样子，不解地问道：“清影，你怎么了？” 　　苏清影皱着眉头看向方正业，抬手将他的衣袖捋了上去，很快便看到他的胳膊上裹着一圈圈的纱布，而纱布上沁出了些许殷红，显然她刚刚闻到的血腥味便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你怎么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刚刚自己还枕在方正业受伤的胳膊上，苏清影便觉得有些愧疚。 　　“你胳膊受伤了，怎么还能让我枕着？刚刚我将你胳膊拿过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苏清影甚至怀疑方正业伤口出之所以会渗血，便是因为自己刚刚枕过的缘故。 　　眼瞅着苏清影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方正业便开口解释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小伤罢了，很快就能好了，我刚刚只是忘记提醒你了，要不然你睡在我的左边。” 　　他受伤的是右胳膊，左边胳膊可没受伤，苏清影依旧可以枕着，然而苏清影却拍了他的胸膛一把，没好气地说道。 　　“行了，既然受伤就好好养着，我又不是不枕着你的胳膊就不能睡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一点都不注意。” 　　苏清影说着，凑过去小心观察了一番，发现伤口没有再往外渗血之后，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示意方正业躺好，自己则下去拿过医药箱准备给他将沾了血的纱布换掉。 　　方正业见状，抬手拦住了苏清影。 　　“不用这么麻烦，纱布我刚刚才换过，你不用再帮我换了，而且只是浸出一点血来，并没什么大碍……” 　　“闭嘴！我说换就换！” 　　眼见着方正业还准备喋喋不休地说下去，苏清影柳眉倒竖，朝着方正业呵斥了一番，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方正业瞬间噤声，没有继续再开口了。 　　眼见着方正业乖乖听话，苏清影这才帮他重新换了纱布。 　　“看你这伤口，像是被玻璃割伤的，你究竟碰到什么事情了？毕竟按照常理来说，以你的身手普人想要伤到你应该没那么容易……这是玻璃近距离爆炸后嵌入身体才造成的伤口吧？车窗玻璃怎么会炸了？你被人袭击了？” 　　这件事情原本方正业想要瞒着苏清影不告诉她的，但是瞧着苏清影的模样，只是根据自己的伤口便推测出来个七七八八，方正业便只好将事情告诉了苏清影。 　　不过因为害怕苏清影担心，所以方正业避重就轻，轻描淡写地将当时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然而听着方正业的描述，苏清影的表情却变得越发严肃了起来，将他的伤口包扎好之后，苏清影将医药箱放了回去，然后默默地在距离方正业稍远的地方躺下了。 　　方正业看了苏清影一眼，发现她的表情不对，看起来像是生气的模样，他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清影，真没什么事情，你看我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你别生气……” 　　苏清影仍旧没有开口说话。 第134章 　　自打两人结婚之后, 苏清影还从未对自己摆出这么一副模样来，看到苏清影的样子，方正业便知道她这是生气了。 　　“清影你听我说, 这件事情是个意外，我之前没有考虑周到, 才出现失误的，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苏清影仍旧没有开口说话，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之后, 苏清影方才说道。 　　“时间不早了, 关灯吧, 我要睡了。”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 转身背对着方正业，看样子似乎并不打算跟他说些什么，方正业叹了一口气, 抬手将灯关上了。 　　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方正业躺在床炕上，听着旁边传来的呼吸声, 便知道苏清影应该还没有睡觉, 他默默地挪到了苏清影的身旁, 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将她揽入了怀中，苏清影刚动弹了一下，方正业便发出嘶得一声。 　　“清影你别动, 我胳膊受了伤, 现在感觉有点疼……” 　　苏清影听到方正业的声音, 便不再动弹了, 但是她的身体仍旧蜷缩着, 始终不肯与方正业说话，瞧着她难得露出这种小姑娘的娇气模样，方正业叹了一口气，软了声音说道。 　　“好了好了，这次是我做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我保证下一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一定以自己的安危为主……” 　　其时苏清影早就已经不生气了，她只是心疼方正业罢了，明明他受了伤，但是回来之后却一句都不说，若不是因为她发现不对，方正业怕是要将这件事情隐瞒下去了。 　　夫妻两个聚少离多，好不容易见面，若是因为这样的小事而生气倒是有些不划算了，苏清影想了想，转身面对着方正业，她抬手搂着方正业的腰，头贴着他心脏的部分，轻声开口说道。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明明你受伤了，但却还想要隐瞒我……我只是希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将真相告诉我，而不是用为我好的借口隐瞒，如果之后我再发现了，我会更加担心你的。” 　　夫妻之间本来就应该坦诚相见，苏清影自己的事情每一件都会和方正业说，她面对着方正业的时候坦坦荡荡的，所以也希望方正业在面对着她的时候也不要有任何的隐瞒，这才是夫妻之间正确地相处之道。 　　方正业低下头去亲吻了一下苏清影的发顶，轻声开口说道：“好了，这次是我错了，是我想差了，我保证下一次我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的。” 　　见方正业认认真真地道了歉，苏清影也就没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下去，转而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那根据你所说的话，这一次赵明勤应该躲不过去了，公安部那边掌握了那么多的证据，应该可以将他拉下马吧？” 　　方正业想了想，回答道：“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这样的，但是难保赵明勤那边有没有其他的后手，不过刁部长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打发的，这中间或许会有些波折，但最终的结果应该不会差的。” 　　其实在这件案子之中，方正业只是帮忙罢了，他到底不过是封工的一个保卫科科长，公安部的很多事情他都插不上手，做到这一步，他该尽的责任已经尽完了，剩下的便是公安部的工作了，他只要等待结果就行。 　　“赵明勤横行无忌，他竟然敢派杀手阻击你，接下来若是他狗急跳墙，跑到封工来对你动手怎么办？” 　　苏清影想到这一点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现在不是旧社会了，但是赵明勤行事却无所顾及，发现方正业坏了他的好事之后，立马就派出人来想要杀掉方正业，这样的人手段太过肮脏了，苏清影觉得赵明勤狗急跳墙之下，怕是还会找方正业的麻烦。 　　“这样不行，你虽然身手不错，可也不是每一次运气都这么好的……要不然的话我组装一把枪给你如何？你拿着这把枪也能防身？” 　　说到这里，苏清影突然想起来，以她实验室里面的各种工具，做出枪来不难，但难的是做出合适的子弹来，要不然的话还是做霰弹枪的好，虽然射程近，但是杀伤力却很高…… 　　眼见者苏清影都开始考虑起来要给自己做枪防身，方正业哭笑不得，他摸了摸苏清影的头发，无奈地说道。 　　“清影，你不必如此担心，大不了最近这段时间我留在封工不出去便可以了，赵明勤就算如何猖狂，也不敢派人拿着枪到封工来杀我的。” 　　赵明勤那人的行事风格从最近这些事件之中方正业多少可以摸清楚，那人虽然胆大包天，可是明刀实枪地派人到封工杀他还是不敢的。 　　昨天晚上赵明勤应该是猛然间知道方正业将赵萱萱牵扯出来了，所以行事才会失了分寸，但即便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他还是考虑到了天气之类的问题，依旧选择派人在半途劫杀他。 　　将人派到封工来击杀自己，赵明勤应该做不出来，再说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赵明勤现在应该已经被刁成才盯上了，现在在腾出手来对付自己的可能性并不大。 　　“我已经从部队退伍回来了，现在把枪留在身边并不合适，这几天我会小心一些的，你放心吧。” 　　苏清影嗯了一声，没有再提这件事情了，不过她另一只手却轻轻放在方正业受伤的胳膊上摸了一下。 　　“你这伤口明天恐怕还要找医生处理一下，要是感染了就麻烦了，另外这两天你还是不要洗澡了……饭菜也别做了，厨房里面油烟大，你要是出汗的话说不定会弄到伤口里去的……” 　　听着苏清影交代自己的话，方正业的一颗心柔软了下来，他睁着眼睛看着苏清影，明明屋子里面很暗，但是适应了黑暗之后，他依旧能看清楚苏清影面上的担忧之色。 　　见她拧着眉头思考着，然后将一条条的注意事项告诉自己，方正业的眼神变得越发温柔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苏清影对自己的关心之意，明明不擅长这些琐碎的事情，但是她还是在用自己的办法安慰着自己。 　　“这几天你也不要想着去食堂给我送吃的了，我吃食堂的饭菜还行，你也不要在家里做饭，下班之后拜托工友帮你去带一份饭回来，省得你来回跑，巡逻的事情也交给其他的人来做，你自己好好养上几天……” 　　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苏清影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他事无巨细地交代着方正业，仿佛他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朋友似的。 　　方正业倒是没有打断苏清影，而是耐心地听着她的吩咐。 　　“我知道了，我保证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做，一直到身体养好了之前，绝对不会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听着方正业带着笑意的声音，苏清影似乎也发觉了自己刚才交代方清影那些话的时候像对待一个小朋友，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仰起头来亲了亲方正业的下巴。 　　“做好了我会给你奖励，嗯，奖励个水杯如何？” 　　“好。” 　　第二天一大早，当方正业起床的时候，苏清影也醒了过来，她抬手抓住了方正业的手，让他不要起床。 　　“你帮我做了那么多次早饭，今天换我来给你做。” 　　听到苏清影带着睡意的声音，看着她那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方正业忍俊不禁道。 　　“你会做饭？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做的饭能入口吗？会不会像是实验室一样分量精确到克，然后依照绝对标准的配比来？” 　　听到方正业带着笑意的调笑声，苏清影揉了揉眼睛，整个人也清醒了几分，她用力地戳了戳方正业的胸膛，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少瞧不起人了，做饭这种事情再简单不过了，只是一些简单的机械性动作罢了，掌握好时间火候就能成功。” 　　当初在苏国的时候，她也是自己动手做饭的，后来到了封工就算有保姆照顾着，很多时候苏清影也会自己动手做饭，味道虽然比不上方正业的，可是还没到不能入口那么夸张的地步。 　　被方正业的话激起了好胜心，苏清影用力戳了戳他的胸膛，不过方正业的胸肌练得不错，被自己这么戳这，他没感觉到疼痛，自己的手指倒是有些绷不住了，苏清影将手指收了回来，用力地甩了甩 ，然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怎么硬的像是石头一样？” 　　看着苏清影难得露出这孩子气的样子，方正业忍不住笑了起来，而苏清影瞧着他这笑脸，以为是在嘲笑自己，不由得瞪了方正业一眼，没有再跟他说些什么，穿起衣服离开了房间。 　　她今天一定要让方正业瞧瞧自己的实力，她做的饭菜绝对可以入口的。 　　方正业倒是没跟着起来，而是在炕上躺了一会儿，估摸着苏清影已经忙活上了，方正业方才慢悠悠地穿起衣服来，等到他洗漱完毕到了厨房的时候，就发现苏清影正有模有样地在炒着土豆丝。 　　不过锅里面的与其说是土豆丝，倒不如说是土豆棍，苏清影的刀功有些差劲，切出来的菜大小不一，看着比方正业切的差多了，不过方正业还是煞有其事地夸赞道。 　　“原来你真没夸张，看这样子真像是做过的，你真厉害。” 　　苏清影得意地扫了方正业一眼，笑盈盈地说道。 　　“那是当然，我到底一个人在外生活了那么多年，别的不敢说，做饭这种小事情还是能做得好的，不信等会儿你尝尝，绝对能让你大开眼界。” 　　“那我就拭目以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正在这个时候，院门被人敲响了，方正业示意苏清影继续在厨房忙活，而他则起身过去开门。 　　院门打开之后，站在外面的人出现在了方正业的面前，看到对方之后，方正业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大伯，你怎么在这个点过来了？” 　　大早上来敲方正业家门的人是他的大伯方贤德 ，瞧见方正业之后，方贤德面上露出了笑容来，他乐呵呵地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笑着开口说道。 　　“正业啊，我今儿个早上过来是有好事通知你的，你堂哥明天结婚，你今天记得和清影来吃顿饭。” 　　他们这边的规矩，家里要是有喜事的话，是要请知底儿亲戚过来暖房的。 　　方贤德就只有方正业这么一个亲侄子，自己的的儿子结婚，自然是要请方正业过去暖房的。 　　方贤德想得很清楚，之前因为自家做的那些事情，导致方正业这个侄子跟他们家里面生疏了起来，但是亲戚之间就是要常来常往的，时日长了，那冷掉的感情自然是可以重新捡起来的。 　　毕竟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大矛盾，感情还是得继续维持的，走动的多了这感情不就又重新好起来了吗？ 　　听到方贤德的话之后，方正业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问道。 　　“堂哥要结婚了，跟谁？苏红玉吗？”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方贤德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他亲昵地伸出手来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笑着说道。 　　“你看你这孩子最近是不是上班太忙，都把自己给忙糊涂了，当然是红玉那丫头啊，正堂跟她之前已经订婚了，现在趁着都不太忙，先把婚给结了。” 　　要知道上一次方正堂带苏红玉回家的时候，许文静在家里闹了很长时间，无论如何都不接受苏红玉这个儿媳妇。 　　过去那么多年的时间里，方贤德其实一直都容忍着许文静，他是觉得家和万事兴，就算许文静如何闹腾，终归到底心是在他们家里头的，所以他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但是这一次他却发现许文静折腾得实在太厉害了，自己给方正堂找苏青影做媳妇儿，许文静能挑出一大堆的毛病来，方正堂自己找了苏红玉做媳妇，许文静还能挑出一大堆的毛病来。 　　在方贤德看来，不管是苏清影还是苏红玉，这两个姑娘人都挺不错的，许文静却一直都在挑三拣四的，很显然，她这是动了歪歪心思，媳妇儿还没进门，就想要把婆婆的谱儿给摆起来。 　　若是其他的事情便也罢了，可是方正堂因为苏红玉的事情，现在都想着要跟许文静掰扯开，甚至还跟厂里面申请了宿舍要搬出去，这让方贤德有些坐不住了。 　　要知道方正堂可是家里面的老大，他是要给下面的几个弟妹做榜样的，他这一结婚就带着媳妇儿搬出去了，那要是等方正国以后结婚了，是不是立马就要带着媳妇一起搬出去？ 　　好好的一个家，这么多的空屋子不住，却要跟媳妇到外面住，这要被外头的人知道了，该怎么说他？ 　　所以思来想去，方贤德觉得不能让许文静继续这么闹腾下去了，所以他狠狠地教训了许文静一顿，原本还在上蹿下跳的许文静顿时安生了下来。 　　而后方贤德转而又去安抚了方正堂一番，跟自己这个大儿子好好谈了一番心，原本打算结婚之后就搬出去的方正堂也改变了主意，要留在家里面住了。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还是要早早将媳妇娶进家门的好，所以前两天方贤德便亲自带着方正堂上门去和苏天赐李铁兰二人商量了婚期，定到了六号结婚。 　　“家里所有事情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你跟苏工两个人什么都不用做，到了家里吃顿饭好好热闹热闹也就成了，等明儿个你要是能腾得出时间的话，就跟你堂哥一阵去苏家接亲，你们两人的感情好，跟亲兄弟也差不多了，他结婚这么大的喜事儿，你怎么也得帮帮忙，你说是不是？” 　　方贤德笑呵呵地说道，觉得方正业应该不会拒绝自己的，他这个大侄子心肠挺好，之前也是因为自己做事情伤了他的心，所以才跟他生疏的，现在他这个做大伯的亲自上门，陪着笑脸跟他说话，过去的那些事情想来应该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然而出乎方贤德预料的是，方正业却摇了摇头拒绝了方贤德。 　　“大伯，我今天和清影能过去到你那儿吃饭，可是明天接亲的话，我恐怕不能陪着一起过去了。”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结果又被方正业给拒绝了，方贤德顿时愣在了那里，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正业啊，你堂哥他结婚可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儿，不管之前咱们之间有多少的不快活，可是你跟他之间的感情可没啥问题……你为啥不能去接亲？” 　　“再说了，清影和红玉两个人可是亲堂姐妹，她们二人的关系也挺好的，你就算不看在你堂哥的份上也要看在清影的份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方贤德之前在家里面就已经打算好了的，方正业会开车，到时候他去借辆车子，那他们家就能开着车到苏红玉家去接亲了，到那个时候这里子面子全都有了。 　　这不过是顺手为之的小事，无论如何方正业都不该拒绝的…… 　　他为什么就不答应呢？难不成这孩子的气性真就小到这种地步了？ 　　眼看着方贤德脸上的表情变换不停，方正业开口说道：“大伯，堂哥结婚是好事儿，按理来说我是应该去帮忙的，但实在不巧，我昨天出了些事情，身上有伤，恐怕没法子承担这样的重任了。” 　　说着方正业解开衬衫，露出了扎着绷带的右胳膊。 　　昨天晚上苏清影帮他包扎的时候特意多包扎了几圈，这让方正业的伤势看起来比实际上严重多了，方贤德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可是看到方正业胳膊上缠着的那一圈圈的纱布，原本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正在此时，苏清影端着早饭从厨房里出来了，只见她将头发高高挽起来，身上系着围裙，一看就知道刚刚是在厨房里忙活着的。 　　方正业无奈地开口说道：“大伯你也知道我是个疼媳妇的，要不是因为胳膊受伤使不上力气的话，做饭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清影来做？” 　　方贤德：“……” 　　这下子方贤德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毕竟方正业说的话有道理，他这人是个疼媳妇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实在没办法，怎么也不可能轮到苏清影下厨房。 　　方正业受了伤，自己这个做大伯的哪里还能让他过来帮忙？ 　　“大伯，你吃过了没有？要不然进来吃点？” 第135章 　　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不能帮忙之后, 方正业慢条斯理地将衬衫的扣子重新扣上了，然后笑着问了一句，然而方贤德此时面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他挠了挠头，笑着说道。 　　“还是算了, 我家里的饭也做好了，那你今天晚上记得过来吃饭，叫上苏工一起。” 　　说完这番话之后，方贤德连门都没有进, 朝着方正业笑了笑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而方正业瞧着方显得走远了, 关上门回客厅去了。 　　苏清影早已经将饭菜摆好了, 见到方正业回来，便问他方贤德是来做什么的。 　　“没什么，就是明天堂哥要和苏红玉结婚, 他过来通知我一声，让我们今天晚上过去吃饭。”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苏清影拿着碗的手顿了一下, 然后抬头看向了方正业, 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们两个还是要结婚吗？正业, 你不是说苏红玉那边可能有什么问题？这件事情难道你不准备阻拦？”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 　　“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阻拦，堂哥那人是不会听我说话的，更何况我手头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苏红玉有问题, 如果贸贸然地上去阻止, 反而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在这件事情上面方正业想的很清楚, 他可以感觉到苏红玉对苏清影不安好心, 但是这一切只是自己的怀疑罢了, 苏红玉有一万种理由可以解释的，而在自己和苏红玉之间，很显然方正堂最终会选择的人是苏红玉。 　　明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出面并不会落得个什么好下场，方正业又怎么会去提及？ 　　苏清影闻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眼见着她似乎被这件事情困扰住了，方正业笑了笑，开口说道。 　　“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了，我们和堂哥家平日里来往并不算多，就算苏红玉嫁过去了，跟我们之间也不会有太多的来往，你不用担心。” 　　苏清影长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几分怅然之色，她拿着勺子在稀饭碗里面搅了搅，闷闷地说道：“我也不知道红玉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记得过去她人一直都挺好的，而且我们之间应该并没有产生过什么大的矛盾，为什么她现在会有这么多的算计？” 　　这个问题方正业也没有办法回答。 　　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一成不变的，一个人过去很好，不代表他未来不会发生变化，很显然，苏红玉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才导致了他的变化，想要掰正她并不容易，他们能做的就是加强防备，如果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好了，你今天好不容易做了这么多的美味佳肴，别被这些小事情影响了心情，吃饭吧。” 　　苏清影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纠结下去了。 　　吃过饭后，方正业询问苏清影今天的工作忙不忙？晚上能不能回来吃饭？ 　　苏清影想了想说道：“下一个阶段现在正在筹备中，晚上能不能回来我也说不好，得看项目进程，不过如果今天晚上的饭局很重要的话，那我加紧时间赶一赶，说不定晚上能回来陪你一起过去。” 　　听到苏清影这么说，方正业果断地开口说道。 　　“如果需要你赶时间回来的话，那就不用了，我一个人过去也可以，而且这样的饭局你应该不会习惯的，我婶娘那人说话有时候不经大脑，你去了说不定会被她给气到的，还是忙自己的事情吧。” 　　见方正业如此，苏清影想了想，也没有在继续坚持下去。 　　吃过饭后，苏清影拒绝了方正业骑车送自己上班的提议。 　　“行了，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还是好好养着吧，我自己可以过去的，又不是不认识路。” 　　说着，苏清影不等方正业拒绝，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乖乖听话，便转身离开了，看着苏清影匆匆离去的背影，方正业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没有继续坚持下去，转身去上班了。 　　那天和家里人闹僵了之后，苏红玉便住在了苏天恩的家里面。 　　这一次的她似乎学乖了，变得越发勤快了起来，每天都把家里家外仔仔细细地打扫一番，吃饭什么的也不让柳絮果帮忙，早上等到柳絮果他们一家人起来的时候，苏红玉已经将所有的一切全都弄好了。 　　苏红玉将做好的饭菜摆在餐桌上，招呼着柳絮果他们过来吃，苏清泉看着苏红玉这热情满满的模样，小声嘀咕了几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恐怕又是憋着什么坏点子，想要对我们家人做坏事呢。” 　　柳絮果就站在苏清泉的身旁，听到自家儿子所说的话之后，柳絮果抬手给了苏清泉后脑勺一下，没好气地开口说道：“行了，你在胡咧咧什么呢？那是你堂姐，她能有什么坏心思？” 　　苏红玉在自家住的这两天又变成了原来那乖巧听话的模样，这让柳絮果先前的生出的那些防备之心少了许多，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过去一直都是当闺女一样看待的，她突然改了性子，柳絮果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苏清泉挨了打之后，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妈，你这人是不是糊涂了？不记得之前姐夫跟咱们说的话了吗？姐夫明明让你多加小心，你还要引狼入室，把她给弄到家里面来，要是她真暗搓搓地做了什么坏事儿，到时候咱们哭都来不及。” 　　反正现在苏清泉就是方正业坚定的拥泵者，对于方正业所说的话他全部都奉为圭臬，再加上他自己之前就看出苏红玉的一些小心思，越发觉得方正业之前所说的话就是对的，可偏偏自己老妈就像是被苏红玉灌了什么迷魂汤似的。 　　苏红玉装模作样几下子，柳絮果就将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全都忘记了，又开始掏心掏肺的对待她了。 　　眼见着苏清泉对苏红玉仍旧是防备得要命，柳絮果哭笑不得，只觉得自己这儿子现在的心眼着实太多了一些。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以为我还是个小孩子一样心中没数吗？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说。” 　　听着柳絮果的话，苏清泉就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他气得脸都红了，哼哼地坐在桌子旁，对着苏红玉的时候仍旧没个好脸色。 　　然而苏红玉就像是没瞧见苏清泉的脸色变化似的，她将碗筷摆在了苏清泉的面前，又将他最喜欢吃的糖糕往他面前推了推。 　　“清泉，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糖糕，我早上起来给你炸了一些，你尝一尝，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苏清泉扯了扯嘴角，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红玉姐，你在我家住了也有三四天的时间了，再大的气性你也该消了吧。我家到底不是你家，人家不都说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你该不会是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就不想回自己家去了吧？那可不行，虽然二伯和二婶两人脾气急躁了些，但是他们也是为你好，你气得再狠，这么久也该消气回去了。” 　　说到这里，苏清泉突然又说道：“而且我昨儿我路过你家门口的时候，看到你那个对象跟他爸到你家去了，说是已经把婚期给定下来了，你现在难道不应该回家备嫁了吗？还是说你准备要在我家把自己给嫁出去？” 　　苏清泉所说的话打了苏红玉个措手不及，她顿时愣在了那里，还没等到苏红玉开口，柳絮果诧异地看向了苏清泉。 　　“小泉，你说什么？红玉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这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苏清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当然不知道了，我二伯二婶他们两人没来通知你，你哪能知道？要不是因为我昨天路过他们家门口的话，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也是让苏清泉对苏红玉没好感的原因，按理说她一个待嫁姑娘现在就应该回家备嫁去了，怎么还能死气白赖地待在自己家呢？ 　　苏清泉倒是没想其他，他就是觉得苏红玉留在自己家里面，是瞧着他家的条件不错，而且柳絮果对她也不错，所以故意装乖卖巧，就是想让柳絮果贴她一些嫁妆。 　　苏天恩一直都没开口说话，等到自家儿子说完了之后，苏天恩看向了局促不安坐在那里的苏红玉，缓缓开口说道。 　　“红玉，如果平常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在我家里面住一段时间也就住一段时间，这不碍事儿的，但是既然你现在都定好了婚期，继续留在这里就不太合适了，毕竟你父母都在，你在我这个大伯父家出嫁，对你父母也不好，你今天就回去吧，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让你大伯母送你回去。” 　　自己想做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达成目的，结果就被苏清泉戳穿了她马上要嫁出去的事儿，苏红玉不免着急了起来，她的眼眶登时红了起来，委屈地说道：“大伯，大伯母我能不能再住两天？婚期是在下个月六号，这还有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呢，我现在不想回去。” 　　苏红玉开始卖起了可怜来，说苏天恩和李铁兰两人对她不好，她不想在结婚前回去找气受。 　　说着说着苏红玉便哭了起来，柳絮果看到她这个模样，不由得有些心软，然而还没等柳絮果说话，苏清泉已经先一步打断了柳絮果的话。 　　“红玉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在我家再住两天有什么意思呢？更何况你不是再有一个多礼拜就要嫁出去了吗？等你嫁出门去，那就是旁人家的人了，以后回来的次数就少了许多，你留在家里的时间也就这么丁点功夫，要是继续留在我家，知道的说是你自己想要待在我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爸妈想要给二伯二婶两个难看呢。” 　　苏清泉的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很快就将苏红玉的话给堵了回去，她的脸忽青忽白，眼泪流得更凶了。 　　然而苏清泉还不准备放过苏红玉，接着又继续说道。 　　“红玉姐你能不能别哭了？我妈一直都说，你这丫头听话又懂事，最是贴心不过了，过去她说过无数次想要有你这么一个听话懂事的丫头，我妈对你挺不错的吧，你一直在她跟前哭个不停是几个意思？这是上赶着要嫁妆吗？” 　　这话说得有些过火了，柳絮果眉头一皱，呵斥道：“苏清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第136章 　　被柳絮果呵斥了一顿之后, 苏清泉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他撇了撇嘴巴，面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来。 　　苏红玉这人怎么看都怎么有问题, 过去自己说上她两句，苏红玉都能捂着脸哭着跑走, 今天自己明里暗里刺了苏红玉那么多句，可是她却依旧是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怎么瞧都不正常。 　　偏生柳絮果就像是被苏红玉给迷惑了似的，看不清楚她的真面目, 这让苏清泉觉得十分憋屈, 他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苏天恩的脚, 想让自己老爸说一说柳絮果。 　　苏天恩扫了苏清泉一眼, 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面容严肃地看向另一旁坐着的苏红玉。 　　“红玉，大伯知道你不是贪财的人, 估计是心里有股劲儿过不去，所以才不想回家，但是不管怎么说, 你马上要结婚了, 无论如何都是要从家里出嫁的。” 　　苏天恩到底是做副厂长的人, 说出来的话让人挑不出一丁点儿的毛病来。 　　“这样可行？若是你抹不开面子的话，那我今天亲自送你回去，不管如何, 你爸妈总归是要给我一些面子的, 我去帮你说和说和, 父母子女之间哪里能有隔夜仇呢,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柳絮果也跟着说道：“是啊, 红玉，你马上就要嫁出去了，留在家里也没几天的日子了，还是回去吧，我想你爸妈应该也想让你回家的。” 　　苏红玉还没想出什么借口继续留在苏天恩他们家里，结果就被这一家子你一言我一语地架了起来，这高帽子一个个往自己脑袋上扣，她哪里还能说得出不想回家的话来？ 　　最后无奈之下，苏红玉只好点头同意了下来，说是今天晚上就回去。 　　瞧着苏红玉松了口，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对视了一眼，倒是再没说些什么，苏清泉闷头吃着饭，目光在苏红玉的身上绕了一圈，总觉得她这是又憋着什么坏呢。 　　他现在可不是过去的苏清泉了，经过了雷大头的事情之后，苏清泉清楚地知道一件事，这世界上有些人明面上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可实际上心里面却憋着坏。 　　就像是之前的雷大头，看起来想要跟自己做好兄弟，可实际上心里面却闷着坏，想要把他拉下水给他们做垫背的。 　　所以眼瞧着苏红玉似乎同意了要回去，但是苏清泉还是留了个心眼，暗自琢磨着苏红玉想做些什么。 　　今天是礼拜二，他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吃过早饭之后，苏红玉像是没事人似的，麻溜地收拾了桌子，将碗筷全都清洗干净，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看起来与平常别无二样，似乎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自己要回家的事情似的。 　　而柳絮果看到苏清泉一直盯着苏红玉瞧，忍不住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你好歹也是个男同志，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些个小心眼儿，红玉就算之前想差了，可是现在她也知道改了，你还盯着她做什么？” 　　苏清泉知道自己老娘是个烂好人——她对着二伯二婶两个人能狠得下心肠来，可以拒绝他们不合理的要求，可是对着苏红玉这个小姑娘，柳絮果总是会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心软宽宥。 　　“我知道了，她是多金贵一个人？看也不让我看了，我就瞧她两眼，怎么，你莫不是以为我对她有什么坏心思吧？究竟她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儿子？” 　　眼见着自己儿子叭叭叭地说出了这么一堆话来，柳絮果哭笑不得，她伸出手指头戳了戳苏清泉的大脑门，没好气地道。 　　“行了行了，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贫嘴了？我说你一句，你倒是顶我十句，还不快点收拾了上学去？马上该迟到了。” 　　苏清泉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回房间背起自己的书包便跑出了家门。 　　等到苏清泉离开之后，柳絮果回头看向了正在厨房忙碌的苏红玉，想了想，她便走了过去，靠在门框上说道。 　　“红玉，时候不早了，这些碗筷什么的你先放着吧，该上班了，等回头我下班再回来收拾也是一样的。” 　　苏红玉闻言，面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顺手将洗好的碗筷放进碗橱里面，然后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回头看向柳絮果的时候，面上又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没有给她造成任何阴霾似的。 　　“大伯母没事的，就是一些小活罢了，我顺手就干了，哪里需要留到你下班回来做？” 　　说着苏红玉走上前来握住了柳絮果的手，满脸认真地说道。 　　“大伯母，这两天谢谢你留我在家里住，我知道我在你家住的这段日子也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你们的恩情我都记在心上，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说着，苏红玉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道：“之前我可能犯了糊涂，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也亏得大伯母你们不计前嫌，肯这样帮我……我知道错了，大伯母，你能不能原谅我？” 　　面前的这个小姑娘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诚心诚意的跟自己道歉，柳絮果本就没有跟她计较些什么，现在看到她这个模样，便更是不会再计较了。 　　“行了，你瞧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我不跟你计较，以后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就行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去上班吧，这些小事情别放在心上。” 　　听着柳絮果所说的话，孙红玉面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她张开双臂抱了抱柳絮果，回房间收拾了东西，便等着柳絮果一起去上班。 　　到了学校之后，苏清泉又想起了家里面的苏红玉，他总觉得苏红玉的存在就像是个定时炸-弹似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开了。 　　思来想去，苏清泉也听不下去课，干脆装肚子疼混了个假。 　　他一路飞奔回家，家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苏清泉留了个心眼，选择翻墙进来的，这样从外面看是看不出家里有人进来的。 　　苏清泉先去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的屋子翻找了一番。 　　这间屋子这几天苏红玉一直住着，屋子里面留下了苏红玉不少的痕迹，进来之后，苏清泉便感觉属于自己的痕迹都少了许多，乍一看去仿佛这间屋子已经不属于他似的。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明明是自己的地盘，但是他现在在这里就跟个外来者似的，苏清泉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先把自己的东西给找出来，准备收拾到他现在住的屋子里面去。 　　拿相册的时候，苏清泉不小心将相册给跌在了地上，原本闭拢起来的相册翻开了，苏清泉急忙弯腰去捡。 　　这个相册里面的照片大都是苏清泉和自己的家人一起照的，还有一些是他自己的单人照片，另外有几张是他们兄妹三人一起的照片，他经常翻看相册，对里面照片所在的位置全都了若指掌，只是翻开的这一页相册里虽然所有的相册位置都是满的，可是苏清泉看了一眼后，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看起来好像有些怪怪的？ 　　苏清泉弯腰将相册捡了起来，仔细翻看了一下，突然就发现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他记得这一页上面原本有一张苏清影的照片，那张照片方正业第一次到自己家来住的时候还曾经看过的，就放在他跟自己大哥的照片旁边。 　　可是现在原本属于苏清影的照片已经不见了踪迹，而空着的位置换成了一张全家照。 　　这本来是一件小事，可是苏清泉却觉得不太对，他将整个相册前前后后全都翻遍了，发现苏清影那张穿着苏国传统服饰衣服照的照片还是找不见。 　　自己的东西父母肯定不会动的，最近住在这间屋子里面的人就只有苏红玉，苏清泉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拿走苏清影照片的人就是苏红玉。 　　虽然苏清泉并不知道苏红玉为什么要单单拿走那样的一张照片，可是不管如何，她偷偷摸摸的拿走就是有问题。 　　发觉这一点之后，苏清泉立马在屋子里面展开了地毯式的搜寻，他将苏红玉的衣服之类的全都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翻找了一遍，到最后他甚至还将苏红玉放贴身衣物的地方翻找了一下。 　　皇黄天不负苦心人，最后苏清泉在苏红玉放置自己贴身衣服的地方找到了被她藏起来的那张照片。 　　先前苏清前就觉得苏红玉留在自己家里不安好心，现在找到了被她藏起来的东西之后，他越发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没有错，苏红玉一定是别有所图。 　　“这人怎么就能这么坏呢？我们家人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让你这么想尽点子要祸害我们？” 　　苏清泉气得要命，他想要拿着照片去找苏红玉对质，但是转念一想，苏红玉将照片藏在她自己放贴身衣服的地方，自己要是去找苏红玉对质，指不定那人还会倒打一耙。 　　这么想着，苏清泉干脆将自己刚刚翻过的衣服又一一放回了原位，确保看不出任何问题来之后，他方才亲手亲脚地离开了房间。 　　就在这个时候，苏清泉突然听到了院门开启的声音，他神情一凛， 　　飞快地跑到了灶房后面躲了起来，然后探出头朝着外面看了过去。 　　现在是早上九点半，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的人都在厂子里面上班，苏家所在的这条巷子里静悄悄的，并没什么人在。 　　外面的人开门锁的声音很小，咔嚓咔嚓的声音过后，院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一道人影闪身从外面进来，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将院门关上，顺道将里面的门栓给锁上了。 　　那人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幅度都极小，努力不发出大的动静来，然后她时不时地左瞧瞧右看看，生怕被人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从外面进来的那人模样分外眼熟，苏清泉一眼就认出来，这个跟小偷似的偷偷摸摸跑进来的人正是苏红玉。 　　这个点，按理说她应该在厂子里面上班的，现在突然跑回来做什么？而且回来就回来，她这么一副做贼的模样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苏清泉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而后他什么都没有说，继续看着苏红玉的动作。 　　苏红玉将院门落了锁之后，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回过头来，看着这一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院子，面上流露出了毫不遮掩的嫉妒之意。 　　这段时间苏红玉在苏天恩他们家里面伏低做小，小心翼翼地伺候讨好着这一家人，很不能将自己的一颗心都给他们了，但是却仍旧没有得到他们的另眼相待。 　　这一家人嘴上面说得好听，说什么把自己当做亲闺女一样看待，说什么看她跟苏清影一样重，可是苏红玉从他们的所作所为就能发现，苏天恩和柳絮果这两口子也不过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实际上对待她根本就不像是对待苏清影一样上心。 　　别的不说，苏清影结婚的时候，苏红玉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给苏清影的嫁妆都用车拉，而她呢？他们甚至都没有提嫁妆的事情。 　　自己家里是什么条件这两口子又不是不知道？她爸妈那两个人恨不能把她的骨头扒干净了来吸骨髓吃，她的嫁妆估计就只是一丁点儿的破烂玩意儿罢了，方正堂家里那么好的条件，自己要是空着手嫁过去，岂不是要被人给欺负死了？ 　　苏红玉也不指望苏天恩和柳絮果他们两口子给她的嫁妆像是苏清影那么多了，有苏清影的一半儿她也能满足了。 　　不过其实上辈子的时候，苏天恩并没有给苏红玉什么嫁妆，毕竟那个时候苏家已经是家破人亡了，整个家里就只剩下了苏天恩和远在北大荒的苏清河两个人。 　　自己出嫁的时候，苏天恩就是把苏清影过去用的一些东西给了自己，那些东西虽然让苏红玉的嫁妆看着好看了一些，但是她却一直觉得苏天恩对她不上心。 　　毕竟苏清影已经死了，还是尸骨无存的那种死法，自己大喜的日子，苏天恩给自己苏清影的遗物算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上辈子自己后来日子过得不好，在婆家艰难度日，苏红玉觉得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苏天恩把死去的苏清影的东西给了自己，一定是她沾染了苏清影带来的晦气，才导致了她后来的日子变得糟糕起来。 　　如果说之前苏红玉还有些许愧疚的心思，但是经过这么几天的服低做小之后，再联想起上辈子的那些事情，苏红玉心中的那些愧疚心思便全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此时的她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情——人心隔肚皮，不是一家人，心怎么都不会用到一起的。 　　就像是苏天恩柳絮果苏清影他们对待自己一样，甭看平常亲亲热热的，关键时候却是一点用处都抵不上的。 　　自己的屋子和苏清泉的屋子最近这段日子苏红玉已经趁机将搜寻了一番，除了一张照片之外，并没发现其他什么有用的东西。 　　原本苏红玉还想趁着接下来的时间再好好搜寻一下，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结果却没想到今天他们却提出了要送自己回家去。 　　想到那一家人明明要赶走自己，却还是装出一副为她好的嘴脸来，苏红玉就觉得恶心至极。 　　苏红玉很清楚一件事情，一旦自己从苏天恩家里离去了以后，再想要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至少像是现在一样名正言顺地住在这里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今天她去了厂子之后，找准机会跟车间主任请了假，专门跑回来一趟，就是想要去苏天恩和苏柳絮果二人的房间搜寻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证据来。 　　其实之前苏红玉就问过柳絮果，为什么他们客厅里面原本的那些照片不见了，柳絮果只是说收起来了，旁的话是一句都不肯说。 　　莫不是这一辈子因为自己的重生，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连带着苏天恩这一家人都产生了防备意识，将那些有可能将他们一家人打入深渊之中的照片全都藏起来了。 　　不过不知道未来发生什么的他们估计想不到要将所有照片全都给销毁了，自己进去翻找一下，应该能找出来的，而这些照片就是苏家人心思不不纯，思想不端正的证据。 　　苏红玉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误，毕竟再等两年，这些东西还是要被其他人给翻出来的，该发生的事情始终都会发生，苏天恩不会做人，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人家跑到他家里抄家，不管他们将东西藏得再深，都能被那些人找出来。 　　反正他们一家子的命运就是这个样子，自己这么做也不算是捅刀子，顶多她将这些东西交给革委会的时候帮他们说两句好话儿也就是了。 　　这么想着，苏红玉一步步地朝着苏天恩和柳絮果的房间走了过去。 　　因为苏红玉笃定此时家里面没有任何的人存在，因此也没想到要将家里面里里外外都搜查一遍，所以苏红玉也不知道苏清泉就躲在厨房后面，将她所做的事情全都看了个清楚。 　　当发现苏红玉进了自己父母房间之后，苏清泉的面色瞬间变了，他轻手轻脚地从厨房后面跑了出去，悄悄地趴在父母的窗户外，小心翼翼地探头朝着里面看了过去。 　　只见苏红玉在父母屋子里面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自己父亲和母亲的衣服被她一件件地拿出来，而他们藏在柜子最深处那些上了锁的盒子也都被他翻找了出来。 　　苏红玉像是早有准备似的，拿出一根铁丝就开始撬锁。 　　自己之前所想的那一切果然没有错，这个苏红玉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 　　原本瞧着她还是好的，结果现在却多了偷鸡摸狗的毛病，不上班偷偷摸摸跑到他们家里来就为了翻他们家里面的东西，这哪里是正经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苏清泉忍无可忍，推开门立马闯了进去，朝着苏红玉大喝一声。 　　“苏红玉，你在这里做什么？亏我们一家子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跑到我家来偷鸡摸狗是不是？” 　　苏红玉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苏清泉竟然会突然闯进来，她吓了一跳，手中拿着的铁丝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而苏红玉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 　　“我没有，你误会我了！” 第137章 　　苏红玉压根就没想到苏清泉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此时屋子被她翻得乱糟糟的，而刚刚她还拿着铁丝撬上了锁的盒子，就算是苏红玉巧舌如簧, 此时也解释不了自己所做的事情。 　　看到苏红玉的模样，苏清泉路从心底起想到自己, 母亲如此信任苏红玉，结果她反手就跑到自己家来偷东西，这家伙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亏得自己母亲这么信任她！ 　　想到这里, 苏清泉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十三岁的少年正是容易冲动的时候, 当他火气上头之后, 哪里会想到那么多，举着拳头就朝着苏红玉冲了过来，然后挥舞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苏红玉的眼睛上。 　　“我让你偷东西, 我让你偷我家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苏清泉跟着方正业锻炼了那么长时间，回到家之后一直都照着方正业的建议有意锻炼着自己的身体, 现在的他跟之前那个弱鸡一样的他已经完全不同了, 身体结实了许多, 也有力了许多。 　　这一拳头下去，苏红玉的眼睛直接被锤得红肿了起来，她疼得惨叫一声, 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紧接着她便捂着眼睛嗷嗷痛哭了起来。 　　苏清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心底陡然生出来的暴戾之气, 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看着躺在地上嗷嗷痛叫的苏红玉, 苏清泉恨不能冲上去再将她狠狠揍个几顿, 但是他不能，刚刚那一下对于苏清泉来说已经有些出格了，要是自己再动手把苏红玉打出个好歹来，说不定他们家还得倒赔钱。 　　以苏天赐那一家人不要脸的做派，他们绝对能做出这样恶心人的事情来。 　　明明是苏红玉做错了，要是到时候自己还得赔钱，苏清泉非得要呕死了不可。 　　苏清泉深吸了几口气，将心中的戾气压了下去，然后他在屋子里面绕了一圈，将放在角落里的麻绳拿出来，然后把还在地上翻滚着喊疼的苏红玉五花大绑了起来。 　　苏红玉压根没想到自己若是被人发现了该如何解释，当被苏清泉捆起来的时候，她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尖声叫道。 　　“小泉小泉，你有话好好说，别这样，你快点放开我！” 　　此时的苏红玉害怕苏清泉就这么把自己拎到了外头去示众，这一条巷子里面住着的大都是纺织厂那边的工人，要是她被带出去了，那无异于公开处刑，以后她还怎么做人？ 　　她好不容易才跟方正堂确定了婚期，眼看着两人就要结婚了，如果现在闹出了不利于自己的传言来，那她该怎么跟方正堂交代？方正堂到时候还愿意跟自己结婚吗？ 　　大好的人生摆在眼前，眼瞅着她就要过上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美好生活，她如何能允许其他人破坏自己的好日子？ 　　苏红玉终于知道害怕了，她张着嘴嗷嗷痛哭了起来，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她一边哭一边祈求着苏清泉，想让他放过自己。 　　“小泉，小泉我错了，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别这么对我……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总不能看着我的婚事就此黄了吧？” 　　苏红玉哭得伤心极了，她哀声求着苏清泉，想让他放过自己，而大约是因为用了真情实感的缘故，此时苏红玉的模样看起来极为可怜，要是换了个心肠软的在这里，怕是要被苏红玉这模样给哄了过去。 　　然而苏清泉却根本不为所动，他满脸厌恶地看了苏红玉一眼，面上没有一丁点儿的同情之意，眼见着她还准备张嘴求饶，苏清泉随手从一旁拿出来一块抹布塞进了苏红玉的嘴里。 　　没了苏红玉嗷嗷的哭声，世界终于变得清静了下来，苏清泉甩了甩胳膊，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苏红玉之间的距离，看着苏红玉满脸惊恐的模样，苏清泉心中生出了一抹快意，他扬声开口说道。 　　“你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那么就要接受被人发现的后果，亏我妈还那么信任你，现在我就叫我妈我爸回来，让他们看看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说完这句话之后，苏清泉不等苏红玉在说些什么，一溜烟地离开了家。 　　苏红玉骇然地瞪大了眼睛，极度的恐惧感席卷全身，她的身体不停地扭动着，像是条蛆虫一样试图从这里逃离出去。 　　但是苏清泉将她捆得结结实实的，不管苏红玉如何挣扎，却都无法挣脱开去。 　　眼泪顺着苏红玉的面颊滑落下去，此时的她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极为的狼狈，她从未像是现在一样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但是现在她的身体被禁锢着，又哪里能从这里逃出去？ 　　难道她真要面对苏家人的审判？ 　　另一边苏清泉很快便跑到了纺织厂，找到了正在工作的苏柳絮果。 　　此时的柳絮果正跟办公室的同事说的话，结果一回头却发现门外站着自己的儿子苏清泉，看到他这样子，柳絮果顿时愣住了，开口说道。 　　“小泉，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学校上学吗？怎么突然跑到厂子里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办公室里有不少人都支楞着耳朵，想听他们母子两个会说什么话，而苏清泉扫了他们一眼，怕家里的事情被外人知道，于是便拉着柳絮果到了外面，然后凑到她的耳边，将刚刚在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柳絮果。 　　然而听到苏清泉的话之后，柳絮果彻底懵了，她愣在了原地，好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后，柳絮果转过头去，惊疑不定地看着苏清泉。 　　“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红玉，红玉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见到这种时候柳絮果还不相信苏红玉做的恶心事情，苏清泉有些急了，他拉了自己母亲一把，气呼呼地说道。 　　“她被我当场抓包，人赃并获，怎么能解释得清？不信的话你就跟我回去看一看，现在她被我绑着扔在家里呢，我去叫爸一起回去，妈，要不你先回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等柳絮果说些什么，苏清泉便一溜烟地跑走了，看着苏清泉离去的背影，柳絮果跺了跺脚，跟着一起回去了。 　　就在柳絮果回家后不久，苏清泉和苏天恩二人也一起从外面进来了。 　　一家三口进了上房的卧室里，便看到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苏红玉正躺在地上挣扎着，而屋子里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翻出来的衣服之类的东西，而柳絮果装重要文件的盒子也放在一旁，锁头看着就像是被人动过了的模样。 　　铁证如山，就算是柳絮果如何不想相信这一切是苏红玉做的，可是当证据摆在面前，却由不得她不信。 　　“红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早上走的时候苏红玉还抱着自己说之前是她想错了，她不该犯糊涂的，结果转个脸苏红玉却又跑到自己房间里偷东西，还被苏清泉抓了个正着……这丫头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苏天恩含着一张脸示意苏清泉过去，将苏红玉口中的抹布抽出来，苏清泉照着做了，而苏红玉的嘴巴刚得了自由之后，便哀声朝着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人不停道歉。 　　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所有的狡辩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倒不如快点承认错误，或许他们还能放自己一马。 　　看着哀声哭泣的苏红玉，在瞧着满屋子的狼藉，苏天恩和柳絮果两口子很难对这个侄女产生什么同情之意。 　　苏清泉在一旁说道：“爸妈，要不然的话我们还是报案吧，她这种做派都算得上是入室行窃了，我们报案去把她给抓起来。” 　　苏红玉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跌破了苏清泉的认知，他觉得这样的人就该送到公安局去，让公安局的同志好好教训她一番，如此她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然而听到苏清泉的话之后，苏红玉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要是她被送到公安局的话，那便全都完了，到时候要是留了案底儿，她纺织厂女工的工作也保不住了，到那个时候自己的人生可就全被毁了。 　　“大伯看在我是你侄女的份上，别把我送到公安局去，大伯母，过去我也做了那么多的好事，看在我陪了你那么多年的份上……求求你们别把我送到公安局去，只要你们不送我到公安局，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此时此刻的苏红玉真知道害怕了，她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恐惧之意，害怕自己的人生就此被摧毁了，她哀声乞求，着哭得鼻涕泪水糊得一脸都是，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极其狼狈。 　　到底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儿，要是真把苏红玉送到公安局去，那确实是能解气，可她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要是自己将她送去公安局，回头事情闹出去了，旁人说不定还会觉得他们一家人太过冷血无情了。 　　苏天恩回头看了柳絮果一眼，问道：“絮果，你觉得呢？” 　　柳絮果沉着脸说道：“今天中午咱们一起把她送回苏天赐家，顺便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教的闺女，竟然还能教出来个小偷，偷东西都偷到我们家里面来了。” 　　苏天恩考虑到的东西，柳絮果自然也都考虑到了，他们两口子最后决定亲自将苏红玉给送回家去。 　　苏清泉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凭什么把她送回家去？她偷我们的东西，就这么算了？” 　　然而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人的解释根本说服不了苏清泉，他心里面始终愤愤不平，等到礼拜日的时候，他去了封工，将这件事情一股脑全都告诉了方正业。 　　“姐夫，我就是不明白，明明苏红玉她想偷我们家的东西，她都被我抓了个正着，为什么不能把她送到公安局去？送回家有什么用？” 　　更让苏清泉觉得生气的是，那天将苏红玉送回去的时候，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看到苏红玉肿起来的眼睛甚至还倒打一耙，要让他们赔偿医药费。 　　苏天赐那一家人从上到下都烂到根里面去了，一家子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把苏红玉送回家去，她哪里能得到什么教训？ 　　眼见着苏清泉一直愤愤不平地念叨着，方正业摸了摸他的头，安抚着苏清泉的情绪。 　　“小泉，爸妈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他好？苏清泉觉得这个逻辑根本就说不通。 　　他又不是小偷，又不会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怎么不报案还能是为了他好了？ 第138章 　　眼见着苏清泉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方正业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仔仔细细地把其中厉害给苏清泉掰扯清楚了。 　　其实不管苏清泉承不承认, 也甭管苏天赐那一家人道德败坏到什么样的地步，现在他们确确实实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如果苏天恩将苏红玉送到公安局里去，确实能解一时之气，但是他们却由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现如今的风气就是如此，亲兄弟之间, 只要不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总是会稀里糊涂地和稀泥的。 　　“苏红玉是去偷了东西不假, 但是你也动手揍了她, 而且她并没有偷走东西，就被你们给抓住了，就算是送到公安局去, 顶多是教育她一顿，就会被公安给放出来了。” 　　苏红玉顶多算是偷盗未遂，而且偷的还是自家大伯, 就算送到公安局去, 把她关进监狱的可能性并不高。 　　现在他们将人直接扭送回苏天赐家里去, 那么占理儿的人是苏天恩他们家，如果将人送到公安局的话，他们反倒是不占理儿了。 　　“爸他是副厂长, 不管是身份还是社会地位都比二叔他们高, 如果处理不好的话, 会显得咄咄逼人, 他们或许顾及着面子, 当面不会说爸什么，但是你的话，他们未必不会去指责你。” 　　毕竟发现苏红玉偷东西的人是苏清泉，打了苏红玉的人也是苏清泉，要把人送公安局的人还是苏清泉，在那些人不好直接说苏天恩不是的情况下，他们极有可能调转枪口对准苏清泉。 　　“真要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对着你指指点点，说你太过计较，说你不好相处，教唆着家里的孩子不跟你一起玩儿，到那个时候，你能受得住么？” 　　苏清泉闻言，顿时就不说话了。 　　虽然他确实很想将苏红玉送到公安局里面去，但正如方正业所言，苏红玉只是偷窃未遂，而且偷的还是自己大伯家，如果苏天赐跑到自己家来闹腾，为了防止惹出什么麻烦来，苏天恩有很大可能会不再追究这件事情的，而以苏天赐和李铁兰这对夫妻不要脸的行事风格，他们极有可能跑到外面胡说八道，最后把错全都怪到自家人的身上。 　　“可是姐夫，我们难道就这么放过苏红玉吗？我心里不舒服，她就跟一条毒蛇似的躲在暗处想要搞事情，要是不将她解决的话，下一次她再惹出什么事情来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得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忍着么？” 　　眼见这小家伙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方正业摸了摸他的头说道。 　　“你之前还是太冲动了，如果我是你的话，会等着苏红玉将东西偷完，然后跟着她到外面，最后将她给抓个现行。” 　　现在苏清泉太早跳了出去，这也就将这件事情锁定在他们家庭范围之内了。 　　不管亲戚之间闹得如何再狠，在大部分人的眼中这都是属于家事，而且家丑不可外扬，哪怕对方做错了事情，你身为亲人，却将对方所做的坏事全都宣传出去，最后就算他们会被人指指点点，宣扬出去的人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毕竟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对待亲戚的时候总是会心慈手软一些，如果一个人连对待与自己有血脉相连关系的亲人时都心狠手辣，那么其他的人又如何敢跟他深交？ 　　“如果我是你的话，当时就会脱离你家的环境，让第三方介入，在有第三方的时候将这件事情捅出来，自然有人看不过眼出声，到时候你便可以置身事外了。” 　　听到方正业头头是道地跟自己分析着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苏清泉的嘴巴慢慢张大了，他回头看向了方正业，瞧着自家姐夫那张正气十足的脸，苏清泉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姐夫，你真聪明。” 　　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出这个点子来？在看到苏红玉偷自己家东西的时候，苏清泉便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理智，当即便冲了出去，那个时候骂苏红玉两句，锤她一拳头确实解气，可是想到后续不能将她送到公安局里面去，苏清泉便憋屈得要命。 　　苏红玉是小偷的事情不能由自家人的嘴里散布出去，但是却能由其他人嘴里散布出去，尤其苏红玉和苏天恩李铁兰他们住的还是和其他人一起的四合院子，出了一个小偷之后，不用苏清泉他们说什么话，大家都会借备起苏红玉来。 　　“姐夫我怎么这么笨呢？要是早想到这个法子，哪里还能让苏红玉继续猖狂下去？” 　　眼看着苏清泉面上露出浓浓的懊悔之色来，方正业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这次的教训之后，你应该也清楚了，如果下一次再碰到这样的事情，在没有把握将对方彻底击倒之前，你得学会忍耐才行，不要冲动，多动动脑子。” 　　苏清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跟自己父母在一块的时候，自己的父母虽然也会教导他，但是他们大多时候都教导苏清泉要正直，仿佛用计谋不是很迷好事儿，可是方正业的话却给苏清泉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方正业行事不拘一格，他的观点也是苏清泉之前没有听过的。 　　“只要你确认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义的，那么有些时候用一些手段也是可以的。毕竟你的敌人并不会跟你明对明的来，他们会有各种阴谋算计，你可以不使用那些下作的手段，但是你要知道面对你的敌人使用的那些阴谋手段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能化解。” 　　与方正业的一番谈话让苏清泉受益匪浅，方正业告诉他，使用手段并不可耻，只要不是去做卑鄙无耻的事情，只要确保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他就可以用计谋和手段。 　　从方正业家回来之后，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敏锐地发现了自己儿子好像变得跟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他们询问苏清泉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苏清泉正气凛然地说道。 　　“爸爸妈妈你们别问了，你们只要知道现在的我跟过去的我已经不一样了，我不再是过去那个愚蠢的苏清泉了。” 　　苏天恩&柳絮果：“……” 　　这孩子莫不是疯了不成？ 　　看着莫名亢奋的儿子，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摇了摇头，没有再跟他说些什么。 　　算了，十三岁的小男孩偶尔会有些犯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过了这段时间他也就能恢复正常了。 　　苏天恩家里的气氛不错，可是苏天赐家却是鸡飞狗跳。 　　那天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将苏红玉送了回去，并且直白地告诉了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说苏红玉在他们家偷东西，结果被苏清泉抓了个正着。 　　夫妻两个人自然不承认，跟苏天恩闹了一场，但是苏天恩最后一句话却将他们夫妻二人堵了回去。 　　“你们两个人要是不相信的话，那我们就去报案，让公安过来调查一下，看看苏红玉究竟有没有偷东西。” 　　苏天赐和李铁澜二人还没说些什么，苏红玉已经怂了，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见到公安，要知道现在这个年代公安系统还没有瘫痪，他们的权力还是很大的，要是真确认了自己偷东西，说不定她会被送到农场去改造。 　　下个月六号她就要嫁给方正堂了，美好的未来正在朝着她招手，眼瞅着自己就要过上梦寐以求的好日子了，苏红玉哪里能被送到农场里去？ 　　苏红玉敢肯定，以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人的德行，如果自己被送到农场改造的话，这对夫妻肯定不会想办法将她从农场弄回来的，而且有了农场改造坏分子这个标签，再过两年自己铁定会被斗的。 　　上辈子的时候，苏红玉见过许许多多被革委会抓住的坏分子们，她见识过那些坏分子是如何被游街示众的，那些人在那个年代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尊严可谈，有很多人承受不住欺辱，最终选择了自杀。 　　上辈子苏红玉的成分很好，嫁给的那家人也是三代贫农，所以灾难并没有波及到她身上来，上辈子的日子虽然过得很辛苦，可到底没有被人斗过，如果重来一次，自己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小事要被人斗的话，她绝对承担不起这样的下场。 　　苏红玉哭着跪在苏天恩和柳絮果的面前，求他们放过自己，她说自己知道错了，之前是她鬼迷心窍，她不该做出那种蠢事的，请他们两人原谅自己。 　　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人原本还想撒泼打滚的找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要说法，没成想苏红玉倒是先跪下了，她这么一跪岂不是证明了那两口子说的话没有一点儿错。 　　原本还想找苏天恩与柳絮果二人要点好处，苏红玉这么一跪下去，他们立马就怂了，就算是再不要脸，闺女都认错了，他们哪里还好意思叫唤？ 　　等到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离开了之后，两口子狠狠教训了苏红玉一番，原本他们是想要上手去揍她的，可是苏红玉却说马上她就要出嫁了，要是他们将她打得鼻青脸肿的，到时候就没人嫁去方正堂家里了。 　　“我根本没想着要偷东西，只是想找一些照片而已，是苏清泉陷害我的。” 　　在苏天恩和柳絮果的面前，苏红玉低头认怂那是迫不得已的，但是当着自己父母的面儿，苏红玉却根本不承认自己做错了。 　　“你们记不记得原本在苏天恩他们家的客厅里挂着很多照片，那都是苏清影在苏国时候照的，我想要找的就是那些照片。” 　　苏红玉根本就没说话，偷钱什么的，她还没那么下作，她只不过是想要将苏天恩他们藏起来的照片找出来罢了，可偏偏就是那么不巧被苏清泉给发现了，她到哪里说理去？ 　　眼见着苏红玉信誓旦旦地说她只是想要找照片罢了，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半信半疑，觉得苏红玉说的话根本不值得人相信。 　　“找照片做什么，那些照片你又不是没见过，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找那些东西干嘛？” 　　看着自己的蠢得翻天的父母，苏红玉知道跟他们两口子解释不清楚，便找了个由头说有人想要那些照片，至于是谁，苏红玉不肯说。 　　“你们也甭管了，反正你们只要记得，有人花大价钱收苏清影在苏国拍得照片，如果能有苏清影和苏国人在一起的照片更好了，人家五块钱一张找我买，我就是想找点照片。” 　　苏红玉言之凿凿地说有人找她买相片，她只是想要找些照片卖出去赚点外快罢了，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半信半疑，不过到最后他们还是没说些什么，狠狠地骂了苏红玉一番之后，便打发她回房间去了。 　　拎着自己的包裹回到房间之后，苏红玉马不停蹄地将包裹解开，然后把她的衣服之类的东西全都翻找了出来，她想要看看之前自己找到的那张照片还在不在，然而当她把自己的包裹翻了个底朝天，却没发现苏清影穿着苏国服饰的那张照片。 　　看着床上一片狼藉，苏红玉整个人都呆住了，接着她的身体一软便滑坐在了地上，想到这段时间她在苏天恩他们家里面伏低做小，兢兢业业地伺候着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张照片就这么丢了，苏红玉气得要命，她狠狠在地上锤了一下，只是用的力气太大，她的手被锤得生疼，苏红玉抱着自己的手委屈地哭了起来。 　　从活一辈子原本一切都顺风顺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牵扯到苏清影的事情，她便什么都办不成，难道重活一辈子，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清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吗？ 　　明明苏清影是沾了自己的光才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她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非要与她为难？ 　　苏红玉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把自己所有的委屈愤怒全都哭了出来，许久之后，她用力地擦了擦眼泪，重新振作了起来。 　　找不到与苏清影相关的更多证据也没关系，她去过苏国留学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再等一年多的时间，等到运动开始了，她在出手也不迟。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甭看苏清影现在顺风顺水的，但是日子还长着呢，没有谁一辈子是顺顺遂遂无波无折的。 　　六月六号是个好日子，方正堂在这天与苏红玉结婚了，这个年月虽然不实行大操大办的，不过许文静还是张罗了几桌子饭菜，邀请了相熟的人到家里来吃席。 　　哪怕许文静再不中意苏红玉这个儿媳妇，可今天到底是自己大儿子结婚的好日子，不为别的，就算为了他们家人面上好看，席面也都张罗得漂漂亮亮的。 　　每一张席面上都有八大碟菜，两荤两素两冷两热，这些也算是头一份的了。 　　方正堂有亲弟弟，陪酒的事情自然落不到他这个堂弟的身上，方正业就如同普通的客人一样在席面上坐着。 　　而来的人大都是厂子里面的人，一桌上基本全都是认识的，大家吃着瓜子聊着天，甭提多热闹了。 　　坐在方正业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侧头看向了方正业，笑着开口问道。 　　“方科长今天是你堂哥结婚的好日子，苏工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是避嫌还是……” 　　这话说出来之后，那个中年男人似乎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抬起手来轻轻地打了自己的嘴一巴掌，笑着说道。 　　“方科长真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苏工是啥人，就算曾经跟方主任相过亲，他们两人到底是没成……苏工肯定不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的，她一定是因为工作忙才没来的。” 　　这个中年男人的名字叫做刘峰，他曾经也是保卫科的人，在方正业来之前，刘峰这个人是有很大可能坐上保卫科科长位置的，而他自己之前也一直都把保卫科科长这个位置当做囊中之物，可是谁能想到方正业突然空降，不声不响的就把保卫科科长的位置抢去了，自那之后刘峰就和方正业结下了梁子来。 　　虽然后来刘峰调到了生产部那边儿去，但他一直不遗余力地说方正业的坏话，说方正业是个毛都没长齐的，根本坐不稳保卫科科长的位置。 　　只是他们一个是保卫科的，一个是生产部的，见面的机会极少，方正业也从未将这个跳梁小丑放在心上，结果没想到今天阴差阳错之下，他们竟然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听到刘峰的话之后，方正业将手中拿着的茶杯放了下去，抬头看向了对面坐着的那个黑脸男人。 　　对面那个男人笑得一脸贱兮兮的模样，仿佛偷着鸡的黄鼠狼似的，模样十分膈应人。 　　今天是方正堂大喜的日子，他似乎笃定了方正业在自己堂哥的喜宴上不会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来，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刘副主任，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喝茶也能将人给喝醉了。” 　　说着方正业抬起手来敲了敲桌子，并没有因为刘峰的话而生气，他充满疑惑地开口说道。 　　“刘副主任当初从保卫科调走的时候不是发誓说你从今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么？要不是喝茶把自己给喝醉了，怎么能说出这种不着调的话来？” 　　此言一出，刘峰的脸顿时便拉了下去。 　　要说刘峰当初已经是保卫科的副科长了，之所以没能坐上科长的位置，是因为有一次他喝多了酒，跑到彭进步的跟前胡说八道。 　　那天他到底在彭进步的面前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只是原本他铁板钉钉的保卫科科长的位置就这么如同煮熟了的鸭子一样飞了，过了没多久，方正业便从部队上退伍回来，做了封工的保卫科科长。 　　其实当初他之所以跟保卫科科长的职位失之交臂，是因为他在工作时间喝酒，可是偏生他却将一切的罪责全都推在了方正业的身上，认为都是因为方正业的缘故，他才坐不上保卫科科长的位置。 　　这件事情明眼人都知道是因为什么，可是刘峰偏偏记恨上了方正业，平时暗地里搞小动作也就算了，今天当着方正业的面竟然还说出那样的话来。 　　平时顾及着刘峰的面子，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这一茬，可偏偏方正业却将他的脸皮扒下来扔在地上踩。 　　刘峰闻言，脸顿时沉了下来，他目光阴沉地看着方正业，哑着声音说道：“方科长，你别太过分了。” 　　方正业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刘峰的态度而有什么变化。 　　“刘副主任说笑了，不知道我哪里过分了，如果说实话也算是过分的话，那我好像真得很过分。” 　　说到这里，方正业突然笑了笑，接着又说道。 　　“不过刘副主任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年轻，对于很多事情都不理解，需要你们这些做前辈的提醒指正，如果我真有什么说错的地方，还请刘副主任见谅，毕竟我不像你，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眼见着刘枫被方正业的话气得脸都红了，同座的人急忙安抚起刘峰的情绪，让他不要跟方正业生气。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个厂的同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都少说两句。” 　　“今天是方正堂方主任的大喜之日，咱们是来参加喜宴的，可不是来找茬的，都消停一会儿。” 　　方正业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第139章 　　刘峰本来是给方正业找不痛快的, 结果方正业三言两语却在他最在意的事情上面狠狠戳了几刀，他的面色忽青忽白，恨不能冲上去狠狠地咬方正业几口。 　　眼见着方正业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自己却被他气得不轻，刘峰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咬了咬牙，气急败坏地说道。 　　“方科长，我看你还是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苏工今天为什么没来？你难道不该跟我们解释一下吗？莫不是真……” 　　只是还没等刘峰将话说完, 方正业已经直接开口截断了刘峰的话。 　　“刘副主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要提起苏工, 毕竟厂子里面的人谁不知道苏工手头正在进行一个重要的项目, 依照你的意思，我堂哥的婚礼比苏工手头的项目还要更加重要？你是这个意思吧？” 　　刘峰张了张嘴说道：“今天是你堂哥的大喜之日，作为堂弟妹, 不来说不过去……” 　　其实刘峰根本不关心苏清影来不来参加方正堂的婚礼，他就是想要以这个为由头给方正业找不痛快，毕竟之前苏清影的相亲对象是方正堂, 有这一层关系在, 甭管苏清影和方正堂之间到底有没有事情, 反正在没事他也要说成有事儿，总之能让方正业不快活他就高兴。 　　方正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刘峰, 开口说道：“刘副主任, 当初彭厂长曾经说过, 技术部的研究人员一切要以项目为主, 为了项目可以进行下去,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延后处理，既然你对彭厂长的话这么有意见，那倒不如你去跟彭厂长说一下，让技术部人也可以像是其他部门的人一样……” 　　刘峰皱着眉头说道：“方科长，你这就没意思了，我跟你说的是苏工的事情，你给我扯彭厂长做什么？莫不是你想要用彭厂长来压我？” 　　方正业淡淡地说道：“你想多了，最近这段时间苏工为了新项目，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休息过了，如果你能去跟彭厂长说一下，让他可以放宽技术部的规章制度，那我肯定要感激你，毕竟娶个媳妇，一个月的时间里只能见上几面，这种日子谁过谁知道。” 　　眼见着二认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同桌的其他人急忙打圆场，想要让这两个人不要继续再这么白扯下去了。 　　刘峰扯了扯嘴角，说道：“我可没有这么大本事儿，再说了，我只是再说苏工和方主任的事情，你给我扯别的干嘛？” 　　就算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事情，刘峰也非得要泼一盆脏水在他们的身上不可，他就不相信方正业一个大男人能忍得下这口气。 　　方正业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同情之意来：“刘副主任，我倒是没想到，你在新社会生活了这么多年，思想却还是这么古板。” 　　“主席都说过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你还以为现在是旧社会呢，相过一次亲就一定要嫁给对方？若真是这样的话，一个女同志得嫁给几个男同志？一个男同志又得多娶几个女同志？现在是新社会了，刘副主任，你还是要以新社会的眼光来看待问题，不能这么继续做老古板，这种腐朽的思想可要不得。” 　　方正业不过三言两语却将刘峰怼得说不出话来，大帽子一顶一顶地扣下来，让刘峰毫无还手之力，他的脸色忽青忽白，看向方正业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似的。 　　然而方正业却坦然地看着对方，嘴角带着的笑容充斥着对他的讥讽，他一口一个刘副主任叫着，一刀一刀地戳在了刘峰的心口上。 　　刘峰的火气被方正业彻底撩拨了起来，猛地站起来就要找方正业麻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同桌坐着的人怕他们刘峰真跟方正业干起来，急忙拉着刘峰到另一旁空着的位置上去坐着了。 　　原本热闹的气氛因为刚刚刘峰找麻烦，倒是变得尴尬了起来，剩下的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偏生方正业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笑着招呼着大家吃瓜子花生。 　　“今天是我堂哥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是一个厂子的工友，可别拘束，该吃吃，该喝喝。” 　　眼瞅着方正业并没有因为所说的话而影响心情，其他的人也放松了下来，大家刻意地将气氛重新炒了起来，仿佛忘记了先前刘峰找茬时候的那些不快。 　　刘峰坐在另一旁的桌子上，眼瞅着方正业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生气，反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他更加生气了，于是本来就很长的脸耷拉得更加厉害了。 　　今天是方正堂娶媳妇的日子，他们是在家里面办酒席的，所以许文静特意请了食堂的赵多钱过来掌勺，赵多钱的妹妹也记着之前许文静帮忙的恩情，特意过来帮着许文静张罗着。 　　他们炒菜用的临时锅灶就在门边上累着，而院子的大门敞开着，稍微往里面探头看上一眼，就能瞧见院子坐着的是什么人。 　　等到新人上台开始讲话的时候，赵多钱这边也要开始炒菜了。 　　赵多粮忙得团团转，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哥哥还在往院子里探头探脑的，她无奈地说道：“哥，你是不是忘记今天到这儿来是干嘛的了？你今天可是来掌勺的，该干活了，你看什么呢。” 　　赵多粮向来知道自家哥哥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但没想到今天他跑到人家这来掌勺还要看热闹，她拍了拍赵多钱的肩膀，示意他快点干活。 　　赵多钱笑了笑，开口道：“你的眼睛比我好，帮我瞧一瞧，东头那一桌坐着的是不是方正业方科长？” 　　赵多粮没有多想什么，探头往那边儿看了一眼，果然瞧见了方正业正坐在那里与其他人说话，赵多粮便点了点头说道。 　　“对，不过方科长来也没什么稀奇的，今天可是他亲堂哥结婚，他能不来吗？” 　　赵多钱接着问道：“那苏工有没有来？我怎么没瞧见他？” 　　赵多粮摇了摇头说道：“苏工没有过来。” 　　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的，苏工的工作向来忙碌，参加婚宴也不是非得要两个人一起来才成，方正业一个人过来也成。 　　赵多钱问明白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后便没有做些什么，他往灶膛里面塞了点柴火，灶膛里的火苗瞬间变大，赵多钱捋起袖子，麻溜地开始炒起菜来。 　　另一边与方正堂站在一起的苏红玉看着下面热热闹闹的人群，只觉得如今这一切就仿佛是一场梦似的。 　　自打发现自己重生之后，她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嫁给方正堂，自己之前和方正堂领证的时候，苏红玉的心都还没有彻底落下来，现在他们两个人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结成夫妻，苏红玉那颗一直高高悬着的心也彻彻底底放了下来。 　　太好了，她这一辈子终于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从今天开始，她就要踏上美好的人生旅途。 　　在众人的见证下宣读过誓言之后，穿着一身红色衣服的苏红玉与方正堂开始一桌一桌地敬酒。 　　一般来说，敬酒只需要他们少喝一点意思一下就成了，只是敬到方正堂同事那一桌的时候，他们起哄着让方正堂和苏红玉喝个交杯酒，都是一个车间的同事，方正堂拧不过他们，只好跟苏红玉一起喝了个交杯酒。 　　下一桌就到了方正业他们那一桌子，二人的酒杯已经空了，便干脆从方正业他们那桌上的酒壶里倒了一些出来。 　　这一桌坐着的人跟方正堂也很熟悉，大家闹着要让方正堂喝完，眼见着众人闹腾个不停，方正堂只好哄着苏红玉继续喝。 　　大喜的日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兴翻脸的，方正堂生怕苏红玉不高兴，便偷偷地看了苏红玉一眼，发现她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快之意，方正堂悬着的心不由得放了下来。 　　他还真怕苏红玉会因为大家闹得太厉害而翻脸，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新娘子要是翻脸了，大家明面上虽然不会说些什么，但是背后却会议论纷纷，说男人管不住自己的媳妇，要被她给压到头上去。 　　苏红玉给方正堂面子，他心里如何能不高兴？ 　　只是喝酒的时候，方正堂用的力气有些大了，小酒杯直接被他给捏碎了，酒水洒了他一身都是，苏红玉的酒杯却还完好无损，她只是喝了一点儿，瞧见方正堂的酒杯碎了，苏红玉急忙将酒杯放到桌子上。 　　“正堂，你没事儿吧？” 　　然而苏红玉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感觉到腹中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接着毫无预兆地哇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整个人仰面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之后，众人吓懵了，方正堂急忙扑上前去，将倒在苏红玉抱了起来。 　　“红玉，红玉你没事儿吧？你别吓我啊！” 　　方正堂抱着苏红玉，吓得语无伦次了起来，然而苏红玉喷出一口鲜血来之后，一张脸变得煞白煞白的，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她眼前一黑，便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今天原本是方正堂结婚的大好日子，可谁能想到新娘子却突然吐血晕过去，众人围在一旁，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吐血了？” 　　“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众人乱糟糟的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来，还是方正业最先让人散开，提醒方正堂将苏红玉送到医院去。 第140章 　　方正堂原本已经被突发状吓得六神无主,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他回过神来，一把就将苏红玉抱了起来。 　　“让一让, 让一让！” 　　他抱着苏红玉就往外面跑，一旁跟着陪酒的方正国愣了片刻, 着急忙慌地追了上去，而在招待另一桌的方贤德和许文静此时也跑了过来，急吼吼地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吐血了，新娘子吐血了！” 　　“刚她那样子吓死人了, 该不会是死了吧？” 　　“这好好的婚宴咋就成这个样子了？” 　　不少目睹了刚刚那一幕的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而方贤德和许文静二人听到这话, 立马就傻了眼。 　　他们好好地给儿子办个婚宴, 结果儿媳妇还出事儿了，这让他们到哪儿说理儿去。 　　眼看着情况变得越来越混乱，方正业站在了刚刚新人宣誓的台子上, 让大家安静一些。 　　“大家安静一些，我是保卫科科长方正业，现在我怀疑这是异常有预谋的下毒案, 请在场的人全都留下配合保卫科调查。” 　　方正业的声音极其洪亮, 很快就将原本闹哄哄的说话声给压了下去, 在场的人左看右看，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没有再说些什么。 　　方正业让方晓雯去保卫科叫两队人过来, 剩下所有参加婚宴的人则站在一起, 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 他们是不允许离开的。 　　众人虽然也觉得倒霉晦气, 但是大家都是一个厂子的, 知道这次的事情如果不闹清楚的话，以后肯定会衍生出其他的问题来，便没有多说些什么，乖乖地站在那里。 　　许文静呆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乱糟糟的婚宴，心里面难受得厉害。 　　她原本就看不上苏红玉，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原本她就一直不想让苏红玉嫁给方正堂，认为那个女人不是啥好命人，不好相处，没嫁进来就把家里面闹得鸡飞狗跳的，要是真嫁进门来，日子哪里还能有个好？ 　　只是因为方贤德跟她发了好大一通火，方正堂每天又硬是跟自己对着来，自己说什么都听不进去，非得要娶苏红玉，所以她才硬生生忍下来的。 　　这下可好，她之前所想的一点都没有错，苏红玉就是个丧门星，这还没进门呢，举办个婚宴都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要是她真死了，那自己儿子这辈子哪里还能娶到啥好人？ 　　越想许文静心里面就越难受，她的目光绕过所有来参加婚宴的人，觉得她们都像是在瞧自己笑话，许文静再也忍受不住，拍着腿就大哭了起来。 　　“我说苏红玉不是个好的，不让你们把她娶进门吧？你们怎么就不听我的话，要是早听我的，哪里有这样的事儿？” 　　谁也没想到许文静居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大家伙儿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啥是好。 　　苏红玉是许文静刚进门的儿媳妇，遭了这样的事儿本就已经是倒霉透顶了，许文静这个做老婆婆的竟然还怪人家命不好，后悔娶人进门，这人也太刻薄了一些吧？ 　　方贤德此时本就已经是被这样的事情给闹得焦头烂额，结果现在许文静又开始在这里瞎闹腾，他气急败坏地甩了许文静一巴掌，大骂道：“许文静，你简直就是个疯婆娘，这都啥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你是嫌弃咱们家的日子过得太好了是不是？” 　　苏红玉现在被送到医院去了，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许文静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是擎等着大家伙儿找他们的麻烦吗？ 　　挨了打的许文静嚎哭得更加厉害了，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最后只当做没看见似的，也没一个人上来安慰许文静的。 　　由此可见，许文静的人缘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 　　赵多钱和赵多粮两兄妹也在人群之中站着，赵多粮的胆子比较小，对于这突然发生的事情，赵多粮吓得脸都白了，她抓着自家哥哥的胳膊，颤声说道。 　　“哥，这可咋办啊？人家该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吧？” 　　要知道今天所有的菜肴啥的处理烧制都是赵多钱和赵多粮这兄妹两个人一手经办的，现在苏红玉中了毒，人家会不会怀疑是他们做的？ 　　他们肯定没有下毒，但是要真出了人命，他们可是百口莫辩，到时候该怎么办才好？ 　　赵多粮吓得魂儿都要掉了，她啥办法都没有，只能求助于赵多钱，自己哥哥人聪明，又有主意，他肯定知道现在这种时候他们该怎么办才好。 　　果不其然，看到自家妹妹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子，赵多钱拍了拍她的胳膊，沉声说道：“行了行了，你瞧瞧你像是什么样子，这事儿跟咱们有啥关系？吃菜的人那么多，大家伙儿都没有中毒，这还能赖到咱们身上不成？” 　　“再说了，新娘子是喝了酒才中了毒了，那酒是方贤德他们家里人自己准备的，就算是要找麻烦，也要找卖酒的，跟咱们有啥关系？” 　　赵多钱的声音异常沉稳，在他的安抚下，赵多粮原本慌乱不安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她仔细一想，好像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 　　真要说起来，菜啊，锅啊，调料啊啥的都是方贤德家的人自己准备的，他们就是过来烧个锅，帮个忙的，再说了，这好几桌的人都吃了他们的饭菜，也没出事儿，肯定不是他们的问题。 　　现场乱糟糟的，兄妹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按理说应该没有人能听到的，但是赵多钱跟自己的妹妹说完话之后，便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猛地抬头看了过去，却未曾发现是谁在瞧着自己。 　　来参加婚宴的人可一点都不少，周围闹闹哄哄的，他们兄妹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按理说应该没有人能听见，可是赵多钱却莫名有些不安，他环顾四周，将每一个可疑的人都看了过去，但是却没有发现其他问题， 　　难道是他多心了？ 　　而另一边，方正业已经将他那一桌检查了一遍。 　　之前苏红玉和方正堂二人在台上宣读毛主义语录，然后便开始一桌一桌地敬酒，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沾过其他的东西，先前只是抿了一些酒而已，在上一桌闹了起来之后，他们才将酒喝完的。 　　之后他们便到了方正业所在的这一桌，酒是在他们这一桌刚倒的，大家闹着要让他们喝交杯酒，因此其他人都还没喝，甚至连方正堂其实都没有喝，因为他的酒杯不小心被自己给捏碎了。 　　而苏红玉只喝了一小口的酒，便口吐鲜血，很显然，她的那一杯酒有问题。 　　方正业将桌子上放着的酒壶拿了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这酒并不是从酒厂买来的，而是乡下人自己酿的高粱酒，因为蒸馏技术不行，酒液浑浊，酒香自然也比不上正规酒厂买来的，但是这种酒因为是乡下人自己酿制的，价格相对便宜一些，而且还不需要票就能买到，很多人办事儿会选择用这样的酒水招待客人。 　　方贤德他们也是一样的，用的酒水就是从老乡哪里买来的，方正业不好酒，但是他仔细闻了闻，发现除了酒香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奇怪的味道。 　　“这酒里面有毒，苏红玉就是喝了这酒才中毒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他们看向了方正业，七嘴八舌地说道。 　　“方科长，会不会弄错了？这酒怎么会有毒的？” 　　“是啊方科长，咱们刚刚都在一个桌子上坐着，要是酒有毒，咱们不都得中毒了？” 　　方正业极其冷静地说道：“刚刚在这桌子上的，有谁先喝了酒吗？” 　　大家伙儿一听，立马明白了过来。 　　是啊，刚刚他们好像都没有喝酒，只有苏红玉喝了，所以也只有她一个人中毒了。 　　一直跟在方正业身边的方贤德听到他说酒里有毒，整个人都懵了，他呆呆地开口说道：“不可能啊，酒里面怎么可能有毒？正业，你昨儿晚上还到我这儿来吃饭呢，咱们喝的就是这酒，要是有毒的话，咱们昨晚上不就中毒了？” 　　昨天晚上方正业依照这边儿的风俗过来吃饭，爷几个开怀畅饮，可是喝了不少高粱酒呢，要是有问题的话，早就有问题了，怎么可能这会闹出事儿来？ 　　要知道这酒水可是方贤德和方正堂一起到知底儿亲戚那里买来的，那人可是个老实本分的，跟他们家无冤无仇，根本不可能下毒的，而他们自己一家人除非疯了，才会想要毒死刚进门的儿媳妇。 　　眼见着方贤德已经急得是六神无主，方正业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点。 　　“大伯，没人说你下的毒，我只是说酒里面有毒，今天人多手杂的，谁都可能往里面动手脚。” 　　乡下人自己做的高粱酒自然不像是城里那样每一瓶都封得严严实实的，实际上方贤德买回来的是一个足有一百斤的大酒缸，回来之后他们将酒水分别灌在了玻璃瓶子里面，每个瓶子上贴着黑底红字的喜字，看起来格外喜庆。 　　方正业又将其他几桌的酒水都检查过了，发现除了他们这一桌的酒里有毒之外，其他桌子上的酒里并没有问题。 　　看来对方是有目的性地想要杀人，只是他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人闹新人，让他们先喝了酒，这才把事情给捅了出来。 　　方正业这一桌上足足坐了十二个人，一想到刚刚他们差点中了招，这些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来，面色刷得一下就变了。 　　幸亏他们这一桌子上没有酒眯子，幸亏他们等到新人来了才举杯，幸亏他们没有先喝酒，要不然的话，他们怕是全都要给毒翻了。 　　“到底是谁下得手？这人也太狠了吧？这桌子上可是有十二个人呢，他也不怕把人都给毒死了。” 　　“多大仇多大恨啊，要是找出那个下毒的人来，我非得活活打死他不可，这啥人啊？他到底想干啥？” 　　“幸亏幸亏，这也太吓人了吧？” 　　大家又议论了起来，左瞧瞧又瞅瞅，想要把那个下毒的人给找出来，然而那么个人，还真能把自己下了毒几个字写在脑门上吗？他们找了半天，自然是啥都没有找出来。 　　赵多钱和赵多粮这兄妹两个人混在人群之中，也跟着左瞧瞧又瞅瞅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方正业突然越过人群来到了赵多钱的面前。 　　赵多钱长了一副极为憨厚的模样，他的身体胖墩墩的，脸圆乎乎的，那张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看着就极其讨喜，见到方正业过来，他嘴角上扬，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乐呵呵地说道。 　　“方科长，您这是……” 　　只是还没等赵多钱将话说完，方正业已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这位同志，我想请问你一件事情。” 　　赵多钱嘿嘿笑着，模样甭提多憨厚了：“方科长，我叫赵多钱，有啥您就问，我知道啥就跟您说啥。” 　　赵多粮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紧张了起来，她悄悄地咽了一口唾沫，抓紧了自家哥哥的胳膊。 　　“赵多钱同志，我想知道，刚刚你是怎么知道苏红玉是喝了酒才中毒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大家下意识地朝着赵多钱看了过去，想要看他是怎么回答的。 　　然而赵多钱面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嘿嘿笑着说道：“我就是胡乱猜的，方科长，您该不会是怀疑我吧？我是今儿掌勺的厨子，刚刚我妹子在问我，要是人家怀疑我们下毒了怎么办，毕竟今天饭菜都是我们张罗的，会怀疑也是正常的……我敢肯定我们没有下毒，那自然就是酒水里面有毒了。” 　　这样的回答听起来无懈可击，加上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憨厚淳朴，瞧着就不是那种能做出下毒事情的人来。 　　然而方正业却并没有被他的话给糊弄过去，他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极为严肃，转头对方贤德说道：“大伯，麻烦你去拿条绳子过来。” 　　方贤德闻言，立马跑去找麻绳，他现在已经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方正业如此冷静，而且看起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他只要听自己这个大侄子的就成。 　　见方正业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解释，还让方贤德去拿绳子要将自己给捆起来，赵多钱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他苦着一张脸说道：“方科长，您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我真的啥事儿都没有做啊，你这么把我捆起来，我不服，今儿来的人这么多，谁都可能动手下毒，您凭啥就觉得我有问题？难道仅仅因为我刚刚说的那一句话？” 　　说着，赵多钱回头看向其他的人，大声说道：“你们大家可要给我做主啊，方科长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总不能因为找不出凶手，就要把我当成凶手了吧？我这人最是老实本分了，我啥都没做，你不能把我抓起来！” 　　“赵多钱同志，你的反应不必这么大，我也没说下毒的人一定是你，现在不过是正常流程罢了。” 　　方正业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他回头看向其他的人解释道。 　　“诸位，今天的事情牵扯太大了，我们必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赵多钱同志刚刚的话并不能说服我，我必需要进行进一步调查，我不是针对赵多前同志，而是针对有嫌疑的人，至于其他的人，如果有嫌疑的话也要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说到这里，方正业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了下去。 　　“刚刚我已经安排人去公安局了，很快公安机关的人就会到来，办案他们是专业的，这件事情我们方家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好好的一场婚宴却险些出了人命，这显然不是厂子内部可以解决的问题，刚刚叫方晓雯去找保卫科的人过来的时候，方正业已经另外交代过她，让她叫保卫科的人去通知公安局那边。 　　原本大家还觉得方正业做的事情有些过格了，但是现在听他这么一解释，大家也都冷静了下来，是啊，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如果没有做过坏事儿的话，又怎么会怕其他人调查呢？ 　　“赵多前钱同志，你还是配合调查吧，没事的，只要你没做过，方科长很快就会把你放了的。” 　　“咱们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方科长为人十分正派，而且还有公安机关的人过来查案的，他肯定不敢随便冤枉你的，你只要配合调查就成。” 　　“赵多钱同志，咱们相信你不是那种会下毒的人，你配合一下调查，如果没问题的话，不是很快就能自由了吗？” 　　围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着赵多钱，他面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脸上的表情忽青忽白的，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多了几分阴郁之色。 　　站在赵多钱身边的赵多粮显然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朝着这种方向发展，她被吓到了，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 　　冲动之下，赵多粮张开双臂护在了赵多钱的身前，她大声说道：“方科长你一定误会了，我哥他这人最老实了，肯定不是他做的……” 　　之前自家男人就被方正业抓去过，那段时间赵多粮心里面一直七上八下的，好不容易才通过送礼的手段把自家男人给捞回来了，谁曾想到现在方正业又故技重施，想要把自己哥哥给抓起来了，他这莫不是故意针对他们？ 　　冲动之下，赵多粮忍不住喊道：“方科长，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们？你难道不记得前段时间你就把我男人魏望舒给抓去了，要不是我给你大伯家送了礼儿，你肯定不会把我男人放回来的，你就算薅羊毛也不能逮着我一只羊薅啊。” 　　越说赵多粮就越觉得是这个理儿，她认为方正业和方贤德他们是一丘之貉，一家子人专门联合起来做局儿的，就是想要从他们这些人的手中坑钱出来。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在场这么多人都不怀疑，唯独只怀疑她哥哥？ 　　方正业看向了大声嚷嚷的赵多粮，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对方所说的话而有什么变化。 　　“这位同志你误会了，我对事不对人，我敢以我的人格发誓，我从未收过任何人的礼，魏卫队长之所以被放回去，那是因为他没有任何问题，与你送不送礼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大伯他们不是已经将你送的礼物重新还给你了吗？” 第141章 　　“当时是把礼送回来了, 但是后来你婶娘住院，我们不是又把礼送过去了吗？送来送去，那些礼最后不还是入了你们家人的口袋？” 　　赵多粮越说便越觉得愤怒, 之前许文静确确实实是将他们送去的那些礼物全都给退了回来，但是后来没多久许文静就住进了医院, 而赵多粮一家子商量过后，重新将礼物原封不动地送去给了许文静，这一次许文静可没有退回来。 　　所以说来说去，方正业甭看现在嘴上说得大义凛然, 可实际上就是为了贪他们的礼物, 所以才会又将矛头对准了赵多钱, 非说下毒的人是他。 　　她哥哥这个人看起来老实稳重, 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下毒害人的家伙？ 　　赵多粮言之凿凿的模样让大家伙不由自主地偏向了她，看向方正业的表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而刚刚被方正业怼的说不出话来的刘峰现在瞅准机会跳出来，便开始上蹿下跳地给方正业找不痛快。 　　“说得没错, 方科长这人你们都没接触过，我原来和他在一个科室呆着，他这人的手段可真了不得, 要不然的话你们以为我是怎么调到生产部的, 还不全都是因为方科长？” 　　刘峰嘴巴一张便开始胡说八道, 为了能把方正业给拉下来，刘峰才不管自己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只要能给他找不痛快就成。 　　“当初我在保卫科做副科长这事儿你们都知道, 后来方正业突然空降抢了我科长的位置, 原本我想着他一个年轻人, 又是退伍回来的, 之前为了保家卫国做了不少贡献, 科长的位置让给他就让给他吧，但是没曾想到他竟然容不下我这个老科长，后来暗搓搓地搞了不少的事情出来。” 　　刘峰的意思很明显，他说当初在保卫科的时候，为了跟自己争权夺利，方正业明里暗里地暗示了他很多次，说一定要让他给方正业送礼，才能让他在保卫科继续待下去。 　　“我这个人性子耿直，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都受不得气，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方正业他明刀实枪地跟我来，那没问题，可他却非得想要找我要东西，我可不能惯着他这毛病，他那是贪污是受贿，正经科长做出折后在那个事情来，也不嫌跌份！” 　　刘峰的声音很大，嚷嚷的满院子的人全都听到了，先有赵多粮抨击方正业，后来又冒出来个刘峰说方正业就是喜欢收受贿赂，这两人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仿佛真有这样的事情似的，再加上被赵多粮护在身后的赵多钱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心里面的天平不由自主地偏向了他们二人。 　　一个人说方正业收受贿赂，那还可能是那个人在胡说八道污蔑人，可两个人一起说方正业收受贿赂，就由不得其他人不多想了。 　　毕竟有道是空穴不来风，如果说方正业行得正坐得端，其他人又怎么会编出这种瞎话来污蔑他？怎么没见人家污蔑其他人，因此大家伙看向方正业的眼神都有些不太一样了，同时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刘峰眼带得意地看向了方正业，他就不相信现在这种时候方正业还能翻得了身，只要给他扣一个收受贿赂的大帽子，方正业就甭想翻身，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人凭什么做科长？就凭他是退伍回来的？就凭他上过战场？谁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水分。 　　就算自己没办法坐上保卫科科长的位置，他也要将方正业拉下水来。 　　而赵多粮见到有人声援自己，腰杆子立马挺直了，她微微扬起头来，怒气冲冲地直视着方正业，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没有一丁点的问题，当初方正业之所以会放自家男人回来，那就是因为她给方贤德他们家送过礼的缘故，要不是有那些礼物打底儿，自家男人肯定会跟其他那些没放回来的人一样关到天荒地老。 　　自己本来不想提这一茬子的事儿，可谁想到方正业关了自家男人不说，现在食髓知味，又想要将自己的亲哥哥给关起来，就算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她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气儿？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方正业却依旧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跟他们两个人针锋相对地辩解，更没有着急忙慌地跟大家大伙儿解释，说自己是清清白白的。 　　方正业接过方贤德递过来的麻绳，然后抬头看向了依旧挡在赵多钱面前的赵多粮：“赵多粮同志，你送礼给我大伯母的事情我并不知晓，我也从未和我大伯母一起联合起来骗你的东西，如果你觉得我收受贿赂，那么等一会儿公安机关的同志来了，你大可以去告诉公安机关的同志这件事情，收受贿赂是犯法的，公安同志查证之后，自然会有交代。” 　　“我并非是针对你的哥哥，而是根据现有问题合理怀疑，我只不过是要将我怀疑的对象先控制起来，这是我的工作，等一下公安机关的人过来的时候，我会将其转交给公安机关，接下来调查的事情全权由公安机关的同志处理。” 　　“将人交给公安机关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你把全部家当都送给我了，对公安机关如何办案，我也无权置喙，你要明白，这次涉及到人命，不是我这个保卫科长可以处理的。” 　　方正业说的话很明白，这次的案子和嫌疑人最后全都会交给公安机关的同志调查处理，他现在不过是维持秩序，顺便将自己所怀疑的嫌疑人看管起来罢了。 　　“我这个人行事向来无愧于心，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的事情，如果你觉得自己胡搅蛮缠，给我扣个想要勒索，从你手中收受贿赂的帽子，就能让我放过嫌疑人，那你就想错了，我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儿，你若是不服气，可以去彭厂长那里，去公安局那里告我，我愿意接受一切调查。” 　　怼完了赵多粮之后，方正业回头看向了另一旁的刘峰，突然开口说道。 　　“刘副主任，听说你将厂子里面生产出来的铁轨偷偷地倒卖出去，以此牟利，我还听说你将厂子里生产出来的拖拉机以超低的价格卖出去，自己则收取生产队队长的钱……” 　　只是没等方正业说完，刘峰便一蹦三尺高，他的脸胀得通红，指着方正业大声说道：“方正业，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做了这些事情，要是你拿不出证据来的话，小心我到公安局去告你！你这是污蔑！” 　　看着激动得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的刘峰，方正业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了浓浓的讥讽之色：“原来你也知道这叫污蔑？原来你也知道说话要讲证据，那么你凭什么说我打压你，逼迫你给我送礼？” 　　刘峰想也不想地说道：“因为我是受害者，我可以证明我说的话是真的。” 　　他可跟方正业不一样，他就是受害者，他说的话就是证据。 　　这话一说出来，还没等方正业说话，旁边的人便忍不住开始怼了起来。 　　“刘副主任，你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你空口白牙说话就能作为证据，那凭什么方科长说的话就不能当做证据了？” 　　“就是就是，现在是调查下毒的事情，你现在在这里上蹿下跳做什么？难不成你跟这件事也有关系？” 　　这话一说出来，其他人仔细一想也觉得很有道理，毕竟之前刘峰可是跟方正业在同一张桌子上坐着的，怎么突然他就换到了另一张桌子上？这也太巧了吧？ 　　刘峰哪里想到自己本来是想要把方正业给拉下水的，结果现在火却烧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他顿时便气得一佛持股事儿佛生天，大声叫了起来：“你们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这跟我有个屁关系，我是被冤枉的！” 　　只是就如同刚刚他想要利用自己的嘴巴往方正业的头上扣帽子一样，现在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处了，刘峰偷鸡不成蚀把米，顿时便气了个仰倒，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而对于方正业来说，刘峰根本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但凡他有丁点的本事，也不敢躲在后面胡说八道，也只有像是他这样的小人才认为凭借着一张嘴在那里颠倒是非就能将人给打倒了。 　　赵多粮的脸忽青忽白的，被方正业的话怼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就在这个时候，赵多钱抓住了自己妹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一边，他苦笑了一声说道。 　　“妹子你就别在这里为难方科长了，我相信方科长的为人，他不会胡乱冤枉人的，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这个人最是老实本分不过，方科长肯定不会因为你说话得罪他而针对我的。” 　　方正业上前一步，顺手就将赵多钱捆了起来，确认他逃脱不掉之后，方正业方才说道。 　　“赵多钱同志，你想多了，我想刚刚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只是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罢了，等一下公安来了之后，一切都会由公安同志接手，我的意见并不重要。” 　　折腾到现在，刚刚去保卫科叫人的方晓雯也回来了，一群人将方家院子围了起来，保证一个人都跑不掉。 　　而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公安机关的同志们也都赶到了，方正业果真像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跟公安机关的同志交代过后，将事情全权交给对方处理了。 　　自打被捆起来之后，赵多钱便再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了，而赵多粮一直坐在自己哥哥身边，她茫然地看着周围来来去去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哥，我有点害怕。” 　　赵多粮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淡淡的不安感来，她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哥哥，心中的不安之意越来越强。 　　赵多钱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突然说道：“妹子，要是哥哥今天真出什么事情了，我儿子就交给你了，你嫂子那人靠不住。” 　　原本赵多粮就觉得不安，现在赵多钱说出这话来，她心中的不安之意达到了最顶点，她神情慌乱地看着自家哥哥，忍不住说道。 　　“哥，你说这话是啥意思？你不是说这一切跟你都没关系的吗？” 　　明明刚刚赵多钱才信誓旦旦地说一切都跟他没关系，现在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然而赵多钱却沉默了下去，无论赵多粮再说些什么，他也没有再开口了。 第142章 　　好好的一场喜事儿, 结果却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赵多钱被公安局的同志带走了，剩下来参加婚宴的人也都离开了, 原本闹哄哄的院子里面就只剩下了方家一大家子人。 　　方晓雯和方正国二人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乱糟糟的院子,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方贤德此时心里面难受的厉害，本来他想要通过这场婚事而让自己和大家伙的关系缓和一下的，毕竟上一次因为许文静住院的事情, 他的名声也跟着坏了, 他想着儿子结婚的时候好好表现表现, 说不定就能把坏掉的名声重新给捡起来了。 　　结果没成想婚礼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虽然万幸的是来的客人并没有中毒，但是他们家娶进门的新娘子现在却被送进了医院，此时还生死不知, 方贤德完全可以想象得出，等到明儿个之后，厂子里会有多少关于他们家的流言蜚语。 　　方贤德抹了一把脸, 面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颓废, 他看着那些没怎么动弹的食物, 脸色难看得厉害，现在天已经热起来了，这些食物都没怎么动弹呢, 就算他们自家人连天加夜地吃也消耗不掉, 而他们家里出了中毒的事儿后, 这些吃的东西想送都送不出去。 　　那些没做的菜倒是还能放, 这些已经做成了的菜又该怎么处理？ 　　而让方贤德无法接受的是, 为了这场婚事，他们家可算是出了不少的血，现在啥好处都没落得，反而让他们倒了这样大的霉，这是喜事儿还是丧事儿？ 　　方正业并没有离开，他看了一眼方家的这些人的模样，最后走到了方显德的面前，开口说道。 　　“大伯，我们是不是要到医院那边去看一看？” 　　刚刚方正堂可是一个人抱着苏红玉到医院去的，后来家里乱成一团，他们也没抽出时间过去瞧瞧。现在腾出功夫来了，也应该到医院那边去看看苏红玉现在怎么样了。 　　经过方正业的提醒，方贤德才想起苏红玉来，他吩咐许文静带着一双儿女在家里收拾残局，而他则跟方正业两人急匆匆去了医院。 　　依照他们这边的规矩，女儿出嫁可以选择将出嫁宴和回门宴一起办了，也可以婆家办一桌，娘家办一桌，为了能多收礼，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并没有过来参加婚宴，而是等候苏红玉回门之后再办一桌。 　　也亏得苏天赐和李铁兰那两口子没有来，否则的话看到自家闺女在婚宴上出了事情，那两口子怕是要狮子大张嘴地敲他们家的竹杠。 　　二人赶到医院之后没多长时间就找到了苏方正堂，此时的苏红玉还在急救室里面抢救，方正堂守在急救室外面，他的身上还穿着绿色的干部服，脸上的神情充斥着痛苦和焦急之色。 　　方贤德看到自家儿子这个模样，两条腿都软了，他强撑着身体来到方正堂的身旁，抬手拍住了他的肩膀。 　　“正堂，红玉她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的？” 　　方正堂摇了摇头，面上的神情变得越发痛苦了起来。 　　“我不知道，刚刚送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带到里面去抢救了，到现在都没有人出来跟我说她怎么样了。” 　　方正堂痛苦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靠着墙缓缓的滑落了下去，一想到刚刚自己亲眼看到苏红玉口吐鲜血的模样，方正堂便觉得遍体生寒。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原本该是高兴的日子，怎么自己的媳妇现在却生死不知地躺在急救室里面？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方贤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儿子，拍了拍方正堂的肩膀之后，与他一起焦急的在外面等待着，好在过了没多长时间，急救室的大门便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护士从门里面走了出来。 　　“哪位是苏红玉的家属？” 　　方正堂急忙跑了上去，说自己是苏红玉的爱人。 　　“护士，我是苏红玉的爱人，她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护士摇了摇头说道：“这位同志你放心吧，病人没有生命危险，刚刚我们已经为她洗过胃了，毒素基本上已经全部排出，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苏红玉摄入的毒酒并不多，而且很快便送到了医院这边来抢救，毒素还没有完全扩散开，抢救的及时，她这条命自然就保住了。 　　得知苏红玉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方正堂的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他抓着过来扶自己的方正业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红玉她没事儿，她没事儿。” 　　其实要说方正堂对苏红玉有多么深的感情，那倒也未必，只不过今天是他们两人的大喜之日，若是新娘子出了什么事情，他这一辈子恐怕都走不出来这种心理阴影。 　　方正业能体会方正堂此时的心情，他将跌坐在地上的方正堂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哥，没事儿的，你现在要坚强起来，苏红玉同志还需要你照顾呢。” 　　没过多长时间，苏红玉便被人从抢救室里推了出来，不过此时的她仍旧陷在昏迷之中，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极为糟糕，医生说她需要住院观察两天，没什么大事儿就可以回家去了。 　　方正业并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陪着他们一起将苏红玉推回病房之后，方正业简单地与方贤德他们聊了两句，安慰了方正堂一番后便离开了医院回到了家中。 　　为了参加方正堂的婚礼，方正业请了一上午的假，下午没什么事情他便回去上班了。 　　回去上班之后，这期间保卫科有不少人过来询问方正业婚礼上的事情，方正业只说自己不清楚，便将这些人全都打发了。 　　等到下班，方正业将东西收拾好准备回家去的时候，瘦猴徐厚光跑到了方正业这里来。 　　“方哥，我妹妹说百货大楼那边来了一批布，花样挺好看的，你要不要过去选一下？” 　　自打方正业和苏清影结婚之后就多了个习惯，他会拜托徐厚光，让他妹妹注意着些，若是有花样新颖的布料，便同志他一声。 　　苏清影喜欢各式各样的漂亮衣服，方正业之前只是会缝缝补补，做一些简单样式的衣服穿，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他的技术简直突飞猛进，各种样式的衣服全都会做了。 　　徐厚光知道方正业对苏清影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面怕摔了，甭提多上心了，所以一听到自己妹妹说有新鲜花样的布料进来，便先一步过来跟方正业说上一声。 　　“是吗？那我现在过去一趟。” 　　徐厚光见方正业如此积极，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他眼中带着揶揄之色，看着方正业说道。 　　“方哥，我觉得你跟苏工结婚之后又开发出了新技能来，以后就算你不在封工做保卫科长了，做个裁缝还是可以的。”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屈起手指在徐厚光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几天不见，你这是专门去锻炼嘴皮子了？” 　　徐厚光也不着恼，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这年月在百货大楼上班可是个好差事，不止可以低价从百货大楼买东西，而且有什么新鲜过来的玩意儿，他们这些售货员也是可以优先购买的。 　　方正业和徐厚光二人过来的时候，徐莹莹正在和自己的同事聊天。 　　“刘姐，我跟你说，你看中的那个对象可真不行，我觉得你还是在瞧瞧的好。” 　　刘亚男闻言，朝着徐莹莹摆了摆手说道：“你瞧你这话说的，我看中的那个对象有什么不好的？他家里父母都是工人，自己又是跑运输的司机，这是顶顶好的条件了，我觉得没啥不好的。” 　　刘亚男和徐莹莹二人认识挺长时间的了，刘亚男的性子很好，徐莹莹到了百货大楼之后便一直带着她，有人欺负徐莹莹的时候，刘亚男也会帮徐莹莹出头，所以在徐莹莹的眼中，刘亚男就跟她的亲姐姐也差不多了。 　　现在快要到了下班的点了，百货大楼里没什么客人了，二人便闲聊了起来，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刘刘亚男处得那个对象身上去了。 　　眼见着刘亚男似乎没把自己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徐莹莹有些急了，她抓着刘亚男的胳膊说道。 　　“刘姐，你可不能这么想，他家庭条件好是好，但你也不能因为他家庭条件好就跟他在一块儿了吧？我觉得他那人一点不尊重你。” 　　最近一段时间刘亚男相了个对象，她觉得对方处处都好，可是徐莹莹见过那个男人两次，却觉得他的眼神不正，尤其有一次那个男人来找刘亚男，正好刘亚男有事情离开一会儿，便拜托了徐莹莹招待他的，也就是那一次，徐莹莹觉得对方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只是当着刘亚男的面儿，那个男人总是会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来，徐莹莹又没有证据，不好直接对刘亚男说那个男人的不好，便想拐弯抹角地提醒一下刘亚男。 　　“刘姐，你们处对象也有一段时间了，你给他做过衣服，还送给过他一块手表，他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想着要给你，一个大男人，处对象的时候都舍不得给你花钱，那你还能指望他以后给你东西吗？” 　　然而听到听到徐莹莹的话之后，刘亚男却摆了摆手说道：“计较这些干嘛，他对我挺好的，他之前也跟我说了，他是想送给我东西来着，但是他父母管他管得挺严的，发了工资全都被他父母拿去了，说是以后结婚才让他自己管钱，他手头紧，我能理解。” 　　不管徐莹莹怎么说，刘亚男现在似乎已经相中了那个男人，无论徐莹莹说些什么都无法改变刘亚男的想法，这让徐莹莹又急又气，但是也没其他的法子。 　　就在这个时候，徐莹莹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莹莹，我跟方哥过来看你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之后，徐莹莹收敛了纷乱的思绪，回头看了过去，然后就瞧见徐厚光和方正业二人并肩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瞧见方正业那张出众的面孔之后，刘亚男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莹莹，你哥这个朋友长得可真出色，就是可惜结婚太早了。” 　　方正业会经常过来买布，刘亚男自然认识对方，哪怕已经见过挺多次面了，可是每一次瞧见方正业，刘亚男还是会惊叹于对方的出色容貌。 　　徐莹莹看了刘亚男一眼，严重怀疑刘亚男之所以会相中她那个对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那个对象模样长得好。 　　只是这男人长得好又不能当饭吃，那么大一个男人，谈个对象却理直气壮地让对象花钱，这种做派着实让人不齿。 　　“方哥长得确实好，但是他对自己的媳妇更好，你没瞧见每一次他都会来给自己媳妇买布料，你还不知道吧？这些布料买回去，方哥都是自己缝制成衣服给他媳妇儿穿的，上次我买的那个缝纫机就是给方哥买的。” 　　方哥长得可比刘亚男相中的那个对象漂亮多了，但是人家不还是对自己的媳妇好得要命，哪像是刘亚男谈的那个男人似的一毛不拔，她可真没见过哪个人谈恋爱出一张嘴就成了的。 　　刘亚男：“……” 　　正说话间，方正业和徐厚光二人已经走了过来，徐莹莹贴心的将刚刚进来的布料之中比较扎眼的一些花色挑出来供方正业选择。 　　“方哥，最近工作不忙了是不是？你都有空出来买东西了。” 　　徐莹莹笑着和方正业聊了两句，然后利落地帮他挑选好的布料给裁剪好交给他。 　　今天来的是徐莹莹的客人，所以刘亚男并没有过来，只是打了个招呼，便安静地站在了一旁，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方正业他们在那边儿选布料，正瞧着呢，便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亚男，看什么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之后，刘亚男的面上立马带上了大大的笑容来，她满脸欣喜地转过身去，便看到自己的对象正站在不远处瞧着她。 　　“宣文，你来了！” 　　刚刚喊刘亚男的人正是她的对象赵宣文，两人已经有好几天时间没见了，赵宣文说是去跑车了，也就是这两天能回来，结果在刘亚男毫无准备的时候，他竟然回来了。 　　赵宣文朝着刘亚男走了过来，看着满脸笑容的刘亚男，他抬起手来捏了捏刘亚男的鼻子，笑呵呵地说道。 　　“当然，我结束工作之后立马就马不停蹄地过来找你了，离开这几天的时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在现在这个讲究含蓄美的年代里，赵宣文这种毫不遮掩地表达爱意的方式让刘亚男觉得极为新鲜，原本她的心情便极好，此时听到赵宣文所说的话之后，刘亚男更是高兴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徐莹莹此时正在帮方正业打包他选好的布料，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之后，她回头一瞧，便看见了自己极不喜欢的那个男人又来了，徐莹莹面上的表情瞬间沉了下去。 　　“这个讨厌鬼怎么又来了？” 　　徐莹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将包好的布料交给了方正业。 　　徐厚光发现自己妹妹的情绪不对，便开口问道。 　　“莹莹，发生什么事情了？” 　　徐莹莹自然不好将自己和赵宣文之间的龃龉说出来，便摇了摇头，没有说些什么。 第143章 　　另一边赵宣文与刘亚男说了一会儿话之后, 将刘亚男逗得脸色发红，害羞地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抬头之后,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柔了起来，然后转头朝着另一旁看了过来。 　　赵宣文的目光先是落在了穿着工作服的徐莹莹的身上, 不过只是停留了很短的一瞬，接着便转过头看向了另一边的那两个人。 　　那边站着的两个人一个是徐厚光，另一个便是容貌出众的方正业了。 　　当瞧见方正业的时候，赵宣文的眼睛眯了一下, 他低头跟刘亚男说了一句什么, 然后便迈开脚步朝着方正业走了过去。 　　而此时的方正业刚刚将布票和钱交给徐莹莹, 便听到旁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方科长, 真是好巧啊，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竟然能见到你，幸会幸会。” 　　听到这声音之后, 方正业微微一愣，他回头看了过去，便瞧见不远处站着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的个头与方正业差不多, 不过身形稍显瘦弱了一些, 身上穿着蓝色的劳动布工作服，衣服下摆沾着些油渍，而他脚上穿着的胶鞋边用黑色的线缝着, 歪歪扭扭的黑线就仿佛蜈蚣似地趴在鞋子上。 　　此时他看着方正业, 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说话时候那熟稔的样子就仿佛跟方正业认识了很久似的。 　　这人的容貌看起来很是眼生, 方正业确认自己并没有见过他,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上来跟自己打招呼，而且还摆出这么一副与他十分相熟的模样来。 　　“这位同志，请问你是？” 　　方正业开口询问道，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然而赵宣文见方正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也不生气，呵呵笑了两声后便说道：“方科长，你不认识我也挺正常的，不过我要说我爸的名字，那你应该就知道了，我爸是赵宏国，我是他的大儿子赵宣文，这下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赵宏国？ 　　赵宣文这么一说，方正业便想起来他是谁了，赵宏国是封工管生产的副厂长，两人曾经见过几次面，而苏清影之前所住的那栋小红楼腾出来之后，便是赵宏国他们一家人住进去了。 　　不过赵宏国经常会炫耀他自己的小儿子赵强华，至于他的大儿子赵宣文却一直都是隐身的存在，方正业隐约听说过，好像赵宣文是赵宏国前妻的儿子，周娇娇是赵宏国后娶的媳妇儿，想来他之所以很少提及赵宣文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 　　不过方正业和赵宏国这个副厂长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来往，对于赵宣文自然也是不认识的，他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跟他寒暄什么。 　　然而赵宣文却是个话唠，方正业的冷淡并没有打消他的热情，他乐呵呵地说道：“方科长，久仰大名，没想到我现在终于有机会见到你了，正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便请你去国营饭店吃上一顿，我们哥俩好好聊聊，你觉得如何？” 　　对面这人太过热情了，这让方正业很不习惯，他摇了摇头，开口拒绝了赵宣文。 　　“不必了，我今天晚上还有事情要做，改日再说吧。” 　　方正业此时所说的改日再说不过是个推辞罢了，然而赵宣文却要想要弄清楚改日到底是什么时候。 　　“方科长，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我真得很想请你吃一顿饭，你该不会连这个面子都给不给我吧？不过要是你现在不想给我面子也没什么关系，你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只要你有空，我立马就去请你吃饭，一切按照你的时间来，你说啥时候就啥时候，这样可行？” 　　这是方正业和赵宣文第一次见面，方正业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赵宣文，与他之间也没有过任何的交集，这个人一见面之后便想要请自己吃饭，并且在自己拒绝了之后仍旧在迫切地邀请他，这种状态着实有些不太对劲。 　　方正业抬头看向对方，不动声色地再次拒绝了对方。 　　“赵宣文同志，真得不必了。” 　　然而赵宣文像是没有听到方正业的拒绝似的，依旧带着笑容说道。 　　“方科长，你不用跟我客气，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我其实还挺想见你一面的，所以这顿饭我一定要请你的，要不你就今天去跟我吃，要不你就说一个具体的时间，到时候我去找你，你千万千万不能拒绝我，就算你不给我面子，也要给我爸一个面子不是？他可是封工的副厂长，这面子你总得给吧？” 　　赵宣文的态度实在太过迫切了，就连徐厚光都察觉出来一些不太对劲，他看了赵宣文一眼，又看了看方正业，凑到自己妹妹的跟前低声问道。 　　“莹莹，这个叫赵宣文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你知道他有啥毛病不？” 　　他之前也经常过来找徐莹莹，不过先前他还从来都没有碰到过这个叫赵宣文的男人，这是头一次遇到，结果看到对方这么一副奇奇怪怪的样子，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徐莹莹低声回答道：“哥，这个男人是刘姐的对象，两个人处了有一段时间了，刘姐挺稀罕他的，不过我对他的印象并不怎么好……反正他这个人一直都很奇怪。” 　　刘亚男的对象？ 　　难不成他这是把方正业当做是情敌一样看待？不对，他既然能叫方正业方科长，很显然是知道方正业身份的，那么就不是因为刘亚男的原因，但是在方正业明显拒绝了的情况下，他还在死缠烂打，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这种样子都不太正常。 　　难道这是个神经病不成？ 　　而此时的方正业瞧着赵宣文的模样，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赵宣文，似乎想要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然而此时赵宣文那张俊朗的面孔上始终带着笑容，他看起来仍旧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像是并没有隐藏些什么似的，仿佛他真得只是单纯的想要请方正业吃饭罢了。 　　方正业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然后点了点头说道。 　　“可以，既然你这么想迫切请我吃饭，那么等到明天中午我们在封工食堂见面吧。” 　　听到方正业竟然轻易答应了赵宣文要跟他一起吃饭，徐厚光有些急了，他上前一步抓住了方正业的胳膊，低声说道。 　　“方哥，我觉得你还是冷静一点，这人不知道是什么路数，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你还是甭跟他一块吃饭了。” 　　方正业笑了笑说道。 　　“不用担心，他是赵宏国赵副厂长的大儿子，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赵副厂长的大儿子？”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徐厚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对面站着的赵宣文身上，这人看起来模样挺英俊的，从他那张俊脸上看不出赵宏国的影子来。 　　赵宏国这人最是喜欢炫耀自己儿子，赵强华这个名字经常被他挂在嘴边上，时不时地就要炫耀一嘴，大家伙还都以为赵宏国就只有一个儿子呢，结果现在又冒出来另一个儿子……他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 　　被徐厚光用探寻的目光盯着，赵宣文就像是没有看到似的，他脸上依旧带着大大的笑容，一副十分阳光开朗的模样。 　　“行，明天中午就明天中午，那我到时候是到保卫科去找你，还是在食堂门口见面，咱们总要定好个时间吧，要不然我不就要白白空等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在食堂门口等着我。” 　　见方正业答应下来要跟自己一起吃饭了，赵宣文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他朝着方正业摆了摆手，重新回到了刘亚男的身边，继续嘻嘻哈哈与她说着话。 　　看到赵宣文这种不靠谱的模样，徐厚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将自己的妹妹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 　　“莹莹，那个男人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你离他远一点……这人做事儿不正经，小心被他给带坏了。” 　　徐莹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其实不用徐厚光提醒，她自己也很注意分寸，毕竟她对赵宣文这人一直都没什么好印象，先前还想着劝说刘亚男和赵宣文分开呢，她自己又怎么会往赵宣文的跟前凑？ 　　方正业已经买好了需要的布料，两人等着徐莹莹下了班，三人便一起离开了百货大楼。 　　刘亚男此时也跟赵宣文离开了百货大楼。 　　赵宣文拉着刘亚男的手，笑呵呵地说道：“亚男，今天咱们去吃啥？” 　　见到出车回来的男友，刘亚男原本还挺高兴的，毕竟在她看来，自己和赵宣文两个人谈恋爱是冲着结婚去的，所以不管谁花钱都是一样的，可是之前被徐莹莹说了那么一番话，又看到刚刚赵宣文上赶着要请方正业吃饭的样子，这让刘亚男心里面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她心中不大舒服，便说道。 　　“宣文，那今天是你请客还是我请客？” 　　赵宣文理所当然地开口说道：“亚男，我们两个人不是已经说好了吗？结婚之前都是你请，等结婚之后我把自己的钱拿回来了，那肯定花我的钱，我一定会把你花的钱补偿给你的。” 　　然而此时的刘亚男可没有刚刚那么好哄，她想起赵宣文上赶着要请方正业吃饭时候的模样，不高兴地说道。 　　“可是你刚刚不还是要请那个方科长吃饭的吗？请他吃饭你就有钱，怎么到我这里你反而没钱了？” 　　赵宣文瞪大了眼睛，他看着刘亚男，见她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赵宣文挠了挠头说道。 　　“我手头确实没什么钱，那么一丁点儿的钱我肯定要花在刀刃上，我找方科长也是为了能尽早把我自己的钱拿回来，这点花费我肯定要出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咱们两个人的未来，你可不能不相信我，反而来怀疑我，这会让我伤心的。” 　　赵宣文这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便让刘亚男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对了，她犹犹豫豫地抬头看向了赵宣文，见他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她越发觉得自己真是做错了，刘亚男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行了行了，你也别摆出这样子了，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听你的，你想吃什么？” 　　好不容易见了面，她可不想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了。 　　“还是省一点花吧，你工资也没多少，咱们去吃饺子，附近一家国营饭店卖的猪肉大葱馅的饺子挺好吃的，咱们今天去吃个饱，你说如何？” 　　刘亚男想了想，倒是也没什么意见，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赵宣文瞧着刘亚男的模样，一连说了好几个笑话哄她开心，终于将心情不好的刘亚南哄得眉开眼笑。 　　刚刚的那些不愉快很快便被刘亚男抛之脑后了，她没有再想起那些事情，觉得自己和赵宣文之间感情挺好的，谁花谁的钱都是一样的，不用斤斤计较那么些事情，反正以后他们结婚了，等赵宣文的钱拿到手了，最终还是能花到自己身上的。 　　她吃不了亏。 　　等到饭店去吃饺子的时候，赵宣文体贴地将一大半的饺子都扒拉到自己碗里面来了，而他只吃很小的一部分，看到他这样子，刘亚男的心更软了，她将饺子推回去给赵宣文。 　　“你给我吃这么多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胃口不大，我吃十个就行了，剩下的这些全给你。” 　　“亚男你真好，天底下只有你对我最好了，你放心吧，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十倍百倍地奉还给你！” 　　听到赵宣文的话之后，刘亚男的心软得更厉害了，她将饺子吃完了之后，便撑着头看着赵宣文在那里埋头吃饭。 　　看着赵宣文狼吞虎咽吃着饺子的模样，刘亚男不免有些心疼：“这次出去跑车，你该不会又像是之前一样就带了些馒头去吧？” 　　赵宣文将口中的饺子咽了下去，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是啊，除了带馒头还能带些什么？你都不知道，那些馒头一开始吃的时候好好的，但是放到后来全都馊了，回来的路上我全靠吃馊馒头才能填饱肚子，你瞧我是不是都瘦了？都是因为吃那些馊馒头的缘故。” 　　听到赵宣文的话之后，刘亚男面上露出了心疼之色来，她吸了吸鼻子说道。 　　“你说你这是图什么？之前你要走的时候我就说了，你那里要是没钱可以先从我这里拿一些，偏你不肯，说自己有办法，你的办法就是吃馊馒头吗？” 　　之前赵宣文要出去跑车的时候，刘亚男就想着先借给赵宣文一些钱，不管怎么样，出去之后他好歹有钱能买些吃的填肚子，可是赵宣文却拒绝了刘亚男，只说自己有办法。 　　那会儿刘亚男觉得赵宣文应该不会欺骗自己的，也就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结果她没想到的是赵宣文的法子就是带一大堆的馒头出去吃。 　　这都什么天气了，馒头放个一两天还行，放的时间长了可不就馊了吗？ 　　赵宣文摆了摆手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好歹也是个大男人，你请我吃饭那还能说得过去，要我拿你的钱花，那我成什么样的人了？这可不成。” 　　只要刘亚男提出要给赵宣文钱，赵宣文怎么都不肯同意，刘亚男没法子，便只好岔开了这个话题， 　　两人吃过饭后，赵宣文将刘亚男送回了家，然后便徒步朝着封工走去。 第144章 　　等到他回去的时候,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小红楼的灯光亮了起来，站在大门外的赵宣文都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 那是赵宏国和他的老婆孩子在笑闹着。 　　好像自打自己有记忆开始，每每只要自己出门不在, 那一家三口便是欢声笑语不断，然而只要他一回来，就仿佛是粪坑里面扔下个炮仗似的，原本快快乐乐的蛆虫们立马就被炸了个人仰马翻。 　　这么多年下来, 赵宣文已经习惯了, 要说会不会伤心……他还真没有脆弱到那种地步去。 　　赵宣文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 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接着迈着八字步朝着家里面走了过去，当他推开门，扯着洪亮的嗓子朝着屋子里面喊了一声我回来了之后, 房间里的那些欢声笑语就像是按下暂停键似的，瞬间消失了。 　　赵宣文的俊脸上挂着笑容，大喇喇地走进了屋子里面, 然后在软软和和的皮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翘着二郎腿, 脚尖一点一点的，原本沾在脚上面的泥沙啥的随着他的动作纷纷掉落了下来，地上铺着的暗花地毯上瞬间被污染了。 　　看到这一幕之后, 赵宏国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起来, 他的脸色耷拉了下去, 怒气冲冲地说道：“赵宣文, 你瞧瞧你像是什么样子？回来之后不知道换鞋的吗？进门就在这里大声嚷嚷, 怎么着，咱们家人都是聋了，听不见你说话是咋滴？你在这里作什么幺？” 　　赵宏国向来都不喜欢这个大儿子，屁本事没有不说，脾气还贼拉大，学习学习不好好学，工作工作不好好做，干啥都没长性，二十六岁的人了，还是一事无成，要不是自己舍了老脸去帮他在运输部找了个工作，他现在还在外面混呢。 　　跟小儿子相比较起来，他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赵宏国只要见到他，心里面的火气儿便蹭蹭蹭地往上冒。 　　“你瞧瞧你，现在你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工人了，怎么还跟个混世似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 　　这些话赵宣文之前都是听惯了的，现在赵宏国这么说，他眉毛动都没动，任由着赵宏国在那里训斥他。 　　而坐在一旁的周娇娇看到赵宏国这个样子，忍不住劝说道：“老赵，你消消气，宣文他也不是故意的，他这是跑车累了，回到家忘了也是正常的，你别跟他一般计较，强华，快点拿鞋子给你哥哥换上，你瞧瞧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一丁点儿的眼力劲儿都没有？” 　　说着，周娇娇朝着另一旁坐着的赵强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点到门口去拿拖鞋。 　　赵强华的眉头皱了皱，不过还是乖乖地去门口将拖鞋拿了过来，放在了赵宣文的面前。 　　“喂，把鞋换了。” 　　看着面前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赵强华实在是叫不出来大哥，便用喂来代替了，事实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向来不好，赵强华也有很多年都没有开口叫过他哥哥了。 　　然而赵宣文却踮了踮脚，笑着说道：“小弟，你说你都把鞋拿来了，为什么不干脆给我换上了？哥哥我刚从外面回来，累得很，身上没有力气，你帮帮我成不成？” 　　然而听到赵宣文的话之后，赵强华的脸色猛地变了 ：“你说什么？” 　　赵宏国跟着呵斥道：“赵宣文，你在外面怎么混蛋我不管，在家里面我可不能惯着你的臭毛病，你要是再说一句，看我抽不抽你！” 　　周娇娇的哄了大的哄小的，又转头对赵宣文说，让他不要闹脾气，乖一点，好好地说话。 　　“宣文，你别跟你爸耍小孩脾气，他心脏不好，你再给他气出来个好歹来。” 　　“强华，你也少说两句，你大哥跟你开玩笑呢。” 　　赵宣文冷眼瞧着这一切，只觉得异常可笑，眼见着赵宏国和赵强华二人都在周娇娇的安抚下冷静了下来，赵宣文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那个，我准备要结婚了，之前你不是说过的，等我结婚的时候，就把工资和我妈留的钱给我了……” 　　听到赵宣文提到钱，周娇娇的面色微微一变，原本还像是个女主人似的哄了这个哄那个的人立马安静了下去，她甚至都没有找借口，身体一转，直接离开了这里。 　　而赵强华嗤笑一声，一转身也离开了，客厅里面就只剩下赵宏国和赵宣文这父子两个。 　　瞧着赵宏国难看的脸色，赵宣文继续说道：“爸，话是你说的，你该不会把你说的话给忘记了吧？” 　　赵宏国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不愉之色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要是你肯正正经经找个好姑娘结婚，我自然是会把你妈留下的东西给你的，但是你这次找的姑娘该不会又像是之前一样，都是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吧？” 　　赵宣文点了点头：“那是当然，爸，我今年都二十六岁了，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之前我找的那些姑娘你不是觉得人家出身不好，就是觉得人家家境不好，要不就是性格不好……这次我找的姑娘可不错，人家对我可好了，压根儿就不是冲着咱们家条件来的，你这次该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吧？” 　　之前赵宣文就处过不少对象，但是每一个都入不了赵宏国的眼，他一拖就拖到了二十六岁，这一次他找了一个样样符合标准的姑娘——家世不好不坏，有正式工作，模样长得不算漂亮，但也不是很丑，关键脾气好性格好，家庭成员还简单，而且也不贪图他的钱。 　　“爸，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眼见着赵宏国不说话，赵宣文又开口问了一遍，然而这一次赵宏国却十分不耐地说道：“行了，这一次你先能谈下去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你为了要你妈的东西，都跟别人联合起来一起欺骗我，谁知道你这次是不是骗人的？等你真要结婚了再说。” 　　说完这番话后，赵宏国懒得在跟赵宣文说些什么，起身离开了客厅。 　　偌大的客厅里面就只剩下了赵宣文一个人，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想到刚刚赵宏国的表情，他只觉得异常可笑。 　　他也没有像是傻子似的在客厅里坐着，很快便起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吃的东西并不多，米面油之类的只剩下了个底子，赵宣文也不计较这些，有什么就用什么，很快就张罗出了一碗面糊糊来。 　　周娇娇躲在房间里，听着楼下厨房里面传来叮铃哐啷的声响，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面上也露出了浓浓的不悦之色，眼见着赵宏国从外面进来了，周娇娇忍着气，装作温柔大方的样子说道。 　　“老赵，宣文这怕是又在闹脾气了，你说他的性子怎么就这么拧？他也是我打小就带到大的，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一声妈都不叫也就算了，至少要叫我一声阿姨吧？结果他可倒好，对着我的时候就像是看陌生人似的……” 　　“你说他要是饿了，跟我说一声，我还能不给他弄吃的吗？他现在胡乱折腾，将厨房里弄得一团糟，等回头还是我来收拾，你说我这……” 　　说着说着，周娇娇悲从心来，捂着脸嘤嘤嘤哭了起来，小模样甭提多委屈了。 　　赵宏国头大如斗，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自己的媳妇儿揽入了怀中，他拍了拍周娇娇的后背，轻声说道：“娇娇，辛苦你了，他就是个混不吝的，根本就不讲道理，什么事儿都由着性子来，我这个当爸爸的也管不住他……” 　　说着，赵宏国犹豫了片刻，接着又说道：“娇娇，这小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待在家里除了惹乱子外，没有屁用处，回来后还惹你伤心……” 　　听着赵宏国的话，周娇娇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她的啜泣声都小了一些，然后便听到赵宏国继续说了下去。 　　“……要不然这样好了，让他跟厂子申请宿舍出去住，工资也给他自己拿着吧……” 　　然而还没等赵宏国将话说完，周娇娇突然坐了起来，脱口而出道：“不行！” 　　看到周娇娇的样子，赵宏国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怎么就不行了？他在家里见天地找你麻烦，让他搬出去不就行了？咱们也甭管他了，要是他出去了，你也不用像是老妈子一样伺候他，多好。” 　　赵宏国觉得自己的主意挺不错的，大儿子就是个混不吝的玩意儿，只要他一回家，家里的气氛立马就变了，周娇娇倒是没有抱怨过什么，而是任劳任怨收拾着赵宣文弄出来的烂摊子，只是她的身体本就不是太好，照顾他和赵强华两个人已经很辛苦，如果赵宣文懂事儿一些，照顾他也没什么的，偏偏他见天地找事儿。 　　赵宏国琢磨着，干脆让赵宣文自己一个人到外面去过日子，是好是坏都是他自己的，周娇娇也不用这么辛苦，他们家原本和和乐乐的好日子也不用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乱糟糟的。 　　然而周娇娇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赵宏国。 　　“不行，不能让他出去过日子。” 　　见赵宏国满脸不解地看着自己，周娇娇的眼神闪过了些许慌乱之色，随即镇定了下来，笑着说道：“老赵，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周娇娇拉住了赵宏国的手，语重心长地开口说道。 　　“老赵啊，这宣文还没结婚呢，就该在家里住着，咱们家这么大的地方，还住不下他一个人吗？你要是让他出去一个人住，厂子里的人非得戳烂咱们的脊梁骨不成。” 　　周娇娇的意思是，这年头就没有没结婚的儿子出去单过的，赵宣文又是大儿子，要是搬出去了，人家肯定会说他们苛待赵宣文，传出去对赵宏国的名声不好。 　　“还有就是，宣文那孩子花钱大手大脚没个数，有钱就出去跟那些狐盆狗友乱搞一气儿，结交的全都是不三不四的朋友，他在家里住着，工资咱们拿着，吃喝啥的在家都能解决，这钱不是全都落下来了吗？” 　　在周娇娇的口中，赵宣文简直就不是个玩意儿，在家还能管制住他，他要是自己出去住了，那肯定就废了。 　　说到这里，周娇娇的声音低了下去：“老赵，我这人其实也没那么好心，宣文啥样其实我不太在乎的，毕竟他也不是我儿子，也不是从我肚子出来的，我对他其实也就是大面儿上过去就成了，我担心的是你，要是宣文他成了个混蛋，那可是要拖累到你的，我哪里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周娇娇这一番话说得赵宏国心里面极其熨帖，他看着周娇娇那漂亮的面孔，伸手便将她给揽入了怀中。 　　“还得是你考虑得周全，你别说你这个当妈的做得不合格，你可比我这个当爸爸的合格多了，要不是你把持着，赵宣文那小兔崽子现在早不知道成什么玩意儿了。” 　　周娇娇乖乖地伏在赵宏国的怀中，轻声说道：“老赵，你别这么说，我其实什么都没做。” 　　两口子依偎在一起，轻声细语说着话，彼此间散发着脉脉温情。 　　说着说着，周娇娇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询问赵宣文结婚的事儿是不是定下来了。 　　赵宏国扯了扯嘴角，满脸不屑地说道：“你还真以为他是要正经结婚呢？都是骗人的，他就是想要把他妈留下来的那些东西骗到手，他就不是个好玩意儿，成天想着骗东西，难不成还以为是我这当爹的想要坑他东西不成？” 　　听着赵宏国吐槽赵宣文，周娇娇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人家父子两个的事儿，她这个当后妈的说什么呢？ 　　第二天一大早，赵宣文早早起床在楼下守着，等到周娇娇下楼的时候，他极为自然地说道：“我早上想吃烙饼，红糖馅儿的。” 　　随后跟下来的赵强华听到这话后，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他毫不客气地说道：“喂，你这人怎么说呢？我妈是你保姆吗？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然而赵宣文只是看了赵强华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怎么？是她说把我当亲儿子一样对待的，你平常吃饭不就是直接跟她说要吃什么让她给你做的吗？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行了？” 　　眼见着赵强华还想跟赵宣文争吵，周娇娇急忙拦住了他，她笑着对赵宣文说道：“宣文，你想吃什么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不用跟我客气，我这就给你去做。” 　　说着她便去了厨房，而赵强华的眉头一皱，瞪了赵宣文一眼后，带着满肚子的怨气去了旁边餐桌坐了下来。 　　早饭上了桌子后，赵宣文三下五除二就将糖饼子给吃完了，末了又拿了周娇娇特意给赵强华做的韭菜盒子，不打招呼地就离开了家门，赵强华气得不轻，周娇娇还得安慰自己的儿子。 　　等到赵宏国下来之后，赵强华没忍住，将早上赵宣文是怎么欺负周娇娇的事情说了出来。 　　“爸，那个人现在做事儿也太不像话了，他在家简直就是无法无天的山霸王一样……” 　　“强华，你别说了！” 　　眼见着赵强华越说越不像话，周娇娇呵斥了他一句，回头看向赵宏国的时候，又是一脸笑盈盈的模样。 　　“老赵，你别听强华胡说，宣文没有欺负我，你说我也没啥事儿，在家不就是照顾你们爷几个的吗？他让我做糖饼，我给他做就是了，不费什么事儿。” 　　赵强华心中不快，但是见自己母亲什么都不让他说，他只能将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而赵宏国听到母子两人的话后，一张脸立马耷拉了下去，眼见着周娇娇还在替赵宣文说话，赵宏国立马说道：“你不用替他说话，赵宣文是个什么德行我再清楚不过了，他就不是个好东西，我说让他出去住，偏生你心软要留着他……” 　　自己这个大儿子越来越不像话，二十六岁的人了，还跟个混球似的，在家里耍横耍成这样子，简直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要不是因为周娇娇劝说着自己，赵宏国早就把赵宣文扫地出门了，又哪里能把他给留在家里面？ 　　眼见着赵宏国气得不轻，周娇娇急忙劝说起她来。 　　“好了好了，多大点儿事啊，宣文还是个孩子呢，有点儿孩子脾气正常的……” 　　没等周娇娇说完，赵宏国就直接打断了周娇娇的话：“强华比他还小三岁呢，强华是什么样子？他又是什么样子？你也甭提他说话了，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 　　周娇娇见状，倒是也没有继续再劝说下去了。 　　另一边儿，赵宣文将几个韭菜盒子解决完了之后，随意地将油渍在身上擦了擦，他四下张望了一番，思来想去，感觉自己实在没什么地方去，便晃晃荡荡地朝着保卫科的方向去了。 　　要知道赵宣文是运输部的，他这样子到外面送货的，回来之后有两天假期，毕竟跑长途可是个体力活儿，这也算是给他们这些司机的一个福利。 　　赵宏国和赵强华二人都要上班，家里就只有周娇娇一个人在，赵宣文不想在家里待着，也不想到运输部去，便干脆往保卫科去了。 　　方正业刚刚将工作安排好，便听到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方科长！” 　　听到这声音之后，方正业回头看了过去，便瞧见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宣文带着大大的笑容朝着他走了过来。 第145章 　　“赵宣文同志, 你怎么过来了？” 　　两人约定的时间是在中午，这才刚刚上班，怎么他就过来了？ 　　赵宣文笑着说道：“方科长, 你太客气了，别叫我赵宣文同志了, 怪别扭的，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叫过我呢，你叫我宣文吧。” 　　方正业笑了笑，说道：“赵同志, 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见方正业坚持叫自己赵同志, 赵宣文也不生气, 依旧是一副乐乐呵呵的样子：“没什么, 就是在家没什么事情，我也没地方可去，闲着没事儿就来找你了, 方科长，我没打扰到你吧？” 　　方正业回答道：“我还要上班。” 　　他的言外之意十分明显，但是赵宣文像是没听懂似的, 笑着说道：“你上班, 我不打扰你, 我就在那边儿坐着就成。” 　　说着，赵宣文指了指不远处台阶，表示自己可以在那里坐着等。 　　方正业没跟他客气什么, 朝着赵宣文点了点头后, 便转身离开了, 而赵宣文果然如同他刚刚所说的那样子, 跑到那边儿的台阶上坐着去了。 　　过了没一会儿功夫,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方正业喊了一声进来，宋家国便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方哥，外面坐着的那人是咋回事儿？我听说他是专门过来找你来着？” 　　方正业头也不抬地说道：“怎么，你认识他？” 　　“认识是认识，但是他那人的名声挺不好的……方哥，你为啥要跟他一起？”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看向了宋家国：“他的名声很不好？怎么回事儿？” 　　宋家国左右瞧了瞧，然后凑到了方正业的跟前去：“方哥，你应该知道的吧？外面那个人是赵副厂长的大儿子，他的风评挺差劲儿的。” 　　宋家国在封工干的时间要比方正业的长多了，方正业满打满算在封工干了才不到两年的时间，而宋家国在这边儿已经干了快五年了，很多厂子里的事情方正业不知道，但是宋家国却很清楚。 　　根据宋家国所说，赵宣文这人甭看有着挺文气的名字，可实际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混混。 　　“赵强华是个大学生，可是赵宣文小学都没毕业，听说他小时候手脚就不干净，打小偷鸡摸狗的，一直到二十一二岁了，还是不肯正经干活儿。” 　　按理说，赵宏国好歹是封工的副厂长，家境还是挺不错的，只要赵宣文正经干，那日子不会太差的，可偏偏他就是混蛋，甭说在外面托关系给他找的工作了，在封工赵宏国都给赵宣文找过不少工作，但是每一样工作他都干不长，没多久就撂挑子不干了。 　　“而且他那人还很好色……” 　　赵宣文处过不少的对象，有封工的，还有其他厂子的，因为他爸是副厂长，虽然他自己的名声不怎么样，但还是有姑娘冲着他的家境来的。 　　“我听说他欺负过不少姑娘……最后都是赵副厂长给搞定的，为了他这个儿子，赵副厂长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宋家国说起赵宣文的时候，就连他自己的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之中带着多少鄙夷之意来。 　　要知道封工可是封城最大的工厂了，想要进这里来工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其他人想要一份工作，那得付出挺多努力才能得到的，赵宣文他随随便便就能得到工作，光是这就足够人嫉妒了。 　　如果他得到工作之后可以好好珍惜，正经干活儿那也就算了，可是偏偏赵宣文得到工作之后还是不肯好好地干活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要不是因为他爸爸是封工的副厂长，他哪里能在封工继续混下去？” 　　但凡是正经干活的工人，就没一个人瞧得起赵宣文能和他混在一起的，大家都默认是那些不正干的家伙，刚刚听说赵宣文跑到这里来找方正业，宋家国唬了一跳，便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找方正业，想要告诉他赵宣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玩意儿，让方正业可别被赵宣文给糊弄过去了。 　　“方哥，赵宣文那人巧舌如簧，一张嘴巴最是能哄人了，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被他的嘴巴给糊弄过去，先前咱们厂就有个挺好的同志被他唬过，好好的工作最后不知怎么就没了……” 　　宋家国的意思很明显，赵宣文他不管作天作地，背后有赵宏国这么个副厂长给他兜着，好歹他也是有后台有背景的人，甭管做出天大的坏事儿来，赵宏国都能兜得住。 　　他做什么坏事不打紧，谁让他有个好爹能帮他呢？其他人可没他这样的背景，要是真作出幺蛾子来，他自己没事儿，其他人可就要倒大霉了。 　　“方哥，你现在和苏工结了婚，日子越过越好，可别犯糊涂和他那样的人搅和在一起，要是被他给连累了，那可就麻烦了。” 　　听到宋家国所说的话之后，方正业的眉头皱了皱，他抬头看向宋家国：“事情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吗？赵宏国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副厂长，上面还有彭厂长坐镇呢，要是他真捅出什么大娄子来，彭厂长还能容他在封工呆下去？” 　　彭厂长对封工可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若是真有蛀虫在封工内部搞破坏，别的不说，彭厂长就不可能容许他继续留下来。 　　宋家国撇了撇嘴巴说道：“方哥你可别不信，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要说赵宣文-做出什么大坏事来，那倒是也没有，但那些事情总归是影响不大好的，他的事情最后都捅不到彭厂长那里就被赵副厂长给压下去了，彭厂长不知道又怎么能惩罚赵宣文？” 　　叽里呱啦说了这一大堆的话之后，宋家国满脸严肃地看着方正业，认认真真地说道：“方哥我可全都是为了你好，赵宣文的名声都跟臭鸡蛋似的，谁沾上他谁倒霉，尤其是在作风问题上，他男女关系混乱，这可都是出了名儿的，但凡是洁身自好的男人都不会跟他有太多的来往，生怕被他玷污了名声。” 　　他说这些就是为了提醒方正业，让他当心赵宣文，千万别跟他扯上关系，要不然被其他人知道了，大家伙恐怕会以为方正业和赵宣文一样都是作风不好的人。 　　“方哥你一世英名，千万别被赵宣文给毁了，要是你不好意思出去轰他走，我这就出去让他离开，这里是咱们保卫科，他一个运输部的跑到咱们保卫科干嘛？” 　　眼看着宋家国跃跃欲试地就要跑出去将赵宣文给赶走，方正业抬手阻止了他。 　　“不必了，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和赵宣文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要知道之前方正业和赵宣文之间并没有什么来往，按理来说，赵宣文不应该找上自己的，但昨天他却十分热切地跑到他面前，说是要请他吃饭，态度热络得都有些不正常了。 　　今天更是一大早就跑到保卫科来，自己都说了现在不方便和他聊，赵宣文也不离开，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这幅做派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方正业可以确定赵宣文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说，否则的话他不会如此固执地要等着他，至于是不是赵宣文想要用这样的法子毁掉方正业的名声……方正业觉得可能性并不大。 　　且不说自己行事上来坦坦荡荡，所作所为没有不可对人言的，想要用舆论毁掉自己，派赵宣文过来还不如派一个女人来的作用大。 　　“家国，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不用担心。” 　　眼见着方正业似乎没将自己劝说他的话听进去，宋家国有些急了。 　　“方哥，你可别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那个赵宣文就跟个丧门星似的，谁沾上他谁倒霉，方哥你可千万不能心软……” 　　明明方正业过去看着挺英明神武一个人，怎么这次在赵宣文的问题上就是掰扯不清楚呢？赵宣文他就是一滩臭狗屎，谁沾谁倒霉，就算方正业他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可是和臭狗屎扯上关系后，旁人提起方正业来，多少也会受到影响的。 　　方正业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行了家国，现在应该到了巡逻的时候了，你出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办。” 　　眼见着方正业似乎没把自己所说的话听进去，宋家国急了，看方正业的样子，知道他不想再聊下去，宋家国干脆退出了方正业的办公室。 　　到了外面之后被阳光一照，宋家国感觉头疼得厉害，他的目光扫了一眼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的赵宣文，思虑片刻后便大步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方正业说不定是被赵宣文的花言巧语给欺骗了，不管怎么说方正业帮了自己良多，上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方正业借给他军装，他相亲还成不了呢。 　　他得保护好他们方哥的名声。 　　“你是赵宣文吧？这里是保卫科，外人不适合待在这里，没什么事情的话还请你离开。” 　　对待赵宣文的时候，宋家国说话的语气极不客气，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宣文，粗声粗气地让他离开这里。 　　然而赵宣文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似的，他拍了拍屁股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宋家国的个头和赵宣文差不多，因为站在台阶上，赵宣文倒是比宋家国还要高半个头，刚刚他那种居高临下看人的优势瞬间没了。 　　“这话难道是方科长让你跟我说的吗？我之前也没听说过保卫科有不许外人来的规矩，更何况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已经和方科长说过了，是方科长默许了我在这里等着，要是他不想让我在这里等，那么还请方科长自己来跟我说，你跟我说这些话我是不信的。” 　　赵宣文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态度都很正常，可是宋家国莫名觉得这样赵宣文态度有些欠欠儿的。 　　“我说了不让你在这里呆，你赶紧走就是了，废什么话呢？你在这里影响我们正常工作，更何况这个点儿你应该是去上班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赵宣文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刚刚结束了工作，有两天的休假，这个点我想到哪儿就到哪儿，你管不着，你在这保卫科是什么职位？科长说的话你都能否定了，看来你挺威风的。” 　　宋家国原本就不是以嘴炮擅长的，他又哪里是赵宣文的对手，不过三言两语就被赵宣文怼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方正业从办公室里出来了，看到与赵宣文两个人对峙的宋家国，方正业扬声说道。 　　“家国，现在该去巡逻了，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快点去！” 　　方正业一声令下，就算是宋家国再不情愿，也只能愤愤不平地瞪了赵宣文一眼，转身跑远了，而赵宣文得意地扫了宋家国一眼，然后面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朝着方正业挥了挥手。 　　宋家国：“……” 　　这家伙果然是没脸没皮的，老古话说得真对，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像是赵宣文这样不要脸的混混，旁人可真拿他没有办法。 　　宋家国带着满肚子的怨气跑走了，赵宣文正准备重新在台阶上坐下，结果方正业却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赵宣文微微一愣，不过还是快步朝着方正业走了过去。 　　“方科长，你不是说现在是上班时间不方便吗？现在又方便了？” 　　赵宣文乐乐呵呵地说了一句，方正业扫了他一眼，示意他到办公室里来。 　　“明人不说暗话，赵同志，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第146章 　　赵宣文仍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进了方正业的办公室之后，他左瞧瞧又瞧瞧，仿佛来这里参观似的, 听到这话，他回头朝着方正业看了过来, 那张俊俏的面孔挂着的笑容似乎比刚刚更大了些。 　　“方科长，你瞧你跟我这不就外道了吗？我说过了，你可以叫我宣文的。” 　　方正业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产生什么情绪变化，只是安静地看着对方, 等待着赵宣文回答自己的问题。 　　被方正业用这样的眼神盯着, 赵宣文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一些, 他咳嗽了一声, 乖乖地走到方正业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其实如果不是蓄意做出那种吊儿郎当的轻浮模样的话，赵宣文的模样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他长相帅气, 是时下流行的那种周正的俊朗，看着很容易让人信任的那种长相。 　　只是他先前脸上始终带着笑容，那笑容显得十分轻浮, 瞧着就是不干正事儿的那种人, 别的不说, 只看他带着那种笑容，便很容易让人产生他是混世的错觉。 　　不过现在他刻意将面上的那种笑容收敛了，又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来, 先前给人那种轻浮不靠谱的感觉便消失了许多。 　　“赵同志, 说吧, 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来往, 只是很偶然地在百货大楼碰见了, 赵宣文就表现出一副十分热切的模样。 　　现在方正业甚至怀疑他们的相遇是不是巧合，又或者是另一出精心设计的‘巧遇’。 　　“方科长，我要是说昨天我们只是巧合遇上的，你现在该不会不信吧？” 　　他的感觉倒是挺敏锐的，听到这话后，方正业笑了笑，反问了一句：“我信不信跟我们现在聊的又有什么关系？” 　　赵宣文点头道：“说得也是。” 　　说完这话后，他又没有开口了，方正业看了赵宣文一眼，估摸着他不会再说什么了，便也没有催促，而是低下头继续忙自己手头的工作。 　　办公室里气氛变得压抑了下来，赵宣文坐在办公桌另一边儿，看着认真办公的方正业，怀疑对方是不是真准备把他给晾在这里了。 　　事实证明，赵宣文的猜测还真没有错，方正业一直在埋头处理着手头的工作，赵宣文不开口说话，方正业就当赵宣文不存在。 　　就这么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还是赵宣文最先忍受不住，举手投降了。 　　“方科长，还是你厉害，我觉得现在我应该想起来我过来找你是干嘛的了。” 　　然而方正业却头也不抬地开口道。 　　“没关系，我可以继续等，或许你需要组织一下语言，等到你彻底将语言组织好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到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再谈也不迟。” 　　赵宣文：“……” 　　刚刚是方正业想谈，赵宣文反倒是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两个人之间调了个个儿，赵宣文想要与方正业好好聊一聊，方正业却在忙自己的事情。 　　忙到半截的时候，方正业甚至将手头的那些资料全都收起来，起身就准备离开办公室，这让赵宣文按耐不住了。 　　“方科长，你这儿不是还有个客人吗？现在你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就不怕我做什么事情吗？”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挑了挑眉，看向眼中露出些许急切之色的赵宣文。 　　“你会这么做吗？说实在的，我觉得你应该干不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来，更何况我办公室里也没什么重要的文件，你就算看了也没什么用。” 　　“行了，我现在正在忙，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吧。” 　　说完这番话之后，方正业拍了拍赵宣文的肩膀，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里，偌大的房间就剩下了赵宣文一个人在。 　　赵宣文：“……” 　　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再想到刚刚方正业与自己说话的时候的模样，赵宣文面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来，他抹了一把脸，乖乖地将凳子搬到门口处，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方正业回来。 　　而离开办公室的方正业还真没把赵宣文等着他的事情放在心上，他骑着自行车去了彭进步的办公室，将昨天赵多钱下毒的事情告诉了彭进步。 　　彭进步接过方正业递过来的报告，面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来。 　　“正业啊，这事儿你昨天不就应该过来告诉我的吗？怎么拖到现在才过来？” 　　昨天事情闹得那么大，去参加婚礼的人不少，不少人都亲眼见到苏红玉吐血，那场面可是让人印象深刻，不久之后这事儿就在厂子里传遍了，其实彭进步早就已经从其他人嘴里面知道这件事情了，倒是没想到方正业竟然会在今天会送来一份书面报告。 　　“对不起彭厂长，昨天我工作太忙，忘记这件事情了，所以今天特意过来把报告给补上。” 　　彭进步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倒是不是要找方正业的麻烦，他将报告放到了一边，跟方正业说起自己知道的消息。 　　“公安局那边儿今天打电话告诉我，说赵多钱已经被公安部的人带走了，这起案子已经并入了先前的那桩案子里。” 　　方正业点了点头，安静地听着，彭进步斟酌半晌后，方才说道：“赵多钱已经招了，说他这次下毒想要毒杀的人其实是你。” 　　方正业挑眉，倒是没有觉得意外：“我？” 　　彭进步点了点头，想起了刁成才跟自己打电话时候说的那些话。 　　“刁部长说，赵多钱是赵明勤安插在封工的一条暗线，之前不是因为你才将赵明勤揪出来的吗？他派人给赵多钱递了消息，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 　　其实之前赵明勤一直都隐藏得很好，毕竟他已经做到了书记的位置，而且平日里行事十分正派，他这人也是以清正廉明著称，任凭谁都想不到他才是隐藏在这起大案子背后的那个人。 　　刁成才那边儿正在紧锣密鼓地调查着赵明勤来，以对方的敏锐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知晓了方正业做的事情之后，才会派人来击杀方正业。 　　“不过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这就是他临死之前的反扑，抓到了赵多钱之后，刁部长从他口中撬出了不少东西来，想来这次应该可以将赵明勤彻底弄下去。” 　　赵明勤这次可以说是自寻死路，若不是他想要击杀方正业，行事没有经过周密算计露了马脚，刁成才想要将他拉下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有了赵多钱的口供，赵明勤的案子应该很快就可以收尾了。” 　　方正业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件事情可以完美解决，按理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方正业总觉得这事儿解决得太过容易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赵多钱昨天才被公安局的人带走，就算公安部的人接到消息后立刻将他带回了公安部去审问，前后加起来也不到一天的时间，更何况彭进步刚刚说了，赵多钱是今早上才被带去公安部的，审问出来的速度也太快了一些吧？ 　　他是赵明勤安插在封工的棋子，他这颗棋子埋藏得很深，之前因为李明光的事情，方正业已经带着人将封工整个犁一遍，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发现赵多钱的存在，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产生过怀疑，很显然，赵多钱是一个极善隐藏的人。 　　如果不是恰昨天不是他不小心露出了马脚来，方正业应该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也是藏在封工里面的敌人，只是这么一个心思缜密擅长隐匿之人，被抓捕了之后怎么那么容易就将他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了？ 　　不过现在方正业手中掌握的消息太少了，这件事的真相究竟如何，他暂且还不清楚，回头他或许可以联系一下刁爱国，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对方，让刁成才好好查一查赵多钱。 　　彭进步看着似乎在走神的方正业，语重心长地说道：“正业，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不过最近正是多事之秋，你作为封工保卫科的科长，还是要多上心一些。” 　　方正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讲完了工作上的事情之后，彭进步便说起了其他的事来。 　　“之前你救了英子，我和你林姨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要是今天晚上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到家里来吃一顿饭吧，你林姨说要做一大桌子好菜招呼你，正好咱们爷俩也好好喝一杯，” 　　听到这话后，方正业笑了笑，开口说道：“彭厂长您太客气了，那次不过是我顺手为之罢了，其实你们不用特意感谢我的吗，都是我该做的。” 　　彭进步摇了摇头：“那可不行，你林姨特意交代了我很多次，让我见到你之后就请你到家来吃饭，要是你不去的话，你林姨恐怕会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 　　彭进步如此盛情邀约，方正业也不好拒绝，他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好，今晚上我没什么事情，应该可以过去。” 　　就在方正业准备离开的时候，彭进步又说道。 　　“对了，刁部长让我告诉你一声，最近这段时间你还是不要离开封工了，留在这里要相对安全一些。” 　　对赵明勤的调查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为了防止他临死之前的反扑，方正业最好还是留在封工之中，若是出去了，保不齐发疯的赵明勤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人现在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不过还是要注意他的临死反扑。 　　赵明勤最恨的人非方正业莫属，他肯定会对方正业下手的，所以他还是留在封工的好，至少这里比较安全。 　　方正业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从彭进步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方正业走了没多远，迎面便遇上了大步朝着这边儿走来的赵宏国。 　　“赵副厂长好。” 　　方正业跟对方打了一声招呼，而赵宏国走到熬方正业的身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科长，你这又来找彭厂长说些什么？你一个科长，倒是比我个副厂长还要跑得勤呢，你可真是个大忙人，这厂长办公室都快成了你第二个办公地点了。” 　　赵宏国这话说得便比较不中听了，方正业脸上的笑容未变，不然不硬地顶了回去。 　　“赵副厂长客气了，我哪里算得上是大忙人，要说忙还是赵副厂长您忙，我到彭厂长这边不少几次，却一次都没有跟您碰上过，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您到彭厂长这里，也不知道您到底在忙些什么。” 　　因为赵强华的事情，赵宏国和方正业之间有些不太痛快，虽然现在赵强华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可是他对那次自己去找方正业，却铩羽而归的事情仍旧耿耿于怀。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赵宏国立马说道。 　　“方科长，这你就误会我了，要知道我跟你可不一样，现在正是咱们厂子的生产旺季，我每天都要盯着生产，哪里能像你一样跑得这么勤快？要我真跑得勤了，那可不坏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赵宏国的话。 　　“那是自然，毕竟彭赵副厂长负责生产方面的事情，工作忙碌一些也是正常的，其他几个副厂长的工作都没有您的忙，就像您说的，生产是重中之重，其他都不重要……只是不知道您这么忙的人，今天怎么抽出时间到彭厂长这里来的？难不成今天您的工作不忙吗？” 　　赵宏国的眼睛眯了眯，上下打量了方正业一番，他笑了笑，倒是并没有接方正业的话茬，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来了。 　　“对了方科长，最近苏工是不是又有很长时间没回家去了？我听我们家强华说，最近苏工的工作很忙，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实验室里不出来，那小子说他还挺羡慕苏工的，毕竟现在他才刚去了技术部，还没那个条件到苏工的实验室去，你也知道的，他还是挺想和苏工一起工作的。” 　　听到赵宏国所说的话，方正业的眼神闪了闪，但是却没像赵宏国所想的那样生气，他笑了笑，开口回答道。 　　“是吗？不过我记得之前赵强华同志到我家里来的时候，清影曾经说过，他并不适合到她的实验室里去，或许再努力几年他才能有机会吧？” 　　说到这里，方正业并不想再和赵宏国废话下去，他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往旁边让了一步，拉开了与赵宏国之间的距离。 　　“赵副厂长，既然您的工作这么忙，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回去还有事情要做，先走一步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方正业也不等赵宏国说些什么，朝着对方点了点头之后，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看着方正业大步离去的背影，赵宏国的面上闪过些许不快之色，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了思绪，笑呵呵地和坐在外面的秘书王青云打了声招呼，然后推门走进了彭进步的办公室。 　　目睹了这一切的王青云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另一边，赵宣文在门口等得都快要成化石了，但是方正业却迟迟没有回来，他不免有些后悔，若是早知道方正业的性格如此，先前他就不绕弯子了。 　　就在他满心后悔的时候，方正业大步从远处走了过来，赵宣文立马站了起来。 　　“方科长，你回来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看了赵宣文一眼：“接下来我要去巡逻了，如果赵同志你没什么事情的话，还是回去等着吧，中午的时候我们在食堂见面再说。” 　　得自己等了这么大半天，结果方正业还是要打发自己回去，赵宣文哪里能干？ 　　此时的赵宣文顾不上什么，他反手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了，看着不远处站着的方正业，赵宣文低声说道：“方科长，刚刚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跟你绕弯子，其实我找你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方正业挑了挑眉，示意赵宣文继续。 　　赵宣文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接着说道：“方科长，在我说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前段时间你将厂子里不少人带到保卫科审问，你那么做是不是在抓特务？” 　　赵宣文说着，面上带出了几分紧张之色，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方正业，等待着他的回答。 　　方正业并没有正面回答赵宣文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问这件事情做什么？这应该和你没什么关系。” 　　赵宣文是运输部的，他应该认是运输部的秦望舒，或许他是从秦望舒的口中听到什么风声，所以才跑到自己这里来试探的。 　　赵宣文莫名有些紧张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握起又松开。 　　“方科长，如果你那时候是在抓特务的话，我想说的是，你应该忽略了一些人。”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心中一动，他不动声色地看向了赵宣文，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有些话开口的时候很难，但是一旦打开了个口子，想要继续说下去便不那么困难了，赵宣文便是如此。 　　“方科长，你查得只是厂子里面的工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有问题的或许并不是这些工人，而是他们的家属？” 　　“那些家属虽然不在封工工作，但是因为自己的男人是厂子的工人，她们自己也就有了相对应的人脉关系……” 　　赵宣文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上去，方正业突然开口说道：“赵同志，你重点想说的是什么？” 第147章 　　“我爸后娶的那个老婆可能是藏在封工的特务。” 　　赵宣文如是说道。 　　方正业：“……赵同志,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赵宏国现在的妻子并不是他的原配，当初赵宏国的妻子生下赵宣文之后便因为难产去世，赵宏国又要忙工作, 又要带孩子，他分身乏术, 没多久便累倒了，住进了医院之中。 　　周娇娇是医院的护士，赵宏国住院之后，周娇娇精心照顾着赵宏国, 没多久赵宏国便喜欢上了周娇娇, 两人来往了一段时间后便结婚了, 而那个时候赵宣文才一岁。丽嘉 　　其实算起来, 赵宣文算是周娇娇一手带大的，周娇娇对于他来说和亲妈也差不多了，小时候他不懂事儿, 一直都把周娇娇当做亲妈一样看待，不过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周娇娇并不是自己的母亲。 　　“其实她对待我和赵强华一直都是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儿, 我还以为她是真心疼我, 所以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甚至还对着赵强华炫耀过，说妈妈最疼我。” 　　不过等到稍微长大了懂事之后, 赵宣文才发现当初的自己到底有多么天真。 　　其实赵宣文的故事不过是很俗套的后妈养废前妻儿子的故事罢了, 并没什么新鲜的, 赵宣文说了开头方正业便知道后续的故事是什么。 　　左不过便是周娇娇面慈心毒, 蓄意养废他, 对自己的儿子严苛，对待他却是放养的态度，无论他做些什么都不管不问，甚至还暗地里使花招让他的名声变得越来越差。 　　听完了一出俗套的故事之后，方正业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 　　“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些，你便怀疑她是特务？你可知道，对一个人是特务的指控是非常严重的。” 　　赵宣文语气激动地说道：“当然不止是这样，我有证据的。” 　　方正业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然而此时，赵宣文却突然吞吞吐吐了起来，他四下看了看，颓然地低下头去，闷闷地开口说道：“这里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说到关键的地方却住口不言了，赵宣文这种吊胃口的手段倒是不错，见他似乎不想继续说下去了，方正业倒是也没有勉强。 　　“那行吧，既然你不想说，那便不说，等什么时候你想说了再来找我。” 　　说完这番话之后，方正业便示意赵宣文出去：“我还要巡逻，如果你今天约我吃饭就是想要跟我说这件事情的话，那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顿饭我们也不必吃了。” 　　方正业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完全出乎赵宣文预料，见他似乎真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赵宣文有些急了。 　　“方科长，我保证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难道不去调查一下周娇娇吗？她可是我父亲的妻子，我父亲对她没有丝毫的设防，有什么秘密她都知道……” 　　没等赵宣文说完，方正业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赵同志你有证据吗？如果你有证据的话，交给我，我可以查一下，但是如果你没有证据，只是凭借着你主观臆测说这些话，我是不会帮你的。” 　　方正业之前和赵宣文并没有什么来往，对这个人也不了解，他是突然冒出来的，见面之后一直神神叨叨地跟自己说话。 　　而且赵宣文和周娇娇二人之间的身份在某些方面算是对立的，如果是凭借着他三言两语自己就去查周娇娇的话，那他成什么人了？ 　　“方科长，其实我……” 　　赵宣文犹豫了一下，最后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我之前跟踪过她，她经常会和一些奇怪的人见面……” 　　赵宣文和周娇娇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恶劣，随着赵宣文渐渐长大，周娇娇的真面目也暴露了出来，在赵鸿国的面前，周娇娇还会遮掩一二，但是当着自己的面，周娇娇却从来都不会遮掩，这也就导致赵宣文越来越厌恶周娇娇。 　　从几年前开始，赵宣文就想要从赵家脱离出去，他要将自己母亲留给他的钱要回来，自己一个人独立出去过日子。 　　原本赵宏国已经同意了他的要求，可是周娇娇不过三言两语就让赵宏国改变了想法，赵宏国给赵宣文安排工作，让他去做，但是每一次工作没做多长时间就会被周娇娇给搅和黄了。 　　一开始的时候其实赵宣文还没发现自己的工作做不长是因为周娇娇的缘故，不过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他发现周娇娇与那些搅和黄他工作的人联络上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周娇娇所做的事情。 　　周娇娇一方面要将他绑在家里面，另一方面又在不断搅和黄他的工作，还在赵宏国面前不断败坏他的名声，让赵宏国对他越来越失望，而他的名声也变得越来越臭不可闻…… 　　一开始的时候赵宣文还不明白周娇娇为什么会这么做，他提出过几次要离开家出去另过，但每一次在他提出来的时候，周娇娇都会打岔，一来二去的，赵宣文突然想明白了过来。 　　周娇娇不允许自己离开家，或许并不是因为想要把他留在家里搓磨，而是冲着他母亲留下的那些钱财去的。 　　“我的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外祖就只有她一个女儿。” 　　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千娇百宠着长大，因为运气好，一直住在租界里，倒是没有被战争波及到，后来她嫁给了赵宏国，但是因为身体孱弱，结婚好几年后才怀上了孩子。 　　只是大约她的好运气全都在做姑娘的时候用掉了，生下孩子后便撒手人寰，不过在她去世之前给赵宣文留下不少的财产。 　　赵宣文十八岁的时候，原本伺候他母亲的丫头曾经告诉过赵宣文，说她母亲留下了不少家产给赵宣文，让他记得找赵宏国去要。 　　这件事情赵洪国从来没有告诉过赵宣文，直到他带着自己母亲的丫鬟找到赵宏国的时候，他才说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 　　“不过你母亲也说过，这些家产只有等到你结婚之后才能交给你。” 　　赵宏国倒是一直都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他说自己并不会贪图赵宣文的财产，那是他母亲的东西，只要他结婚了，立马就会将那些东西交给赵宣文。 　　不过当赵宣文提出要看看他母亲给他留下什么东西的时候，却被赵宏国给拒绝了，说他不用看，等到他结婚的时候自然会交给他的。 　　但像是他母亲那样的人家，在出嫁的时候都会有嫁妆单子的，原本伺候他母亲的丫鬟将当年藏起来的嫁妆单子给过赵宣文过目。 　　土地之类的在解放之后已经收归国有，那些东西自然是不能算的，但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宅子以及古董之类的东西，琳琅满目地写满了一个册子。 　　这些都是自己母亲留给他的，可奇怪的是，从小到大赵宣文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方科长按理说那些都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但是我在家里面却什么都没有见到过，我父亲也一直没有和我提及那些东西的存在……” 　　让赵宣文怀疑加深的还有一点，在知道自己结婚之后就可以继承母亲留下的家产之后，赵宣文便急切地想要相亲结婚。 　　那个时候他的名声还不像现在这样糟糕，赵宣文相过不少几次亲，每一次相亲一开始的时候都挺顺利，姑娘跟他谈得都好好的，但是没过多久，那些姑娘就纷纷反口，不愿意跟他继续下去了。 　　说到这里，赵宣文停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却并未说出来。 　　他没有说的是，那些跟他相过亲的姑娘有不少几个都选择了自杀，其中两个救回来之后便疯疯癫癫的，说什么有人欺负她们之类的…… 　　事情明明不是赵宣文做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这些事情全都被安在了赵宣文的头上，他成了欺负女人的流氓，名声也变得越来越臭。 　　“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但是次数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为什么偏偏就是跟他相亲的姑娘后来会遭遇不测？想到自己结婚后会继承到的那些家产，由不得赵宣文不怀疑。 　　这幕后有一双黑手在操纵着一切，它在一步一步的逼近赵宣文，想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毁了。 　　将能说的话都说完了之后，赵宣文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抹了一把脸，低声说道。 　　“我知道现在我的名声在厂子里估计已经是臭不可闻了，所有的人大概都以为我是靠着赵宏国的势力才能继续待在厂子里的。” 　　但其实事情的真相并不是这样的，每一次都是周娇娇和赵宏国说，赵宏国才会帮他运作的，如果周娇娇不帮忙的话，赵宏国恨不能将他踢出家门去。 　　赵宣文说了这么一大堆，原本以为方正业会听了他的话去调查周娇娇，然而方正业面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等到赵宣文说完之后，方正业方才说道。 　　“赵同志，我刚刚已经跟你说过了，不管什么时候调查人都要讲究一个证据，如果你没有证据的话，我没办法帮你。” 　　赵宣文说了这么多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卖惨，他并没有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来，他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进行怀疑，方正业自然不会因为他的两句话就去查周娇娇。 　　“如果你真怀疑周娇娇是特务的话，并且手中握有证据的话，那么你可以到公安局去告她，公安局的效率应该比我这个保卫科长的效率更高一些，你找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用。” 　　说着方正业便准备离开，然而看到方正业到这个时候仍旧不肯答应他，赵宣文急了，脱口而出道：“方科长那你知不知道，原本我爸是准备将赵强华送到其他的地方工作的，是周娇娇跟他据理力争，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将赵强华安排进了厂子里的技术部工作。” 　　“这件事情方科长你还不知道吧。” 　　先前碰到赵宏国之前，方正业确实不知道这事，但是他之前遇到了赵宏国，赵宏国特意跟他说了这件事情。 　　原来一开始赵宏国是没打算将赵强华安排进技术部的，因为周娇娇的缘故，所以他才运作了这件事情。 　　眼见着方正业不再提离开的事情，赵宣文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赌赢了，于是便接着说道。 　　“方科长，我现在确实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但是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想要调查周娇娇的话并不一样，而方科长你跟我不同，我相信你的能力。” 　　赵宣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 　　“方科长，我可以确认一件事情，之前与我相亲，后来却遭遇了不堪事情的那些姑娘们很可能是周娇娇下的手，你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调查一下。” 　　赵宣文并不知道周娇娇的手伸得到底有多长，他觉得自己像是陷在了周娇娇所编织成的蛛网之中，他甚至不敢向其他的人求救。 　　如果一切如同他所猜测的那样，周娇娇的势力简直深不可测，他需要一个帮手。 　　赵宣文知道赵强华觊觎苏清影的事情，而苏清影是方正业的妻子，现在赵强华又跑到了技术部，可以说是占据了近水楼台的优势。 　　方正业是退伍回来的军人，人品方面绝对值得信任，再加上有苏清影的事情横亘在中间，方正业绝对不会帮周娇娇的。 　　“方科长，所以你会不会帮我？” 　　赵宣文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向了方正业。 第148章 　　“我考虑一下。” 　　就在赵宣文紧张地等待之下, 方正业终于给了他一个答复，虽然他并没有答应自己，但是能考虑一下, 也算是给了赵宣文一丝希望，他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面上带出了些许笑容来。 　　“方科长，谢谢你，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方正业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先别忙着谢我, 我只是说我考虑一下, 并没有答应你。” 　　方正业不会凭借着赵宣文三言两语就将周娇娇放在怀疑对象上, 毕竟他的话带有很强烈的主观性, 抓间谍也不是这样抓的。 　　赵宣文笑了笑，轻声说道：“方科长，你能考虑一下我已经很满足了, 谢谢你。” 　　说完这番话之后，赵宣文朝着方正业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了, 准备开门的时候,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转头看向了方正业。 　　“方科长，中午这顿饭还是要请你的，我在食堂门口等你。” 　　说这, 赵宣文的面上又带上了他那标志性的笑容, 用力地朝方正业挥了挥手, 这才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赵宣文离开之后,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方正业一个人, 出于某种想法，他将整个办公室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方才锁了办公室的门出去巡逻。 　　巡逻的路途中正好遇见了宋家国，他瞧见方正业，立马颠颠地跑了过来。 　　“方哥，你没被赵宣文那小子给骗了吧？” 　　看着宋家国那紧张兮兮的模样，方正业神情一动，开口问道：“家国，你跟我说说赵宣文耍流氓的事情吧。” 　　他对赵宣文的了解还是太少了，需要从其他人口中侧面了解一下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见方正业询问赵宣文耍流氓的事情，宋家国立马来了精神，跟方正业说起了赵宣文做的事情。 　　“你甭看他那个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可实际上还挺花花的，当初他可是处了不少的对象……” 　　听着宋家国的话，方正业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跟他谈过的对象后来自杀了？还有两个救下来了，但是也疯了？” 　　宋家国瞪大了眼睛：“方哥，原来你知道这事儿啊，既然你知道，为啥还跟赵宣文来往？” 　　赵宣文的名声可是臭不可闻，在封工这地方，大家基本上都不会跟他有啥往来，生怕被他带坏了名声，既然方正业知道赵宣文是什么样子的人，为啥还非要和他来往？ 　　方正业看了宋家国一眼，回答道：“如果那些女同志真因为他才死的，她们的家里人不会去报公安吗？为什么还任由着他逍遥法外？” 　　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了，有权有势的人可以只手遮天，拿点钱，或者靠着自己的权势威逼其他人，就能让人家住嘴了，国家制定了法律，还有公安局这样的执法机关，要真是遇见坏人了，去公安局报案，把人抓起来就是了，何至于让赵宣文逍遥法外到现在？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宋家国微微一愣，他仔细想了想，说道：“那不是因为没有证据么？还有，赵宣文的老子是赵副厂长，听说赵副厂长挺有权势的……” 　　宋家国还是觉得赵宣文不是好东西，要是他没有问题的话，那怎么整个厂子里没有一个人跟他来往的？ 　　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是赵宣文真是坦坦荡荡的，肯定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名声臭不可闻。 　　然而方正业是个较真的，见宋家国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他便又说道：“家国，没有证据我们就不能轻易地给一个人下定论，尤其是这种涉及到一个人人格的事情，更是不能轻而易举地给人家定罪。” 　　这事儿倒是挺有意思的，无凭无据，也没有目击者，受害者也未曾出面告赵宣文，但是偏偏他的名声臭不可闻，就连宋家国这样子正派的人，提起赵宣文来都是满脸不耻的模样，说他的那些坏话张口就来。 　　有道是三人成虎，很多时候，并不能凭借着流言蜚语来去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 　　“可是方哥，人家都这么说……” 　　方正业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宋家国，他脸上的表情极为严肃，让宋家国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 　　“方哥，你别生气……我就只是不想让你被人蒙骗了。” 　　他是真心实意地为方正业打算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正业会有这样大的反应，莫不是他和赵宣文之间的关系真好到这种地步了？ 　　方正业说道：“家国，你和赵宣文接触过吗？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么？或者你见过他欺负人姑娘，对着人耍流氓，或者干活儿的时候不认真，就是靠着自己的亲爹混日子？” 　　宋家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赵宣文的名声差到那样的程度，谁愿意跟他有来往？他也是听人家说的，加上平常和运输部那边没什么往来，见到赵宣文能认出来就不错了，哪里知道他到底是啥样的人？ 　　“我没有，可是，要他真是堂堂正正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关于他的传言？而且他在厂子里换了不少工作，每一样都干不长就黄了，但凡跟他接触过的人都不会说他好话……” 　　“未知全貌，不予评价，流言多就是真的吗？你也不过是从他人口中听说过他是什么样的人罢了，但是你也应该明白，流言这种东西，说得人多了，总归是会加入自己的主观臆测的，时日一长，或许最后的版本跟最初的版本相比较已经面目全非了。” 　　“你要凭借着自己的认知去判断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情，而不是凭借着其他人的话去武断地判定一个人。” 　　方正业说的话很有道理，而且这些也是宋家国之前从未听到过的理论，他仔细一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乖乖地点头认错：“方哥，我知道了。” 　　方正业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见宋家国如此，他拍了拍宋家国的肩膀，倒是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巡逻完毕回去的时候，便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宋家国原本是想要帮方正业打饭的，结果方正业却说不用了，他中午约了人去食堂吃饭。 　　宋家国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该不会是那个赵宣文吧？”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急忙找补了一句：“方哥，我没啥意思，就是，就是……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吧？” 　　就是了半天，宋家国也没就是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提出要跟方正业一起去吃饭。 　　方哥说他没有跟赵宣文接触过，不好对他那人下定论，自己现在去跟赵宣文接触一下不就得了？到时候也能知道他到底是啥样的人了。 　　方正业有些好笑地说道：“不用了，他只约了我一个人，下一次吧。” 　　说着，方正业朝着宋家国点了点头，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宋家国摸了摸下巴，啧啧了两声，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忙追了上去。 　　“方哥，我都差点忘了，我也要到食堂去吃饭啊，走走走，咱们一起。” 　　方正业没说什么，和宋家国一起并肩朝着食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最近两天，项目进展十分顺利，苏清影熬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解决了发动机转速提不上去的问题，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苏工，今天中午还是我们将饭菜给你带回来吗？” 　　到了午饭时间，其中一个研究人员询问了苏清影一句，想知道她今天是不是还想还是往常一样等着他们带饭菜回来。 　　苏清影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纸笔，开口说道：“不用了，我今天到食堂去吃，你们先去吧，我马上就来。” 　　见苏清影如此回答，他们也没有再说什么，和她打了声招呼后，便离开了实验室，而苏清影将手头最后一点工作做完，回去办公室换了衣服，这才去食堂吃饭。 　　她过来这个点儿不算早了，不过食堂里吃饭的人还是不少，苏清影端着打好的饭菜，捡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即便在吃饭的时候，苏清影的脑子也没闲着，思考着刚刚计算出来的数据，将其拆分逆推，然后替换成其他的数据。 　　因为想得入神，倒是没注意到自己对面的空位上不知道何时坐了一个人。 　　跑到苏清影对面坐下的人自然就是赵强华了，说来也巧，他进了技术部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苏清影，他旁敲侧击地向同事们打听过，他们说苏清影最近忙一个项目，想见她一面还是比较难的。 　　一开始赵强华也有些遗憾，不过很快他就又将这点遗憾抛之脑后了。 　　虽然自己来了技术部之后见不到苏清影，但是相比较方正业来说，他已经强上太多太多了，至少苏清影是在技术部里，与他相隔的距离挺近，而方正业呢，结婚就跟没结婚似的，依旧要一个人独守空房。 　　今天他原本早该过来吃饭了，不过手头有些工作没有昨晚，他就先忙活着将那点儿工作给完成了，因此过来吃饭就比往常晚了一些，结果没成想他的运气就是那么好，居然看到了苏清影。 　　赵强华强忍着激动之意，快步走到了苏清影面前，他甚至率先问了一句自己能不能坐在这里，见苏清影默认了，他这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赵强华一直都知道苏清影很漂亮，当初他也以为这个漂亮的女人会成为自己的妻子，结果没想到自己因为没及时给苏清影回应，让她破罐子破摔地嫁给了方正业这么一个大老粗。 　　赵强华从来都不认为苏清影是真心喜欢方正业，在他看来，方正业根本配不上苏清影，而苏清影恐怕也是因为年纪大了，随意选了个人就这么嫁了出去。 　　要是真心喜欢方正业的话，怎么会在结婚没多久就进了实验室？甭说啥为了做项目，做项目又不是不能回家去，要不是想要躲着方正业，她能一搞就是半个月不回家的？ 　　眼见着苏清影似乎是在走神，她蹙着眉头略带忧愁的模样戳中了赵强华的心，他的眉宇间带出了几分柔和，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清影。” 　　苏清影正在脑内计算着不同的数据，想得入神，都忘记扒拉饭了，结果就在这种紧要关头，她突然听到了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呼唤声，苏清影的面色一变，抬头看了过去。 　　而此时的赵强华摆出了自己最帅气最温柔的一面，朝着苏清影露出了一抹绚烂的笑容来。 　　“清影……” 　　只是还没等他继续开口说下去，苏清影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她毫不客气地开口问道：“你谁啊？谁允许你坐在这里的？” 　　技术部女性研究人员并不多，其他的男性成员大都保持着默契，并不会与苏清影坐在一起，所以她只要到食堂这边儿来，都是一个人占据着单独的位置，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坐到她对面来了。 　　赵强华原本准备好的话全都被噎了回去，他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清影，我是赵强华啊，你不记得了我了么？” 　　当初苏清影可是很喜欢自己的，如果那个时候不是因为赵强华坚持学业，没有松口答应和苏清影结婚，现在他们的孩子怕是都要有了。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苏清影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她一定是装出来的。 　　赵强华？ 　　这个名字终于让苏清影想起了相关的记忆来，不过她皱起来的眉头仍旧没有舒展开，上下打量了赵强华一番后，开口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之前赵宏国带着赵强华来过家里，提出过要让赵强华跟着自己来着，但是她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明确拒绝了对方，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苏清影看了一眼赵强华面前摆着的餐盘——技术部的食堂只面向技术部的成员开放，如果不是本部成员，是没有办法在这个食堂用餐的。 　　“你到技术部来上班了？谁允许你来的？这件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苏清影不止是封工的总工程师，还是技术部的部长，虽然她不太管这种琐碎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由叶朝阳这么一个副部长管的，但是技术部进新人还是要知会她一声的，她之前从没有听过叶朝阳说过要招人来。 　　眼见着苏清影的情绪似乎不太对，赵强华以为她是碍于自己的已婚身份不想见他这个前对象，便笑着说道：“清影……” 　　然而没等他说完，苏清影已经打断了赵强华：“请叫我苏工，或者苏部长，在我们彼此不是很熟悉，并且我还是你领导的情况下，你叫我的名字并不合适。” 　　苏清影的话并不客气，赵强华讪讪地笑了笑，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苏工，你别误会，其实我……” 　　苏清影和赵强华并不熟悉，他说话时候的态度，以及看着自己时候的眼神让苏清影觉得很不舒服，没等对方说完，苏清影便直接打断了他。 　　“赵强华，我不习惯和人坐在一起吃饭，你在这里打扰到我了，旁边的空位那么多，请你离开这里。” 　　这下子赵强华面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他似乎还听到了周围人的窃笑声，这让赵强华有些下不来台。 　　“苏工，你何必这样呢？我们两个其实……” 　　自己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赵强华还像是听不懂似的，依旧待在这里不离开，苏清影懒得跟他废什么话，直接端着餐盘到了旁边的空位上去了，赵强华被苏清影闹了好大一个没脸，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原本以为苏清影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可是现在苏清影这个样子，却让赵强华觉得苏清影可能还是在记恨自己之前没有答应跟她在一起的事情，所以她才会对自己这么不客气。 　　女人跟男人相比较起来就是这么不大气，他都没有计较苏清影另嫁他人的事情了，苏清影自己反倒是在这里斤斤计较了起来…… 　　赵强华看了苏清影一眼，见她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餐盘中的食物，那架势看着还挺吓人的，看来为了躲开自己，苏清影连形象都不顾了。 　　赵强华原本是想要过去和苏清影说些什么的，只是对方解决了午饭之后，很快便离开了，这让他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是想到刚刚苏清影对待自己时候的态度，以及她说话时候那带着愠怒之色的眼睛，赵强华原本还有些不愉快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算了，要是对自己没感情的话，苏清影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她对自己还是旧情难忘，怕跟自己相处时间长了，会勾起她埋藏在心里面的情谊，自己身为一个大男人，还是要体谅一下苏清影的。 　　这么想着，赵强华倒是也释然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低头慢慢地吃起饭来。 　　而周围有不少人目睹了这一幕，就算是研究人员，闲来无事的时候难免也会八卦一番。 　　“刚来的这个小赵是怎么回事儿？他难道不知道苏工的忌讳吗？” 　　“谁知道呢，不过苏工刚刚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似乎挺不待见小赵的，也不知道小赵怎么得罪她了。” 　　“不过你们看小赵的表情，是不是有些奇怪？明明苏工都跟他生气了，怎么瞧着他好像还挺高兴的样子？” 　　“不知道，他可真是个怪人。” 　　不过大家也就只是简单议论了两句，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至于苏清影，离开了食堂之后原本是准备回到自己的工作间继续忙手头的工作，不过想到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赵强华，苏清影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最后转而朝着办公楼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叶朝阳最近手头没有项目做，他在整理之前的一些实验数据，正忙着呢，却听到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敲响了，叶朝阳扬声喊了一句：“进来。”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苏清影大步走了进来。 　　因为上一次自己儿子险些害了苏清影的事情，导致叶朝阳每次见到苏清影，都觉得自己矮了她一头，现在见到对方带着些怒气进来，叶朝阳的心里面咯噔一下，他急忙站了起来，略微有些拘谨地看向了苏清影。 　　“苏工，你怎么过来了？” 　　苏清影也没有和叶朝阳绕弯子，直接询问他赵强华是怎么回事儿。 　　“技术部这边儿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你处理的，我向来不会管这些事情，但是我们之前也说过的，技术部如果进人的话，你需要知会我一声，赵强华的事儿你怎么没对我说？” 　　叶朝阳没想到苏清影是因为这个来找自己的，他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苏工，这是赵副厂长亲自过来跟我说的，他说已经征得你的同意了。” 　　说着，叶朝阳将自己那天和赵宏国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给苏清影。 　　“赵副厂长说他之前带着赵强华去过你家里，还说你很看好赵强华，觉得他的专业技术不错，他进来的时候我也考察过他，他在这方面确实很有灵气……” 　　苏清影的性格叶朝阳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能进技术部的人别的不说，在才学这方面都挺能拿得出手的，赵强华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他才信了赵宏国的话。 　　“我没说过这种话。” 　　赵宏国确实带着赵强华来找过自己，但是当时自己就已经拒绝了对方，怎么，他还带骗人的？ 第149章 　　“赵副厂长骗了你, 我没同意，赵强华的能力如何？” 　　叶朝阳老老实实地说了。 　　“还不错，他很有想法, 现在他跟着刘工做助理，刘工说他挺有上进心的。” 　　有上进心, 踏实肯干，专业技术也不错，留下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不过…… 　　苏清影的眉头皱了皱, 接着说道：“不管如何, 骗人是不对的, 打着我的幌子骗人更是不对, 你回头跟赵副厂长说一声，另外，下次进人的话, 还是要先通知我一声，不能人家说跟我打过招呼了，你就把人放进来, 这样不合适, 毕竟你也不知道人家说的是真是假, 你说是不是？” 　　叶朝阳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苏工，我知道了, 下次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眼见着叶朝阳低头认错, 苏清影倒是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继续计较下去, 不过临走之前还是交代了叶朝阳一番, 让他好好教教赵强华学学规矩。 　　“他那个人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 什么都能往外说，保密能力太差，回头还得好好培训一番才成，在他没有改了这个恶习之前，不要让他接触核心的东西。” 　　“好。” 　　把自己能想到的问题都交代一番之后，苏清影朝着叶朝阳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等到苏清影离开后，叶朝阳方才坐了回去，只是想到苏清影刚刚对待自己的态度，叶朝阳苦笑一声，继续埋头工作起来。 　　回去的路上，苏清影不巧又遇到了赵强华，他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不过苏清影却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连给眼神都没有给赵强华。 　　赵强华：“……”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的苏清影，面上的神情不免变得恍惚起来。 　　苏清影可真漂亮，她是自己见过的女人之中最漂亮也是最有风情的，虽然年纪要比自己大上两岁，但是看起来一点都不显老，反而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正是因为见识过苏清影这样的漂亮姑娘，才让赵强华的眼光变得越来越高，在学校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女同学想要跟他一起学习进步，但是看着她们那一张张寡淡无味的面孔，赵强华便没有了兴趣。 　　只是他满心以为回到封工之后，自己和苏清影两个人会再续前缘，可是谁能想到，苏清影竟然都不等自己，竟然另嫁他人。 　　之前赵宏国知道了赵强华的心思，甚至还萌生了想要将他送到别的厂子里的心思，还是周娇娇劝说了赵宏国一番，才让他留在了封工，并且成功进入了技术部。 　　“小华，不是一路人总归是走不长远的，你不要觉得自己没戏，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可千万别做让自己有遗憾的事情。” 　　周娇娇的话在赵强华的耳边回响了起来，想到自己母亲对他的支持，赵强华慢慢镇定了下来。 　　是啊，不是一路人总归是走不长久的，苏清影和方正业两个人就明显不是一路人，他们是绝对不会长长久久的…… 　　一直到苏清影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赵强华方才收回目光，朝着办公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所以，你请我吃饭，还要我来掏钱？” 　　方正业在食堂门口遇见了赵宣文，他脸上带着痞里痞气的笑容，半靠在食堂入口的墙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到方正业过来，他用力地朝着方正业招了招手，大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宋家国耐着性子和赵宣文打了声招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老实说，赵宣文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个二流子，跟传言之中的一模一样，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赵宣文这样子的人。 　　算了，他还是别逼着自己去了解他了，不值当的。 　　赵宣文并不在意宋家国的态度，他乐乐呵呵地跟方正业打了声招呼，然后跟他一起并肩进入了食堂之中。 　　从周围人对赵宣文的态度，方正业就能瞧出来他在厂子里到底是什么地位，看来就如同宋家国所说的那样子，赵宣文的名声可是一点都不好，其他人看到他都是一脸嫌弃的模样，要是不小心被他给碰到了，更是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衣服，那副样子仿佛是被瘟神给沾染过似的。 　　但是赵宣文的心理素质倒是极为强大，无论那些人对待他是什么样子的态度，赵宣文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似的，脸上的笑容从始至终都没有落下过。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人嫌弃。 　　不过在他们将饭打好的时候，赵宣文却还是揣着手站在那里，一点交钱的意思都没有，方正业扫了对方一眼，将钱和票给了打饭的大姐。 　　两人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方正业开口就将自己的疑惑询问了出来。 　　赵宣文笑了笑，掏出自己的两个口袋给方正业看：“方科长，你这可不能怪我，我这个人，口袋比脸都干净，哪里能请人吃饭呢？” 　　方正业：“……” 　　他说得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自己请客让其他人出钱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然而方正业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坐在另一边儿的人倒是没忍住怼了赵宣文一句。 　　“赵宣文，没想到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跟过去一样不要脸，人方科长是不知道你的为人，要是知道你什么德行，怎么可能任由着你欺骗？” 　　那人说着，朝着赵宣文啐了一口，见方正业朝着他看来，他便说道：“方科长，你可别相信赵宣文这家伙，他就是个没脸没皮的，自己有钱不用，每天都厚着脸皮蹭别人吃的喝的……” 　　说话的人是赵宣文原来的工友，他可是被赵宣文祸害过的，根据他所言，之前他们在一起上班的时候，赵宣文自己从来都不带饭，到食堂吃饭他也不自己花钱，而是跑到打好饭的工友跟前，嘴上说着我只是尝一口，然而一人一口，他的肚子也就填满了。 　　若只是一次两次如此便也算了，谁没个手头困难的时候？可是赵宣文几乎次次如此，他们甚至都快跟赵宣文撕破脸了，但是他依旧我行我素。 　　“大家都是一个车间干活儿的，拿得工钱都是一样的，他自己省下饭钱啥的自己花，就靠吃我们的生活，哪里有这样的事儿？” 　　谁家的生活也不富裕，哪里能经得住赵宣文这么坑呢？好在没过多久，赵宣文就因为犯了错被调离了他们车间，要不然的话，他们非得要跟赵宣文打起来不可。 　　“方科长，你可别被他给骗了，这个人就是个老混蛋，老无赖，你要是被他给扒上了，那他肯定就跟条水蛭似的吸在你身上，想甩都甩不掉。” 　　对方好意跟方正业提了个醒，瞧见赵宣文似乎想说些什么，那人懒得和赵宣文掰扯，又朝着他啐了一口，然后拉着自己同坐的人离开了。 　　气氛好像就此变得尴尬了起来，然而方正业瞥了赵宣文一眼，却发现他脸上的笑容不变，依旧拿着筷子大快朵颐，像是刚刚那人说的话对赵宣文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似的。 　　发现方正业在瞧着自己，赵宣文将嘴里面的食物咽了下去，乐呵呵地说道：“方科长，你怎么不吃啊？” 　　方正业沉默片刻，开口道：“你就不生气？” 　　刚刚他几乎是被人指着鼻子当面大骂了，又被人啐两口，若真是混世的，哪里能容对方如此羞辱他？结果偏偏赵宣文就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似的，该干嘛干嘛。 　　赵宣文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道：“那有什么，人家说得也不是假话，事儿是我干的，人是我丢的，人家又没怎么样我，我生那气干啥？要是这都要生气的话，那我还活不活了？” 　　他一脸的无所谓，并没有丁点生气的迹象。 　　当一个人连活着都成问题的时候，脸面尊严啥的，都已经顾不上了，就像是赵宣文，谁能相信他一个副厂长家的儿子，口袋能比脸还干净？ 　　赵宏国是给赵宣文找了工作不假，但是他听了周娇娇的话，所有的工钱全都由赵宏国去领，周娇娇还说，赵宣文是个存不住钱的，为了防止他乱花，钱拿在他们手中最保险。 　　“老赵，其实宣文也没啥花钱的地方，他的衣服咱们家里面给做，吃的啥的我也能准备，他在家里住着，电费啥的也都不用他出，这些钱咱们也不贪，等他结了婚一并给他就是了。” 　　周娇娇还说了，赵强华也是这样的，他这样岁数的人没个定性，花钱控制不住，由大人把持着钱是最好的。 　　赵宏国一听，觉得周娇娇说得有道理，自然是全部都听周娇娇的话了。 　　但是且不提之前赵强华一直在上学，钱方面他们哪里能少得了他的？就算后面他上班了，嘴上说是交工资，可周娇娇哪里会不贴补赵强华？ 　　反观赵宣文，他想扣钱都没有地方去扣，赵宏国是个心大的，他对周娇娇十分信任，又觉得赵宣文吃喝都在家里，根本不需要钱，哪里会给他钱用？ 　　而周娇娇说是会给他准备吃的，然而只要赵宏国不在家，自己回家是绝对一口吃的都见不到，周娇娇非但不给他做饭，还会把厨房里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他自己想要吃都找不到东西。 　　赵宣文把这事儿告诉赵宏国，可是赵宏国压根儿就不相信他的话。 　　“你妈对你那么好，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加上周娇娇跟赵宏国哭诉自己的委屈，赵宣文除了吃这个哑巴亏，还能如何？ 第150章 　　“我也是没办法, 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如此，要不然的话我饿都要饿死了, 在周娇娇的手里活下去可没那么容易。” 　　说起自己曾经的那些经历时赵宣文的语气并没有太多的变化，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提及也不会引起他多少的情绪波动。 　　最艰难的其实是第一次去蹭别人吃的，后来次数多了，他大概也就习惯了，脸皮自然也跟着练了出来, 他自然知道自己当初所做的那些事情不地道, 所以在旁人说自己的时候, 他也没有辩解些什么。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大快朵颐的赵宣文, 方正业沉吟片刻后方才说道。 　　“周娇娇如此苛待你，那你为什么不干脆什么都不吃，把自己生生饿晕了, 到时候工友送你到医院去，医生一检查，什么问题不就出来了？” 　　周娇娇苛待赵宣文, 表面装得贤惠大方, 私底下却不给他吃的, 手头没钱的赵宣文只能去蹭自己工友吃的俩填饱肚子，只是这年月谁家的条件都不富裕，就算是工人, 手头拿到的钱也有限, 还得支撑着一家子花用, 赵宣文一个大男人吃的东西又多, 成天去蹭别人的东西吃, 人家哪里能给他什么好脸色？ 　　既然说话不信，那为什么不干脆做出行动来？撑着一口气把自己饿个几顿，有医生的诊断在那儿，赵宏国还能装聋作哑不成？ 　　赵宣文闻言，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抬头看向方正业，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来。 　　“我当时也没想到这一茬，就觉得我成天去吃人家的东西，这事儿迟早会传到我爸耳边，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问周娇娇是怎么回事儿，到那个时候岂不是真相大白了。” 　　结果最后的结局却压根不像是赵宣文所想的那样，周娇娇完好无损，反倒是他因为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名声变得一落千丈。 　　周娇娇和赵宏国说是他自己乱花钱，去吃人家的东西也是为了省钱下来乱花，她还说赵宣文看自己不顺眼，故意的折腾她。 　　周娇娇生得漂亮，那可是赵宏国的心头宝，赵宣文说一百句赵宏国都不一定相信，但是只要周娇娇说一句，赵宏国肯定不会怀疑。 　　后来赵宏国当着他工友的面儿把赵宣文好一顿训斥，说他好吃懒做，说他拿着钱到处去散着花，还跟工友说别让他蹭吃的，说他就该得个教训。 　　赵宣文的脸面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扯下来放在地上狠狠地踩踏，有了他父亲盖章定论，大家自然就认定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一个人的名声若是变差了，不管做些什么事情都不会得到大家伙的同情，就像是赵宣文一样，有着前科在那里放着，再加上之后他相亲的那些对象都出了事情，他的名声更像是狗屎一样臭不可闻。 　　毕竟赵宏国这个做亲爹的都给赵宣文盖章定论了，说他是烂泥扶不上墙，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混子，其他的人谁还能相信他不是人渣？ 　　而后关于赵宣文的流言蜚语愈演愈烈，三人成虎可不是胡说的，就连宋家国这样子没有和赵宣文有过什么接触的人，提到赵宣文都是一脸不屑的模样，张口就说他这人的名声很差劲，这其中有周娇娇的功劳，但还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赵宣文自己破罐子破摔，因此才造成这样的局面。 　　“所以我现在知道错了……” 　　赵宣文如此说道，他抹了一把脸，低下头去，闷闷地戳着碗里面的放着的面条。 　　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赵宣文清楚地知道自己凭着自己的力量是斗不过周娇娇的，所以才会想要寻求外人帮助。 　　方正业看着颓然的赵宣文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等到二人吃过午饭一起往回走的时候，方正业突然开口说道。 　　“既然你怀疑之前你相亲的那些对象都是你的那个继母下的手，那么为什么你又和刘亚男在一起呢？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做会伤害到刘亚男的吗？” 　　根据赵宣文所言，周娇娇那人很可能是个间谍，为了得到赵宣文母亲留下的遗产，她一直暗中对赵宣文相亲过的对象动手，好让赵宣文结不了婚，他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继续相亲，和别的姑娘在一起？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赵宣文沉默了下去，许久之后，他方才开口说道。 　　“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是真得很喜欢刘亚男，我想跟她在一起，如果我们可以结婚的话，我一辈子都会对她好的。” 　　刘亚男的存在是个意外，赵宣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稀里糊涂地就陷了进去，想要抽身，却舍不得刘亚男。 　　要知道过去他相的那些姑娘们，甭管性格有多好，在他不给她们送礼物，出去还要由她们花钱的时候，那些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怨言，刘亚男是唯一一个没有因此而产生怨言的女同志，她对赵宣文来说自然是不一样的。 　　所以两人也就这么处了下来，赵宣文还将自己之前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的秘密告诉了刘亚男，他跟刘亚男说，只要自己结婚，那之后就能拿到母亲留下的家产，而且工资也可以由他自己掌控，他会千倍百倍地对刘亚男好的。 　　他现在没办法给刘亚男好的东西，但是以后，以后他会补偿刘亚男的。 　　正是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他才一直跟刘亚男处着对象，因为他觉得自己以后肯定能补偿她。 　　然而方正业却毫不客气地说道：“可是你自己现在都对付不了周娇娇，而且你明明知道自己如果有了相中的对象，周娇娇是一定会对对方下手的，假设你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成立，那么刘亚男现在明显就处在危险之中，你对她的喜欢难不成就是要将她拉入危险里去？” 　　方正业的话似乎刺激到了赵宣文，他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语气激动地说道。 　　“难道我就因为这样就不能去谈恋爱了吗？我喜欢刘亚男，我想跟她在一起，这是我的自由，我……我难道连追求我喜欢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这不公平……” 　　然而没等他说完，方正业却直接开口打断了赵宣文的话。 　　“这确确实实是你的自由，但是你却没有考虑过你这样做会伤害到你喜欢的人，你这不是追求自由，而是自私自利，人家姑娘凭什么因为你的关系而陷入危险中？人家欠你的吗？” 　　刚刚在食堂里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方正业并没有和赵宣文起冲突，但是现在周围没什么人，他就将自己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一个人如果明明知道自己会给他所爱的人带来危险，那为什么要与对方在一起，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对方？他的喜欢又有什么价值，若是喜欢上对方会给对方带来危险，他明知如此却放任自己的感情不管，那他如此做未免太过自私了。 　　“你有跟刘亚男交代过自己家里的情况吗？你有跟她说过跟你在一起她可能会遭遇到的危险吗？她是否知道这些，而她又是否愿意为了你而面对这些？” 　　方正业的话一句又一句地刺入了赵宣文的心中，他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了起来，嘴巴张开又合拢，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现在已经入了夏，天气一日日热了起来，站在刺目的太阳光下，赵宣文感觉身上烫得厉害，汗水顺着额头一滴滴地滑落下来，有不少汗水滑入了他的眼睛里面，刺得他眼睛生疼，赵宣文用力地挤了挤眼睛，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方正业的话掀开了赵宣文一直忽略的没有正式的问题，逼迫着他面对着自己不敢也面对的事情真相。 　　他将一切想得太过乐观，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变得聪明了起来，他觉得他可以和刘亚男在一起。 　　但是方正业的话却让他没有办法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如果你真喜欢对方的话，那么你就应该将所有麻烦解决掉之后再去追求对方，你现在做的这些就是在伤害她，你能保证自己可以护得住刘亚男吗？如果你不能，那么就不要将她带入危险中，身为一个男人，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是最基本的责任。” 　　刘亚男对于赵宣文来说，或许就如同黑暗之中的光束，让处在绝望之中的赵宣文看到希望，让他可以支撑着走下去。 　　只是若对方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赵宣文单方面拉入危险之中，那么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是不公平的。 　　方正业拍了拍赵宣文的肩膀说道：“你已经二十六岁了，之前那么多年你浑浑噩噩度过就算了，身为一个男人，你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放在肩膀上的手就像是有千斤重量似的，赵宣文的双腿一软，整个人软软地跌坐在了地上，他突然抬起手捂住了脸，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下来，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哭了起来。 　　方正业并没有离开，而是安静地站在赵宣文的身旁陪着他，一直到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方正业将手伸到了赵宣文的面前。 　　此时的赵宣文因为刚刚哭过的缘故，他的眼睛红红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他呆呆地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手，然后抬头朝着方正业看了过去。 　　“起来吧，男子汉大丈夫，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既然你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的算计，并且也想到了要反击，那么就想方设法地去找出证据来，解决了你的敌人之后，再堂堂正正地去追求你喜欢的人，那个时候你才能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赵宣文抹了一把脸，然后伸出手抓住了方正业的手，借着他的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接着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方正业笑了笑，开口说道。 　　“方科长谢谢你，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我会想办法找出证据来的，不过也请方科长你帮着查一查，我很确认周娇娇她有问题，就算她不是间谍，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方正业听到这番话后只是笑了笑，对赵宣文所说的话不置可否，毕竟赵宣文和周娇娇两人之间是敌对关系，他自然不会因为赵宣文的一面之词就武断地给周娇娇下定论。 　　不过赵宣文此时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情绪却不大好，简单地跟方正业聊了两句之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而方正业看着赵宣文走远了，方才转身朝着保卫科的方向走了过去。 　　下午倒是没什么事情，方正业抽空打了个电话给刁爱国，将自己对于赵多钱的怀疑说了，刁爱国那边表示他们会好好调查的。 　　自打彭国英来到封工附属医院上班之后，她整个人比起之前来说倒是开朗了不少，之前在市医院发生的那些事情并没有传到这边来，医院里的同事们不知道彭国英之前做过些什么事，对她的态度倒是挺和善的。 　　其实这边医院相较于市医院那边的工作要轻松许多，彭国英在市医院那里经常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要加班加到很晚才能回宿舍休息，到了附属医院之后，这里住院的病人很少，她只要将自己手头负责的工作做好，完全可以按时按点下班。 　　之前在市医院适应了那种快节奏的上班生活，陡然间变得清闲下来，彭国英还有些不太习惯，不过人到底都是有惰性的，没过两天彭国英倒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类似于养老的生活。 　　这天彭国英将之前的病历整理好交给医生处理，自己则坐在办公室里看书，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彭国英回头看了过去，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 　　“护士同志，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对面那人长得文文静静的，身上带着一股子文化人才有的气质，彭国英见到对方如此客气，便站了起来。 　　“这位同志，你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朝着彭国英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是咱们厂技术部的，我叫张强华，我的父亲是赵宏国。” 　　彭国英没想到对方突然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她微微一愣，面上露出些许不解之色，不过脸上仍旧是带着客气而又疏离的笑容。 　　“赵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到这边找彭国英的人是赵强华，他没想到自己做过自我介绍之后，对方竟然没说出他的身份来，这让赵强华觉得有些尴尬，不过看对方如此眼生，想来是新来的护士，不认识自己也是正常的。 　　于是便说道：“护士同志，我来找你是想要拿一些注射器回去，麻烦你给我一些。” 　　这人是来要注射器的？ 　　彭国英有些讶然地看向了赵强华：“赵同志，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是有规定的，注射器属于医疗器物，不能随意拿给其他人的。” 　　在市医院的时候彭国英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要从护士手里拿注射器的病人，毕竟注射器是属于专业的医疗器具，除非受过专业训练的医生护士之外，一般人拿去了也没办法使用。 　　所以她便十分客气地婉拒了对方。 　　然而在彭国英拒绝了之后，赵强华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耐着性子说道：“只是一些注射器罢了，我拿回去有其他的用处，如果没有新的话，你拿一些旧的注射器给我也是可以的。” 　　彭国英还是十分客气地拒绝了对方：“不行，上面有规定，注射器我们不能随意交给外人。” 　　见彭国英油盐不进，赵强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耐着性子说道：“护士同志，我父亲是赵宏国，说名字你可能不知道，他是厂子里负责生产的副厂长……”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彭国英满脸不解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赵同志，就算你的父亲是副厂长，那跟你借注射器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医院的注射器都是有数的，并且明文规定过不能借给外人使用，请你不要为难我了。” 　　说着彭国英便以自己有事情要忙，客气地将赵强华请了出去。 　　看着面前关上的办公室大门，赵强华愣在了那里，想到彭国英刚刚对待自己的态度，他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之色。 　　之前他也来借过注射器，怎么那些人就没像是彭国英这么不好说话？ 第151章 　　不过刚刚彭桂英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自己此时就算再上前去，也不过是在自此其辱罢了，赵强华想了想, 还是没有到继续敲门，转而去了另外楼层的另一个科室。 　　这一次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对方倒是没有多啰嗦些什么，直接就将几个放在针盒里的注射器拿给了赵强华。 　　没想到这一次自己这么顺利地就骄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赵强华没忍住，突然开口问了一句站在自己面前的小护士。 　　“这位同志, 我刚刚听人说了, 注射器是属于你们医院的专用医疗器械, 不能随便往外借的, 你这么给我没关系吗？” 　　那个小护士闻言，不由地愣了一下，看到赵强华那认真的模样, 小护士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过还是耐心地回答了赵强华的问题。 　　“理论上来说这个应该是不能往外借的，毕竟是属于医院的医疗器械, 而这些注射器都是可以重复使用的, 只要没坏我们就可以一直使用下去。” 　　但这不是因为跑来借注射器的人是赵副厂长的公子吗？再说了, 也就只是几个注射器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东西，借去也就借去了, 她这么做也算是卖给对方一个人情, 以后有什么事情, 也好找上门去求帮助不是？ 　　这么想着, 那小护士便又说道。 　　“不过是几个注射器罢了, 也算不得什么重要的医疗器械，毕竟注射器是玻璃的，挺容易坏的，回头我就说不小心摔碎了。” 　　现在这个年月，注射器和针头并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而是可以反复使用的，每个科室配备的注射器数量都是有限的，但因为其是玻璃制品，出现损耗也是极为正常的，再说了，赵强华只是借去几个罢了，算是在正常损耗范围之内，她找个由头便能解释过去，领导不会查的——毕竟也没人会因为几个注射器而惩罚她不是？ 　　不过瞧着赵强华的模样，小护士害怕对方不知道自己为此付出了什么，于是便认认真真地解释了自己是怎么做的。 　　听到小护士所说的话，赵强华点了点头，朝着对方道了谢，不过末了他又问了一句。 　　“那你的意思是说，其实这种注射器管得并没有那么严，要是想给其他人也是能给的，是不是这样？我说的没错吧？” 　　听到赵强华所说的话，小护士脸上的笑容险些没维持下去，这人知道这事不就得了，非得要大张旗鼓地拿到明面上来说，这不是给自己难堪么？ 　　“那个……确实是这样的，赵同志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还要忙，所以……”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不过赵强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朝着小护士点了点头，拿着针盒便准备离开了，然而看到他这副样子，小护士急忙拦住了他。 　　“到底是医院的东西，你这么拿出去不太好，还是遮盖一点，别被其他人看见了。” 　　小护士要被赵强华折腾无语了，他就这么大拉拉地将针盒拿出去，这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那她怎么解释？ 　　赵强华倒是没想那么多，被小护士一提醒，他也明白了过来，急忙把针盒揣进了口袋里。 　　“不好意思，刚刚是我大意了，对不起，我给你道歉。” 　　小护士笑了笑倒是没说些什么，赵强华拿到了自己想拿的东西，转身离开了这里。 　　然而不巧的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往常做得挺习惯的事儿，今天偏偏会出现各种疏漏，没一会儿的功夫小护士便连续摔坏了三个玻注射器，等到她准备去拿第四个的时候却发现针管已经没有了，她这才想起先前她给赵强华拿去了不少注射器，给对方拿得太多，现在自己倒是没得用了。 　　下午还有几个病人需要挂水呢，要没注射器的话自己什么都做不成，小护士有些急了，想了想便跑到楼下彭国英所在的科室，想要找她借几个注射器。 　　“国英，麻烦你借我两个注射器，我那儿没有了。” 　　彭国英闻言，抬头看了过去，瞧见是楼上科室的张红梅，她忍不住说道。 　　“红梅姐，你科室那边注射器不是挺多的吗？怎么突然没了？” 　　像是这种注射器，每个科室标配是十个，每隔一个月会补充一次，现在才到月中，张红梅就把所有的注射器给用坏了不成？ 　　张红梅解释道：“国英你就借我两个用一下，我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手上不利索摔了好些个，等下次我领了注射器再给你。” 　　科室之间互借注射器也是挺正常的事情，彭国英没多想什么，回去拿了两个针盒出来，不过准备递给张红梅的时候，彭国英突然想起刚刚赵强华来找自己借注射器的事情，她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红梅姐，你不会是把注射器给了旁人吧？” 　　张红梅闻言，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不过这事儿到底不一样，虽然不是啥贵重玩意儿，但是被人听到自己随意将医疗器械给别人，也是会背处分的，张红梅便将彭国英拉到一旁，低声说道。 　　“还不是赵副厂长的儿子找我来借的嘛？你说说，他是赵副厂长家的公子，我又没权没势的，他找我张口，我能不借给他吗？” 　　彭国英自己是厂长的闺女，自然是不害怕一个副厂长的儿子，但她无权无势的，就只是一个小护士罢了，要是对方记恨上了，随便给她使点小绊子，那她可就有苦头吃了。 　　彭国英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但是看到张红梅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动了动嘴，到底没说什么。 　　“你下次还是别这样做了，毕竟注射器是只有咱们医院的人才能用的，他们拿回去也没啥大用处，而且要是消毒不好的话，万一染上什么病该怎么办，到时候他转回头找你，说是你给了他注射器……” 　　没等彭国英说完，张红梅便摆了摆手说道：“哪里能有那么寸呢？再说了，他把注射器拿回去能干什么？顶多是自己用的，而且他拿去的那些我已经消毒完毕了，不会染上病的，你放心吧。” 　　见对方如此说，彭国英便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张红梅拿了注射器离开了，彭国英看了一眼时间，将药水调配好，然后端着托盘朝着病房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苏红玉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记得自己正和方正堂举行婚礼，然而在喝下一杯酒之后，自己的五脏六腑就像是被人拿着榔头狠狠地捶打似的，再然后自己就不记得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苏红玉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面，旁边坐着的人是方正堂，她愣了一下，哑着嗓子开口说道：“正堂，发生什么事情了？” 　　见苏红玉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方正堂脸上露出了喜色，他抓着苏红玉的手，哽咽地开口说道。 　　“太好了，红玉，你终于醒了……” 　　看着方正堂泪流满面的模样，苏红玉神情有些呆滞，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从方正堂的口中知晓了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有人在婚礼上的酒水中下毒，她不小心喝了沾了毒的酒水才被送到医院里来的。 　　“幸亏你没事儿，要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见方正堂因为自己哭成了泪人的模样，虽然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跌份，但是苏红玉心中还是十分感动的，至少这代表在方正堂的心里，自己还是很有地位的。 　　这么想着，苏红玉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方正堂的头，哑着声音说道。 　　“你瞧瞧我现在不是没事儿嘛，你别担心了……” 　　方正堂大约也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模样有些丢人，于是便用力地擦了擦泪水，捏着苏红玉的手傻笑了起来 ，病房里面的气氛变得格外温馨，就在此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病人该吊水了。” 　　说着，彭国英将手上的铁制托盘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接着拉过旁边的架子，准备给苏红玉挂水。 　　苏红玉闻言，动作僵硬地转过头去，然而当她看到穿着护士服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时，苏红玉的眼睛登时瞪大了，脱口而出道。 　　“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声音有些尖利，因为过于吃惊的缘故，喊出来的音都破了。 　　然而，彭国英茫然地看着满脸震惊瞧着自己的苏红玉，有些不解地说道。 　　“这位同志，你认识我吗？” 　　彭国英从未见过苏红玉，也没跟她有过什么来往，见她仿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着自己，彭国英有些奇怪，便问了一句。 　　然而此时的苏红玉仍旧处在震惊之中，她不明白为什么彭国英会在这里。 　　在上辈子的时候，彭进步的倒台可以说与彭国英脱不了关系，苏红玉记得差不多就是在今年年尾的时候，封城市出了一件大案子，那案子牵涉盛广，有不少人都被抓出来判了死刑，而其中被公开枪毙的人之中就有彭国英。 　　苏红玉曾经看过报纸，上面写着彭国英因为涉嫌杀人，证据确凿，予以死刑。 　　自己的女儿成了杀人犯，彭进步这个当父亲的又哪里能逃得脱？他被女儿连累，撤销了厂长的职位，后来去了什么地方也没人知晓。 　　一个杀人犯现在却来给自己吊水……苏红玉看着彭国英的样子，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很显然她是被彭国英给吓的。 　　虽然上辈子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苏红玉并不知道，而且彭国英杀的人是谁，苏红玉也不清楚，可既然知道对方是个杀人犯，苏红玉看到她自然是发憷的。 　　“我不要你给我吊水，换个人过来，我不要你吊……” 　　哪怕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其实很奇怪，可是为了不被彭国英给害死，苏红玉还是坚持不让彭国英给自己吊水。 　　瞧见苏红玉的模样，彭国英有些为难，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坐在一旁的方正堂身上。 　　“方主任，你能不能劝劝她，今天值班的护士只有我一个人，除了我之外没人能给她吊水。” 　　今天值班的护士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苏红玉这么抗拒自己，总不能让医生过来给她挂水吧？ 　　方正堂也觉得苏红玉现在的模样有些伤人，而且他是认识彭国英的，知道对方是彭厂长的女儿，苏红玉刚刚还好好的，现在这个模样分明就是给对方难堪。 　　“红玉，你怎么了？人家彭护士是彭厂长的女儿，她没恶意的，人家就只是想要给你挂水罢了，你别这样。” 　　方正堂好声好气哄了好一会儿功夫，终于将苏红玉给哄好了，她勉强冷静了下来，然后朝着彭国英笑了笑，轻声说道。 　　“对不起彭护士，我刚刚情绪有些激动了，你别跟我一般计较。” 　　看着勉强冷静下来，但是看着自己眼神这种仍旧充斥着惊恐之意的苏红玉，彭国英没有说些什么，麻利地给对方扎针吊水，不过在扎针的时候，她看着明明恐惧到极致，却仍旧强忍着的苏红玉，彭国英越发觉得奇怪了起来。 　　自己之前和苏红玉没有任何的来往，为什么他看到自己会如此恐惧，甚至害怕到都打起颤来的地步？ 　　彭国英的心中生出了浓浓的疑惑感来，在帮对方处理好一切之后，她还是没忍住问道。 　　“这位同志，我们之前见过吗？还是我在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过你？为什么你会这么害怕我？” 　　要是不问清楚的话，这件事情会一直梗在彭国英的心里面，所以她才有此一问，然而苏红玉仍旧死鸭子嘴硬。 　　“彭护士，你真误会了，我不是害怕你，我只是害怕打针……” 　　面对着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苏红玉哪里敢说出真相来？她硬着头皮编造出来一个谎言，只希望彭国英信了自己的话，不要再继续追究下去了。 　　见她不愿意说实话，彭国英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端着托盘离开了。 　　等到彭国英离开之后，苏红玉方才放松了下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神经质地盯着扎在自己手上的针头，一副随时要将针头拔下来的模样。 　　看到她这个样子，方正堂只以为苏红玉是被之前中毒的事情吓到了，所以现在才会疑神疑鬼的。 　　“红玉，你别害怕，彭同志是个好人，昨天给你挂水的人也是她……” 　　苏红玉：“……” 　　她到底倒了多大血霉，才遇到彭国英这么一个杀人犯？ 第152章 　　之前苏红玉和彭国英也没见过面, 按理来说应该是不认识她的，方正堂体谅苏红玉，觉得她这可能是因为刚刚清醒过来, 一时没有缓过劲儿，又因为之前刚被人给害了, 所以才会疑神疑鬼的，便耐着性子给苏红玉解释了一番。 　　“彭厂长是个好的，彭护士人也挺不错的，你甭怕她, 知道不？” 　　苏红玉勉强笑了笑,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彭国英是个杀人犯, 最后还因为杀人被枪毙了，这事儿都上了报纸的，整个封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虽然她现在看起来挺面善的, 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发狂去杀人？苏红玉又如何能不害怕？ 　　可是这些事儿苏红玉都不能给方正堂说，她勉强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刚刚可能糊涂, 我就是害怕……” 　　至于害怕什么, 苏红玉并没有说, 而方正堂则耐心地哄着她，看着面前温柔贴心的丈夫，苏红玉的一颗心慢慢地放回了肚子里面。 　　自己和彭国英无冤无仇的, 她应该不会伤害自己, 再说了, 自家男人还在这儿呢, 要是彭国英有啥异动, 自家男人一定会收拾她的，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害怕啥。 　　“正堂，谢谢你。” 　　她冷不丁地开口说了一句，方正堂听到这话，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跟我说啥谢谢呢？我是你男人，照顾你不是应该的？” 　　说到底苏红玉会中毒，还是跟他们家有些关系的，苏红玉醒来过后没有计较，便是十分大肚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儿，他这个做男人的如何能不疼？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苏红玉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正堂，明儿我家里要摆回门宴，咱们还能回去么？” 　　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敛财的机会，结婚前他们就说好了，婚事儿不放在一起办，方正堂家这边儿办婚礼，他们那头办回门宴，而礼金啥的，自然就是苏天赐他们两口子得了。 　　方正堂家的条件不错，他自然不会贪图苏家的那点儿礼金的，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等到回门的时候，会带着苏红玉一起回家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结婚当天苏红玉就因为中毒进了医院，虽然医生说因为抢救及时，喝下去的量也不多，身体没什么大碍，可总归还是要在医院住两天的。 　　听到苏红玉的话之后，方正堂犹豫了片刻，他抬头看向满脸苍白的苏红玉，轻声说道：“要不然，咱们还是别回去了，你现在还没好，回去折腾的话，对你的身体不大好。” 　　结婚那天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并没有过来，而方家人也没将苏红玉中毒的事情告诉苏天赐他们，那头应该还不知道苏红玉住院的消息。 　　不过方正堂觉得，做父母的总归是心疼自己孩子的，苏红玉现在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来回折腾了，回门宴还是算了。 　　苏红玉当然知道方正堂这是完全发自内心地为自己考虑，但是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沉吟了片刻后，苏红玉低声说道：“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不妨事儿的。” 　　眼见着方正堂准备劝说她，苏红玉便说道：“我爸妈是啥样人，我比你更加清楚，在他们看来，只要我能爬得起来，那就肯定没事儿，再说了，他们对钱看得挺重的，估计是想着要趁回门宴捞上一笔，咱们要是不去，他们怕是会到咱们家来闹的。” 　　苏天赐和李铁兰那两口子苏红玉早就看得透透的，两辈子加起来大几十年的时间，她若是还看不透他们，这一把岁数也就白活了。 　　那两口子说不好听点儿，就是要钱不要命的，尤其是她的命，在他们两口子眼里面更是没钱重要，甭说她现在只是中毒了，就算是她快死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儿在，都要回去让他们把回门宴给张罗起来。 　　苏红玉其实打心眼儿里不想回去的，但是她又很清楚，她要是胆敢这么做，那两口子绝对会跑到方家来大闹特闹的，非得把自己婆家搅和得家宅不宁才成。 　　自己现在是刚过门的新媳妇儿，要是让她爸妈过来闹一通，那她以后在方家哪里还有脸面可言？ 　　“可是你的身体……” 　　眼见着方正堂到这会儿还担心自己的身体，苏红玉的心里面更是觉得熨帖，她朝着方正堂笑了笑，轻声说道：“没事儿的，我能受得住，再说了，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只要有你陪着我，我不会觉得辛苦的。” 　　苏红玉这番直白的话说得方正堂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他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闷闷地说道：“那个，我去问问医生，看看医生怎么说……” 　　说完这番话后，方正堂便起身离开了病房，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了苏红玉一个人，想到刚刚方正堂那满脸红晕的模样，苏红玉忍不住笑了起来。 　　上辈子的时候，她嫁的那个男人就只有在结婚前会给她有个好脸色，说话做事儿哄她开心，结婚之后，原本能言善道的人就像是个锯嘴葫芦似的，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那会儿苏红玉还年轻，吵也吵过，闹也闹过，可是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搭理自己，每天挂在嘴边的就是我妈说，我妈说，就算是办炕上那点儿事儿的时候，也是说我妈说这样容易怀孕啥的。 　　上辈子的婆婆就像是一座大山似的压在自己的头上，自家男人除了在晚上上炕的时候像是她自己的男人，其他的时候完全就是她婆婆的男人，自己根本就指挥不动。 　　有了上辈子的那个男人作对比，现在再瞧瞧方正堂的样子，苏红玉觉得自己就像是掉进了福窝里面。 　　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老天爷可怜她上辈子的日子过得凄惨，所以这辈子才给了她方正堂这么一个好男人。 　　长得好，性格好，又有出息，还不是只听自己老娘的话，以后她擎等着过好日子就是了。 　　这么一个好男人，最终还是落到自己手里面了，虽然经历了波折，但是对于苏红玉来说，只要结果是好的就成。 　　“妈，你老是要这注射器干嘛？我今儿到医院去，都给那小护士刺哒了一顿。” 　　赵强华将带回来的针盒交给了周娇娇，看着她将其收了起来，赵强华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听到自家儿子的话之后，周娇娇的眉头皱了起来，开口说道：“就几个注射器而已，小护士还敢说你？她不知道你是谁吗？” 　　赵强华可是赵宏国的儿子，只是要几个注射器而已，对方竟然还敢找他的麻烦？ 　　周娇娇是个护犊子的，自己儿子是半点亏都不能吃，她立马追问赵强华那个小护士是谁，赵强华也没有隐瞒，将彭国英给交代了。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就是在三楼科室的一个护士，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个头不算高，眼睛大大的，但是说话态度可真差劲儿……” 　　周娇娇敏锐地察觉到了赵强华话中的重点，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长得挺好看的？” 　　见赵强华点头，周娇娇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她冷声说道：“强华，你记不记得妈妈怎么跟你说的？好看有什么用？好看也不过只是一个小护士而已，干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大出息，你是大学生，现在又是搞研究的，你爸还是副厂长，你……” 　　眼见着周娇娇似乎误会了，赵强华哭笑不得地打断了周娇娇的话。 　　“妈，你说什么呢？我只是说她长得挺漂亮的，又没有说别的？你怎么说得好像我要跟她在一起似的？” 　　停顿了一下后，赵强华又说道：“再说了，妈你过去也不是护士吗？” 　　周娇娇也是个护士，当年她之所以能和赵宏国在一起，就是因为赵宏国生病后周娇娇一直精心照顾着赵宏国，她的温柔体贴细心周让赵宏国动了心思，这才娶了她做媳妇儿的。 　　她自己就是护士，怎么说起其他的护士来，语气却还带着些嫌弃？ 　　眼见着赵强华在挑自己的毛病，周娇娇的脸顿时便沉了下去，她冷冷地说道：“别把什么人都跟你妈我比，她能跟我比么？再说了，你妈我做护士的时候，可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但像是我这样本分的护士又有几个？” 　　根据周娇娇的说法，那个不给赵强华注射器，反而还奚落他的护士就是故意的。 　　“你刚刚不是说了，你都给她说了你是赵副厂长的儿子，她还不肯给你方便，反而还义正言辞地奚落你，她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就是想着要攀高枝儿，故意装出一副与众不同的样子，其实就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你瞧瞧你，现在不就记住她了？” 　　赵强华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半信半疑地说道：“不能吧？” 　　要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犯得着这样做吗？就不怕他对她生出什么恶感来么？更何况赵强华回想起当时彭国英的表情，觉得她真不像是要引起自己注意的模样。 　　眼见着赵强华不相信自己的话，周娇娇信誓旦旦地说道：“你可别不信，你妈吃的咸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这样的小姑娘我可见多了，你瞧瞧你现在，不就记住她了吗？这就是第一步，以后她肯定会借此机会往你跟前靠的。” 　　周娇娇说得仿佛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似的，赵强华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现在被她这么一说，倒是也相信了周娇娇的话。 　　“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她居然这么做，也太不知道矜持了吧？” 　　虽然他长得出色，工作又好，家庭条件也不错，但是一个女同志，最基本的矜持都没有，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竟然想方设法地作这些妖蛾子，简直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见自家儿子脸上露出了肉眼可见的嫌弃之色，周娇娇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强华，你刚从学校里回来，见识还是太少了，现在这些小姑娘们，为了攀高枝儿啥事都能做得出来，你条件好，可得注意一些，别被她们给黏上了，知道不？” 　　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得到一切最好的，不过是一个小护士罢了，也想靠着龌龊手段得到自己儿子的注意力，简直是在做梦。 　　因为周娇娇的打岔，赵强华成功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说些什么，和周娇娇聊了一会儿后，赵强华便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偌大的客厅里面只剩下了周娇娇一个人，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呆呆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了一下时间，到了赵宏国下班的点了，周娇娇起身去了厨房开始准备起了晚餐来。 　　赵宏国和赵宣文两个几乎是一前一后进了家门的，赵宏国的心情不错，一副乐乐呵呵的模样，脸上始终挂着大大的笑容，倒是后面跟着进来的赵宣文寒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几百块钱似的。 　　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周娇娇擦着手从厨房里面迎了出来，她面上带着温柔得体的笑容，麻利的接过赵宏国手中的公文包，将其挂在一旁的衣架上，然后笑着说道：“老赵，你今儿怎么这么早？没开会么？看你笑得这样子，是有好事儿不成？” 　　赵宏国乐呵呵地说道：“那是当然，厂子不是在建新厂房么？老彭跟我说了，新厂房还是由我来负责。” 　　周娇娇闻言，眼睛一亮：“真的？” 　　要知道封工总共有二十六个厂房，赵宏国负责其中十二个厂房的生产，剩下的由另外一个副厂长负责，之前准备新建厂房的时候，两个副厂长一直明争暗斗的，赵宏国一门心思地想要把新厂房抓在手里，这么一段时间来，他也一直都在为这件事情做着准备。 　　先前赵宏国还一直担心，毕竟论资历来说，他是比不上另一个副厂长许建军的，可对方原本手里就比他多两个厂房，要是再拿到新厂房的管理权，那两人之间的差距岂不是越来越大了？ 　　要知道就算同样都是副厂长，可是这副厂长和副厂长之间还是不一样的，差别太大的话，那就要被对方给甩开了。 　　今儿他去找彭进步，终于落实了这件事儿，所以他这心里面甭提多高兴了。 　　周娇娇自然也是为赵宏国高兴的，顺着他说了好一会儿之后，周娇娇像是不经意地瞅见了随后跟进来耷拉着一张脸的赵宣文，她愣了一下，细声细气地说道：“宣文，你爸爸今天遇见了好事儿，你能不能高兴点儿？别让你爸爸瞧着难受。” 　　赵宣文嗤笑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越过他们两人进了屋子里面去了。 　　瞧见他这样子，周娇娇脸上的神情黯淡了下去，赵宏国见状，急忙安抚起了周娇娇来：“娇娇，你别跟那个小兔崽子一般计较，他不是个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成天耷拉个老驴脸，合计着谁欠了他似的，为他生气不值当，你别管他。” 　　周娇娇勉强笑了笑，只说自己要做饭了，便转身去了厨房，不过赵宏国还是瞧见了周娇娇抬手擦眼睛的动作，很显然，他是被赵宣文的样子给气到了。 　　赵宏国的好心情立马就被破坏掉了，他沉着脸走到了赵宣文跟前，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番训斥。 　　“赵宣文，娇娇是你妈，你该有的尊重总有的吧？我是怎么教你的？你 ……” 　　然而对着赵宏国的训斥，赵宣文充耳不闻，任由着他在那里呵斥着自己，他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倒是将赵宏国自己给气得不轻。 　　到了吃饭的时候，赵宏国还是虎着一张脸，一副被气到了的样子，倒是周娇娇已经调整好了心情，细声细气哄了赵宏国一番。 　　赵宣文冷眼瞧着赵宏国在周娇娇的哄劝下变得眉开眼笑，心里只觉得异常可笑——甭看赵宏国是厂子里的副厂长，在外面一副说一不二的架势，可实际上他也不过是周娇娇手中的玩意儿罢了。 　　餐桌上的暗流涌动对于赵强华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他吃饱喝足，一抹嘴就上了楼，对于自己父母和异母兄长之间的那些破事儿没有任何兴趣知道。 　　等赵强华离开后，周娇娇突然转头看向了赵宣文，笑着开口说道：“宣文啊，你之前不是说自己谈了对象吗？什么时候把人家姑娘领到家里面来呀？” 　　赵宣文听到周娇娇主动提及自己的对象，脸色立马沉了下去，他硬邦邦地说道：“不用了，我们已经分开了。” 　　周娇娇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赵宣文会是这样的说法，然而赵宏国却毫不犹豫地拆台道：“你小子胡咧咧什么？你妈让你把人带回来，你就把人带回来，昨儿你不还是说找好了对象，想跟人结婚的么？还问我啥时候把你亲妈留给你的东西给你，这就又分手了？骗鬼呢你。” 　　听到赵宏国主动提及自己母亲留下来的遗产，赵宣文忍不住有些意动，原本坚定的要和刘亚男分手的信念开始动摇了起来。 　　周娇娇察言观色，知道刚刚赵宣文说的话就是在骗自己，她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露分毫。 　　“既然谈好了就把人领过来见个面儿吧，要是合适的话，就把婚事儿给定下来。” 　　赵宣文忍不住说道：“你们真同意我结婚？” 　　赵宏国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在这里放什么屁那么？二十六岁的人了，再不结婚的话，旁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老子呢，再说了，你要是不结婚，强华怎么能结婚？” 　　周娇娇跟着说道：“是啊，宣文，你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我跟你爸爸一直都在操心你的婚事儿，既然谈好了，就把姑娘带过来让我们瞧瞧，以免再像是之前一样横生波折。” 　　不管是赵宏国还是周娇娇，他们两个的意思都很明显，要让赵宣文把人领进门来瞧瞧。 　　这是之前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赵宣文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了下来。 　　“那成吧。” 　　周娇娇见状，立马笑着说道：“那就定在这个礼拜天吧，正好那天不上班，那姑娘要是有工作的，也不用上班，你把人领回来，我提前准备好菜肴招待一下你们。” 　　赵宣文点头同意了下来。 第153章 　　赵宏国和周娇娇都要见刘亚男, 这是赵宣文没有想过的，今天方正业提醒过他，说如果周娇娇真有问题的话, 那她肯定不会放过刘亚男的。 　　之前赵宣文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和刘亚男提分手，可是在饭桌上周娇娇和赵宏国两人都说了要见刘亚男的事, 并且赵宏国还正大光明提及了要把母亲留给他的那些遗产给自己的事情。 　　他说这话的时候，赵宣文特意瞧了周娇娇的脸色，发现她面上的表情似乎并没什么异常的，这让赵宣文的心里开始摇摆了起来。 　　自己母亲的那个丫鬟曾经跟他说过, 他母亲留下的家产挺多的, 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 那些家产被赵宏国花去一些, 剩下来的也是一笔庞大的数额，如果他能拿到这笔钱的话，完全可以脱离家出去自立门户, 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过的好。 　　摆在他面前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赵宣文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决定去赌一赌, 同时他也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 他会将刘亚男保护好的, 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豁出一切都要护住刘亚男，不会让人伤害他的。 　　这件事情赵宣文并没有和方正业提及, 在第二天吃过中午饭后, 赵宣文特意跑去了百货商场, 和刘亚男提及了他爸妈要见她的事情。 　　“你爸和你那个后妈要见我？怎么这么突然？你之前不是还说过要等挺长时间的吗？” 　　刘亚男显然没想到赵宣文会突然提及这件事情, 毕竟之前赵宣文曾经和刘亚男说过, 他那个后妈不是好对付的，他们两个人的婚事估计要经过一番波折才成，结果现在赵宣文却说了他们要见自己，还说要把他们的婚事提上日程。 　　赵宣文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的缘故，眼眶微微发红，他看着刘亚男，感觉心里面酸酸涩涩的，冲动之下他忍不住抓住了刘亚男的手。 　　“亚男，我想跟你结婚，这次你去跟我爸和我我那个后妈见面，要是他们同意我们结婚，那是大好事，如果他们不同意的话，我就偷出户口本去跟你领证。” 　　赵宣文想好了，只要带着刘亚男去跟赵宏国和周娇娇见过面，接下来的事情就好操作了，实在不成的话他就先去和刘亚男领结婚证，等到把结婚证领了，自己也能跟厂子里申请个宿舍，到时候他就带着刘亚男搬出去住。 　　自己都结婚了，赵宏国就算是再不要脸，总不能继续把持着他的工资，就算赵宏国不肯给自己他亲妈留下来的那些遗产，靠着自己的工资他也能养活得了刘亚男和他自己。 　　这些想法都只在赵宣文的心里面转了几圈，他并没有和刘亚男提及，不过赵宣文却信誓旦旦地和刘亚男保证。 　　“亚男，我知道之前跟你处对象的时候让你受了不少的苦，但是现在我们有机会能在一起了，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刘亚男的脸陡然变得通红，她含羞带怯地看了赵宣文一眼，轻声说道：“我愿意。” 　　赵宣文人挺好的，对自己也很是关心，经常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说话啥的都挺让刘亚男满意的。 　　虽然两人出去赵宣文基本都是花自己的钱，可赵宣文也说了，结婚之后他能把工资拿回来，就全都交给她来把持着。 　　刘亚男很中意他，既然赵宣文都说了要结婚的事情，刘亚男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赵宣文高兴得要命，今天也没让刘亚男请他吃饭，约定好礼拜天过来接她之后，赵宣文便离开了这里。 　　不过现在才到半下午的时候，刘亚男还要继续上班，回想着刚刚赵宣文跟她所说的话，刘亚男红着脸回到了自己的柜台跟前。 　　“刘姐，你脸怎么这么红？出什么事情了？” 　　徐莹莹看到红着脸从外面进来的刘亚男，忍不住开口询问了一句。 　　面对着徐莹莹，刘亚男倒是也没隐瞒，把自己要和赵宣文父母见面，并且他们还决定要结婚的事情告诉了徐莹莹。 　　“刘姐你可不能这么冲动，赵宣文他在我哥他们厂子的名声可不好……” 　　也就是上次和徐厚光他们见面的时候，徐莹莹才知道原来赵宣文也是封工的人，她特意拜托了徐厚光帮忙调查了一下赵宣文，得到的消息可不大好。 　　赵宣文那人在厂子里面的名声简直臭不可闻，简直就是个混混无赖，要不然的话，他一个副厂长的儿子，哪里能等到现在还没结婚？ 　　“刘姐，我不是想要破坏你跟他的关系，实在是因为他这人不是好对象，我让我哥去封工里面打问了一下关于他的事情，他的名声可一点都不好，你要是跟他在一起的话，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然而徐莹莹的这番话却让刘亚男有些不大高兴，她的脸沉了下去，看向徐莹莹的时候，眼中满是不赞同的神情。 　　“盈盈，你可不能这么说话，宣文他对你也不错，每次过来都跟你打招呼，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呢？” 　　在刘亚男看来，赵宣文对待徐莹莹算是不错了，徐莹莹怎么还能这么说他的坏话？ 　　徐莹莹急了，急忙辩解道：“刘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他的名声真得很不好……” 　　自己进了百货商场之后，刘亚男还是很照顾自己的，徐莹莹感念刘亚男对自己的照顾，自然不想她嫁一个差劲儿的男人。 　　刘亚男长得不错，家庭条件也不算是差，为啥非得要嫁给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嫁给一个混混的话，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这一次还没等徐莹莹说完，刘亚男便直接打断了徐莹莹的话，她的脸耷拉了下去，语气也变得不怎么太好，刘亚男强忍着怒气说道：“莹莹，这我就要说你了，自打我跟宣文开始处对象之后，你就对着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之前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现在我都决定要和他结婚，你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反正我很中意赵宣文，而且我也是正正经经跟他处对象的，我对他的了解比你多，你与其听周围那些人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还不如听我的，我跟他处了这么长时间的对象，难道我不了解他吗？还是你觉得别人能比我更了解他？” 　　说着刘亚男便不搭理赵徐莹莹了，徐莹莹见状，心中越发着急了起来，可是刘亚男不理自己，徐莹莹也没别的办法，她一下午的时间就在纠结中度过了。 　　徐莹莹憋了满肚子的不痛快，回到家之后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哥哥徐厚光。 　　“二哥，你说刘姐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都已经跟她说过了，赵宣文那人在厂子里的名声挺不好的，为啥她还一门心思要奔着赵宣文去？” 　　就算赵宣文是赵副厂长的儿子，那又能怎么样？他只是副厂长的儿子，又不是副厂长，要是嫁给了他，以后刘亚男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自家妹妹最是善良了，碰到这事儿肯定会说上两句的，只是处对象的事情旁人说也说不着，有些女人一旦对哪个人上了心，那可就是一门心思奔着人家去的，八头牛都拦不住的，徐莹莹一个外人说两句还能给人拦回来不成？ 　　“行了，这事儿你也别操心了，既然刘亚男一门心思要跟赵宣文在一块，那你就由着她去呗，反正路是自己走的，走好走坏都是她自己的事儿，你管也管不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徐莹莹想着，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她长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徐莹莹没有再试图去劝说刘亚男，而刘亚男因为记着之前徐莹莹说赵宣文坏话的事情，对徐莹莹的态度也不冷不热的，两人虽然在一个柜台里面，但是说话的次数十根手指头数的过来。 　　虽然让徐莹莹不要管刘亚男的事情，不过徐厚光之后在食堂碰见方正业的时候，还是将刘亚男要和赵宣文结婚的事情说了一下。 　　“方哥，你说是不是真像人家说的一样，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像我这样正正经经干活过日子的人找不到好对象，怎么赵宣文那种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的人却能找到人过日子，你说这事儿要跟谁说理去？” 　　此时方正业和徐厚光两人正在食堂打饭，听到徐厚光的话之后，方正业愣了一下，他回头看向徐厚光，略微有些讶异地说道。 　　“你说什么？赵宣文要带刘亚男回家见父母，并且还说了要和刘亚男两个人结婚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前天和赵宣文说话的时候，赵宣文明明白白表明了会和刘亚男分手，结果转过头来竟然要带人家姑娘回家见父母，并且定下结婚的事儿了？ 　　徐厚光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道。 　　“是啊，这事还是我家妹妹跟我说的，莹莹那孩子你也知道，她这人最是善良不过了，之前她就瞧着赵宣文那人不顺眼，一直不想让刘亚男和赵宣文两人处对象，现在他们两个竟然都要进展到结婚这一步了，莹莹自然要提一句，可是为了这事，刘亚男甚至都跟她翻脸了。” 　　听着徐厚光絮絮叨叨说的这番话，方正业突然间就觉得有点恶心。 　　亏得自己还准备去查一查周娇娇，瞧瞧赵宣文跟自己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结果转个脸来，赵宣文竟然都要带着刘亚男回家去了。 　　如果真像是赵宣文所说的那样，周娇娇是个间谍，并且还是之前害了他前几个对象的罪魁祸首，赵宣文得心大到什么样子的地步，能把刘亚男带到周娇娇的面前？这岂不是擎等着人去害她吗？ 　　“谁知道呢，或许赵宣文有什么过人之处吧，处对象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人家就是看对眼了，你能到哪儿说理儿去？” 　　徐厚光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没有再提及这件事情了。 　　方正业之前倒是想要顺着赵宣文说的方向查一查的，但是因为赵宣文突然一手骚操作，方正业也就将这件事情搁在一边儿了。 　　毕竟自打那天过来找了自己一次之后，赵宣文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在方正业的面前。 　　封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事情真像是赵宣文所说的那么紧急，他想要来找自己随时都能来，何至于出现过一次就不再出现了？ 第154章 　　苏清影已经连着快两个礼拜都没有回来了, 方正业去食堂送自己做的吃的时，厨子和方正业说，苏清影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到食堂这边儿来吃了。 　　“方科长, 苏工的工作挺忙的，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瞧见她了。” 　　胖厨子将方正业给他的瓶瓶罐罐都手下, 放进一旁的柜子里面锁了起来，瞧见方正业朝着工作间那边儿张望着，胖厨子笑了笑，说道：“方科长, 你也别看了, 这个点儿苏工她哪里会出来呢？你瞧不见人的。” 　　听到这话之后, 方正业笑了笑, 回答道：“万一凑巧她从里面出来呢？不过她忙我也知道，没关系的。” 　　见方正业如此说，那胖厨子倒是也没什么扎心的,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之后，方正业便转身离开了这个食堂。 　　瞧着方正业离开的背影，那胖厨子摇了摇头说道：“方科长也是辛苦。” 　　旁边打下手的帮厨开口问了一句：“钱哥, 你说方科长图啥呢？娶了个媳妇儿, 结果还跟光棍似的过日子, 回家之后清清冷冷的，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 　　帮厨说着，不由得摇了摇头。 　　虽然苏工人长得漂亮, 又是厂子里的总工程师, 但是娶媳妇儿回家不就是图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么？苏工可倒是好, 一头扎进实验室里, 十天半个月都回不去一趟的, 方正业这么个大小伙子，都结了婚，还得像是他们这些单身汉一样过日子，想想也真是可怜。 　　“不过这方科长的性子也真是好，要是换成是我啊，我早就不干了。” 　　钱大厨听到帮厨的话之后，扭头看了帮厨一眼，嗤笑一声道：“你知道个啥？可别在这儿做梦了，人家苏工是啥样子的人？你觉得苏工能看得上你？真是的，也不嫌寒碜。” 　　帮厨不服气地说道：“我咋啦？我模样又不丑，还是正式工……苏工那样的……算了，钱哥你说得对，苏工那样的我真够不着。” 　　就算是舔着个脸，帮厨也说不出来苏工配不上他的话来，苏工的模样长得出挑，职位又高，厂子里不知道多少男同志喜欢她呢，只是苏工相了半天亲，才相中了一个方正业。 　　“老实说，要是我媳妇儿能像是苏工那样事儿的，别说天天给她送吃的了，天天捧在手上我都乐意。” 　　眼瞅着帮厨改口改得这么快，钱大厨忍俊不禁道：“你也知道能娶到苏工是八辈子烧高香了，方科长能不知道么？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少在这里掰扯。” 　　帮厨嘿嘿一笑，二人倒是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继续说什么了。 　　苏清影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这天忙活完了，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她和助手交代了两句，便换上衣服离开了工作间。 　　两个助手瞧着苏清影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说道：“苏工现在和过去可真不一样，果然成了家的女人和没成家不同。” 　　他们跟着苏工也有挺长一段时间的了，过去有什么项目，苏工是恨不能从项目头到项目尾都住在实验室里面，如非必要，她是不会离开实验室的，这次倒是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隔三差五就要回家一趟。 　　“不过倒是也能理解，毕竟苏工这才刚结婚没多久，方科长人又长得那么好，难免的。”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聊起了苏清影万一要怀孕了该怎么办。 　　“其实不是我觉得女人不行，而是客观现实摆在这里，女人搞后勤啥的还成，搞研究是真没有什么前途，最黄金的几年，要生孩子带孩子，这女人一孕傻三年……” 　　那年轻助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助理给打断了：“秦昊，你可别这么说，主席都说了，女子能顶半边天，苏工的能力毋庸置疑……” 　　秦昊撇了撇嘴巴，小声嘀咕道：“行了，口号是口号，实际情况是实际情况，甭看口号喊得够响亮，可是女人得生孩子奶孩子吧？十月怀胎再加上奶孩子的时间，等孩子撒开手了，这就两年时间过去了，一个人能有几个两年？” 　　“周生，我也承认苏工的能力，但她现在能力强，是因为她没有生孩子，等她生孩子了之后，你再瞧瞧，她肯定不会像是现在这样的。” 　　周生听到秦昊所说的话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看了秦昊一眼，想说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苏工的能力可是被许多男工程师强，生个孩子就要落下去吗？他可不这么觉得。 　　方正业刚刚睡下没多久，院门就被人给敲响了，他起身过去开门，瞧见满身疲倦的苏清影，方正业急忙将她让了进来。 　　“清影，最近这段日子是不是很忙？我瞧你脸色都比上一次难看多了。” 　　算起来，距离上次二人见面过去大概也就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可是苏清影整个人的状态却比上一次差了许多，她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显得宽松了不少。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苏清影笑了笑，开口说道。 　　“还好吧，做实验的事情你不知道，有时候忙些有时候清闲些，这都挺正常的，我有些饿了，你能不能先给我做些吃的？” 　　说着苏清影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然后抬眸看向方正业，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清楚地印出了方正业的模样，瞧见她这样子，方正业心疼地抱住了苏清影，轻声问道：“你想吃什么？” 　　“红糖发面饼吧，多放点红糖和芝麻，你烙的饼可比厨房里的大厨子做得更好吃，我想吃你的手艺了。” 　　方正业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他让苏清影先去浴室洗漱一番，自己则进了厨房忙活了起来。 　　现在已经进了夏天，发面的速度很快，等到苏清影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方正业已经将面发好了，此时正利落地将面皮擀，开撒上揉了面粉的红糖和芝麻。 　　苏清影倒是没回房间休息，而是搬了小板凳坐在厨房里看着方正业在那边忙活。 　　方正业一边揉着面，一边询问苏清影她的实验进度是否正常，能不能像是她预计的那样提前完工。 　　“根据我的预计应该可以的，不过我们需要的一些零件需要从其他的厂子进来，我们厂子的生产的零件韧性不太够，听说南方那边儿的厂子有韧性够的，我已经和那边儿的厂子联络过了，估计再有一段时间就能送过来了。” 　　苏清影的很多研究是要保密的，所以她并没有详细地和方正业说，只是简单地聊了一下后，她便岔开了话题，询问起苏红玉和方正堂结婚的事情。 　　上一次苏清影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苏红玉要结婚的事情，原本她还想着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去参加苏红玉的婚礼，结果不巧的是，正好项目出现了一些小问题，苏清影忙着解决问题，就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算算时间，苏红玉应该已经嫁给方正堂有十来天了，也不知道她日子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借着亲戚的名头再跑到他们家来。 　　苏清影现在可是记得之前方正业跟自己说过的话，苏红玉对自己不安好心，她还真怕苏红玉会借着亲戚的身份跑到他们家来作什么幺蛾子。 　　见苏清影已经不再像是从前一样对苏红玉全身心地信任，现在甚至还知道怀疑一下对方，问问她有没有过来作妖，方正业深感欣慰，笑着说道：“你放心吧，现在苏红玉也算是我的堂嫂，明知道你不在家，她一个做嫂子的哪里能到我这个小叔子的家里来？没这个道理。” 　　知道此时的苏清影应该还不知道苏红玉中毒的事情，方正业就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苏清影。 　　“说起来苏红玉也是倒霉，结婚当天她就中了毒……” 　　苏清影：“……” 　　大喜的日子她竟然中毒了，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方正业又说苏红玉在第三天出院之后就和方正堂回娘家办回门宴，然而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为了省钱，低价买了病猪肉，好好的一顿宴席，大家伙吃得是上吐下泻，就连苏红玉和方正堂这对新人也没能幸免，直接被送去了医院里。 　　“清影，你那二叔和二婶倒挺有意思的，要么就不办喜宴，既然半了，那自然就要半好，结果他们既想要面子，又不肯多花钱，结果最后却闹成了这个模样。” 　　偏偏为了多收点礼钱，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邀请来参加回门宴的客人可不少，结果大家伙因为吃了病猪肉上吐下泻，一群人乌泱泱地全都进了医院，他们两个收的礼钱倒是还不够陪这些人的医药费的。 　　苏清影：“……” 　　她实在想象不到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在这种事情上都会想着要省钱，这下可好，钱没什么，他们倒是贴进去不少。 　　苏清影满脸狐疑地看了方正业一眼，出声问道：“这事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不成那天你也去参加他们的回门宴了？” 　　方正业摇了摇头，将一面抹了油的饼子放进饼铛里煎着，伴随着滋滋啦啦的声响，他接着说道：“我没去，不过你知道的，清泉就是我的耳报神，是他特意过来把这事告诉我的。” 　　他没说的是，那天还不是礼拜天，苏清泉下了课之后，骑着自行车特意跑到封工，就为了将这件事情告诉方正业。 　　“活该，让他们两口子假聪明，这下子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苏清泉还说了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买病猪肉的事情，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人知道，他们夫妻二人还劝说过那两个人，让他们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省钱，毕竟猪肉是要让客人进嘴的，要是真把人吃出来个好歹可就糟了。 　　“你不知道我二叔二婶两个有多过分，我爸妈不让他们两个用病猪肉，他们俩人就理直气壮找我爸妈要钱，说他们的钱只能买得起这样的猪肉，要是我爸妈看不惯的话，就拿钱给他们买。” 　　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人自然不会同意这样荒谬的要求，结果那两口子见讹不到苏天恩和柳絮果，一气之下不许他们来参加苏红玉的回门宴。 　　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苏清泉面上便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他嘿嘿笑着道：“我瞧着他们就是活该，也亏得我爸妈没去，要不然那天进医院的就要加上他们两个了。” 　　苏清泉没说的是，以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人不要脸的程度，说不定住院的时候还会让自己的爸妈给他们掏医药费，这么算起来他们也算是逃过了一劫。 　　“事情就是这样的。” 　　方正业将炕好的红糖饼从饼铛里面取了出来，他将其放在案板上，用刀切成了刚好入嘴的大小之后，将其整整齐齐放在盘子上，端到了苏清影的面前。 　　“吃吧，小心烫。” 　　苏清影接过盘子，一边小口小口吃着，一边问道。 　　“你大伯和婶娘这边就没什么话说吗？” 　　方正业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最近这段时间我工作挺忙的，也没来得及到他们那边去，自然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想来他们的心里面应该也不会痛快的。” 　　结婚原本应该是件大喜事儿，结果在婆家这边办婚宴的时候出了下毒的事情，回娘家那边又出了集体食物中毒的事儿，好好的婚宴却弄成了这种晦气样，以方贤德和许文静他们的小心眼，估计会将这事儿记在心上，至于会不会怪罪苏红玉，那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苏红玉在方贤德家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的，这一点毋庸置疑，现在虽然不讲究什么封建迷信了，但是某些事情上还是有忌讳的，尤其是这种婚丧嫁娶的大事儿，更是有许多的忌讳，苏红玉一连犯了两个忌讳，尤其第二次还拖累的方正堂也进了医院，还是因为苏红玉的家人自己犯蠢带累得，以方贤德他们那两口子的性格，不怪罪她是不可能的。 　　恐怕也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苏红玉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没想起来跑到他们家这里找什么幺蛾子。 　　苏清影喀嚓喀嚓吃着红糖发面饼，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那她也真够倒霉的，别的不说，这次的事情怎么也怪不到她的身上去吧？” 　　苏红玉之前中了毒，身体还没恢复好，后来又因为食物中毒进了医院，好好的婚事倒是给她折腾得像是渡劫似的，论倒霉应该苏红玉更倒霉些，要是有所选择的话，谁愿意遭遇这些糟心事儿？ 　　“确实不怪她，但是我们也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你说是不是？” 　　苏清影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提苏红玉的事情了，她刚刚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只是找了个话题和方正业闲聊，继续探究下去并没什么意义。 　　“明天实验室那边没什么事情，正好又是礼拜天，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跟我回家去一趟吧。” 　　几张红糖饼下了肚之后，苏清影总算感觉身体恢复了些活力，她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想起来回去了？” 　　方正业问道。 　　苏清影回答道：“也没什么，就是明天是我妈妈的生日，我正好有时间，就回去给她过个生日，如果你没时间的话，那就算了，我一个人回去也成……” 　　方正业：“……妈妈生日也叫小事儿吗？” 　　苏清影并不明白方正业的意思，毕竟在她看来，明天是柳絮果的生日，这和方正业并没什么关系，他能跟自己一起回去的话正好，若是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的。 　　眼见着苏清影一脸茫然的模样，方正业吐出了一口浊气，倒是也没有在这些事情上和她计较。 　　“我有时间，不过妈过生日你没提前和我说，我也没来得及准备，等明天我们进城的时候就去百货大楼买些东西送给她，你觉得如何？” 　　这安排没什么问题，苏清影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以。” 　　吃饱喝足之后，苏清影感觉到一阵阵的倦意涌上心头，她打了个哈欠，强打着精神陪着方正业一起收拾完，两人相拥着回了房间休息。 　　第二天方正业去运输部那边借了辆越野车过来，巧合的是他过去的时候碰见了赵宣文，还没等方正业和他打招呼，赵宣文便下意识地避开了方正业，瞧着他那样子，似乎并不想与他对上，方正业见状，倒是也没多说些什么，开着车子就回去了，然后接着苏清影一起离开了封工。 　　另一头的赵宣文想到自己刚刚下意识躲开的动作，心里觉得有些不安，原本想回去和方正业解释一番的，不过等他出来的时候，却没有瞧见方正业在什么地方。 　　赵宣文看着方正业离去的方向，心里面莫名地有些发堵。 　　上个礼拜天，赵宣文将刘亚男带回了家中，刘亚男模样长得不错，工作又好，性格也开朗大方，家庭条件不好不赖，让赵宏国挑不出一丁点儿的错处来，看得出来，赵宏国对刘亚男很是满意。 　　周娇娇这人的表面工作向来做得不错，对刘亚男也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这让刘亚男产生了错觉，在赵宣文送她回去的时候，刘亚男甚至还和赵宣文说，单看表象的话，真看不出来周娇娇是那种会苛待赵宣文的人。 　　“你那个继母看着人挺好的，说话温温柔柔的，对我也很是客气，还特意给我拿了饮料喝……” 第155章 　　赵宣文闻言, 脸色顿时变了：“她那个人就是面甜心苦的，最是狡诈不过，你不要被她给骗了, 不过是一杯汽水而已，你就被她给收买了？你这么这么没囊气？” 　　情急之下, 赵宣文脱口而出道，说出来的话语气极不客气。 　　要知道赵宣文和周娇娇两个人极不对付，哪怕这次他答应带着刘亚男回来，也不代表赵宣文就承认了周娇娇的身份, 见刘亚男似乎被周娇娇的糖衣炮弹收买了, 赵宣文急忙开口说起了周娇娇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 努力证明周娇娇不是个好人。 　　眼见着赵宣文急得一副急赤白脸的模样, 刘亚男笑着说道。 　　“哎呀，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就是感慨一下，你继母那人确实挺厉害的，你这样的急脾气斗不过她也是正常的, 难怪之前你被她压得翻不了身。” 　　以刘亚男个人观感来说, 她今天是头一次到赵宣文家里来的, 在此之前之前她从未见过周娇娇，如果不是因为之前赵宣文跟自己说过周娇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对他做过什么样的事情, 刘亚男就算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周娇娇会是赵宣文口中那个满心算计的女人。 　　就比如她吃饭的时候, 满桌做的饭菜都是自己比较喜欢的, 当自己在某道菜上多夹了两筷子的时候, 赵宣文或许还没发现她喜欢吃, 周娇娇就已经注意到了，而她也会特意将那盘她菜放到自己的跟前，而当杯子里的饮料没有的时候，周娇娇也会给她倒满了，绝对不会让她的杯子空了。 　　在这些细枝末节的方面，周娇娇做得十分妥当，让刘亚男体会到了一种被人额外关心照顾的感觉。 　　而且周娇娇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态度十分和蔼，始终是一副细声细气的模样，并不会说什么让自己不高兴的话，与周娇娇说话甚至感觉要比和自己母亲说话都要舒坦几分。 　　单论周娇娇自己在自己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模样，确实是将她自己的温婉形象树立的起来了，让人下意识地觉得她就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 　　“行了行了，我也没说周娇娇就是个好人，他越是这样，就越代表你之前说的话没有错，她这人心计手段很深，以后嫁过来的话我会当心的。” 　　刘玉亚男脱口而出道，然而听到刘亚男所说的话之后，赵宣文的心情好了起来，他抬手抓住了刘亚男的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刘亚男。 　　“你答应嫁给我了吗？” 　　刘亚男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她的眼神左右飘忽，不敢和赵宣文的对上，然而赵宣文抓着她的手却不肯松开，一个劲地要让刘亚男回答她自己的问题。 　　“我都跟你回家见父母了，你说呢？” 　　到最后刘亚男被赵宣文缠得实在没办法，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赵宣文闻言心情大好，若不是因为现在是在外头，他怕是要将刘亚男抱起来转圈圈了。 　　看到赵宣文这个模样，刘亚男的心里面就跟吃了蜜一样甜，她知道这是赵宣文看重自己的表现。 　　而且不管周娇娇那个继母心里面是如何想的，至少表面上对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还是喜欢的，如果以后她嫁过来的话，日子应该不会难过到什么地方。 　　“我都来见你的父母了，那等有空你是不是也该到我家去一趟了？” 　　赵宣文明白了刘亚男的未尽之语，他的面色一红，难得有些害羞了起来。 　　“那你定好时间，我等你的消息。” 　　刘亚男并不觉得自己父母会不答应这门婚事，毕竟赵宣文的家庭条件不错，他的长相也挺出众的，而且也有正经的工作，自己父母挺疼她这个闺女的，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天赵宣文一路将刘亚男送回了家，他脸上的笑容始终都没有落下来过，而刘亚男的心情也极好，想到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她脸上的笑容透着浓浓的幸福之意。 　　自打那天见过面之后，不管是赵宏国还是周娇娇，他们两人对刘亚男的评价都很高，赵宏国甚至提出了要与刘亚男的父母见个面，把他们两人的婚事给定下来。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结婚了，亚男是个好姑娘，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把婚事儿给办了。” 　　赵宣文心里面还是挺高兴的，原本是打算尽快和刘亚男的父母见面的，只是不巧的是很快就有了出车的任务，这一趟得出去跑几天才能回来，于是便和刘亚男约定好了，等他这次回来就去和刘亚男的父母见个面。 　　昨儿赵宣文才刚刚出车回来，没成想自己今天竟然会在运输部见到方正业。 　　明明之前自己在方正业的跟前说了要和刘亚男生活的事情，结果转过脸他现在甚至都要和刘亚男结婚了，面对方正业的时候赵宣文总归是有些不只在，所以刚刚瞧见方正业到运输部来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专门来找自己的，赵宣文一时间不知道该和刘亚方正业说些什么，便下意识地躲开了。 　　“宣文，刚刚方科长过来，你怎么不去跟他聊两句？” 　　说这话的人是魏望舒，上一回他的大舅哥给人酒席上下毒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而且赵多钱已经被警察局的人抓走了，到现在都没能放回来，这事儿在封工闹得挺大的，连带着魏望舒的名声都受到了影响。 　　原本魏望舒在这运输部里还是有几个朋友的，可是这件事情一出来，他在运输部就成了孤家寡人的存在，谁都不乐意跟他说话，魏望舒终于体会到了先前赵宣文是什么样的感受，同是天涯沦落人，他面对着赵宣文的时候，态度不免就发生了变化。 　　听到魏望舒的话之后，赵宣文的面上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他挠了挠头，讷讷地开口说道。 　　“其实我和方科长也不怎么熟悉，而且方科长过来也没说是来找我的，我贸贸然上去打招呼不好。” 　　魏望舒现在的名声也不好，跟他来往对赵宣文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之前赵宣文的名声就是臭不可闻，再多点儿烂名声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再说了，在运输部难得有个愿意跟他一起出车的，赵宣文哪里能不抓住这个唯一的朋友？ 　　不过他们两个人显然没什么可聊的，不尴不尬地聊了两句之后，气氛陡然间变得沉闷了下来。 　　这么不尴不尬地待了一会儿后，赵宣文说自己有事儿，跑去请了个假，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运输部。 　　说起来也是奇怪，昨个是礼拜六，按理说刘亚男应该是在上班的，但是赵宣文回来之后马不停蹄地去了百货大楼，却没看到刘亚男，问徐莹莹刘亚男怎么不在，徐莹莹只说刘亚男请了假，有好些天没过来了。 　　赵宣文只知道刘亚男的宿舍在哪儿，她家在哪里却并不知道，他去了刘亚男的宿舍，却发现刘亚男并不在宿舍里。 　　不在宿舍，又不知道她家在哪里，赵宣文找另外的同事打问过刘亚男的家在什么地方，今天准备去她家一趟，看看刘亚男是怎么回事儿。 　　方正业和苏清影二人去了百货大楼，他们在副食品的柜台前买了不少饼干，麦乳精，奶粉之类的东西，问明白柳絮果今年过的是四十四岁生日，方正业提出来要给柳絮果买扯二尺布。 　　“四十四，一尺布，这布肯定是要买的。” 　　“四十四，一尺布？我怎么没听过这种说法？” 　　苏清影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方正业笑了笑，摸了摸苏清影的头发，耐心地给她解释道。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咱们这边儿是有这种风俗的，四十四，一尺布，五十五，一斗米，六十六，一刀肉，到了这种双数的生日，每一次买的都不一样。” 　　苏清影对这些风俗习惯倒是并不知道，不过方正业既然说有这样的规矩，那便照着买就是了，好在方正业出来的时候已经将票据什么的都带得很齐全，二人拿着布票便去了卖布的柜台。 　　徐莹莹瞧见方正业和苏清影一起过来了，她便笑着招呼着两人，问他们想要什么颜色的布，又将最近新到的布匹拿出来放在了台子上供两个人选择。 　　苏清影低头看着台子上放的那些布匹，看哪个都觉得漂亮，不过今天买布的人不是她，苏清影便依照着柳絮果的喜好开始挑选了起来。 　　方正业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发现卖布的柜台只有徐莹莹一个人在，他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莹莹，你的那个同事呢？她怎么没来？” 　　听到方正业提及有刘亚男，徐莹莹叹了一口气说道：“刘姐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礼拜二的时候就请假了，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过来。” 　　停顿了一下之后，徐莹莹又说道：“不过昨天那个赵宣文来了，说是要找刘姐，我跟他说了刘姐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他好像也不知道这事儿。” 　　徐莹莹还记得上个礼拜六的时候刘亚男是跟着赵宣文回家吃饭了，结果回头就请假不来上班了，虽然徐莹莹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带着有色眼光瞧赵宣文，但她还是觉得，刘亚男不来上班和赵宣文应该有些关系的。 　　“方哥，你也是在封工上班的，之前的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呀？” 　　徐莹莹的面上露出了浓浓的担忧之色，她四下看了看，突然凑近了方正业一些，低声开口问了一句。 　　虽然嘴上说着不管刘亚男的事情了，但是自打自己来百货商场上班之后，刘亚男对徐莹莹照顾颇多，之前自己遇到一些找事儿的客人时，也是刘亚男帮她出头的，自己现在明明知道赵宣文有问题，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顾呢？ 　　她又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不少关于赵宣文的事情，结果就听说了赵宣文之前谈过不少几个对象，但是后来那些对象的下场都不太好，不是死了就是疯了，而且她还听人说赵宣文似乎干过一些耍流氓的事情，全靠着他家里的势力才将那些事儿给压下来的，否则的话就凭他干的那些事儿，足够将赵宣文给枪毙十来回了。 　　徐莹莹想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刘亚男，但是礼拜一的时候她正好有事儿请假没来，到了礼拜二的时候她过来上班，结果就听代班的同事说，刘亚男请了假没来。 　　原本徐莹莹以为刘亚男请几天假就可以来上班了，结果没想到一直到今天刘亚男都没有来。 　　“按理说这样的事情不该发生的，我们这工作的性质摆在这里，你要是请个一天假还成，请假的时间长了肯定是要扣工资的，刘姐都请了快一个礼拜的假了，扣的工资可不少，以她的性格不该这么做的。” 　　偏偏徐莹莹还不知道刘亚男家在哪里，找跟刘亚男相熟的同事倒是能打问到她家在哪儿，可徐莹莹也不好贸贸然找上门去，就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方科长，你说刘姐她会不会……” 　　接下来的话徐莹莹没说，但是眉宇间露出来的愁色却将她的担忧全都表露无遗。 　　方正业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何，倒是也不好随便安慰徐莹莹，他想了想说道：“等回头我回封工的时候问一问赵宣文，看看他知不知道刘亚男的事情。” 　　徐莹莹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买好布上车的时候，苏清影顺口问了一句刘亚男是怎么回事儿，方正业简单解释了一下。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 第156章 　　“照你说的这样, 那赵宣文这个人的人品也太差劲了吧，明明知道自己的继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却还要拉着人家一个无辜的姑娘牵涉其中, 他这事儿做得也太不地道了，他就不怕人家姑娘被他那个继母给祸害了吗？” 　　苏清影认真地说道, 因为这事儿，苏清影觉得赵宣文这个人行事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换了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知晓了自己继母会对他谈得那些对象下手的前提下, 就算没办法确认, 只是有这个怀疑, 也不会上赶着去跟人谈恋爱, 毕竟那可是一条条的人命，哪里是开玩笑的？可是他可倒好，明明心里面怀疑, 但办起事儿来的时候就像是没这回事儿似的，这种做法简直不知道让人该说什么是好。 　　“而且你不是说他之前都找你来查他的继母了吗？还信誓旦旦地跟你说他继母绝对有问题，你也提醒过他这件事儿, 怎么这人自己还能去和刘亚男搅和在一起？他这是爱人家还是恨人家呀？这是恨不得将人拉下水是吗？” 　　苏清影的眉头皱了起来, 显然很不喜欢赵宣文的行事儿, 说话的时候语气变也不太好。 　　方正业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知道这事儿之后，我就已经和他说过了, 不过他显然没听我的话, 不过赵宣文会有这种做法我大概也知道是为什么, 左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 认为这一次他能护得住刘亚男, 觉得自己可以让她不被自己的继母给害了去。” 　　除此之外，方正业还觉得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他母亲留下来的那大笔遗产在前面吊着，赵宣文想要那笔遗产就只能先结婚，而他之前谈的那些对象都没有走到见家长这一步就黄了，这一次好不容易能带着对方见家长了，正好他对刘亚男的感情也不错，所以才会有这样一出。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有侥幸心理，赌的就是对方不会下手，甚至侥幸地认为这样做可能并不会出问题，才会任由着事态发展的。 　　“那你觉得刘亚男会出事情吗？” 　　苏清影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虽然她并不认识刘亚男，与对方也没什么来往，但那到底是个无辜的姑娘，若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原因受害的话，苏清影心里面也有些不落忍。 　　“我不清楚，毕竟我之前和周娇娇也没接触过，对于她所有的了解全部都来自于赵宣文的描述，但是她那个人我也并不认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我自然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就去调查周娇娇的。” 　　那天赵宣文来找方正业的时候希望方正业可以调查一下周娇娇，他认为周娇娇是个间谍，但是赵宣文所提供的所有证据全部都是由他自己嘴所描述的，并没有真正的证据可以表明周娇娇的身份。 　　而赵宣文也跟方正业说过，他回去会找到证据交给方正业的，结果转头方正业就听到人说赵宣文要带刘亚男回家，两人的婚事儿也提上了日程。 　　在那之后，赵宣文再也没有找过方正业，仿佛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似的。 　　但凡换了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知道这样的后续发展之后都不会再去调查周娇娇了，毕竟如果事情真相如同赵宣文所说的那么恶劣，他还能把自己喜欢的人带入到危险之中吗？ 　　“之前赵宣文确实来找过我，但是随后他就带着刘亚男去见家人了，我还以为之前那是他随便说说的。” 　　要是因为一个人随随便便说两句话自己就去调查另外一个人了，那他成什么了？他是保卫科科长，又不是那种滥用职权的人。 　　不过如果刘亚男真因为方正业的疏忽而出什么事情的话，他心里总归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眼见着方正业的情绪似乎低落了下去，苏清影伸出手来，握住了方正业的手，轻声安慰道。 　　“好了好了，这件事情也不怪你，或许这件事情并没有咱们想的那么严重，也许刘亚男家里面是有什么事情也说不定，别多想了。” 　　苏清影并不太会安慰人，不过她还是尽自己所能地用这种笨拙的语言安慰着方正业，让他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有什么压力。 　　看到苏清影的模样，方正业笑了笑，他轻轻拍了拍苏清影的手，开口说道。 　　“我知道，不过回头我还是继续关注一下后续吧，看看刘亚男那边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既然知道了这事儿，我总归是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 　　苏清影点了点头，两人便没有再说什么，驱车前往苏清影的家。 　　“大哥，我不管，这次的事情你也有责任，要不是因为那天你没拦着我的话，我怎么会用那种病猪肉？” 　　苏红玉回门宴那次因为贪便宜，苏天赐买了病猪肉回来，结果几盘病猪肉下去，直接将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们全都送进了医院里，为了这事儿，他不止将收来的礼钱全都赔了回去，还搭上了不少的医药费。 　　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悔得肠子都青了，二人本就是贪财之人，现在一下子丢了这么多的钱，他们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他们进医院花钱治病了不说，后续回家因为整个人都病殃殃的，只能请假在家修养，连班儿都没能去上。 　　两人请假一个礼拜，这个月的工资自然就没了，二人前前后后赔了这么多钱，又哪里能甘心？他们夫妻俩一合计，便找到了苏天恩这里来。 　　这两人的逻辑也是一流，他们都认为那一次既然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发现了他们买了病猪肉，那么他们两人就应该不计一切代价拦着他们使用病猪肉，如果那会儿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人将他们两个人拦下来的话，也就没有后续这些事情了。 　　“大哥，我也不说别的，红玉是你们的亲侄女，且不说别的，给她办回门宴无论从哪儿说你们两个人也该出些钱的，之前我们不让你们出钱，那是我们大气敞亮，但既然现在事情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也亏了不少钱，你们总是要给些钱填补一下我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看着理直气壮找自己要钱的苏天赐，苏天恩怒极反笑，提高了声音说道。 　　“苏天赐，你也甭在这里跟我耍无赖，当初我发现猪肉有问题的时候有没有叫你将猪肉扔了？你怎么说的？” 　　苏天恩虽然偶尔也会贴补一下这个兄弟，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冤大头，那回苏天赐将病猪肉拿回家的时候，苏天恩正巧去过一趟，他发现厨房里放着的猪肉味道有些不太对，他就跟苏天赐提过让他不要用这猪肉。 　　苏天赐却振振有词地说道：“大哥你现在当了厂长，身体就变得娇贵起来看？你不记得咱们小时候一年到头也吃不上肉，河里飘的死猪肉拉回家都能解解馋，那会儿吃了河里飘来的死猪肉都没问题，这样的猪肉又能有什么问题？大不了用酱油和盐多腌一下也就成了。” 　　对于苏天恩所说的话苏天赐嗤之以鼻，毕竟在他看来，小时候他们能吃那种病死泡水的猪，现在这种猪肉吃起来也没有任何问题。 　　“哥，你现在是厂长，身份地位跟我们不同了，你有肉票还有特供的粮票之类的，我们跟你能一样吗？这猪肉买回来都费了我们多大的劲儿，要是你看不过眼，那你给我们猪肉票，或者用关系从肉联厂那边给我们弄来几十斤猪肉，这样不就成了？要是你不干的话就别在这里指手画脚。” 　　得苏天恩没成想自己好心一番劝说，却让苏天赐这么一番夹枪带棒地损了回来，他索性也就没管这个弟弟，任由着他去折腾那些死猪肉。 　　那会儿苏天赐偏偏来了气儿，夹枪带棒损了苏天恩一顿不说，甚至还直接让苏天恩回去，不允许他参加苏红玉的回门宴。 　　苏天恩被他气得不轻，果真带着柳絮果他们待在家里，没来参加他们的回门宴，也亏得他们没来，要不然的话怕是一家子也得进医院走一遭。 　　知道自家弟弟因为吃病猪肉而上吐下泻了进了医院，苏天恩不计前嫌地到医院去瞧了瞧。 　　在医院的时候，苏天赐就想着要让苏天恩付钱了，苏天恩原本有些心软，想要先将钱给垫付了，但是却被柳絮果给拦住了。 　　“天恩，我不是不许你贴补你弟弟，但是这次的事情可不一样，这次咱们给出去的钱可不少，你要是全都填了，你认为你弟弟那人会将钱还给你吗？” 　　在医院躺着的苏天赐病殃殃的，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极为可怜，苏天恩瞧着他那幅样子，心里面自然是不忍心的，然而柳絮果的话却提醒了苏天恩。 　　苏天赐这人并不像是个有良心的，要是苏天恩就这么将钱给他补上了，说不定他还会在那里认为都是他自己有本事哄住了苏天恩，他估计还会认为是苏天恩自己要给钱的，跟他自己没关系，他自然也就不会还钱了。 　　“不管做什么都要有个度，现在你们是两家人了，而且他也那么大年纪了，这么多年来他们家里面总归是能攒下些钱的，一家三个工人，日子能差到哪儿？跟他们相比较起来，咱们家的日子可好不到那儿去。” 　　苏天恩他们家的日子虽然比苏天赐稍微好过了一些，但是当初苏清影到苏国留学，两口子可是给她带了不少的钱过去，加上他们的二儿子苏清河去了北大荒，那边的条件艰苦，他们两口子隔三差五的就要给苏清河寄钱寄东西，好让自己的儿子能过得舒服一些。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的钱基本也都填了进去，根本没存什么钱。 　　后来苏清影回国虽然不需要给她钱了，可是接着他们就开始给苏清影置办嫁妆，另外两个儿子以后都要结婚，这方方面面都是需要钱的，柳絮果精打细算过日子，哪里能让苏天恩这么败？ 　　要是苏天赐是个知道感恩的，这钱给也就给了，因为人家回头肯定会将钱给填上的，不会让他们吃亏，但偏偏苏天赐不是个好东西，另外再加上李铁兰一个，他们两口子完全是占便宜不够的人，这钱给出去就是打水漂。 　　好在苏天恩还是个知道劝的，听到柳絮果所说的话之后，原本发热的脑袋冷静了下来，也就没给钱，只是偶尔得空了去看看住院的两口子。 　　为了这事儿，苏天赐在医院的时候装可怜装委屈，和苏天恩哭诉了好长时间，但是苏天恩却一直坚持着没给掏钱，最后没办法，还是苏天赐他们自家把钱给了的。 　　原以为这件事情随着他们两口子出院便终结了，却没想到苏天赐这个混不吝的回到家之后算计了一番，发现他们这次赔得钱太多了，这一笔签赔出去，都快要让他们家伤筋动骨了，他在李铁兰的撺掇下，加上自己也不甘心，这才巴巴地找上门来，想让苏天恩给钱。 　　“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苏字，而且咱爹去世的时候也交代过你，要让你好好照顾我，你是不是把咱爹说的话给忘记了？再说了，当初要不是因为咱爹只让你上了学，而把我留在家里面，你也当不上这厂长。” 　　这次为了能从苏天恩手里面要到钱，苏天赐也不管别的，甚至都翻起旧账，说起他们两个人小时候的事情来了。 　　根据苏天赐的说法，原本他们两个人都能上学的，因为家里穷，钱全都紧着苏天恩去上学了，他自己根本捞不到去上学，要不是因为他上了学，苏天恩也做不了这副厂长。 　　“大哥，爹都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亏待了我，所以在他老人家去世之前曾经万般交代过你，要让你好好对待我，不能亏待了我，你现在又是怎么做的？我都没叫你怎么着帮我们家，就是叫你把这次的钱补给我一点，你都不乐意，你说说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今天来要钱李铁兰意外地没有跟着一起过来，只有苏天赐一个人跑到苏天恩的家里来了，柳絮果见状也没插手这兄弟两人的事情，自己在房间里面呆着，不过听到了苏天赐掰扯起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柳絮果立马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自家男人什么都好，但是有些时候还会不由自主心软下来，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心疼起自己的兄弟来。 　　别的不说，苏天赐若是个值得心疼的，她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苏家父母去世之后，苏家就只剩下这兄弟两个人了，他们相互帮衬着倒也没什么，搁在哪家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可关键问题是苏天赐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管你对他有多好，他始终是记不住你的恩情，反而认为你应该对他更好，将所有的东西都给他才行。 　　说句不好听的，你喂条狗，狗还知道朝着你摇尾巴呢，可就算你将全身的血全都扒干净了喂给他，苏天赐恐怕还觉得你给得少了。 　　也不知道自家男人听到这话之后会不会有所触动，因而改变对苏天赐的想法。 　　外面陷入了沉默之中，就在柳絮果的心提溜起来的时候，却听到苏天恩浑厚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苏天赐，你甭拿着咱爹来压我，这么多年我怎么对你的，我比你有数，而且你说当年是因为家里把钱都拿来给我上学了，才让你的日子过得辛苦，这一点我可不认。当年爹咬着牙供咱们两个人上学，他还说了只要咱们能学得进去，就会一直供下去，是你自己受不了苦，早上起不来才不愿意到学堂去的，你还说宁愿在乡下放牛也不去上学，这话可全都是你说的，我记得真真的，怎么到现在就成了是你把上学机会让给我了？” 　　要说苏天恩和苏天赐两个人的家境倒也没算多差，那会儿他们家里有田，家里也算是小有积蓄，他们的父亲还是很重视两个人的学习，两人小时候就将他们送到了学堂去上学，后来搬到了城里之后，他们父亲做了个小买卖，又继续让他们读书。 　　苏天恩自己知道努力，一直认认真真上学，他努力读书，不管多辛苦也会到学堂去，而苏天赐是个不爱学习的，不管父亲怎么说，他都不去上学，还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没必要到学校浪费时间。 　　“那会儿为了赶你去上学，爹把棍子都打折了几根，是你梗着脖子不愿意去的，有没有这事儿？你要说没有，那我们就要好好掰扯掰扯了。” 　　“还有，爹是让我照顾着你一些，但是你怎么进到纺织厂工作的你是不是忘记了？还有李铁兰的工作，当时我也伸手帮忙了，就连苏红玉的工作当时也是我去帮忙说的，你敢说没有这么一回事儿？” 　　要说苏天恩没帮苏天赐吗？那绝对不能，否则的话，以苏天赐和李铁兰他们两人的性格，又怎么能到纺织厂去工作？ 　　就连苏红玉的工作也是当时苏天恩去帮忙找的人，可以说他们一家三口的工作全都因为苏天恩才成了，否则的话他们一家人就只能在乡下地方种地，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 　　“爹叮嘱过我让我照顾你，这么多年我自认为对你的照顾也已经足够了，咱们做事各凭良心，我觉得我无愧于自己的良心，你要是觉得我没做好，那我也没什么办法，要不然就把咱们家的事情拿出去说一说，你瞧瞧人家是说我不顾兄弟情谊，还是说你是个没良心的。” 　　苏天恩在面对苏天赐的时候向来软盒，很少会有训斥他的时候，就算是生气也是温声和气地说话，还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摆出过这么一副硬派的模样，这让苏天赐觉得极不舒服，他的眉头皱起来，脸色瞬间耷拉了下去。 　　“我不管，反正今天这事你肯定有责任，如果爹活着的话肯定会让你帮我把钱给的，大的帮小的，富的帮穷的，本来就是兄弟之间正常的来往，你偏偏不这样，那肯定就是你的问题。” 　　此时的苏天赐就干脆耍起无赖来，反正他认准了，今儿他一定要从苏天恩的手里面弄出点钱来，就算没办法让他全部赔钱，也得让他吐出一大半来。 　　看着开始在哪里耍无赖的苏天赐，苏天恩怒极反笑，他指着苏天赐的鼻子说道。 　　“苏天赐，怎么着？你现在是开始在这里跟我耍无赖了吗？” 　　为了能要着钱，苏天赐也不管那些，他的头昂着，一副你能拿我怎么着的模样。 　　“大哥，你话这么说可就难听了，我哪里是耍无赖？不过是想让你帮帮兄弟我罢了，要是你能帮我的话，我哪里会像现在一样在这里等着？” 　　苏天赐还放话下来了，如果苏天恩不帮他的话，那他肯定不会再走了，以后他就一直在这里住着，等到苏天恩什么时候把自己的事情解决了，他什么时候再离开。 　　柳絮果：“……” 　　过去的时候苏天赐好歹还要点脸面，这一次是干脆直接豁出去脸面不要了，就这么开始在他们家里耍起了五花鬼来，瞧他这样子，柳絮果现在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恐怕这一次他们家赔的钱确实不少，要不然的话苏天赐也不至于现在跑到他们跟前耍无赖。 　　不过即便觉得他们挺可怜的，柳絮果也没有出去劝说苏天恩给钱，毕竟就算可怜，这事也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要不是当初他们不听话，哪里有后续的这些事情？ 　　苏天恩说了要让对方离开，但是苏天赐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停，还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瞧见他这样子，苏天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咱爹当初就是这么教你的？你的脸呢？现在为了这么点钱连脸你都不要了吗？” 　　苏天赐振振有词地说道：“大哥，对你来说是那么一点钱，但对我来说那可就是全部的家当了，既然哥哥你自己都说了只有那么一点钱，那你干脆给我不就行了？也省得我在你面前碍眼，只要你把钱给我，我现在立马麻溜就走，保证不留在你面前碍你的眼，你觉得怎么样？” 　　看到他这样子，苏天恩可是气得不清，还想跟他白扯些什么，叩叩叩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苏天恩懒得管坐在那里□□不啷当的苏天赐，起身过去开门。 　　院门打开之后，看到外面站着的女儿女婿，苏天恩顿时愣住了，尤其发现女儿女婿他们还拎着不少的东西的时候，苏天恩更是惊讶。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拎这么多的东西过来干啥？” 　　说起来他们有挺长时间都没过来了，苏天恩也知道自家闺女的工作性质，而方正业那边的工作也不清闲，他们不能到自己这里来，他也能理解。 　　方正业瞧着苏天恩惊讶的模样，笑着开口解释道。 　　“昨天晚上清影连夜赶回来，说今天是妈的生日，说要抽起来过来给妈过生日。” 　　苏清影跟着点了点头。 　　“是啊，正好最近工作不那么忙了，事情不算太多，我还能腾得出时间回来，要是再等一段时间，恐怕就没工夫了，妈她今年不是过四十四岁生日吗？我特意回来给她庆祝。” 　　苏清影和方正业两人特意回来给柳絮果过生日，而在房间里面呆着的柳絮果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也顾不得别的，急匆匆地从房间里面出来了，瞧见自家女儿和女婿的和他们手中大包小包拎着的那些东西，柳絮果的眼睛不由得红了起来，她嗔怪地说道。 　　“你瞧瞧你们这是干啥呢？你们能回来就好，还带这么多些东西干什么？咱家里什么都不缺，带这些东西不是浪费吗？” 　　虽然嘴上说着责怪的话，但是看柳絮果的模样，显然心里还是十分开心的，方正业一边与苏清影往里面走，一边说道。 　　“妈，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家里有是你们家里有的，这些都是清影她这个做姑娘的心意，您二位一定要收下。” 　　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瞧见方正业与苏清影的模样，二人心里面甭提高兴，一时间连苏天赐那个搅屎棍子都忘记了，不过那搅屎棍可不是能让人随便忘记的主儿，他溜溜哒哒就从房间里面出来了。 　　当瞧见方正业和苏清影带回来的那大包小包东西的时候，苏天赐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他大步朝着这边走过来，开口便说道：“哟，这侄女和侄女婿回来了，果然当大官的就是不一样，出手阔气极了，瞧瞧这些东西，买下来得两三百吧？你们两个人还真是舍得”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翻那些东西。 　　方正业拎着东西往旁边一让，躲过了苏天赐伸过来的手。 　　“二伯，这些东西可不是给你的，今天是我妈过生日，四十四岁也算是挺正式的大生了，难道二伯你过来也是给我妈过生日的吗？” 　　听到方正业所说的话之后，苏天赐脸上的表情有些讪讪的，他强撑着说道。 　　“是啊，我这不是过来给大嫂庆祝的吗？大嫂，今天是你生日，恭喜恭喜啊。” 　　见到方正业带过来的这么些东西，更加坚定了苏天赐要钱的想法，他们一出手就是这么豪气，显然家里面是不缺钱的，自家因为赔医药费之类的损失惨重，他们家明明有钱，凭什么不能分给自家一些？ 　　虽然方正业是女婿，但是他姓方不是苏家的人，苏天赐觉得苏天恩为了脸面，肯定不会将自家的这种丑事儿闹到女婿跟前的，于是便说道。 　　“大哥，你瞧瞧今天你闺女和女婿都回家来给大嫂过生日了，做弟弟的今天在这儿也不大方便，你要是把事情给我处理了，我不就离开了吗？你们一家人也能好好过生日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见苏天赐竟然恬不知耻地在方正业面前就开始提要钱的事情，显然是不把他们苏家的脸面放在心上，一门心思要将家丑给闹到外头去。 　　苏天恩的脸顿时沉了下来，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极为难看。 　　不过苏天赐有一点想得确实没错，这到底是他们自家的事情，闹到方正业的跟前也就算了，若是这是通过方正业被方正堂他们家知道了，那他们苏家的里子面子往哪儿搁？ 　　瞧见苏天恩的脸色，苏天赐就知道自己抓住了对方的命门，他心中必不由得一喜，接着又继续说道。 　　“大哥，弟弟我也不是不懂事儿的人，你瞧瞧这事儿不是挺简单的吗？你要给我解决了，我也就不在这里呆着了，我们家还有一摊子事儿呢，你弟弟我现在病也还没全好，你说我待在这里不影你们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苏天恩被自己这个不要脸的弟弟气的不轻，却又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柳絮果的面色也不大好，但是当着方正业和苏清影的面，她也不好发火，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就这么被苏天赐给拿捏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方正业察言观色，似乎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他看了苏清影一眼，见苏清影仍旧是一脸茫然懵懂的模样，便知道自家媳妇儿应该是不清楚他们之间的这种暗流涌动，于是便让苏清影陪着柳絮果先回房间去。 　　“妈，你跟清影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没见了，先进去好好聊一聊，二伯好不容易来一趟，我陪他说说话。” 　　苏清影也没多想什么，招呼着柳絮果，二人拎着东西一起回房间去了，而等到他们两个人离开之后，方正业扭头看向一脸洋洋得意的苏天赐，笑着问道。 　　“二伯，你身体好些了没有？我听我大伯说，上次我堂哥和堂嫂两人回来办回门宴的时候出了事情，现在事情都解决了吗？” 　　听到方正业自动地提起这件事情，苏天赐的心情不错，以为方正业是瞧准了自己的意思，知道是他这是来干嘛的，想要顺着将钱赔给他们，于是便说道。 　　“身体好得哪有那么快？我从医院出来是出来了，但这身体一直都还没恢复，干活啥的也都提不起劲儿来，这都从医院回来快一个礼拜了，身体可还没有彻底恢复好，所以一直在家休息着没去上班呢。” 　　说着，苏天赐又继续说了下去。 　　“而且人这一病，干啥都提不起力气来，没法去上班也就只能请假，我跟你婶子两个人都请假了，工资也没了，甭提多惨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听到对方在那里卖惨，方正业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转头朝着苏天恩说道。 　　“爸，二伯家的日子都这么难了，咱们家要不然给他们送点米面过去，也省得他们揭不开锅，不管怎么样填得饱肚子才能成。” 　　见方正业竟然这么如此好说话，苏天赐的心情大好，面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得松快了下来，他笑着说道。 　　“大哥，咱就不说别的，这个侄女婿为人处事方面可真没的说，不愧是在大厂里面干大事儿的人。” 　　瞧瞧人家这话说的，知道自家揭不开锅了，立马就说要给米给面，比起苏天恩来他可是太会办事儿了。 　　苏天恩瞧见方正业这么说，嘴巴微微一动，原本想说些什么的，但是瞧着方正业的样子，他到底也没再说些什么，想来方正业自己也清楚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估计他自有打算。 　　苏天赐接着继续卖惨道：“侄女婿，你瞧着也是个正经过日子的人，那就该知道这过日子不是有米有面就成的……” 　　方正业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是有米有面就成的。” 　　眼见着方正业慢慢上套了，苏天赐正准备将自己接下来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哪知道方正业却接着说道。 　　“二伯，我听说你们这次之所以会住院，是因为买到了病猪肉的缘故，你们那些病猪肉是在肉联厂买的吗？当时有没有啥票据之类的，要是有票据的话，我去给你到肉联厂讨个公道如何？” 　　苏天赐的面色一变，说道：“不是……” 　　然而没等苏天赐说完，方正业又接着说道：“二伯，你是不是已经把当时的票据给弄丢了？弄丢了也没关系，像这种大笔的买卖，肉联厂那边应该也是有记录的，要是他们不承认，回头我去找我一个老战友，他就是在这边公安局上班的，回头让他帮忙去查一查，他们卖出来的肉有问题，还害了这么多人进医院，这可算是严重的刑事案件了，我怀疑他们在肉中投毒，正好让我那个老战友去查一查……” 　　方正业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结果回头一瞧，却发现苏天恩的面色不太对，方正业瞧着他这样子，便说道。 　　“二伯，你该不会没从肉联厂买肉吧？这么多肉，要是不从肉联厂买，那可就是属于非法购买了，这可是犯法的……现在查这种案子查得可紧了，卖肉的人有罪，买的人同样也脱不了关系，二伯你……” 　　说着，方正业停顿了一下，眼见着苏天赐的脸都白了，他便出声安慰道：“不过二伯你也别担心，像你这样的顶多送到农场改造个一两个月也就能回来了，不妨事儿的，要是能将那人给抓住了，说不定还能赔你些钱，要不然咱们这就到公安局去走一趟……” 第157章 　　苏天赐是来找苏天恩要钱的, 哪里能想到方正业过来了之后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这么一通话砸下来，直接将苏天赐给砸懵了。 　　原来他说着说着像是要给自己钱的意思, 结果现在话锋一转，竟然要提溜着自己到公安局去报案, 而且根据他所说的意思，就算报案了自己也不一定能把钱拿回来，而且自己还可能被送到农场去改造。 　　他是疯了不成，没好处的事情上赶着去做？ 　　要说苏天赐这人完全就是个门里猴, 在苏天恩的面前别提多猖狂了, 耍无赖什么的信手拈来, 但是面对着不好对付的方正业时, 苏天赐立马怂了下来，他朝着方正业连连摆手，连声说道。 　　“不用报案, 不用报案，这种小事儿还用不到公安局的同志出手呢，咱们别麻烦公安局的同志了, 自己解决就成……” 　　眼见着苏天赐吓得脸都白了, 方正业笑了笑, 一脸认真地说道：“二伯，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卢队长是我的老战友了, 当初我们在部队的时候关系就很好, 你又是我的二伯, 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他肯定会帮忙的,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咱们这就过去，保准今儿就能给你把事情解决了……” 　　听到这话之后，苏天赐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他脑子里其他的想法都没有，唯一转着的念头就是方正业有个老战友是在公安局做队长的，要是真把人弄过来，人家不是想怎么团吧他就怎么团吧他？ 　　苏天赐被自己脑补出来的东西给吓到了，额头上的冷汗唰唰地往下淌，他沙哑着声音说道。 　　“不必了不必了，事情哪有那么麻烦，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反正咱也没吃多少亏，那我其实，你给钱……” 　　被吓得狠了，苏天赐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然而方正业的面上始终带着笑容，他一脸关切地看着苏天赐，接着说道。 　　“二伯，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你跟我这个做侄女婿的没必要客气，你瞧瞧你因为这事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这么好面子的人还得跑到我爸这里来讨东西去过日子，我这做侄女婿的实在看不过眼……” 　　眼见的方正业上赶着要帮忙，苏天赐彻底被吓到了，他呲溜一下蹦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外跑，因为跑得太急，他还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跌在了地上，苏天赐一边朝着外面一边喊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刚刚说的话都是开玩笑呢，我家里头日子好过的很，哪里因为这点事情就伤筋动骨了，你们别操心了，我这就回去……”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看那样子就像是身后有恶狗在追似的，一双腿恨不能转成风火轮。 　　苏天恩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耍无赖的弟弟在方正业的面前没撑到几分钟立马就败下阵来，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回头看向方正业的时候，面上露出了几分赫然之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 　　“正业，这次真是让你看笑话了，我实在没想到你那个二伯竟然这么混账，不顾场合就说出这么些话来……” 　　到底是自家的事情，结果却在方正业面前丢了这么大个人，苏天恩面子上有些下不来，说话的时候一脸讪讪的，耳根子都跟着红了起来。 　　看到苏天恩这个模样，方正业笑了笑，开口说道。 　　“爸，您瞧您这话说的，你这样岂不是跟我见外了？莫不是您因为这段时间我不过来就跟我生疏了？那可不成，下次我可得常常过来走动才成。” 　　“爸，其实像二伯这样的人就是欺软怕硬，您也不是没有对付他的法子，只不过您是文化人，跟我这样的粗人可不一样，我用的法子您当然用不上了。” 　　眼见着苏天恩的面色慢慢变好了下来，方正业接着说道：“再说了，二伯是您的亲弟弟，看在兄弟情分上，有好些话您这个做哥哥的不好说，我这个做侄女婿的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还得感谢您给了我这个机会，要不然的话这哪里有我表现的地儿？” 　　方正业这一张嘴倒是极会说话，这么一番话说下来，把把苏天恩心里面的那顶点儿的不快之意瞬间给剿灭了，瞧着方正业那一脸认真的模样，苏天恩笑了笑，由衷地开口说道。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是好？被你这么一捧，我都要以为刚刚是我舍不得教训他了。” 　　事实如何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但是方正业这么一说，可是给足了苏天恩面子，他刚刚的那些子烂心情立马就不见了踪迹。 　　方正业帮自己解决了苏天赐的事情，苏天恩的心情不错，招呼着方正业进客厅去坐着。 　　此时苏清影和柳絮果两个人已经将之前带来的东西规整好了，瞧见方正业进来，苏清影朝着他后面瞧了瞧，发现苏天赐已经不见了，便问道。 　　“二伯不是说要来给我妈过生日的吗？怎么现在突然跑了？” 　　刚刚苏天赐说的那番谎话让苏清影信以为真，还真以为苏天赐今个跑过来是要给柳絮果过生日的，结果这生日还没过呢，他这个客人怎么就跑得不见了踪迹？ 　　方正业笑了笑，开口说道：“二伯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情，所以就回去了，再说了，今天是咱妈四十四岁的生日，咱们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二伯也不好打扰咱们，所以就先走一步了。” 　　苏清影见状，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柳絮果瞧见他们两个人的模样，便朝着苏天恩看了过去，而苏天恩朝着柳絮果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已经解决了，柳絮果的心情瞬间变好了起来。 　　“正好今天你们回来了，咱们也不用到饭店去吃，我来下厨，你们都来尝尝我的手艺……” 　　柳絮果说着就准备要到厨房去，结果她刚刚站起来，却被方正业拦了下来，他拉着柳絮果的胳膊将她按在了沙发上，笑着开口说道。 　　“妈，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今天是您过生日，我们哪里能让您这个寿星下厨呢？正好您跟爸还没尝过我的手艺，趁此机会我给您二位露一手，您就等我大展身手吧。” 　　眼见着方正业准备去下厨，柳絮果顿时急了：“正业，你跟清影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哪里能叫你去下厨呢，快点放着我来，你可不能去下厨。” 　　方正业这个做女婿的工作这么忙，好不容易到他们家里面来一趟，柳絮果哪里能让他去干活，要真让他去下厨了，那他们家成什么人了？ 　　然而苏清影却没有这样的想法，眼见着柳絮果准备起来拦着方正业，苏清影挽着柳絮果的胳膊坐了下来，她笑盈盈地说道。 　　“妈，您就别跟他客气了，不是我说，正业他的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做出来的饭菜堪比国营饭店的大厨，您一直都没尝过他的手艺，这一次正好让您尝一尝，也算正业他给您过生日送的礼了。” 　　苏清影这么说了，柳絮果有些半信半疑，原本准备站起来的身体缓缓又坐了回去，而方正业没多说些什么，麻溜地转身去了厨房忙活了起来。 　　苏天恩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因为苏天赐过来的这一趟，打扰了他的工作进程，现在正好苏天赐走了，苏天恩便回到书房开始忙碌了起来。 　　此时客厅里面就只剩下了苏清影和柳絮果两个人，眼见着苏清影仍旧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柳絮果忍不住拧了她的腰一把。 　　腰部传来的疼痛让苏清影痛得惊呼一声，她皱着眉头看着掐了自己一把的柳絮果，满脸不解地开口说道。 　　“妈，你掐我干嘛？”她的腰都掐得生疼生疼的，她妈可是真下得去手。 　　瞧着自家闺女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柳絮果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是好？也亏得正业他的性子好，要不然的话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你？” 　　想到刚刚苏清影刚刚理直气壮吩咐方正业去厨房时候的模样，柳絮果便觉得怪怪的，毕竟现在这年月，大多都是女人下厨，男人在一旁歇着，哪有男人下厨做饭的？ 　　偏生苏清影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仿佛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莫不是在家的时候都是方正业张罗家里的事情？苏清影就在一旁揣着手瞧着？这也太不像话了。 　　“妈，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什么叫方正业的脾气好才能受得了她？苏清影觉得自己为人挺不错的，与方正业相处起来也十分和谐，他们二人往日里的相处模式便是这样，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怎么到柳絮果这里就好像她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苏清影百思不得其解，希望柳絮果给她解解惑。 　　柳絮果：“……” 　　“往常你们在家私底下相处也是这个样子的吗？家里有什么事情你都让他去做，自己反而坐在一旁休息？你也是这样做的？” 　　自家闺女该不会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吧？感情自己结婚前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 　　听到柳絮果所说的话之后，苏清影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苏清影便将他们两个人平日在一起的时候是如何相处告诉了柳絮果。 　　“我在做家事这方面并不擅长，正业他告诉过我，说他处理这些事情很简单的，不用我插手，后来我瞧过了，发现我做一两个小时才能完成的工作，他只需要二十几分钟便能成了。就比如做饭这种事儿，若是我去下厨的话，没个一小时肯定出不来，做出来的饭菜味道还不怎么样，但是他只需要比我少一半儿的时间就能成了，而且做出来的食物色香味俱全，很合我们二人的胃口。” 　　从效率上来说，自然是方正业去做这些事情更省事，而苏清影可以腾出时间做其他的事情，两人互不打扰，谁都没有异议。 　　“而且他还说了，做这些琐碎的事情很容易受伤，我做事又不麻利，如果一不小心伤到手的话，或许还会耽误项目进程，如此一来倒是得不偿失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清影停顿了一下，有些话没好说出来，要是让柳絮果知道有些时候自己洗澡都要方正业帮着来的话，估计输柳絮果会气得用手敲自己的脑袋。 　　算了，她还是别说了。 　　柳絮果：“……” 　　看着自家闺女那一副这样做没什么问题的模样，她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 　　“清影，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他喜欢你的时候做这些事情他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时日长了，若是一直见不到回报的话，他也会累的……你作为女人，我知道你的工作很忙，大部分的时间可能顾不上他，但是在你闲暇的时候也要帮帮他，让他体验一把被人关心是什么感觉。” 　　柳絮果跟苏清影说的便是夫妻相处之道，在夫妻关系之中，任何一方长久付出都会觉得累的，别看方正业现在无怨无悔地做这一切事情，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变，现在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他应该做的，可是时日长了，或许这些都成为了苏清影不在意他的理由。 　　柳絮果也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她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男人了，结婚时候一个样，但是婚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又会慢慢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她不敢去赌方正业会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想要让苏清影好好地和方正业相处，毕竟这个女婿自己还是十分满意的。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觉得柳絮果所说的这番话跟自己先前的认知有些不大一样。 　　其实这样的谈话方正业与自己在结婚之前就已经谈过了这件事，那个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定好了婚后的相处模式。 　　而姜瑞明来的那一次，二人也就这个问题进行过一番深入交流，方正业曾经说过，他做这这些事情是心甘情愿的，并不觉得劳累，也不会让苏清影回报些什么。 　　“夫妻之间相处哪需要那么斤斤计较？你的工作忙些，我自然就要负担起大部分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我的工作变得繁忙起来，而你空闲时间变多了，你会不做这些事情吗？” 　　那个时候的苏清影也是摇头，表示自己是会帮忙做这些琐碎事情的。 　　方正业笑着搂住了苏清影，然后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这不就结了，现在你的事业正是要紧的时候，而且因为你工作的特殊性，需要更加专注忙碌一些，而我很显然要比你空闲许多。莫不是我一个大男人闲来无事就在家里坐着，然后等你下班回来之后来处理家里的事情。那我成什么人了，真要到那个时候，我怕你还会嫌弃我呢。” 　　说着方正业就摆出一副怪样子，继续说道：“真到那时候，你恐怕会说，‘哎呀，我当初怎么看上这么一个懒男人，明明有时间还什么都不做，要将一切推给我，真后会嫁给他了’，你一定会这么说的。” 　　“我好不容易才娶到了你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又哪里能让你嫌弃我呢？我好好表现还来不及呢，万一因为我做得不好你不要我了，那我该怎么办？我去哪儿找你这么好的媳妇儿？” 　　两人私下在一块的时候，方正业要更加活泼一些，许多话苏清影都想不到，可是方正业却都能说得出来。 　　也正是因为方正业的态度，所以苏清影面对他的时候十分自在，并不用考虑太多，很多事情只是理所当然地交代一番，便让方正业去做了，丝毫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 　　眼见着苏清影因为自己所说的话陷入了沉思之中，柳絮果的心情倒是不错，她摸了摸苏清影的额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清影，妈妈知道你工作很忙，但是作为一个女人，还是要平衡一下工作与家庭的，而且你今年也二十六岁了，是不是该将怀孩子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了，你现在怀孕，生也就二十七了，那会儿你可不年轻了……” 　　苏清影：“……” 　　她是真没想到柳絮果说着说着竟然将事情扯到了怀孕生子的话题上。 　　要知道这件事情之前方正业都没有催过，她也没有想过要孩子的事情，没想到柳絮果这个做母亲的倒是开始催促起来了，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的苏清影吓得不轻，眼见着柳絮果越说越来劲，甚至还畅想起了自己要生几个孩子，到时候她会帮忙来带之类的。 　　“其实生孩子挺容易的，十月怀胎也不耽误你工作，到时候孩子生下来的话，你们要是真没时间，我就提前退下来帮你们带孩子……” 　　苏清影：“……那个，我看正业那边应该挺需要帮忙了，不如我先过去帮帮他，等回头咱们再说。” 　　说完这番话之后，不等柳絮果再说些什么，苏清影脚底抹油朝着厨房的方向跑了过去，一头扎了进去，而柳絮果看到苏清影这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嘀嘀咕咕地说道 　　“让你生个孩子怎么跟害你似的，正业嘴上虽然不说，可是一个大男人娶媳妇回来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的吗？你没时间陪他，还不给他生孩子，时日长了，哪个男人受得了你？” 　　说着柳絮果摇了摇头，起身开始收拾起了房间来，算了，等回头还是好好地跟苏清影说一说，让她认识到自己到了年纪，是该生孩子了。 　　方正业正在厨房里面摘菜，一抬头却看到苏清影一脸惊慌地跑进来，瞧见她这模样，方正业有些好奇地问道。 　　“清影，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这么难看？” 　　苏清影搬着个板凳在方正业的面前坐了下来，然后将刚刚柳絮果跟自己说的话告诉了方正业。 　　“我妈刚才说要让我赶紧怀个孩子，还说等我怀孩子后她就提前退下来帮我带孩子……而且更加可怕的是，我妈不止让我生一个孩子，还让我多生几个，说生孩子挺容易的，一下子就能生出来了……” 　　提到这些苏清影便心有余悸，她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太快了，于是便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接着说了下去。 　　“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做项目，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想这些事情，而且最近这两年的时间我并没有怀孕生孩子的打算，虽然我妈说怀孕是件挺简单的事情，可是我总觉得可能会对我有所影响，毕竟我的工作特殊，有些时候还要接触一些不太好的东西，怀孕生孩子的话肯定会有影响的……” 　　说了半天之后，苏清影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抬头看向方正业，不太确定地开口说道。 　　“正业，你该不会也想这么早要孩子吧？” 　　他们两个好像也并没有在孩子的问题上多做交流，只是在结婚的时候苏清影表示过自己并不想要早早地要孩子，那会儿的方正业表示会尊重，但是现在呢，方正业的想法是不是改变了？ 　　他是不是也像是柳絮果一样，想尽快让她生几个孩子？好让家里热闹起来？ 　　眼见着苏清影的面上露出了不安的神情来，方正业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将苏清影垂落下来的长发挽在了耳后，笑着开口说道。 　　“生不生孩子由你做决定，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再生孩子，我没意见。” 第158章 　　生不生孩子这种事情, 方正业其实并不着急找，在他们两个人结婚的时候苏清影就曾经说过，她短时间内并不想生孩子, 而方正业那会儿既然答应了，现在就不会贸然改变主意。 　　更何况身体是苏清影的, 究竟生不生孩子，以及什么时候生孩子，到时候生几个孩子，自然是要以苏清影这个做母亲的做决定, 方正业只需要配合就好。 　　“妈她也是着急了, 不过老一辈人的想法跟我们不同, 你若是不好跟妈说的话, 等回头我会跟妈好好谈一谈的，让她放弃催促你生孩子的想法，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苏清影点了点头, 在处理这种琐碎问题上，苏清影确实不擅长，所以将其交给方正业是最佳的做法。 　　“你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最好, 我真害怕你跟我妈想的一样, 这种时候要让我生孩子, 到时候我恐怕会陷入两难之中。” 　　眼见着苏清影面上难得露出害怕的表情，方正业笑了笑，抬起手在苏清影的头发上摸了摸, 轻声说道。 　　“你不用觉得为难, 你工作上的事情我可能帮不到你, 不过这些生活的琐碎事情上, 如果你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以全都推给我，我会帮你的。” 　　“毕竟我是你的丈夫，你该依靠我的时候还是要依靠一下我，否则的话我去哪儿找为人夫的成就感？” 　　苏清影被方正业所说的话逗笑了，她忍不住抬起手来推了方正业一把，笑着说道：“你瞧你说的，哪有人从这种小事情上找成就感？” 　　然而方正业却煞有其事地说道：“别人我不知道，我自己也只能从这种事情上找成就感，毕竟，谁让我有那么厉害的一个夫人呢？” 　　方正业所说的话，让苏清影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下来，她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见方正业在择菜，苏清影便干脆挽起袖子帮着方正业一起忙活了起来。 　　其他复杂的事情苏清影做不来，但是这种简单的活计她做起来倒是没什么大问题，方正业也没有阻拦，方正业将择菜的活交给了苏清影，自己则处理处理起另一旁放着的鱼和虾。 　　忙或完屋子里面事情之后，柳絮果有些不放心，悄悄地从屋里面走出来，当发现自己闺女在厨房里帮着方正业做事的时候，柳絮果不由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刚刚所说的话还是有效果的，要不然的话苏清影怕是还想不起来要到方正业这里帮忙。 　　做父母的其实也没其他的什么想法，就是希望儿女日子可以过的舒心，她之前说那么多，终归到底也是为了苏清影打算。 　　毕竟方正业人这么好，方方面面都挑不出错来，自家闺女若是能跟他长长久久地过下去，以后的日子便擎等着享福就是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苏清泉佝偻着身体从外面跑了进来，柳絮果瞧见苏清泉这神神秘秘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说道。 　　“小泉，你说说你一大早就跑出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你怀里揣了什么？ ” 　　苏清泉没说话，而是麻溜地将院门关上了，然后四下瞧了瞧，见没人注意到这边，他才神神秘秘的从自己的怀中将藏在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然后献宝似地递到了柳絮果的面前。 　　“妈，我可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是我特意跑出去抓的兔子，等回头叫爸给你做麻辣兔丁，爸他最擅长就是做这个了。” 　　柳絮果定睛一看，发现苏清泉手中抓着的是一只肥硕至极的兔子，那只兔子极有活力，两只腿还不停地踢着，不过当苏清泉抓住兔子耳朵的时候，那只兔子立马便蔫巴了下来，安安稳稳地待在他的手中没动弹。 　　这孩子一大早跑出去就是特意来给自己抓兔子的，城里可没有能抓到野兔的地方，想来他是跑到城外的山上去了…… 　　此时苏清泉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太好，头发乱糟糟的跟稻草似的，上半身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裤子也撕裂了一大道口子，露出来的腿上面还有一大片的擦伤，此时伤口红彤彤的，看着倒是极为吓人。 　　看到苏清泉那脏兮兮的模样，很显然为了这只兔子他可是遭了不少的罪，柳絮果见状，眼睛不由的红了起来。 　　“你说说你这孩子，一大早跑出去就是为了抓这只兔子，你让我说你什么是好？” 　　瞧见柳絮果那感动的模样，苏清泉嘿嘿笑了起来，他抬起手来抓了抓自己的头，紧跟着说道。 　　“妈，现在这时候你也甭说别的了，快点叫爸出来，咱们把兔子处理一下，赶得快的话中午还能吃上麻辣兔丁……” 　　看到苏清泉馋得直咽口水的模样，柳絮果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屈起手指在苏清泉的额头上敲了一下，无奈地说道。 　　“我瞧着你哪里是抓兔子来给我过生日，恐怕是你馋麻辣兔丁了……” 　　眼见着苏清泉还在催促着赶紧让苏天恩出来，柳絮果便说道：“你爸他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现在甭叫他出来，你姐夫和姐姐两个人来了，不如叫你姐夫出来……” 　　然而还没等柳絮果将话说完，苏清泉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提溜着着兔子便朝着厨房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道。 　　“姐夫，姐夫你来啦~~” 　　柳絮果：“……” 　　看到苏清泉那活泼的模样，柳絮果忍不住摇了摇头，她没有再说些什么，捅开蜂窝煤炉子，将火烧得旺旺的，然后将水壶坐了上去，准备待会儿烫兔子肉。 　　等到苏清泉跑到厨房里，看到在厨房忙碌的苏清影和方正业二人之后，他咧开嘴巴，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一会儿喊姐姐，一会儿又喊姐夫，忙得不亦乐乎。 　　苏天恩在书房里忙着工作，处理兔子的事情自然交到了方正业的手中，他显然比苏天恩更加擅长处理这些东西，不过三下五除二就将兔子杀了，皮毛剥去放在了一旁。 　　“等回头我用硝石将兔子皮处理一下，回头给你做一个兔皮围巾。” 　　苏清泉满脸赞叹地看着方正业，听到他说会处理兔子皮，苏清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姐夫，你还会处理兔子皮？这玩意儿处理起来可没那么容易，我爸之前还说要用兔子皮给我做个兔皮马甲们，结果他没处理好，兔子皮到最后全都烂了。” 　　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些烂兔皮，苏清泉还心有余悸，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处理兔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也是个技术活儿，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 　　“当年我当兵的时候在部队学的，自己也动手处理过不少皮子，其实这种活儿不知道诀窍的时候觉得挺难的，知道诀窍的话就挺简单的，你要是想学的话，回头我可以教你。” 　　苏清泉觉得自家姐夫简直就是个宝藏，好像天底下就没有他不会做的事情似的，而他这么想着，也这么说出来了。 　　“姐夫，你咋那么厉害呢？好像就没有啥事儿是你做不来一样！” 　　瞧着苏清泉那充满敬佩的眼神，方正业笑了笑，回答道：“你之所以觉得我厉害，那是因为你问的那些事情正好是我所擅长的，如果你现在问我一些高中的数学题，那我肯定不会了。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我可真没有到什么都会做的地步。” 　　虽然方正业这么说，可是苏清泉仍旧觉得他十分厉害，他认为自己所见过的人里面就没有比方正业更厉害的了。 　　“姐夫，别的不说，以后我要是能像你这么厉害就成了。” 　　方正业回答道：“只要你好好努力，肯定会成为一个比我还厉害的人。” 　　得了方正业的话，苏清泉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嘴的大白牙来。 　　看到这一幕的柳絮果凑到了苏清影的身旁，捡起了先前的那个话题来。 　　“清影，你瞧瞧正业他对小泉多有耐心？我觉得正业他肯定能做好一个爸爸的，你真不打算要孩子吗？” 　　苏清影：“……” 　　她妈现在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让她生孩子的事情？她怎么记得在结婚那会儿的时候柳絮果甚至都没提出过要让她尽快生孩子的事儿？ 　　方正业大约是注意到了苏清影的窘境，他笑着喊道：“妈，您能不能过来帮我一把，我不太会处理兔子肉。”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柳絮国果也忘记了要跟苏清影继续谈论孩子的事情，她应了一声，飞快地走过去接手了方正业的活，她一边处理兔子肉，一边和方正业交代起诀窍来。 　　“兔子肉在烧之前一定要先过一遍水，将脏的浮沫撇出来，这样烧出来的兔子肉才不会又干又柴……” 　　方正业认认真真听着，时不时地开口询问上一两句，而柳絮果则认真教导着方正业，二人之间的气氛甭提多和谐了。 　　一顿饭在众人的忙碌下很快便张罗了起来，果然就如同苏清影之前说的，方正业的手艺堪比国营饭店的大厨，做出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众人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 　　苏清影瞧见自家人这么喜欢方正业，也觉得与有荣焉。 　　两口子在苏清影的娘家呆了整整一天时间，等到吃过晚饭之后，他们才驱车赶往封工。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方正业远远便瞧见一个人影正蹲在自家门口，等到了跟前的时候，方正业便发现那个蹲着的人影正是早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宣文。 　　不过此时赵宣文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憔悴，仿佛遇到了什么糟心事儿似的。 第159章 　　苏清影看了方正业一眼, 问道：“认识？” 　　方正业点了点头说道：“他就是之前我们聊的那个赵宣文。” 　　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赵宣文之后，苏清影的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嫌弃之色。 　　“他来做什么？” 　　自打知道赵宣文这人明明知道自家是一滩烂泥，却还拉着人家一个无辜姑娘坠入其中之后, 苏清影对这个未曾谋面的赵宣文产生了极其厌恶的情绪，现在见着了人, 苏清影瞧他那样子看起来还是挺人模狗样的，但一想到他做的那些事情，苏清影便很难对他有什么好感。 　　所以她难得使了小性子，轻轻扯了扯方正业的衣袖, 气呼呼地说道：“正业, 赵宣文这样的人人品不好, 你少跟他来往, 以免被他给带坏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赵宣文这个人可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要方正业跟他在一起, 时间长了被他给带坏了怎么办？ 　　苏清影倒是难得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小心眼的模样，方正业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 温声开口说道。 　　“你放心吧, 我保证不会被他给带坏的, 现在他找上门可能是要说与刘亚男有关系的事情，我答应了徐莹莹，要帮她问一问的。” 　　如非必要的话, 方正业确实也不想和赵宣文这人有什么来往, 不过之前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帮徐莹莹问一句, 所以现在见着了人, 自然是要问问的。 　　苏清影还是不高兴, 不过她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她叹了一口气，看了方正业一眼：“我不想看见他，你们在院子里聊。” 　　竟是连客厅都不想让赵宣文进，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怕在院子外面被其他人看见，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苏清影连院门都不想让赵宣文进。 　　方正业点头，表示知道了。 　　到了家门口之后，方正业先打开院门让苏清影进去，等她人走进去了之后，他方才转头看向蹲在那里的赵宣文。 　　“赵同志，你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方正业的态度客气而又疏离，完全是对待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该有的模样，即便心中不喜赵宣文的作派，方正业也没在明面上给他什么难堪。 　　其实刚刚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个人过来的时候，赵宣文已经注意到他们二人，自然也听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不过他只听了寥寥数语，赵宣文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了，一张脸红得吓人。 　　“方科长，我知道我上次做的事情有些过格了，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然而没等赵宣文说完，方正业已经开口打断了赵宣文的话，他目光平静的看着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的这番话而有什么情绪波动。 　　“赵同志，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了，没必要在这里绕弯子，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休息。” 　　上一次见到方正业的时候，他对待自己的态度虽然谈不上客气，但是至少不像是现在这样冷漠，赵宣文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犹豫半响之后，他方才小声说道。 　　“方科长，我想说的还是周娇娇的事情，我觉得她可能对刘亚男出手了……” 　　说到这里，赵宣文像是想起了什么？面上的表情变得极为难看，他有些难堪地低下头去，不敢去看方正业的表情。 　　明明上一次两人见面的时候，方正业就曾经提醒过他，直言周娇娇那人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心狠手黑，那她肯定会对刘亚男出手的，让他如果为了刘亚男好就选择和刘亚男分手，可偏偏赵宣文被赵宏国和周娇娇二人所说的话迷惑了，将刘亚男带回家中。 　　“方科长，我……” 　　赵宣文还准备说些什么，方正业却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这些话不要在外面说，跟我进来吧。” 　　说着他便率先走进了院子里，赵宣文抬脚跟了进去，随后没忘记将身后的大门给合拢上了。 　　刚刚苏清影已经特意说过，不希望赵宣文进客厅，方正业尊重她的感受，所以果然没将他带到客厅来，而是从厨房搬出了两把椅子放在院子里，二人就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好在此时已经入了夏，外面的温度适宜，二人坐在外面倒也不会感觉有什么不适的。 　　苏清影从书房里探头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瞧见坐在院子里的那两人，她的眉头皱了皱，最终还是倒了两杯茶拿出去递给了他们二人。 　　上门即是客，就算是再不喜欢赵宣文，可是对方又没有做什么事情得罪他们，最基本的待客礼仪还是要有的，这一点苏清影也明白。 　　“喝水，我还有工作要忙，你们两个聊。” 　　苏清影面上的神情淡淡的，将水递过来之后，冷冷淡淡地开口说了一句。 　　方正业瞧见苏清影的模样，便知道她就算出来送水，心里其实也是不情不愿的，于是便笑着说道：“清影你去忙吧，我和赵同志两人在这里聊一会儿就好，有什么我会自己去动手的，不用麻烦你了。” 　　赵宣文自然是认识苏清影的，他们两人年岁一般，之前厂子里给苏清影介绍对象的时候，赵宣文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思，只是他的风评实在是太差了，作为封工的总工程师，厂子里的领导自然不会将他这么一个人介绍给苏清影的。 　　而赵宣文甭看面上一副大大咧咧，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可是心里面到底还是有些自卑的情绪存在的，厂子里给苏清影介绍了那么多条件好的工人，可苏清影却一个都看不上，他自己若是贸贸然地过去找苏清影，若被人拒绝了，丢人现眼不说，怕是会又一次沦为整个封工的笑柄。 　　“谢谢苏工，您太客气了。” 　　赵宣文抱着茶缸，有些拘谨地开口向苏清影道谢，而苏清影只是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淡的，分辨不出此时在想些什么。 　　苏清影最终没克服住自己心里对赵宣文的厌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也没和他多说些什么，便转身回去书房忙碌了。 　　此时院子里面就只剩下了赵宣文和方正业两个人在，赵宣文坐在方正业的对面，手里抱着大大的抱着茶缸，他低头看着茶缸之中荡漾的褐色茶水，许久都没有出声。 　　现在这个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口才好。 　　方正业轻轻地吹了吹杯中的茶水，将浮起来的茶叶沫吹到了一旁，然后轻轻地喝了一口，带着略微苦涩之意的茶水，瞬间萦绕在整个口腔之内，热乎乎的茶水下肚，整个人都跟着舒服了几分，连带着今天忙碌一天所带来的疲倦感也随之消失不见。 　　赵宣文不开口说话，方正业也没有开口询问，除了方正业喝水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之外，院子里就只有不知名小虫发出的叫声，以及挂在房檐下的那灯泡因为接触不良而发出的滋滋声。 　　院子里面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奇怪，最终还是赵宣文忍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氛围，率先开口说道。 　　“方科长，上一次我回去的时候，我爸和周娇娇他们两个提出了想要见刘亚男，说是要将我的婚事定下来……” 　　这一次赵宣文没有任何的隐瞒，老老实实地将自己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赵宣文承认自己那个时候就像是鬼迷了心窍一般，听到他们说要见刘亚男，还要把他们的婚事儿定下来，他便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 　　要知道之前他处过的那些对象，不管是周娇娇还是赵宏文，他们可从来都没有提出过要将那些姑娘带回家来的事儿，而赵宣文和那些女同志谈了没多久，对方就放弃跟他继续处下去了，随后不久，她们便纷纷出事儿，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因为这些缘故，连带着他原本就差的名声也跟着染上了一层阴翳，他想要处对象变得越来越困难，算起来，刘亚男是他最近一年多来处的唯一一个对象。 　　刘亚男是个很好的姑娘，这一点赵宣文很清楚，明明他手头困难，没办法请刘亚男去下馆子，也没能力送刘亚男一些年轻姑娘喜欢的东西，他唯一承诺的就是他们的未来，说自己未来一定会对刘亚男好的，可是刘亚男却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他。 　　他跟刘亚楠处的时间也是这么多年来他处对象最长的时间，他是真心想要和刘亚男结婚的…… 　　“我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之前我早知道会如此的话，我一定不会把她带回家去……” 　　赵宣文记得很清楚，那天从自家出来之后，两人已经谈到了去刘亚男家跟她父母说结婚的事情，他们甚至都已经商量好了时间，只要等刘亚男跟家里说好了，他就上门把婚事儿定下来，他们甚至还畅想过即将到来的美好未来…… 　　即便自己没有办法继承母亲留下来的那些家产，至少以后他的工资可以由他自己所支配，只要他努力一些，辛苦一些，总能担负起养家的责任来。 　　说到这里，赵宣文的面上流露出了浓浓的痛苦之色，他握紧了茶缸的把手，因为过于痛苦的缘故，他面上的青筋似乎都跟着扭曲了起来。 　　“可是这一次我回来却一直见不到她，好不容易打听到她家的地址，我心急如焚地跑去见她，刘亚男却出来说要跟我分手，还说以后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想到今天自己见到刘亚男时候她对自己表现出来的那种冷酷绝情，赵宣文便觉得心里面难受的厉害。 　　明明在他出去跑车之前，他们两个已经约定好了要结婚，怎么回来之后刘亚男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 　　“我很确认亚男对我的感情，她不会这么对我的，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一个人就算要发生变化，也不会变得这么快，算起来他们也不过才几天时间没见罢了，没道理之前对他还亲亲热热的刘亚男立马就变了一个模样。 　　赵宣文回想起自己见到刘亚男时候的样子，颤声说道：“我觉得很不正常，原本想跟她好好说说的，但是刘亚男却发疯似的把我给赶走了……” 　　回想起当时看到刘亚男的模样，赵宣文总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他曾经处过的那些对象，除了几个已经死了的，刘亚男推搡自己时候的样子很像是当初那几个发疯的姑娘…… 　　“我们才不过几天时间没见罢了，她便瘦得厉害，原来她是一个挺丰腴的姑娘，可是现在却瘦得尖下巴都出来了……” 　　说到这里，赵宣文心里面更是难受，他将手中端着的茶缸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然后痛苦地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喃喃地开口说道。 　　“她一定是被周娇娇给害了，我这次突然出车也很奇怪……明明我才刚刚出车回来，这一次本来不应该轮到我的，肯定是周娇娇使了手段让我去出车的，然后她再趁机对付刘亚男，一定是这样的……” 　　然而看着面上露出浓浓痛苦自责之色的赵宣文，方正业却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他慢慢地喝着茶，没一会儿的功夫，茶缸里的茶水便见了底，他顺手将茶缸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静静地看着在那里揪着头发宣泄痛苦的赵宣文。 　　话说到这一步，方正业大抵也明白赵宣文今天跑过来找自己的诉求到底是什么了？不过这并不代表方正业就会插手管这件事情。 　　还是和之前的理由一样，不管赵宣文表现的如何痛苦，说出的事情到底有多么凄惨，终归到底，一切就只是他自己的主观描述罢了，并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他所说的一切是真的。 　　如果仅仅因为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要有目的地去调查另一个人，那一切岂不是要乱了套？ 　　就像是上一次赵宣文说周娇娇是间谍一样，这一次赵宣文说刘亚男是被周娇娇所害的，他照旧没有任何证据，只凭着一张嘴在那里说罢了。 　　“所以，赵同志，你想让我做些什么？” 　　听到方正业冷淡到甚至有些冷酷的声音之后，赵宣文猛地抬头看了过去，瞧见对方并没有自己因为自己的描述而动容，他心中更是难受。 　　“方科长，就像是我上次所说的那样，周娇娇肯定有问题，我觉得她应该在从事间谍活动，而且肯定是她害了刘亚男，我……” 　　“证据，赵同志，我还是和上一次一样，需要证据来证明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方正业目光坦然地看向了对面坐着的赵宣文：“我需要证据，口说无凭，你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么？” 　　赵宣文有些激动地说道：“我的话就是证据，我可以证明……” 　　没等对方说完，方正业再一次打断了他，瞧着赵宣文因为情绪激动而涨红的脸色，方正业缓缓摇了摇头：“不算，你的话没有办法作为证据。” 　　“你如果想要让我调查周娇娇，最起码要拿出切实的证据来证明她真做了你所说的那些事情，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我帮不了你。” 　　停顿了一下后，方正业继续说道：“按理说，你和周娇娇同处在一个屋檐之下，如果她真做了些什么事情，把你应该能发现异常的，你的身份是最佳的掩护，想要找出证据，应该并不难。” 　　既然赵宣文口口声声地说周娇娇是间谍，那么他肯定不会空口白牙说出这番话的，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产生了这样的认知，顺着这个方向查下去，如果确有其事的话，他应该能找出一些证据来。 　　“赵同志，你有证据吗？” 　　赵宣文愣住了，他看着方正业那张俊俏的面孔，心里面突然生出了一种浓浓的无力感来。 　　他有证据吗？他好像没有……不对，他有证据。 　　“周娇娇会说一种奇怪的话，我之前曾经听她说过，似乎是‘纳尼……欧吉桑……桥都嘛得’，对，我听过她说过这样的话。” 　　赵宣文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方正业，语气急促地说道：“我听到过她跟另一个人这么说话，但是对方我就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并不知道他是谁，这能算是证据吗？” 　　方正业的神情微动，面容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你还知道些什么？” 　　赵宣文绞尽脑汁，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小时候我跟着她一起出去过，但是她每次都说是带我出去玩儿，但是后来会把我交给其他人，而她自己一走就是很长时间……” 　　其实赵宣文记事很早，很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他都记得，在赵强华还没出生之前，周娇娇经常会带他回娘家。而每次一回去，周娇娇就会将赵宣文交给他的娘家人来带，而周娇娇则借口有事离开，一直到很晚才会回来。 　　那会儿的赵宣文真心是把周娇娇当做亲妈一样对待，她说什么便听什么，周娇娇让他回去什么都不要跟爸爸说，赵宣文便乖乖地听话，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只是随着赵强华的出生，赵宣文便慢慢地被周娇娇遗弃了，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和赵强华是不同的。 　　“不止是小时候，嫁给我爸的这么多年周娇娇，每个礼拜都要回娘家一次，就算她没办法回去，她的父母也会到我们家来看望周娇娇。” 　　一直到现在，周娇娇还是保持着这种习惯，每个礼拜都要回娘家住上一天。 　　赵宣文记得，他那次听到这样的对话，也就是在周娇娇娘家附近的那条街上。 第160章 　　那段话的发音有些奇怪, 赵宣文也就只记得刚刚那几个比较简单的发音，多余的倒是也记不得了，正是因为这些奇怪的发音, 所以他才觉得周娇娇有问题。 　　“仔细想起来，在我撞破周娇娇与那个人交谈之前, 周娇娇对待我好像还算是客气，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分，也就是在那之后她才发生变化的，所以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所关联。” 　　而后赵宣文就开始不断相亲, 将结婚提上了日程,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跟那些姑娘相处的时间不长, 那些姑娘就会选择跟他分开。 　　他们分开了之后，赵宣文也没有再跟那些姑娘们有过来往，直到很久之后, 他才知道那些姑娘们死的死疯的疯，一个个都没好下场。 　　而后突然有一天，厂子里不知道从哪儿流传出关于他欺负了那些姑娘们的话, 把那些姑娘们的事儿全都推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件两件或许是巧合, 但是事情多了的话, 赵宣文就觉得那可能并不是巧合了，他抹了一把脸，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想到刘亚男的模样, 赵宣文的眼眶开始湿润, 泪水控制不住地流淌了出来。 　　“方科长, 我知道我这个人挺混蛋的, 而且我还狂妄自大，自以为是，觉得自己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是我现在才知道，其实天底下最蠢的人就是我了，要不是因为我的话，亚男她肯定不会遭遇这些事情……” 　　虽然并不知道刘亚男的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是赵宣文认为，如果他不加以阻止的话，刘亚男极有可能会像他之前处过的那些对象一样，运气不好的话稀里糊涂地死去，就算运气好能活下来，说不定也会变得疯疯癫癫的。 　　“都是我的错，方科长，就算我求求你了，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亚男的面子上，你帮帮她好不好？她是无辜的，我不想她被周娇娇这么害了去……” 　　“我保证回去之后，我一定想尽办法找关于周娇娇的证据，如果这一次我还找不到的话，那我就以死谢罪，求求你棒棒亚男……” 　　大约是发现了方正业并不想插手这件事情，赵宣文也急了，说起话来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他指天咒地的发誓，一个劲地说周娇娇肯定有问题，然后又希望方正业可以帮帮刘亚男，他说刘亚男是无辜的，她那么一个好姑娘不应该遭遇这些事情。 　　说着说着，赵宣文突然站了起来，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方正业的面前，方正业被他这样子唬了一跳，抬手就想将他扶起来，不过赵宣文这一次是发了狠，他推开方正业想要扶他起来的手，自己的头猛地磕在了地上，力气大得像是要将他脑门整个磕碎了似的。 　　赵宣文不断地朝着方正业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方科长，之前是我混蛋，是我自以为是，我不该自作聪明，求求方科长你帮帮我……” 　　眼见着赵宣文跪倒在地上不肯起来，大脑袋实打实地磕在青石板上，发出了咚咚咚的撞击声，瞧见他这个样子，方正业长叹了一口气，他看向跪在那里的赵宣文，扬声说道。 　　“赵宣文同志，如果你真想要证明你所说的话，那么你先去找你部门里的同事问一问，看看你这次出车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蓄意为之。” 　　雁过留声，船过留痕，只要做过的事情肯定会留下痕迹来的，就如同宣文所说的那样，原本刚刚出过一次长车的他不该出车，按理来，运输部出长车之后，相隔两个礼拜才会再次出车的，可偏偏他才回来没多久，就又一次出车了，这种情况之前从没有发生过。 　　“你从这方面下手，查一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必须要拿出证明来证据来证明你自己所说的话，否则我没办法帮你，你听明白了没有？”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赵宣文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他颤声说道。 　　“方科长，谢谢你了，只要你肯帮忙，只要你肯帮我救救亚男，我什么都愿意做……” 　　眼见着他还准备继续说些没什么营养废话，方正业抬起手来制止了他，接着又问道。 　　“还有一件事情，你跟我说说你之前那些相亲对象的事，我必须要了解到足够多的事情才行，说说她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 　　“你先起来，别跪着跟我说话，我不习惯。” 　　赵宣文擦了擦脸，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方正业。 　　这世上没有一个正常男人愿意背上那种侮辱妇女的名声，就算是赵宣文之前的名声再不好，他也不希望自己出去被人喊做臭流氓。 　　所以传出那样的名声之后，赵宣文也特意去打听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那些女同志就是在跟我分开之后不久，她们突然就想不开了，跳河的跳河，上吊的上吊，有好些是没当场就去了，没能救回来，就算救回来的那些人也像是丢了魂似的，一个个疯疯癫癫的……” 　　疯了的女同志有三个人，她们的家人不忍心瞧见她们疯疯癫癫出去被人欺负，便将她们锁在家里面，赵宣文正大光明上门去的时候，那些女同志的拿着扁担把他赶出门去，说是都是因为他才害得自家姑娘变成这个模样的。 　　“所以后来我只能趁着他们不在偷偷地翻墙进去。” 　　进去之后，赵宣文偷偷凑近了那些女同志，听她们喊些什么，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可惜的是，她们疯得太狠，什么都问不出来。 　　听到赵宣文的话之后，方正业神情一动，开口问了一句：“见到你之后，她们的病情有没有加重，或者有没有更激烈的反应？” 　　赵宣文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道。 　　“没有，那些女同志全都疯了，根本认不识我是谁，见到我也是一副傻兮兮的样子，我跟她们说话，她们也像是没听到的模样。” 　　要知道其实事实根本不像是传言所说的那样，他们都说是赵宣文不做人事儿将那些姑娘们给甩了，可实际上是处得好端端的，那些姑娘突然不想跟赵宣文处下去了，他才是被甩的那一个。 　　赵宣文好歹是大男人，他也好面子，被那些姑娘甩了之后，自然不会到处宣扬是他被甩的。 　　“那会儿以为是我自己的名声不好，虽然有个副厂长的爹，可是我自己不正干，人家姑娘觉得嫁给我之后的日子可能不会过得太好，不想跟我在一块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这个世界上除了刘亚男那个傻姑娘之外，有哪个女同志能受得了跟男同志出去，对方双手一揣兜，干啥都是一分钱都不出，只卖一张嘴哄得对方团团转的？ 　　“我还以为她们跟我分开是因为我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一点不像副厂长家的儿子。” 　　这世界上像刘亚男那样心思单纯不看重钱的姑娘并不多，她们瞧不上赵宣文，在赵宣文看来其实也是蛮正常的事情，他倒是也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你相看的那些姑娘难道全都是封工的人？” 　　按理说赵宣文跟那些姑娘分开之后，如果不是有心人蓄意去打听的话，应该不会听到关于她们的事情，偏偏她们死的死疯的疯的事情还是传进了封工，难不成是因为赵宣文专门吃窝边草，谈的那些姑娘都是封工内部人员的缘故？ 　　听到这话之后，赵宣文抹了一把脸，苦笑一声说道。 　　“方科长，其实也不怕你笑话，我这个人在封工的名声可一点儿都不好，大家都知道我是个什么德性，又哪里能让自家闺女跟我谈对象？” 　　厂子内部的人不行，自然要到厂子外面去谈，人家姑娘要是到厂子里面来打听，看在赵宏国这个副厂长的面子上，他们多多少少也要给赵宣文留个面子，不会说得太过分。 　　“只是这事儿不知怎么突然就在封工流传了起来，大家都认为是我对那些姑娘耍流氓才害了她们。” 　　这事一闹出来，赵宣文原本就差劲的名声变得更是臭不可闻，有那些正义感爆棚的，甚至还专门跑到他面前来啐他两口，要不是看在赵宏国是副厂长的面子上，赵宣文恐怕还会被他们给揍上几顿。 　　“我觉得能干出这事来的人就只有周娇娇一个人。” 　　对于赵宣文所说的话，方正业不置可否，他又询问了不少的事情，赵宣文这一次老老实实全都说了，没有任何的隐瞒。 　　“既然你觉得刘亚男可能会遭遇危险，那么你现在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将她保护起来吗？” 　　依照赵宣文所说的，刘亚男现在应该处在危险之中，他跑来找自己又有什么意思，现在首当其冲要做的难道不是该将刘亚男保护起来，以免她受到伤害吗？ 　　听到这话，赵宣文面带绝望地低下头去，喃喃地说道：“我没办法，今天我去找亚男，她把我赶出来了，还说不想再见到我，以后不想跟我有任何来往，我也没有办法……” 　　方正业打断了赵宣文的话，毫不客气地说道：“没有办法就想办法，路是人走出来的，她说不让你往前走，你就不往前走了吗？明明你现在知道她处在危险之中，却不想办法来救她，反而跑到我面前说这些事情，这样做有意义吗？” 　　“你用什么办法都好，先将她保护起来再说，哪怕之后她会恨你怨你，至少她能活下来，你将问题解决了之后再去跟她好好谈，总能把事情掰扯明白的。” 　　赵宣文能跑到自己面前下跪乞求，为了让他帮忙，这人什么招数都用了，那么为什么不能到刘亚男面前用这样的招数呢？ 　　刘亚男显然对他还是有感情的，恐怕是因为什么真遇到了什么事情才要跟赵宣文分开。 　　方正业不相信赵先宣文做完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套流程后，刘亚男还能冷酷地拒绝赵宣文。 　　“你若是真心想要保护刘亚男，你总归是能想出办法来的，既然你说她是你爱的人，又是你把她带入危险里的，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挡在她的面前保护好她，你只有你坚定地表现出了你要保护她的信念，才能让她信任你，接受你的帮助。” 　　方正业的话像是一记重锤一般砸在了赵宣文的心口上，他的神情一凛，立马明白了过来，之后他没有再和方正业多说些什么，一溜烟地离开了方正业的家。 　　而方正业没有管离去的赵宣文，他将院门锁上，转身去了书房，将赵宣文刚刚跟他说的那几个词告诉了苏清影。 　　“纳尼……欧吉桑……桥都嘛得……” 　　“清影，你能听出这几个音是什么吗？” 　　到了书房之后，方正业将自己的疑问询问了出来，他总觉得这几个发音怪怪的。 　　苏清影闻言，皱着眉头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你说的这几个音不太准确，但是听起来像是扶桑语，纳尼对应的是中文什么，欧吉桑是叔叔的意思，桥都嘛得……这个我没听过，不过如果是桥豆麻袋这样的发音，那就是‘等一下’的意思。” 　　说着，苏清影有些好奇地看着方正业，开口问道：“这些扶桑语你是从哪儿听到的？” 　　要知道当初扶桑国对华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华国的老百姓对扶桑人的痛恨是刻在血脉里的，提及扶桑两个字都要大骂一番，苏清影也是在苏国留学的时候，曾经因为学习需要才对扶桑语有所涉猎的。 第161章 　　虽然语言本身并没有任何的错, 但是它属于另一个与他们有深仇大恨的国家，所以学习起来的时候难免有些膈应，苏清影虽然会, 但是除了查一下资料之外，她基本上不会使用这种语言。 　　方正业是土生土长的华-国人, 他又是军人出生，按理说他对扶桑国的憎恨会更加强烈，那么他怎么会说扶桑国的语言？ 　　苏清影这么想着，也是这么询问的。 　　面对着苏清影的时候, 方正业向来没什么隐瞒, 于是将刚刚与赵宣文的那些对话告诉了苏清影。 　　“赵宣文之所以会怀疑周娇娇是间谍, 便是因为这个缘故。” 　　除了这个之外, 赵宣文其实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怀疑以及他自身的感觉。 　　不过今天方正业通过和赵宣文的一番长谈了解到不少的东西，再加上周娇娇所说的那几句扶桑语, 他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周娇娇应该是有些问题的。 　　苏清影对方正业做的事情向来不插手，听到方正业这么说之后，苏清影关切地开口说道。 　　“那你怎么办？现在开始调查周娇娇吗？” 　　方正业点头：“是的, 周娇娇是赵宏国的妻子, 虽然她在封工没有任何的职位, 但是作为赵宏国的妻子，她应该很被对方信任，而凭借着赵宏国的信任, 以及赵副厂长夫人这样的身份, 周娇娇能探听到不少的消息。” 　　方正业从来都不会小瞧女人, 从事间谍活动的女人占比要比男性多上许多, 一来是因为女人的身份在某些时候会是最大的保护色, 让其他人不至于怀疑她，另外女人可利用的东西要更多一些。 　　别看周娇娇似乎只是一个家庭妇女，可是有赵宏国顶在前面，她通过赵宏国可以获取到的信息可能会要比常人所想的还要更多。 　　依照赵宣文所言，赵宏国对周娇娇的信任甚至都超过了对赵宣文的信任，但凡赵宏国这个当父亲的对赵宣文多一点关注，赵宣文也不会在周娇娇的手下活得这么艰难。 　　“那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苏清影开口询问了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她面上的表情极为认真，很显然她是真心想要帮方正业的，不过方正业却摸了摸苏清影的头，笑着说道。 　　“苏工，这不过是件小事儿罢了，就不劳您大驾了，我自己可以处理。” 　　见方正业如此说，苏清影点了点头，倒是没再多说些什么，其时就算是知道对方有苦衷，苏清影还是很不喜欢赵宣文，但诚如对方所言，刘亚男这个姑娘是无辜的，她就算不看在赵宣文的面子上，为了刘亚男也不能让方正业不帮这个忙。 　　更何况如果周娇娇真是间谍的话，那便更不能姑息养奸。 　　“那你调查的时候小心一些。” 　　苏清影叮嘱了一句，见方正业点头应下，她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苏清影想到了被安插到了技术部的赵强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正业，如果说周娇娇是间谍的话，那赵强华是不是也会有问题？” 　　方正业一时间倒是没想起赵强华来，听到苏清影这么说，他才想起这事儿。 　　“说起来他那个人的确有些奇奇怪怪的，之前我去给你送吃的时候，他见到我的时候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方正业简单地将赵强华见到自己时候所说的话给苏清影复述了一遍，末了他又说道。 　　“头一次赵宏国带赵强华上门的时候，他就说了很多奇怪的话，而且那个时候的举动也不正常，这么看来，或许那可能是他的伪装，只是为了降低我们的警戒心。” 　　细细分析起来，方正业跟赵强华的两次见面带来的观感都很不好，对方面对自己时候那些莫名其妙的仇恨，以及夹枪带棒的言语可能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戒心，让方正业不至于对他产生什么防备之意。 　　毕竟一个蠢货是很难让其他人产生什么防备之心的。 　　苏清影深以为然：“我觉得真有可能是这样的。” 　　接着她将赵强华在技术部餐厅时候特意跑来找自己的事情也跟方正业说了。 　　“在我结婚之前，技术部的员工们就几乎都不会跟我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我结婚之后他们更是忌讳这一点，但是赵强华却大拉拉地坐在我对面。” 　　苏清影描绘了一下赵强华看自己的眼神，笃定地开口说道。 　　“我觉得他这个人很有问题，而且之前赵宏国提出过让他跟着我学习，但是被我拒绝了，而后他竟然拐弯抹角的还是将赵强华塞进了技术部来……” 　　停顿了一下后，苏清影说道：“负责招人的叶朝阳告诉我，说赵宏国说是我答应了让他进来的，所以才让人进了技术部来。” 　　如果说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话，为什么之前赵宏国要对叶朝阳说谎？ 　　如果只是一件两件的事情碰到一起，那可能是巧合，但是巧合多了，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尤其现在还涉及到周娇娇的问题，她很可能是间谍，而赵强华作为她的儿子，是否又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若不是赵宣文爆出了周娇娇可能是间谍这事儿，他们未必能怀疑到赵强华，但现在既然觉得对方可疑，那就不能在继续姑息下去了。 　　苏清影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后当机立断地说道：“不行，技术部那边有许多实验室，实验室里的危险物品不少，能进入其中的研究人员都可以使用，而赵强华专业能力其实还算是不错，如果他利用那些危险物品做什么事情的话，很可能会波及到整个技术部。” 　　既然知道赵强华很可能有问题，那苏清影就不能再继续容忍对方了，她扭头看向方正业，开口说道。 　　“正业，趁着现在时间还不算晚，我们到彭厂长家里去一趟，然后将这件事情反映给彭厂长，正好赵强华进入技术部的手续不太齐全，我们先将他调出技术部再说。” 　　说到这里，苏清影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这样一来的话，会不会影响到你调查，如果有影响的话，那我再忍忍也可以……” 　　此时的苏清影想起了方正业要调查周娇娇的事情，如果赵强华真是被周娇娇安插-进技术部的，将他调离出去是否会引起周娇娇的警觉，毕竟这种做间谍活动的人警觉性一般都非常高，若是因此耽误了方正业的调查，让周娇娇隐藏的更深，那就不好了。 　　毕竟现在赵强华在技术部暂时影响不到自己，回头她交代叶朝阳一番，让赵强华做一些简单的工作，暂时不要进实验室，估计也能稳住他一段时间。 　　眼见着苏清影皱着眉头开始思考接下来如何做，方正业面上的神情变得柔和了下来，他伸出手摸了摸苏清影的头发，笑着说道。 　　“好了，既然觉得赵强华有问题，那就将他踢出技术部，左右之前赵宏国过来的时候，你曾说过不要他，现在将他踢出去也能解释的过去。” 　　最为关键的是，方正业一点都不想让苏清影陷入危险之中，谁也不知道赵强华到底是什么路数，万一在这段时间赵强华做出些什么事情，方正业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与其用苏清影的安危来试探，倒不如一开始便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一切有我，你只要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就行。” 　　听到方正业所说的话之后，苏清影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她抱了抱方正业，仰起头在他的唇角印下一吻，之后便跑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想到刚刚苏清影离开时候那发红的耳朵，方正业面上的神情变得柔和了下来。 　　等了没多长时间，换了一身中山装的苏清影便从屋子里面出来了，大约是因为要去谈工作上的事情，苏清影此时打扮得格外干练，长长的头发挽在脑后，一袭黑色合身的中山装倒是冲淡了她身上的那种娇媚气质。 　　见方正业一直盯着自己瞧，苏清影在方正业面前转了个圈，笑盈盈地问道。 　　“正业，我这样的打扮如何？是不是显得很正派？” 　　看到她这模样，方正业忍不住笑了起来：“清影，你不觉得热么？” 　　苏清影是很怕热的体质，四月份天刚刚暖和起来的时候她就穿上了连衣裙，现在已经进了六月，温度比之前可是高了不少，穿着这长袖长裤好看是好看，但她难道不觉得热吗？ 　　“还好，反正只要去一会儿就能回来了，没关系的。” 　　见苏清影都这么说了，方正业便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两人一起离开了家，朝着彭进步家里走了过去。 　　自打彭国英从市医院回到封工附属医院上班之后，她的工作比之前要清闲了不少，现在她每天都可以正常上下班，有时候同事调休来的早些，彭国英甚至可以提前回来。 　　彭进步虽然是厂长，有资格配备保姆，不过他和林静二人都简省惯了，家里面没要保姆，基本上那些琐碎的活计都是林静在做。 　　现在彭国英的时间空闲下来，便接手了家里的活儿，洗菜做饭，打扫卫生，她都做得井井有条。 　　而这些活计其实彭国英原本在家做姑娘的时候都不会做，因为林静疼她，宁愿自己辛苦一些，也要娇养着彭国英。 　　大抵就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导致了彭国英被他们养得过于骄纵了，才会有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而之前那场失败的婚姻教会了彭国英不少东西，明明还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可她现在相比较之前却成熟了许多。 　　看到彭国英现在这模样，彭进步和林静十分心疼，二人曾经劝说过彭国英，让她不必如此辛苦，但是彭国英却表示这根本就不算辛苦。 　　“爸妈，你瞧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之前家里的活计不都是妈妈在做吗？那个时候妈妈不感觉到辛苦，现在的我也不会感觉辛苦。” 　　说到这里，彭国英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更何况我嫁到婆家之后还是要做这些的，我帮另外一个人的父母做这些事情都没问题，帮我爸妈做就更没问题了。” 　　夫妻二人看到彭国英如此，心中十分欣慰，只是想到彭国英之所以会成熟起来，都是因为先前受了太多的苦，他们又觉得十分心疼。 　　晚上两口子躺在床上说起彭国英的事情时，彭进步突发奇想，说要给彭国英找对象。 　　“咱们闺女离婚也有一段时间了，她总是待在家里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儿，趁着她年轻，不如现在我们给她张罗起来，看看能不能瞅到个好人家将她给嫁出去。” 　　然而听到彭进步的话之后，林静却有些不大高兴，她拧了彭进步的腰一把，没好气地说道。 　　“你瞧瞧你这是当爹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咱们家的姑娘刚刚离婚才多长时间，你就迫不及待将她送到另一个虎狼窝去吗？” 　　听到林静这话，彭进步立马说道：“林静同志，你这么说我可就要批评你了，难不成结婚就是嫁去虎狼窝吗？上一回是英子自己找的男人，她没看好才过成那个样子，这次有咱们两个人把关，铁定会过得幸福的。” 　　依照彭进步的意思，他还是觉得女人得嫁人结婚才会有好日子过，更何况彭国英现在也不是小姑娘了，哪怕结婚的日子并不长，她也是正儿八经离了婚的女人，若是现在不趁着年轻找一个好男人，以后年纪大了，婚事会变得更加困难。 　　她将自己这一套想法说给林静听，却换得对方毫不留情地讥讽。 　　“行了，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可别把那老一套往现在这新社会套，谁说女人离婚之后就找不到好男人了？你还以为是过去呢，女人跟过男人就是残花败柳了？还得让人家挑着捡着来。” 　　她一口气不打岔说了这么一大堆，没等彭进步开口，林静又继续说了下去。 　　“再说了，就算咱们家英子以后不结婚又有什么关系？也没谁规定女人一定就得嫁人结婚，就得相夫教子，她自己有正经工作，工资完全可以养活得了自己，就算是一辈子不结婚又有什么关系？我可告诉你，管住你自己那张嘴把，甭在英子面前说三道四的，她现在心思本就敏感，要是听到你这番话，说不定还会以为家里容不下她呢。” 　　虽然这段时间彭国英表现的一直都很正常，看起来就好像是没事人的样子，但是作为她的母亲，有道是母女连心，林静是知道彭国英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坦然。 　　她之所以装作是没事人的模样，不过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她罢了。 　　“你难道就没瞧见每天早上起来她的眼睛都有些红肿，而前段时间她眼睛下那大大的黑眼圈你都瞧不见么？” 　　林静不愧是在妇联主任，她这人伶牙俐齿的，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可是把彭进步怼得哑口无言，看着气呼呼瞧着自己的妻子，彭进步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说道。 　　“林静同志，你也不必这么上纲上线的吧？其实我也是为了英子好……成成成，我错了，算我说错了还不成吗？我以后保管不再提这件事儿，英子的事情由你一个人负责，我只当个旁观的可成。” 　　得了胜利之后，林静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最好记住你说的话，别等两天你就给忘记了，再跑到我跟前旧事重提，要不然我让你好看！” 　　被自家媳妇儿这么威胁着，彭进步还能怎么办？除了举手投降，向着自家媳妇儿认输，彭进步还真没其他的法子。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给自己媳妇儿认输，倒是也不算什么丢面儿的事。 　　然而两口子就彭国英未来的路究竟该如何走，究竟结不结婚的问题刚刚统一了没几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然上门来了。 　　“娇娇，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林静端着泡好的红糖水放在了周娇娇的面前，自己顺势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看着坐在那里，打扮得立立正正的周娇娇，林静有些奇怪地问道。 　　甭看两人一个是正厂长的夫人，一个是副厂长的夫人，但是因为林静平日里忙于工作，和周娇娇还真没什么来往，周娇娇过去也没有到自家来拜访过，今儿冷不丁地上门来，林静觉得十分奇怪。 　　她不动声色扫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那些水果奶粉之类的东西，心里则想着周娇娇该不会是因为厂子里面的事情，才特意跑到自己这里来搞什么夫人外交吧？ 　　过去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彭进步是厂长，负责的事情挺多的，甭看正副厂长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权利可是天差地别，厂子大大小小有八个副厂长，但是正厂长就只有彭进步一个人。 　　有那种想要走捷径的，彭进步那边儿走不通，就会找到林静这头来。 　　不过林静这人还是非常有原则的，不用彭进步交代她都知道，甭管是谁，私底下递过来的东西绝对不能接。 　　其他几个副厂长的媳妇儿多多少少都到自己跟前来露过面，唯独只有周娇娇没有来过，原本林静还以为周娇娇是个特例，没成想今天她竟然带了这么些东西上门。 　　她过来莫不是为了新建厂房的归属问题？ 　　就在林静胡思乱想的时候，周娇娇开口了。 第162章 　　“林姐, 其实我这次来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我跟着我们家老赵来厂子里也这么长时间了，之前因为各种原因, 一直都没时间过来，正巧今天抽出时间来了, 我才过来的……” 　　周娇娇人长得漂亮，说话也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性子温柔的女人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虽然之前没怎么接触过, 但是此时听到对方说话, 林静慢慢也放松了下来, 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来。 　　跟一个聪明会说话的女人相处无疑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 尤其周娇娇还会不着痕迹地捧上林静几分，林静被她哄得心情极佳，不由自主地就多聊了一会儿。 　　就在两人聊得越来越投机的时候, 周娇娇不由自主的将话题引到了赵强华的身上去。 　　做父母的见面，总喜欢时不时地夸上自己的孩子几句，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一开始林静倒是也没多想些什么, 然而周娇娇说着说着突然问了林静一句。 　　“林姐, 你觉得我们家小华如何？” 　　林静客气地说道：“应该挺不错的，他是大学生，现在又进了技术部工作, 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肯定能当上工程师的……” 　　说起来, 林静甚至都没有见过赵强华, 不过是顺着周娇娇的话夸上几句罢了, 而周娇娇显然将林静所说的话当作真的，她面上露出了笑容来。 　　周娇娇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道：“林姐，既然你也觉得我们家小华人不错，那你觉得我们两家结个儿女亲家如何？” 　　任凭林静想破了头，都没有想到周娇娇说了这么多，最后竟然会绕到这个话题上，她顿时愣在了那里，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僵硬。 　　半晌之后，林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来，她讷讷地开口说道：“娇娇，你甭开玩笑了，不合适的……” 　　她原本还以为周娇娇过来是找自己谈赵宏国的事情，想要从她这里给赵宏国开一个后门，哪成想她说来说去，最后竟然说的是自家闺女的婚事儿。 　　让赵强华和彭国英在一起，她是怎么想的？ 　　倒不是说林静小瞧自家闺女，如果说之前没有和侯耀民的这档子事儿，彭国英倒是也能与赵强华二人相配，但是现在自家闺女到底是结过婚的，虽然林静自己并不认为一个女人离过婚之后，她的身价就会低上几个档次，但是现在这个时代，在不少人的认知里，离了婚的女人终究是比不过黄花大闺女的。 　　当初彭国英和侯耀民二人结婚的事情，因为谈得实在不顺彭进步和林静二人的意思，他们也没有到处声张，厂子里其实知道彭国英结婚又离婚的人并不多。 　　林静琢磨着周娇娇可能并不知道自家闺女的事情，所以才会贸贸然地上来给赵强华提亲，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彭国英结过婚的事情说了。 　　“虽然现在英子已经离婚了，但是……” 　　犹豫了一下后，林静接着说道：“所以我觉得他们并不合适，小华那孩子是个很好的小伙子，是我们家英子跟他没缘分。” 　　然而虽然林静这么说了，但是周娇娇面上的表情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似乎对于彭国英结婚这事儿并不在意。 　　“林姐，结过婚其实也没啥，你瞧我们家老赵，他在跟我结婚之前也有过一段婚姻，并且他还有个孩子呢，我不是照样嫁给他了？” 　　说到这里，周娇娇的面上露出了恳切的表情来：“林姐，其实我觉得吧，结没结婚并不重要，嫁过人又能怎么样？关键得人好，这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以林姐您的品格，培养出来的姑娘一定是顶顶出众的，给我们家做媳妇儿我倒是还要担心是我们家小华配不上她呢。” 　　要说周娇娇如果只是捧着林静，将她说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林静可能还不会像现在这样触动大，可是现在周娇娇将彭国英给夸出了一朵花来，而且还是在她知道彭国英结过婚的前提下，她竟然一丁点儿的嫌弃都没有露出来，这让林静心里面觉得十分熨帖。 　　因为这个缘故，她们两人的关系此时倒是又拉近了不少，不过即便如此，林静还是保持着几分理智在的，任凭周娇娇将彭国英夸得天花乱坠，说如何如何想让彭国英当自己的儿媳妇，林静都没有贸贸然答应下来。 　　周娇娇见状，忍不住说道：“林姐，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我们家小华不好吗？要是他有哪儿不好，您尽管说出来，我肯定让他改……” 　　林静急忙摆手说道：“不不不，娇娇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跟旧社会不一样了，不是说咱们做父母的决定下来就能让孩子结婚，还是要问问他们的意见才行，若是他们没什么意见，那找个时间让他们见个面相看相看，瞧瞧他们自己是怎么想的。” 　　就算周娇娇把赵强华给夸出来一朵花儿来，林静也没贸然答应这门婚事，她还是要问问彭国英是怎么想的，如果自家闺女现在并不想结婚，而是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她也不会勉强彭国英的。 　　周娇娇见状，倒是也没有继续再勉强林静：“林姐，您不愧是搞妇联工作的，这觉悟就是高，我就不一样了，我做家庭主妇做的时间长了，脑子都僵化了，我可没您这么开明……” 　　林静连连摆手，认真地说道：“娇娇，这话你就说错了，我瞧着你比一般人可开明多了……” 　　一般人可真不会让自家儿子娶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就凭着周娇娇对彭国英没有一丁点嫌弃这一点，便可以看得出她是怎么样的人。 　　把自己过来的目的说出来之后，周娇娇也没有多做停留，只是恳切地请林静和彭国英好好谈一谈。 　　“林姐，我是很中意国英这个儿媳妇的，还请您帮帮忙，不说别的，先让国英和我们家小华见个面相处一下，或许小年轻的感情处着处着就处出来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林静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点头应了下来，不过末了她又加了一句：“我答应帮你说一声，不过你也别抱多大希望，我家这闺女可有主意了，万一她不同意，我也没法子。” 　　就算再喜欢周娇娇，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周娇娇自然没什么意见，她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便离开彭进步家。 　　今儿是礼拜天，林静因为妇联那边工作不多，倒是难得能休息休息，不过彭进步他们爷仨儿都要加班，所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送走了周娇娇之后，林静看了看时间，发现现在已经到了下午快六点钟了，她急忙便去厨房开始张罗晚饭。 　　因为一家四口人难得都在家吃饭，林静做饭的时候便多花了些心思，等到他们晚上回来之后，看到的便是满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林静忙着将碗筷摆好，张罗着让他们洗手过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林静想了想，还是将周娇娇过来的事情说了一下，当提及周娇娇是来给自家儿子提亲的时候，坐在另一旁的彭国英愣住了，她放下手中的筷子，不太确定地开口说道。 　　“妈，您说的人是谁？” 　　见彭国英似乎并不排斥相亲结婚，林静便将对方的身份说了一下。 　　“就是赵副厂长的小儿子……” 　　彭国英问道：“赵副厂长？哪个赵副厂长？” 　　彭进步解释道：“厂子里只有一个赵副厂长，他的儿子小儿子应该是叫赵强华吧？” 　　若是周娇娇今天是来给赵宏国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提亲的，彭进步肯定骂得对方有多远滚多远，但是对方是来给小儿子提亲的，彭进步倒是没有太多的意见，反而对这门婚事乐见其成。 　　要知道赵强华和那个小混混似的赵宣文不同，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现在还进技术部工作，以后就是铁板钉钉的工程师，自家闺女若是能嫁给他，那倒是也不错…… 　　然而还没等彭进步畅想完呢，彭国英却摇了摇头说道。 　　“不行，这件事情不用再提了，赵强华那个人的人品不成，甭管他学历有多高，人品不好我肯定不能跟他在一块。” 　　经过侯耀民的事情之后，彭国英可是看开了，学历能力以及其他外在的因素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品如何，若是人品差了，其他方面再好也是白搭。 　　林静见彭国英的反应这么大，不确定地开口问道：“英子，听你的意思，你之前和这个赵强华接触过？” 　　彭国英点了点头，将那天赵强华到自己科室借注射器的事情说了一下。 　　“他那天到我们科室来，上来就说他是赵副厂长的儿子，又说只是注射器而已，借给他也不妨事的，在我拒绝了他之后，还跑到另外一个科室去借注射器，听那个科室同事的意思，他甚至还威胁人家……” 　　也就是因为那次的事情让彭国英对赵强华没有任何好感，现在又听到自己母亲说周娇娇过来给赵强华提亲，她自然便拒绝了。 　　彭进步和林静二人面面相觑，倒是没怀疑自家闺女说谎，只是觉得赵强华一个大学生，现在又是技术部的研究人员，怎么做事这么不靠谱？ 　　打着赵副厂长儿子的旗号去拿注射器，他的脸怎么就这么大呢？ 　　甭管先前对周娇娇有多少好感，现在听自家闺女这么说之后，林静对赵强华的好感瞬间跌到了谷底，她摇了摇头说道。 　　“既然你说那家伙人品不行，那这事儿就别再提了，等回头见了周娇娇，我跟她说一声，就说你们不合适。” 　　当着人家亲妈的面儿，倒是没有必要说赵强华人品如何，只说他们不合适就成。 　　彭国英点了点头，她的眼睛一扫，发现彭进步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这些什么的模样，彭国英有些胆怯地开口说道。 　　“爸，您是觉得我不好拒绝对方吗？” 　　听到女儿怯怯的声音，彭进步回过神来，发现彭国英正满脸不安地瞧着自己，彭进步知道她是误会了，便解释道。 　　“你别多想，我不是说你这样不对，就是觉得赵强华这种做派可不好。” 　　说着，他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另一边儿闷头扒饭的彭国富。 　　“国富，你该不会像他一样，出去也打着我的旗号给自己行方便吧？” 　　要真是这样的话，今儿他就把彭国富的腿给敲断了。 　　莫名其妙被牵扯进来的彭国富咽下口中的饭菜，急急忙忙地说道：“爸，你想啥呢？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彭国富相信他前脚要是做出这种事，后脚被彭进步知道了，他爹能拿着扁担追出他三里地，他可不敢犯忌讳。 　　“我从来都不提我是谁家儿子，我们车间好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我是您儿子呢。” 　　彭进步点了点头道：“你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最好，要知道这可是属于资本主义官僚作风，我虽然是厂长，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莫要以为自己是厂长儿子，就比厂子里其他工人高一等了，知道不？” 　　彭国富：“爸，我知道了。” 　　这关他什么事儿啊，他还真是莫名其妙就挨了一枪。 　　吃过饭后，彭国富和彭国英二人上楼休息去了，只剩下林静和彭进步二人坐在客厅里聊天，两人正说着话呢，叩叩叩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林静起身过去开门。 　　“正业，清影，你们怎么过来了？” 第163章 　　瞧见门外站着的人是方正业和苏清影, 林静的面上露出些许讶异之色来。 　　方正业到自己家来并不稀奇，毕竟他经常有工作上的事情找彭进步，苏清影跟着一起过来倒是稀奇了。 　　要知道苏清影的工作很忙, 平常彭进步到她工作间都未必能见到到她的面儿，今儿特意跟着方正业过来, 倒是让人觉得十分奇怪。 　　“林姨，清影找彭厂长有些事情……彭厂长他休息了吗？” 　　林静回过神来，急忙说道：“没有没有，这才几点呢, 他哪里睡得这么早？你们进来吧。” 　　说着, 林静招呼着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个人进来, 然后朝着屋子里面喊了一声。 　　“老彭, 正业和清影过来了。” 　　说话间，方正业和苏清影已经到了客厅里，彭进步将手头的报纸放了下来, 瞧见他们二人一起，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开口说道：“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说着, 他招呼着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来, 而林静则十分有眼色地去厨房烧水泡茶。 　　方正业笑着说道：“林姨, 您别忙了，我们说完事儿就走了。” 　　林静端着两杯泡好的茶水回来，笑呵呵地开口说道：“说什么话呢, 你们两人难得上门一趟, 我要是连水都不给你们喝, 那我成什么人了？” 　　说着, 她将两杯茶分别放在了方正业和苏清影的面前, 自己则在彭进步旁边坐了下来。 　　等到大家差不多都安稳下来后，苏清影将这次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的，彭厂长您也知道的，技术部和其他的部门不一样，赵强华并不符合手续，所以……” 　　听到苏清影的话后，方正业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想到苏清影竟然能说出这么委婉的话来。 　　毕竟在方正业的印象里，苏清影说话一直都很直，基本上不会绕弯子，这一次竟然能说出这样委婉的话来，实在是让人觉得稀奇。 　　今儿周娇娇刚来给赵强华说亲，他们两口子原本还觉得赵强华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结果回头彭国英就说了赵强华那资本主义少爷作风的事儿，这让彭进步对赵强华的观感变得很是差劲儿，结果现在苏清影又来说了要让赵强华退出技术部的事儿…… 　　虽然苏清影说得很委婉，但是彭进步多少还是了解苏清影的性格，她并不是那种喜欢麻烦的人，之前叶朝阳的儿子叶沉舟差点儿把她的工作间给毁了，苏清影都没有迁怒到叶朝阳的身上，赵强华是做了啥事儿，让苏清影这么一个懒得管闲事儿人特意跑到自己这里来说要让他离开技术部的事儿？ 　　眼见着彭进步陷入了沉思之中，苏清影想了想，继续说道：“彭厂长，之前赵副厂长就来找过我，希望赵强华可以跟着我学习，不过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拒绝了他，但是随后他却利用我跟叶副部长没有及时通消息这一点，谎称赵强华很得我的赏识，这才让赵强华进入了技术部，他这份工作是依靠谎言得来的，既然我识破了他的谎言，那自然就不能让他继续在技术部待下去了。” 　　虽然苏清影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赵宏国毕竟是副厂长，赵强华是他的儿子，加上他也是正经毕业的大学生，他去技术部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哪怕觉得赵强华的人品有点差劲儿，可是彭进步并不想公私不分。 　　他想了想，便说道：“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清影你应该也知道，我虽然是厂长，但是也不能随随便便把一个人的工作给弄掉了，这不符合规矩，我……” 　　眼见着彭进步似乎有所顾忌，并没有立马答应自己的要求，苏清影想了想，说道：“但是他骚扰我，并且我觉得他对我有不轨的心思。” 　　说到这里，苏清影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了方正业：“这一点正业比我更加清楚，他的存在让我觉得困扰，毕竟这个人不知道分寸，经常做一些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事情，而且他还到我爱人面前大放厥词……” 　　彭进步：“……” 　　赵强华一个大学生，行事儿该不会这么离谱的吧？ 　　方正业点了点头，肯定了苏清影的说法。 　　“之前清影跟他相过亲，但是对方那个时候并不想和清影在一起，但是这一次回来，他好像总是认为清影对他有意思，还说过很多次我配不上清影的话……” 　　说到这里，方正业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彭厂长，他的这种作为让我觉得很不好，毕竟清影是我的合法妻子，我知道清影很好很优秀，会有人欣赏她喜欢她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但是大部分的人因为道德感束缚，都知道尺度和界限在什么地方，赵强华他好像不太知道。” 　　与苏清影相对比较含蓄的说法不同，方正业说出来的话就要直白许多，就差没直接和彭进步说赵强华对苏清影图谋不轨，意图破坏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了。 　　彭进步：“……” 　　所以赵强华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当初他和苏清影也是相过亲的，那个时候是他自己不愿意和苏清影结婚的，现在人家结婚了，他又跑来暗戳戳地破坏人家的感情？ 　　然而这次彭进步还没开口，林静已经率先开口说道：“真是岂有此理，他这人行事竟然如此过分的吗？既然如此，老彭我觉得你还是把他从技术部调出来的好。” 　　甭管男女，但凡意图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都是要被人唾弃的，赵强华的工作能力也没有强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再说了，跟苏清影相比较起来，他重要性显然要低得多，既然他对苏清影的工作赵成了困扰，那就真没有必要将他继续留在技术部了。 　　“亏我之前还觉得周娇娇人不错，教出来的儿子应该也挺能拿得出手的，倒是没想到这人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可真是恶心死人了。” 　　她满脸厌恶地开口说道，显然对那个还未曾见过面的赵强华的恶感达到了最顶峰。 　　彭进步见林静被气得不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说道：“行了行了，小林同志，多大点儿事，至于让你气成这个样子吗？” 　　坐在对面的方正业神情一动，敏锐地从林静刚刚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开口问道。 　　“林姨，我刚刚听您说起周娇娇来……她应该就是赵强华的母亲，她来找您是说了什么事情吗？” 　　面对着方正业，林静倒是也没有隐瞒什么，将周娇娇找到自己来给赵强华说亲的事儿了。 　　“我说之前她怎么那么通情达理，完全不把我们家英子结过婚的事情放在心里面，还将她夸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感情是因为她那儿子就只是看着唬人，其实啥也不是，我呸，就赵强华那样的也想跟我闺女在一起，我闺女就算是一辈子都不嫁人，也不跟他在一块儿。” 　　赵强华出去装大尾巴狼也就算了，还觊觎苏清影这么一个有妇之夫，甚至还跑到人家正经男人跟前大放厥词……他这是啥人啊，正常男人能做出这事儿来？ 　　周娇娇竟然跑到彭进步家来要给赵强华说亲？ 　　如果没有赵宣文说的那番话，方正业或许不会多想些什么，但是既然现在知道周娇娇有问题，就由不得方正业多想了。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后，便决定改变策略。 　　“清影，你和林姨好好聊一聊，我跟彭厂长有些事情要说。” 　　苏清影大抵知道方正业要说些什么，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好。” 　　彭进步见状，带着方正业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进了彭进步的书房后，出于职业习惯，方正业先搜查了一番，没发现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彭进步见状，无奈地说道：“正业，上回那事儿不会再发生了，我隔三差五就会检查一下，我这书房干净得很。” 　　方正业笑了笑，然后正色道。 　　“彭厂长，我之前接到消息，目前怀疑周娇娇来自扶桑国的间谍。” 　　“你说什么？” 　　方正业这话一说出来，彭进步只觉得一颗炸雷扔了下来，他整个人都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正业，重复了一下他刚刚说的话。 　　“周娇娇可能是扶桑国的间谍？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你能确认这消息是真的吗？” 　　要知道周娇娇的身份可不同，她是赵宏国的妻子，而且和赵宏国结婚已经二十多年了，如果她真是扶桑国的间谍…… 　　方正业正色道：“彭厂长，现在我们只是怀疑，没有确切证据，清影之所以要将赵强华调离技术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清影正在研究的项目正处在紧要关头，容不下一丝一毫的失误。” 　　彭进步自然知道苏清影正在进行的项目很重要，为了这个项目，原本在军工厂工作的姜瑞明甚至都特意过来帮了一段时间的忙，而项目开始之前，技术部就已经出过几次问题了。 　　在此之前，间谍张红星，以及李明光他们都对技术部动过手脚，若不是因为方正业发现及时，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正业，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是你能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吗？消息的来源是否具有可信度？” 　　方正业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赵宣文给卖了：“是赵宣文告诉我这个消息的。” 　　彭进步：“赵宣文？” 　　赵宣文这个人彭进步还是知道的，毕竟他的名声在厂子里可是臭不可闻。 　　消息是赵宣文说的话，那可信度就要大打折扣了。 　　“正业啊，赵宣文这人，他说话可能会有些，嗯，有些夸张……” 　　赵宣文是周娇娇的继子，自古以来，当后妈的和继子能有几个相处好的？更何况赵宣文还是个混不吝的，他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能相信吗？ 　　方正业回答道：“彭厂长，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赵宣文提供了很多的疑点，虽然他没有证据可以佐证，但是我觉得值得调查一番，在调查出结果之前，赵强华不适合留在技术部，而周娇娇那边，我也希望彭厂长你们多加防备。” 　　彭进步陷入了沉吟之中。 　　其实在华国建国之后，间谍敌特活动异常频繁，华国在某些国家眼中就如同眼中钉肉中刺一般，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破坏划过发展，尤其像是封工这样的重型工厂，被间谍敌特盯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是啊，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马虎大意，毕竟如果对方真是敌人的话，那么对他们下手根本不会容情。 　　“成，回头我就找个由头将赵强华给调出来，不过周娇娇那里你尽快去调查清楚，明白吗？”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情，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他们二人才从书房里出来。 　　而此时的林静正和苏清影聊着些什么，瞧见他们二人下来，两人便没有继续再说些什么了。 　　方正业和苏清影告辞离开，回去的路上方正业询问苏清影刚刚林静跟她说了些什么。 　　苏清影也没隐瞒，将林静跟她说的话说了出来。 　　“林姨问我准不准备要孩子。” 　　方正业愣了一下，没想到到彭进步家来还能遇见催生孩子的。 　　而苏清影瞧见方正业的面色，就知道他误会了，便笑着解释道：“你误会了，林姨她不是催我生孩子。” 　　林静的想法和柳絮果截然不同。 　　中午在家的时候，柳絮果找到机会就劝说苏清影尽快生个孩子，还说方正业家就他一个儿子，苏清影得多生几个孩子才行，孩子多了，这家也就热闹起来，以后兄弟姐妹之间相互之间也能有个帮衬啥的。 　　但是林静就不一样了。 　　“林姨跟我说，如果我想要孩子的话，那就要尽早准备起来了，先把我自己的身体养好，然后再想着要孩子的事情，不过如果我暂时不想要孩子的话，那就得要做好避孕措施了。” 　　说到这里，苏清影的脸微微发红，有些不太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接着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知道我短时间内不打算要孩子，林姨还挺支持我的，她说没有谁规定女人就得要为了生孩子而放弃自己的工作，她支持我，还让我坚定自己的想法，不要被其他人左右……” 　　林静知道方正业完全支持苏清影的想法时，还说了一句。 　　她说方正业是个好男人，这年月很多男人长大了之后就想着要结婚，结婚之后也不管条件好不好，立马就准备要孩子。 　　女人怀孩子挺辛苦的，但是在那些男人眼里面，好像就跟上厕所似的再简单不过，前脚刚生一个，后脚立马就又要接着再生，好些女人自打结婚之后肚子就没有瘪下来过。 　　她在妇联做工作，可是见过不少这这种事情了，还有的男人在女人怀孕的时候对女人动手的也不少…… 　　这女人怀了孕，还得照顾家里，照顾男人，照顾孩子，自己的工作自然也就跟着荒废了，就算是想要用心在工作上，也抽不出精力来。 　　先前跟苏清影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生孩子的事儿上，询问了苏清影一番，知道她暂时不想要孩子，林静还挺支持她的。 　　听着苏清影对林静的夸赞，方正业笑了起来，温声说道：“其实也挺正常的，林姨她向来开明，而且她在妇联这么多年，也瞧见过各色各样的事情，见识多了，自然想法也就不一样了。” 　　苏清影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道：“回头我妈再过来的时候，还是让她和林姨多在一起相处相处吧，回头我也让林姨劝劝我妈，别让她总想着催促我生孩子。” 　　哪怕之前方正业在柳絮果面前说过，不想要孩子是他的决定，可是临走之前，柳絮果还是找到空子就对苏清影说，让她早点拿主意要孩子，省得以后伤身体。 　　“女人过了三十就不一样了，你可别不当一回事儿……” 　　“我是你妈，我是为了你好……” 　　“正业他还年轻，他不着急，而且生孩子又不是男人生的，他哪里会知道生孩子有多辛苦？” 　　“清影，你听我的……要是你实在担心孩子生下来没人带，我提前退下来帮你。” 　　…… 　　柳絮果说了不少的话，句句都是劝说苏清影生孩子的，要不是因为昨天是柳絮果的四十四岁生日，其实苏清影都差点儿带着方正业落荒而逃。 　　“我妈要是能像林姨那么开明就好了。” 　　苏清影长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说了一句。 　　方正业劝说道：“行了，生不生孩子决定权在我们身上，要是我们不生，妈她最多也就只能催促两声，她没法子做决定的。” 　　苏清影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她索性将这个问题放在一旁，没有再被这事儿继续困扰下去了。 　　周娇娇完全不知道自己天衣无缝的谋划最终因为赵强华行事太过孟浪而被流产。 　　她从彭进步家离开后，心情十分不错，回去之后特意拿出来之前腌好的猪肉，准备包点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庆祝一番。 　　在她忙活的时候，家里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周娇娇笑着招呼着他们，自己麻利地跑去烧水下饺子。 　　今儿赵宣文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没回家来，但是赵宏国他们一家人都习惯了，见他没按点回来，他们也不在意，一家三口坐到饭桌前便开始用餐。 　　周娇娇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盈盈地说道。 　　“小华，妈有事儿跟你说。” 第164章 　　赵强华正吃着碗里面的饺子, 听到周娇娇的话后，他抬头朝着周娇娇看了过去，面上露出了不解的身上来。 　　“妈, 你有什么事情？” 　　周娇娇笑着道：“好事儿，妈今天去把你的婚事儿给订下来了。” 　　赵强华闻言, 整个人都懵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娇娇，脱口而出道：“妈，你说什么呢？现在都是啥社会了, 你还以为是过去呢？” 　　周娇娇之前一直都是很温柔开明的人, 从来都不会勉强赵强华什么, 也不会擅自给他做决定, 之前他想离开封工到其他厂子去上班的时候，也是周娇娇与他进行了一番彻夜长谈后，他才决定留下来的。 　　结果现在可倒好, 周娇娇现在竟然说给他订了婚事儿，这不是扯么？ 　　赵宏国也没想到周娇娇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他有些讶异地看了周娇娇一眼, 开口问道：“娇娇, 你说什么呢？宣文处对象都是自己谈的, 你怎么还能给小华擅自定了？” 　　赵宣文这个不是亲生的都能自己处对象，赵强华这个亲儿子怎么还没这待遇了？ 　　周娇娇面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乐呵呵地说道：“小华, 我给你说的人保管你满意, 她是彭厂长家的闺女, 人长得不错, 还是个护士, 不管是家庭，性格，方方面面都和你很相配……” 　　然而没等周娇娇说完，赵强华却毫不犹豫地说道：“妈，你别说了，这事儿我不同意，我自己的媳妇儿我要自己找。” 　　他不想和自己的母亲争吵，说完这番话后之后，赵强华三下五除二地扒干净了碗里面的食物，然后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等到他离开了之后，赵宏国人方才开口说道：“娇娇，你说说你这是干啥呢？平日里你不是最尊重小华的想法吗？怎么这一次这么糊涂？彭厂长家的闺女虽然好，可是……” 　　其实赵宏国之前也不是没有打过和彭进步联姻的主意，但是一来他是怕自家的孩子不同意，甭管他们家看不上彭进步家的，还是对方看不上他们家的孩子，要是事情不成，总归是会让大家陷入进尴尬的境地里面去的。 　　另外一点就是，他也怕别人说他靠着裙带关系上位，传出去了对他名声不好。 　　哪知道周娇娇不声不响竟然办了这样的事儿，他还真是…… 　　眼见着赵宏国的面色变得不大好，似乎真是生了自己的气，周娇娇细声细气地说道：“老赵，林姐她还是挺中意咱们家小华的……” 　　说了一大堆林静对赵强华的满意后，周娇娇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至于小华那边儿，你也甭担心，我会说服他的。” 　　赵宏国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没再开口阻拦周娇娇了。 　　算了，反正儿子大了也是要结婚的，与其将目光盯在已经结了婚的苏工身上，倒不如给他找个不错的媳妇儿，要是跟说彭国英真能成的话，他那点小心思恐怕也不会再有了。 　　劝服好了赵宏国后，周娇娇上楼去了赵强华的房间，赵宏国在楼下等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周娇娇面上带着笑容从楼上下来了。 　　“小华已经答应和彭国英处一处了。” 　　赵宏国闻言，不由得愣住了，他讶异地看着周娇娇，脱口而出道：“你是怎么劝他的？那孩子可是个犟种。” 　　甭看赵强华是个文化人，可是那脾气确实倔强得厉害，等闲人可是说服不了他的，刚刚他还那么排斥和彭国英的婚事儿，周娇娇上去一个小时，这就把人给说服了？ 　　眼瞅着赵宏国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周娇娇笑了笑，她一边收拾着餐桌，一边说道：“其实也没啥，我自己儿子自己知道，小华其实就是不好意思而已，我跟他说说，他就明白了，知道我们是为了他好。” 　　见周娇娇如此说，赵宏国倒是没有再说继续问下去了，不过一想到自己未来要是和彭进步做成了亲家…… 　　似乎想到什么美好的场景，赵宏国面上不由得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 　　而在厨房里忙碌着的周娇娇心情也是大好，嘴里甚至还哼着奇怪的小调儿。 　　等到忙活好了，她从擦了擦手，慢慢悠悠地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然后极为自然地坐在赵宏国的身旁，轻手轻脚地给他捏着肩膀。 　　“宏国，现在都九点钟了，你说宣文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儿了吧？” 　　听到周娇娇提起赵宣文，赵宏国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眼中露出了一抹不悦之色来。 　　“那小子你管他干嘛？他喜欢到处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出去就不知道着家，你甭管他……” 　　眼见着赵宏国提起赵宣文就是一脸顾不耐烦的样子，周娇娇细声细语地说道：“老赵，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宣文就是因为你老是这样说他，这才不乐意回来呢。” 　　赵宏文的眼睛立楞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那小子不回来才好呢，还有，啥叫都是我老说他，要是他像小华一样懂事儿，我用得着说他吗？还不是他自己作的？” 　　听到周娇娇说要给赵宣文留吃的，赵宏国更是生气，直接让周娇娇不用费心。 　　“你别费事儿了，那小子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无论你对他多好，他都不晓得的，你费那劲儿干嘛呢？有这时间不如自己多休息休息，这才是正理儿。” 　　见赵宏国如此坚决地不许她给赵宣文留吃的，而且说着说着甚至都有生气的迹象了，周娇娇急忙安慰起赵宏国来。 　　“行了行了，我不留吃的还不行了吗？真是的，你这个当爹的都不在意他，我用得着管他吗？我不管了还不行么？” 　　见周娇娇如此，赵宏国方才笑了起来，乐乐呵呵地跟周娇娇说起其他的趣事儿来。 　　两口子聊着聊着，便开怀大笑了起来，把赵宣文那个惹人晦气的家伙儿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而此时的赵宣文离开了方正业家后，便靠着自己的两条腿跑到了城里去，他心里面憋着一股气儿，生怕在自己没赶到的时候，刘亚男就遇了害。 　　往刘亚男家赶的路上，赵宣文想起之前见到刘亚男时候对方表现出的种种异常的模样，他就恨不能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明明那个时候的刘亚男表现出的样子与平日里完全不同，明明他已经看出来了，为什么他非得要跟个糊涂蛋似的，还绕了那么大的弯子找到方正业，想要他想办法去帮刘亚男？ 　　气得很了，痛苦无处宣泄，他抬手就给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子，火辣辣的疼痛在脸上蔓延开来，而通过脸上带来的痛苦，赵宣文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刘亚男的父母都是日化厂的工人，他们家的条件还算是不错，住的是日化厂那边儿的筒子楼，小两室的屋子住着一家四口人，倒是并不显得拥挤。 　　跑去找刘亚男之前，赵宣文找了个水塘把自己的模样整理了一下，确认没啥问题了，这才跑去了刘亚男的家门外。 　　先前赵宣文过来的时候，刘亚男家里人并不在，这个点他来得其实已经很迟了，但是赵宣文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刘亚男的家门。 　　半响之后，身形变得异常瘦弱的刘亚男过来给开了门，然而瞧见外面站着的人是赵宣文的时候，刘亚男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想也不想地就要将门给关上了。 　　然而赵宣文早有防备，一伸胳膊挡住了门，阻止刘亚男把门给关上。 　　“亚男，你听我说，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刘亚男见赵宣文如此不讲理，她的脸色瞬间变了，尖声说道：“赵宣文，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两个完了，你还来干什么？你快点走！” 　　赵宣文这一次也是发了狠了，他的胳膊死死地卡在门缝里，任凭着刘亚男如何用力，他都固执地不肯收回来：“我不走，亚男，你听我说，我这次来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求求你听我说好不好……” 　　只是看着赵宣文如此无赖的模样，刘亚男突然悲从心来，她嘴巴一张，话还没说出来，泪水已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赵宣文，算我求求你了，看在我们曾经好过一场的份上，你走好不好？你不要逼我了……” 　　看到刘亚男哭了，赵宣文心痛如绞，他颤声说道：“亚男，我只是想要和你好好聊一聊，你别这样……” 　　然而刘亚男只是哭，多余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赵宣文看到刘亚男这个模样，实在是心疼得厉害，他也不忍心逼迫刘亚男，缓缓将手收了回来。 　　而刘亚男在他的手收回去的那一刻，毫不留情地把房门给关上了。 　　“赵宣文，你别来找我了，我们已经结束了，就这样吧。” 　　听着刘亚男绝情的话，赵宣文的面上流露出了浓浓的茫然和痛苦之色来。 　　明明在他出车之前，刘亚男还跟他在畅想着以后结婚时候的情形，刘亚男都答应了要带他见父母的，怎么现在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不知道该和刘亚男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赵宣文幽魂似的离开了刘亚男的家门外，走到楼下的时候，他抬头朝着楼上看了过去。 　　看到刘亚男家的灯光还亮着，赵宣文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干脆就在大树下站着，抬头看着刘亚男家的方向。 　　此时刘亚男的父母并不在家，只有她和自己八岁的弟弟在，刘胜利看到自家姐姐哭得跟泪人似的，急忙拿着手帕递给了刘亚男。 　　“姐，你别哭了……” 　　刘胜利笨拙地哄着刘亚男，不明白自己姐姐为什么哭成这个样子。 　　是因为刚刚那个男人吗？难道是他欺负了自己的姐姐？ 　　护姐心切的刘胜利挽起袖子就想要冲出去找赵宣文算账，不过却被刘亚男给拦了下来。 　　“胜利，我没事儿的，跟那个人没关系，姐姐就是不舒服……我回房间休息会儿，你乖乖的，别闹好不好？” 　　刘胜利点了点头，看着刘亚男踉踉跄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刘亚男回去后躺在自己的床上，想到刚刚看到赵宣文时候他的样子，刘亚男的心里面更是觉得难受，她将自己的头埋在枕头里面，放纵着自己大哭了起来。 　　就在刘亚男哭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刘胜利蹬蹬蹬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姐姐，刚刚欺负你的那个男人在楼下站着呢，他想干嘛啊？” 　　刘亚男闻言，登时愣住了，她抬起头来，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扑到窗口朝着楼下看了过去。 　　当看到树下站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刘亚男眼睛一酸，又想哭了。 　　自己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为什么赵宣文还不离开呢？ 　　见自家姐姐面上的表情不对，刘胜利不确定地问道：“姐，姐姐你没事儿吧？” 　　刘亚男回过神来，喃喃地说道：“我没事儿。” 　　虽然赵宣文还在楼下站着，但是刘亚男却觉得他们之间没有了任何可能，她硬起心肠，让自己不去看赵宣文，可是这一晚上心里面总是惦记着他，害得刘亚男一晚上都没有睡觉。 　　等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刘亚男起身朝着窗外看了过去，却发现赵宣文还在下面站着，就连姿势都跟昨晚上一模一样的。 　　他竟然在外面等了自己一整夜。 　　在这一瞬间，刘亚男的心彻底软了下来，她胡乱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头也不回地朝着楼下跑去。 第165章 　　赵宣文在外面站了一晚上, 其实六月的天，即便是到了晚上，外面的温度并不冷, 不过蚊虫却很多，赵宣文又站在树底下, 身上被蚊虫叮了不少的包，但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 　　漫长的一夜时间里，赵宣文想了很多的事情，他回顾自己从小到大做的事情, 突然就感觉自己蠢得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明明那天方正业提醒过他离刘亚男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他却没有听赵方正业的话, 反而自顾自地将刘亚男带到了自己家去。 　　是他自己亲手将自己最喜欢的人送到了周娇娇的面前, 如果刘亚男真受到了什么伤害，那他才是伤害刘亚男的罪魁祸首。 　　昨天晚上跟刘亚男的短暂接触，让赵宣文看出来, 其实刘亚男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只是因为顾虑着一些东西，所以才会对他那副样子的,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 她应该不会哭的, 毕竟谁会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哭呢？ 　　从黑夜到天亮漫长的几个小时，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等到天亮起来的时候, 赵宣文揉了揉眼睛, 感觉自己的眼睛酸涩的厉害, 他抹了一把脸, 抬头看了过去。 　　刘亚男家的灯光早已经暗了, 此时天已经朦朦亮起来，原本安静了一夜的筒子楼也重新变得热闹了起来，他听到无数嘈杂的说话声从筒子楼的方向传了过来，赵宣文侧耳倾听着，却无法从这些嘈杂纷乱的声音里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 　　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刘亚男原谅自己？ 　　赵宣文闭上了眼睛，浓浓的痛苦之意从心中涌了出来，大约是因为一晚上都没有睡觉的缘故，他觉得自己此时头疼得就仿佛要炸裂开来，心脏处也传来一阵阵的脚痛感，赵宣文捂着心口靠在了身后的大树上，只是目光仍旧固执地看着筒子楼的方向，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到底想要些什么。 　　刘亚男冲动地从楼上跑下来，只是到了楼门口的时候，她发热的大脑慢慢冷静了下来，刘亚男站在筒子楼的出口，却始终没办法迈出去那一步，她的身体紧绷的厉害，眼睛慢慢湿润了起来。 　　赵宣文在外面站了一晚上，刘亚男知道他一定是很想看到自己，他一定有很多的话想要跟自己说，可是她不能……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再跟赵宣文站在一起。 　　泪水慢慢的浸满了眼眶，刘亚男眨了眨眼睛，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了下来，她无声无息地哭着，正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赵宣文捂着心口靠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他怎么了？ 　　在这一瞬间，对赵宣文的担心占据了上风，刘亚男再也顾不得别的，飞快地朝靠在大树下的赵宣文跑了过去。 　　“宣文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带你到医院去，你撑着一点……” 　　此时的刘亚楠根本顾不得其他的事情，她扶着赵宣文的胳膊，一声叠一声地问道，甚至还试图扶起身形高大的赵宣文，只是她的力气太小了，试了半天，也没能扶起来对方。 　　而赵宣文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之后，原本迟钝的大脑慢慢的恢复了些许意识，他动作僵硬地低下头去，便看到刘亚男正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此时的她眼中含泪，面上满是一片惊慌之色，对他的担心溢于言表。 　　她这是在担心自己吗？ 　　原本空落落的心在这一刻重新注入了生机，赵宣文反手抓住了刘亚男的胳膊，急声说道。 　　“亚男，你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我们都说好要结婚了，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 　　然而赵宣文的话还没有说完，刘亚男的脸色已经变了，她用力地挣扎了起来，想要甩脱赵宣文的禁锢，可是现在的赵宣文已经豁出去了，他死死地抓着刘亚男的胳膊不松手，一定要对方说清楚。 　　“亚男，要不然你就现在喊臭流氓，让人把我抓了送去公安局，要不然你就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明明那次我们都说好的，等我回来了以后就到你家来谈结婚的事情，可我回来了去找你，你不见我不说，还要跟我分开，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此时他们两人所在的方向距离筒子楼并不远，如果从楼上往下看的话，很容易就能看到他们二人在拉拉扯扯，刘亚男的脸色发白，她挣扎得更加厉害了，可是赵宣文这一次下定决心要问个清楚，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 　　“只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亚男，我喜欢你，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你难道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 　　赵宣文认真地表达着自己对刘亚男的心意，他必须要让刘亚男相信自己是爱着她的，无论发生了任何事情，他都会对刘亚男不离不弃的。 　　此时天慢慢已经亮了起来，有不少人都从筒子楼里出来了，甚至还有认识的人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如果继续闹下去的话，事情一定会变得越来越糟糕的。 　　此时刘亚男面色发白，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她看着赵宣文那张俊朗的面容，想着他做出的承诺，心里面一片翻江倒海。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座大山似的压在刘亚男的心中，那些可怕的事情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给压垮了，刘亚男承受不住压力，现在本来就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赵宣文接连来找她，他的存在就如同压死溺水者的最后一根稻草，刘亚男终于绷不住了。 　　刘亚男突然停止了挣扎，她脸上的表情变得一片灰暗，紧接着便抬头朝着赵宣文看了过去。 　　“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那我就告诉你，如果你知道了真相，肯定不会愿意跟我在一起了，那我成全你。” 　　此时的刘亚男样子看起来和之前相比较起来，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她眼中的光亮褪去，面上一片死灰之色，就仿佛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看到刘亚男这个模样，赵宣文下意识地认为刘亚男马上要说出来的话肯定涉及到了很多可怕的东西，他有些冲动地想让刘亚男不要说了，可是刘亚男却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我会把你想知道的所有东西全都告诉你，只是希望你知道了不要后悔。” 　　看到刘亚男的模样，赵宣文心里一阵阵发紧，他有些心疼刘亚男，在对方的目光注视下，他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抓着她的手，而刘亚男朝着赵宣文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抹无意义的笑容，然后转身带着赵宣文朝着僻静的地方走了过去。 　　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背影，赵宣文心痛如绞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什么事情。 　　如果刘亚男即将说出来的事情对她来说是另外一重伤害，那自己为什么非要逼迫着刘亚男说出来呢？ 　　只是现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了赵宣文选择的余地，眼看着刘亚男越走越远，赵宣文咬了咬牙，快步追了上去。 　　在不久之前，刘亚男还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因为她跟自己的爱人约定好了，等到他出车回来，就会让双方父母见个面，他们就能结婚了。 　　虽然徐莹莹一直说赵宣文不好，让刘亚男多防备着一些，还说赵宣文在封工的名声很差劲，甚至还有他是流氓的风言风语…… 　　“人家都说空穴不来风，若不是因为他自己品行不端，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刘姐，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好好考虑一下和赵宣文之间的关系行吗？” 　　徐莹莹说的话刘亚男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和赵宣文相处的人是她，比起其他人而言，刘亚男要更加了解赵宣文。 　　早在两人谈对象的那一天开始，赵宣文就将自己所有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刘亚男，她很清楚自己处的对象是什么样子的人。 　　而且刘亚男在百货商场当了几年售货员，她自认为自己还是有看人的眼光——赵宣文的眼睛很干净，他做事坦坦荡荡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而且别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起话来有时候听着挺油嘴滑舌的，可实际上他还挺纯情的。 　　人家谈对象的时间长了，男同志总是会控制不住地想要拉拉手，或者抱一下，更进一步的还会提出一些更过分的要求来。 　　可是赵宣文一直都很规矩，甭看他嘴上说的花里胡哨的，可实际上他对自己却十分尊重。 　　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是徐莹莹口中那种耍流氓的男人呢？ 　　两人虽然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很多，可是赵宣文会跟自己说他在外面跑车时候的所见所闻，还会将他听来的故事告诉自己。 　　他会跟刘亚男聊很多的东西，那些都是刘亚男过去未曾接触过的，而在刘亚男遇到人刁难的时候，赵宣文也会为她出头。 　　刘亚男一直都觉得赵宣文人很好，哪怕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刘亚男出钱，可这个事情赵宣文在处对象之前也告诉了自己。 　　她已经决定了要和赵宣文结婚，所以那天再赵宣文说要带自己回家见父母的时候，刘亚男才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之后的一切都十分顺利，不管是赵宣文的父亲赵宏国，还是她的继母，周娇娇至少在明面上对刘亚男都是十分满意的，所以在赵宣文送自己回去的时候，刘亚男提出了要让赵宣文见自己父母。 　　诚如赵宣文所说的那样，如果结婚了之后，他理所当然地可以掌握自己的工资，就算没办法继承母亲留下来的遗产，可他们两个人都有正经的工作，养活自己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只要他们勤劳肯干，日子总不会过得差的。 　　原本他们订好了过两天就来见自己的父母，可是谁能想到赵宣文竟然会突然派去出车，二人只能商量着等赵宣文回来再说这事儿。 　　如果事情一直按照计划中的发展，就不会有之后的这些事了。 　　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哪怕赵宣文曾经再三告诫过刘亚男，让她小心周娇娇，还说周娇娇这个继母心思手段非同一般，保不齐就会用什么坏点子对付人，让她远离着周娇娇一些。 　　“我继母那个人看起来温温和和的，但她的手段最是毒辣，我有今天都是被她坑的，你见到她的话最好离她远一点，莫要跟她接触。” 　　刘亚男答应了下来，但是不巧的是，她在下班的时候遇到了周娇娇，而对方满脸温柔地喊了她的名字，热情地邀请她去吃国营饭店吃饭。 　　“亚男，你是宣文的对象，我们见过的，阿姨请你去吃饭都不成吗？你对阿姨何必这么防备？阿姨会伤心的。” 　　周娇娇长了一张巧嘴，十分会说话，偏偏她遇到自己的地方就在百货大楼门口，进进出出的都是自己的同事。 　　周娇娇满脸热情地邀请她去国营饭店吃饭，又将她的身份点了出来，出来进去不少同事都瞧见了，刘亚男也是要面子的，要是她拒绝了周娇娇，宝不齐会被大家传出什么样的话来，犹豫再三之后，刘亚男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刘亚男想着，反正周娇娇是要请自己去国营饭店吃饭的，而附近的国营饭店她去过不少几次，跟那里的服务员也熟，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所以她便答应跟着周娇娇一起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亚男转头朝着赵宣文看了过去，紧跟着面上露出了一抹充满讥讽的笑容，她喃喃地开口说道。 　　“我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明明你之前警告过我的，明明你说过让我小心周娇娇的，但是我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中了她的圈套……” 　　刘亚□□本没想到周娇娇会在大厅广众之下动手，她甚至都没有喝周娇娇提议要喝的酒，而是一人要了一杯白开水。 　　周娇娇出手很大方，而且明明两人就只见过一次面，但是周娇娇却清楚记得刘亚男喜欢吃什么，到国营饭店里点的除了招牌菜就是刘亚男喜欢吃的，琳琅满目摆了一大桌子。 　　而且从始至终周娇娇对刘亚男都十分热情，在刘亚男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碰到了国营饭店的服务员，那个她认识的服务员甚至都在夸奖周娇娇。 　　“亚男，我刚刚听说跟你在一块吃饭的女人是你的未来婆婆，你的运气可真好，未来婆婆这么和善……” 　　刘亚男倒是没想到在旁人的眼中周娇娇的风评竟然这么高，不过转念一想她便明白了过来。 　　自打打进了国营饭店之后，周娇娇表现的十分热情，看样子甚至都不像是一个长辈，反倒像是下属伺候上级领导似的。 　　那天自己和赵宣文一起回家见周娇娇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赵宣文提前说过周娇娇是什么样的的人，她恐怕也会被周娇娇所迷惑。 　　在做表面功夫这一套上，没有任何人能比得过周娇娇。 　　“她不是我正经婆婆，只是一个继母而已，而且她这个人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刘亚男还是对着服务员解释了一句，然而对方却摆了摆手说道。 　　“亚男，你可不要因为对方是继母就对人家有什么偏见，有好多女人做了继母之后，对待前头的那个儿子甚至要比对自己的亲生孩子还要好……” 　　“我在国营饭店干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海了去了，依照我的眼光来看，人家对你可是实心实意的，你甭伤了人家的心。” 　　服务员的话终究还是让刘亚男放松了警惕，而且她也觉得，自己现在和赵宣文还没结婚，就算周娇娇想使什么手段，现在也太早了，估计她要等结婚后再使手段。 　　刘亚男回去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热水已经冷了，周娇娇笑眯眯地去倒了一杯热水，替换掉了刘亚男先前冷掉的那一杯。 　　“亚男，即便现在到了夏天，也不能由着自己的嘴巴喝凉水，女人要带暖一些，多喝热水才行……” 　　刘亚男没有任何防备，喝下了周娇娇递过来的那杯热水…… 　　此时刘亚男和赵萱萱两人就在筒子楼附近的小树林里，这边往常过来的人便很少，尤其现在天刚刚亮，更是没有人会到这边来，所以这里倒是一个挺好的聊天场地。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亚男的面上露出了痛苦之色，她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嘶哑着声音说道。 　　“我没有想到……我真没有想到……那杯水……”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想不到周娇娇会在一杯水里面动手脚，喝下周娇娇递过来的那杯水之后，刘亚男就感觉自己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她都记不清楚了，她只记得自己被周娇娇扶了起来，然后带到了一个小院子里去，再往后的记忆，就变得更加模糊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还有意识，但是随后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刺破了我的皮肤，冰冷的液体注入进了我的身体里面去。” 　　周娇娇的声音依旧很温柔，但是她却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酷的话。 　　“睡吧，等到你睡醒之后，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 　　伴随着对方的说话声，刘亚男抵抗不住药物带来的力量，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说到这里，刘亚男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面上一片苍白之色，配上她此时孱弱的身体，让她的模样看起来极其悲凉。 　　赵宣文听到这里面上的表情随之发生了变化，眼看着刘亚男眼中的痛苦之色变得越来越浓郁，赵宣文颤抖着声音说道。 　　“亚男，你别说了，别再说了……” 　　刘亚男即将说出口的真相或许是赵宣文无法承受的，此时的他十分胆怯，根本不敢听那个残酷的真相从自己最爱的女人口中说出来。 　　“亚男，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看这赵宣文狼狈不堪的模样，刘亚男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沙哑着声音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肯跟你在一起吗？为什么现在你又不想知道真相了？” 　　说着说着，刘亚男突然崩溃了，她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沙哑着声音嘶吼道。 　　“为什么不继续听下去？你想知道的真相……你一直再追问我的真相……我告诉你好不好？” 第166章 　　此时的刘亚男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她的眼神溃散，嘴里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着，看到她这个样子, 赵宣文也顾不得别的，他扑了过去, 身体跪倒在地上，一把将刘亚男抱进了怀中，察觉到怀中的女孩身体颤抖得厉害，赵宣文将她抱得更紧了。 　　“亚男, 你别说了, 一切都过去了, 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都会跟你结婚……” 　　此时刘亚男的模样就跟赵宣文之前相亲的那几个女人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极度的恐惧感笼罩着赵宣文，他很害怕, 如果刘亚男继续再说下去，她会变成那些疯了的女人一样…… 　　“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亚男, 你听我说, 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就成, 我们结婚，马上就结婚，我回去就向厂子里申请结婚, 我会娶你的……” 　　赵宣文抱着刘亚男一声接一声的说道, 他的声音里面充斥着浓浓的痛苦之意, 但是语气却极为坚定, 不管在刘亚男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心，他要娶刘亚男为妻，这一点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被赵宣文抱在怀中的刘亚男似乎察觉到了赵宣文的坚定，她的身体慢慢停止了颤抖，然后抬头看向抱紧了自己的赵宣文。 　　这个男人真的很好，哪怕自己是被他所连累，才遭到周娇娇的陷害，可刘亚男仍旧无法去憎恨赵宣文，因为伤害自己的人从来都不是赵宣文。 　　刘亚男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轻轻放在了赵宣文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看着自己最喜欢的男人，刘亚男轻声开口说道：“可是，我不能瞒着你……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哪怕赵宣文并不想听，刘亚男依旧要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他还愿意娶自己的话…… 　　即便是那样，刘亚男都不会选择嫁给赵宣文。 　　“等到我醒了的时候，我看到我的身上趴着一个男人……” 　　在那一瞬间的绝望是刘亚男无法形容出来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如同噩梦一般的那一天。 　　醒过来的刘亚男看到身上趴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脸上带着头套，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而身体上传来的疼痛清楚地告诉了她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她被一个陌生男人侮辱了，刘亚男想要挣扎，可她身上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丁点的力气，她的嘴里甚至发不出一点的声音来，只能清醒又绝望地承受着这一切。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那个男人穿上衣服离开了，陌生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刘亚男一个人，痛苦绝望的泪水，从眼眶之中汹涌而出，她就像是一个破碎的盘子似的，随意地被人扔在了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了，刘亚男以为是那个陌生的男人去而复散，可谁曾想到进来的人竟然是周娇娇。 　　此时的她端着一盆水进来，然后细细地帮刘亚男擦去身上的污秽，然后给她套上了干净的衣服，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周娇娇从始至终都是一派温柔的模样。 　　“哎呀，那个人也太粗暴了，你看你这么漂亮的身体都被他伤到了，等回头我一定会跟他说，让他小心一些的……”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跟赵宣文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他竟然没对你下手，真是可惜了你这么漂亮的身体……” 　　“说起来赵宣文对你还是不一样的，之前的那些女孩子们他还真没有一个往家里带，只有你被他带回来了……” 　　“要不是因为赵宣文把你带回家来，我还没办法认识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像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水灵灵的十分鲜嫩，男人们就喜欢你这样的……” 　　刘亚男听着周娇娇口中所说的话，几乎要被对方逼疯了，若不是因为身体没办法动弹，她恐怕要冲上去狠狠地撕咬起对方来。 　　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怎么能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情来！！！ 　　刘亚男看向周娇娇的眼神中充斥着仇恨之色，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此时周娇娇怕是已经被刘亚男的眼神杀死了，不过周娇娇像是已经非常习惯了一般，她甚至还腾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刘亚男的面颊。 　　“我最喜欢乖巧的姑娘了，如果你不听话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了，我的温柔向来只对听我话的人展现……” 　　将刘亚男的身体擦拭干净之后，周娇娇将不能动弹的刘亚男摆出了几个让人羞愤欲死的姿势，之后掏出相机将她这个模样照了下来。 　　“从今天开始，你要乖乖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没有关系，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勉强人。只不过你也知道的，到了我这个年纪，记性难免有些不大好，要是我不小心将这些胶卷洗出来，又不小心散播出去，你这副美丽的身体就要被无数人看见了，只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这一点……” 　　周娇娇还让刘亚男和赵宣文分手，断绝和他的来往。 　　“亚男，其实我也是为了你好。要知道你之所以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都是因为赵宣文的缘故，若不是因为他的话，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当然如果你不跟他分开那也没有关系，对我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想来赵宣文应该跟你说过，我这个做继母的向来不喜欢他，以后你若是成了他的妻子，跟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吩咐你做事儿反而更加方便一些……” 　　…… 　　“反正，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不着急……” 　　周娇娇甚至还体贴地帮刘亚男穿好了衣服，这才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房间。 　　过了许久之后，刘亚男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过来，她结结实实地痛哭了一场，然后发疯似的逃离了那个给她带来噩梦的地方。 　　刘亚男以为噩梦会就此结束，可是谁能想到，一切只是开始罢了，就算是她请了假，周娇娇都能找到她的家里来…… 　　“后来她又……” 　　那噩梦般的一切再次降临了，周娇娇之后又找了刘亚男两次，有照片捏在对方手中，刘亚男不敢不听周娇娇的话，只能忍着恶心去做那些她本不想去做的事情。 　　她会和赵宣文分手，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我现在已经脏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活着，如果不是因为害怕连累我的父母，我怕是早已经找根绳子吊死了自己……” 　　刘亚男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不管是周娇娇给她下药，还是往她身体里注射的东西，再加上后面她拿出来的相机，都不是普通人能弄到的，而这恰恰也证明周娇娇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如果对方大有来头的话，自己若是不听她的话，那她对自己的父母出手该怎么办？ 　　“反正现在我就是烂命一条我死了都没有关系，可是我的父母就只是普通人罢了，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不应该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不能这么自私……” 　　而刘亚男之所以选择和赵宣文分手，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已经被害了，她害怕周娇娇再伤害赵宣文。 　　说到这里，刘亚男抓着赵宣文的胳膊，满脸痛苦地说道。 　　“宣文，周娇娇是不会放过我的，她利用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她肯定是有其他目的的……宣文，你不是她的对手，有你爸在，她可能不敢对你下死手，你离她远一点，莫要管我了……” 　　刘亚男即便到了现在这种时刻，她考虑的都是赵宣文的安危，她已经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想着让赵宣文可以好好的。 　　此时此刻，赵宣文才清楚地明白，为什么那天方正业会说他太过自私。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他太过自私的话，又怎么会将刘亚男牵扯进来，明明他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周娇娇不是好人，明明他那个时候就在怀疑自己之前相亲的那些对象死的死疯的疯与周娇娇有关系，为什么他还要抱着侥幸心理将刘亚男扯进来？ 　　明明那天方正业已经警告过他了，让他和刘亚男分手，可因为赵宏国说的那番话，他竟然稀里糊涂地就把刘亚男带回了家。 　　是他亲手将刘亚男送到周娇娇的手中，是他亲手毁掉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周娇娇的话没有说错，刘亚男之所以会遇到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认清楚了这一点之后，赵宣文感觉到一股无法言喻的痛苦之意从心底深处翻涌而出，他死死地抱着刘亚男，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而此时此刻的他甚至都不敢将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说出来，如果刘亚男知道自己遇到的这些事情全都是因为他的缘故，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看着抱着自己失声痛哭的赵宣文，刘亚男惨然一笑，她抬起手拍了拍赵宣文的胳膊，轻声说道。 　　“好了，你也别自责了，这一切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命不好，过了今天之后，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好聚好散……” 　　她已经被周娇娇毁了，没必要再把赵宣文牵扯进来，就算现在赵宣文以死谢罪也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刘亚男也舍不得赵宣文，她想着只要周娇娇还是赵宏国的妻子，看在赵宏国的份上，至少赵宣文的命可以保得住…… 　　然而痛哭之后，赵宣文下定了决心，他扶着刘亚男站了起来，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亚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我曾经说过，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娶你为妻，你是我的妻子，保护你是我的责任，至于周娇娇那边，她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么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来的。” 　　见赵宣文明明知道自己遭遇了些什么事情，却仍旧不计前嫌地地接受她，要娶她为妻，刘亚男心中十分感动，可理智却告诉她，她不能答应赵宣文。 　　“宣文，你别天真了，我们斗不过周娇娇的，不如就这样算了，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能斗得过周娇娇，赵宣文何至于连工资都拿不到手？他根本不是周娇娇的对手，想来对方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对赵宣文下死手的。 第167章 　　刘亚男觉得现在的自己满身污秽, 根本配不上赵宣文，所以无论赵宣文说些什么，刘亚男依旧没有松动的迹象。 　　“你不明白的, 周娇娇那个人心狠手辣，如果她发现我跟你还没有分开的话, 她一定会针对你的，我们谁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样的后招，我们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眼见着刘亚男似乎已经认命了，她此时的样子象是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赵宣文只觉得一阵阵的恐惧感从心底翻涌而出, 他抓住了刘亚男的肩膀, 看着对方的眼睛, 颤抖着声音说道。 　　“亚男你相信我，我已经拜托了其他人帮忙，有那个人在, 肯定能将周娇娇绳之以法的，你不要放弃好不好，让我们一起努力……” 　　赵宣文一声叠一声地说道, 他此时面上的表情是如此的真诚, 看向自己的时候, 眼神之中没有一丁点的嫌弃之色，反而满满都是心疼之意，仿佛之前他所承受的那些事情对于赵宣文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原本已经坠入绝望之中的刘亚男像是看到了些许希望, 她颤声说道：“真的吗？” 　　他真的不在意自己遭遇过什么事情吗？哪怕她曾经被其他的男人糟蹋过, 哪怕她的身体已经污秽不堪, 他也不在意的吗？ 　　这明明就是男人最在意的事情, 哪个男人不想要一个干净的女人，她已经不干净了，赵宣文会不会嫌弃她…… 　　原本一直浑浑沌沌的赵宣文在这一刻摆设一般的脑子终于恢复了用处，他抓着刘亚男的肩膀不肯松开，竭尽全力向对方表达着他的诚意。 　　“亚男，不要推开我，我已经决定要跟你在一起了，我们一起面对，至于周娇娇那边你不要害怕，她就是阴沟里面的臭老鼠，根本使不出什么手段的，只要我们不害怕她，肯定能将她绳之以法的……” 　　赵宣文所说的话实在是太有诱惑性了，刘亚男终于承受不住这种诱惑，扑倒在赵宣文的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段日子刘亚男承受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明明才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可是这段日子她所承受的痛苦却比她之前二十几年的人生还要多。 　　她不敢将自己遇到的事情告诉父母，甚至还极力隐瞒着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所有的痛苦就只能自己一个人消化…… 　　现在的刘亚男已经撑不下去了，随时随地都可能彻底崩溃。 　　好在就在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赵宣文来到了刘亚男的身边，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还有他在，他会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的。 　　怀中的刘亚男嚎啕大哭着，像是要将所有的痛苦绝望与悲伤全部宣泄出来似的，听着对方的哭声，赵宣文只觉得心如刀绞，他将刘亚男抱得更紧了，同时心里面也暗暗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他与周娇娇绝对不死不休，哪怕最后找不到周娇娇是间谍的的证据，他也要杀了对方。 　　这一切都是他欠刘亚男的，那么就让他用自己和周娇娇的这一条命来偿还。 　　“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赵宣文等到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之后，他方才开口哄着刘亚男，让她不要继续哭了，为了让刘亚男转移注意力，赵宣文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我怀疑周娇娇是间谍……所以拜托了封工的保卫科科长方正业去调查，他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调查方面肯定没人有他厉害……之前我听说厂子里面闹间谍也是他抓出来的……” 　　为了让刘亚男安心，赵宣文将方正业描述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以此来给刘亚男注入强心剂。 　　然而听到赵宣文所说的话之后，刘亚男面上的表情却慢慢变得苍白了起来，她不安地抓着赵宣文的胳膊，颤声说道。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要将我所遭遇的事情全都告诉他？那他岂不是全都知道了……” 　　刘亚男想到自己遇到的那些恶心事情还要被另外一个男人知道，她的身体不由得颤抖了起来，面上露出了浓浓的抗拒之色。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 　　眼见着刘亚男似乎有崩溃的迹象，赵宣文急忙抱住她，用最诚恳地语气保证道。 　　“亚男你别害怕，方科长的人品值得信任，他绝对不会将你的事情告诉其他人，而且如果方科长查的话，未必不会查到其他的东西……我们既然想要让他帮忙，肯定要将事情坦然告知……” 　　周娇娇这人显然十分狡猾，否则的话也不会在封城活跃了这么多年，之前她很多事情做得隐秘，这么多年下来，应该也找不到证据了，可是从刘亚男这里却能作为一个突破口，赵宣文知道这对于刘亚男来说有些残忍，但是为了将周娇娇送进监狱，这是他们唯一的办法。 　　“娇娇你相信我，我向你保证除了方科长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你难道想要一直被周娇娇操控着吗？” 　　赵宣文的话让刘亚男觉得无法承受，他本能地抗拒着一切，原本向赵宣文敞开的心扉，此时也有关闭起来的迹象，但是赵宣文却不给刘亚男逃避的机会，他抓着刘亚男的胳膊，满脸认真地说道。 　　“亚男，我会跟你在一起的……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其他人伤害你的，我保证，如果出现什么问题的话，我绝对以保护你为最优先选择……” 　　在赵宣文的不断劝说下，刘亚男产生了动摇，她本身也恨极了将自己整个人毁掉的周娇娇，在听到赵宣文说可以将周娇娇绳之以法的时候，刘亚男的心里面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究竟要不要去赌这个可能？如果不将周娇娇收拾的话，以对方的毒辣肯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她就已经被周娇娇叫出去过两次了，若是以后还像现在这样过日子，那她成什么人了？ 　　真到那个时候，自己恐怕跟旧社会的暗娼也没区别了，那她以后还能嫁什么好人家？ 　　刘亚男抬头看向了赵宣文，只见对方瞧着自己的眼神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之色，他说会娶自己，而他的样子真诚无比，仿佛真得不嫌弃自己的过去似的…… 　　刘亚男咬了咬牙，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纠结，许久之后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颤声说道。 　　“我答应你……” 　　我答应和你一起毁掉周娇娇，毁掉她之后你还会不会娶我做妻子，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这些话都是刘亚男想要问赵宣文的，但是话到嘴边，她又问不出口了，即便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到时候解决了周娇娇，赵宣文不娶自己，她还能吃了赵宣文不成？就算对方只是欺骗自己，想要利用她来对付周娇娇，可是那对她来说也是有利的，至少她可以从周娇娇的禁锢之中逃脱出来，以后不用再被逼着去做那些恶心的事情。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只是赵宣文不娶她罢了…… 　　刘亚男发现此时的自己像是陷入了分裂之中，明明该相信赵宣文的，但是她却格外地冷静，仿佛那个趴在赵宣文怀中哭泣的人不是她似的。 　　“我答应你……”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方正业见到了在保卫科外面等着自己的赵宣文，此时的他看起来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方正业说，瞧见方正业从保卫科出来了，赵宣文飞快地走上前去，拉着方正业就到了一旁僻静的角落里。 　　“方科长，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今天我们能不能到你家里面去好好谈一谈？” 　　这才一天的时间没见，赵宣文此时的样子看起来极为糟糕，他眼中布满了血丝，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下巴上的胡子都冒了出来，整个看着十分颓丧，不过他的眼睛里面却闪着亮光，瞧着像是有一把火在他的眼睛里面燃烧着似的。 　　看到他这个样子，方正业心神一动：“你去见过刘亚男了？” 　　赵宣文抹了一把脸，朝着方正业点了点头，不过在外面他也没跟方正业说刘亚男的事情，只提出了要到方正业家去详谈。 　　“好。” 　　回到方正业的家后，他四下瞧了瞧，确认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他关上院门，搬了桌椅到院子里，示意赵宣文坐下来详谈。 　　赵宣文也没觉得方正业不让自己到客厅里有什么问题，坐下来后，他便凑到了方正业的跟前，含糊不清地将刘亚男所遭遇的事情跟对方说了一下。 　　虽然有些事情赵宣文没说明白，可是方正业却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像是这些间谍腐蚀拉拢人，无外乎那几种手段，金钱，女色，威胁，利诱…… 　　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抵挡住诱惑的，而间谍们往往利用这些手段来抓住一些人的把柄，以此来达到他们的目的，很显然，周娇娇所用的手段便是女色。 　　“依照你的意思，之前你那些相亲对象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死的死疯的疯？” 　　赵宣文闭上眼睛，痛苦地点了点头。 　　“是。” 　　跟刘亚男分开之后，赵宣文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事情，有些东西并不是他不承认就不存在的，当初那些曾经跟他处过的对象估计全都是被周娇娇利用这样的手段送了出去。 　　虽然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可是对于很多女人来说，贞洁依旧大过天，失去了贞洁她们就觉得天都塌了，为此选择了结性命，或者承受不住痛苦而疯掉，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赵宣文想到这里，狠狠地锤了桌子一把，手上传来的痛苦让他发热的大脑稍稍冷静了下来。 　　“方科长，这就是证据……周娇娇她残害了太多太多的人，我们必须要将她绳之以法，她这样的人就算是千刀万剐也难消我的心头之恨……” 　　过去他还天真地以为周娇娇只是贪婪，只是看不惯他这个前妻生的孩子，所以才会做出那么多的事情，可是知道刘亚男遭遇了什么，他才发现周娇娇的恶毒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他绝对不能容忍周娇娇好好地活下去，如果方正业不帮自己的话，那他就自己豁出去杀了周娇娇，只要解决了周娇娇，刘亚男就不会再继续被她伤害了，至于他自己……他的这条贱命怎么样都没关系，这是他欠了周娇娇的。 　　听完赵宣文所说的话之后，方正业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一切真像是你说的那样，现在有了确凿的证据，我们可以将这起案子交给相关部门……” 　　方正业现在只是封城保卫科的科长，而周娇娇既然在赵宏国的身边潜伏了这么多年，她做的事情恐怕不止这么一件，背后绝对是一张常人无法想象的可怕巨网。 　　方正业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凭借着他的能力，应该无法解决这件事情——之前他也是准备调查到足够的证据，确认周娇娇的确在从事间谍活动，他也会将这件事情报上去的，交由专业人士来处理。 　　然而听到方正业所说的话之后，赵宣文的面色瞬间变了，他陡然提高了声音：“不行，我答应过亚男的，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将这件事情告知其他人，如果你让相关部门插手，她遭遇的事情肯定会被更多人知道的。” 　　自己答应过刘亚男，不会让更多人知道她遭遇的事情，若是方正业告知相关部门，那么她被人欺辱的事情，岂不是人尽皆知了？ 　　若真到了那一步，刘亚男该怎么活下去？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眼见着赵宣文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对他要将周娇娇的事情上报表现得十分抗拒，方正业却十分冷静地说道。 　　“赵宣文同志，你对国家部门的力量是不是有所怀疑？你要知道，就算我去调查周娇娇，最后还是要将她移交给相关部门的。” 　　方正业发现赵宣文这人虽然二十六岁了，可某些时候他却透着一股子天真之意，就算他拜托自己去调查周娇娇，可是方正业只是封工的保卫科科长，在特定条件下，他确实能审讯周娇娇，但是即便如此，最后对周娇娇的审判还是要交给上级部门的。 　　如果周娇娇真的在从事间谍活动，以相关部门的能力，肯定会让她将一切吐得干干净净的，刘亚男以及那些受害人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我的建议是让刘亚男同志作为重要的人证去实名举报周娇娇，接下来相关部门会将周娇娇控制住，之后则会对她展开一系列的调查。” 　　这是最简单便捷的法子，若没有刘亚男的事情，哪怕方正业去调查的话，也有可能会被周娇娇释放出来的烟雾弹所误导，就算可以查到一些消息，但耗费的时间无疑非常长。 　　而在这期间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倘若周娇娇察觉到了自己的行迹败露，可能会立刻潜逃，在此之前她或许为了湮灭证据，而对刘亚男下死手。 　　与政府部门合作是最安全的，作为重要的人证，刘亚男会被相关部门保护起来，这也就最大限度地隔绝了周娇娇对她的二次伤害，而周娇娇这个人也会在第一时间被抓捕起来。 　　“可是，可是我答应过亚男的……” 　　赵宣文还在纠结，不过方正业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 　　赵宣文这个人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从先前他做的那些蠢事就能看得出来，这人想一出是一出，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踩雷。 　　若是方正业出马调查周娇娇，而赵宣文这人却在周娇娇面前露了什么形迹，那个时候周娇娇怕是立刻就能发觉不对…… 　　对于这些间谍方正业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尤其像是周娇娇这种长期潜伏的间谍，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她或许就会选择将所有的证据全部湮灭，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再想要将她抓出来，那困难度便直接上升了几个档次。 　　“我能理解你想要保护刘亚男的心，不过之前你已经做错过一次了，难道现在你仍旧要将她放在危险之中吗？” 　　方正业说的这句话刺入了赵宣文的心，他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了起来。 　　是啊，他已经伤害过刘亚男一次了，难道非得要把刘亚男害死了，他才知道收敛吗？ 　　“可是亚男她……” 　　方正业说道：“你放心吧，刘亚男同志的事情绝对会保密的，不会泄露出去分毫。” 第168章 　　方正业的话让赵宣文又开始变得动摇了起来, 而看到他的样子，方正业并没有开口再说些什么，而是安静地等待着赵宣文做决定。 　　其实他也很想知道, 赵宣文到底会做出什么样子的选择来。 　　赵宣文的内心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许久之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来。 　　“我没有办法替亚男做出决定, 你跟我一起去找她，看看亚男自己如何决定，若是她不同意的话，我也不会逼迫她的。” 　　虽然方正业所说的话很有道理, 可是赵宣文经过先前的事情之后, 此时已经变得极为谨慎, 他觉得一切还是要以刘亚男的想法为主, 如果她不愿意的话，那么自己也不会逼迫刘亚男。 　　“大不了我就带着亚男下乡去，我们两个都有正式工作, 卖出去也能换一笔钱，现在国家号召上山下乡，呼吁大家到农村建设更广阔的天地, 大不了我们就到北大荒, 或者到更远的地方, 只要离开了封城，就不会有人知道亚男遭遇了什么事……” 　　这也是赵宣文所想的最后一步棋，倘若一切都进行到了不可挽回的程度, 那么他就会带着刘亚男离开封城。 　　现在这个年月到其他地方是必须要有单位开的介绍信才成, 他们靠正经的法子是没有办法离开封城的, 可是这世界上的路很多, 只要他们去想, 总能找到办法的。 　　赵宣文的决定倒是出乎戚妄的预料，他看了对方一眼，面上露出些许讶异之色——没想到做事只想着自己的赵宣文现在竟然变得成熟了起来，他没有第一时间代替刘亚男做出决定来，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可以，我跟你一起过去。” 　　听到方正业同意了他的提议，赵宣文松了一口气，两人没有耽搁时间，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朝着封城去了。 　　和赵宣文分开之后，刘亚男这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生怕赵宣文那边出什么问题，放学回来的刘胜利看到刘亚男惶恐不安的模样，忍不住安抚了自己姐姐一番，不过他的安抚却没起到什么效果。 　　“胜利，姐姐没事，你回去写作业吧……”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刘亚男干脆到外面去收拾着开始做晚餐，留在屋子里的刘胜利觉得刘亚男的模样有些奇怪——好像自打昨天那个男人来了之后，刘亚男就变得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那个男人肯定欺负自己的姐姐了。 　　八岁的刘胜利还是很喜欢自己姐姐的，所以在刘父刘母二人回来之后，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的父母。 　　“有陌生男人来找过你姐姐，他长什么样子？看起来像不像个好人？” 　　刘亚男和刘胜利的父亲叫做刘大富，听到自家儿子的话之后，他赶忙开口询问了一番。 　　跟着刘大富一起进来的孙兆华朝着自家男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行了，你怎么光想这些坏事呢？咱们家亚男是个懂事的姑娘，她找的男人不会差到哪去的。” 　　孙兆华还是很相信自己的女儿，毕竟刘亚男一直都很出色，甚至供销社售货员这个工作都是刘亚男自己考进去的。 　　自家女儿还很有主意，做什么事情都妥妥当当的，她就算是处对象，也不会找那种乱七八糟的男人。 　　刘胜利看到自家爸妈说话的时候都不知道小声一些，连忙扯了扯他们的胳膊说道。 　　“爸妈你们两个小声一点，别被我姐听到了，那个男人昨天晚上就来找我姐了，他们好像闹了什么矛盾，我姐不想跟他谈，那个男人就在外面等了我姐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姐出去了挺长时间才回来的……” 　　说着刘胜利面上露出了担忧之色，将自己早上看到的画面说了出来。 　　“你们都没看见，我姐早上回来的时候那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一看就哭了挺长时间，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姐什么都不肯说。” 　　提到这事儿刘胜利就觉得憋气，他姐把他当做小孩子，什么话都不跟他说，可刘胜利却觉得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昨天来的那男人一看就有问题，他姐肯定是被那男人给欺负了。 　　刘大富和孙兆华二人对视一眼，最后刘大富朝着孙兆华努了努嘴，示意她去跟刘亚男好好聊一聊。 　　孙兆华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毕竟上个礼拜天的时候，刘亚男特意打扮了一番才离开，瞧那样子像是遇见什么好事似的。 　　可之后她上了一天班便请了假再没去上班了，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刘亚男也不说，莫不是跟对象闹了什么矛盾，这才赖在家里不出去的？ 　　原本孙兆华就想着该跟刘亚男好好聊一聊的，但是因为她的工作太忙，一时倒是没能抽出功夫来来。 　　今儿正好有时间，孙兆华就想着跟刘亚男好好聊聊。 　　结果等孙兆华调整好心情，推门来到外面楼道的时候，却发现刘亚男面前站着两个男人，看到这一幕后，孙兆华以为自己女儿被他们欺负了，她急忙上前一步拦在了刘亚男的身前。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想对我女儿做些什么事儿？有什么你们冲我来，别欺负我闺女！” 　　刘亚男没想到自己妈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听到她说的话不对，刘亚男急忙抓住了孙兆华的胳膊，急声说道。 　　“妈，你误会了，他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现在来找我是来说事儿的，你先做饭，我跟他们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说着刘亚男也不等孙兆华回答些什么，她急急忙忙地站到了方正业和赵宣文的面前，颤着声音说道。 　　“宣文，方科长，我们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像是他们这样的筒子楼，做饭的地方都是在楼道里，现在又是做饭的点，不少人都在外面忙活着做晚餐，这边闹出的动静不算少，刘亚男发现他们已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便急忙说了一句，当即就要带着他们离开这里。 　　看到自家闺女的样子，孙兆华的面上露出些许担忧之色，然而还没等她说些什么，一行三人已经离开了。 　　要知道住在筒子楼里的基本上都是一个厂子的，不少都是熟人，刚刚这边闹出来的动静，大家伙也都看见了，众人觉得有些奇怪见。孙兆华的面色不太好，便都凑了过来询问孙兆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孙姐，我瞧刚刚有两个生面孔来找亚男，他们两个人是？” 　　刘亚男今年也有二十三岁了，她人长得好，工作也不错，在这座筒子楼里可是有不少的人都盯着她，想让她做自家的儿媳妇。 　　先前从来都没见刘亚男和其他男人接触过，也没有男人到留家来过，今天一来都就是两个，而且瞧他们的样子还挺出色的，莫不是刘亚男谈了对象？ 　　孙兆华要是知道就好了，事实上她哪里知道那两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家闺女的嘴巴就跟锯嘴葫芦似的，啥都不跟自己说，她能跟大家伙儿说什么？ 　　于是便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们也别问了，我哪清楚现在可不比从前了，我家闺女也不是事事都跟我说的，她说那只是她的朋友，你们别问了。” 　　见孙兆华似乎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其他的人相互看了一眼，倒是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大家都是邻居，还是在一个厂子里上班的，在对方不想说的情况下，没必要追着人家不放。 　　孙兆华接手了自家闺女的活计，她一边做着饭，一边想到自己刚刚扫了一眼的那两个男人，不太确定他们跟自家闺女到底有没有关系。 　　说起来那两个男人的长相都挺出色，跟自家闺女也挺搭的，也不知道哪个是自家闺女处得那个对象…… 　　刘亚男带着他们两个人到了早上和赵宣文谈事情的小树林，她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站在对面的那两个人，询问他们来是干嘛的。 　　方正业没有开口，而是看了赵宣文一眼，示意他来说，赵宣文深吸了一口气，哪怕再不愿意，还是上前一步，将方正业作出的决定和刘亚男说了。 　　“亚男，我们希望你出面去指正周娇娇……” 　　然而赵宣文准备的很多话都还没说出来，只听到他这个提议之后，刘亚男便没办法接受，她的脸色刷得一下变了，尖声说道。 　　“不可能，我可以暗中帮忙，但你们让我出去指正，我绝对不会去的……” 　　事情发生到现在，刘亚男也就没有从那种恐惧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原本因为赵宣文早上跟她进行了一番深情告白，刘亚男的心里面有些许安慰，结果没想到他转头就让自己去高发周娇娇。 　　赵宣文真把自己放在心上面了吗？他难道不知道，要是自己出去指证周娇娇的话，那就等于将自己被侮辱的事情摊在大庭广众之下……那自己还怎么活下去？ 　　看着情绪激动的刘亚男，赵宣文想要上前去安慰她，结果却被刘亚男给推到了一旁去，她神情凶狠地看着赵宣文，想要尖叫，但是最后还是生生克制了下来。 　　“我不会去的，你死了那条心吧，我不……” 　　眼见着刘亚男的情绪就要失控了，赵宣文想要出声安慰她，可是刘亚男现在却压根听不进赵宣文所说的话，她不断地推开朝着自己靠近的赵宣文，甚至开始动手厮打他。 　　赵宣文无奈之下，只能转头看向方正业：“方科长，既然亚男不同意，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我们或许还能想其他的法子，既然知道周娇娇是间谍，我们肯定能找到法子对付她的，我们不要为难亚男了好不好？” 　　看着情绪处在崩溃边缘的刘亚男，方正业沉吟片刻，抬步走到了对方的面前。 　　即便刘亚男现在已经被赵宣文逼得快疯了，可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存在，她会厮打赵宣文，但是却并不会对跟赵宣文一同过来的方正业动手。 　　看着强忍着痛苦的刘亚男，方正业便知道面前这个姑娘是个性子十分坚韧的——今日的事情若是换了其他性子弱一点的女人，再经历过那种糟糕的事情后，情绪失控下肯定会无差别攻击人。 　　可是刘亚男即便是在现在这种快要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却依旧忍着没有对他动手，这种品质是极为难得的。 　　“刘亚男同志，我以我的人格保证，你的事情不会被人泄露出去的，你要相信我。” 　　刘亚男的头低垂了下去，没有去看方正业的表情，不过跟刚刚愤怒地仿佛失去理智的模样相比较起来，现在处在冷静状态的刘亚男情况看起来似乎比之前还要更加糟糕一些。 　　“赵宣文同志，要不然你先到外面等一会儿，我跟刘亚男同志好好聊一聊，我想由我跟她说，她可能会更容易接受……” 　　赵宣文知道自己现在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他看了刘亚男一眼，忍着痛一步步离开了，小树林里很快就只剩下方正业和刘亚男两人，方正业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刘亚男之间的距离。 　　随着他往后退去，刘亚男原本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下来。 　　方正业将先前和赵宣文说的那番话重新和刘亚男说了一遍，不过对着这个明显比赵宣文要聪明坚韧一些的姑娘，方正业说的相对要多上一些。 　　“所以其实不管你出不出面，如果相关部门将周娇娇逮捕的话，她的所作所为还是会被翻出来的，真到那个时候，刘亚男同志你或许会被牵连进去……” 　　如果刘亚男不出面的话，在他们调查的这段时间里，周娇娇有极大的可能会继续找刘亚男，而刘亚男因为被对方捏住了把柄，只能顺从对方。 　　刘亚男此时还是受害者的身份，若是她肯举报周娇娇，那现在的她是会被当做证人保护起来的，可如果她在周娇娇的威胁下，明知道有问题，但仍旧选择听从对方的话，她有极大的可能是会被当做同谋者的。 　　“刘亚男同志，我并不是在威胁你，但是我们现在必须要考虑到最糟糕的情况，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一次刘亚男沉默了很长时间，方正业并没有催促对方，而是安静地等待着刘亚男开口。 　　许久之后，刘亚男缓缓抬头朝着方正业看了过来，此时她脸上布满了泪水，但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如果我出面的话，可以将周娇娇绳之以法吗？” 　　她什么都不在意，最关心的也就只有这一点罢了。 　　“我可以保证，我们要相信那些专业人士的能力。” 第169章 　　赵宣文在小树林外面等了很长时间, 他并不知道方正业和刘亚男到底说了些什么，此时的他强忍着焦急之意，时不时地往小树林里探头看去, 满心着急地等待着他们二人出来。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方正业与刘亚男二人一前一后地从小树林里面走了出来, 赵宣文急忙迎了上去。 　　“亚男，你……” 　　刘亚男低垂着头，没有去看赵宣文的表情，而赵宣文不敢询问刘亚男, 他转头看向了方正业, 想知道他是如何说的。 　　方正业朝着赵宣文点了点头：“她答应跟我们一起过去了。”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 现在方正业就要带着刘亚男到公安部, 将她交给刁成才。 　　赵宣文愣了一下，开口说道：“现在就要过去吗？天已经黑了，亚男的家人放心让她跟着我们一起离开吗？” 　　此时的刘亚男抬头朝着赵宣文看了一眼, 闷声闷气地说道。 　　“我会跟我爸妈说的。” 　　方正业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就照着我刚刚跟你的说的跟你家人交涉，你放心吧, 这件事情不会有太多的人知道的, 如果你不想对你的家人说也没有关系, 我会帮你的。” 　　刘亚男点了点头，她让方正业和赵宣文留在这里，自己闷头朝着筒子楼地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的赵宣文感觉刘亚男的样子好像和平日里有些不大一样, 见刘亚男走远了, 他这才转头看像方正业, 犹豫了一下, 小声问道。 　　“方科长, 你跟亚男到底说了些什么？她为什么会同意？” 　　明明刚刚刘亚男的态度十分排斥，结果两人待了不过半个小时她就答应了下来，方正业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赵宣文实在有些好奇。 　　然而方正业却朝着赵宣文摇了摇头：“我答应过刘亚男同志，不会将我们二人的谈话告诉你的，你不用再问了。” 　　赵宣文闻言，更急了：“可是我是她的对象，我有权利知道……” 　　只是赵宣文的话还没说完，方正业突然转头看向了赵宣文，他的眼睛黑沉沉的，里面清楚地映出了赵宣文的模样，看到方正业这个样子，赵宣文莫名觉得有些害怕，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方正业之间的距离。 　　“即便你是刘亚男同志的对象，再没有经过刘亚男同志同意的之前，你也没有资格知道，还有一点，赵宣文同志，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听到方正业这么说，赵宣文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开口说道：“什么？” 　　他知道自己这个人有很多的毛病，在其他人的眼中他完全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也不知道今日方正业会跟他说些什么。 　　“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尊重他人。” 　　虽然在这件事情之中周娇娇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没有赵宣文的话，周娇娇也不会盯上刘亚男。 　　方正业和刘亚男接触不过寥寥几次，先前一直没有跟她深入来往过，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他却发现这个姑娘是一个性子非常坚韧的女人。 　　若是换了其他的女人，经过这样的事情后，是很容易被压垮然后走上绝路的，就算对方短时间可以保持理智，不至于让自己陷入崩溃之中，可像刘亚男这样冷静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并且在有机会的时候抓住时机努力帮助自己脱离困境的却寥寥无几。 　　但凡刘亚男软弱几分，或者她没有那样坚韧的心性，现在她怕是已经彻底垮了，最终还是会走上之前那些姑娘一样的道路。 　　这个姑娘做的唯一不冷静的事情，大约就是选择跟赵宣文在一起。 　　跟刘亚男相比较起来，赵宣文虽然是个男人，但是他却很不负责任，他在明知道周娇娇有问题的情况下，却抱着侥幸心理，将毫不知情的刘亚男牵扯进危险之中。 　　刘亚男何其无辜？她会有现在这样的遭遇，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周娇娇的心狠手辣，还有另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赵宣文的愚蠢自大。 　　“但凡当初你将自己对周娇娇的那些怀疑告诉刘亚男同志，我想她也不会遭遇现在这些事情，明明已经有过那样惨痛的经历了，你怎么还是学不会尊重他人？即便以后你还是要和刘亚男同志在一起，但我希望你可以学会尊重她，将她当做平等的人对待，而不是将她当做你的附庸品，理所当然地替她决定一切。” 　　其实以刘亚男的聪明，她应该很清楚这次的事情是被赵宣文拖累的，但是方正业瞧她的样子，对赵宣文却不像是有恨意的模样，他估摸着，刘亚男应该还是想要跟赵宣文在一起的。 　　他无权置喙刘亚男的选择，不过他还是希望自己的一番话可以让赵宣文好好反省一下，明白什么叫做尊重，省得以后他再自作主张地做出什么事情带累了刘亚男。 　　许是因为方正业的语气太过严肃，又或者因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之中隐约带着的嫌弃之色，赵宣文沉默了下去。 　　自打知道刘亚男遭遇了什么事情之后，赵宣文无时无刻不处在后悔之中，他想要弥补刘亚男，却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他好像除了会伤害刘亚男外，再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方正业的话如同当头一棒砸在了赵宣文的头上，他的心神巨震，面上的神情不停变化着。 　　瞧见他的模样，方正业并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了，该说的话他都已经和赵宣文说了，若是对方仍旧仍旧执迷不悟，他说再多也是徒劳的。 　　这一次刘亚男去了大约快一个小时还没回来，方正业倒是并不着急，靠在树上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而赵宣文则蹲在树下，满脸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方科长，你说亚男她会不会改变主意了？毕竟这种事情，她一个姑娘家……” 　　只是没等赵宣文将话说完，方正业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相较于你而言，我觉得刘亚男同志要更值得人信任，她既然答应了我，那么应该就不会轻易反悔。” 　　赵宣文：“……” 　　所以他在方正业心中的地位已经低到了这种地步吗？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扭头看了过去，便发现朝着这边儿过来的人是刘亚男。 　　回去之后的刘亚男大约重新梳洗打扮过，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跟刚刚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赵宣文瞧见她的样子，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刚想和刘亚男说话，但刘亚男却越过赵宣文来到了方正业的跟前。 　　看着将自己视若无物的刘亚男，赵宣文感觉心里面有些空落落的，不过他什么都没敢说，而是安静地垂手站在一旁，看着方正业和刘亚男二人交涉。 　　“方科长，我已经照你说的跟我爸妈说过了，他们那边儿没有意见，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方正业点了点头，他看着刘亚男问道：“会骑自行车吗？” 　　自行车刘亚男自然是会的骑的，事实上她上下班都是骑着自行车来回的，虽说现在工业票很难获得，可对于刘亚男这样在百货大楼上班的售货员来说，想得到却并不难。 　　“那好，那你骑一辆自行车，我跟赵宣文两人同骑一辆，你跟在我们后面，别掉队了。” 　　刘亚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方正业于是便将他那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交给了刘亚男。 　　不过在看到刘亚男推著车子时那皱起的眉头，方正业便明白了过来。 　　他的身材高大，为了方便骑车，自行车座位的高度是依照自己的身高调整的，而刘亚男的身材娇小一些，座位的高度就有些不合适了。 　　方正业接过自行车，将座位调整了一下，接着便重新交给了刘亚男。 　　“很抱歉，我家也就只有这样的男士自行车，倒是要麻烦刘亚男同志将就一下了。” 　　刘亚男点了点头，谢过了方正业：“没关系的，我家的自行车也是这种带大梁的，就和一下没问题。” 　　虽然现在也有女式自行车，不过女式自行车与男式自行车相比较起来要小上许多，其大小虽然更加适合女同骑不假，但相应的，车子能带的东西便少了许多。 　　现在这年月，工业票又难得，大家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工业票自然是要最大限度地利用上，因此大街上的二八大梁的男士自行车要比女士的多上许多，就连刘亚男家里的自行车也是男士的，因此她骑着倒是也没有什么不习惯。 　　不过明明赵宣文才是她的对象，可赵宣文却根本不像是方正业这样心思细腻，自己刚刚不过皱了皱眉，发愁座位太高该如何调整，方正业就已经注意到了，然后自顾自地就将座位给调整好了。 　　如果当初自己是跟方正业这样细心的男人处对象，是不是就不会有后续这一系列的事情了？以他的细心，应该不会让她陷入这种绝境中的。 　　不过这样的想法只在刘亚男的脑海中转了一圈，很快便被她给压了下去，她默默地骑上了自行车，跟在了方正业和赵宣文的身后，一起朝着公安部的方向骑了过去。 　　最近这段时间，刁成才所在的公安部这边忙得厉害，之前他们虽然找到了不少的证据，可是赵明勤这人滑不溜丢的，整个人就跟泥鳅似的，在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之前，他们是不能将他如何的。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滑不溜丢的人，却因为赵萱萱生生露出了马脚，他气急败坏之下派了杀手去击杀方正业，结果没想到却被方正业反杀，方正业没被杀了不说，反手精对方抓住送到了公安部来，而他们也从杀手这里找到了突破口，慢慢抓住了赵明勤的小辫子。 　　许是因为狗急跳墙的缘故，第一次击杀方正业失败了之后，赵明勤竟然动用了埋在封工的一张暗牌，指使着对方对方正业下杀手。 　　不过他们显然看低了方正业，明明有过上一次暗杀失败的经历，可是他们却仍旧不认输，反手又将赵多钱抓住送到了公安部来。 　　根据他们的调查，发现赵多钱和赵明勤是没出五服的亲戚，算起来赵多钱还要叫赵明勤一声堂叔，而赵多钱被抓捕了之后，也一口咬定他之所以会对方正业下毒，完全是受到了赵明勤的指示。 　　赵明勤因为方正业搅乱了他的计划，心生不爽，又发现自己可能暴露了，绝望之下，才会不计一切地对付方正业。 　　抓住了赵多钱后，他们从赵多钱嘴里撬出了不少秘密，因此调查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专案组找到了不少决定性的证据，那些证据全都指向了赵明勤，而赵明勤现在已经被免职，正在接受相关部门的审查，他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这起案子他们忙碌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好在现在终于到了收尾阶段，估计过不了多久便能彻底结案了。 　　就在刁成才埋头写着调查报告的时候，他的秘书来报，说是方正业找他。 　　“刁部长，封工的方科长找您，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跟您说。” 　　听到方正业找他，刁成才立马将手上的工作放在了一旁，让秘书将方正业带过来。 　　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钟，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下来，这个点方正业还会来找自己，估计是有很很重要的事情，否则的话依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在这个时间过来的。 　　没过一会的功夫方正业就跟着秘书走了进来。 　　看到大步走进来的方正业，刁成才示意秘书出去，秘书听话地走了出去，离开的时候，他顺手将房门关上了，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刁成才和方正业两个人。 　　“正业，真是好久不见，今天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你难道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成？” 　　要知道这次的案子进展这么顺利，其实还是要感谢方正业的，如果不是他的话，公安部恐怕也没办法揪出赵明勤这条大鱼，根据他们现在掌握的信息，赵明勤在封城做书记的这些年，利用各种手段贪污的钱财已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要知道他之前表现一直都很不错，上面的领导也很欣赏赵明勤，他是很有希望升到燕京去的，若是到了燕京之后他的事情再爆出来，整个封城的领导班子恐怕都要因为赵明勤的缘故被拖下水。 　　虽然在这起案子里面方正业立了大功，可是再往上汇报情况的时候，刁成才却特意压下了方正业的事情，赵明勤的案子波及面太广，他在封城这么些年，谁知道到底经营了多少势力？若是将方正业暴露出来的话，对他没什么好处。 　　所以刁成才蓄意隐瞒了消息，含糊了方正业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所以知道方正业起了大作用的人其实并不多。 　　这件事情刁成才也跟方正业隐晦地提起过，不过方正业却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刁部长，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方正业很清楚这一点，并且他本身也不是那种追名逐利之人，给不给他奖章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能让那些人伏法便可以了。 　　至于其他的，方正业并不看重。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笑着说道：“刁部长，您猜得一点都没错，我今天过来真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您。” 　　刁成才就是喜欢方正业这种直来直往的性格，他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要不是因为有事儿，肯定不会想到过来我这边的，说吧，什么事儿？” 　　知道方正业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刁成才倒是也没有跟对方寒暄什么废话，直接便询问了出来。 　　方正业也没有隐瞒刁成才的意思，将周娇娇可能是间谍的事情告诉了刁成才。 　　“你说什么？你确定这件事情是真的吗？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方正业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将刘亚男所遭遇的事情告诉了刁成才，并且说道。 　　“周娇娇潜伏在封城这么多年，她害过的人肯定不止刘亚男一个，据我现在所掌握的信息，在此之前有不少女同志已经遭了周娇娇的毒手，顺着这条线去查，应该可以查到不少的东西。” 　　方正业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都说了出来——他之所以找到刁成才，是因为他很了解刁成才这人的脾气秉性，而且他是公安部的部长，拥有最大的权限，若是他可以下令，那么刘亚男被欺辱的事情多久不会泄露出去。 　　他既然答应了刘亚男，就不会让她在说出真相之后，还要被那些流言蜚语伤害。 　　“在知晓了周娇娇同志可能是间谍之后，刘亚男同志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最终选择站出来实名举报周娇娇，刘亚男同志宁愿自己的名声受损，也要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提到刘亚男的时候，方正业特意说明这一次是刘亚男主动提出要实名举报周娇娇的，一个女孩子不顾自己的名声，敢把这样的隐秘的事情说出来，这已经足够了，是她自己愿意主动说的，还是方正业劝说的，其实并不重要。 　　“刘亚男同志是最近被周娇娇迫害的女同志，我怀疑她利用这种手段腐蚀了不少人，这其中及或许还涉及到权-色交易，想必周娇娇应该利用这种手段腐蚀了不少的人。” 　　之前赵宣文曾经提到过，侮辱刘亚男的男人面上戴着头套，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儿，而且周娇娇让她前后见的两个人都是不同的，唯一相同的是那两个人都戴着头套，如果不是为了隐藏身份，对方为什么要戴着头套？ 　　“刁部长，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之前我们送来的间谍张红星，根据他所言，他是从小就被策反的，而另外发现的间谍李明光是封工的后勤部部长，他是被金钱腐蚀的……” 　　说了这么多之后，方正业突然开口说道。 　　“我现在怀疑，这些间谍可能隶属于同一个间谍团伙，而他们的上线或许就是隐藏得最深的周娇娇。” 　　方正业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以及他通过信息整合出来的猜测都告知了刁成才，末了，方正业又说道。 　　“刁部长，我有一个请求，还请您务必答应。” 第170章 　　见方正业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刁成才正色道：“你说，只要你的要求合理，我会答应的。” 　　方正业便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虽然刘亚男同志愿意勇敢地站出来指证周娇娇, 但是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女同志来说，于名声上到底是有所妨碍的, 我想恳求刁部长，案件调查结束后，您是否可以让相关人员保密，不要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风言风语可以杀人, 刘亚男本可以不站出来的, 但是她为了可以尽早地将周娇娇绳之以法, 勇敢地站出来指证周娇娇, 那么之后的可能会有的一切风波，就不是她这样的年轻姑娘该承受的。 　　方正业觉得对于刁成才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儿, 保护告密者本就是有的规章制度，作为人证，刘亚男的档案完全可以保密, 只要她可以作证, 他们并不需要泄露她的身份。 　　刁成才沉吟了片刻后, 缓缓点了点头，同意了下来。 　　“我答应你，你说的那位女同志既然如此信任我们, 我们如何能不保障她的安全？你放心吧, 我会下令, 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分毫。” 　　得刁成才的话之后, 方正业方才安心下来, 有很多事情他这个局外人了解的毕竟有限，还是要刘亚男这个当事人来说才行，取得了刁成才的同意后，他便将等在外面的赵宣文和刘亚男二人带了进来。 　　其实到了公安部之后，刘亚男心里隐约有些后悔，尤其是在方正业进去了之后，她心中的不安感变得越来越大。 　　赵宣文一直注意着刘亚男，看到她的情绪不对，便想劝说着刘亚男离开。 　　“亚男，如果你真觉得为难，那我们现在就离开，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陪着你，我跟你一起面对。” 　　赵宣文的话说得很好听，刘亚男闻言看了赵宣文一眼，见他满脸都是关心之色，很显然是十分在意自己的，刘亚男勉强笑了笑，轻声说道。 　　“不用了。” 　　既然她已经答应了方正业要过来实名举报周娇娇，前面的九十九步都走了，总没有必要在最后的这一哆嗦后悔，现在的她只不过是有些不安罢了，还真没到转头就走的地步。 　　“可是你现在不是不想留在这里吗？” 　　赵宣文低声问道。 　　刘亚男看了赵宣文一眼，突然说道：“我如果从这里离开，又能到哪里去？周娇娇的事情若是不解决，我永远都只是她手上的提线木偶罢了，我逃不掉的。” 　　说着，刘亚男停顿了一下，接着低声说了一句。 　　“宣文，你一直在说你可以保护我，但真得是这样吗？你确定自己可以保护得了我？” 　　赵宣文被刘亚男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再也说不出旁的话来了，事实证明他确实没有那个本事保护得了刘亚男，如果他可以的话，刘亚男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眼见着赵宣文被自己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刘亚男的心中闪过了一抹快意，不过很快他便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扯了扯嘴角便低下头去，二人就这么等在外面，之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诡异了起来。 　　好在他们两人等了没多长时间，就被方正业带到了刁成才的办公室之中。 　　“刁部长，这位就是我刚刚对您说的那位决定勇敢站出来要举报周娇娇的刘亚男同志，这一位是周娇娇的继子赵宣文，他应该也能提供一些证据。” 　　方正业的话透露出来一些信息，刘亚男有些诧异地看了方正业一眼——之前在小树林的时候方正业就对刘亚男说过，到了公安部他会告诉刁部长是刘亚男自己主动站出来的，并没有经过其他人的劝说，原本她还以为这是方正业为了哄自己过来才说的话，没想到他竟然真在刁部长的面前这么说了。 　　察觉到了刘亚男的视线，方正业转过头来，他朝着刘亚男点了点头，温声说道。 　　“刘亚男同志这位就是公安部的刁部长，你之前提担心的那个问题刁部长会帮你解决的，现在你只管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刁部长保证不会有外人知晓这件事情。” 　　刁成才跟着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地说道：“刘亚男同志，你可以把知道的信息全部说出来，我以自己的名誉保证，如果你所言是真的，我一定会为你和其他那些受害人讨回公道来的。” 　　有了刁成才的保证，刘亚男慢慢放松了下来，于是便准备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麻烦等一下。” 　　此时方正业突然开口打断了刘亚男的话，她有些奇怪地转头朝着方正业看了过去，却听到方正业对刁成才说。 　　“刁部长，我只是封工的保卫科科长罢了，这件案子应该隶属于公安部处理，既然如此，那我继续待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方正业的意思很简单，他并不是公安部的人，将刘亚男和赵宣文带到这里之后，他的职责差不多就已经完成了。 　　“我明天还要上班，既然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情了，那我就先离开了。” 　　听到方正业所说的话之后，刁成才微微一愣，不过随即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可以，不过现在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我让人送你？” 　　方正业摆了摆手说道：“谢谢刁部长，不过我这次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骑回去最多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还是不麻烦您了。” 　　见方正业如此，刁成才倒是也没有继续坚持下去，叫来秘书将方正业送了出去。 　　刘亚男想到刚刚方正业是在自己准备说出她的遭遇之前就选择离开，她的心中不由得一暖。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男人，明明已经知道自己遭遇了些什么事情，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回避，给自己留足了体面…… 　　想到方正业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刘亚男的心中觉得十分感动，她的鼻子感觉酸酸的，原本的那些恐惧和不安的情绪此时便也消散了不少。 　　她不能辜负方正业的一番精心安排，于是刘亚男调整了一下情绪，缓缓地将自己遭遇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从公安部骑车到家已经到了晚上十点钟，方正业洗漱一番，刚准备上床睡觉，便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他起身过去开门，院门一打开，便看到脸色发白的苏清影正站在门外。 　　“清影，你怎么了？” 　　看到苏清影的模样，方正业吓了一跳，急忙将身体发软，看起来虚弱无比的苏清影打横抱了起来。 　　苏清影哼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想回房间。” 　　方正业急急忙忙将苏清影抱回了房间，轻手轻脚地将她安置在了床上，发现她的手和脸都冷得厉害，额头上甚至还有细密的汗水往外冒，方正业面上露出了焦急之色。 　　“清影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苏清影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不是，我只是有些不舒服。” 　　看着苏清影捂着肚子，方正业便明白了过来，他起身从药箱里面翻找了一翻，拿出止痛药给了苏清影喝了下去。 　　止痛药起效并没有那么快见，此时的苏清影还是难受得厉害，方正业先给盐水瓶里灌了些热水，然后用毛巾裹起来，让苏清影放在肚子上焐着，自己则去煮了些红枣桂圆红糖茶过来。 　　刚煮出来的红糖茶还有些烫，方正业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拿起扇子轻轻扇着，帮红糖茶降温，他他一边做着这些事情，一边时刻注意着苏清影的状态，发觉苏清影的面色好了一些后，他便开口问道。 　　“清影，你现在感觉如何？” 　　苏清影点了点头，原本紧皱起来的眉头舒展开来。 　　“好多了。” 　　等到姜红糖茶喝下去后，苏清影觉得肚子里面暖烘烘的，加上刚刚吃下去的止疼药也起到了作用之前，小腹处翻江倒海的疼痛终于消停了下来。 　　她松了一口气，见方正业还是满脸担心地看着自己，苏清影笑了笑，温声说道。 　　“我没事儿，就是之前备在工作间的止疼药吃完了，要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回来的。” 　　苏清影肚子疼的毛病还是在苏国留学的时候落下的，她去了苏国七年的时间，那边冬季漫长，她始终没办法适应那边儿的环境，后来跟着老师去做项目的时候，因为华国人的身份，苏清影受了不少的针对，即便有自己的老师护着，但是随着两国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苏清影受到的针对也越来越多。 　　很多需要在低温环境下操作的实验项目都会让苏清影去做，而那个时候身体不舒服，她也会继续坚持，那段时间苏清影全靠吃止疼药撑下来的。 　　她肚子疼的毛病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的病根，从苏国回来之后，苏清影一直忙于工作，几乎没有时间调理身体，所以一拖就拖到了现在，每次进入生理期的时候，苏清影都疼得死去活来，若不是借助着止疼药，她根本无法维持工作的，不过今天放在工作间那边儿的止疼药已经吃完了，所以他才会这么晚回来的。 　　方正业心疼地摸了摸苏清影汗湿的头发：“止疼药长时间吃并不好，要不然等你忙过这段时间，我们找个老中医给你调理一下身体？” 　　苏清影笑了笑，答应了下来。 　　眼见着方正业仍旧是满脸心疼地看着她，苏清影有些无奈地转移话题。 　　“对了，我七点多的时候让周生过来一趟帮我取药，那会儿你怎么不在家？” 　　要知道最近方正业的工作并不忙，下班之后他基本不会出去的，按理说七点钟他应该在家的。 　　方正业解释道：“我去了公安部一趟。” 　　他并没有具体说刘亚男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那些东西被他含糊不清地一笔带过，只说刘亚男手中掌握着周娇娇的一些证据，为了防止周娇娇痛下杀手，还是将刘亚男交到公安部手中最稳妥。 　　苏清影闻言，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之前赵宣文不是来拜托过你，想让你帮忙调查这件事情的吗？你怎么会将这事儿捅到公安部去？我记得之前不管是张红星和李明光，不都是先在厂子里面进行过内部调查后，才将其送到上级部门的，这一次你怎么不率先进行调查？” 　　苏清影不明白方正业这一次为什么做的选择不一样了，难道他这就不怕打草惊蛇了？ 第171章 　　“这一次的情况和上一次不一样。” 　　方正业简单解释了一下, 告诉苏清影缘由。 　　这一次他们是从刘亚男这里下手来对付周娇娇的，而周娇娇联系刘亚男十分频繁，每一次接触对刘亚男来说都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他们不可能让刘亚男处在危险之中，另外有刘亚男这个人证在, 对周娇娇定罪也会相对容易一些。 　　“而且现在刘亚男的情况很不好，若是继续放任下去，指不定她就会走上绝路……” 　　听过方正业的解释之后，苏清影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 刘亚男无辜被牵涉其中, 总不能让她受到更多的伤害。” 　　“不过倒是没想到赵宣文这一次表现得挺不错的。” 　　在苏清影的印象之中, 赵宣文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刘亚男之所以会有这些遭遇，全都是因为赵宣文的缘故，苏清影觉得赵宣文是一个没有担当, 遇事只顾自己的男人。 　　倒是没想到这次他竟然站出来，坚定地选择了刘亚男，不管怎么说, 有他的陪伴, 刘亚男的心情总归会好上一些。 　　两人随意地聊了一会儿, 倒是没有在赵宣文和刘亚男的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见苏清影的精神好了一些后，方正业便想让她休息, 结果却被苏清影拒绝了。 　　“不用了, 我还得回实验室那边, 之前的实验还没有做完, 晚上我想去处理一下。” 　　苏清影此时的面色虽然比刚刚好上一些, 但是她唇上的血色依旧不多，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并不太好。 　　方正业有些担心地开口说道：“非要今天晚上去处理吗？不如你休息一晚上，等到明天再去处理也不迟。” 　　然而苏清影却摇了摇头，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了，一边穿鞋子一边说道。 　　“不行，今天晚上收尾工作必须做好，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若是今天耽搁了时间，明天的任务进程也会相对慢下来，我没关系的，你别担心。” 　　见苏清影坚持要回去，方正业倒是也没有继续阻拦，他重新灌了个盐水瓶让苏清影抱着，自己择去将刚刚熬好的桂圆红枣红糖茶放进保温桶里。 　　“就算忙于工作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一旦你生病了，工作进程反而会落下来，人家不是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吗？你得先把自己这把刀磨好了，才能继续努力工作，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正业从柜子里面找出一件厚的衣服，仔细地为苏清影穿上，又拿出自己先前缝的小褥子让苏清影裹在肚子上，苏清影看到方正业忙忙碌碌的模样，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 　　“行了行了，不过是点小事罢了，偏偏你把我当成了什么重症病人似的，哪有那么娇气？” 　　方正业瞧了苏清影一眼，满脸不赞同地说道。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在你身上永远都没有小事。”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是却戳中了苏清影的心，她的脸莫名红了起来，乖乖地任由方正业捯饬着。 　　之后方正业便骑着自行车将苏清影送回了技术部。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厂区里面几乎没有人在，厂区的路灯灯光驱散了黑暗，自行车滚过地上的水泥路面，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来。 　　从方正业家到苏清影的工作间还有段距离，苏清影揽着方正业的腰，面颊贴在对方宽阔的后背上——现在是深夜，这一路上过来基本上没什么人，倒也不怕旁人看见了说他们有伤风化。 　　“正业，我非要过来工作，你心里面是不是有些不太舒服？” 　　安静的环境总是会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苏清影许是因为现在身体不大舒服，不免多了几分软弱，她突然就想起了姜瑞明曾经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不知怎么的就将这个问题询问了出来。 　　苏清影记得姜瑞明曾经说过，他的前妻就是因为受不了姜瑞明经常泡在实验室里，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姜瑞明还说了，在结婚之前他就跟对方说过自己的工作性质，对方那个时候表示理解，但是结婚之后却无法忍受这一切。 　　细细想来，他们两个人结婚也快三个月了，好像除了刚结婚那段时间之外，苏清影一直忙于工作，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明明同处一个厂子，可是见面的次数都能数得过来。 　　虽然结婚之前苏清影也和方正业提到过这些，但是她不太能确定方正业现在是不是也像姜瑞明的前妻一样生出了不满的情绪，毕竟刚刚自己提出要回实验室继续忙的时候，方正业也说过让她留下来的话。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方正业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他轻声开口，低沉的声音被夜色浸染，多了许多温柔之意。 　　“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这是你的工作，我完全能理解，我只不过是心疼你罢了。” 　　方正业很心疼苏清影，刚刚苏清影回来的时候，面上一丝血色也没有，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两人结婚之后他还从未见过苏清影露出过如此虚弱的一面，他原本以为苏清影回来之后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上的，但是她的身体刚刚恢复了一些，就要重新回去做实验。 　　理智上虽然能理解苏清影的选择，他也明白这是苏清影的工作，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情感上方正业却有些无法接受。 　　明明身体都那么不舒服了，现在该是休息的时候，但是为了不影响明天的项目进程，却还要忍着不适去忙碌，此时的方正业觉得自己有些无能，虽然他可以在生活上将苏清影照顾得妥妥当当的，可是对方工作上的事情自己却给不了任何帮助。 　　“我只是觉得你太辛苦了，可是我却帮不了你。” 　　方正业最终还是将自己心中想的事情告诉了苏清影。 　　坐在后面的苏清影听出了方正业的言语中泄露出来的颓丧之意，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带来了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工作太过忙碌忽略了他而有什么不满，只是单纯地心疼自己，甚至还因为他无法帮助自己而感觉到愧疚…… 　　苏清影突然抱紧了方正业，她轻声开口说道：“正业，别这么说，其实你帮了我很多，正是因为有你在，有你帮着我解决了许多后顾之忧，才可以让我心无旁骛地投入工作之中。”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擅长的事情，就像苏清影知道自己的短板在什么地方，在工作上苏清影做得十分出色，但是在生活之中却有很多事情顾及不到，若不是如此，当初张招娣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偷了她那么多东西，最后却反咬了她一口。 　　就好比她这一次生理疼，从工作间回来之后，方正业将所有的琐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她只需要躺在床上享受着他的照顾就好，如果没有方正业的话，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她自己来做。 　　事实上在没跟方正业结婚之前，苏清影基本上全都靠吞止疼药来扛着，什么盐水瓶，什么桂圆红枣红糖茶，这些都是没有的，就算家里面有保姆，但是对方也不是全天都在的。 　　每当夜深人静，苏清影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一盏灯为她亮着，也没有人过来给她开门，更没有人在她饿的胃疼的时候，在她累得不想动弹的时候帮她铺床，洗漱，将一切都做得妥妥当当的。 　　毫不夸张的说，因为方正业的存在，自己的自理能力好像都弱化了几分，而苏清影在方正业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以及对方不断地洗脑之下，甚至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做的这一切。 　　“你真的已经很好了，谢谢你。” 　　听到身后的苏清影认真地跟自己道谢，方正业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苏清影揽着自己腰部的手，笑着说道。 　　“好了别说话了，晚上风大，小心吸了寒气受凉了。” 　　说着方正业卖力地蹬起了自行车，苏清影果然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她揽着方正业的腰，脸贴在对方的后背上，唇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心情舒畅了之后，连带身体上的不适似乎都跟着消失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到了技术部，方正业江苏清影送到了她的工作间外，看着苏清影走了进去，一直到对方的身影即将被吞没，方正业面上的表情随即变得低落了下来，然而就在此时，苏清影突然探出头来，笑着说道。 　　“快点回去吧，我真没事儿的，等忙完最后一点工作我也就休息了，你放心吧。” 　　听到苏清影一脸认真地向自己保证会好好休息的，原本情绪低落的方正业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朝着苏清影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快点进去，苏清影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拿着方正业给她的褥子盐水瓶还有保温桶跑进了技术部。 　　这一次，苏清影再没有探头出来，而方正业看着紧闭的大门，眼神变得柔和了下来。 　　他在技术部外面站了一会儿，这才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你说什么？你的工作突然没了，这怎么可能？” 　　今天早上送走了家里上班的人之后，周娇娇勤快地将家里家外打扫了一番，二层高的小红楼住起来就是比之前的那种小四合院舒服，看着家里面的各种摆设，周娇娇的心情不错，全都收拾了一番之后，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心情愉悦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就在这个时候，咚咚咚的敲门声突然传了过来，周娇娇皱了皱眉头，将报纸放在了一旁，起身过去开门。 　　当房门打开之后，周娇娇看到门外面站着的人时，不由得愣住了。 　　“小华你怎么回来了？” 　　赵强华的脸色难看的厉害，他阴沉着一张脸，大步走进了家门，对周娇娇的问话恍若未闻。 　　看到赵强华这个模样，周娇娇的心里面不由得咯噔一下，她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再三询问赵强华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华你说话呀，早上出去的时候你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你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要急死妈妈吗？” 　　眼见着赵强华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不对劲，周娇娇亦步亦趋地跟在赵强华的身后，急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赵强华阴沉着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面，接着抹了自己的脸一把，哑着声音说道。 　　“今天我去上班的时候，叶副部长跟我说我被调离技术部了。” 　　至于调到什么地方，叶朝阳却并没有说，赵强华情绪激动地询问了叶朝阳一番，但是对方却告诉他这是上头的决定，让他立马收拾东西离开技术部，赵强华气急之下什么东西都没拿，就这么空着手跑了回来。 　　原本赵强华以为自己在技术部里做得挺不错的，技术部那些老的研究人员对他还挺看好的，之前叶朝阳甚至还说过会让他到实验室里帮忙，赵强华满心以为自己可以大展拳脚，却没想到现在竟然被辞退了。 　　对方甚至连辞退他的原因都没有说清楚，只是含糊不清地说是上面领导做的决定。 　　上面领导做的决定，叶朝阳上面的领导还能有谁？他是技术部的副部长，很显然他的领导就是正部长苏清影…… 　　“一定是苏清影让叶朝阳辞退我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着说着，赵强华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他狠狠地锤了沙发一把，面上的表情跟着扭曲了起来…… 　　“她这是公报私仇，是怕我能力太出众，把她比下去了……她怎么能这么做？” 　　看着被气得语无伦次的赵强华，周娇娇十分心疼，出声安慰了他几句。 　　“小华你别着急，就算苏清影是咱们厂子的总工程师，但是封工有厂长在，还轮不到她一个总工程师来只手遮天的，你的工作是你爸爸安排的，他还跟彭厂长通过气儿，让你去技术部也是彭长长决定的，苏清影凭什么辞退你？” 　　周娇娇倒是没怀疑赵强华所说的话，她柔声细语地安慰了赵强华一番，总算让自己的儿子冷静了下来，而赵强华抹了一把脸，恨恨地说道。 　　“妈，我不想再到封工的技术不了封城，还有第一第二机械厂，大不了我去那边上班就是了，以我的能力，到了那边肯定会得到重用的，没必要非得再苏清影的手下干活。” 　　这一次苏清影将他辞退的事情伤到了赵强华的自尊心，就算他喜欢苏清影，也不能忍受对方如此欺辱他。 　　眼见着赵强华因为这事竟然要跑到第一第二机械厂去，周娇娇急忙安抚起了赵强华来。 　　“小华你听我说你马上不是还要去和彭厂长的女儿相亲吗？要是你们两个能成了，以后你就是彭厂长的女婿了，你岳父在封工做厂长，你要是跑到第一第二机械厂去，那你成什么了？” 　　“行了，苏清影不就是仗着她是总工程师又是技术部的部长，才这么刁难你的吗？要是你成了咱们彭厂长的女婿，她肯定会高看你一眼的。” 　　周娇娇还是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一番安慰下来，总算是让赵强华冷静了下来，眼看着他的情绪还是不怎么太好，周娇娇便让赵强华回去休息。 　　“行了，这件事情你也甭多想了，马上我去跟你爸说一声，让他去问问彭厂长，瞧瞧彭厂长那边是几个意思。” 　　赵强华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去了，而周娇娇看着赵强华离去的背影，面上的表情慢慢沉了下来。 　　她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接着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拎着包急匆匆地去找赵宏国了。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要争取新建厂房的缘故，赵宏国去彭进步的办公室的次数要比之前多上许多，原本昨天过去的时候彭进步差不多已经定好了要将第二十七号厂房交给赵宏国管理，他回去之后甚至都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家人们。 　　结果今天再过来敲定最后细节的时候，赵宏国却发现许建军也在彭进步的办公室里。 　　当发现许建军也在这里的时候，赵宏国心中警铃大作，他提高了警惕，扫了许建军一眼，对方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是赵宏国心里仍旧不安，他将自己准备的一些材料放在了彭进步面前的办公桌上。 　　“彭厂长，我们昨天说的事情……” 　　然而这一次还没等赵宏国将话说完，彭进步已经抬手打断了赵宏国的话。 　　“宏国你先别说别的，我这边有事情要交代你做。” 　　他们接到了上面分配下来的任务，未来三个月要全力生产铺设铁路用的铁轨，务必要在十月份之前交付给铁道部。 　　彭进步将生产任务交给了赵宏国。 　　“宏国，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可以将这件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赵宏国下意识地立正了，提高了声音说道：“请彭厂长放心，我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 　　交代完了之后，彭进步便让赵宏国离开，然而赵宏国却还是杵在那里不动弹，他也没管办公室里还有许建军在，急声说道：“彭厂长，我们昨天说的第二十七号厂房……” 　　彭进步笑了笑，说道：“我刚刚跟建军已经商量过了，第二十七号厂房会交给建军处理负责。” 　　煮熟了的鸭子飞了也不过如此，明明昨天还答应要将二十七号厂房交给自己的，为什么今天突然就说了要给许建军？ 第172章 　　“彭厂长, 不对啊，我们昨天明明说过的，你答应过我要把第二十七号厂房交给我管理的……” 　　心急之下的赵宏国忍不住开口说道：“怎么今天突然就说要给许副厂长了, 他手里已经管着十四个厂房了，再多一个就有十五个了, 许副厂长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去负责这些？” 　　他们两个人都是负责生产的副厂长，许建军本来就比自己多了两个厂房，现在又多一个，那他们两个人的差距岂不是变得越来越大了, 赵宏国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能力比不上许建军, 他满心以为这次彭进步将新厂房交给自己就是肯定了他的能力, 哪成想峰回路转, 新的厂房又交给了许建军。 　　赵宏国如何能不着急？ 　　眼见这赵宏国的情绪不对，彭进步好声好气地说道：“宏国你接下来要负责铁轨的生产，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 新建厂房，设备安置，以及招工都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力, 还是让建军来吧。” 　　事实上在昨天方正业过来找自己之前, 彭进步其实考虑过要将新的厂房交给赵宏国管理, 可是在方正业说了周娇娇可能是间谍之后，彭进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周娇娇和赵宏国结婚二十多年了，谁知道他跟赵宏国牵扯的究竟有多深？新建厂房可不是什么小事儿, 他哪里敢让赵宏国插手？ 　　刚刚一直都没开口的许建军乐呵呵地说道：“彭厂长说的对, 赵副厂长你背负的任务可是很重的, 哪里有时间管这些事儿？还是交给我的好。” 　　赵宏国不服气地说道：“许副厂长,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你手下管的厂房本就比我还多两个，按理来说你的任务比我更重，我都抽不出时间来管这些事情，你哪里能有时间？” 　　他说的那个理由可不成立。 　　许建军一摊手，笑着说道：“可是生产铁轨的任务只有你管理的那些车间能够生产，我管理的那些车间负责的可不是这些。” 　　赵宏国：“……” 　　对方这一番话说出来，直接堵得赵宏国再也说不出话来，要知道他负责的那些车间确实只是各种零件生产，而许建军负责的车间则是生产各种重型机械设备的，生产铁轨确实轮不到他的车间来做。 　　“可是我……” 　　彭进步突然站起身来，他走到了赵宏国的身旁，抬起手来拍了拍赵宏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宏国，未来的几个月辛苦你了，麻烦你盯紧一些，要保证铁轨的质量，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明白吗？” 　　赵宏国还能说什么？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看明白了，新厂房的事情已经交给了许建军，他之前是白高兴了一场。 　　确认了这件事情绝对没有更改的可能了，赵宏国脸上连笑容都露不出来，他找了个借口，急匆匆地离开了彭进步的办公室。 　　等到赵宏国离开之后，许建军看了彭进步一眼，发现对方的眉头皱起来，像是挺不喜欢赵宏国似的，他的心念一动，到是再没说些什么。 　　回到办公室的赵宏国差点压不住自己的怒气，想到他心心念念盼了这么长时间的事情就这么毁了，赵宏国好悬没晕过去。 　　他实在不明白彭进步为什么突然改口，明明昨天两人见面的时候，彭进步就差明说要将新厂房交给他负责了，结果今天他来确定这件事情的时候，彭进步竟然改口要将新建的厂房交给许建军管理。 　　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在针对自己吗？ 　　就在赵宏国快气得背过气儿去的时候，周娇娇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还带来了另一个糟心的消息。 　　“你说什么小华被人从技术部开了，这怎么可能？” 　　听到周娇娇说，赵强华被人从技术部开除了，现在一个人窝窝囊囊在家里呆着，赵宏国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他好歹也是封工的副厂长，在封工的地位虽然比不上彭进步那个正厂长，但也是正儿八经的领导 　　，他的儿子在没有犯任何错的时候就被人从技术部给开了出来，这让赵宏国如何能接受。 　　“不行，我得去找苏工问清楚，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儿子是正经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就算没办法独当一面，可当个助手还不行吗？” 　　谁也不是一进到技术部就能去当工程师的，这不是针对他是什么？ 　　原本就因为自己没得到新厂房的管理权而憋气的赵宏国此时更是气急败坏，当即就想到技术部找苏清影问个明白。 　　“行了老赵，你先冷静下来，别这么冲动，苏工可是咱们厂的宝贝，你要是去找她，说不定彭厂长还得给你小鞋穿。” 　　从赵宏国刚刚的话语中，周娇娇已经知道了赵宏国没了厂房管理权的事情，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赵宏国此时会变得如此暴躁。 　　仔细想想这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太过微妙了，不管是赵强华从技术不被开出来，还是赵宏国没了新厂房管理权的事情，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莫不是被人发现了什么问题？ 　　周娇娇的眼神一闪，不过很快她还是冷静了下来，如果真被人发现了什么问题，她哪里还能安安稳稳在这里坐着？ 　　“我瞧着林静对我还是挺满意的，等回头我到彭厂长家里面去问问林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个女同志，跟她也好交流，你现在千万不要生气，知道没有？” 　　周娇娇耐心地安抚了赵宏国一番，总算是让他的情绪冷静了下来，现在还是在上班时间，周娇娇一个家属也不好在这里多呆，赵宏国便让她先回去。 　　“行了，我知道了。” 　　说到这里，周娇娇停顿了一下，突然又说道。 　　“对了，宣文昨天一晚上都没回来，也不知道到底跑到哪儿去了，等下我去运输部问一问……” 　　只是还没等周娇娇将话说完，赵宏国便忍不住朝着她摆了摆手，懒得继续听周娇娇提到赵宣文。 　　“行了，你别提那个兔崽子，提到他我血压就要升高了，你也甭管他，爱回来不回来，他那样的性格要是不收敛一下，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打死在外头了，到时候还要劳烦我这个做老子的去给他收尸。” 　　周娇娇却没顺着赵宏国的话说，简单劝说了两句后，周娇娇便拎着包离开了赵宏国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甚至还和赵宏国办公室外面坐着的秘书打了个招呼，与对方寒暄了两句之后方才离开了。 　　“赵副厂长的夫人还真是优雅。” 　　秘书对周娇娇的观感不错，有赵宣文那么一个不干正事儿的继子，周娇娇还能始终如一地对待他，赵宣文也不知道积了几辈子的德，才有了周娇娇这么一个好继母。 　　离开了赵宏国的办公室之后，周娇娇立马跑到了运输部去找赵宣文。 　　“魏队长，我想问一下，宣文今天有没有过来上班？” 　　魏望舒自然是认识周娇娇的，听到对方问的话之后，他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没有，宣文昨天跟我请了个假，说今天有事要办，周阿姨，出什么事情了吗？” 　　最近这段时间魏望舒和赵宣文之间的关系还算是不错，他顺口询问了一句。 　　周娇娇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来。 　　“宣文昨天一天都没有回家来，我有些担心他，想问问他去哪儿了，结果没想到他居然没来上班，魏队长，你知不知道他请假去哪儿了？” 　　见周娇娇满脸都是关心之色，魏望舒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 　　“或许是去找他的对象了，我听宣文说最近他跟他对象好像闹矛盾了，或许是想跟他的对象重归于好吧。” 　　“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你魏队长。” 　　魏望舒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周阿姨，您太客气了，我其实没帮什么忙。” 　　周娇娇摇了摇头，温声细语地说道：“魏队长，你这就说错了，我对你说谢谢，是因为我发现你对我们家宣文好像还挺照顾的，很高兴你能跟他做朋友，其实我们家宣文跟外面传言里的根本不一样，那些都是以讹传讹，魏队长你千万不要相信那些传言。” 　　听到这话后，魏望舒不免有些尴尬了起来。 　　其实真要说起来，魏望舒其实还真没怎么照顾过赵宣文，不过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他也尝到了被人孤立的滋味，所以便跟赵宣文走近了一些，相处了之后，他发现赵宣文也没其他人说的那么糟糕…… 　　“周阿姨，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周娇娇并没有在运输部待多长时间，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后，她便离开了运输部，周娇娇慢慢吞吞地朝家里的方向走去，她的眉头皱了起来，思考着之前的那些事情。 　　她其实并不怎么担心刘亚男会和赵宣文多说些什么，以华国女人的性格，遭遇了那种事情之后，她们恨不能自杀以示清白，根本不可能会将那些事情宣之于众，就算赵宣文死缠烂打，她应该也不会说的，刘亚男那边儿按理来说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但是为什么赵宏国和赵强华二人都被穿了小鞋？ 　　这一点才是让周娇娇觉得不安的，毕竟之前赵宏国回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他有极大的可能得到新厂房的管理权，没道理彭进步前脚刚刚说了要给他，后脚就做出这种自打脸的事情来。 　　还有赵强华那边儿，前几天赵强华还说了叶朝阳很欣赏他，准备让他到实验室去帮忙，今天竟然不打招呼的就把他给开除了，这也太过突然了。 　　难不成是因为昨天她提到了要让彭国英和赵强华在一起，彭进步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才为难他们父子的？ 　　这个可能听起来有些太过荒诞了，明明林静还是十分高兴的，若不是有几分理智存在，林静恐怕一口就会答应这件事情——彭国英一个已经嫁过人的残花败柳，就算是厂长的闺女，又有什么金贵的？嫁给赵强华都算是攀高枝了。 　　思来想去，周娇娇认为可能真是因为林静这边出了什么纰漏，所以才导致了自家男人和儿子两个被针对。 　　抱着这样的想法，周娇娇特意选了一个林静在家的时间找到她，委婉地询问林静两个孩子相亲的事情是不是该定下来了。 　　哪知道林静却满脸歉然地说道：“娇娇真是对不起，我家那姑娘太任性了，她说最近两年她还不想结婚……所以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 　　明明昨天林静还对赵强华一脸满意，但今天却改口不同意让两个孩子相亲，这样的转变也太大了，因此周娇娇心中的不安变得越来越大了，她决定明天务必要到城里去一趟，看看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然而半夜一点多钟的时候，赵宏国家的大门却被人敲响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色之中传出去很远很远。 　　赵宏国和赵强华两人睡觉都很死，属于睡倒了之后有人在他们旁边敲锣打鼓都醒不过来的，被敲门声吵醒的周娇娇只能披着衣服下去开门。 　　“谁啊——” 　　房门打开之后，外面站着的那些穿着制服的人出现在周娇娇的面前，当看到那些人的穿着打扮时，周娇娇的瞳孔瞬间紧缩，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们怎么会过来？ 　　“你是周娇娇同志吧？现在有人举报你参与一起侮辱妇女的案子，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第173章 　　周娇娇的脸色瞬间变了, 饶是她的心思再多，手段再狡诈，此时面对找上门来的公安同志, 周娇娇一时间也想不出应对的办法。 　　眼见着对方准备上前抓她，周娇娇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想将房门关上，然而为首的公安同志直接将脚伸了进来，挡住了周娇娇关门的动作，紧接着他手上一个用力, 半掩着的房门瞬间被打开了。 　　打开的房门撞到旁边的墙壁上,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周娇娇往后退了两步, 脸上的表情青青白白的，一副被吓掉了魂儿的模样，眼见着对方要过来抓她, 周娇娇强自镇定了下来，大声说道。 　　“不行，现在我不能跟你们走。” 　　此时周娇娇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想着该如何为自己争取时间, 但是那几个公安同志这次过来本就是为了将周娇娇带回去, 不是她想怎么样就能成的。 　　为首的公安同志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两位公安同志立马上前抓住了周娇娇的胳膊。 　　不过他们倒还算是客气，并没有给周娇娇上手铐, 只是制止了她的动作罢了。 　　“周娇娇同志, 还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如果证实你被冤枉的, 我们会将你放回来, 并且向你道歉的，还请你配合一下，不要让我们为难。” 　　面前几个公安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周娇娇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她冷静了下来，勉强笑了笑，开口说道。 　　“好，我可以配合你们的工作，但是我希望能和我的丈夫说一声，你们能不能在楼下等我一会儿？让我和我丈夫交代一声，我觉得这是完全合理的要求，你们能不能答应我？” 　　周娇娇提的这个要求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为首的公安同志却并没有立马答应下来。 　　“可以，但是我们要跟你一起过去，周娇娇同志，还请你理解一下我们。” 　　过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收到了刁成才的命令，说周娇娇有极大的可能是来自扶桑国的间谍。既然如此，他们如何能让周娇娇一个人行动？万一她逃走了，或者毁灭什么证据该怎么办？ 　　眼见着对方不肯放过自己，周娇娇只能点头同意了下来，她一步步地往楼上走去，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思考着如何从这样的困境里脱身，身后的公安同志跟得很紧，想要避开他们都不行，自己似乎陷入了绝境之中。 　　她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很快他们便到了楼上的卧室里，此时的赵宏国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周娇娇走了过去，柔声细语地叫醒了赵宏国。 　　即便在这个时候，她依旧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除了脸色发白之外，看不出她有什么惊慌害怕的。 　　“老赵，老赵你醒一醒，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别睡了。” 　　周娇娇一连喊了几声，赵宏国终于清醒了过来，然而当他坐起来一瞧，却发现房间里除了周娇娇之外，还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陌生男人，赵宏国的脸色顿时变了，他飞快地从床上起来，将周娇娇护在了身后。 　　“你们是谁？到我家里做什么？” 　　赵宏国厉声说道，然而为首的公安同志却将自己的工作证出示给赵宏国看，他看着赵宏国，一板一眼地说道。 　　“我们是公安部的，周娇娇同志涉及一起侮辱妇女的案件，我们受理了这起案子，现在要请她回去配合调查。” 　　周娇娇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涉嫌侮辱妇女？这个罪名听起来简直太过荒谬了，赵宏国愣在了那里，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 　　然而为首的公安却说道：“这位同志，我们是接到举报才来让周娇娇同志配合调查的，如果她真是无辜的，我们自然是会还她一个清白的，还请你们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赵宏国闻言，下意识地转头朝着自己的妻子看了过去，然而此时周娇娇的脸色发白，脑子里面更乱了，不过她还是强自镇定了下来，颤声说道。 　　“老赵我没事的，我肯定没做过那种事情，不过是跟着这几位公安局的同志去配合一下调查罢了，调查清楚之后，确定我没罪，我就能回来了。” 　　其实周娇娇有很多话想对赵宏国说的，但是这些公安局的人跟得太紧的，连一丁点空闲的时间都不给她，她就算想说什么也没法子当着这些人的面儿说出来。 　　就在此时，周娇娇脸上的神情突然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半晌之后，她突然站了起来，颤抖着声音说道。 　　“我想到卫生间去方便一下，等我方便好了就跟你们一起离开……” 　　周娇娇的脸憋得通红，说出来的话也带着颤音，仿佛真得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的模样。 　　此时她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唯一能想出来的点子就是这个，为首的公安同志看到周娇娇这个模样，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他怀疑周娇娇这是在做戏，看向对方的目光充满了怀疑之色，然而她的演技浑然天成，看不出一丁点儿表演的痕迹。 　　赵宏国心疼自己妻子的，眼见着周娇娇一副急得要命的样子，他立马说道。 　　“两位同志，就你们算有所怀疑，也不能让她连卫生间都去不成吗？我爱人她想要方便，先让她去卫生间解决不成吗？” 　　这些人该不会苛刻到连让周娇娇去卫生间都不同意吧？ 　　一个女同志要到卫生间里去方便，他们这些男同志自然是不好跟上去的，周娇娇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刚刚她发现来的基本上全都是男公安，就算他们有再多的怀疑，还能跟着她去卫生间不成？她便想要利用这一点来得到一些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 　　为首的那个身材高大的公安眉头皱了皱，随即说道。 　　“可以，不过请你稍等一下，跟我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女同志，你想让卫生间的话，她可以陪同。” 　　说着他朝着身后的同事说了一句，他跑到了外面招呼了一声，很快楼下便上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公安，身材高大的男公安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和女公安说了一下，让她陪周娇娇一同去卫生间。 　　那个女同志长了一副非常严肃的面孔，听到这话后，她朝着对方敬了一礼，然后朝着周娇娇点了点头，开口。 　　“周娇娇同志，我陪你一起过去。” 　　周娇娇压根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会带个女同志过来，她现在哪里能说自己不习惯其他人陪着自己一起去？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那位女同志全程跟着周娇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就算周娇娇想做什么小动作都没那个可能了。 　　到最后周娇娇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成，她就算再想拖延时间，对方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在她方便完，并且换了一套衣服之后，周姣姣便被公安局的同志带走了。 　　眼见着柔柔弱弱的周娇娇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赵宏国不放心，提出想要跟着对方一起过去的，但是却被为首的那个身材高大的公安同志拦了下来。 　　看到对方拦着自己不许他跟着过去，赵宏国也急了，他看向那个领头的公安同志，大声质问道。 　　“这位同志，为什么不许我跟着去？公安局办案就是这么死板的吗？更何况现在你们只是怀疑我爱人，又没有确认了她的罪行，你们这样做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周娇娇那样子看着太可怜了，赵宏国实在是放心不下，生怕她被欺负了，这才想着要跟着一起过去，若是有他跟着，对方想做些什么也要掂量一二。 　　然而为首的公安却没有因为赵宏国的举动而生气，他认真地说道。 　　“这位同志，还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明天可以到公安部来跟我们说，现在我们在办案，抓捕的是犯罪嫌疑人，你若是一同前去，就会被当做同伙，若是你愿意的话，那就作为同伙一起接受调查吧。” 　　这话一说出来，赵宏国立马哑火了，再也说不出要跟着一起去的话了。 　　对方见状，朝着赵宏国点了点头，态度还算是客气，很快便跟着自己的同事们一起离开了。 　　等到人都走了之后，赵宏国赶忙追了过去，外面的汽车启动之后发出了刺耳的轰鸣声，看着那两辆汽车带着周娇娇离开了这里，赵宏国心中七上八下的。 　　他下意识地朝着四周看了过去，眼见着旁边属于彭进步他们家的那栋房子的灯也跟着亮了起来，赵宏国不知道怎么想到，突然朝着彭进步家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记得彭进步和公安部的刁成才刁部长很熟悉，或许他可以找刁部长问问是怎么回事儿。 　　彭进步是被楼下的汽车轰鸣声给吵醒的，当他拉开窗帘往外看的时候，便瞧见了赵宏国家门外有两辆车子开走了。 　　看到这一幕之后，彭进步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如果他刚刚没看错的话，那两辆车子似乎挂的是公安局的牌照，莫不是公安局的同志找上门去了么？ 　　“老彭，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在那里看些什么？” 　　此时林静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坐起来，眼见着彭进步站在那里一直往外看，她便询问彭进步出了些什么事儿。 　　彭进步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不知道，刚刚我好像看到公安局的车子去了赵宏国他们家，或许是出什么事情了。” 　　“什么？公安局的车子去了赵宏国那里？” 　　听到这话之后，林静立马披着衣服从床上起来，她快步走了过去，站在了彭进步跟前，一起探头朝着外面看了过去，不过她看来看去也没瞧见什么公安局的车子，不过赵宏国家里面的灯确实亮着，而赵宏国好像就站在院子外面，那个人影挺像他的。 　　“我们要不要过去瞧瞧，看看出什么事情了？” 　　到底是邻里邻居住着，再加上赵宏国又是封工的副厂长，若是出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 　　此时的林静还不知道周娇娇被怀疑是间谍的事情，这事儿彭进步瞒着也没跟她说，听到林静的话之后，彭进步略微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我们现在还是不要过去了，时间已经不早了，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听到彭进步的话之后，林静倒是也没多说些什么，她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们两个没想着过去，但是架不住人家来找他们，二人刚刚上床没多久，大门便被人咚咚咚地敲响了，林静和彭进步二人一起从楼上下来去开门。 　　“彭厂长，出事了。” 　　此时经过了刚刚的事情之后，赵宏国此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为什么会被突然带走，万般无奈之下，他便下意识地要去寻求彭进步的帮助，想让他帮自己拿拿主意。 　　“彭厂长，我记得你和公安部的刁部长是同学，不如你帮我联系一下刁部长，询问一下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我们家小周可是个正派人，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此时的赵宏国急得满头都是汗，想到刚刚周娇娇被被带走时候那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赵宏国头上面上的神情更叫焦急了。 　　“彭厂长，我们家小周平日里为人处事最是善良不过了，整个厂子里面没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脾气，这次竟然说她涉及侮辱妇女，她肯定没做这种事情，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别的不说，周娇娇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同志，她一个女同志怎么能侮辱妇女？再说了，周娇娇平日里就在厂子里面转，基本上不会出去的，这样一个人又哪里能犯下那样荒谬的罪行？ 　　林静听到赵宏国的话之后，她不由得愣了一下，看向赵宏国的眼神变得十分的古怪，不过她现在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倒是也没有开口多说些什么。 　　“宏国，你别着急，先冷静一下，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彭进步不怎么走心地安抚了赵宏国一番，将他让进了客厅里。 　　“我们家小周为人最是温柔不过了，脾气也好得很，说她侮辱妇女根本不可能的事儿，要是赵宣文还能干出这样的事……公安同志是不是弄错了？本来是要抓赵宣文那个兔崽子的，结果却认错了人？把我们家小周当做坏人抓去了？” 　　赵宏国信誓旦旦的说道，他满嘴都是周娇娇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或许是因为赵宣文做了什么事推到周娇娇的身上，才害得周娇娇被公安局的同志带走的。 　　要说之前彭进步也不喜欢赵宣文，毕竟他的名声实在是臭不可闻，但是自打昨天和方正业聊过之后，他便怀疑赵宣文的名声之所以会臭到如今这地步，便是周娇娇在背后捣得鬼。 　　再看赵宏国这个亲爹满口都是在维护后来的那个老婆，说他那个老婆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温柔说，她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坏事来的。 　　然而说起自己的亲儿子的时候，却满嘴都是赵宣文不是个好东西，说他什么样的坏事都能做出来，那副样子仿佛恨不能立刻就将赵宣文拉出去枪毙似的。 　　当爹当到他这样的地步，也是世所罕见了。 　　林静不太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选择安静地站在一旁，并没有开口插嘴他们之间的事情。 　　“行了，既然你说公安局的同志可能是弄错了，那咱们就等着对方查清楚了不就行了？真要是查清楚了，不就可以将周娇娇同志放回来了吗？你在这里担心些什么？” 　　然而赵宏国听到这话立马急了起来，他红着一双眼看向了彭进步，颤声说道。 　　“这怎么能行？这其中或许有什么事儿牵扯在里面，而且公安局的那几个同志根本不许我一起跟着去，我总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猫腻……彭厂长，算我求求你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和刁部长联系一下，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我也能有个底……” 　　而此时彭进步则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赵宏国，评估着他和周娇娇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周娇娇是间谍的话，那赵宏国是否已经被策反了，他现在是他们的同志，还是另外一个已经策反了的间谍？ 　　赵宏国此时已经急得六神无主，倒是没有发现彭进步打量自己时候那审视的目光，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却发现彭进步并没有回答自己的话。 　　“彭厂长，这会不会让你感觉到为难？要是你要觉得为难的话，打通了电话之后就交给我，我来和刁部长说，我可以以我自己的人格保证，小周她绝对没问题的……” 　　彭进步心里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赵宏国如果知道周娇娇是间谍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联系刁成才的话，赵宏国应该不会放过自己的，他略微想了想，拨打了刁成才办公室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不是刁成才，而是他的秘书，对方告诉彭进步，说刁成才现在不在公安部。 　　挂断电话之后，彭进步转头看向了赵宏国，无奈地说道。 　　“宏国，不是我不帮你，刁部长现在没在上班……” 　　然而赵宏国却仍旧不想放弃，他想了想，低声说道：“其实彭厂长你还可以打刁部长他们家的电话……你们是老同学，应该知道他们家电话是什么吧？请你帮帮忙好不好？” 　　看着面前已经彻底失了分寸的赵宏国，彭进步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觉得就算赵宏国没有被周娇娇给策反，在对方的影响下也变成了个糊涂虫。 　　刁成才可是公安部的部长，而现在已经快凌晨三点钟了，这个点刁成才就算在家，应该也已经睡觉了，可是赵宏国为了一个周娇娇，却根本不管对方有没有休息，不断央求着自己打电话过去，他这种做法实在是太不理智了。 　　彭进步并没有打电话给刁成才，他面容严肃地看着赵宏国，提高了声音说道。 　　“宏国，你现在还是先冷静一下，好好想想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你认为刁部长现在有时间接你的电话吗？现在已经三点了，你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就要打扰刁部长吗？” 　　如果是其他重要的事情，半夜联系刁成才也就算了，可是他打电话给刁成才的目的应该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老婆说情，这种做法已经完全越界了。 　　彭进步的话终于让赵宏国冷静了下来，他颓丧地低下头去，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极为可怜，然而彭进步却并没有开口安慰他的意思，而赵宏国看到彭进步这个模样，大约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太妥当，他没有再说些什么，灰溜溜地离开了彭进步的家。 　　等到赵宏国离开了之后，林静便询问彭进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现在怎么看不懂了，周娇娇怎么会被抓了？赵宏国他是不是也有问题？” 　　然而彭进步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解释的意思，他让林静上楼休息，自己则准备到方正业那里去一趟。 　　“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些工作要做，我得出去一趟，你先睡吧。” 　　彭进步交代了林静一句，自己随意披了一件外衣，便脚步匆匆地开了这里。 　　林静莫名觉得彭进步应该是隐瞒了自己些什么事情，但见对方并不想说，她便也没有多想什么。 第174章 　　“正业, 公安局的同志来带走了周娇娇，这是不是因为你做了些什么？要不然的话他们好端端地怎么会过来抓人？” 　　前脚方正业刚刚跟自己说了周娇娇可能会是间谍，后脚公安部的人就过来抓人了, 要说这其中没有方正业的关系，彭进步是不相信的。 　　彭进步摸黑来到了方正业的家里, 进门之后他也没绕什么弯子，直接就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询问了出来。 　　而此时方正业刚刚睡下来没一会儿的工夫，结果便被外面的敲门声给吵醒了，他还以为是苏清影身体不舒服又跑回来了, 没想到打开门之后看到的人竟然会是彭进步, 听到了彭进步的话之后, 方正业想了想, 也没有隐瞒彭进步的意思，点头回答道。 　　“是的，我之前把赵宣文还有刘亚男送到了公安部交给了刁部长, 之后的事情都是刁部长处理的，我想这是刁部长做出来的决定。” 　　看来刁成才行动很迅速，确认了周娇娇有问题后, 立马就展开了行动, 这样也能有效防止周娇娇得到什么消息后再提前将一些证据给毁掉了。 　　毕竟, 周娇娇总不会把那些姑娘平白无故地送给一些没权没势的人糟蹋，若是那些被周娇娇腐蚀的人帮忙遮掩，或许她这条大鱼就会彻底跑了。 　　在管理厂子这方面彭进步挺擅长了, 但是调查间谍之类的事情他便不怎么懂了, 想到刚刚到自己家来的赵宏国, 彭进步便将赵宏国先前的那些表现告诉了方正业。 　　“正业, 我现在怀疑赵宏国也被周娇娇策反了, 但是现在我却没有什么证据……这让我有些担心，原本准备将第二十七号厂房交给他管理的，现在只能临时换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起了疑心。” 　　说到这里，彭进步沉吟了片刻后，轻声说道。 　　“正业，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对待赵宏国？周娇娇被抓了之后，他的反应有点太奇怪了，像是彻底失去了冷静，现在的他看着不太对劲……” 　　为了安抚赵宏国，彭进步可是将生产铁轨的任务交给了他，要是他起了其他的什么心思，那可就麻烦了。 　　看着愁眉不展的彭进步，方正业摇了摇头：“这一点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觉得小心无大错，就算赵宏国并没有被策反，但是他与周娇娇在一起这么多年，又极为相信那个女人，想来面对周娇娇的时候应该没有设防，周娇娇若是想要从他口中套取信息那太容易了不过了。” 　　其实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赵宏国长得其貌不扬，又是个死了老婆的鳏夫，要不是想要从他手中套取消息，周娇娇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何必嫁给赵宏国呢？ 　　这么多年来下来，周娇娇伪装得一直很好，指不定已经递出去多少消息了，不管怎么说，一旦确认了周娇娇是间谍，赵宏国那边儿肯定逃不了惩罚，这个副厂长他是做到头了，或许还会被牵连地进监狱，彭进步现在没有必要针对他，暂时将他边缘化就行了。 　　“刁部长那边儿的调查应该很迅速，估计再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出结果了。” 　　只要掌握了大概的方向，逆向去调查的话，总归不会太难的，他们这边儿暂时先稳住赵宏国就可以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方正业沉吟片刻，突然说道。 　　“彭厂长，之前周娇娇他们住的那套房子还在不在了？有没有重新分配出去？” 　　彭进步倒是没想到方正业会问这个问题，他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 　　“还没有，厂子里面的房子其实并不紧张，先前新盖了不少筒子楼，有人喜欢住筒子楼，觉得更加方便，四合院倒是空出来不少，他们之前住着的房子是间小四合院，这才刚刚腾出来没多长时间，暂时还没有人申请去住，因此还放在那边没动弹。” 　　“四合院的钥匙呢？现在在哪儿？还在周娇娇他们手里吗？” 　　彭进步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这一点我不太确定，因为这一部分的事情并不归我管，房屋分配属于厂办的事，或许还在他们的手中也说不定。” 　　一些人分配了新房子之后，旧房子的钥匙不会及时拿回去，还得厂办的人去催才成，房屋紧张的时候会催得紧一些，但是房屋不太紧张的时候，倒是不会刻意去催，而会留出来足够长的时间让他们来处理。 　　方正业也没有隐瞒彭进步，将自己想做的事情告诉了彭进步。 　　“之前那些姑娘受害的时候，周娇娇还没有搬到小红楼这边，如果有什么证据的话，我想大概率会留在那里，我想去那边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遗留下什么东西来。” 　　如果小院子被分配出去了，他倒是不好过去了，现在没分配的话，他过去一趟也不会引人注意。 　　刘亚男曾经说过，为了控制她，让她不要在外面胡说八道，周娇娇拍摄了很多不好的照片，以此来威胁她。 　　为了能更好地掌控那些姑娘们，周娇娇会将那些东西藏在稳妥的地方，为了防止出什么纰漏，以她谨慎的性格，应该会放在自己能随时拿到，但是却又不会被人发现地方。 　　方正业推测，周娇娇有很大可能将那些照片藏在自己的住处。 　　“还有一点，我想跟彭厂长申请一下，除了搜查四合院，我还需要将这边的小红楼搜索一番，看看能找不到什么证据。” 　　这件事情必须悄悄地进行，以免引起封工里面可能隐藏的那些间谍的警惕自信，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这些事情还得方正业自己一个人去做。 　　不过就算方正业自己要偷偷调查，也要经过彭进步的首肯才行，这涉及到整个封工的安危，而且他还需要用一些特殊手段调查，没有彭进步的允许，方正业不太合适去做这些事情。 　　彭进步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以，那我先把四合院那边的钥匙要过来给你？” 　　方正业摇了摇头，表示不必了。 　　“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周娇娇有没有将赵宏国与赵强华策反，若是让他们知道，升起了警惕之心就不好了，我自己先去探一探底。” 　　“只要您这边给我出一个书面证据，证明这些事情是让您让我去做的就好，其他的我自然会处理好的。” 　　口头说明到底是有一些风险的，彭进步觉得方正业这么谨慎倒也没有错，他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方正业很快便取出纸笔交给了彭进步，对方依照方正业的意思写下了委托调查书，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将其交给了方正业。 　　“正业，辛苦你了。” 　　要知道这段时间封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方正业就像个陀螺似的忙得脚不沾地，因为怕间谍的事情扩大引起其他人的恐慌，也为了防止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间谍们提高警惕，所以不少事情都只能方正业一个人去做，彭进步不免有些愧疚。 　　然而看到彭进步的模样，方正业却笑了笑，认真地说道。 　　“彭厂长，您说这些就太客气了，我是封工的保卫科科长，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身为封工的保卫科科长，他的职责就是保卫封工的安全，不管是间谍还是那些另有所图之人，揪出他们本就是属于方正业的工作范围，做分内的事情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两人聊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方正业问清楚了赵宏国他们之前所住的地方，便准备连夜过去查一查。 　　“都已经这么晚了，要不然你休息一下，等明天再去也不迟。” 　　方正业却摇了摇头。 　　“不用了，现在周娇娇刚刚被抓走，就算封工她他的手下，现在应该还来不及反应，我正好打一个时间差，趁此机会去好好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证据。” 　　封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周娇娇被公安局抓走的时候闹的动静其实并不算大，但是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察觉到，若是消息走漏出去，那些人先一步毁灭了证据就不好了。 　　为了不暴露身份，间谍什么疯狂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彭进步对这些方面实在不擅长，见方正业如此说，他便只好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到彭进步离开之后，方正业换了一身黑衣服，摸黑朝着周娇娇他们原先住的小四合院走了过去。 　　说起来他们住的四合院距离方贤德他们家并不远，方正业很快便找到了地方，他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直接翻墙进去了。 　　家属区的这些四合院都是厂子里面统一建起来的，里面的布局都差不多，方正业先去搜寻了一下最容易藏东西的炕洞和灶膛，但是却一无所获，方正业接着将整个屋子一一搜查了一遍，不过还是没发现什么东西。 　　在赵宏国他们搬走了之后，屋子里的所有家具之类的东西全都被搬走了，整个院子其实就只剩下个空架子，方正业四下搜寻了一番，最后回到了卧室之中。 　　他拿着手电筒照了一下空空荡荡的房间，他闭着眼睛，试着站在周娇娇的角度思考，若是他藏东西的话，会将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一个隐秘的，会被大家忽略的所在…… 　　方正业将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一一否决了，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隐约听见了房梁上传来了老鼠吱吱吱的叫声。 　　房梁上？ 　　想到这里，方正业猛地抬头看了过去。 第175章 　　不在地上都花, 就只能上面。 　　四合院的屋顶并不是那种浇筑的平顶屋顶，为了排水方便，现在建房子还是习惯用那种三角形的尖屋顶, 屋子中间架着粗粗的房梁，电灯就拴在房梁上面, 有不少人家会在房梁上钉钉子或者拴上绳子，挂蚊帐或者其他的东西。 　　方正业举起手电筒朝着房梁上照了过去。 　　一般来说，因为上来下去太麻烦，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 大家伙儿很少会清扫房梁, 房梁上通常都结着蜘蛛网, 上面还布满厚厚的灰尘, 有时候动静大一些，上面的灰尘就会扑簌簌地往下掉。 　　方正业举着手电筒往上看的时候，发现了房梁上竟然没什么蜘蛛网, 而且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手指印。 　　房梁上怎么会有手指印的？ 　　看到那手指印的时候，方正业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看来他之前猜测的果然没有错，周娇娇将东西藏在了房梁上面,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房间里能搬的家具全都搬走了, 除了盘起来的炕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方正业的眉头皱了皱, 想起自己之前去灶房的时候, 发现里面放着一捆麻绳。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 转身去了灶房, 将放在那里的麻绳拿了过来, 那一捆麻绳保管的倒是不错，方正业用力地扯力者，确认其能负担起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便直接一个用力，将麻绳甩过了房梁。 　　方正业拽着麻绳，将其用力地拽了几下，确认上面的房梁可以支撑住他的重量后，他将麻绳固定好，自己拽着麻绳三两下便爬了上去。 　　像是这种架着大梁的屋顶通常会建得很高，勉强可以容得下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方正业翻身坐上了房梁，朝着刚刚发现手指印的地方挪了过去。 　　不过他细细检查了那块地方，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藏东西的所在，建房子所用的房梁是非常主实的木材，整个屋顶的支撑靠的就是这根大梁，一般选木材的时候会选取那些质地坚硬的木头来做。 　　方正业的手在那块地方仔细敲了敲，却没有发现房梁有任何中空的地方，他皱了皱眉，抬头看了过去。 　　当初建房子的时候，厂子里倒是也舍得用料子，四合院屋顶上的框架都是用木头制成的，搭起来的框架上用稻草和黄泥糊起来，外面则是一层又一层的青色砖瓦，如此一来，房子可以最大限度的防止漏雨。 　　房梁上没有问题，我不是在那些框架之中方正业，拿着手电筒仔细照了起来，发现屋顶靠边上那块地方的颜色有些不太对劲，黄泥的颜色似乎要比旁边更加深一些。 　　要知道屋顶离地面有将近三米五的距离，人站在下面的话是很难注意到屋顶的颜色有问题的，方正业刚刚站在下面的时候用手电筒照亮，也没发现这块不对，还是他上来之后，一寸一寸地扫过去，才找到这个地方的不妥。 　　方正业慢慢地挪了过去，他将手电筒叼在嘴里面，从腰侧解下一把精巧的匕首，然后一点一点地将那块颜色不对的屋顶撬开了。 　　等到把那小块屋顶打开了之后，方正业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油纸包，他将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然后轻手轻脚地打开，很快就发现里面是一个个迷你的小胶卷。 　　看到这些东西之后，方正业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觉得这里面的东西有很大的概率会是周娇娇拍摄下来的那些属于受害姑娘的照片。 　　方正业在胶卷上发现了一个小型的字母M，他沉吟了片刻，觉得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种Minox迷你相机所使用的胶卷。 　　Minox迷你相机，又称作火柴盒两兄弟，这是扶桑国间谍最常用的间谍相机，因为体型较小，相机只有火柴盒大小，方便携带利于隐藏，许多间谍会使用这样的相机来窃取情报。① 　　这款相机并没有流入华国市场，国内使用最多的是产自苏国的相机，如果不是因为方正业曾经受过专业训练，也认不出这种胶卷型号。 　　找到这东西之后，基本上就可以确定周娇娇的确是来自于扶桑国的间谍，当年扶桑国战败离开华国，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对华国这片地广物博的大地彻底死心，仍旧有不少间谍活跃在这片土地上，想尽一切办法破坏华国的建设。 　　方正业又将这一片屋顶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遗漏的地方之后，他方才顺着麻绳爬了下去，紧接着他对这几间房子进行了地毯式地搜寻，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不过除了在曾经的周娇娇他们的卧室里找到过的胶卷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的可疑东西了。 　　这个周娇娇要比方正业所想的还要更加谨慎几分，又或者除了这些胶卷外，另外的证据被她藏在了现在居住的小红楼之中。 　　找到了这些东西后，方正业立马翻墙离开了这里。 　　此时天已经亮了，原本安静的家属区重新变得热闹了起来，路过方贤德家门口的时候，原本紧闭着的院门打开了，方贤德皱着眉头从院子里面大步走了出来。 　　从院子里面出来的方贤德正好跟方正业碰上了，瞧见对方之后，方贤德愣了一下，勉强朝着方正业笑了笑，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正业啊，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要知道好像自打方正堂结婚之后，方正业基本上不会到自己家来了，而方贤德因为家里面这段时间一直鸡飞狗跳的，倒也没有什么精力再关注他这个侄子，现在冷不丁瞧见方正业过来，还以为他是找自己有什么事呢。 　　“大伯，我只是路过而已。” 　　方正业笑了笑，开口说道，并没有询问方贤德为什么愁眉不展，事实上他大约也能猜到一些缘故——苏红玉嫁进了方家之后，他们家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平。 　　之前因为回门用的那些病猪肉的缘故，苏天赐他们家可是赔了不少钱，为了能收回来一些成本，苏天赐甚至厚着脸皮跑去找苏天恩要钱，要不是因为那天方正业想法子搅和了这事儿，依照苏天赐的不要脸，这事儿恐怕不会善了的。 　　在苏天恩这里占不到便宜，苏天赐自然就会想方设法弥补损失，而这些损失从哪里弥补呢？自然是从苏红玉的身上去弥补。 　　只不过当初吃的那些病猪肉把苏红玉和方正堂两人都送进了医院，好在他们吃的并不多，病情倒是也不严重，当天就回到了方家。 　　要说之前方家宴席上出了下毒的事情，最后害得苏红玉这个新娘子在结婚当天就进了医院，方贤德他们这一家人或许还有些愧疚之意，不过等回门的时候，自家儿子又因为对方的回门宴进了医院，这点愧疚之意怕是就会抵消了。 　　虽然现在这个时代不讲究什么封建迷信了，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讳的。 　　结婚本来是欢天喜地的大好事，结果两个新人却三灾八难不断，他们自然要犯嘀咕。 　　方贤德这段日子被折腾得苦不堪言，一个头有两个，恨不能永远住在办公室里不回来。 　　原以为娶个儿媳妇回来能减轻些压力，却没想到儿媳妇是娶回来了，但比起之前的日子来说，家里说是鸡飞狗跳也不足为过。 　　方闲得原本是想要跑出来躲清闲的，结果却在门口碰到了方正业，两人还没聊上一会儿，便听到了院子里面传来属于许文静的大嗓门。 　　“我就没见过这么懒的婆娘，哪个新媳妇儿进门不是麻麻利利的，偏偏有的人懒得要命，跟过去地主家的小姐似的，什么都不做……” 　　许文静对苏红一语的不喜意于言表之前，苏红玉因为喝了毒酒住进医院的时候，许文静就觉得晦气，但是碍于那会儿苏红玉住了院，她倒是也不好跑到医院去骂人。 　　结果苏红玉在医院也不好好住着，非闹着回娘家参加什么回门宴，结果就是这么一回去让方正堂吃坏了肚子，也跟着进了一回医院。 　　这下子许文静可是彻底炸了，方正堂和苏红玉已经结婚了，许文静倒是不好让他们离婚，但是这两天在家基本上都是在指桑骂槐的。 　　许文静满心以为苏红玉害得方正堂也住了院之后，在方家能学会夹起尾巴来做人，可偏偏苏红玉表面上装得柔柔弱弱的，可是却将方正堂捏得死死的，但凡许文静在家里骂骂咧咧，苏红玉只需要跑到方正堂面前哭一哭，做出委屈的模样来，方正堂自己就能冲上去和许文静刚起来。 　　现在也是如此。 　　苏红玉先是中毒，后来又吃坏肚子进了医院，养了还没两天，她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好，听到外面许文静的声音之后，苏红玉挣扎着想要起身出去干活，但却被方正堂拦了下来，他让苏红玉在床上躺着，自己则穿上衣服大步走到了外面。 　　“妈，你也甭在这里指桑骂槐了，红玉她身体不舒服，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你看着活蹦乱跳的，而且你也没什么事儿，为啥非得要扒着红玉不放呢？” 　　他就差没直接说许文静是个恶婆婆了。 　　好端端的日子许文静不过，非得每天上蹿下跳地挑唆事儿，她是不是非得要将这个家给挑散了才肯善罢甘休？ 　　“妈，你要是真看不惯红玉的话，那回头我就跟厂子里申请宿舍，我带红玉搬出去住，我觉得要是没了她在你跟前碍眼，我瞧着你也能多活两天。” 　　许文静：“……” 　　为了苏红玉这么一个媳妇，方正堂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擀面杖就朝着方正堂身上锤了过去。 　　“你个死没良心的，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活到这么大，刚娶个媳妇，你的胳膊肘就往外歪了，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做儿子的？老天爷怎么不降到雷劈死你？” 　　许文静也是被自己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给气坏了，举起手里的擀面杖就去打他。 　　要说方正堂敢跟自己老娘对几句嘴，但要真要跟她动手，方正堂还没那个胆子，因此他只能抱头鼠窜，跑着跑着，方正堂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大门口，结果往外一瞧，却发现方正业与方贤德二人正站在大门外头。 　　要知道方正堂比方正业还大一岁呢，他这个做哥哥的都这么大的年纪了，现在还被自己老娘拿着擀面杖四处撵着跑，方正堂老脸一红，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尴尬地朝着方正业笑了笑，打了声招呼道。 　　“正业，你啥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坐一会儿？” 　　正说着话呢，许文静追了上来，手中的擀面杖落在了方正堂的背上，把他打得嗷嗷直叫唤。 　　方正业：“……” 　　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真没有功夫在这里看他们耍猴儿玩。 　　外面的动静闹的这么大，苏红玉也不可能继续在屋子里面装傻了，她急急忙忙穿上衣服跑到了外面来，一出来她就看到方正堂反手捂着后背，在那里蹦跳着直叫唤，苏红玉的眼睛立马瞪大了，她飞快地跑过去扶住了方正堂，急声问道。 　　“正堂你怎么样？你没事儿吧？” 　　然而此时的方正堂正疼得厉害，又哪里能回答得了苏红玉的话？眼见着方正堂疼得脸都变形了，苏红玉气不打一处来，抬头看着拿着擀面杖站在那里的许文静，气急败坏地说道。 　　“妈，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完全可以冲着我来，何必对正堂下这么重的手呢？他是车间主任，每天有那么多的活要做呢，你要是把他给伤了，他上班的时候可咋办才好？” 　　苏红玉是真担心方正堂，她眼睛里急得都冒出泪水来了，跟许文静说话的时候也没了平日里的恭敬。 　　许文静原本还有些愧疚，可是被苏红玉这么一说，许文静火气立马就上来了，她朝着苏红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哟嚯，我们家的地主大小姐这是起来了，刚刚正堂不还说你身体不舒服，得在床上躺着吗？我瞧你身姿矫健，一点都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他来跟我闹腾，还不是你撺掇的吗？用得着你在这里给我装好人？” 　　许文静觉得苏红玉这个儿媳妇之前的温柔和善全都是装出来的，这人进门之后就想给她这个老婆婆好看，撺掇着自己的儿子跟她作对，在没跟苏红玉结婚之前，方正堂怎么会跟她这个做娘的说出那种话来？ 　　然而听到许文静称呼自己为地主大小姐的，苏红玉的脸色刷得一下变了，她尖声说道：“妈，你胡说些什么呢？我们家祖上清清白白的，我爷爷是农民，我爸是工人，没有一个是地主老财，我家的成分甭提多清白了，你可别往我身上扣帽子！” 　　什么地主大小姐？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要是被人听去了，让人家误会了什么，她就算是长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要知道再过一年多，这世道可就变了，每个人的家庭出身，成分高低可是关系着那个人在未来十年过着的是什么样子的日子。 　　想到未来的种种事情，苏红玉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她扶着方正堂，厉声说道：“妈，以后你还是别胡说八道了，你都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到底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眼见着苏红玉非但没有跟自己道歉，反而开始在那里说教起自己来了，许文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擀面杖就要对苏红玉动手。 　　方正堂急忙拦住了许文静，忍着痛说道：“妈，你冷静一点，正业还在外面站着呢，你这样做不是让正业看咱们家笑话吗？” 　　要知道现在方正业现在还在大门外头站着呢，虽然方正业也是方家人，可到底是隔了一房，人家结婚之后，那日子过得是红红火火，甜甜蜜蜜的，两口子从来没红过脸吵过嘴，他们两口子都快成了厂子里的模范夫妻了，自己和苏红玉结婚才几天啊？许文静这么闹腾，就不嫌弃丢人吗？ 　　方正业也在这里？ 　　许文静还没什么动静，苏红玉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过去，果然瞧见穿着一身黑衣的方正业正站在门口处。 　　他在那里站了多长时间？有没有听到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 　　不过就算听见了也没什么关系，她说得那么额含糊，方正业哪里能听得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不是重生了一次，苏红玉也想不到未来将会唯成分论。 　　方正堂好说歹说劝说了一番，总算让怒气冲冲的许文静冷静了下来，她瞪了方正堂一眼，看向扶着方正堂的苏红玉，冷冷地说道：“行了，既然你现在已经起来了，那就甭在这里给我装柔弱了，跟我一起到厨房里干活，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得伺候这一大家子，你脸皮得多厚，才能看着我一个人忙活？” 　　许文静都将话说到这种地步了，就算苏红玉想要偷懒都不成，眼见着方正堂还想说些什么，苏红玉怕她和许文静起冲突，便出声拦下了方正堂，而自己则乖乖地和许文静一起进了厨房。 　　这出闹剧终于彻底结束了，门里门外的这三个大老爷们面上的表情不免有些尴尬了起来，方贤德与方正堂二人咳嗽了一声，出声邀请方正业留下吃饭。 　　方正业：“我只是正巧路过，马上回去吃就成了。” 第176章 　　方正堂的家里面闹成这个样子, 就算方正业真是过来找他们的，也不好继续留下来，于是便说他回去吃就好。 　　眼见着方正业拒绝留在这里, 不管是方贤德还是方正堂，他们二人都没有阻拦方正业, 二人目送着方正业走远了。 　　等到方正业离开了之后，方贤德的脸立马耷拉了下去，他回头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扯着他的胳膊就将他带回了院子, 将大门给关上后, 方贤德看着方正业, 气急败坏地开口说道。 　　“正堂, 你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婆媳关系本就不好处，无风能起三尺浪呢, 更何况你还跟在后面煽风点火，你说你不好好管你那个媳妇，反而跟你妈在那里呛声, 非得让你妈追着你打, 你才能冷静下来吗？你脑子长着干嘛的？出气儿的吗？” 　　刚想到刚刚许文静追着方正堂打的画面, 方贤德就觉得心里面疙疙瘩瘩的，尤其那画面还被方正业给看到了，方贤德更加觉得丢面子, 他抹了一把脸, 恨恨地开口说道。 　　“你说说你, 让你结个是让你娶个媳妇给你妈替点儿轻松的, 不是多个人回来让你妈伺候的, 你妈那人虽然脾气急躁了一些，说话不好听了些，但是这件事情上她做得有错吗？你非得护着你媳妇儿跟你妈作对，咋滴，媳妇儿比你妈亲是不是？” 　　方贤德觉得自己先前大概是太给这个儿子脸面了，接连为了这个儿子训斥许文静，这么一来倒是让方正堂都忘记了许文静才是他妈。 　　现在他为了个媳妇，跟许文静动不动就呛呛着，娶回来个媳妇跟个千金大小姐似的，啥都不让做。 　　要真是对方家庭条件好也就算了，就比如说曾经方贤德想尽一切办法给方正堂说来的苏清影，人家那是有条件有能耐，在家里不干活就不干活了，他护也就护着了，到时候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可是苏红玉和苏清影哪里能比了？ 　　方正堂可是倒好，把苏红玉当成个宝贝似的，也不瞧瞧那姑娘满手的茧子，在家的时候显然是做惯活了的，怎么？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啥活都能做，一嫁到他们家立马就觉得自己金贵起来，拿捏住自己的男人之后，就想着在他们这儿摆谱耍威风了不成？ 　　“我知道你刚结婚，心里面肯定向着你那个媳妇，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但是你好歹也顾及着你妈一点，她那个人脾气虽然坏了一些，可这次的事情她没错，是你自己做得太过了。” 　　被方贤德这么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之后，方正堂大约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些不太对，他的头低垂了下去，闷闷地说道。 　　“爸，我知道了，这次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好，等回头我会好好和红玉说的，你别生气了。” 　　方贤德见状，倒是也不想继续训斥自己的大儿子，他扫了方正堂一眼，继续说道。 　　“你之前不是还想带着你那媳妇儿出去住吗？我看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是老大，我跟你妈两个肯定是要跟着你一起过的，咱们现在还没分家，你要搬出去住，那是想要跟我们分开，以后自立门户不赡养我们了吗？”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要知道现在这年月，就算家里面有几个兄弟，大了分家之后，父母基本上也是跟着老大过的，而作为补偿，老大分到的财产相对多一些，其他兄弟相应出的代价少一些，赡养父母的事情基本都是由老大负责的。 　　想到自己刚刚冲动之下和许文静所说的那番话，方正堂知道自己做错了，他垂头丧气地说道。 　　“爸，真是对不起，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所以才说出那番话来，你别跟我一般计较，那不是我真心想的，我以后不会那样了。” 　　然而方贤德却朝着方正堂挥了挥手。 　　“行了，你也甭跟我说这些了，以后看你怎么做吧，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可别跟那些人学，真要到那个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这番话就算是警告了，虽然方正堂是车间主任，但方贤德可是工会会长，身份地位要比方正堂高上许多，方正堂或许敢和许文静呛声，但是绝对不敢和方贤德多说些什么的。 　　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因为之前方贤德站在自己这一边，所以才敢跟自己母亲呛声的，现在对方这么说，方正堂立马怂了下来，再不敢张狂了。 　　“爸，我知道错了，你放心吧，以后我不敢再这样了。” 　　方贤德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些什么，迈着八字步回上房去了，而方正堂想到自己刚刚的冲动，他叹了一口气，侧头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许文静大约是因为得了胜利的缘故，训斥责骂苏红玉的声音挺大的，此时他站在外面，就只能听到对方不停训斥苏红玉的声音，却听不到苏红玉的回话。 　　方正堂不免有些心疼，换了平常的话肯定会上去帮苏红玉说话的，但是此时他想起方贤德警告自己的话，他终究还是没敢过去。 　　而厨房里的苏红玉透过打开的窗户还是能看到外面的情形的，她满心以为方正堂会过来帮助自己的，结果她等了半天，方正堂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看到这一幕后，苏红玉愣了一下，眼里的光芒瞬间暗淡了下去。 　　方正堂为什么不护着自己了呢？ 　　“行了，你也甭在老娘面前装可怜了，你那点伎俩我还能不知道？甭以为掌握住自己的男人你就能翻了天了，说一千道一万，方正堂那都是我的儿子，他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觉得他是向着你这个刚娶回门来的媳妇，还是向着我这个当娘的？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干活，甭耍那些小心眼子。” 　　听到许文静的话之后，苏红玉不由得咬了咬嘴唇，她的眼睛发红，心里一阵阵的委屈之意冒了出来，但是面对着许文静的冷嘲热讽，苏红玉最终还是将自己所有的委屈之意全都咽了下去，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了。 　　“这些是我从周娇娇他们原来房子的屋顶上拿到的胶卷，我估计里面就是她拍摄下来用以威胁那些姑娘的东西。” 　　找到这些东西后，方正业立马去找到了彭进步，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然而彭进步只听过这种间谍相机，却从来没看过事物，他瞧着那不过指甲盖大小的胶卷，彭进步不太确定地说道。 　　“你确定这就是胶卷吗？怎么那么小，我记得我之前看到过的那些胶卷都挺大的，这东西真能印出照片来吗？” 　　方正业点了点头，回答道。 　　“这是扶桑国的公司特意制出来的间谍相机，扶桑国间谍最喜欢用的便是这一款相机，而如果是山姆国的话，他们会习惯用另外一种相机……” 　　方正业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这几个国家习惯用的间谍相机，要知道像是间谍相机，因为整体比较迷你袖珍，使用的时候必须要用配套的胶卷才可以。 　　这种专业性的间谍相机或许还容易弄到，但是间谍相机所使用的胶卷想要获得的话就要更加困难一些，为了方便，间谍们自然习惯用本国产的相机。 　　听到方正业的解释，彭进步明白了过来，他看着方正业手里面的那些胶卷，沉吟了片刻后说道：“那你现在是要将这些胶卷洗出来，还是交给公安部那边？” 　　方正业摇了摇头：“我虽然可以将这些胶卷洗出来，不过却需要购买一些设备，毕竟胶卷还得做相应的放大处理，和普通照片处理不一样……这种事情让我来做并不太好，尤其是胶卷里面可能是那些受害人一些不愿意被人知晓的照片，我一个男同志还是不太方便这么做的，还是交给公安部处理的好。” 　　公安部也是有女同志的，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他们，方正业无需插手了。 　　“不过彭厂长，我现在倒是觉得我们或许可以找个由头将赵宏国与赵强华控制起来，然后我趁此机会再去他们住的小红楼搜查一番。” 　　从他们之前住的四合院找出了这些东西后，方正业隐约觉得或许在他们现在住的家里面还隐藏着另外一些证据。 　　要知道这些证据找到的越多越好，如此才能将周娇娇彻底钉死了，现在谁也不知道封工到底还有没有其他潜藏着的间谍，他行动的时候越快越好，省得被那些间谍发现不对，然后再将证据给销毁了。 　　“这点并不困难，回头我叫他们二人到我的办公室，如此一来的话完全可以拖得住他们，你需要多长时间？一上午够不够？” 　　彭进步虽然不了解这些事情究竟该如何调查处理，不过他知道，自己只要相信方正业就足够了，于是便询问方正业时间给的够不够，若是不够他在想办法。 　　“我觉得这些时间完全足够了，不过还是要麻烦彭厂长您尽量拖住他们的时间长一些，我这边得手了会去通知您的。” 　　彭进步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严肃，他满脸认真地看着方正业，开口说道：“正业，辛苦你了，不过万一有危险的话，一切还是要以你的安危为主，不要冲动冒进。” 　　方正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很快彭进步便找了由头将赵宏国与赵强华给叫走了，等到他们离开了之后，方正业灵活地撬了锁，偷偷地进了赵宏国他们的家。 　　这栋房子曾经是属于苏清影住着的，那个时候方正业还来过这边，算起来其实距离他上次过来也没过去多长时间，但是整栋屋子里面的家居摆设全部都变了，和过去没有一丁点儿的相似之处。 　　搜查证据的事情方正业做得得心应手，他仔仔细细地将每一个屋子全都检查了一番，但是却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等到所有的房间全都找了一遍之后，方正业仍旧没有在这里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按理说找不到证据，方正业就应该选择离开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方正业却总觉得有些不太对，感觉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东西似的。 　　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方正业记得赵宣文曾经说过，周娇娇她有个习惯，从她结婚到现在，二十多年来她几乎每一周都雷打不动地要回家去的，这么多年来，这个习惯她还从来都没有变过。 　　赵宣文曾经见到周娇娇和一个长相奇特的陌生男人在一起，而也就是那次，他听到了周娇娇说了扶桑语，正是因为那次撞见了周娇娇与其他男人见面，所以周娇娇后来才会一直针对赵宣文的。 　　方正业觉得，周娇娇每周一次都要回娘家，可能并不是真心想要见自己娘家人，她有很大的可能是在与对方交换信息。 　　就算是一个人的记忆再强，总不能保证自己会精准记住每一条的信息，在将信息交出去之前，周娇娇应该不会将其销毁的。 　　今天是礼拜二，距离交换信息还有几天时间，周娇娇应该还留着证据在身边。 　　方正业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尽力带入周娇娇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以周娇娇的心思手段，若是想要藏东西的话，肯定会藏在一些常人绝对注意不到的地方。 　　家里不只有周娇娇一个人在，这其中还有赵宣文一个跟她有仇的，周娇娇藏东西也要考虑会不会被赵宣文给发现，若是要避开家里人，自己躲在里面还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就只有那里了。 　　想到这一点后，方正业随即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封工的这些小红楼都是在建国之前建起来的，原本就是给厂子里的领导组的，封工原本是建国前的一些民营企业家建立起来的厂子，他们大多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受到国外文化的影响，建房子装修的时候不免带了一些国外的风格。 　　这个卫生间便是如此，卫生间里面有浴缸，有浴柜，还有浴室镜，放衣服的壁龛等等。 　　卫生间的镜子旁有两个造型独特的壁灯，壁灯下半部分像是一朵花的形状，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艺术感。 　　方正业盯着看了一会儿，没看出来那手臂粗的装饰花到底是什么花，不过他觉得若是想藏东西的话，这小孩手臂粗的空间里面倒是很容易藏。 　　方正业立马上前一步，抬起手轻轻敲击了一下那手臂粗的装饰花，叩叩叩的声音提醒着方正业，这管子是中空的。 第177章 　　方正业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壁灯的构造, 然后将上面的灯泡拧了下来，抓着灯罩随手一扯，里面的灯线便悄无声息地坠落下来, 方正业拿着手电筒朝着里面看了看，发现里面在灯壁上黏着一圈圈的东西。 　　周娇娇果然将东西藏在这里面。 　　方正业将壁灯管子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发现上面是用数字写着的一些内容，那些数字杂乱无章，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规律。 　　不过这一点倒是极为正常的，一般来说为了保密, 也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泄露, 从事间谍活动的人并不会将自己得到的消息直白地写下来, 而是用一些只有他们内部人员才知道的密码记录下来, 传递消息的时候，只要依照一定的规律将这些密码翻译出来就行了。 　　如此一来，就算不小心暴露了, 他们也能为自己辩驳，说这些数字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但是周娇娇将这东西藏得这么隐秘, 又是用间谍特有的一种传递信息的方式写下这样的数字, 想要辩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样找出来的这东西妥善的收起来, 方正业又在卫生间仔仔细细搜寻了一番，他没有遗漏过任何一个地方，不过除了这里之外, 倒是没有找到其他有问题的东西。 　　这么一番搜寻, 三个小时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方正业把自己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 除了那两张纸之外, 再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方正业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赵宏国的家。 　　“彭厂长，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我都在你办公室里呆一早上了……” 　　赵宏国和赵强华这父子两个一大早就被彭进步叫到厂长办公室里来了，彭进步也没跟他们多聊些什么，只是让他们两人在这里坐着看看书。 　　三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赵宏国本就心烦意乱，结果又被这么硬生生地浪费了这么长时间，他哪里能耐得住性子？ 　　赵强华将手中拿着的书放了下来，跟着自己的父亲一起站起来，瞧见坐在办公桌后面认真办公的彭进步，赵强华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稀奇了，彭进步把赵宏国叫过来还能说的过去，为什么还要把自己也叫过来？而且他将他们两个叫来之后也不跟他们多聊什么，就在这里晾着他们，那种感觉就像是特意把他们困在这里似的…… 　　“彭厂长，我还有事情要做，现在能不能离开这里？” 　　赵强华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彭进步，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彭进步将自己手中拿着的东西放了下来，抬头看向了赵强华。 　　其实赵强华这人长得并不丑，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若不是因为先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彭进步对他的印象还算是不错，不过现在的话，彭进步却对他可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你不是已经从技术部出来了吗？还能有什么事情？麻烦你们两位先等一下，等我把手头的工作忙完了就跟你们说，这么一点时间你们两个该不会也不愿意等吧？” 　　赵强华看着彭进步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重新坐了回去。 　　赵宏国想起被带走的周娇娇，越发心烦意乱起来，他今天原本是想要到公安部去一趟的，却没想到会被彭进步叫到这里来，眼看一上午的时间就要这么被浪费掉了，赵宏国忍不住说道。 　　“彭厂长，你到底有没有事情？要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一步，你也知道的，小周那边还等着我去处理呢……” 　　感情被抓走的人不是林静，要被带走的人是林静的话，赵宏国觉得彭进步绝对不会这么气定神闲地在这里浪费时间。 　　听到这话之后，彭进步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看向了赵宏国，开口说道：“宏国，现在是上班时间，你能到哪里去？至于周娇娇同志那边，公安部的人肯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若她真没做过那些事，你又在担心些什么？” 　　赵宏国：“可是……” 　　彭进步没等赵宏国说完，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你不用再说别的了，等我手头的工作忙完，正好和你聊一聊铁轨生产的事情，至于强华这边……他好歹也是一个大学生，虽然技术部那边并不适合他，但是总也不能就这么在家里面呆着，你说是不是？等下我们商量一下，看看该把他安排到哪个部门去。” 　　听到彭进步这么说，赵强华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同时也觉得自己刚刚想的那些东西有些过于夸张了。 　　彭进步好歹也是封工的厂长，管理着这么大一个厂子，他手中的权力可不小，怎么会想着要故意为难他们？ 　　“爸，你也别打扰彭厂长工作了，我们等着就是了，没关系的。” 　　赵强华都这么说了，赵宏国虽然还有些焦躁不安，但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再说些什么。 　　又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王青云突然敲响了办公室的门，他从外面走了进来，说保卫科的科长方正业有事情要进来禀告。 　　方正业来了？ 　　看来他已经将赵宏国的家搜寻完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什么证据，彭厂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扬声说道。 　　“我知道了，你出去和方科长说一声，让他在外面稍等一会儿，我和赵副厂长他们聊完了就去见他。” 　　王青云点了点头，很快便离开了办公室。 　　等到他离开了之后，彭进步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他先简单地和赵宏国交代了一下铁轨生产的注意事项，还告诉对方现在时间相对比较充裕，一切要以安全生产为主，莫要急功冒进。 　　“好的。” 　　赵宏国满以为彭进步会跟自己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说了半天，他就只是让自己注意一下生产的问题，而这些事情本就是他做惯了的，哪里用彭进步把自己叫到这里，白白等待了么长时间，就是为了专门交代这个的？ 　　赵强华也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看彭进步那一脸认真的模样，他倒是也没再说些什么，认为彭进步做事儿或许就是这样的习惯。 　　交代完了赵宏国的事儿之后，彭进步又转而给赵强华安排了工作。 　　“什么？彭厂长，你让他做我的秘书？这怎么可以，我有秘书的。” 　　赵宏国怎么都没想到，最后彭进步会让赵强华来做自己的秘书，且不说他原本就有秘书，可以处理他的一切琐事，再说了，自己的儿子可是正经大学毕业的学生，他以后是要做工程师的，给自己做秘书算是怎么一回事？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眼看着那父子两人都是一副满脸不赞同的模样，彭进步耐着性子解释道。 　　“做秘书也只是暂时的，等过段时间我再为他调整一个好岗位，宏国你就放心吧，咱们厂子什么情况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咱们厂子的技术性人才最是短缺，技术部那边或许是有什么事情，也许是内部没有商量好，才让强华出来的，等回头我去跟他们好好说一说，然后再想办法让强华进去。” 　　他这么说其实也就只是为了安抚赵宏国他们父子的情绪罢了，现在这种时候，将赵强华调到什么位置都不合适，做赵宏国的秘书倒是正正好，如此也好方便看住他们两个人。 　　这话说的倒是合情合理，赵强华好歹也是个大学生，现在却突然被赶回家去了，这事总要给他一个交代的。 　　再说了，他这么大个小伙子，也不好赖在家里不干活，去帮赵宏国做事儿倒是也正合适。 　　“那就这么定了。” 　　彭进步的解释让那父子二人都接受了，他们再没有什么意见，二人知道方正业还在外面等着，他们倒是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很快便离开了彭进步的办公室。 　　不过在临走之前，彭进步先让赵强华出去，自己则低声和赵宏国说了些什么，等到他离开彭进步办公室的时候，赵强华敏锐地发现自己父亲面上的焦躁之色都少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赵强华回忆起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心里面还是有些不安，他侧头看向自己的父，不安地开口说道。 　　“爸，你说彭厂长今天做的事情是不是有些怪怪的？明明这么一点的小事，他完全可以直接跟我们说，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弯子？还让我们在他的办公室里呆那么长时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宏国却没想那么多，他朝着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笃定地说道。 　　“不会的，彭厂长做事向如此规矩，他不会故意针对我们的。” 　　眼见着赵宏国十分相信彭进步，赵强华倒也没有在说些什么，但是那种不安的情绪还是没有散去，他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一些极为糟糕的事情。 　　或许是他这两天诸事不顺，这才开始胡思乱想的吧？ 　　赵强华想了想，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跟着赵宏国一起往食堂走去。 　　走了一半儿，赵强华突然想起在彭进步办公室里听到的对话，他看了赵宏国一眼，忍不住说道。 　　“爸，我妈她出什么事情了吗？今天早上都没见她出来做早饭。” 　　要知道只要赵强华在家，每天早上起来都能吃到周娇娇所做的热气腾腾的饭菜，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周娇娇却不在家，他们吃的还是昨晚上剩下的饭菜。 　　“爸，你刚刚和彭厂长说我妈出事儿了……她出什么事情了吗？” 　　周娇娇被公安局带走的事情赵宏国并不想告诉赵强华，再加上之前彭进步告诉自己，说是会帮他和刁部长说情的，向来再过不久周娇娇便能回来了他便对赵强华说道：“你别多想了，你妈能出什么事情？她有点事情要办，一大早就离开了，这事儿她跟我说了，不过她走的时候你还没起来，倒是没告诉你。” 　　赵强华半信半疑地说道：“真的？” 　　为什么他觉得赵宏国面上的表情怪怪的，瞧着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似的。 　　“行了，你别多问了，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我的秘书吧，就算你只做几天，可也别什么都不会，到时候再给我丢人。” 　　眼见着赵宏国岔开话题不想再谈，赵强华见状，倒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 　　“你调查的怎么样？有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 　　等到方正业一进自己的办公室，彭进步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方正业点头回答道：“是的。” 　　接着他将自己如何在周家家里的卫生间的壁灯柱子里找到那写着密码信的事情告诉了彭进步。 　　“彭厂长，我现在得立刻赶往公安部，将我找到的这些东西交上去，至于赵宏国和赵强华他们，我觉得现在最好将他们两人也控制起来。” 　　周娇娇基本上已经确认是间谍了，而赵宏国与赵强华二人现在情况不明，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被策反，在事情明朗之前，最好还是要将他们监管起来。 　　如果他们两个人已经被策反了，在知道周娇娇被公安部的人带走之后，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将消息递出去；如果二人没有策反，那其他隐藏起来的间谍或许会接触两人，在他们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套出周娇娇被抓的消息，这样恐怕会让那些隐藏起来的间谍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 　　彭进步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方正业手中拿到的那些证据交给公安部的人，至于其他的事情，有彭进步在，他完全可以收尾处理。 　　二人碰过头之后，方正业开车前往公安部，而彭进步则带着方正业说的几个绝对信得过的保卫科人员，将赵宏国和赵强华两人秘密抓了起来。 　　直到赵宏国和赵强华二人被抓之后，他们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二人被关在一间只有门的屋子里面，吃喝拉撒全都在屋子里面解决，根本就没有办法和外界进行联系。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给关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宏国和赵强华二人是被骗过来的，在被关起来之后，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只是任凭着他们如何喊叫，都没有人搭理他们二人。 第178章 　　赵强华急得满头大汗, 他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赵宏国，急声说道：“爸，发生什么事情了？咱们怎么就被关起来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咱们？” 　　平日里厂子里也不是没有那些被带走调查的人, 但是人家被带走的时候至少要对人家说明个一二三，告诉人家到底为什么会将他们抓起来, 可是赵强华和赵宏国两人什么事情都没干，却被关了起来，抓他们的人甚至一句话都不跟他们说，这根本就不正常。 　　然而甭说赵强华不理解了, 就连赵宏国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抹了一把脸, 颓然地说道。 　　“我不知道, 或许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的事情……” 　　此时的赵宏国心里面暗自想着，莫非是因为周娇娇的事情影响到他了？ 　　这怎么可能，就算是周娇娇真犯了什么错, 但是现在又跟过去不一样了，祸不及家人，坏事儿要是周娇娇自己做的,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堂堂一个副厂长, 抓他做什么？ 　　赵强华眼见着赵宏国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他心中越发着急了起来，不停地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 　　“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爸，这算不算是动用私刑？他们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你倒是说句话呀……能不能别什么都不说, 我害怕……” 　　眼见着赵强华一直在叨叨个不停, 赵宏国上前扯着赵强华到床边坐了下来。 　　“行了, 你也别在那里走来走去了, 我好歹也是厂子里面的副厂长, 不管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总归是要给我一个交代的，你甭在那里担心了，不会有事情的。” 　　他嘴上这么安慰着，但是心里面其实并不如表面上这么镇定。 　　然而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房间里隐秘的角落里面安装着窃听器，二人的对话通过窃听器原原本本传入了另一个房间里。 　　彭进步在那边儿听了很长时间，却发现他们两个人并没说什么不对劲的话，不过他却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交代了刘洋，让他仔仔细细观察着那两个人，不要有任何放松。 　　“刘洋，方科长跟我说了，你这人办事他最放心，还请你盯紧那两个人，把他们所说的一切全都记录下来。” 　　刘洋倒是没想到在方正业的心里面自己地位竟然这么高，听到彭进步的话之后，他立马点头说道：“彭厂长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彭进步点了点头，他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并不能长时间的呆在这里，将一切交代给刘洋之后，彭进步便离开了保卫科。 　　赵宏国和赵强华二人还不知道还要关多久，为了防止躲在暗处的间谍发现端倪，彭进步对外放出风声，说是他让赵宏国出去办事了，因此最近一段时间他不会在厂子里出现，而他的工作则交给另外一位副厂长负责。 　　经过彭进步的一番运作之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怀疑赵宏国为什么不在厂子里了。 　　“亚男，你要不要喝些水？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中午没吃好吗？” 　　自打那天到了公安部交代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之后，刘亚男和赵宣文两个人就被刁成才派人保护了起来，公安部那边特意找了一个小院让他们住下，每日的蔬菜粮食都会按时送来，另外刁成才还安排了两个公安部的同志陪着他们在这里住着，安全方面倒是做得足足的。 　　刘亚男原本惶恐不安的心情慢慢镇定了下来，状态变得比之前好了许多，不过虽然和赵宣文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赵宣文做的事情伤到了刘亚男，导致了她跟对方交流的次数很少。 　　吃过午饭之后，赵宣文找个理由凑到了坐在院子板凳上看书的刘亚男跟前，小心翼翼地开口跟她搭话。 　　“还好，我只是没什么胃口，你不用担心，我挺好的。” 　　刘亚男说话的时候声音淡淡的，对代赵宣文的态度跟过去完全不同，这让赵宣文的心情跟着产生了变化，总觉得此时的刘亚男好像已经对他没了感情。 　　为什么呢？明明他在知道刘亚男所遭遇的那些事情之后全然不在意，反而坚定地站在刘亚男的身边陪着她，护着她，他能感觉到之前刘亚男态度的软化，怎么现在又变成了这种恨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赵宣文不明白，所以他极力想要弄清楚这是为什么？ 　　“亚男，我们能不能好好谈一谈，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此时的赵宣文在刘亚男的面前别提多卑微了，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刘亚男，像是在等待着对方的怜悯似的。 　　然而刘亚男看到赵宣文这个样子却根本不为所动，眼见着赵宣文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刘亚男感觉到自己看书被打扰了，于是起身便准备离开这里。 　　赵宣文急忙伸手去拉刘亚男的胳膊。 　　“亚男你别走，我们能不能好好谈一谈？” 　　刘亚男低下头去看着赵宣文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而他似乎发现自己这么做有些不太好，便急忙将手缩了回去，整个人局促不安地看向刘亚男，喃喃地说道。 　　“亚男，如果你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对我说，请不要用这种冷漠的态度对待我，这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对我开个笑脸？” 　　住进这个小院已经是第四天了，这几天的时间里，赵宣文想尽办法地往刘亚男的跟前凑，但是刘亚男对他却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有些时候甚至都不愿意跟他说话。 　　赵宣文感觉自己和刘亚男之间的距离仿佛越来越远了，他觉得如果不尽快抓住刘亚男的话，或许他们两个人的缘分就会彻底断了。 　　“亚男，我们能不能好好聊一聊？如果你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想……” 　　然而刘亚男似乎也受不了赵宣文这样一直缠着自己喋喋不休地问个不停，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面色慌恐不安的赵宣文，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句。 　　“我之前听到你和刁部长的对话，你说你早就怀疑周娇娇是间谍了对不对？” 　　赵宣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的……” 　　“你早就怀疑周娇娇是间谍，并且一直都觉得你之前相亲的那些对象都是被周娇娇害了，因为周娇娇的缘故，所以那些人死的死疯的疯，是不是？” 　　刘亚男又开口问了一句。 　　看着对方那张平静的面容，赵宣文隐约猜到了为什么刘亚男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在刘亚男那双澄澈的目光注视下，他也没有办法对着刘亚男撒谎。 　　“是的，我知道……但是那个时候我只是怀疑，但是并没有任何证据，我只是……” 　　只是什么赵宣文却说不出来，在刘亚男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注视下，赵宣文有些狼狈地转过头去，不敢与她的目光对上。 　　看这赵宣文这躲躲闪闪的目光，刘亚男已经猜到了什么——她知道自己之前想的那些事情并没有错不过。 　　“是啊，你明明知道周娇娇有问题，但你还是选择和我在一起，甚至之前说了那么多的谎言，笃定地告诉我，只要我们两个结婚，你以后就能把所有的工资给我花，我们能过上正常的日子……” 　　说到这里，刘亚男突然停顿了一下，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面上的表情变得恍惚了起来。 　　“其实在见到刁部长之前我并不恨你，哪怕周娇娇是你的继母，哪怕她针对我，迫害我，但是我并不很你……” 　　那个时候的刘亚男天真地以为赵宣文并不知道自己继母的真面目，他错估了周娇娇的狠毒，所以才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不过在刁部长办公室里听到的那番话完全地颠覆了刘亚男的认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刘亚男才知道，原来赵宣文并不是什么都不清楚。 　　早在跟自己交往之前，赵宣文就已经在怀疑周娇娇是间谍了，他甚至还去调查过他前面相看的那些对象，猜测出了那些对象死的死疯的疯与周娇娇有很大的关系。 　　更甚至于，刘亚男还听说在带着自己去见他父亲和继母的前一天，方正业就已经警告过赵宣文，让他多加小心，不要将自己牵连进这件事情里面。 　　但是赵宣文却并没有听方正业的话，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将自己带到了周娇娇的面前，并且告知了对方他们要结婚的事情。 　　刘亚男只觉得异常的荒谬和可笑，她曾经因为自己被人玷污而觉得她配不上赵宣文，甚至为了保护赵宣文，她还提出了跟对方分手，更甚至于为了不让赵宣文受到伤害，她宁愿自己受辱，也要保守这个秘密。 　　但是赵宣文做了些什么？ 　　对，他是跟自己说不嫌弃她遭遇的那些事情，还说以后依旧会跟她结婚的，但那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因为赵宣文的话，自己本可以不经受这些事情，哪怕最后公安局，将周娇娇绳之以法了，但她所遭遇的那些伤害仍旧存在。 　　刘亚男觉得自己已经不可能在和赵宣文在一起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所承受的这一切苦难全都是赵宣文带来的，若不是因为他的话，自己根本不必遭受这些事情。 　　“我以为我可以保护得了你……我以为我可以的……” 　　眼见着刘亚男的表情不对，赵宣文心慌意乱地抓住了刘亚男的胳膊，急声开口说道。 　　“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的……” 　　刘亚男面带笑容地将赵宣文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挥开了。 　　“但是你没有。” 　　“赵宣文，我是个普通的姑娘，我没有那么伟大，我不可能在明知道你伤害了我之后，还能继续跟你在一起的，我们就这样吧。” 　　说完这番话之后，刘亚男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赵宣文的身体僵在了那里，他想要追上去，但是双腿却软得厉害。 　　什么叫我们就这样吧？刘亚男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已经说好了，等到将周娇娇绳之以法了之后，他们就结婚的吗？为什么刘亚男会说这样的话？ 　　然而刘亚男却没有了回答赵宣文的意思，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那扇原本敞开的门给关上了，彻底将他们隔绝在了两个世界里。 　　外面的阳光依旧很大，但是赵宣文却觉得很冷。 第179章 　　被带走的周娇娇一开始死咬着牙什么都不肯说, 但是当受害人刘亚男被带到了她的面前，并且亲口指证了周娇娇，她原本坚定的信念就产生了动摇。 　　在周娇娇的认知里, 华国女人视贞洁如生命，若是被其他的男人玷污了, 华国女人宁愿死都不肯泄露出去分毫。 　　为什么刘亚男明明被玷污了，可却还是能站出来指正她，明明过去那些华国女人被侮辱了之后，不是自杀就是疯了, 为什么只有她是个例外？ 　　刘亚男条理清楚地将一切都交代地清清楚楚,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娇娇, 发现对方原本镇定自若的模样开始出现裂痕, 她心里面甭提多痛快了。 　　之前周娇娇在自己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自己在她的眼中就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蚂蚁罢了，恐怕周娇娇怎么都想不到, 自己这只蚂蚁也能掀翻她这座大山。 　　“刁部长，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可以为我所说的话负责, 当时周娇娇约我吃饭的国营饭店就在百货大楼附近, 当时应该有不少人看到周娇娇带走昏迷不醒的我, 若是去查的话，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应该可以作证。” 　　其实有些事情只有最开始的时候说出来最困难，一旦真说出来了, 接下来再继续也就不算什么了, 就比如说现在。 　　刘亚男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她更加清楚在这起案子里自己究竟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为了能扳倒周娇娇, 她现在已经是无所畏惧了。 　　刘亚男的证词，加上方正业从周娇娇家里面搜出来的东西，有了这些基本上已经可以将周娇娇定性为间谍了。 　　之后刁部长以最快的速度将周娇娇的家人所逮捕，然后将她的家人关起来分别进行审讯。 　　公安部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同志，在调查审讯方面还是极为擅长的，没过多长时间，就从他们口中查出了周娇娇的真实身份来。 　　其实周娇娇和她的家人并不是华国人，而是当初没有及时撤离出去的扶桑国人，他们留在了华国，但是却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周娇娇更是从小被作为间谍培养，一直接受着秘密训练，而她的家人则在一直为周娇娇作掩护。 　　他们的身份之所以没被发现，是因为在建国之前因为战乱的缘故，很多老百姓的户籍信息都已经被损坏了，而后随着国家慢慢安定下来，国家方面才重新开始进行户籍登记。 　　那个时候周娇娇他们一家人已经在华国潜伏了很长时间，从外表和语言上已经听不出他们的真正身份，他们趁着那个时候的混乱，为自己取得了华国的户籍，而周娇娇凭借着自己的模样嫁给了赵宏国。 　　嫁给赵宏国之后，周娇娇依旧在从事间谍活动，赵宏国妻子的身份让周娇娇多了一层掩护，更是没有人怀疑她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查到了这些东西之后，再想要撬开周娇娇他们的嘴巴就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了。 　　刁成才调查到之前针对封工技术部的几次爆炸案都是出自周娇娇的指使，而张红星和李明光都是周娇娇的下线，随着调查深入，刁成才发现，周娇娇竟然与赵明勤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至于周娇娇是怎么和赵明勤牵扯到一起的，这就不得不提周娇娇的‘美人计’了。 　　赵明勤贪财好色，而周娇娇投其所好，攀上了赵明勤之后，周娇娇在赵明勤面前展示着自己的实力，二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封城的黑市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建立起来的，有赵明勤牵桥搭线，周娇娇认识了封城各大厂子的人，她则利用美人计将他们都牵扯到了赵明勤的这艘船上。 　　那些上了船的人利用手中的权力将属于国家的财产偷偷的运出来，藏在了城西那片废旧工厂下的仓库里，然后以此来牟取暴利。 　　赵明勤已经被抓了起来，他现在被免除了所有的职务，正在接受相关部门的调查，之前他们一直查不到赵明勤究竟是如何跟那些厂子的人牵扯到一起的，周娇娇的出现倒是正好补上了这一块疏漏。 　　有了周娇娇以及她家里人的相关证词，他们继续往下查的速度便快了许多。 　　至于之前被关在封工的赵宏国和赵强华，此时也一并被移交到了公安部去，就算他们两个人并没有被周娇娇策反，但是周娇娇既然是扶桑国的间谍，又利用副厂长夫人的身份做了许多丧心病狂的事情，赵宏国和赵强华他们势必要受到牵连。 　　至于赵宣文，他算是受害者，倒是并不会被牵涉其中，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会受到牵连的。 　　这起案子查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等到八月初的时候，案件终于尘埃落定，以赵明勤和周娇娇为首的犯罪团伙全部被判了死刑。 　　这段时间方正业也从封工揪出了几个隐藏的很深的间谍，然后通通将其转交到了公安部去，审问判刑由公安部负责，他倒是少操了一份心。 　　当周娇娇是扶桑国间谍的身份曝光了之后，封工的不少知道周娇娇的人全都蒙了。 　　周娇娇是间谍？开玩笑的吧？ 　　然而上面下来的的红头文件就贴在厂子里的公告栏上，赵宏国赵副厂长因为周娇娇的牵连被罢免了职位，让大家相不相信都不难。 　　这段时间大家见了面之后，基本上都在讨论周娇娇的事情。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周娇娇我瞧着她人还挺好的，怎么会是间谍呢？” 　　“你可拉倒吧，之前我就瞅着周娇娇不像是个好人，过去她瞧着一点脾气都没有，还没干什么事儿呢，就急忙对着人家弯腰道歉，也就只有扶桑国那些装模作样的家伙才有这样的毛病，咱们华国人可没这毛病。” 　　“就是就是，我早就看出周娇娇她不对劲来了，这只是之前一直没说罢了，看来我先前猜测的并没有错。” 　　“行了，你们都别在这里马后炮了，我觉得被周娇娇祸害最深的就是那个赵宣文了，听说之前跟赵宣文相亲的那些姑娘们都是被周娇娇给害死的。” 　　公安部那边最终没有将周娇娇对那些女孩子做的事情公布出来，他们却换了一个说法，告诉所有人，那些死了的姑娘是周娇娇杀的，而那些疯了的姑娘则是被周娇娇注射了特殊的药物才疯了的。 　　原来那些姑娘们不是被赵宣文害得，是被周娇娇给祸害的。 　　这个时候厂子里面的人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声名狼藉的赵宣文来，其实赵宣文一开始的名声虽然不好，但还真没有到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步，只是后来传出赵宣文是个流氓，喜欢侮辱妇女，因此逼死了不少跟他相过亲对象的，也是这样的谣言传出来后，大家才对着他喊打喊杀的。 　　却原来他们一直都误解了赵宣文，做坏事的人根本不是赵宣文，而是他那个心肠歹毒的继母。 　　厂子里的会计这个时候也站出来说，之前赵宣文的工资他自己都领不到，每个月到了发工资的时候，都是赵宏国的秘书过来一并领走了。 　　原本赵宣文臭不可闻的名声现在也渐渐洗白了，之前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也慢慢开始和赵宣文来往了。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赵宏国已经被罢免了一切职务，灰溜溜的离开了封工，不过赵宣文的工作还保留着——这也是上级领导给赵宣文的一个奖励，毕竟之前在检举周娇娇的事情上赵宣文也是出了力的，给他这个奖励并不过分。 　　厂子里的人之前对赵宣文避之不及，现在又往他跟前凑，赵宣文对他们并不憎恨，但是想要怎么热情相处，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之后，赵宣文倒是经常会来找方正业，只要他出车回来，闲来无事就会跑到方正业这边来，若是方正业在忙着，赵宣文也不会打扰他，一旦方正业闲下来，赵宣文就会对着方正业诉苦。 　　“方科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打周娇娇她们被判了死刑之后，赵宣文的生活就重新回到了正轨上，随着周娇娇被枪毙，压在他头上的那座大山彻底被搬走了。 　　赵宣文以为没有了所有的阻碍之后，自己和刘亚男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两个人结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哪怕之前他们被公安部的人保护的时候，刘亚男拒绝了赵宣文很多次，可他却一直都没有放弃。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烈女也怕缠郎，更何况自己和刘亚男之间本就有感情基础，赵宣文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刘亚男的，现在刘亚男也没有处对象，也许自己努努力，他们就能继续在一起了。 　　然而赵宣文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却是收效胜微，刘亚男对他依旧是一副不假辞色的模样，虽然见了他也会打招呼，也会跟他说话，但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这让赵宣文觉得十分沮丧，他苦闷的心情无处宣泄，便只能来找方正业，看看他能不能给自己什么帮助。 　　对于赵宣文和刘亚男之间的事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方正业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可能，刘亚男表现出来的态度非常明显，她不会原谅赵宣文的。 　　就算刘亚男过去如何喜欢赵宣文，但是在知道自己所遭遇的一切磨难都是由赵宣文带来的，他甚至是那个推波助澜的人，刘亚男就不可能原谅赵宣文了。 第180章 　　“既然你来问我, 那么应该就是很相信我的话，如果你真愿意听我的，那么从今天开始, 你就不要再去找刘亚男了，你让她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 就当你们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吧。” 　　方正业看着面上露出浓浓愧疚之色的赵宣文，认真地开口给了他一个建议。 　　既然对方口口声声说他喜欢刘亚男，想要给刘亚男幸福的生活，那现在既然刘亚男不想要和他再续前缘, 那为什么赵宣文不离开刘亚男呢？ 　　他究竟是想要照顾刘亚男, 还是想要逼迫着人家, 让人家过不上安稳的日子？ 　　若是赵宣文不再去打扰刘亚男, 两个人的生活也会慢慢归于平静，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可以慢慢忘记，现在的刘亚男已经努力地尝试着忘记过去, 努力地过好自己的人生，赵宣文又何必一直将她拉回到痛苦的过去？ 　　然而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赵宣文脸上的神情却发生了变化, 他嘴巴张了张嘴巴, 欲言又止。 　　方正业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不用这么吞吞吐吐的，你要想解决问题，就别这么拖拖拉拉的。” 　　得了方正业的话后, 赵宣文这才说道：“我是真心喜欢刘亚男的, 之前她所遭遇的那些事情我都不嫌弃……我不在意那些事情的, 我知道那不是她的错, 但是其他人若是知道了, 哪里能那么容易接受她？如果她不跟我在一起的话，又如何能找到一个好人家？以后她的日子该怎么过才好？” 　　罪魁祸首虽然解决了，但是遭遇过的事情不是说那个伤害了她的人死了就能了结的，更何况刘亚男还是个女人，这个世界对女人本就苛刻，如果她未来的丈夫知道她的那些事情，以后她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的。 　　无论怎么样，刘亚男所遭遇的这些一切事情都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刘亚□□本不必经历这些事情。 　　赵宣文心中对刘亚男充斥着浓浓的愧疚之意，一想到刘亚男遭遇的那些事情，他心里面就疼得厉害，他很清楚一件事情，现在的刘亚男已经被人玷污过了，以后再想要过好日子，再想找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家嫁出去可能性并不大，她的未来可以说是已经被毁掉了。 　　正好他自己并不嫌弃刘亚男，两个人在一起难道不好吗？为什么刘亚男要这么抗拒？难道她未来想要孤独终老吗？ 　　赵宣文是这么想的，他在方正业的面前将自己的想法直白地表露出来。 　　“我不明白，明明现在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她为什么要拒绝我？她难道不知道拒绝了我以后，她再想找一个合适的男人就没那么容易的了吗？” 　　天底下除了他之外，有几个男人能不嫌弃自己女人被人侮辱过？ 　　然而赵宣文的这番话却让方正业愣了一下，他扭头看向赵宣文，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经过一番打量之后，他发现对面的这个男人还是真心这么想的，方正业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缓缓开口说道。 　　“赵宣文，你到底是因为真心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刘亚男同志的，打心眼儿里想跟她在一起，还是因为你觉得心存愧疚，你想要用自己未来的人生补偿她……我很想知道你现在到底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去追求她的？” 　　他怎么觉得现在的赵宣文是一副高高在上施舍者的样子，仿佛刘亚男就该感恩戴德地接受他的追求？ 　　到底是谁给他的这种信心？让他以为自己是个救人脱离苦海的那个人？ 　　方正业说的这番话有些绕了，赵宣文一时间没能明白方正业的意思，他愣愣地看着对方，讷讷地说道：“什么？”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自己本是就真心喜欢刘亚男的，他确实是想要跟刘亚男在一起，只要他有这样的想法就足够了，以什么样的身份有那么重要吗？ 　　眼见着对方仍旧是一脸茫然的模样，似乎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方正业打量了对方一番，他突然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方正业带着些许嘲弄之色看着赵宣文，淡淡地开口说道。 　　“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现在是一个救赎者的身份吧？你觉得你在可怜刘亚男的遭遇，你还觉得如果她不嫁给你的话，以后就不会有更好的人生了……所以你才想要追求她，明明她已经再三拒绝了你，说你们两个不合适了，但是你还是不肯放弃。” 　　难怪之前方正业总觉得赵宣文的做派有些不太对劲，现在听到赵宣文表露出来的意思，倒是将他所有的疑惑全都解开了。 　　赵宣文喜欢刘亚男不假，他想要补偿刘亚男倒是也不假，但是他的心态本身就有问题——他以为自己是那个可以将刘亚男救出泥潭的人，现在的他甚至还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可笑优越感。 　　现在的赵宣文怕是还以为，自己做的事情能感动到刘亚男，觉得刘亚男应该诚惶诚恐地接受他的好意，带着感恩戴德的心情跟他在一起。 　　方正业觉得，刘亚男她恐怕早已经察觉出赵宣文的这种想法和心态，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赵宣文，不给他任何一个机会和可能。 　　与赵宣文接触的时间越长，方正业对他这个人的观感便越差，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赵宣文这样的人压根配不上刘亚男。 　　从之前那一系列的事情就可以看得出来，赵宣文做事全都是以自己为主，可偏偏他却毫无担当，而且他还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看不清事情本质是什么，只是想当然地用自己以为好的方式去对待旁人。 　　明明对方并不需要，但他还是将自己想的东西强塞给对方，他难道真以为他把自己以为是好的东西交给刘亚男，对方就可以毫无芥蒂地接受了吗？ 　　若是换了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女人，或许会被赵宣文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所迷惑，认为他是个绝世好男人，感激涕零地全盘接受赵宣文给予的一切，可是偏偏刘亚男不是个傻子。 　　在不知道真相之前，她把赵宣文也当做是受害者，只以为赵宣文并不知道周娇娇的真面目，觉得他也是被周娇娇给蒙蔽了，所以她才没有去憎恨赵宣文。 　　然而知道了真相之后，她又极为干净利落地抽身，不肯再与赵宣文有任何牵扯。 　　像是她这样头脑清楚，知道该如何选择的姑娘真的不多了。 　　而赵宣文倒也不是傻子，眼见着方正业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赵宣文不太确定地看着方正业，讷讷地开口说道。 　　“方科长，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直接跟我说，千万别闷在心里面。” 　　他不明白为什么方正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明明他已经想方设法地弥补自己的过错了，而且他也已经想好了自己和刘亚男之间的未来。 　　赵宣文早已经在心里面暗暗做出了承诺，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要跟刘亚男在一起，他觉得自己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给出的诚意也完全够了，为什么刘亚男还是不肯接受呢？ 　　现在不管是赵宏国还是周娇娇，他们都已经无法再影响到自己了，刘亚男如果嫁给他的话，他们一定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虽然两个人之间经历了很多波折，虽然他们要经历很多才能在一起，但是只要以后能幸福一辈子，这不就足够了吗？ 　　面前的男人一直执迷不悟，固执地认为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与其说他是来找方正业寻求解决办法的，倒不如来说他是想要找到一个认可他所做这些事情的人。 　　偏偏方正业并不是那种会顺着赵宣文说下去的人，赵宣文想听什么，他偏偏不会说什么，他并不会因为面前的人与自己熟悉，就违背他的原则。 　　“如果你真心喜欢刘亚男的话，看在她因为你遭遇了那些事情的份上，你放过她吧，她不需要你去帮她，她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你不去打扰她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 　　眼见着赵宣文还准备跟自己说些什么，方正业抬起手来阻止了赵宣文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要跟我说你是想要负起一个身为男人的责任，如果你想说你不嫌弃刘亚男，你愿意接受她的一切，那你不用说了，刘亚男她怎么了？谁说她再也遇不到更好的男人了？她的人生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而且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她轮得到你去嫌弃她吗？” 　　对于刘亚男来说，赵宣文从某方面来说，算是一个跟她有仇的男人，这样的一个人又凭什么左右人家姑娘的人生？ 　　在人家明确表示了不需要他帮助，不需要他插手的前提下，他偏偏还要上赶着要到人跟前去，这种做派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他这是在寻仇，还是在帮忙？ 　　“方科长，我……” 　　赵宣文像是被方正业所说的话伤到似的，此时的他满脸困惑不解地看着方正业，试图为自己辩解。 　　“方科长，我没有……” 　　而方正业没有等赵宣文说下去，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你以后要是再来找我说这些的话，那还是不要来找我了，我们两个的认知本质上就是不同的，你没办法说服我，我也不会认同你的。” 　　“你再来找我，我对你说的话也不会变的，倘若你还有点儿良心存在，就不要再去打扰人家姑娘了。” 　　方正业发现自己和赵宣文是说不通的，这个人有他自己的一套逻辑，并且坚定地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别人给他的意见或许当时他能听进去一些，但是过后他就会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转而不断地给自己洗脑，让他自己相信他做的一切才是对的。 　　从之前的几次接触可以看得出来，赵宣文属于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他就会依照自己所想的去做，哪怕其他人给过他建议，说这样做是不对的，他也听不进去。 　　只有当他自己撞了南墙摔了跟头，为此受了伤，连累了周围的人，他才会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对的时候，他才会认清现实。 　　只是那些疼痛带给他的清醒维持的时间也不会太长，等过了那段时间，他就又会把之前的一切给忘记了，又旧态复萌，变成一开始的模样。 　　这样的一个人跟他继续掰扯下去无疑是在浪费时间，方正业并不想再跟他说些什么，只说自己还有事，便将赵宣文请出了家门。 　　被扫地出门了之后，看着面前合拢的大门，赵宣文面上露出了浓浓的迷茫之色，他不明白为什么方正业会这么对他，自己明明是诚心诚意过来请教方正业的，怎么他偏偏还对自己这么冷漠？ 　　难不成他对自己有了偏见？所以才不想帮助自己的吗？ 　　想到这里，赵宣文垂头丧气地朝着自家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自打周娇娇被枪毙，赵宏国失去了副厂长的位置，接受组织上的调查之后，虽然赵宣文自己的工作还保留着，但是他也没有资格再像之前一样住进厂领导才能住的小红楼里去了。 　　赵宣文向厂子里申请了职工宿舍，从大房子搬到小房子，赵宣文一开始还有些不太适应，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现在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日子比之前那种处处被管束的日子好了太多太多。 　　回到自己的住的地方之后，赵宣文呆坐在宿舍的床铺上，脑子里时不时地浮现出刚刚方正业跟自己所说的话，心里面也开始怀疑了起来。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赵宣文又想起了最近几次他去找刘亚男的时候，对方看着他时候的样子。 　　“赵宣文同志，你别再来找我了，我们没有可能了，你这样让我很苦恼。” 　　赵宣文突然捂住了面颊，内心被一片荒凉所覆盖，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承受能力远远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高。 　　或许等到明天休息的时候，他可以再去找刘亚男一趟。 　　不管如何，他们终归是好过一场，总归是要将这些事情都给说清楚的。 　　随着苏清影的研究项目进入收尾阶段，这段时间她的工作变得越发忙碌了起来，算起来方正业和苏清影已经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没见了。 　　然而现在天变得越来越热了，方正业也不好做吃的送过去了，这会儿做什么吃的都放不住，他只能拜托了技术部食堂的大厨，多给苏清影做些吃的，知道最近苏清影的饭量变得越来越大，方正业便额外交给了食堂不少的饭票粮票，以确保苏清影可以填饱肚子。 　　“清影要是过来的话，你就跟她说我已经将粮票和饭票给了，让她不用担心，敞开了吃就可以了。” 　　大厨和方正业的关系不错，因此十分痛快的应了下来。 　　将赵宣文送走了之后，方正业正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张罗着晚餐，正在这个时候，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方正业将做好的面条盛出来放在冷水里冰着，自己则起身过去开门。 　　“虎子，你怎么过来了？” 　　院门打开之后，方正业看到门外面站着的人是许文虎，他手中拎着个蛇皮袋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见方正业把门打开，许文虎急忙挤身进来，反手将大门给关上了。 　　“方哥，快点拿桶过来，我弄了不少好东西给你！” 　　半个月前，第二十七号厂房正式建成，厂子里也开始了招工考试，许文虎先前就经过方正业的提醒，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现在已经顺利成为了封工的一名工人。 　　为了上下班方便，许文虎将自己在封城的房子租了出去，转而向厂子里申请了一间宿舍，带着许奶奶住了进去，现在他差不多已经适应了封工的生活。 　　方正业看着许文虎拎着那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开口问道：“你这是又去哪淘换好东西了？” 　　许文虎嘿嘿一笑，朝着方正业招了招手，示意他快点把东西拿过来。 　　“方哥你这可说对了，我今儿弄到的东西可真不错，得了这好东西之后我特意过来带给你的。” 　　听到许文虎这么说，方正业也来了精神，要知道许文虎这人啥好东西没见过，他都说的好东西，那可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许文虎让方正业拿出一个水桶来，方正业将水桶拿过来，顺手往里面注满了水，许文虎将蛇皮袋的口子一解，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进去。 　　只见水桶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一条一条半米长的黄鳝，它们长得十分肥硕，每一个都快赶得上擀面杖出戏了，就算在蛇皮袋里闷了挺长时间，这些黄鳝依旧十分活跃，在桶里面不停的扭来扭去。 　　“今天不上班，我去找了我一个朋友，他在下面村里面住着，说来也巧，今儿他们那边一个水塘把水抽干里，水塘都见底了，我跟着他一起过去捞了不少的黄鳝回来。” 　　要知道黄鳝基本上全都是在泥窝里面打洞的，想要弄到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封城这边是以小麦玉米高粱之类的旱地农作物为主，比起南方到处都是水田，他们这里适合黄鳝生存的地方并不多。 　　也就是许文虎今天赶了巧，去的那地儿正好有水塘干涸了，他们才能顺手捞到这些东西。 　　看到桶里面这密密麻麻的黄鳝之后，方正业愣了一下，随即问道。 　　“你该不会把这些东西全给我了吧，你自己有没有留这些？许奶奶的身体不好，你该给她留着补身体的……” 　　然而还没等方正业的话说完，许文虎朝着方正业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方哥你瞧瞧你，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能不知道我性格吗？我哪里能不留在家一些，你放心吧，家里面我已经留好了，这些是特意送来给你的，黄鳝养不长的，我就算要吃估计也吃不了多少。” 　　“要知道黄鳝可是有小龙肉的美名，这种野生的黄鳝能长这么大，那可是极为难得的，你用葱花大料辣椒爆炒了，味道嘎嘎的，搞科研的人最是需要补充营养了，你做好了给嫂子送去，给她补补身体。” 　　见许文虎这么说。方正业倒是没跟他多客气什么，点头答应了下来。 　　“对了，我这边还有些鸡蛋，等下你回去的时候拿二十个鸡蛋回去，这东西也放不长，我一个人吃不完，时间长了该坏了。” 　　朋友之间就该是有来有往的，方正业并没有占自己朋友便宜的习惯，他转身回了厨房，从壁橱里面捡了二十个鸡蛋出来，用网兜装上，然后将其交给了许文虎。 　　许文虎倒是也不跟方正业客气，乐乐呵呵地接了过来。 　　“对了，我那朋友的村子里可是种了一小片儿的西瓜，听说那是啥沙地西瓜，味道可好了，等下回我去弄点回来成不成？” 　　听到许文虎的话后，方正业微微一愣，眉头随即皱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 　　许文虎嘿嘿笑着说道：“没啥，就是那些西瓜种出来挺难得的，咱们厂子这边儿条件挺好的，要是弄过来的话……” 　　只是没等许文虎将话说完，方正业已经出声打断了他。 　　“不行。” 第181章 　　“方哥你也别紧张, 我就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不行就算了，没什么关系, 咱们干点别的……” 　　许文虎惯会察言观色，发现方正业的神情不对之后, 他立马改口说自己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让方正业别太上心。 　　然而方正业却出声拦住了许文虎，他面容严肃地看着许文虎，认真地开口说道。 　　“虎子, 你要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 你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倒爷了, 你现在是封工的工人, 就得守这边儿的规矩。” 　　方正业知道许文虎之前做倒爷的时候，左右一倒腾，就能赚到的钱不少, 但同样的，赚的钱多危险也大，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因为搞投机倒把被抓进去了。 　　“现在你在封工场子里面做工人, 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工资, 只要你踏实肯干, 把自己的技术升上去了，然后考个职称，以后你的工资还会更多。” 　　听到方正业所说的话之后, 许文虎的头低垂了下去, 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而方正业并没有因为许文虎的表情变化而住嘴, 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你看当初城西黑市干得那么大, 大家都以为那个黑市会一直存在，可你瞧，那么大的黑市说败就败，现在国家法外开恩，没有找你们这些倒爷的麻烦，只是抓了几个罪魁祸首而已，如果他们开始对你们这些倒爷下手，你觉得你能逃得过吗？” 　　当时城西黑市之所以能干起来，除了因为有赵明勤这把保护伞在上面顶着，还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现在政策方面关于投机倒把这一方面比较含糊，处罚的标准也没有彻底定下来，他们这些人才能铤而走险，靠着倒卖东西赚不少的钱。 　　因为市场物资的短缺，很多人就算有钱，因为没票也买不到想买的东西，这也就促进了倒爷的存在，上面的人虽然说要打击投机倒把，但是大都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对此其实管得并不太严，但是这并不代表投机倒把就是合法的了。 　　这一次以赵明勤为首的犯罪团伙被彻底掀翻了之后，上面对投机倒把这方面显然比之前重视了许多，如果许文虎往里面趟，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但凡被抓住一次，他也就全毁了。 　　“方哥，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没其他的意思，你看看你还在这里上纲上线了，真是的……你可真有意思。” 　　许文虎尴尬地开口说道，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头眼神，四下飘忽，不敢与方正业的对上。 　　虽然现在许文虎进了封工，得了一份其他人求之不得的正式工的工作，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份工作相比较于他之前做的那个倒爷的活计来说，工资要低上许多。 　　他做倒爷的时候虽然辛苦一些，危险一些，但每个月估计都能有百来块的进账，但现在他每个月辛辛苦苦干下来，工资也不过才三十而已。 　　像是许文虎这样的工作是要熬资历的，他得慢慢熬才能熬上去的，一个刚入行的工人怎么也不可能拿到老技工的工资，他会有落差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但是即便再有落差，方正业还是觉得他既然已经干了正经工作，而且这个工作相对而言要稳定许多，体面许多，旁人知道他是封工的正式工，也得要高看他一眼。 　　有得就有失，总不能好处全都被他给占了。 　　刚刚许文虎一开口，提到沙地西瓜的事情，又提到说要拿到封工来卖，方正业就明白许文虎在想些什么。 　　这一次他跑到村里面去，或者是因为正好提到了沙地西瓜的事，又或者这本来就是他之前谈下来的生意，现在找自己不过是探探口风，想要看看能不能将这件事情给办成了。 　　知道许文虎想干什么之后，再看放在另一旁那一桶黄鳝的时候，方正就觉得那东西带了一些功利性，他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不安地站在那里的许文虎。 　　“你送这一桶黄鳝来给我，究竟是因为记着我们之间的那些情分，还是因为想要用这黄鳝来疏通关节的？” 　　这话一说出来，许文虎的脸色立马变了，他急忙开口辩解道。 　　“方哥你误会了，我真没其他的想法，就是随口问问而已，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只是觉得他们村的那些西瓜挺不错的，那么好的东西想买可不容易，我也是想要给咱们厂子的工人谋取点儿福利……” 　　在方正业目光的注视下，许文虎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许久之后，他到底是扛不住压力，小声交代了。 　　“方哥你别这么瞅我了，我老实跟你说了吧，其实我跟我那朋友两个人挺熟的，之前我卖的那些东西也是他帮忙牵的线吗，我欠了他个情……” 　　他们村子里的西瓜是集体种植的，属于们村子集体所有的，现在西瓜眼看着就要熟了，销路却成了问题，他们想卖的价格高一点，最好有人能一下将这西瓜给都给买走了，这样一来的话也能省下不少的事儿。 　　许文虎是觉得封工这边的工人工资挺高的，而且在厂子里面上班的工人手头都比较宽裕一些，也舍得买东西，那些西瓜可是好东西，不管是自己吃还是做成酱囤着过冬吃，那可都是顶顶好的玩意儿。 　　“我没有一口答应人家，只是说了会帮他们看看的，方哥你相信我，我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眼看着对方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起来，方正业长叹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接着说道。 　　“反正你也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现在的风向不太对，你最好收敛了自己的习惯，别再沾染这些东西，如果你真想还人情，帮帮他们，又确定那是村集体种出来的西瓜，你可以让他们村子的村长过来和食堂这边谈，看看能不能在厂子里面卖。” 　　如果是这样的话，许文虎肯定就没办法做中间商来赚差价了，一开始他确实打着这样的主意，但是被方正业这么一说，许文虎立马老实了下来，不再提这件事情。 　　两个人认识的时间比较长，方正业也没和许文虎多绕什么圈子，怕这人为了钱再去做危险的事情，他便提及了前书记赵明勤的事情。 　　“你在外面也混了不少时间，想来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别的不说，城西那个黑市为什么会关了？我想你应该也清楚，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这方面铁定会抓得很严的，你若是想要继续这么折腾下去，那我也不管你，但是你自己想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事情的轻重方正业还是要和许文虎说明白的，至于之后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那就跟方正业没关系了，他已经提醒过了，许文虎若是还继续犯糊涂，那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方哥，我知道了，我也不是那种糊涂的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都很清楚，你放心吧，我以后保管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 　　他能混到封工做个正经的工人已经挺不错了，虽然工资比不上他之前来回倒腾赚得多，但胜在这份工作安稳，他只要用心干活儿就不用担心出什么纰漏。 　　要是把这份工作给黄了，那他对不起方正业，也对不起自己。 　　眼看着许文虎面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像是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方正业对他的性格多少也了解一些，有些话点到为止，既然将事情都说明白了，方正业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抬起手来拍了拍许文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行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既然你已经说了下次不会再这样了，那么我相信你。”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许文虎的情绪这才好了许多，他指了指一旁放着的水桶，看着里面游的正欢的黄鳝，许文虎闷声闷气地说道。 　　“方哥，还有一件事情我得要跟你说清楚，这黄鳝是我真心实意带回来给你吃的，并没其他什么想法，你可别误会了，我要是真想从你这里走路子，只是送点黄鳝哪里能够的？” 　　他还记着刚才方正业说出来的那句是不是要用这些黄鳝收买他的话，于是便特意提了一句，表明自己真没有那个心思。 　　方正业闻言，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 　　“你小子还真是计较，刚刚只是话赶话说到那里而已，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是我误会你了，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听见方正业如此说话，许文虎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面上跟着露出了笑容来。 　　他家里还有个奶奶要照顾，许文虎便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和方正业聊了两句之后便离开了。 　　就在许文虎离开不久，天色便彻底黑了下来，方正业看着桶里面这些活蹦乱跳的黄鳝，琢磨着是不是要将其腌制起来做成黄鳝干。 　　要知道最近苏清影的工作实在是忙得厉害，上次她回家的时候方正业问过苏清影，自己把东西做好了送去行不行，苏清影却跟方正业说，即便他做好了东西送到工作间外面，她也未必有时间出来拿。 　　“你还是不要想方设法给我做东西吃了，现在技术部里面有食堂，我要想吃什么让助手去帮我拿一些过来就是了，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必要一直围着我转。” 　　关键的问题是苏清影真忙起来的时候，根本顾不得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控得出时间来吃东西，要是方正业带着东西过去，她却没有时间来拿，反倒是会辜负了方正业的一番苦心。 　　不过这些黄鳝看着真不错，难得能抓到这么大的黄善，方正业自己一个吃也过意不去，便干脆想做成黄鳝干，等苏清影什么时候有空回来了，也能让她尝一尝。 　　不过说来也巧，就在方正业准备将这些黄鳝全都制成黄鳝干的时候，苏清影难得回来了。 　　大半个月的时间不见，此时的苏清影瞧着比先前消瘦了许多，不过精神看起来倒是还算不错。 　　她进门的时候，方正业正在处理黄鳝，听到开门声之后，他抬头看过去，发现进来的人是苏清影时，方正业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清影，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了最近一段时间会很忙的吗？怎么现在倒是有时间回来了？ 　　苏清影笑着说道：“今天的工作比较顺利，我提前完成了任务，正好空出点儿时间回来看看你，顺便尝尝你的手艺……这么长时间不吃，我还真是想得厉害。” 　　说话间她已经来到方正业的跟前，看到那一条条像是蛇一样的东西，苏清影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颤声说道。 　　“这是什么？” 　　看起来也忒吓人了，感觉就像是一盆蛇在里面晃动似的。 　　瞧见苏清影被吓到了，方正业急忙解释了一句：“这是黄鳝，今天虎子过来了一趟，特意把这东西送来给我的，说是难得的好玩意儿，让我做给你吃了补补身体。” 　　听到方正业说是许文虎送来的，苏清影探头瞧了瞧，还是有些受不了那些像蛇一样的东西，她搓了搓胳膊，又往后退了几步，确认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了，这才又说道。 　　“这东西看着可真吓人，你确定能吃吗？” 　　看着跟蛇似的，真能进嘴吗？嘴向来很壮的苏清影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受不住这东西。 　　“当然能吃，用葱姜辣椒蒜末爆炒之后味道不错，大米饭都能多吃两碗，家里还有大米，陪着吃正好，你先去洗漱一下，我来下厨。” 　　苏清影也没说些什么，点了点头之后，绕过方正业和地上那一桶黄鳝去了洗浴室洗漱，而方正业则将杀好的黄鳝端到了厨房去。 　　原本他准备将这些黄鳝都做成黄鳝干收着的，倒是没想到苏清影今天回来了，如此一来他正好也省了一道工序，再者说做成的黄鳝干之后，做出来的味道怎么也不会有新鲜黄鳝的味道好，苏清影有口福了。 　　方正业在厨房里忙碌着，苏清影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她原本想去厨房陪着方正业，结果刚一进门就被方正业赶了出来。 　　“清影，你刚洗过澡，还是不要进来了，这里面油烟大，呛到可就麻烦了。” 　　苏清影果然闻到一股呛人的味道，她的鼻子弱，这味道实在是呛人，苏清影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她倒是也没勉强自己再进去，搬了个板凳坐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方正业。 　　她手头的这个项目差不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苏清影估计这等到九月初的时候应该就可以完成了，等到项目完成之后自己能有不少的清闲时间，空闲下来之后，她也能好好陪陪方正业了。 　　就在苏清影看着方正业愣神的时候，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苏清影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方正业，也没叫他自己起身过去开门。 　　敲门的人是方正堂，他手里拎着一瓶酒，另外一只手拎着个烤鸭，瞧见门开了，方正堂面上带着大大的笑容，那模样一瞧就知道是遇到什么好事儿。 　　“正业，我有一个好消息……苏工，是你啊。” 　　方正堂刚刚开口说了一句，结果定睛一瞧，却发现过来开门的人竟然是苏清影，方正堂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了起来，他挠了挠头，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苏清影倒是没太大的感觉，她朝着方正常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正业在做饭，你先进来吧。” 　　说着苏清影便将方正堂让了进来，接着她搬了一个板凳放在方正堂的面前，示意他做着，自己则在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方正堂偷偷地看了苏清影一眼，见她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方正堂不免觉得有些别扭了起来。 　　其实虽然方正堂和苏清影相过亲，但其实他们都不算正经处过对象，两人便散伙了，接着苏清影火速地嫁给了方正业，成了他的堂弟妹，而自己则娶了苏清影的堂妹，成为了他的堂妹夫。 　　这关系还真够乱的，好在苏清影工作忙，方正堂和她相处的机会基本为零，只是现在冷不丁地碰到一块儿，方正堂总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跟苏清影说些什么。 　　此时方正业现在正在厨房里忙着做饭，他这么不尴不尬地坐在这里，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儿，方正堂犹豫了一会儿，想跟苏清影搭话，却见苏清影一直瞅着厨房的方向，他想了想，默默地闭上嘴巴。 　　算了，苏清影都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他要是贸贸然开口，指不定会被苏清影给误会的。 　　于是乎，方正堂就这么尴尬地坐着，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方正业终于做好饭菜，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了，见到拎着东西过来的方正堂，他有些奇怪地问道。 　　“堂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要知道他们工作都挺忙的，见面的机会基本为零，没结婚之前，偶尔方正业还会到方贤德家去几次，但是自打方正堂和苏红玉结了婚后，方正业基本上就不会过去了。 　　大伯方贤德倒是来叫过方正业几次，但是他却委婉地表示自己没时间，这么来了几回之后，方贤德大概也知道方正业的意思了，便再没有来叫过他，至于方正堂，大概是新婚之后正是稀罕媳妇儿的时候，又哪里会来自己这个堂弟家里？ 　　今儿方正堂突然上门，还带了酒和菜过来，这是有什么喜事儿要说么？ 第182章 　　上门即是客, 方正业，倒也没有摆什么冷脸，他笑着招呼了方正堂一声, 自己将折叠桌子搬了出来，然后将方正堂带来的菜用盘装着放在了桌子上, 自己刚刚炒的黄鳝用的大海碗装了放在了一旁，另外他又去炒了两盘素菜出来，这么一张罗，两荤两素, 招待客人也不失礼。 　　等到饭菜全都端上了桌后, 方正业倒了两杯酒放在自己和方正堂的面前：“清影不喝酒, 我们兄弟两个喝吧。” 　　方正堂自然不会多说些什么, 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苏清影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方正业端上来的爆炒黄鳝上，她其实不太能吃得了辣，这一点方正业很清楚, 所以在炒制的时候，他特别注意了苏清影的习惯，做出来的口味正好合适。 　　“这个果然挺好吃的。” 　　苏清影忍不住说了一句, 看到她这样子, 方正业笑着说道：“好吃你就多吃一些。” 　　对于下厨的人来说, 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吃得心满意足，方正业笑盈盈地看着苏清影，面上的表情显得极为柔和。 　　看到这一幕之后, 方正堂莫名觉得有些别扭, 他默默地喝了一杯酒, 之前过来时候的那些喜悦心情突然就淡了许多。 　　不过方正业好歹还记着家里面有客人, 与苏清影简单聊了两句之后, 他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方正堂的身上。 　　“哥，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方正业询问起自己来，方正堂这才又高兴了起来，满脸兴奋地开口说道：“对，我确实是有好事儿要跟你说。” 　　方正业瞧着方正堂，等待着他开口，对方嘿嘿傻笑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红玉她怀孕了。” 　　苏红玉怀孕了？ 　　听到方正堂的话之后，方正业微微一愣，不过还是诚心诚意地向方正堂祝贺：“那就恭喜堂哥你了，等到明年家里就要添丁进口了，堂哥你也要升级当爸爸了。” 　　方正堂嘿嘿笑着，甭提多高兴了。 　　也难怪他如此高兴，事实上方正堂结婚比方正业迟了快两个月了，但甭看他结婚要晚一点，可是怀孕却赶在了方正业的前头，这让方正堂如何能不高兴？ 　　所以在知道了苏红玉怀孕之后，方正堂忍了又忍，终究还没忍住，特意跑来和方正业说上一声。 　　看着笑得傻兮兮的方正堂，方正业虽然知道他这次过来是有意炫耀的，不过还是真心为他高兴，毕竟方正堂今年也有二十四岁了，有个孩子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不过坐在一旁的苏清影突然放下了筷子，她沉吟了片刻后，突然开口说道：“现在要孩子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方正堂正傻乐呢，突然就听见苏清影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先过来苏清影。 　　“什么？” 　　有孩子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吗？为什么会说要孩子不合适？ 　　方正业也有些不解地看向了苏清影，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当然，方正业并不认为苏清影是因为嫉妒苏红玉怀孕之类的才会如此，毕竟短期内苏清影并不打算要孩子，而且她也不是会嫉妒这种事情的人。 　　眼看着他们两个人都在看着自己，苏清影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结婚的时候是在六月份的时候，现在是八月份，红玉她现在怀孕最多一个多月。” 　　方正堂点了点头：“刚刚去检查过，医生说她怀孕刚刚一个月。” 　　这有什么问题呢？他们结婚满打满算不到两个月，苏红玉却怀孕一个月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能力强，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让自己的女人怀孕，其他人听说了之后，甭提多羡慕了。 　　苏清影这莫不是嫉妒了不成？毕竟她跟方正业结婚都四个月了，但是到现在肚子都还没有动静呢，会羡慕苏红玉不是挺正常的。 　　然而苏清影却没有像是方正堂想的那样存在嫉妒之类的情绪，她用一种十分冷静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之前留学的时候，接触过一些生物学相关的内容，我记得如果母体在身体存在药物残留的时候，不适合孕育后代，有极大的概率造成后代身体方面的残缺……” 　　苏清影记得方正业曾经说过，苏红玉在结婚那天中过毒，之后回去参加自己的回门宴，又吃坏了肚子进了医院。 　　这个堂妹打小身体就不是太好，这次中过毒之后，身体素质怕是变得更加差劲了，算算时间，也就是说在她中毒之后没多久便有了身孕，苏清影觉得那个时候苏红玉体内的毒素未必完全分解出去，这时候怀孕对她体内的胎儿恐怕会有影响。 　　苏红玉怀孕原本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情，要不是因为喜悦的心情无处宣泄，方正堂也不会特意跑来跟方正业说这件事情，结果苏清影一开口就说自己孩子未来会有问题，哪怕对面坐着的人是封工的总工程师，此时的方正堂也有些无法忍受了。 　　“苏工，你是咱们厂子的总工程师，身份地位很高，我向来都很敬重你，但是你不觉得自己现在说这种话有些太过了吗？” 　　方正堂脸上的笑容立马沉了下去，硬邦邦地开口说道。 　　苏清影愣了一下，解释道：“我说的都是书上曾经说过的，存在这个可能，毕竟……” 　　只是苏清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正堂给打断了，他毫不客气地说道：“苏工，你也知道只是有这个可能而已，又不是百分百就是如此？红玉她现在身体好得很，根本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你这么说实在是太过分了。” 　　眼见着方正堂竟然冲苏清影发火，方正业的眉头皱了起来，出声喝止住了方正堂：“堂哥，清影也是好心，你冲她发什么火？” 　　苏清影倒是并不生气，她开口解释道：“方主任，我也是好心，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完全可以去问一下医生，我想医生和我的看法应该一样。” 　　眼见着苏清影还准备继续说下去，方正堂觉得自己继续待在这里，非得把自己给气出来个好歹不可。 　　这么想着方正堂站了起来，硬邦邦地开口说道：“我瞧着你们也不像是欢迎我的样子，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方正堂一甩胳膊就朝着门外走去，看着他那气势冲冲的背影，方正业站起来追了上去。 　　“堂哥你听我说，清影她绝无恶意，她也是关心你们……” 　　只是没等方正业将话说完，方正堂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正业，我知道你们两个没什么恶意，但是苏工她说的话让我觉得不舒服，我本来是想找你分享喜事儿的，但是现在，我看还是算了，我走了。” 　　方正堂没跟方正业多废什么话，寒着一张脸离开了方正业的家，眼看着自家堂哥就这么怒气匆匆地走远了，方正业见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去了，然而苏清影却是满脸茫然的模样。 　　见去追方正堂的方正业一个人回来了，苏清影不解地开口问道：“正业，你堂哥他怎么了？” 　　见苏清影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模样，方正业叹了一口气说道：“堂哥他应该是生气了。” 　　“生气？” 　　苏清影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她只是说了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给对方提个醒，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对方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生气？ 　　看到苏清影的模样，方正业便知道一心扑在工作上的苏清影并不知道这些忌讳，于是便解释了一番。 　　“……苏红玉怀孕了，堂哥他特意过来报喜，他现在想听的应该是一些吉祥话，你突然跟他说孩子可能会有问题，他生气是很正常的。” 　　世上的人大抵都是如此，遇到好事之后谁不愿意听别人说点好听的话？哪怕苏清影说的是真的，可在对方正高兴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方正堂哪里能不生气？ 　　方正业的解释让苏清影明白了为什么方正堂会生气，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要不要去向方主任道个歉？” 　　苏清影当时只是想到了自己在书上看到的内容，没有顾虑到方正堂的心情，方正业这么一解释，苏清影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不太妥当，便想去跟方正堂道个歉。 　　看到苏清影的模样，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你也不是有意的，堂哥他冷静下来就会明白的……对了，你刚刚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听到方正业提及自己刚刚说到的那些理论，苏清影简单地给方正业解释了一下。 　　结婚的时候苏红玉中了毒，因为摄入量并不多，因此对苏红玉倒是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但是她的身体素质本身就不好，身体内的余毒排出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行…… 　　“虽然那个时候苏红玉看起来像是没事人的模样，但这并不代表她身体之中的毒素已经彻底清除了，很可能是因为她体内剩余的毒素量不大，所以才没对她的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是体内余毒排出需要一个过程，在余毒排出之前她却有了身孕，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影响的，可是她身体里的毒素或许会影响到她体内的胎儿。” 　　胎儿孕育的时候全靠母体的营养维持，可以说此时苏红玉体内的胚胎还未彻底成型，若是被毒素影响了，很大概率会导致孩子畸形或者出现其他方面的问题。 　　“他们也太过着急了，苏红玉的身体应该还没有彻底恢复，现在就要孩子对她的身体影响也太大了。” 　　苏清影对苏红玉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知道苏红玉的身体向来不大好，更别提接连中毒了——一次被人投毒，一次食物中毒，这对她身体影响大，原本就不大好的底子现在估计又被破坏了不少，这种时候孕育孩子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方正业倒是没有怀疑苏清影说的这一番话是在夸大其词，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这些堂哥他未必能理解，而且你只是说有可能，也不是百分百……” 　　苏清影点头说道：“确实是有这个可能，可是我觉得为了孩子负责，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要孩子，万一真有什么问题，那孩子一辈子可就完了。” 　　苏清影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是在现在的风气如此，大家根本没什么优生优育的想法，而且很多人都觉得父母没什么问题，那么生出来的孩子又会有什么问题呢？就算可能有问题，但谁会把那个可能带到自家孩子身上，只会认为自家孩子生出来一定是好的。 　　眼见着苏清影因为这事情都没什么胃口了，方正业便劝说道：“清影，别想了，回头我跟堂哥说一下，向他道个歉就好，你先吃吧，这不是什么大事情。” 　　苏清影点了点头，默默地吃了起来。 　　另一边，刚刚从方正业家里离开的方正堂怒气冲冲地回了家，他回去之后便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此时的苏红玉正在床上靠着，见阴沉着脸的方正堂回来了，苏红玉急忙开口说道：“正堂，你怎么了？” 　　刚刚方正堂不是去找方正业说她怀孕的好事儿了吗？这才出去多长时间就这么回来了？ 　　听到苏红玉的话之后，方正堂抬头朝着她看了过去，勉强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儿，你别担心。” 　　苏清影说的那番话让方正堂心里面疙疙瘩瘩的，现在瞧见苏红玉，他也不想将之前那些事情说出来让苏红玉跟着担心难受。 　　毕竟现在苏红玉还怀着孩子呢，要是让她知道了苏清影说的话，苏红玉非得炸了不可。 　　然而苏红玉瞧见方正堂的面色不对，便一直缠着方正堂，让他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正堂被缠得没办法了，只好说道：“真没什么，就是我刚刚过去的时候，苏工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 　　苏红玉闻言，眼睛微微一亮：“不中听的话？她说什么了？” 　　自己做过娘的时候处处比不过苏清影也就算了，结果嫁人之后，许文静隔三差五找苏红玉的茬，口口声声地说她这不如苏清影，那不如苏清影的，明里暗里都在讥讽打压苏红玉。 　　苏红玉不喜欢许文静，更加不喜欢被许文静放在嘴里夸出花来的苏清影。 　　现在她终于有一点比得过苏清影了，又听到方正堂说苏清影似乎在嫉妒她，苏红玉更加来劲儿了，一声叠一声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正堂，你跟我说说好不好？你这么瞒着不说，我就要胡思乱想了……人家都说孕妇多思多虑对孩子不好，你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把她说的话告诉我嘛……” 　　苏红玉一直缠着自己，方正堂没办法，只能将之前苏清影说的话告诉了苏红玉。 　　“……她说你之前中了毒，可能会影响到孩子，还说孩子生出了可能会不大好……” 　　然而方正堂的话还没说完，苏红玉的脸色顿时变了，她气得大声说道：“苏清影她是什么意思？她这不是在诅咒我吗？” 　　哪怕之前已经猜测到苏清影可能会嫉妒自己怀孕，然后说出一些不得体的话来，但苏红玉怎么都没想到，苏清影竟然能说出她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不太好的话。 第183章 　　“不行, 堂姐她实在太过分了，我要去找她问问清楚，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算她嫉妒我比她早怀孕，她也不应该说这样的话诅咒我的孩子, 哪怕我们之间有矛盾，哪怕堂姐不喜欢我，她说我就好，干啥说我的孩子呢？她的心眼儿怎么能这么坏？” 　　越说苏红玉便越生气, 她气得大声嚷嚷了起来, 掀开身上盖的小毯子就想要下床, 看她现在这副样子, 分明就是想要去找苏清影算账。 　　然而看到她这怒气冲冲要找人算账的模样，方正堂可是被唬了一大跳，他急忙伸手拦着苏红玉, 几声劝说着自己媳妇儿。 　　“红玉，红玉你别生气，犯不上跟她那么生气, 我刚刚已经说过她了, 你不用去找她, 我已经帮你出气儿了。” 　　自己先前已经跟他们两口子翻了脸，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苏红玉真不用过去, 她这才刚刚怀了孕, 要是大喜大怒之下再出什么问题可就麻烦了, 方正堂好说歹说, 好听话说了个遍, 总算是让她冷静了下来。 　　只是冷静下来之后，苏红玉却坐在那里开始抹起了眼泪，一边抹眼泪她一边说道。 　　“我知道从小到大我哪儿哪儿都比不上堂姐，堂姐她在我面前一直都有着很大的优越感，觉得她什么都比我强……结果现在我们两个前后脚结婚了，我却比她先怀了孩子……我知道堂姐肯定嫉妒我，毕竟她都二十六岁了，说不定怀孩子都困难，但是再困难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她嫉妒我就嫉妒我，凭啥说我的孩子？难不成非得要我什么都比不上她，什么都让着她才成？” 　　说着说着苏红玉便哭了起来，那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越说越委屈，哭得甭提多伤心了。 　　然而方正堂见到苏红玉这个样子，只觉得头都大了，急忙温声细语的安抚起苏红玉来。 　　“红玉，你别哭了，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你堂姐比不上你，她就是嫉妒你，嫉妒你样样比她好……你甭哭，甭哭成不成？” 　　方正堂好说歹说哄着苏红玉，想让她冷静下来，但是现在苏红玉心中的委屈劲儿上来了，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方正堂不安慰还好，他越是安慰，苏红玉眼泪流得更凶了。 　　“小祖宗，你能不能别哭了？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你这么哭下去，要是伤到了他怎么办？” 　　然而方正堂这句话也不知道戳到苏红玉的哪个点了，她突然生起气 来，眼泪一抹便大声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只在乎我肚子里的孩子，你根本不在乎我这个人，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 　　苏红玉重生之后的性子本就有些矫情，现在怀孕之后，她仗着肚子里面这团肉，苏红玉更是作到了天际，现在她心里面有委屈是真的，但还有一部分就是借机撒气，好抬高自己在方正堂面前的身份。 　　她就是要让方正堂看中自己，捧着自己，哄着自己，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以此来加重自己在方正堂心中的分量。 　　苏红玉越哭越大声，气急之下，她说话的时候忘记控制音量，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大。 　　晚上本来就安静，大家又都在一个院子里面住着，此时刚刚收拾完的许文静从灶房里面出来，正好便听到了他们房间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许文静站在那里听了两句，发现苏红玉一直数落着方正堂，她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个苏红玉也太不像话了，她这才刚刚老实了几天，自己还没把她给收拾好，结果现在仗着怀孕，又在这里闹幺蛾子…… 　　听着苏红玉把自己儿子训得跟孙子似的，许文静有些站不住了，她飞快地走了过去，一把推开了方正堂他们紧闭着的房门。 　　“苏红玉，你现在又在这里撒什么疯？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正在训的男人是你自己的丈夫？你要知道，男人是天，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得捧着敬着，小心伺候着，你现在仗着肚子里面有块肉，在这里耍什么威风，回头我问问你娘家妈是怎么教你的？看看把你教成个什么玩意儿，跑到我家里装什么装！” 　　一进门许文静就噼里啪啦地说了苏红玉一大通，半点儿面子都不给苏红玉留。 　　而方正堂好不容易才把苏红玉哄得安生下来一点，结果许文静跑进来这么一说，苏红玉委屈劲儿上来，嘴巴一张，便哇哇大哭了起来，一边哭她一边踢着腿，那模样甭提多委屈了。 　　她这么一哭不要紧，很快就将方贤德也给引了过来，方贤德看到屋子里面的情形，只觉得头都大了。 　　“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日子盛不下你们是不是？非得闹得天翻地覆，嫌好日子过得太久了，皮作痒了吗？是不是非得把左右邻居招过来看热闹才成？” 　　有了苏清影在前面做对比，方贤德是越来越看不上苏红玉了，自打她进门之后，家里面的日子就过得鸡飞狗跳的，这几天好不容易安生下来了，偏偏苏红玉怀孕了。 　　原本怀孕是好事儿，但是落到苏红玉身上，却让人十分闹心，她这女人一发现自己怀孕了之后，立马就把自己看得金贵了起来，而现在因为她肚子里面怀着的是方家第一个孙子辈，所以方贤德难免让许文静让着苏红玉几分，别跟她一般计较。 　　哪知道苏红玉这人是个不识疼的，旁人家的媳妇要是被婆家人哄着捧着，人家会乖乖巧巧地听话不闹事，偏偏她跟人家不一样，他们越是顺着她，她越是蹬鼻子上脸。 　　眼看着事情越来越失控了，方正堂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怕爸妈将矛头对准苏红玉，急忙将刚刚去方正业家里碰到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爹娘。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你们也别怪红玉了，这次真跟她没关系，就是因为苏工说的那些话不中听，红玉才生气的。” 　　虽然方正堂现在也受不了苏红玉这磨人的性子，但是有一说一，今天的事情还真是跟苏红玉没太大关系，要不是因为苏清影说了那番话，苏红玉心疼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事情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然而方正堂的话说完之后，许文静和方贤德二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事儿听起来怎么就这么悬壶。 　　苏清影是啥人啊，人家是封工的总工程师，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会因为嫉妒苏红玉怀孕而诅咒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你这话是真的吗？苏工她就算如何不晓事儿，也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莫不是在胡编乱造？” 　　说话的人是方贤德，他有点不相信这番话能从苏清影的口中说出来的，说一千道一万，苏清影那人的性格摆在那里，这样荒诞的话来怎么可能是苏清影说出来的？ 　　再说了，苏清影跟他们家里面又无冤无仇的，诅咒他们家孙子做什么？闲得慌吗？ 　　然而许文静想的却跟方贤德不大一样，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家儿子说的话可能是真的。 　　“你知道什么？苏工铁定是嫉妒红玉早早怀孕了，她结婚都快四个月了，肚子都没大起来，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呢，说不定她就是嫉妒红玉怀孕，心里面算得厉害厉害，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给咱们找不痛快。” 　　这一招祸水东引倒是极为有效，一开始许文静还针对苏红玉，但是方正堂将矛盾扯到了苏清影的身上之后，许文静立马就忘记了苏红玉这一茬，叽叽喳喳地说起了苏清影不对来。 　　而苏红玉虽然一直捂着脸呜呜地哭着，但是耳朵一直听着大家伙儿的的对话，现在瞧见他们把话题引到了苏清影的身上，苏红玉抹了抹眼泪，哭着说道。 　　“爸妈，我知道堂姐其实向来都有些瞧不起我的，可平日里她怎么样对我都无所谓，我能忍，毕竟那是我的堂姐，又是厂子里的总工程师，为了防止她找我们的麻烦，我受点委屈没什么的，但是这一次可不一样，她说的人是我的儿子，这诅咒要是落不成就算了，万一真落成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苏红玉别的本事没有，添油加醋道是一把手的。 　　要说女人最了解女人，甭看许文静成天到晚将苏清影夸出一道花来，其实说到底就是为了用苏清影来打压自己，苏红玉对这一点心里面门清。 　　许文静看中的还是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凭着这个孩子，她以后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要是运气好，她能一举得男，那肯定在方家就站稳了脚跟，许文静以后就想要为难自己，苏红玉也能硬怼回去。 　　她被苏清影压制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自然要想方设法地给苏清影添堵。 　　苏红玉就不相信许文静听到苏清影诅咒自己的未来孙子能不去找苏清影的麻烦。 　　事实证明，苏红玉猜对了，许文静听到苏红玉所说的话之后，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涨，她一甩胳膊，气呼呼地说道。 　　“不行，甭管她是不是封城的总工程师，这件事情就是她做错了，咱们家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她凭什么说那种话来诅咒他？我这就去找她说个明白。” 　　说完这番话之后，许文静一扭身便朝着外面跑了过去，方正堂见状，急忙起身要去追。 　　他妈的性格那么急躁，要是真跟苏清影掰扯起来了，岂不是把人给得罪了？ 　　苏红玉看到方正堂这个样子，生怕方正堂将许文静拦下来，她赶紧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哎哟哎哟地痛呼了起来。 　　“正堂，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啊……” 　　苏红玉这么一喊疼，方正堂哪里能顾得了其他？他急忙跑了回来，绕着苏红玉不停地打转转。 　　“红玉，你肚子怎么疼了？是不是哪不舒服？我立马送你到医院去。” 　　甭看刚刚方正堂嘴巴硬得厉害，可到底还是把苏清影所说的那番话记在了心里头，万一苏红玉的孩子真出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 　　方贤德原本也想出去追许文静，结果现在看到苏红玉抱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喊着疼，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真是假，方贤德被吓了一跳，不敢跟着一起出去了。 　　苏红玉一边喊着疼，一边注意着方贤德和方正堂二人的模样，看到他们都被自己唬住了，苏红玉心里面甭提多高兴了，她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隐匿的弧度，随即笑容又收敛了起来，继续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叫着疼。 　　许文静带着满腔的怒火，怒气冲冲地跑到了方正业的家门外，抬起手来便哐哐哐地敲起门来，一边敲门一边喊道。 　　“方正业，苏清影，你们两个人在家，别在里面装死，快点过来开门。” 　　此时的方正业和苏清影二人才刚刚吃过饭，苏清影吃饱喝足，靠坐在椅子上休息，而方正业则将刚刚收拾好的碗筷拿到井水旁边去清洗，结果听到外面的叫嚷声之后，苏清影愣了一下，起身要过去开门，结果被方正业给拦住了。 　　“你别去，我来过去开门。” 　　方正业已经听出来外面的是许文静的声音，他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起身过去开门。 　　院门打开之后，许文静一脸凶神恶煞地闯进来。 　　“方正业，我跟你大伯这么多年来对你怎么样？我们对你不说有多好吧，至少没有亏待过你，你怎么能放纵着你媳妇说出那样的话来呢？” 　　要说许文静刚刚还横得厉害，不过进门之后发热的大脑稍稍冷静下来，她也恢复了些许理智，没敢冲着苏清影发火，便将所有的怒火全都冲着方正业去了。 　　“我家媳妇怀了孕，这是天大的好事，你堂哥特意过来跟你说这样的好事，你不说恭喜我们就算了，怎么还能说出那样的话来诅咒你未来的侄子呢？你们这心眼儿怎么能这么坏？” 　　虽然许文静没有直接去骂苏清影，但是这指桑骂槐的本事倒是一流。 　　看到许文静这样子，方正业试图解释。 　　“婶娘你冷静一下，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你听我说……” 　　然而许文静哪里是那种能听得进人说话的？她自认为自己这次占了上风，于是便越发盛气凌人了起来，在方正业面前把威风耍了个遍。 　　“你甭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跟我说说，刚刚说我们家孩子生出来不一定好的人是不是你们？天底下怎么能有你们这样事儿的人呢？你们是不是看不得我们好？你们要想要孩子，自己怀一个就是了，怀不上孩子却来说我们家孩子有问题，你……”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分了，方正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看着许文静还准备继续说下去，方正业直接提高了声音，打断了许文静的话。 　　“婶娘，我敬重你是长辈，但是你也要有分寸，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你都没有弄清楚，就跑到我们家里来撒泼，你不觉得这么做太过分了吗？” 　　许文静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方正业没有立即朝着自己道歉，反而说自己不对，许文静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说道。 　　“方正业，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明明就是你们办错了事情，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婶娘，清影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加清楚，她说那些话并没什么恶意，只是给你们提个醒而已，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到医院里面去问医生，医生会告诉你们的。” 　　然而许文静却仍旧不依不饶地说道：“问什么医生，这跟医生有什么关系？你们就是诅咒我们家孙子，我肯定饶不了你们。” 　　眼看着他们吵得越来越厉害，苏清影也从他们的对话中弄清楚了许文静这次会找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她起身来到了许文静的面前，开口说道。 　　“婶娘，请你听我解释一下行吗？” 　　要说许文静在方正业面前撒泼还行，但是面对苏清影的时候，她的气势不免弱了几分，没了刚刚那盛气凌人的架势。 　　要说苏清影她到底是厂子里面的总工程师，就连厂长他们那些大领导们都要给苏清影几分面子，她哪里敢不给面子？ 　　之前就算是苏清影还在和方正堂相亲的时候，哪怕许文静心里面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在苏清影面前闹腾，面对这些高级知识分子，而且又是受厂子里面领导重视的高级知识分子，她这气势上便要弱几分。 　　原本嚣张的气势顿时收敛了一些，许文静满脸不自在地说道。 　　“你说，你要是解释不清楚，我肯定不能这么善罢甘休的，就算你是厂子里面的总工程师，你也不能这么乱说话……” 　　苏清影笑了笑，将刚刚和方正业解释过的那些理论知识重新说了一遍。 　　“其实拿最简单的道理来说，大家都知道，怀孕的时候母亲是不能随便吃药的，因为吃药会对孩子造成影响，大概率的会让孩子产生身体异变，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畸形。” 　　“红玉她之前结婚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毒，后来又食物中毒，短时间内她便中了两次毒，身体哪里能那么快将毒素排出来？算算她怀孕的日期，也就是说她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好就有了身孕……” 　　“我刚刚那么说也是好心提醒你们，想让你们注意一下……” 　　许文静其实就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苏清影那么多的专业名词一拽，许文静顿时听得晕头转向的，她其实不大能听懂苏清影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清影见她似乎还是不明白，便有总结了一下——大体就是苏红玉之前中过两次毒，身体里面可能余毒未清，这个时候怀孕，她很大的可能会将毒素过给自己的孩子。 　　“可是苏红玉说你在诅咒她的孩子。” 　　听到这话之后，苏清影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 　　“我为什么要诅咒她的孩子？我跟那还没出生的孩子无冤无仇的，诅咒他干什么？我没那么无聊。” 　　“我建议你们可以到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这样对孩子也好。” 　　自己跑过来这么大吵大闹，然而苏清影像是没受到影响似的，对待自己的时候态度依旧十分客气，这让许文静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苏工对不起啊，是我冲动了，刚刚我没弄清楚事情真相是什么就跑来胡说八道，你可别跟我一般计较……” 　　苏清影笑了笑，温声说道：“不会的，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第184章 　　其实刚刚她之所以会说这件事情, 苏清影倒不是为了苏红玉，而是为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着想，若是他们多注意着一些, 对孩子也有好处。 　　毕竟如果打算要孩子的话，还是要好好地计划好了才行, 万一真生出来个有问题的孩子，大人难受，孩子一辈子也辛苦。 　　许文静见苏清影非但没有计较自己上门找茬的事情，反而温温柔柔地跟自己说话, 她心里面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继续留在这里也只能变得越来越尴尬, 她挠了挠头, 只说家里还有事儿，便先离开了。 　　其实要说许文静对苏清影有多大意见，那倒是也没有, 毕竟苏清影不做自己的儿媳妇，那些问题也就不是啥问题了，当亲戚处的话, 一个身份高, 长得好, 有本事的亲戚，说出去也挺有面子的。 　　加上两人接触的次数并不太多，许文静对苏清影现在的观感还是挺不错的, 要不然也不会因为自己做错事而有啥愧疚情绪了。 　　等到许文静离开了之后, 苏清影想到刚才许文静上门时候那凶神恶煞的模样, 她有些不安地开口说道：“正业, 我刚刚是不是不该说苏红玉怀的孩子可能会有问题？” 　　她之前确实没多想什么, 直接就讲将自己知道的知识说出来，但见到方正堂生气的样子，又瞧见许文静这么气冲冲地过来找麻烦，苏清影也觉得心里面不太自在，于是便问了一句。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给方正业惹麻烦了。 　　然而看到苏清影那不安的模样，方正业却笑了笑，他抬起手摸了摸苏清影的头头发，轻声说道。 　　“你没错，苏红玉现在怀孕本来就有那样的可能，你只是将这个可能性说出来而已，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感激你的，而且你看我婶娘那人听了你解释后，不就冷静下来了吗？她那人虽然有时候有些蛮不讲理，但好歹也是能听得进去人说话的，现在她不就上心了吗？” 　　如果顾及着这些琐碎事情，害怕别人找麻烦，苏清影知道却什么都不说，那也就不是她了，本身苏清影就是出于好心才会提及这件事情的，方正业自然也不会怪她的。 　　见方正业这么说，苏清影面上的表情松懈了下来，她朝着方正业露出一抹笑容，轻声说道。 　　“正业，谢谢你。” 　　有这么一个不管什么时候都坚定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这种感觉甭提多好了。 　　“跟我之间说什么谢谢？说起来，你刚刚吃的有点多了，起来在院子里走一走消消食，别坐着了，要不然晚上肚子该不舒服了。” 　　温情了没一会儿后，方正业就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 　　苏清影：“……” 　　得，哪怕苏清影在不喜欢动弹，也只能乖乖地听话，迈着小碎步在院子里面不停地走来走去，而方正业则手脚麻利地将碗筷都清洗干净。 　　之后方正业又陪着苏清影到外面遛了遛弯，一直到身上冒出一层汗了，他们方才回家去洗澡。 　　等到洗干净上床之后，两人并肩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么就绕到了赵宣文和刘亚男的身上。 　　“周娇娇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现在应该不会再对刘亚男造成什么威胁了，她现在怎么样？” 　　苏清影还记得刘亚男这个被赵宣文拖累的可怜姑娘，既然提起对方了，便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方正业倒是也没瞒着苏清影，将刘亚男和赵宣文之间的事情说了出来。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刘亚男不想和赵宣文继续在一起了，但是赵宣文却仍旧不肯放弃，现在他口口声声地要补偿刘亚男，只要休息就会去找刘亚男。” 　　之前徐莹莹跟徐厚光带过话，让徐厚光跟自己说一说，让他劝劝赵宣文不要再去找刘亚男了。 　　徐莹莹说刘亚男的意思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她不想再跟赵宣文继续处对象了，希望赵宣文不要纠缠她。 　　其实刘亚男的意思也很明显，她虽然不会去责怪之前赵宣文害了自己的事情，可是让她再像从前一样和赵宣文在一起，刘亚男也做不到。 　　可是不管刘亚男如何拒绝，就算是将话说得非常地绝情，但是赵宣文却就像是听不到似的，依旧一意孤行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你回来之前，赵宣文过来了一趟，他又一次提及了想要补偿刘亚男的事情，我瞧着他那样子，估计会一直缠着刘亚男，但现在他的做法已经给刘亚男造成了困扰。” 　　还有一件事情比较棘手，那就是刘亚男和赵宣文之间的事情不知怎么的被她的父母知道了，刘亚男的父母觉得赵宣文人还算不错，一直在撮合他们两个。 　　刘亚男又不可能和父母说自己遭遇的那些事情，她的父母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撮合她和赵宣文，这让刘亚男觉得十分为难。 　　这些情况都是徐厚光转告给方正业的，刘亚男那边儿被缠得头昏脑涨，实在是想不出办法来甩开赵宣文了。 　　听完方正业说的这番话之后，苏清影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想起刘亚男现在的处境，苏清影不满地说道。 　　“那个赵宣文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管刘亚男死活，非得把她带到周娇娇的面前，结果害得刘亚男遭遇了那些不该她承受的事情，现在好不容易人家过上正常日子了，他又非得要把人家拉下水，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不疯了？” 　　最近这段时间苏清影一直忙着工作，也没来得及多想刘亚男和赵宣文之间的事情，只是偶尔空闲的时候，她想起这事，觉得赵宣文愧对刘亚男，但凡他有点良心，都会顺着刘亚男的意思来补偿对方，结果现在看来赵宣文反而越来越过分了。 　　“他或许以为他娶了刘亚男就是补偿吧，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刘亚男遭遇了那些事情之后就不再是个好姑娘了，以后很难嫁得出去，他认为自己所做的这些事情就是将刘亚男救出火海。” 　　他想的补偿也就是这些了，搭上自己的未来和刘亚男在一起，赵宣文觉得把刘亚男娶了，然后两个人过日子，这就是最好的补偿。 　　苏清影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她侧头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的方正业，惊讶地开口说道。 　　“这人的想法是不是有问题？就算是他真要补偿的话，那也要看看人家需要的是什么补偿吧，他就这么自顾自地把他认为的补偿给人家，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刘亚男都已经明确说过不需要赵宣文的补偿，只要他跟刘亚男两个人之间拉开距离就行了，偏偏赵宣文还缠着人家不放，这是补偿吗？这跟报仇也差不多了。 　　“他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那就补偿点财物之类的东西，也算是买断了这份恩怨，现在他非得跟人家在一起，该不会是舍不得钱吧？” 　　苏清影左思右想，觉得唯一能解释的也就是这个了，别人要什么样的补偿他不肯给，反而非要给另外一种补偿，这怎么想都不正常，所以苏清影觉得可能对方就是舍不得钱，所以才会如此的。 　　“不过这也不对呀，他应该已经继承了自己母亲留下的财产，周娇娇都已经被枪毙了，赵宏国现在也被关着，他母亲的的财产应该能拿到手了，这个时候怎么还会舍不得钱呢？他那些钱呢？” 　　苏清影想起之前赵宣文曾经说过，他的母亲给他留下了不少的钱财，那些都是他母亲的陪嫁，过去周娇娇和赵宏国两个人把持这赵宣文的钱不肯给她，现在周娇娇已经伏法了，赵宏国也算是倒台了，按理说那笔钱应该回到了赵宣文的手中，不缺钱的他补偿一下刘亚男不就行了？ 　　说着苏清影不解地看向方正业，等待着他的回答，然而方正业却摇了摇头说道。 　　“钱没了。” 　　苏清影一愣：“什么叫钱没了？” 　　当初赵宣文的母亲可是留下来不少的家产，那么大一笔钱足够赵宣文衣食无忧过一辈子了，怎么会突然没了？ 　　“你以为周娇娇为什么想方设法地要逼死赵宣文，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这笔钱的缘故。 ” 　　事实上原本赵宣文母亲留下来的那笔遗产一开始是在赵宏国的手中，但是赵宏国工作繁忙，也没工夫管这些事情，周娇娇通过甜言蜜语将赵宏国手中掌握着的这些遗产全部骗了过来。 　　周娇娇这个人惯会装模作样，赵宏国对周娇娇又是极为信任的，所以他从未怀疑周娇娇动了这些钱，而周娇娇在赵宏国的面前说她会将这笔钱留着，等到赵宣文结婚之后性子彻底稳定下来，再将这笔钱交还给赵宣文。 　　“宣文那孩子的性格现在还没定性，你要是将这些钱交给他了，说不定他就把这笔钱给败了，倒不如拿在我的手里面，等到他性子稳了，不会胡乱糟蹋钱了，再给他就是了。” 　　那会儿的周娇娇就像是给赵宏国灌了迷魂汤似的，说什么赵宏国都信，她这么一番花言巧语下去，赵宏国就没有任何怀疑就把钱给了周娇娇。 　　然而周娇娇从事间谍活动是需要大量的金钱，这笔钱到手之后，周娇娇就当做是自己的了，自然是挥霍无度，这么多年下来，那笔钱早已经被花完了，将周娇娇抓捕之后，她交代过，赵宣文母亲留下来的家产差不多已经全部被变卖了，现在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所以现在的赵宣文也就只有这一份工作，他没有任何的家底。” 　　苏清影：“……” 　　虽然周娇娇被枪毙之后，赵宣文的名声洗白了一些，但是他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哪怕有一份正经工作，但是半点家业也没有，而赵宏国被带走之后还在调查，最后处理结果是什么也没人知道，怎么看赵宣文想要找一个合适点的对象都有些困难。 　　苏清影往常是不想思考这些琐碎的事情，但是现在和方正业聊着聊着，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突然翻了个身钻进方正业的怀中，她拍了拍方正业的胳膊，慢吞吞地说道。 　　“那依照你的意思，赵宣文其实并不是在补偿，而是觉得除了刘亚男之外，他可能找不到更好更合适的对象了，所以才死扒着刘亚男不放的？” 　　方正业摸了摸苏清影如云的头发，沐浴过后的苏清影头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他的手在苏清影头发上摸了几下，这才说道。 　　“其实我不大想用这样的想法去猜测赵宣文的，我觉得他那个人最基本的底线至少还是有的，但是现在看来，我觉得他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所以……” 　　所谓的想要补偿刘亚男，想要让刘亚男的日子过得更好，或许有这一部分的原因存在。 　　毕竟对于赵宣文来说，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刘亚男都清楚地知道赵宣文是什么样子的，当初两人处对象的时候，赵宣文穷得要命，一分钱拿不出来给刘亚男，刘亚男对他依旧很好，而且赵宣文也清楚刘亚男身上发生的事情，再加上刘亚男的家庭条件不错，又有一份正经的工作，对于现在的赵宣文来说，她确实是个极为合适的对象。 　　只是这么一想，难免让人觉得赵宣文对刘亚男全部充斥着利益和利用，方正业有些不太想这么猜测赵宣文，那样一来的话，刘亚男未必太惨了些。 　　“刘亚男真是倒霉，只是因为和赵宣文处过对象，被赵宣文带累了那么长时间不说，现在竟然一辈子还要被赵宣文捆绑上？” 　　方正业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呢，不过我瞧刘亚男那姑娘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她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不管赵宣文追得再紧，只要刘亚男自己不同意，他们两个人应该也不会在一起的。” 　　就算赵宣文这个人如何没有下线，方正业觉得他最基本的底线还是有的，他应该不会将刘亚男所遭遇的那些事情公之于众，只要刘亚男坚定地拒绝赵宣文。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赵宣文自己应该就会放弃了。 　　“也许刘亚男现在可以再处一个对象，尽早结婚就能摆脱赵宣文了。” 　　苏清影突然开口想了个主意，方正业捏了捏苏清影的鼻子，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 　　“哪里有那么容易？她才刚刚经历了这些事情，短时间内估计很难有什么结婚的心思，行了，你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管这些事情干什么，好好休息吧。” 　　苏清影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想这件事，她晃了晃方正业的胳膊，让他过去把电扇挪近一些。 　　“现在有点热了，你去把电扇往这边挪一挪。” 　　方正业无奈地说道：“感觉到热那你就往旁边睡一睡，你挨我这么紧，不热才怪。” 　　苏清影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说道。 　　“那可不成，好不容易我才回来一趟，自然是想要挨着你睡的，你把电扇搬过来一些，让它摇着头扇就行了，快点去弄！” 　　在自己面前苏清影变得越来越娇气，指使起他干事儿也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方正业看到苏清影这个模样，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起身过去把放在另一旁的电扇往跟前挪了一下。 　　电扇左右转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来，苏清影吹着冷风，发出舒服的喟叹声，然后窝在方正业的怀中继续跟他聊着天。 　　“清影，清影？” 　　说着说着，怀中的苏清影突然没声儿，方正业轻声喊了她两句，低头一看，却发现苏清影已经闭着眼睛睡熟了。 　　此时的方正业注意到了苏清影眼圈下那大大的青黑色，很显然这段时间苏清影一直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今天难得有空回家一趟，明明应该早早休息的，但是偏偏强打着精神和自己聊天。 　　想到这里，方正业的心不由得柔软了下来，他低下头来亲了亲苏清影的额头，然后下炕把电扇往旁边搬远了一些。 　　苏清影贪凉，醒着的时候恨不能把电扇对着自己吹，不过睡着之后倒是安稳了许多，搬远一些之后，苏清影也没其他的感觉，翻了个身继续呼呼睡着。 　　方正业盯着苏清影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跟着闭上了眼睛，没一会的功夫就陷入了梦乡之中。 　　许文静从方正业家离开之后，想到自己刚刚跑过去闹事时候的蛮横样子，许文静也觉得有些别别扭扭的。 　　人家苏清影对她那么客气，还给她讲了那么些道理，明知道是苏红玉告的状，却半点都没有说苏红玉的不是。 　　她这性格也未免太好一些了吧？ 　　老实说许文静好像已经不止是一次从苏红玉的口中听说苏清影对她不怎么样，瞧不起她之类的话，但是她瞧着苏清影的样子，可一点儿都不像是瞧不起苏红玉的模样，莫不是苏红玉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挑拨是非？ 　　许文静本来就有些看不上苏红玉，现在她更是觉得自己抓住了话把子，准备回去找苏红玉的麻烦，结果等她进门之后，却发现苏红玉方正堂和方贤德他们都不在家了。 　　“大晚上的人都跑到哪儿去了？” 　　原本是想回来找苏红玉的茬，结果发现人都不见了，许文静有些急了，不由得大声嚷嚷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方正国从自己的房间里面出来。 　　“妈，你也甭在那里跳了，我嫂子刚刚说她肚子疼，那会儿她闹腾挺厉害的，我哥和我爸把她送到医院去了。” 　　虽说许文静刚刚回来的时候一副要找苏红玉算账的模样，但是现在听到苏红玉肚子疼之后，许文静也着急起来，她拧了方正堂的耳朵一把，气呼呼地说道。 　　“你这人心眼儿也忒大了，你嫂子都进医院了，你居然还能睡得着？赶紧跟我一起到医院去看你嫂子。” 　　方正国将自己的耳朵从许文静的手中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说道。 　　“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是我嫂子她肚子不舒服去医院，我一个做小叔子的跟去算怎么回事？大哥跟爸都在，我去了是能帮忙还是咋滴？你要关心的话你就快点过去，我自己在家呆着就行，明天还得上班呢，我们可没时间过去掺和这种事情。” 　　对于苏红玉这个嫂子，方正国可是一点都不感冒。 　　平日里苏红玉和许文静之间的斗法方正国全都看在眼中，自己老妈就跟个炮仗似的，属于一点就炸的性格，旁人随便撩拨一下，她自己就能蹦得一丈三尺高，看起来倒是挺能咋呼的，可实际上杀伤力也就那么大。 　　偏偏苏红玉又喜欢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在自己大哥面前更是伏低做小，把自己大哥哄得那是团团转。 　　为了苏红玉的事情，方正堂都和许文静起了多少冲突了？ 　　虽然方正国有时候也觉得许文静这样子有些不太招人喜欢，但是瞧见她被苏红玉算计，方正国心里也是百般不舒服。 　　自己老妈虽然有时候蛮横不讲理，但她不管做什么都摆在明面上，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都不耍那些阴招。 　　反倒是苏红玉，明面上摆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仿佛受了什么委屈的小媳妇一样，背地里却耍阴招，要把自己老妈给耍得团团转。 　　相比较而言，方正国更不喜欢苏红玉这样的人，所以现在在许文静提出要让他到医院去的时候，方正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看你还是快点过去吧，要是不想过去，那就在家睡一觉，等他们回来也就是了……” 　　“睡个屁觉，以为我像你一样心眼儿这么大呢？行了，你不去就不去吧，好好看家，我走了。” 　　说着许文静便像是一阵风似地刮了出去，方正国看到她那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老妈这性格以后是铁定要吃亏的。 　　苏红玉没怀孕之前就在家里面搅风搅雨的，现在怀了孕更是和过去那种太上老佛爷似的，都快要骑在一大家子的头上去了。 　　依照苏红玉这种作天作地的性子，方正国倒是觉得还不如将苏红玉和方正堂两个人给分出去，也省得在家里面天天这么闹腾，好好的日子过得跟耍猴似的。 　　可惜自己父母不乐意，方正国摇了摇头，也没多想什么，转身回房间睡大觉去了。 　　一开始的时候苏红玉只是装着肚子疼，哎哟哎哟地叫唤着，就是为了留下方正堂和方贤德两个人，好给许文静发挥的空间。 　　自己婆婆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泼妇，就算苏清影有文化又怎么样？面对一个泼妇，她能对付得了吗？ 　　结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装着装着，苏红玉突然感觉到自己肚子传来一阵阵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感还在不断加剧，苏红玉的脸整个皱了起来，原本装出来的惨叫声也发生了变化。 　　“正堂，我肚子疼，快点送我到医院去……” 　　苏红玉惨白着一张脸，颤抖着开口说了一句，结果话还没说完，她眼睛一闭便彻底晕厥了过去。 　　看到苏红玉晕过去之后，方正堂瞬间吓傻了，扑到苏红玉的跟前一声接一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看到自家儿子这没出息的样子，方贤德踹了他一脚，将方正堂给踹清醒了。 　　“你在这里喊魂呢，还不赶快把人送到医院去，要是迟了的话，她肚子里面的孩子非得出什么问题不行。” 　　“对，去医院！” 　　方正堂闻言，立马将苏红玉从床上抱了起来，接着飞一般地朝外面跑了过去，而方贤德也回房间拿了钱包，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说来也巧，这两天彭国英正好被借调到了妇产科做护士，今天晚上值夜班的人正好是她。 　　结果她正坐在值班室看书，那就听到外面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 　　“来人呢，快点来人，我媳妇儿的孩子有问题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彭国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而蒋医生也从医生值班室出来，看到方正堂抱着苏红玉一路狂奔而来，蒋医生急忙让方正堂将苏红玉送进检查室。 　　“里面是妇科检查室，男同志不能进来，还请你在外面等着。” 　　把苏红玉送进去后，彭国英就把方正堂给请了出来，眼见着方正堂还想要闷头朝着里面冲，彭国英拦住了方正堂，让他在外面等候着。 　　只是方正堂却急得满头大汗，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了。 　　“彭护士，你让我进去看看吧，我媳妇现在在里面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些担心，你让我进去瞧瞧。” 　　方正堂此时也发现这个在护产科的护士正是彭国英，他急忙跟彭国英开口乞求，想让她放自己进去。 　　然而彭国英还是拦着方正堂不许他进去，眼瞅着对方急得满头冒汗，彭国英便出声安抚道。 　　“你放心吧，蒋医生很有能力的，有她在，你爱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再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进去之后还一惊一乍的，除了添乱之外也没其他的作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眼见着彭国英不肯通融，方正堂也没什么办法，他急得在外面不停地走来走去，而彭国英见他不再往里面闯，自己便进去帮蒋医生的忙。 　　没一会儿的功夫，方贤德也跟着过来了，看到方正堂在检查室外面不停地来回走动，方贤德便问他医生怎么说的。。 　　“我不知道，医生不让我跟进去，红玉都晕过去了，她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万一孩子有什么事儿……呸呸呸，不会的，孩子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说着说着，他声音里似乎还带出了哭腔来。 　　然而瞧见自家儿子这没出息的模样，方贤德直接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大声呵斥道。 　　“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给我冷静一下，好歹你也是个做男人的，碰到事情你应该更加冷静一些，要是你都慌了，你让你媳妇儿怎么办？” 　　要说方正堂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车间主任，但是却一点长进都没有，遇到事情慌得跟什么似的，不就是媳妇进医院那？他这样子就像是天塌了似的，这也忒没出息了。 　　挨了自己老爸一通训斥，方正堂什么话都不敢说，他的头低低地垂着，勉强自己冷静下来。 　　等到许文静赶过来的时候，检查结果也出来了。 　　蒋医生说苏红玉见了红，需要住院保胎，得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才行。 　　知道苏红玉没事儿之后，方正堂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他依照着医生的吩咐，将苏红玉抱到了病房里去安置了。 　　而许文静听到这话之后，偷偷地找到了蒋医生，把苏红玉之前接连两次中毒的事情告诉了蒋医生。 　　“蒋医生，我之前听苏工说过，孕妇如果在怀孕之前中过毒，毒会过给孩子……有没有这回事儿？” 　　虽然之前苏清影已经跟许文静说过了，但是许文静还是留了个心眼，特意询问了蒋医生一番。 　　“这是苏工说的？” 　　蒋医生闻言不由地愣了一下，开口询问了一句，许文静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苏公是我的侄儿媳妇，今天我到她家去，是她把这事儿跟我说了的，要不然我哪里知道这种事情？要是早知道当妈的身体养不好，连带着孩子都会出问题，我哪里能让我家媳妇儿这么早怀孕？” 　　蒋医生回答道：“医学上确实是有这种说法，母体的强弱对孩子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影响因素，毕竟孩子也不是就这么平白无故长成的，得需要从妈妈身体里面汲取养分，要不然咱们常说什么一人吃两人补，就是因为这个道理。至于之前她中过毒会不会对孩子造成影响，这可不好说。” 　　蒋医生并没有将话说死，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可能会有影响，但是也可能不会有影响，蒋医生还说了，如果孩子真得太弱的话，是会发生自然流产。 　　“比如说现在她就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如果你们确定要这个孩子的话，也可以尝试着保胎，但如果不要的话，你们可以尽早做打算，三个月之前打胎的话，对母体的影响会比较小一些。” 　　蒋医生倒还算是比较负责任，将这些事情都告知了许文静，然而许文静听到蒋医生所说的话之后，眉头都快皱成了麻花状，许久之后她方才期期艾艾地说道。 　　“那蒋医生你能告诉我，这孩子如果能保下来以后，他会不会是个畸形？有没有其他的什么问题？” 　　蒋医生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这就有些为难我了，我只是个医生，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笃定以后的事情？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结果如何并不一定，究竟要不要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选择。” 　　作为一个合格的医生，蒋医生自然不会主动提议让许文静他们将这个孩子给打了，她只是将所有的风险和可能性告诉对方，决定的选择权还是在他们手上。 　　许文静听到蒋医生所说的和苏清影说的差不多，心里面立马疙疙瘩瘩了起来。 　　她虽然很想要孙子，但是她想要的是一个健康的孙子，而不是一个病殃殃的或者是畸形的孙子，苏红玉之前接连中了两次毒，她的身体一直都没恢复好，这万一怀孕生下来一个病秧子，那可怎么办才好？ 　　谢过了蒋医生之后，许文静思来想去还是做不出决定来，最后她跑去将方贤德叫了出来，然后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方贤德。 　　“老方你说吧，这事该怎么办？红玉肚子里面怀着的可是你们老方家的种，究竟要还是不要，你拿个主意吧。” 　　眼瞅着许文静竟然打着要把孩子弄掉的主意，方贤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想法你趁早给我打消了，当时红玉虽然中过毒，但医生也都说了，她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了，要是身体还有毒，她能好好地活到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眼见着方贤德急赤白脸地跟自己掰扯了起来，许文静心中有些不大舒服，她试图把医生说过的话告诉方贤德，但是方贤德却听不进去，只让许文静伺候好苏红玉就行了。 　　“你跟我耍这么些威风，现在还让我去伺候你儿媳妇，你做梦吧，要伺候你自己伺候去，我不管了。” 　　许文静看到方贤德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她心里面也不大舒服，干脆便不在管这种事情了。 　　爱咋咋滴，又不是她生孩子，又不是跟她姓，她犯得着这么上心吗？ 　　又不是欠得慌。 　　自打周娇娇被枪毙之后，刘亚男感觉到压在自己头上的那座大山终于彻底掀翻了，她整个人的情绪也变得比过去好了许多。 　　回到百货大楼上班之后，刘亚男的状态一日日地好了起来，唯一让刘亚男感觉不舒服的就是赵宣文了。 　　这些日子以来，赵宣文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到自己工作的地方来找她，就算刘亚男避开赵宣文不见他，赵宣文还是会锲而不舍地找到自己家里去。 　　今天又是如此，看着找上门的赵宣文，刘亚男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赵宣文，我都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请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你究竟听不听得懂我的话？” 第185章 　　刘亚男满脸厌烦地看着赵宣文, 不明白面前这个男人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自己已经明明白白地说了不喜欢他了，也希望他别再来打扰自己的生活，但是赵宣文却充耳不闻, 隔三差五就来找自己。 　　当然，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 手里面有了工资，也会给刘亚男买东西，说出的那些话更是让人感动不已。 　　“亚男，我保证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 　　“亚男, 咱们结婚吧, 咱们是最适合的人, 结婚不好吗？” 　　“亚男, 现在已经没有人阻拦我们了，只要你同意，我立马就去打报告, 咱们去把证领了。” 　　赵宣文说的这些话都是曾经对刘亚男说过的，那个时候的刘亚男确实想过要和赵宣文在一起，只是现在不一样了。 　　在刘亚男看来, 两个人在周娇娇的事情爆出来之后, 就没有了任何可能, 赵宣文这样做只会对自己造成困扰。 　　她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男人，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谊，反而因为他的不断纠缠而心生厌烦。 　　“赵宣文,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我也不想要跟你在一起, 我们已经结束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闹下去了？你一个大男人，是找不到女人了吗？为什么非要缠着我不放？” 　　这话说得就很不客气了，几乎是指着赵宣文的鼻子骂他不要脸了，若是换了个有气性的男人，现在怕是早已经甩手离开了，然而赵宣文却固执地认为是刘亚男觉得她配不上自己，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亚男，你别生气，你有什么顾忌就跟我说，咱们好好商量……你别说这样的话，我心里面难受。” 　　看着赵宣文的样子，刘亚男几乎要被他给气哭了，她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赵宣文才能放弃纠缠她。 　　“亚男，你听我说，你不必自卑的，也不用因为觉得你配不上我，就故意疏远我……我不在意的。” 　　眼瞅着赵宣文竟然恬不知耻地说出这种话来，刘亚男怒从心起，大声说道：“赵宣文，你要是再这样继续纠缠我，我就去找公安，说你对我耍流氓！” 　　说着说着额，刘亚男眼中的厌恶之色变得越来越浓郁：“赵宣文，你要是继续这么纠缠我，我就去找刁部长了，你爸身上的事儿还没弄干净呢，你好日子过够了是吗？” 　　这一次能成功抓捕周娇娇，揪出以她为间谍团伙，刘亚男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小，只是因为当初答应了方正业，又考虑到刘亚男遭遇的那些事情的特殊性，倒是不好将她的事情公之于众，就连公安部知道刘亚男存在的人都不是太多。 　　不过刁部长私底下给了刘亚男一笔奖金，而且对她做出过承诺，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去找刁部长帮忙解决。 　　她原本觉得赵宣文是个能说得通的男人，只是一时间没想清楚，过段日子也就不会缠着她了，哪知道赵宣文现在却越来越过分。 　　他缠着自己不说，甚至还跑到自己的父母面前说三道四的，她爸妈不知道赵宣文的底细，只知道他是封工的正式工，还是个司机，就觉得他的条件不错，这几天甚至都在撮合自己和赵宣文。 　　赵宣文这莫不是吃定自己了，所以死乞白赖地要来着她？ 　　若是他以为一直缠着自己，就能让她松口和他结婚，那他的美梦做得也太美了。 　　“赵宣文，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最后在警告你一次，以后别来找我，没有下次了。” 　　说完这番话后，刘亚男转身就朝着筒子楼的方向走了过去，赵宣文还想再追上去，哪知道从旁边的树丛里面突然蹿出来一个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正是刘亚男的弟弟刘胜利，刚刚赵宣文来找刘亚男的时候，刘胜利不放心，偷偷地跟了出来，结果就听到了自家姐姐和赵宣文的对话，他知道姐姐不喜欢赵宣文，眼见着他还想继续纠缠自家姐姐，刘胜利直接朝着他的小腿踢了一脚。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是不是听不懂我姐姐的话？你要是再缠着我姐姐，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刘胜利对着赵宣文张牙舞爪地说道，故意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来吓唬他，见赵宣文不再追着过来，他才转身追上了刘亚男。 　　等刘胜利回到家后，就看到刘亚男正坐在桌子旁边抹眼泪，他悄悄地走了过去，小声说道：“姐姐，你没事儿吧？” 　　刘亚男不想让自己的弟弟看到她的难堪，便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我没事儿，你饿了没有？我下面条给你吃。” 　　刘胜利点了点头，聪明地没有提及赵宣文的事情。 　　不过之后爸妈再提起赵宣文人不错，想让刘亚男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刘胜利却帮着自己的姐姐说话。 　　“爸妈，你们别操心了好不好？我姐姐根本不喜欢那个男人，是他一直缠着我姐姐不放。” 　　“以后跟人家过日子的人是我姐姐，她得要想跟人家在一块儿才成，你们别自己觉得不错就行了啊，还得看我姐姐怎么想。” 　　刘大富和孙兆华二人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了一番，最后孙兆华特意找了刘亚男好好畅谈了一番，询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宣文那人还不错，我瞧着他对你挺上心的，而且他人长得也不错，脾气性格看着都挺好的，你到底是咋想的？” 　　面对着孙兆华的询问，刘亚男沉默了很长时间，方才轻声说道：“妈，我不喜欢他，也不想跟他在一起，我们两个之前是处过，但是我觉得不合适，他现在一直在缠着我，以后你们也别帮他说话了。” 　　这还是刘亚男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明确表示自己不喜欢赵宣文：“你们之前一直说他很好，这让我觉得很困扰，我不想跟他在一起，你们以后别提这事儿了好么？” 　　刘大富和孙兆华二人到底是心疼自己闺女的，之前也是看赵宣文为人真诚，而且对自己闺女也是一心一意的，所以才想着撮合他们两人。 　　不过现在看到自己闺女如此排斥赵宣文，并且还坚定地说了绝对不会嫁给赵宣文，他们两人倒是也没有继续再让自家闺女和赵宣文在一处了。 　　以后赵宣文再上门，两口子对他的态度与过去截然相反，就是将他彻彻底底地当做一个陌生人来对待，赵宣文碰了几次壁之后，大概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刘亚男之间再没有可能，他便没有再继续缠着刘亚男了。 　　时间过得很快，仿佛不过眨眼之间，就夏天就到了尾声，到了九月中旬的时候，气温没有之前那么高，最明显的就是中午的日头没之前那么辣了。 　　苏清影这一次的项目研究很顺利，发动机的改造升级在九月初的时候便完工了，经过了最终测试之后，便彻底完工了。 　　制造完成的发动机要送往燕京，作为新型发动机的设计者和改良者，苏清影接到上面的通知，要出发前往燕京，配合燕京科技研究所进行另外一个项目的测试。 　　刚刚结束了一个项目，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结果却接到燕京那边儿的电话，要让她去燕京科技研究所配合测试。 　　老实说，进封工也有两年时间了，苏清影基本上都在封工忙活，项目完成之后，接下来便没有她的事情了，她基本上没有到外地出过差。 　　不过这一次的发动机改良本就是为了另外一个重要项目特意成立的项目，让她去配合测试也是正常的。 　　苏清影答应了下来。 　　“正业，真是不好意思，原本这次想要在家里多陪你两天的，没想到我要到燕京出差了。” 　　这天方正业刚刚下班回来，苏清影便将自己要到燕京出差的事情告诉了方正业。 　　“你要到燕京去？不是说这次的项目结束后，能休息一段时间吗？” 　　方正业有些意外地开口说道。 　　苏清影叹了一口气，闷闷地说道：“本来是这样的，但是我接到燕京科技研究所那边儿的电话，这一次我得过去配合进行测试。” 　　“那你这次去要走多长时间？” 　　这是苏清影的工作，方正业自然是能体谅的，他开口询问了一句。 　　苏清影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如果顺利的话，半个月应该能回来的，就算又什么波折，十月底应该也能从京城回来。” 　　毕竟她这次过去并不是参与项目研发的，只是配合对方做个测试罢了，调整好数据之后，应该就可以回来了。 　　当然，为了防止中途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苏清影倒是并没有将时间给说死了。 　　“这样啊。” 　　方正业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那你这次出差，能不能带家属一同前往？” 　　苏清影愣了一下：“什么？” 　　家属能不能跟着一起去？莫不是方正业想要跟自己一起去燕京出差？ 　　苏清影开始思考起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根据她所知道的信息，这一次她负责的发动机应该是要应用到最新研发的飞机上，在新型飞机的存在没有公布之前，这应该属于机密信息，自己是身为发动机的研发者才能去的，方正业的话…… 　　苏清影想了几种可能，都觉得方正业不大可能跟着自己一起去：“那个，就算你能跟我一起到燕京去，可到时候我去工作的话，你也没办法跟着去，而且就我所知，我们这一行工作的时候也没有家属跟着一起去的先例……” 　　看着苏清影那傻呆呆的样子，方正业笑了起来，抬手揉了揉苏清影的头发。 　　“开玩笑的，你是去工作，我跟着去算怎么回事儿？我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 　　他当然知道苏清影工作的特殊性，再说了，他对这些科研方便的东西一窍不通，就算是跟着一起过去，怕是也见不到苏清影几次，更何况受制于条件限制，他也没那个机会一起跟过去。 　　“你什么时候走？我帮你准备些吃的，路上带着吃？” 　　现在温度已经不如之前那么热了，方正业依照苏清影的口味准备一些吃的路上吃，她的饭量大，万一路上不好意思吃，岂不是要饿着肚子了？ 　　苏清影想了想，回答道：“我明天应该就走了，之前他们通知我的时候，派来接我的人已经出发了，估计今天晚上人就会到了，事情赶得挺急的，差不多明天就得出发离开。” 　　越说苏清影就越觉得不好意思，满打满算她陪着方正业也不过两天时间，结果现在她现在又得离开了，这一次走的话，估计最快也要到十月份回来了。 　　“我尽快回来陪你。” 　　苏清影看着方正业，认真地开口说道。 　　瞧见她这样子，方正业笑了起来，他摸了摸苏清影的头发，温声说道：“那我在家等着你回来。” 　　从封城到燕京，开车的话也得二十多个小时，这一路过去还是挺辛苦的，要是吃的跟不上，那也太委屈了些。 　　方正业带上围裙，开始在厨房忙碌了起来。 　　她明天就要走了，苏清影倒是也没有回房间去待着，她陪着方正业在厨房忙活着，坐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看着在那里揉面的方正业，苏清影轻声说道：“平常我不回家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忙活的吗？”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和方正业结婚之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忙自己的时间，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都不到一个月，自己在实验室的时候，身边的人挺多的，加上忙于工作，倒是没工夫去想其他的事情。 　　那方正业呢？ 　　他工作相对而言还是比较轻松的，忙活了一天之后，回到家之后，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屋子里绕来绕去？独自一人张罗着这些琐碎的事情吗？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回来的话，我大都在食堂吃饭，偶尔也会在家里做，不过做的东西都不怎么复杂，随便弄一下也就成了。” 　　说着，方正业将揉好的面团放在蒸锅上发酵，然后麻溜地拿出刚刚腌好的猪肉，配上葱姜蒜辣椒和自家做的西瓜酱在锅里面翻炒了起来。 　　方正业厨艺虽然不错，但是在吃这一方便却不怎么讲究，苏清影不在的时候，他怎么简单怎么来，以填饱肚子为原则，不过苏清影回来的话，方正业就会想方设法多做一些好吃的给苏清影。 　　方正业做起活儿来的时候动作行云流水，异常麻利，不管是切菜剁馅，还是炒菜揉面，他的速度都非常快，苏清影说是在一旁帮忙的，结果她前脚刚刚把包子给捏好了，结果转个脸看过去，方正业旁边已经放了一大堆包好的包子。 　　看着那一个个仿佛工艺品似的包子，再看看自己手里面拿着的这个歪瓜裂枣的包子，苏清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我这个包子捏得好像有点儿丑啊……” 　　丑就不说了，这速度也差太多了吧？明明两个人是一起行动的，结果她一个刚张罗好，方正业已经将剩下的都给弄好了。 　　看到苏清影面上露出沮丧的表情来，方正业出声安慰道：“这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有道是熟能生巧，做得多了也就熟练了，以一个初学者的表现来看，你这个包子……还挺有创造性的。” 　　苏清影：“……” 　　行叭，有创造性就有创造性。 　　除了蒸包子烙大饼之外，方正业还依照苏清影说的，用后院那个烤炉烤了几个大列巴出来。 　　苏清影站在方正业的身边，看着他用铁钳将炉膛里面那热气腾腾的大列巴拿出来，不由得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来。 　　“正业，你简直是十项全能，自打回国之后，我就没吃过正宗的大列巴了，你做的这个，只是闻着味道就觉得好吃。” 　　她倒是没想到方正业真能做出来，苏清影在苏国的时候自己也没亲自动手做过大列巴，她不过是通过自己的猜测说了一下做法，方正业竟然给做出来了。 　　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方正业将还冒着热气的大列巴放进了一旁的竹筐里，这才说道：“其实没什么厉害的，只是碰巧而已，清影，你快点别夸我了，你再继续夸下去，我怕我会飘了。” 　　只是做一些简单的东西罢了，苏清影都快把他给夸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了，事实上这些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罢了，跟苏清影做的那些比起来，真不算什么。 第186章 　　要是再让苏清影夸下去, 方正业怕是自己都要以为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他记得刚刚结婚的时候，苏清影也不是这么喜欢夸奖人的，那会儿她说话挺直白的, 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都不会拐弯抹角, 怎么现在倒是开始变了？ 　　“清影，有个问题我想问你，你之前的时候有什么就说什么……现在怎么这么喜欢夸奖人？” 　　苏清影正将冒着热气的大列巴掰下来一块往嘴里面放，听到方正业的话后, 她回头看向方正业, 笑吟吟地说道。 　　“我不是在夸你,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你本来就很厉害。” 　　天底下大概没有比这更动人的情话了，看到苏清影一脸认真的模样，方正业面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 　　“你还想吃什么？我帮你做一些, 另外，你应该有不少的朋友在燕京，要不要准备一些东西给他们带过去？” 　　苏清影向来不喜欢考虑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听到方正业这么说之后, 苏清影想了想, 然后朝着方正业摆了摆手。 　　“还是不用了，这次到燕京是因为工作原因过去的，他们工作想来比我更忙, 见面的时间都不一定能抽得出, 就算准备礼物了, 见不到人也送不出去, 我总不能因为送礼一个个去找他们吧？” 　　作为一个研究人员, 苏清影很清楚他们这些人的工作性质，一旦忙起来的话，见不到人影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她的那些同学大都是在保密单位上班的，一旦参与了某个重要项目，几年时间见不到人也是正常的。 　　自打回国之后，苏清影和他们的联系便少了许多，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工作性质，因此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不用了，有这时间你还是多给我准备一些吃的吧。” 　　听见苏清影如此说，方正业便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依照苏清影的要求给她做了不少她喜欢吃的东西。 　　这么一忙活就到了晚上十点钟，看着厨房里准备的满满当当的食物，苏清影感慨地说道。 　　“过去我还没有感觉我的饭量有多大，现在看到你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我才直观地认识到自己究竟有多能吃。” 　　要不是因为厂子里面额外给了她食物补助，苏清影甚至怀疑自己每个月光吃东西都能把她的工资给吃空了。 　　“多吗？其实还好，你工作那么忙，吃的再多也被你消耗掉了，你瞧瞧，明明每天都吃这么多，可你还是瘦了许多，就连腰上的肉都少了。” 　　最近这几个月苏清影忙得厉害，之前好不容易补出来的肉都消耗了不说，身形变得比之前更加纤细了，就连方正业比照着她身形做的那些衣服的腰都松了许多。 　　别看苏清影做的不是重体力工作，可实际上消耗的一点都不比人家少。 　　好在苏清影也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人，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其他的地方。 　　正当两个人将这些食物装起来的时候，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见方正业正在忙碌着，苏清影擦了擦手过去开门。 　　“国英，你怎么过来了？” 　　院门打开之后，当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时，苏清影愣了一下，开口询问道。 　　现在都已经晚上十点钟了，彭国英跑过来做什么？ 　　“苏工，原来你在呀，我找方科长，有些事情要对他说……” 　　看到苏清影，彭国英愣了一下，讷讷地开口说道，面对着对方的时候，她的态度不免拘谨了起来。 　　苏清影没多想什么，带着彭国英进了厨房。 　　“要不要我出去，把空间让给你们？” 　　既然彭国英是来找方正业的，又说有事情要跟方正业说，苏清影便特意询问了一下，如果是自己不能听的东西，那她就到外面等着。 　　彭国英闻言顿时吓了一跳，以为苏清影误会了些什么，她急忙摆了摆手说道。 　　“苏工，你不用到外面去，这件事情说起来和苏工你还有些关系……”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要是她一个人和方正业待在一起说事情，那她成什么人了？ 　　苏清影便没有离开，而是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继续往竹筐里面装食物。 　　而方正业则回头看向彭国英，询问她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 　　最近一段日子，彭国英被借调到了妇产科帮忙，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苏红玉到医院来了好几回，不是肚子疼，就是见了血，每一次过来都要在医院住上几天才行。 　　偏偏那个苏红玉是个别扭的，作为护士的彭国英帮她挂水换水都是挺正常的事情，这本就是彭国英份内的工作，她自认为自己坐起来的时候还算是认真负责。 　　可是每一次当彭国英到苏红玉病房帮他挂水换水的时候，苏红玉都像是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甚至几次三番询问她挂的是什么药，问了还不算，还得让人确认一番才成。 　　如果一次两次的话，彭国英还能理解，毕竟怀孕的女人在这方面谨慎一些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次数一多，彭国英心里面也有些不大舒服。 　　毕竟她从来都没得罪过苏红玉，算起来两人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都能数的过来，自己每天认认真真的上班，却要被苏红玉怀疑，搁谁身上谁都不会舒服的。 　　饶是彭国英的性子不错，也被苏红玉磨出火气来了，对她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冷淡，如果有其他护士在的话，彭国英绝对不给苏红玉换挂瓶。 　　好在苏红玉也不是天天都在医院住着，而彭国英再有几天就能离开妇产科了，以后打交道的次数更不多了，因此她便告诫自己要忍耐。 　　不过有道是无巧不成书，今儿晚上轮到自己值夜班，在例行查房的时候，她听到了苏红玉和方正堂两个人的对话。 　　“我不管，这一次你一定要给我去讨回个公道来，苏清影她必需要来给我道歉。” 　　苏红玉怀个孕，结果现在隔三差五就要到医院住院，她这心里面也疙疙瘩瘩的，想到之前她一直都好好的，就是因为那天苏清影说过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有问题，她才开始住院的，苏红玉便将责任全都推到了苏清影的身上去。 　　“我不管，我肚子疼肯定是因为苏清影的缘故，就是她说的那些话克了我的孩子，就算她是厂子里面的总工程师又怎么样，就算身份地位高又能如何，她再厉害也不是她欺负人的理由！” 　　事实上因为苏红玉自己本身就是从未来重生回来的，原本的她并不相信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可现在她的来历就非同一般，导致苏红玉对原本不信的东西开始深信不疑起来。 　　苏红玉认为自己刚怀孕的时候都没什么事情，偏偏那天方正堂去了苏清影他们的家，被苏清影说了两句后，她就开始肚子疼，开始反复住医院，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苏清影的缘故。 　　然而方正堂倒是还有几分理智存在，听到苏红玉这么说之后，方正堂无奈地说道。 　　“红玉，你冷静一点儿，苏工她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儿？这只是巧合而已，更何况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之前又中过毒，或许这孩子……” 　　看来苏清影说的话没有错，接连两次中毒终究对苏红玉的身体造成了影响，别人家的女人怀孕的时候都一个个的身强体壮，跟没事人似的，照样可以去上班。 　　偏偏苏红玉跟人家不一样，之前还不知道怀孕的时候她可以正常上班，可是最近这一个月的时间，苏红玉隔三差五就要到医院住着养胎，纺织厂那边的工作自然是没办法做了，只能请个临时工过去顶苏红玉的班。 　　找人顶班得给人家一半儿的工资，苏红玉能拿到的工资少得可怜，加上她住院的花费，以及吃营养品的花费，方正堂感觉自己的手里面有些紧巴巴的。 　　原本儿媳妇怀孕，老婆婆照顾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偏偏苏红玉之前和许文静闹得很不痛快，许文静那边直接撂了挑子，放了话出来，说她根本不会来照顾苏红玉的。 　　方正堂没办法，每天下班后还得到苏红玉这边来一趟，抽出心神来照顾住院的苏红玉。 　　先头那段时间苏红玉倒是还挺正常的，但是最近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苏红玉一门心思认定了自己身体不好，肚子里的孩子经常出问题，都是因为苏清影那天说的话克的，闹着要让方正堂把苏清影找来给她道歉。 　　苏红玉却言之凿凿地说道：“你可别不信这些东西，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本来就有可能发生的，尤其苏清影她不是普通人……” 　　苏清影早就该在几个月前死去的，偏偏她却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苏清泉也没被人敲断腿，柳絮果现在也好端端地活着，苏清影他们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这跟上辈子的时候完全不同。 　　上一辈子那一家人甭提多惨了，说是满门皆灭因为不足为过，结果现在一家人的日子蒸蒸日上，这怎么看都不正常。 　　苏红玉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存在，或许就是他们有什么法子可以吸取其他人的运气，让其他人变得倒霉，而他们则把人家的好运给吸过去…… 　　苏红玉想到自己接连中毒的事情。 　　她那天敬酒敬了那么多桌，在其他桌子上都没出什么事情，偏偏就在方正业所在的那一桌出了事儿。 　　还有她爸妈，他们两个人向来都只有占人便宜的份儿，还没有吃亏的时候，可偏偏就是回门宴的时候买的猪肉出了问题。 　　苏红玉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天苏天恩他们一家子一个人都没有来，他们一家和来的客人都住进了医院，他们偏偏半点事儿都没有。 　　再有就是这次自己怀孕的事儿了，怀孕初期的时候她自己明明吃的好，睡的香，半点问题都没有，怎么就那么巧，偏偏在方正堂去了苏清影那里，听到苏清影说了自己孩子有问题的事儿之后，她就开始频繁住院了？ 　　很多事情根本经不住人去深想，越想便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儿，苏清影手里面一定有吸取人家运气的法子，要不然的话天底下怎么就能有这么巧的事儿，他们一家子越来越倒霉，苏清影一家子的日子却越来越好？ 　　苏红玉越想越有道理，她好不容易才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现在她又怀了方正堂的孩子，只要这个孩子生下来，她跟方正堂就算是彻彻底底地绑在一起了，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不会分开的。 　　这个孩子肯定不能出问题。 　　这么想着，苏红玉便捂着脸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正堂，你就算是让我求个心安好不好，事情就是那么巧，要不是因为苏清影她说了我的孩子有问题，我哪里会住医院？你就当是巧合，你让苏清影到我这儿来，跟我说句她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胡说八道，说我的孩子没问题，我心里面舒坦，身体也能尽快好起来……” 　　方正堂最怕的就是苏红玉哭了，看着自己的妻子哀声哭泣着，嘴里还不停地乞求他，让他把苏清影叫来一趟，方正堂的心也软了下来。 　　“那成吧，我去找苏工过来一趟……不过咱们事先说好，等到苏工来了，你可不能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咱们两家的关系还算是不错，你要是说错话得罪人了，我们两家以后也不好相处。” 　　眼见这方正堂同意将苏清影叫过来向自己道歉，苏红玉哪里还会计较其他的事情？她连连点头说道：“我明白的，你放心吧，我不会胡说的。” 　　反正现在她是这么说的，等见了面之后，还不是由着她决定？ 　　“事情就是这样的。” 　　苏红玉和方正堂两个人的对话太过荒谬，彭国英听着，总觉得不是滋味——她怎么感觉苏红玉好像要把肚子里面孩子不太好的事情赖给苏清影？ 　　“蒋医生私底下也跟我说过，苏红玉这一胎怀得不太好，这才两个月，就三番五次的过来住院，这孩子能不能保得住还不一定呢。” 　　彭国英听到那夫妻两个的对话后，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太对劲儿，所以才拜托了蒋医生帮自己盯着一会儿，她特意过来跟方正业说上一声。 　　“我也不是危言耸听，万一苏工明天过去了，苏红玉见了人，情绪激动起来，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保不住，她会不会赖上苏工？” 第187章 　　其实彭国英和苏红玉接触的次数并不多, 但是哪怕是从两人为数不多的接触之中，彭国英也可以看得出来苏红玉的性格，她那个人有些神神叨叨的, 而且性格似乎还格外的偏执，听不进旁人说话。 　　就连方正堂都跟苏红玉说过了, 他说这事儿与苏清影没什么关系，但是苏红玉却压根儿听不进去，甚至还拿肚子里面的孩子威胁方正堂，让方正堂把苏清影叫过去, 一定要让苏清影给个交代。 　　苏红玉一门心思认定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好都是因为苏清影诅咒的缘故, 口口声声都是要让苏清影道歉, 把她说出的诅咒给收回去。 　　这种荒谬不堪的说法谁听了会当做真的？偏偏她自己却认定了事情就是如此。 　　彭国英听蒋医生说过, 苏红玉现在怀胎不太稳，她身体本就孱弱，之前就中过毒, 保住孩子十分困难，如果她情绪起伏过大，是很容易流产的。 　　之前蒋医生就已经和苏红玉的公公婆婆提过这件事情了, 原本她的婆婆似乎有意想要把这个孩子流掉, 但是其他那些家里人却坚决不同意, 一门心思要把孩子保下来。 　　这才怀孕两个月，就进了四五次医院了，随着月份越大, 这进医院的次数岂不是更多了？ 　　苏红玉这一胎怀相不好, 随时都可能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流产, 但如果她将可能流产的事情怪到苏清影的身上, 依照她的性格, 真要是流产了，她怕是能讹上苏清影。 　　越想彭国英便越觉得不对劲儿，她无法坐视不理——不说别的，方正业之前帮过她那么多次，对方都没有要求她回报，为了这个，彭国英也不希望苏清影被连累了。 　　然而苏清影听完了彭国英所说的话之后，只觉得满头问号，以她的智商实在无法理解苏红玉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能想出这样荒谬的理由来，她拧着眉头思考了半天，方才缓缓开口说道。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说的都是书本上的知识……” 　　而且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能有这种封建迷信的是想，要她真有那个出口成真的本事，说什么就中什么，那她早就让自己的研究各个成功出成果了，费得着去诅咒苏红玉肚子里的孩子吗？ 　　她有那么无聊么？ 　　眼见着苏清影似乎开始纠结了起来，方正业想了想，开口说道：“我觉得苏红玉她未必不知道自己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很难保住，说不定就是想要利益最大化，利用这个孩子好好争取一笔，若是能怪到清影的身上，她以后不就可以借着这个理由来讹人了么？” 　　之前方正业就已经发现苏红玉对待苏清影的态度很奇怪，而且经过之前苏红玉非要苏清影笔记的事情，方正业更加觉得苏红玉那个人并不简单。 　　苏红玉对苏清影怀抱恶意，并且想方设法地要找她麻烦，无论找什么借口都不稀奇。 　　“国英同志，谢谢你特意跑来告诉我们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方正业认真地道了谢。 　　其他的话方正业准备私下里跟苏清影说，他谢过了特意跑过来报信的彭国英，然而对方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方科长，我还得要谢谢你，之前你帮了我那么多次，这不过是个小忙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彭国英还得回去上班，因此她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和方正业苏清影二人告过别之后，彭国英便急匆匆地重新赶回医院上班去了。 　　关了院门，方正业转身回到厨房，发现苏清影仍旧皱着眉头在那里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方正业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苏清影的肩膀。 　　“清影，你在想什么呢？” 　　苏清影闻言，回头看了方正业一眼，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闷闷地说道。 　　“我在想苏红玉的事情，之前她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记得她是一个挺乖巧的姑娘，怎么现在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模样？这变化也实在是太大了。” 　　在苏清影的记忆之中，苏红玉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小姑娘，而且柳絮果那么讨厌苏天赐那两口子的人都能对苏红玉赞不绝口，还说以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个的人品，能养出苏红玉这么一个好姑娘，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而自己从苏国回来之后，和苏红玉接触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她之前一直认为苏红玉人挺不错的，她进退有度，性子也好，做事儿十分得体，怎么现在变得越来越偏执了，甚至都有些不太像她了。 　　瞧见苏清影因为苏红玉的事情愁眉不展，方正业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开口说道：“人都是会变的，你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或许她经历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也说不定，不要再想那么多了，正好明天你就离开了，不用去管她。” 　　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就算苏红玉如何不讲理，方正堂多少还是顾及着些脸面的，他应该不会大半夜地跑来这里找他们到医院去。 　　方正业估计明天方正堂会过来，但是明天的时候苏清影就跟着来接她的人去燕京了，总归是碰不上面儿的，至于苏清影离开之后，苏红玉会不会继续找麻烦，方正业并不确定，但是就算对方想要找茬，方正业也不会怕的。 　　“别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不值得你多费心思，交给我吧，我会解决这件事情的。” 　　苏红玉在那里胡思乱想，认为这个要害她，那个要害她的，幻想着能将其他人指挥德团团转，但其实他们也没有必要顺着苏红玉来，想要赖上他们，也要看他们给不给她赖。 　　苏清影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长夜漫漫，她陪着方正业的时间并不多了，没有理由将时间分给苏红玉这个不重要的人。 　　“说得也是，时间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两人不再提苏红玉的事情，将明天准备要带走的食物装好之后，二人便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天是礼拜天，方正业正好休息，不用去上班，天一亮他便起床，将昨天收拾好的行李重新查看了一翻，确认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这才到厨房开始做早餐。 　　等到方正业做好早餐，准备端去给苏清影吃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起来了，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自己那一头乌黑的头发。 　　从镜子里面看到端着餐盘进来的方正业时，苏清影拿着梳子回头朝着他看了过去，她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闷闷地开口说道：“留着这一头长发真得好麻烦，不然我还是剪了吧，我觉得短发挺好打理的，剃成像你这样的短发不错，省得我还得浪费时间来收拾这头发。” 　　苏清影这一头长发又黑又亮，不管是披散下来还是扎成辫子都十分好看，而她平日里也是最宝贝自己这一头长发的，哪怕工作忙得要命，她也会抽出些许时间来打理自己的头发。 　　听到苏清影这么说，方正业便知道她只是找个借口撒娇而已，于是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你舍得的话，我没意见，养了这么多年的头发，而且发质还这么好，拿去卖的话应该能卖不少钱？要不要我帮你剪了？我剃头的技术可是不错，之前在部队的时候，我战友的头发可都是我帮忙剃的。” 　　眼见着方正业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似乎真要对她的头发动手了，苏清影白了方正业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就知道你对我的头发图谋不轨，今天我懒得梳头了，你过来帮我梳吧。” 　　方正业笑了笑，也没多说别的，走过去开始帮苏清影梳头，明明是个男同志，但是他的手却巧得要命，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苏清影的头发盘了起来。 　　“好了，下次不想梳头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帮你将头发梳得漂漂亮亮的，还是不要用剪头发来威胁我了，你知道我最喜欢你这一头漂亮的长发了。” 　　说着方正业低下头来，在苏清影的头顶上轻吻了一下，从镜中看到方正业的动作后，苏清影的面颊染上了一抹绯红之色，她嗔怪地看了方正业一眼，娇声说道。 　　“你说得倒是好听，我上班的时候你还能过来帮我梳头吗？还不是要我自己来？口头的承诺你说得倒是溜。” 　　方正业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你想让我帮你梳头的话，随时可以召唤我，我保证随传随到。” 　　听到这话苏清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推了方正业一把，一起到炕桌旁吃早饭。 　　今天吃的是煎饺配西红柿鸡蛋汤，方正业包的饺子皮薄馅大，煎得恰到好处，饺子汁水丰沛，一口咬下去，汁水在口腔内爆开，搭配着饺子皮酥脆的口感，让苏清影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味道不错，我觉得你的手艺比之前又好了许多，莫不是私底下偷偷在练习？” 　　方正业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那是自然，你不在家的时候我随时都在准备着，就是为了让你吃到合口味的饭菜，人家不是说，‘想要抓住女人的心，就要抓住女人的胃么’？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一直都在努力着。” 　　听到这话之后，苏清影被饺子汤呛了一下，她满脸怀疑地看向了方正业：“我记得这句话应该是‘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吧？你怎么给改了？” 　　方正业掏出手帕帮着苏清影擦去嘴角呛出来的汁水，笑着说道：“在我家自然是要反着来的，你哪有时间做饭？更何况你的天赋大概全部都点在研究上去了，厨艺这方面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我都怀疑之前那么些年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苏清影的厨艺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厨艺，她最擅长的就是水煮万物，水煮面条，水煮蔬菜，水煮猪肉……在她那里万物皆可水煮，煮熟了之后倒点酱油和醋直接便能入口了。 　　方正业‘有幸’吃过苏清影做的饭菜，怎么说呢？熟是熟了，那些饭菜也能填饱肚子，但是再多的可就没有了。 　　真是难为她自己能吃那么多年自己做的饭菜。 　　“你是不是在笑话我的厨艺？” 　　“我保证没有笑话你。”他不过是在阐述事实罢了。 　　一顿早餐就在这么轻松和谐的氛围下吃完了。 　　吃过早饭后，方正业麻溜地收拾了桌子去洗碗，而苏清影则检查了一下自己要带的东西——其实她的行李已经被方正业装进了手提箱里面，方正业做事向来妥帖，苏清影顾及不到的东西，方正业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等到两人收拾完之后，来接苏清影的车子已经停在了大门外。 　　看着外面穿着翠绿色军装的人，方正业微微一愣，没想到燕京那边竟然派了军人过来接苏清影，看来这次的项目研究很重要，他很快收敛了思绪，朝着对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并且再三拜托对方照顾好苏清影。 　　“这位同志，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苏工的。” 　　他们这些人就是专门来接苏清影到燕京去的，又怎么会让她遭遇什么危险？自然是要把人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将所有的行李都搬上车后，苏清影在那些军人的护卫下坐上了车，她降下车窗，朝着方正业挥了挥手，笑眯眯地说道。 　　“正业，我忙完工作就会回来的，你自己在家注意一些，等我回来。” 　　方正业点了点头，他朝着苏清影挥了挥手，然后目送着对方坐着车子离开了。 　　跟苏清影在一起的时候，方正业并没有露出任何低落的情绪来，只是等到人走了之后，方正业看着苏清影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其实真要算起来，苏清影离去的时间并不算很长，毕竟在封工的时候，苏清影基本上也是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可是那会儿她毕竟是在封工内部，方正业知道苏清影就在技术部，他们在不同的部门，距离很近很近，如果自己想要见她的话，总是能找到机会的。 　　而且哪怕他见不到苏清影，也可以从其他人口中知道苏清影吃得好不好，身体如何，总归她是在自己的关注下的。 　　但是这一次可不一样，这一次苏清影去了燕京，两个人相隔了数百公里，在这个通讯不方便的年代，他们要有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无法联系上对方。 　　之前因为苏清影在家，方正业怕她有什么心理负担，一直没有露出过什么低落的情绪来，但是现在人走了之后，方正业的情绪却变得越来越差劲，他在门口站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才转身回到家中。 　　少了一个人之后，家里面变得冷冷清清的，方正业挽起袖子开始干起活儿来，慢慢消化着不良情绪。 　　“正堂，现在天已经亮了，你去把苏清影给我找过来，我感觉自己的肚子越来越难受了，你快点让她来给我道歉，要不然的话我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会出问题的！” 　　苏红玉吃过方正堂带来的早餐之后，捂着肚子又开始闹腾了起来。 　　昨天晚上的时候，其实苏红玉就想让方正堂去把苏清影给她找过来了，但是那个时候方正堂却说时候已经不早了，苏清影说不定已经睡下了，他这个时候过去不太好，明天一大早他就去找人。 　　说这话的时候方正堂存着些小心思，他觉得也许苏红玉就是在闹脾气，等到第二天冷静下来之后，她或许就不会再提这一茬了。 　　毕竟苏清影可是苏红玉的亲堂姐，之前她还说自己和苏清影的关系不错，说苏清影很照顾她呢，人在气头上说些过分的话很正常，冷静下来之后，她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谁能想到第二天起来之后，苏红玉还是不依不饶，吃过饭就立马要让自己去把苏清影给找过来，还不停嚷嚷着要让苏清影给她道歉。 　　“红玉，我觉得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再商量一下的好……苏工她可能就是有口无心的，她那个人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再说了，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国家都在提倡破破除封建迷信，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方正堂知道怀孕的女人情绪肯定会不稳定的，之前好多工友都说过，女人一旦怀了孕，脾气性格都会变得跟之前不大一样，那些人还说了，这个时候的女人根本就不讲道理，让方正堂多多体谅自己的媳妇，能顺着她来就顺着她来。 　　之前方正堂一直都做得很好，可是这一次的情况可不一样，苏红玉竟然要让自己去把苏清影找来给她道歉，这事怎么想怎么荒谬。 　　苏清影是谁？她可是封城的总工程师，身份地位非同一般，就算彭厂长都得敬着几分，虽然对方是苏红玉的亲堂姐，但是万一人家不来，那他怎么收场？ 　　眼看着方正堂在那里犹犹豫豫的，似乎不想去把苏清影找来，苏红玉的眼珠子一转，捧着肚子便哎吆哎吆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说道。 　　“我就知道你没把我放在心上……我也没想干什么，就是想让她来给我道个歉……就算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你就不能跑一趟吗？” 　　苏红玉越说心里面便越觉得委屈，她自认为自己是在为方正堂的后代子孙着想，她肚子里面怀的很有可能是个男孩，要是因为苏清影那张嘴出了什么事情，吃亏倒霉的还不是他们方家吗？ 　　看到苏红玉哎呦哎呦痛叫的模样，方正堂想起蒋医生交代过的话。 　　“病人的身体素质不太好，切莫大喜大怒，这会对腹中的胎儿造成影响，最好是顺着她一些。” 　　想到医生的那番话，方正堂咬了咬牙，眼见着苏红玉还准备继续哭下去，他急忙开口说道。 　　“好了好了，你也别哭了，我这就去把人找过来行不行？” 　　那天去的时候，苏清影瞧着一副挺好说话的模样，或许看在苏红玉怀了孕的份上，苏清影应该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儿。 　　只是道个歉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吧？ 　　方正堂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去找苏清影一趟。 　　这个时候的方正堂心里隐约也存着和苏红玉一样的想法，当然，他也没有苏红玉那么封建迷信，他只是认为之前苏清影说的那番话确实对苏红玉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要不是自己把苏清影说的话告诉苏红玉，也不会有后续的这些事情。 　　方正堂哄好了苏红玉之后，自己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而苏红玉在方正堂离开了之后，肚子也不疼了，人也舒服了，她靠在枕头上，想象着苏清影过来向着自己道歉时候的模样，心里面甭提多痛快了。 　　男人或许不看重自己的老婆，但一定会看重自己的孩子的，只要她肚子里揣着方正堂的种，绝对能将对方指挥得团团转。 　　这么想着，苏红玉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回忆起上辈子怀孕时候的模样。 　　上辈子的时候，就算前头那个男人再如何不是东西，至少自己怀着孕的时候，他也还算是听话，也就是从那个男人的身上，苏红玉发觉到男人对老婆不会怎么上心，但是对自己的儿子一定会加倍用心的。 　　这个孩子她肯定要保住，这是她在方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她一定不能让孩子出什么问题。 第188章 　　苏清影离开后不久, 苏方正业刚刚将家里里外外清扫干净，正准备出去买些东西回来，院子的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方正业顺道走过去开门，当瞧见门外面站着的人时, 方正业挑了挑眉，倒是不意外他会过来。 　　“堂哥，你怎么过来了？” 　　瞧见站在门里面的方正业，不知道怎么的, 方正堂突然觉得气势软了一截, 他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 犹豫了一会儿后, 方才开口说道。 　　“那个，正业啊，其实我今天不是过来找你的, 苏工她在不在家，我记得她的项目应该是完成了，最近苏工她应该不太忙, 现在她在家吗？” 　　要是苏清影在家的话正好, 不在家的话, 自己怕是还要到技术部一趟去找人了。 　　不过想到要去技术部，方正堂心里面有些惴惴的——甭看他来找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那是因为现在他们是亲戚关系, 要到工作的地方去找人, 性质可就全都变了。 　　瞧见方正堂这个模样, 方正业对他不免有些失望, 之前方正业对自己这个堂哥的印象还算不错, 虽然有些小事上他会犯糊涂，但是大是大非上方正堂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结果现在他竟然找上门来了，瞧他现在这样子，怕是真想要拉着苏清影去向苏玉道歉的。 　　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既然猜测到方正堂是为什么来的，方正业面对的他的时候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清影不在家，她到外地出差去了，你有什么事情吗？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然而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方正堂面上的表情陡然变了，他愕然地看着方正业，脱口而出道：“苏工出差去了，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差呢？” 　　苏红玉还在医院里面躺着呢，此时的她正等着苏清影过去向她道歉，方正堂满心以为这次过来可以将苏清影说服到医院里面去瞧瞧苏红玉。 　　在方正堂看来，苏清影和苏红玉到底是姐妹，道不道歉的其实就那么一回事儿，不过是嘴巴一张一闭罢了，这件事情其实还是很好解决的，结果没成想自己跑过来这一趟，却没见到苏清影的人，事情有这么巧么？ 　　“苏工去哪儿出差了？她什么时候回来？正业，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今儿的这件事情很重要，关系到我没出生的孩子，你可别跟我开玩笑……” 　　此时的方正堂有些急了，说起话来的时候也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然而看到方正堂这个样子，方正业的表情却没什么太大变化，他摇了摇头说道。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至于清影去哪里了，不好意思，这属于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说完这番话之后，方正业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道。 　　“对，你还没跟我说你来找清影是有什么事情。她不在，我在，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能帮我会帮你的。” 　　知道苏清影不在之后，方正堂心里面便开始打起鼓来，想到苏红玉那不依不饶的模样，他便觉得头疼不已，见方正业一直追问，方正堂想了想，开口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一次我过来给你报喜，说我们家红玉怀孕的事情，因为苏工说了孩子可能会有问题，我们家红玉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身体有些承受不住，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直在住院，我想着不如让苏工过去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开解她一番，没成想苏工竟然不在家……” 　　方正堂将想说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不过他倒是还有点脑子，并没有说苏红玉是迁怒了苏清影，想让苏清影过去给她道歉。 　　话被方正堂这么一说，就是让堂姐安慰安慰妹妹，要是没有彭国英过来报信儿，他们怕是还真会信了他的话。 　　“不如这样好了，正业，你跟我到医院去一趟吧，苏工不在你去也可以……你就跟我们家红玉说，上次苏工说的那些事情都是胡说八道的，红玉听到这话后应该就可以不在胡思乱想了……” 　　见方正堂如此，方正业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摇头拒绝了方正堂。 　　“不必了，苏红玉身体不好，那应该找医生，找清影过去算怎么回事？清影的工作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 　　“更何况你现在竟然想出这样的昏招，我又不是医生，就算我说破天又能有什么用？我要是能说一句话就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我也就不在厂子里呆着了。” 　　说着，方正业上下打量了方正堂一番，接着又说道：“堂哥，你好歹也是正经中专毕业的，多少也是个文化人，我听说苏红玉也是上过初中的，你们两个算起来也能说是知识分子了，该不会比我这样的大老粗还糊涂？” 　　方正堂被方正业的话给噎住了，讷讷地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如果堂哥你连我这种话都无法理解的话，这么多年的学也都白上了，对不起，我还有事情，就不留你在这里坐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方正业径直走到了外面去，他利索地将院门锁上，转身便大步离开了，跟这人说话，除了浪费时间外，真没什么大用处。 　　而方正堂看到方正业这个样子，便知道这次自己是碰了钉子了，方正堂叹了一口气，面上的神情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想到刚刚方正业跟自己所说的那番话，方正堂也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似乎略微有些离谱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转身回医院去了。 　　“红玉，苏工她出差去了，现在没办法到医院来，我看这事还是就这么算了吧……” 　　苏红玉满心以为方正堂离开这么久，能把苏清影给自己找来，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苏清影到了之后，自己该如何去挤兑苏清影，如何让她给自己道歉。 　　结果她设想了那么多，苏清影竟然没有被方正堂带过来，眼见着方正堂还让自己算了，别在揪着这事儿不放，苏红玉心里面越发不是滋味，她捂着脸便呜呜哭了起来。 　　方正堂好说歹说哄了苏红玉大半天，但是苏红玉止不住哭声不说，反而哭得越来越大声了。 　　就在这个时候，过来查房的彭国英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她一进病房便看到苏红玉抱着肚子在那里嚎啕大哭，而方正堂则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哄人。 　　看到这一幕之后，彭国英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在外面站了有两分钟，自然也听到二人之间的对话，彭国英知道这是方正堂没把事情办成，苏红玉才闹成这个模样的，眼见着她哭得越来越来劲，彭国英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到最后彭国英终于忍不住了，她把手中拿着的托盘哐地一声放在了旁边的床头柜上，铁制的托盘撞到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这声响生生地将苏红玉的哭声给压了下去。 　　“这位同志，你要是不想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那你就甭来住医院？你说你这是干啥呢？医生都再三跟你交代过了，说你不能大悲大喜，你在这里哭个不停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是你忍不住的？非得在这里哭个不停？” 　　要彭国英说，方正堂这人就是个糊涂虫，苏红玉口口声声说自己在乎孩子，为了孩子要让苏清影给她道歉之类的，说这话的时候她把孩子看得那么重，用孩子逼着方正堂妥协。 　　结果她自己呢说哭就哭，说闹就闹，半点都不顾及肚子里的孩子，怎么着？利用自己孩子达成目的时候，孩子就是她的孩子了，不利用的时候，这孩子就没有其他的用处了？ 　　苏红玉没想到彭国英竟然劈头盖脸地教训起自己来，她的哭声瞬间卡在了嗓子里面，无法再发出分毫。 　　苏红玉看着彭国英阴沉下来的脸，顿时想起了上辈子的时候，彭国英是因为杀人才被枪毙的——面前的这个女人是真敢杀人。 　　想到这里，苏红玉心中的恐惧不断的攀升，她不敢再继续闹腾下去，头低低地垂了下去，只敢小声地呜咽。 　　训斥完了苏红玉之后，彭国英扭头看向呆坐在一旁的方正堂。 　　“还有这位男同志，你也是的，自己妻子怀相不好，医生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看到她哭你难道不能哄着一些吗？你们两个要是真想保住肚子里面的孩子，你们最好注意着一点，要是不想要，下次再不舒服的时候就不要到医院里来了，我瞧你们两个这样子，可是半点都没有想要孩子的意思。” 　　说完这番话之后，彭国英端起托盘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病房。 　　随着彭国英离开，病房里面的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被彭国英那么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一番，苏红玉觉得心里面憋气得厉害，她又开始抹眼泪，只是和刚刚嚎啕大哭的模样相比较起来，她现在这个样子看着倒是顺眼了许多。 　　方正堂是个大男人，为了苏红玉，他今天把自己能做不能做的事情全都做了个遍，结果做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没落到一句好，反而被人训斥个不停，方正堂火气也上来了，眼见着苏红玉不听护士的劝说又开始哭，方正堂的脑仁开始腾腾跳了起来。 　　“红玉，我觉得彭护士说的话有道理，之前蒋医生也跟你说过了，如果想保住这个孩子的话，你情绪起伏一定不能太大，你难道就不能控制一下吗？” 　　说到这里，方正堂看着仍旧在哭个不停的苏红玉，缓缓开口说道：“而且我觉得你如果因为这个孩子一直处在这样不好的情绪里的话，那不如别要这个孩子了……” 　　为了这个孩子，方正堂跟着折腾了挺长时间，他这个人没结婚之前过得甭提多潇洒了，家里面万事不需要他插手，只要再努力工作就行了，结了婚之后家里面的事情一出接一出，苏红玉和自己的老妈相处不好，现在生病住院了，许文静连个手都不伸，全是自己在来回折腾。 　　一天两天忙下来，方正堂还可以忍受，但是他几乎忙了快有两个月的时间，可是苏红玉却还依旧在这里闹个不停，方正堂觉得自己受不住了。 　　“算了，蒋医生也说过，之前你中过两次毒，这个孩子可能会出现问题，你一直要住院保胎也是因为孩子太弱，就算孩子生下来估计也是个病秧子，我们就这么算了吧……” 第189章 　　苏红玉本来就因为方正堂没有把苏清影弄来而生气, 刚刚又被彭国英那么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苏红玉的心里面更是难受，结果现在方正堂不说安慰自己, 反而说出这种风凉话来，苏红玉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她一抹眼睛，哭得越发伤心了。 　　自己现在只想着要保下和方正堂的孩子，结果方正堂呢？他没坚持多久，反倒想将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给弄掉了, 这个人怎么能如此残忍？ 　　这一次苏红玉不跟方正堂吵, 也不跟方正堂闹, 只是趴在床上一个劲地抹眼泪, 她这个样子比刚刚大吵大闹的模样更加让人心塞，看到她这个模样，方正堂只觉得头疼不已, 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眼看着不管自己怎么说，苏红玉还是一直哭个不停，方正堂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红玉, 你能不能别哭了？咱们把这孩子留着还不行吗？我真是怕了你了……之前你性子那么好, 怎么现在变成现在这种模样了？” 　　结婚之前苏红玉的性子那叫一个温柔体贴, 方方面面都替他考虑周到，从来都不做任何让他为难的事情，而刚结婚那段时间, 苏红玉也是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 甭提多好说话了, 怎么她怀个孕之后, 性格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简直就跟之前判若两人。 　　苏红玉还在哭, 压根不回答方正堂的话，方正堂实在被她这个样子磨得实在受不了，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之前也不过是看在苏红玉怀孕的份上才百般忍耐的，现在被苏红玉哭得头疼欲裂，也懒得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只说了让苏红玉一个人好好休息，自己则起身离开了。 　　方正堂怕自己继续待下去会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倒不如先行离开，等回头冷静下来再说别的。 　　方正堂离开之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了苏红玉一个人，她没想到方正堂就这么走了，苏红玉悲从心来，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一次她的哭声之中倒是多了几分真情实感，不像是刚刚一样再装模作样了。 　　另一边方正堂离开病房之后，想到彭国英刚刚跟自己说的那番话，他满脸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思来想去，还是跑去护士站找彭国英。 　　恰巧此时彭国英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方正堂急忙挡在了彭国英的面前。 　　“彭护士，刚刚你在病房里面说的那番话是不是真的？” 　　他期期艾艾半天，方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彭国英抬头看向了对方。 　　“方主任，你莫不是以为我刚刚跟你说的话是在危言耸听？老实跟你说，我没那个闲工夫跟你说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反正你们要是想保下肚子里面的孩子，那就安稳一些，老老实实地住院保胎，要是不想要，那就随你们的便。” 　　彭国英觉得这夫妻两个似乎都有些毛病，一边口口声声说想要肚子里面的孩子，另一边又在作天作地的闹腾，他们这样子看着就让人难受，忍不住就想要去刺哒他们两句。 　　“反正之前你们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你们自己也挺清楚的，这孩子就算你们能保下来，身体怕是也要比其他孩子差上许多，更别提现在这么作妖了，就算是正常人这么三番五次的作妖也罩不住，何况你们这种怀相本来就不好的？” 　　“方主任，我瞧着你也不像是个糊涂人，以后还是别做糊涂事儿了，你媳妇儿闹腾，你该劝着她，而不是跟着她一起闹腾，要是传出去了，她丢人现眼不说，你怕是也要跟着一起出洋相。” 　　苏红玉肚子里的孩子怀相不好跟人苏工有什么关系？人家只是说了实话，就要被他们赖上了，那她们这些做医生护士的是不是都不能说实话了？要是说了实话，是不是就在诅咒他们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跟那没开化的人似的，简直是不知所谓。 　　彭国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之后便懒得再搭理方正堂：“行了方主任，我昨儿上夜班，现在已经累了，我要回去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去问赵护士，她是来接班的护士。” 　　说完这番话之后，彭国英照着方正堂点了点头，便径直背着包离开了这里，她怕自己继续待下去，还得撕剐方正堂两句。 　　而方正堂明显察觉到彭国英对待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大好，他叹了一口气，满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大想回病房面对苏红玉。 　　甭说彭国英觉得烦了，他也觉得烦死了好么？ 　　只是现在苏红玉一个人在病房里面待着，方正堂总归还是怕苏红玉出什么事情的，抓着眉头想了想，还是乖乖地回到了病房中去。 　　只是回去之后却发现此时的苏红玉仍旧在哭个不停，方正堂忍下调头就走的欲望，眼见着她的哭声变得越来越大了，听着对方的哭声，方正堂额头的青筋怦怦跳着，他抹了一把脸，耐着性子去哄苏红玉。 　　苏红玉偷偷地看了方正堂一眼，察觉到对方面上强忍着的不耐之色，她心里面咯噔一下，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这么闹腾下去了，于是便擦了擦眼泪，闷声闷气地说道。 　　“我不哭了，你别跟我计较……我就是心里难受，咱们这孩子来得这么艰难，要是因为对方的那些话没了，我能不伤心吗？” 　　瞧着此时的苏红玉看起来似乎能听得进去人说话了，方正堂便轻声细语安抚了她一番，在方正堂的安抚下，苏红玉的情绪似乎慢慢恢复了正常，也没有继续闹腾下去了。 　　方正堂稍稍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神情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算了，她到底是自己的媳妇儿，怀了孕之后隔三差五就要到医院来住两天，她这心里怕是也不好受，自己还是忍让着她一点吧，或许等到她的身体情况好一些之后，就不会再像是现在一样了。 　　毕竟过去的苏红玉性子温柔又体贴，只是怀了孕之后才性情大变的，或许等到她生下孩子，或者过了现在这一阶段，她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方正堂心里暗暗期盼了起来。 　　进了九月份之后，百货大楼新入了一批秋装，另外新的布料也上架了，刘亚男和徐莹莹二人的工作比往常忙了一些，而礼拜天则是她们最忙的时候，平常那些上班的人没工夫出来逛街，礼拜天自然要出来好好逛一逛的，她们接待的客人比平日里要多个两三倍。 　　把最新一波过来的客人招呼完了之后，两个人终于得到一些喘息的机会，徐莹莹一边收拾着货架，一边跟另一旁忙活的刘亚男聊着天。 　　“刘姐，今天来的人可真不少，存货都去了一大半了，再有两天这批货就要卖完了。” 　　快换季的时候，她们这边卖东西的进度也快上一些，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错觉，总觉得这段时间过来买东西的人似乎比去年同时间段的人多了许多，卖货的速度也比往年快了几分。 　　刘亚男飞快地将刚刚拿出来的那些东西规整好，确认都收拾完毕之后，她捶了捶腰，坐在了一旁的板凳上休息。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这段日子她总是很容易感觉到疲倦，明明她们的活计其实并不忙，往常她也是做惯了这些事情的，可是现在继续做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徐莹莹说了好半天，却一直都没有人回应，她忍不住回头看去，却发现此时的刘亚男正靠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徐莹莹急忙走过去拍了拍刘亚男的肩膀，将她从睡梦之中喊醒了。 　　“刘姐你别睡呀，要是主任过来看到你这个样子，她该扣你工钱了。” 　　这才半上午的时候呢，刘亚男怎么就累成这个样子，甚至都控制不住开始打瞌睡了？ 　　被叫醒的刘亚男脸上的神情有些茫然，她呆呆地看着徐莹莹，好半天之后方才回过神来，刘亚男拍了拍自己的面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莹莹，麻烦你把清凉油给我用一下。” 　　哪怕醒过来了，刘亚男还是感觉到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朝着徐莹莹伸出手去，想要用清凉油来让自己清醒一下。 　　徐莹莹是个招蚊子的体质，就算现在已经到了九月份了，夏季进入尾声，她还是很容易被蚊子咬，因此徐莹莹随身都带着清凉油，听到刘亚男的话之后，徐莹莹从口袋里将清凉油翻出来递给了刘亚男。 　　“刘姐，你最近这段时间怎么了？是不是晚上休息不好？怎么感觉你总是一副很疲倦的模样？你这样没什么大问题吧？要不然到医院去看一看？” 　　大概两个月前，刘亚男请了有半个多月的假，等到她重新回来上班之后，刘亚男的精神状态一直都挺不错的，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徐莹莹感觉刘亚男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劲。 　　徐莹莹说不好那种感觉，就是觉得刘亚男好像很容易感觉到累，而且动不动就会打哈欠，有时候只是靠在那儿坐着都能直接睡着了。 　　要知道刘亚男过去可是个非常精力充沛的，有时候自己都累得打哈欠，她还是一副活力满满的模样，怎么现在累成这个样子？ 　　她们的活计也没比往常多多少啊。 　　徐莹莹不免有些担心刘亚男，以为刘亚男是因为赵宣文一直缠着她的事情，所以晚上才睡不好。 　　“刘姐，赵宣文是不是还一直在纠缠着你？我拜托过我哥了，让他跟方科长说一声，方科长应该可以拦着赵宣文一些……以后他大约是不敢继续缠着你了，方科长办事还是挺靠谱的。” 　　抹过清凉油之后，一股薄荷香气直接冲到脑子里面，原本浑浑噩噩的头脑现在清醒了一些，刘亚男拍了拍面颊，回头看向了徐莹莹。 　　“莹莹，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 　　徐莹莹这个姑娘真得不错，最近这段时间刘亚男感觉精力不济，徐莹莹帮着她做了很多本来应该她做的事情，刘亚男几次三番想要感谢徐莹莹，徐莹莹都说这是她应该做的，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让刘亚男不必放在心上。 　　“刘姐，你跟我这么说就太客气了，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太对劲，要不然的话等下班之后我陪你到医院看看如何？” 　　好好的一个人动不动就困，时不时就会睡着了，这样子怎么看都怎么让人担心，徐莹莹不太放心，想要陪刘亚男一起到医院去瞧瞧。 　　然而听到徐莹莹的话之后，刘亚男却摇了摇头，谢过了徐莹莹的好意。 　　“不必了，我可能就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一直感觉到困吧，赵宣文的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我想他不会再来找我了，我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过来了。” 　　刘亚男觉得自己身体并没什么大问题，于是便摇了摇头，拒绝了徐莹莹的好意，徐莹莹见状倒是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正巧此时又有客人过来了，两人便结束了聊天，开始招待客人，送走这一波客人之后，二人不期然地抬头，发现方正业正朝着这头走了过来。 　　自打上次将自己送到公安部之后，刘亚男和方正业两个人就没有见过面了，算起来他们也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没见过了。 　　瞧见方正业之后，刘亚男面上带出了笑容——她其实很感激方正业的，因为如果不是当初方正业当机立断将她带到公安部的话，刘亚男也不知道被周娇娇迫害多久。 　　周娇娇的事情解决了，刘亚男的生活也重新回到了正轨上，她之前还想着，等到自己能抽出时间来的话，肯定会好好去谢谢方正业的，倒是没想到自己还没去找方正业，他倒是先过来了。 　　“方科长你来了，我们这一次又新进了不少布料，知道方科长你喜欢买布料回去，我们特意给你留着一些呢。” 　　像是刘亚男和徐莹莹这样的小售货员也是有一些权限在的，百货商场进来的布料她们自己能留下一部分卖给自己相熟的人，百货大楼是公家生意，她们这么做，旁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就算有不满也没话说。 　　不过因为先前一直没有新的布料进来，而且方正业的工作也忙，所以他才一直都没过来，但是刘亚男和徐莹莹两个人都记得方正业的喜好，有新货进来之后，她们二人会特意留了一些漂亮的布料给方正业。 　　听到刘亚男的话之后，方正业面上带出了笑容，他朝着刘亚男点了点头，客客气气地说道。 　　“刘同志，谢谢你，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应该的，方科长你跟我不必这么客气。” 　　徐莹莹和方正业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去拿之前留下来的布料，而刘亚男则留在柜台这里和方正业聊着天。 　　“方科长，好久不见，最近这段时间厂子里很忙吗？” 　　两个人的关系说不上熟，谈话大都以寒暄为主，简单聊了两句之后，方正业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刘同志，你最近是不是胖了一些？” 　　方正业记得之前刘亚男的样子，大约是因为遭遇了那些不堪的事情之后，她的心理压力有些大，整个人的模样显得十分瘦弱，没想到这才两个多月没见，她倒是变得圆润了许多。 　　不过虽然刘亚男的人圆润了，可是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血色，模样看起来带着些许病态。 　　方正业的观察能力很强，他倒也不是特意去观察刘亚男的，而是因为习惯使然，几乎是一个照面就看出了刘亚男的变化来。 　　刘亚男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说道：“好像是胖了一些，不过我之前太瘦了，现在胖一些也好，身体比之前还健康许多……” 　　方正业看着她那苍白的面色，好心提醒了一句：“虽然长些肉是好事，但是我瞧着你的面色有些不大好，而且指甲盖发白，像是贫血的症状，有时间的话还是到医生那里去瞧一瞧。” 　　倒不是说方正业多关心刘亚男，而是因为苏清影之前提过，说刘亚男白白遭遇了那些不该她遭遇的事情，一个小姑娘遇到这些事儿也太艰难了些，难为她还保持清醒，没有随随便便委屈自己嫁给赵宣文。 　　苏清影很欣赏刘亚男，她还特意跟方正业提了一句，让他能帮的话帮帮刘亚男，所以他才会有此一说。 　　抱着布料过来的徐莹莹听到了方正业的话之后，连忙将抱过来的布料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这才说道。 　　“是啊刘姐，你瞧方科长都让你到医院里去瞧瞧了，你就听我们的话吧，还是去看一看，你脸色不好，看一看好歹能放心些。” 　　说着徐莹莹回头看向方正业，把最近刘亚男的状态和方正业说了一下。 　　“方科长，最近刘姐她一直犯困，精神看起来还挺不好的，我刚也劝过她，让她到医院里面去瞧一瞧，但是她却始终不肯……” 　　经常犯困，精神看起来还不好，加上这种贫血的症状，以及她突然胖了一些的身体…… 　　方正业的眼神闪了闪，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不动声色地抬头看向刘亚男，见对方似乎并不想到医院去，他想了想便说道。 　　“刘同志，我有一个相熟的朋友在封城附属医院做医生，如果你想去看病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刘亚男见徐莹莹和方正业两个人都如此关心她，面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莹莹，方科长，你们不用那么担心，其实我没事的，就是最近没休息好，所以才感觉到精力不济的，等过段日子我就好起来了。” 　　她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事儿，顶多就是因为最近赵宣文一直缠她缠得厉害，让刘亚男感觉到心力交瘁。 　　不过昨天的时候，她已经和赵宣文说得很清楚了，她都把话说到那样的份上了，但烦赵宣文有点自尊心，都不会来找自己了。 　　眼见着刘亚男似乎没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方正业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好多说什么：“如果你之后想到医院检查的话可以来找我，我那个朋友跟我从小就认识，我们两个的关系很好的，我可以让她帮你检查一下。” 　　见方正业如此关心自己，刘亚男满心感激的点了点头，谢过了方正业。 第190章 　　方正业挑选好自己心仪的布料, 付过钱之后，让二人给他包好，做完这一切之后, 方正业便告辞离开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没什么时间在这里多耽误。 　　送走了方正业之后, 没多久便到了午饭时间，徐莹莹和刘亚男二人关了柜台，并肩一起去食堂吃饭。 　　今儿食堂有草鱼豆腐汤，徐莹莹记得刘亚男最喜欢吃的便是这道菜, 于是特意给刘亚男买了一碗, 端到了她的面前。 　　“刘姐, 我记得你很喜欢草鱼豆腐汤, 我特意给你抢了一碗，你尝一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百货大楼的食堂里有好几个窗口, 每个窗口卖的饭菜都不一样，食堂里的食物是限量供应的，先到先得, 卖完就没有了, 徐莹莹和刘亚男二人向来都是一起吃饭的, 每次过来她们都会到不同的窗口买饭，然后凑到一起吃，而刘亚男也买了徐莹莹喜欢吃的小炒肉。 　　“谢谢你。” 　　看到那草鱼豆腐汤之后, 刘亚男面上露出了笑容来, 她将碗端了过来, 拿起勺子就准备吃, 然而当她拿勺子舀起一块鱼肉的时候, 一股浓浓的腥味扑面而来。 　　在闻到这股味道之后，刘亚男只觉得心里面一阵阵的犯恶心，他放下碗，趴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干呕，然而呕着呕着，刘亚男感觉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她吐不出什么东西来，整个人恶心得快要晕过去了。 　　徐莹莹看到刘亚男这个模样，心里面顿时一慌，她急忙绕到刘亚男的面前，一边帮她拍着后背，一边急声问道。 　　“刘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吐得这么厉害？刘姐你没事吧？你别吓唬我啊！” 　　徐莹莹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瞧见刘亚男这副样子，她快要被吓死了。 　　食堂里正在吃饭的同事可不少，刘亚男突然这么哇哇吐了起来，其他不少人都看见了。 　　“好端端的她怎么突然吐起来了？该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什么吃坏肚子了？你没看她旁边放的那碗鱼汤吗？这是闻见腥味突然干呕了，我估摸着她是肚子里面有了……” 　　“肚子里面有了，不会吧？刘亚男不是还没结婚吗？” 　　“没结婚也不代表就是个大姑娘啊，她不是在和人家谈恋爱嘛，兴许是……” 　　刘亚男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不少人都围了过来，那些人朝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而他们的谈话声尽数涌入了刘亚男的耳朵里，听到他们的声音之后，刘亚男的面色慢慢变得苍白了起来。 　　她干呕了一会儿，感觉好了一些，又怕自己跑出去落人话柄，便强忍着恶心塞了两口饭下去，终于将那股恶心感给压了下去。 　　刘亚男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抬头朝着徐莹莹看了过去，她面上带着笑容，柔声安慰着被她刚刚那样子吓到的徐莹莹。 　　“莹莹我没事的，大概就是饿得太狠了，所以才忍不住吐的……你也知道我这毛病，要是饿急了，我很容易干呕，所以刚刚吃了两口饭压下去之后，我这不就没事了吗？你别担心。” 　　刘亚男煞有其事地解释道，她绝对不能让大家伙儿以为她是因为怀孕才干呕的，要是这事儿传出去了，她还要不要脸了？ 　　听到刘亚男的话之后，徐莹莹半信半疑地看着对方，见刘亚男确实不像是有什么事情的模样，徐莹莹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当她瞧见刘亚男看到那草鱼豆腐汤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徐莹莹便将其端到了自己的面前，没敢再往刘亚男的跟前放。 　　此时徐莹莹也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声，想到他们编排刘亚男的那些话，徐莹莹气的不行，她叉着腰朝着周围那些人大声喊道。 　　“你们这些人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刘姐哪里会像你们说的那样？她根本就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你们要再这么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们的嘴，一个个好歹都是正式工，非得学那些长舌妇胡说八道吗？” 　　徐莹莹的性子一直温温和和的，很少会发脾气，但是今天见这些人胡乱编排刘亚男，还空口白牙说刘亚男怀孕了，说她和其他人乱搞，这可是关系到刘亚男清誉的事情，徐莹莹又如何能坐视不理？ 　　她气得朝着周围那些家伙大骂了一顿，那些人见她们两个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倒是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纷纷作鸟兽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将那些人大骂了一顿之后，徐莹莹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她扭头看着面色发白的刘亚男，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刘亚男的情绪。 　　“刘姐你可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这人做事向来清清白白的，肯定不是他们嘴里那种人，你别担心，要是谁敢胡说八道，我就去把他们的嘴给撕烂掉，绝对不能让他们污蔑你，你放心吧。” 　　然而此时，刘亚男的脸色却难看得厉害，听到徐莹莹的话之后，她勉强朝着徐莹莹笑了笑，面上仍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徐莹莹并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些什么事情，但是刘亚男却一清二楚，虽然只有那么两次，可是他们并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而且刘亚男上一次来例假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莫不是她肚子里面真有了孩子？ 　　想到这里，刘亚男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了起来，她强忍着去摸肚子的冲动，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刘姐你别光吃饭，吃点菜，光吃饭的话小心等会儿又被噎吐了。” 　　徐莹莹体贴地给刘亚男夹了不少的菜放到碗里面，刘亚男机械地扒着食物，但是眼中的慌乱之色却根本藏不住。 　　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万一她肚子里面真怀了孽种，那她到底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在百货商场买了需要的东西后，方正业又去副食品店买了一些饼干之类的东西，然后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了苏清影家。 　　今天是礼拜天，不过苏天恩的工作比较忙，他哪怕是礼拜天都不一定在家，不过柳絮果和苏清泉二人倒是在家里待着，方正业过去并没有扑了个空。 　　“姐夫姐夫，我刚刚还准备去找你呢，没想到你竟然过来了，咱们算不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瞧见方正业拎着大包小包的工东西过来，苏清泉高兴地在原地直蹦跶。 　　九月份开学之后，苏清泉就上了初三，翻过年他就要准备考高中了，学习自然就变得紧张了起来，原本每个礼拜他还能跑到方正业家去一趟，可大概因为他要上高中的缘故，他想要往方正业家跑，结果却硬生生地被柳絮果给拦住了，不许他再跑到方正业家里去。 　　要知道苏清泉已经和方正业培养出了极其浓厚的感情，虽然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少，但是在方正业的跟前，苏清泉可以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尊重，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小孩子而对他有什么轻慢的，也不会忽略他的意见，做什么事情都会跟自己商量，这让苏清泉心里面十分高兴。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喜欢往方正业那里跑，结果现在因为学习的缘故，他的这个乐趣生生地被柳絮果给掐灭了。 　　瞧见苏清泉那满眼哀怨的模样，方正业摸了摸苏清泉的头，笑着说道：“你要是好好学习，哪一次成绩都名列前茅，妈她肯定会同意你到我那里去的，想来是因为你自己在学习上不上心，才让妈不肯把你放到我那去，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要说方正业对自己这个岳母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柳絮果并不会阻拦苏清泉跟自己亲近，反而乐见其成，之所以不许他去，怕是因为苏清泉最近的性子野了一些，不乐意好好学习，所以才特意管束着他。 　　柳絮果教育自己的孩子，方正业自然不会拆台，反而夸赞柳絮果做得不错。 　　苏清泉：“……” 　　眼瞅着自己姐夫都不帮他说话，苏清泉满脸哀怨地看了方正业一眼——本来以为来的是他的助攻，没想到却是自己老妈的，他的命也太苦了吧？ 　　此时正好柳絮果端着茶杯从屋子里面出来，瞧见苏清泉那满脸哀怨的模样，柳絮果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了，少在那里摆出这么一副样子来，算算时间，你二哥寄的信该到了，你到邮局去跑一趟，看看有没有咱们家的信。” 　　苏清泉闻言，十分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妈，邮递员会把信送过来的，你非得让我跑一趟干嘛？” 　　邮递员到了时间会往家里送信的，非得让他去邮局一趟干嘛？这不是故意来折腾他的吗？ 　　看到他这副样子，柳絮果抬起手来，作势要敲苏清泉的头：“少在这里跟我废话，你瞧瞧你最近都胖了，肚子上都有肉了，这么大点的小孩子肚子胖起来算怎么回事？跑一下也当锻炼锻炼了，再说了，邮递员明天才能送信呢，万一今天到了，我们不是还要白等一天吗？” 　　礼拜天邮局虽然开门，但是邮递员却并不会送信，要是真有信件的话，他们还是要到邮局去拿，这样也能快一些。 　　苏清泉敢怒不敢言，他朝着柳絮果吐了吐舌头，在柳絮果发怒之前扭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看到苏清泉这个模样，柳絮果摇了摇头，回头看着坐在那里的方正业，有些无奈地说道。 　　“是我管教不严，倒是让你见笑了。” 　　方正业笑着说道：“妈，你这话说得太见外，清泉现在比过去活泼多了，这样挺好的。” 　　说的倒也是，现在的苏清泉比过去确实要活泼许多，而这都是要归功于方正业，正是因为之前和方正业接触的次数多了，才让苏清泉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开朗。 　　柳絮果将茶杯放在方正业的面前，自己随即在方正业对面坐了下来。 　　“对了，清影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她还在忙吗？不是说项目已经结束了吗？这次又有新的项目了？” 　　上次回来苏清影还说手头的项目结束，她可以清闲一段时间了，按理说她只要有空就会和方正业一起回来瞧瞧，怎么这一次没跟着一起过来？ 　　方正业解释道：“清影到燕京出差去了，燕京那边儿有个项目需要她帮忙。” 　　听到这话，柳絮果微微一愣：“到燕京去出差了？” 　　要知道苏清影之前在封工做了两年的总工程师，她也研究出不少的东西来，可是却从来都没有一次被请到燕京去的，这次怎么不一样了？ 第191章 　　柳絮果这么想的, 也是这么问的。 　　方正业想了想，说道：“说是她的研究成果是运用到另一个项目里去的，请她过去可以配合调试, 具体的清影没跟我说。” 　　即便两个人是夫妻，苏清影也没有跟方正业过多提及她所做的那些项目具体内容是什么, 其实方正业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苏清影上一个项目研究的究竟是什么。 　　“这样啊，不过能去燕京也是一件好事儿，你不知道，刚回国的时候, 她挺想去燕京军工厂的, 不过可惜没能去……” 　　提及过去的事情, 柳絮果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以苏清影的能力, 进入燕京军工厂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她后来为了一个项目滞留苏国，哪怕后来回国将她得到的那些重要资料提交了上去, 她还是没有办法进入燕京军工厂。 　　说到这里，柳絮果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回头看了方正业一眼, 略微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 其实留在封工也挺好的, 要不是留在封工的话，你们也遇不到。” 　　其实当初苏清影的那个姓姜的师兄也是有能力把苏清影调进燕京军工厂的，他家里来头不小, 很是有权利, 不过苏清影没有同意, 最终选择留在了封工。 　　虽然封工各方面条件都比不上燕京军工厂, 但是厂里面的领导对苏清影还是非常重视的, 她是总工程师，厂子里的研发方向她都可以做决策，苏清影自己也曾经说过，如果当初真去了军工厂，也未必能有像是在封工这么自在。 　　“她这次去要走多久？” 　　柳絮果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她满以为苏清影这次清闲一点后，就能把要孩子的事情提上日程了，却没想到竟然又横生枝节，只是不知道这么一去，到底多久才能回来。 　　方正业想了想，回答道：“清影说，如果顺利的话，十月初能回来，就算不顺利，十月底也能回来了。”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柳絮果长叹一口气，有些愧疚地说道：“正业，真是辛苦你了，自打你们结婚之后，清影一直都在忙，都没有时间陪你……” 　　越说柳絮果就越觉得愧疚，仔细想想，方正业和苏清影在一起，确实委屈了他，方正业是个好的，苏清影没时间回来，方正业会隔三差五会过来，而每一次他过来也不会空着手，不像是其他家的女婿似的，进门就跟大爷一样坐着，而是帮他们处理各种琐碎的事情。 　　他眼里有活儿，也愿意干活儿，不管是说话做事儿，方方面面都十分周道，更加难得的是，他对苏清影从来都没有一句怨言，但凡是提及苏清影，他嘴里说出来的都是夸赞的话，有时候他那些夸人的话让柳絮果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自家闺女在做人妻子这方面确实欠妥，倒是难为方正业不计较这些事情了。 　　然而听到柳絮果的话之后，方正业却笑着说道：“妈，你这么说就生分了，我跟清影是夫妻，在结婚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她的工作性质，她又没有欺骗过我？更何况她是为了工作，我可以理解的。” 　　若是让苏清影成天在家里陪着自己，其他的事情什么都不做，这显然也不现实，在结婚的时候，方正业就已经明白自己和苏清影结婚后将要面对什么，眼下的这种境况他早就已经有所准备，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妈，其实是一样的，爸的工作也挺忙的，您不也能体谅爸吗？” 　　作为副厂长，苏天恩的工作确实要忙上许多，再加上作精纺织厂的人事变动，上一任的厂长因为卷入了赵明勤的案子里，被对方所牵连，现在已经停职查办了，新厂长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不过上面的领导有意从原本的这些副厂长之中做出选择来。 　　最近这段时间苏天恩的工作比较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副厂长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些年，现在也想要更进一步，努力竞争厂长的位置。 　　方正业的话说的让柳絮果觉得十分舒坦，她不自觉紧绷起来的情绪放松了下来，笑了笑说道。 　　“说的也是，既然做了两口子，自然就是要相互体谅一下的……” 　　夫妻之间相处本来就应该如此，只有相互迁就配合，夫妻关系才能长久和谐。 　　方正业难得来一趟柳絮果陪着他聊了一会儿，便到厨房开始收拾着做午饭，方正业想要帮忙，不过却被柳絮果给拦下来了。 　　“今天你还是不用过来帮忙了，我只是简单做点家常菜，哪里用得着你一起？你坐着吧，好好休息休息。” 　　安抚好方正业之后，柳絮果便去了厨房忙碌开了，而方正业也没有在这里闲呆着，起身将院子里放凌乱放着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刚刚跑出去到邮局拿东西的苏清泉也跑回来了，他手里面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正是苏清河从北大荒寄回来的信件。 　　“妈你说的还真没错，二哥他真寄信回来了。” 　　听到苏清泉的话之后，柳絮果及忙将湿淋淋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飞快地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你二哥真来信了，快点拿给我瞧一瞧！” 　　苏清河到北大荒也有几年的时间了，像是他们这样支援边疆建设的知青，如果没有特殊原因的话是没有办法回城的，算起来柳絮果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没有见到过自己这个儿子了。 　　北大荒那边交通不便，往往两三个月才能来一封信，苏清河过得好坏都只能从他寄过来的信上面看到。 　　所以收到自己儿子的信时，柳絮果还是十分高兴的，她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递给苏清泉，让他到厨房里面看着火，而自己则急急忙忙拆开了苏清河寄过来的信。 　　往常的时候苏清河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明明他们都清楚北大荒那边的条件究竟如何，但他却从来都没说过，只说自己很适应那边儿的生活，让爸妈不要担心。 　　每一次寄信过来他都会分享一下自己在北大荒的日常，偶尔的时候也会寄一些那边的特产过来，不过这一次苏清河并没有寄特产之类的，他只写了一封信，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在北大荒的日子。以及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信的最后他写了一段话。 　　【父亲母亲，我在这里遇到了志同道合的同志，我想与她结婚，但是因为条件原因，我没办法将未来的妻子带回去给你们看，她是个孝顺的好姑娘，跟我结婚她什么都没要求，只是希望能将聘礼交给她的父母……】 　　柳絮果压根就没想到苏清河这次寄信回来竟然会说到自己要结婚的事情，她不由得愣住了，拿着信纸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说起来苏清河今年也二十四岁了，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根据他所言，他的妻子并不是北大荒那边的土著，而是跟他一样下乡过去的知青。 　　这一次苏清河并没有寄过来什么照片，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对方的身份。 　　那个要跟他结婚的女同志叫做孙苗苗，她比苏清河要小一岁，她也是封城人，不过却是封城下面一个小县城里的。 　　苏清河还说了，孙苗苗是家里的长女，她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虽然孙苗苗的父母也都是工人，可是因为家里的孩子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苏清河说自己和孙苗苗决定结婚，孙苗苗没有其他的要求，两个人在那边扯个证就行了，但是她却希望可以将聘礼送给她的父母。 　　看到这封信里面的内容时，柳絮果面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她的眉头皱了起来，抓着信纸慢慢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而此时收拾完了院子的方正业回到了这边，看到柳絮果的表情不对，便开口问道。 　　“妈，您这是怎么了？” 　　柳絮果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消化着刚刚苏清河在信里面所说的内容。 　　苏清河提过孙苗苗想要的聘礼，还说送其他的东西不实在，最好是直接折换成钱交给她的父母。 　　【父亲母亲，这件事情原本应该我亲自去做的，只是现在我远在北大荒，没办法回去，还请二位劳心一下，帮儿子办成这件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柳絮果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信交给了方正业。 　　“这是你二弟寄过来的信，说了他要结婚的事情，只是我瞧着这上面说的东西有些太过离谱了。” 　　其他的都不说，光是聘礼三百块钱这件事儿就让柳絮果觉得很离谱，要知道现在这年月就算是稍微富贵一些的人家，给的聘礼至多也就两百块钱到顶了，偏偏苏清河还说对方没其他的要求，只要三百块钱聘礼，还必须折合成钱交给对方，怎么瞧着都有些不太对劲。 　　“我倒也不是心疼钱，就是觉得清河他之前都没有跟我说过谈对象的事情，现在突然说了他谈好了对象，并且马上就要结婚了，甚至还让我去拿钱给他的那个没过门对象的父母，这怎么瞧都有些不太正常，正业，你说我是不是想多了？” 　　其实他们家的条件在封城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了，但是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拿着的是死工资，并且之前苏清影在苏国留学的时候，他们给她带去了不少钱，而后苏清河到北大荒下乡，为了让他能在那边过得舒服一些，他们也给苏清河带了不少东西过去，这三年来他们也一直支援着苏清河。 　　现在冷不丁地要让他们平白无故拿出三百块钱来给聘礼，柳絮果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柳絮果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而方正业看完苏清河所写的这封信之后，面上的表情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沉吟片刻说道。 　　“妈，结婚可是大事儿，不知道能不能去邮电局那边儿打个电话？你们在电话里面好好聊一聊？” 　　然而柳絮果却摇了摇头说道。 　　“北大荒那边交通不便，他们下乡的那个地方更是偏僻，村子里面连电灯都没有，又哪里有电话？” 　　若能打电话到是好了，偏偏那边儿也没个电话，她根本没法子联络上苏清河，寄信的话一来一回至少要两个月，也不知道究竟赶不赶得上。 　　“不然的话就去拍个电报问问。” 　　拍电报是论字算钱的，一个字就得三分钱，但是胜在速度快，估计三五天就能有回信了。 第192章 　　这件事情确实要问清楚, 毕竟关系到苏清河结婚的大事，而且这三百块钱也不是什么小钱，得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才成, 总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就把钱给出去。 　　“那我现在就去发电报，早点问, 早点知道结果，也省得在这里胡思乱想。” 　　柳絮果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她心中着急，跟厨房里待着的苏清泉交代了一句, 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而苏清泉听到柳絮果的话之后, 立马就从厨房里面跑出来了, 结果就只看到柳絮果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满脸疑惑地转头看向了方正业，满脸不解地开口问道。 　　“姐夫，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妈怎么看起来那么着急, 我二哥写来的信上面又说了什么吗？是出了啥事儿吗？” 　　方正业也没瞒着苏清泉，将苏清河的信交给了苏清泉，他接了过去, 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看完之后, 苏清泉默默地将信纸放到桌子上，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面上的不解之色变得越来越浓。 　　“这也太奇怪了, 我二哥这人向来稳重, 有什么事情都会提前报备的, 怎么之前一点口风都不露, 现在突然就要结婚了, 他该不会是被人家给骗了吧？我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说起来也是好笑，自打苏清泉上一次被骗过之后，现在的警惕性甭提多高了，一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这个二哥是被人骗了。 　　他小声嘀咕了一会儿后，抬头看向了方正业：“姐夫，你说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不过方正业对苏清河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也没有开口回应苏清泉的话。 　　而苏清泉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结果转头一瞧，却发现方正业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苏清泉想了想，便又说道。 　　“姐夫，我姐有没有跟你提过我二哥？你知不知道我二哥是啥样人？不过我觉得就算我姐的话，她也未必了解我二哥，毕竟她离家那么早，跟我二哥相处的时间都没我长，她走的时候我二哥才十三岁，性子都没定呢。” 　　苏清影早早便出国留学了，在她回来之前，苏清泉就已经离开了封城去北大荒下去建设边疆了，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十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这十年的时间里足够发生许多的变化，一个人原本的性格也会变成另外的模样。 　　眼见着苏清泉似乎一副要和方正业促膝长谈的模样，方正业拍了拍他的头说道。 　　“妈不是让你看着火吗？你现在跑出来没关系吗？” 　　方正业这么一提，苏清泉才想起来自己手里面还有活要干呢，他也顾不得别的，着急忙慌地跑进厨房里，但是拉着风箱忙活了一会儿后，苏清泉又站起来朝着方正业喊了一声。 　　“姐夫，你还是进来吧，我跟你好好说说我二哥的事情，回头你也能跟我妈好好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提出点儿什么意见来，我觉得我妈这次未必能拿得定主意。” 　　要说柳絮果和方正业还是很不一样的，柳絮果把苏清泉当做是小孩子，什么事都不会跟苏清泉商量，所以苏清泉觉得这次的事情应该也没自己插嘴的余地，但是方正业就不一样了，以方正业的能力，柳絮果一定会听从方正业的意见的，倒不如让他好好跟柳絮果说一说。 　　苏清泉觉得自己为了这个家简直是操碎了心，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到。 　　方正业见状，倒是也没有多说些什么，他起身进了厨房，听苏清泉跟他絮叨苏清河的事情。 　　等到柳絮果拍完电报回来，方正业差不多对自己未曾谋面的这个二弟苏清河有了相对比较全面的了解。 　　依照苏清泉所说，苏清河这个人做事向来都有条理，从来都不会做出那种出格的事情，之前他决定要支援北大荒的时候，提前做好了决定，然后又和自己的父母进行了一番深入长谈。 　　那个时候其实柳絮果和苏天恩他们两个人都不想让苏清河下乡，尤其北大荒那种地方，条件更是艰苦，去了那边儿肯定会吃很多的苦，他们那里舍得让他过去？ 　　夫妻二人都觉得苏清河是在城里长大的孩子，哪里能受得了那样的苦，而那个时候下乡也不是强制性决定，夫妻二人早就商量好了，等到苏清河大学毕业之后，就让他到纺织厂里工作。 　　但是苏清河却拒绝了自己的父母，他表示如果大家伙都逃避下乡的话，那么祖国就永远建设不起来，他愿意去做那个开拓者。 　　位了让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答应他的要求，苏天恩花费了很长时间来劝说自己的父母，他并没有像是其他那些决定要下乡的人一样直接一走了之，而是耐心劝说着苏天恩和柳絮果，让他们接受自己的决定，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反正他觉得自己总能劝说住自己的父母。 　　“其实之前我觉得我二哥那个人的性格有些拧巴，那会儿我也不懂事，就问我二哥，如果他决定要下乡的话，直接跑去知青办报名，将他的名字报上去之后，跑到北大荒不就成了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吗？到时候我爸妈不同意不也没他的点子想。” 　　可是苏清河却极为认真地说道：“清泉，你说的确实是一个法子，但是我还是希望得到父母的同意，毕竟我做出的这个决定对他们来说也有很大影响，我希望他们可以了解我心中所想，真正选择支持我，而不是因为我先斩后奏而被迫接受我的选择。” 　　换而言之，苏清河希望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可以打心眼里接受他想要到北大荒这个选择，而不是被迫地接受。 　　虽然苏清泉那个时候不明白苏清河为什么如此坚持，但还是将自己哥哥所说的话记在了心底。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苏清河不断劝说之下，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最终还是答应了苏清河，让他去北大荒。 　　“如果是其他一些小事情的话，我二哥他肯定自己一个人就作出决定来了，但是这次的事情可不一样，这可是关系到他一生的大事，按理来说他应该提前通知我的父母，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直接给我父母一个选择，这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 　　从谈对象到结婚，这其中肯定有挺长一段时间的，依照苏清河的行事习惯，当初和那个叫孙苗苗的人谈恋爱的时候，他就应该将这件事情报备给父母，让他们有个接受的时间。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写了个信回来说他要结婚，还让父母去给聘礼，这完全不符合苏清河的性格，也不是他这样的人会做出来的事儿。 　　说着说着，苏清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有些不安地看了自己的姐夫一眼，讷讷地开口说道。 　　“姐夫，你说我二哥那边是不是出了些什么事情？或者因为一些无法抗拒的原因，所以他只能如此？” 　　虽然和苏清河已经有三年的时间没见了，可是苏清泉对自己这个哥哥的感情还是很深，他很关心自己的哥哥。 　　苏清泉一边拉着风箱，一边看着灶膛里面那些跳跃的火苗，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看到他这个样子，方正业伸出手去摸了摸苏清泉的头。 　　“好了，这件事情你暂且先不要着急，妈她刚刚已经出去打电报了，估计再等一段时间，你二哥那边儿就会有回音了。” 　　如果苏清河真像是苏清泉所说的那样，是那种性格比较沉稳，做什么都很有计划的人，他会将事情说到前面，让其他人有个准备。 　　那他这次做的事情确实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北大荒那地方十分偏僻，在那边参与从无到有的建设十分辛苦，苏清河离家三年了，这么长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或许他的性格发生了改变也说不定，倒也不必先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苏清泉点了点头，闷闷地说道。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我二哥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这根本就不符合他那个人的性格……” 　　方正业摸了摸苏清泉的头，无声地安慰着他。 　　很快柳絮果就从外面回来了，拍过电报之后，柳絮果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她让方正业和苏清泉二人到外面呆着，自己则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因为方正业过来了，中午柳絮果特意多添了一道菜，吃过饭之后，柳絮果让苏清泉带着方正业出去溜达一下，而她自己则跑到了厂子里去找苏天恩。 　　“老苏，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清河那孩子的性格你也很清楚，他从来不办这种忽雷打颤的事情，这次他做的这些事儿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拍了电报给苏清河之后，柳絮果心里面还是不放心，就连苏清泉都知道这一次苏清河做的事儿完全跟他过去的性格不一样，柳絮果这个当娘的又如何能不知道？拍完电报之后她还是不放心，这才找到了苏天恩，想要找他商量一下。 　　苏清河现在在北大荒，那边条件艰苦，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吗，这孩子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在那里过得究竟如何，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柳絮果心里面更是担心的厉害。 　　“要是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当年不管他如何说，咱们都不该同意让他去北大荒的，现在咱们连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都弄不清楚……” 　　眼见着柳絮果说着说着情绪就变得激动了起来，苏天恩急忙放下手中拿着的资料，过去安抚起柳絮果的情绪来。 　　“好了好了，儿子要结婚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这三百块钱也不算是什么大钱，大不了咱们凑一凑，以后日子过得紧张一些就是了，人家姑娘跟咱们儿子在北大荒过苦日子，想要让自己家里面过得好一点也是正常的……” 　　苏天恩绞尽脑汁地安抚着柳絮果的情绪，在苏天恩的安抚下，柳絮果慢慢冷静了下来，接着把苏清影到燕京出差的事儿说了。 　　“之前我就说过，还是该让清影生个孩子，你瞧瞧正业，他一个大男人，明明娶了个媳妇儿，结果天天跟单身汉似的，过的日子和过去没有多少区别，要是有个孩子，清影再忙起来他也有个依托不是……” 　　眼见这柳絮果说着说着，话题竟然转到了苏清影的身上，再次提及要让苏清影生孩子事情，苏天恩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他拍了拍柳絮果的后背，轻声说道。 　　“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这么多心干什么？清影那边显然不想这么早生孩子，你就算说破大天，她不想生你能怎么办？” 　　他们当父母的把孩子拉扯大也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还真没有必要多操心那些，柳絮果就是操心太多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万事儿不操心？” 　　“是是是，我万事儿不操心，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吗？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随便他们去吧，别多管了……” 　　北大荒，江垦区，宁安农场。 　　天刚蒙蒙亮，农场里的人便起床了。 　　一个身材高瘦的男青年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刚一坐起来，他便感觉到手脚都没什么力气，扶着床沿起来的时候身体都打着颤，跟他同住一个宿舍的人瞧见男青年的模样，忍不住说道。 　　“清河，看你的样子，你的病应该还没好，要不然的话今天你别去上工了，我去给你请个假。” 　　宋江勇此时已经穿好衣服起来了，瞧见苏清河的模样，他急忙上前扶住了苏清河。 　　扶住苏清河之后，他便发现苏清河的体温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宋江勇面上露出了几分急切之色。 　　“清河，你何必这么拼命呢？农场这边现在慢慢已经走上了正轨，你休息一下吧。” 　　苏清河倒是还想继续去上工，只是他试了两下却没办法起身，看到宋江勇脸上的急切之色，苏清河咳嗽了一声，哑着声音说道。 　　“那麻烦你去跟李场长请个假，我感觉身上有些软……另外你能不能让大夫过来给我看一看？” 　　宋江勇是个热心人，见苏清河终于不犟着头要去上工了，宋江勇点了点头，他扶着苏清河躺下，然后扯过一旁的被子给苏清河盖上了。 　　“你放心就好，我这就去跟李场长请假，马上就把医生给你带过来。” 　　此时的苏清河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的了，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他点了点头，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昏睡了过去。 　　瞧见苏清河这个模样，宋江勇摇了摇头，将被子给他盖好之后，便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宁安农场是三年前建立起来的新农场，而他们这一批知青到这里也有三年的时间了，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足够让一个农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刚来的时候他们都得在地下挖出来的窝棚里住，现在已经能住上砖瓦房了。 　　很快宋江勇便跑到了李场长办公室，他将苏清河今天不能上工的事情跟李场长说了。 　　“你说什么？清河他没办法来上工了，他身体怎么样？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要知道苏清河在机械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他是正经的大学生，当初毕业之后选择来到北大荒，在宁安农场建立起来之后，这里使用的很多机械都是先前苏国淘汰下来的，有不少都不能启动了，还是苏清河与其他的几个专家一起想办法，拆了那些机械，将其重新组装在一起，这才让那些原本都要报废的机械重新启动了起来，因此在宁安农场里面，苏清河的地位还的挺高的。 　　知道苏清河病得不能上工了，李场长急忙询问他有没有什么事情。 　　宋江勇摇了摇头：“应该没什么事情，大概就是前两天受凉了，所以身体一直没有好透，刚刚还发烧了，他让我请个医生过去给他瞧瞧。” 　　李场长闻言立马说道：“这没问题，你快点到医务室，让老赵跟着去看看，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开拖拉机把他送到县里面去，他可是咱们厂子的宝贝，千万不能出问题。” 　　宋江勇点了点头，他也没有多说些什么，便离开了李场长的办公室，在跑去找医生的时候，宋江勇遇到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姑娘。 　　看到脚步匆匆的宋江勇时，年轻姑娘朝着他喊道。 　　“宋大哥，宋大哥，出什么事情了吗？你怎么跑得这么急？” 　　看到那姑娘之后，宋江勇停下了脚步，他抹了一把脸说道。 　　“苗苗是你啊，清河他生病了，我去找医生给他瞧一瞧。” 　　面前这个眼睛大大的年轻姑娘就是孙苗苗，听到宋江勇的话之后，孙苗苗脸上顿时露出了焦急的神情来。 　　“清河生病了？他有没有事情，我这边正好有个电报要拿去给他，不如我去请医生，宋大哥你就不用多跑一趟了，现在马上要上工了，要是迟了的话，宋大哥你这边是不是要扣工分了？” 　　听到孙苗苗的话之后，宋江勇想了想，便也没有其他的意见。 　　“那行吧，找医生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宋江勇转身离开了这里，而孙苗苗则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跑了过去。 　　等到苏清河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床边坐着一个纤细的人影，苏清河眨了眨眼睛，很快便看清楚了身边坐着的人是谁。 　　“孙同志，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苏清河的话之后，孙苗苗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紧接着她转过头来，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 　　“刚刚我过来的路上遇到宋大哥，他正好要给你去请医生，我正好拿了一封信过来给你，就让宋大哥去上工了，我带着医生过来给你看病。” 　　说到这里，孙苗苗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道。 　　“清河，我们两个都已经决定要领结婚证了，你还叫我孙同志，是不是太疏远了？其实你可以叫我苗苗的。” 　　说着孙苗苗将刚刚晾好的凉水递给了苏清河。 　　苏清河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感觉到身上有了一些力气，他接过杯子，将里面的水喝了下去，喝过水后，他整个人倒是比刚刚舒服了许多。 　　“孙同志，你说有我的信？是谁寄过来的？” 第193章 　　孙苗苗听到苏清河仍旧固执地喊自己孙同志, 她的眼神微微一暗，面上的多了几分黯然之色，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而是将自己拿到的信交给了苏清河。 　　“其实不是信而是电报，是从封城拍过来的” 　　封城拍过来的？ 　　苏清河算算时间, 上一次寄回去的信爸妈应该已经收到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的反应。 　　“给我吧。” 　　苏清河说着，朝着孙苗苗伸出手去，而孙苗苗看到苏清河这个模样, 温声说道：“你的身体不舒服, 还是我帮你拆了吧, 我念给你听, 也省得你费劲了……” 　　“不用……” 　　了字还没有说出来，孙苗苗已经动手拆掉了信封，将电报拿了出来。 　　“婚事存疑, 速回电。” 　　孙苗苗将电报上的内容念了出来，等到念完之后，她不由得愣住了, 孙苗苗不安地看着苏清河, 轻声说道：“清河, 这个……你家里人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儿吗？” 　　眼看着孙苗苗面上的不安之色变得越来越浓，苏清河叹了一口气，朝着她伸出手去：“把电报给我吧, 至于这桩婚事儿……既然我答应了你, 那就一定会娶你的, 你不用担心。” 　　孙苗苗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她低下头去, 看着脚下的黑色的地面，轻声说道：“其实……清河你若是觉得我们的婚事儿让你觉得为难，那还是算了吧……我瞧着你好像也不是太愿意……” 　　说着说着，孙苗苗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让人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看到她这个样子，苏清河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略微沉吟了片刻后，方才说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那就一定会做到，你不用胡思乱想。” 　　说到这里，苏清河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了下去：“至于我父母那边儿，我会好好跟他们解释的，你不必担心。” 　　苏清河的话却并没有让孙苗苗彻底安下心来，眼见着对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苏清河又说道：“虽然咱们已经决定结婚了，但是现在手续毕竟还没有办呢，孤男寡女待在一起有些不太合适，若是被人瞧见了，对你的名誉有损。” 　　直到这个时候，苏清河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还是如此客气疏离，孙苗苗的心里面有些难受，但是面儿上却没有流露出来分毫，反而温声细语地说道：“我不在意这些的，咱们都要结婚了，你现在病了，我想要留在这里照顾你……” 　　说着说着，孙苗苗的面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似乎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然而苏清河却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她。 　　“不必了，我感觉好多了，你留在这里确实不方便，我不能坏了你的声誉。” 　　眼见着苏清河一直坚持，不肯让她留下来，孙苗苗到最后也没有了办法，只能叮嘱苏清河好好休息，自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苏清河的宿舍。 　　等到孙苗苗离开了之后，苏清河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重新将电报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番。 　　是啊，难怪父母会心存疑虑，毕竟之前他一点口风都没有露出来，现在却突然想要结婚了，家里突然发了电报过来，应该也是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苏清河的面上露出了浓浓的疲倦之色，他长叹一口气，重新躺在了床上。 　　结婚啊……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哪怕其实孙苗苗并不符合他的择偶标准，哪怕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匆忙，就连他自己其实都没有准备好，可是事情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除了结婚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苏清河到底是个大男人，在北大荒磨炼了三年，身体素质也锻炼了出来，昨儿赵医生过来给他打了针，又好好休息了一整天，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些没力气，但也不像是之前一样软塌塌的爬不起来了。 　　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后，苏清河就找了李场长，提出了自己要去县里面一趟。 　　李场长见苏清河这才刚刚好起来，就要往县城里面跑，便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清河解释道：“我这不是要和孙苗苗同志结婚了吗？之前写信回去告诉我的父母，他们心里面有些想法，我去打个电话跟他们好好说一下。” 　　这年月打电话可不便宜，尤其像是他们这地方，一分钟得有一毛钱了，而且电话只有邮电局才能打，麻烦得紧，如果不是有特殊事情的话，他们也不会打电话回去的。 　　李场长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下来：“那成吧，不过你这身体还没回复好，一个人过去怕是不安全，我让宋江勇跟你一起过去，你们两个也有个伴儿。” 　　苏清河可是他们农场的宝贝疙瘩，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麻烦了，最近这边儿不太平，他这么个宝贝蛋子放出去，要是遇见危险可就麻烦了。 　　苏清河闻言，倒是也没有多想什么，点头答应了下来。 　　找李场长开好了条子，苏清河找到了宋江勇，说了自己要去县城一趟的事儿。 　　“李场长要你陪我去一趟，你有时间吗？” 　　正在田里面忙活着锄草的宋江勇自然没有意见：“清河，咱们场长还是挺看重你的，瞧瞧你多有面儿，都能开着拖拉机出去，就算为了坐着拖拉机，我也得跟你一块儿去。” 　　可不是谁都有这个面子让李场长批拖拉机的使用权的，他们要是想到县城去，要不就趁着农场往县城送东西，要么就骑自行车，要是运气差一点的，直接就要靠着两条腿儿走着去了。 　　宋江勇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里，他凑到苏清河的跟前，小声说道：“那个，清河啊，今儿你能不能让我开拖拉机？我手痒得很，在农场里也捞不到我来开……你这能不能让我过把瘾？” 　　苏清河有些无奈地看了宋江勇一眼，朝着他竖起一根手指头：“十分钟，只能让你开十分钟，你技术不成，小心开到沟里面去。” 　　能得到开拖拉机的机会，甭说十分钟了，能摸到一分钟都是好的，宋江勇立马扑了上去，勾着苏清河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清河，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不远处正在忙活的姑娘看到看到这一幕，抬起手肘碰了碰身边穿着灰布衣服女人的胳膊，低声说道：“苗苗，今儿你对象到县城去，你咋不跟着一起过去？” 　　孙苗苗闻言，抬头看了过去，正巧看到苏清河和宋江勇两人离开的背影，她微微一愣，随即开口说道：“人家去是有正事儿的，哪里是去闲逛的，再说了，农场还有这么多活儿要做呢，我哪里有功夫跟着一起？你快点别说了，我还要忙着呢。” 　　说完这番话之后，她便自顾自地开始忙活了起来。 　　瞧见她这样子，那个短头发的女同志撇了撇嘴巴，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自打一天前柳絮果给苏清河拍了电报过去，这心里面就一直七上八下的，她摸不清楚自己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心里面总是觉得不舒服，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安稳，她睡睡醒醒，琢磨来琢磨去，老是感觉苏清河这次事情做得不太正常。 　　“老苏，你说咱们家清河会不会在外面惹事儿了？” 　　苏天恩刚刚睡着，结果就被柳絮果给弄醒了，他听到这话后，无奈地说道：“你这是说啥话呢？清河那孩子甭提多乖了，而且他是个做事儿又章法的人，你别胡思乱想了。” 　　苏清河的性子十分稳重老成，做啥事儿都是条理分明，计划周详的，这次结婚的事情估计就是因为离得太远了，才没能来得及跟家里说的。 　　“要是清泉那孩子，你还怕他做事儿放岔子，可是清河他办事儿你放心就好了，现在天儿已经不早了，明还要上班呢，你睡吧成不成？” 　　苏天恩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总算把柳絮果给劝好了，然而过了没一会儿的功夫，柳絮果又开始折腾起来了，她拉着苏天恩的胳膊，说了好几种猜测，她这种过于焦躁的情绪到底还是影响到了苏天恩，后半夜他几乎就没怎么合上过眼睛。 　　昨晚上一夜没怎么休息，导致苏天恩第二天上班整个人都混混道道的，接到打来的电话时，他一时间竟然没听出来对方是谁。 　　“你说你是清河……” 　　苏天恩愣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了过来，他急声说道：“清河，你真的是清河？你那边儿通电话了？” 　　要知道苏清河去的那个农场异常偏僻，距离最近的县城都得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而那边儿的小县城通讯不太好，之前连电话都没有安上，就连电报也是今年开春才通了的，没成想现在居然有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苏清河听到父亲那熟悉的声音，他眼睛一红，险些没哭出来，不过最后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爸，你跟妈身体怎么样？大姐和小弟呢？他们怎么样？你们都好好的吧？” 　　苏天恩也有三年的时间没有听到儿子的声音了，现在冷不丁地听到，苏天恩这心里面也是十分激动，不过他知道这电话费贵，倒是也没有和苏清河多寒暄什么，简单问候了两句话后，便将事情扯回到了正题上。 　　“清河，你跟那个叫孙苗苗的女同志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这事儿？突然就要结婚，还有给对方三百块彩礼……你该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 　　哪怕极为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但是这一次或许因为昨晚上柳絮果跟自己念叨了一晚上，苏天恩心里面也开始犯嘀咕，最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的苏清河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爸，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只不过这其中的情况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反正还请您跟母亲帮我张罗一下，这些聘礼钱以后我会慢慢还给你们的。” 　　苏清河亲口说了他确实要和那个叫孙苗苗的女人结婚，而且这聘礼钱也是一定要给的，苏天恩虽然觉得这些钱有些太多了，可是想到儿子在北大荒受的那些苦，不给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你难得打电话过来，这样吧，你在那边儿等一会，我让你妈过来跟你说说话，她挺想你的。” 　　苏清河自然不会不答应，挂断了电话后，他便在邮电局外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他们难得才能来一次县城，宋江勇去供销社买东西了，只有他一个人留在这边儿打电话，而邮电局虽然安装了电话，但是因为通话费太贵，来打电话的人寥寥无几。 　　苏清河等了没多长时间，柳絮果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他接起了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唠叨声，苏清河的眼睛发酸，眼泪险些没流下来。 　　当初他一门心思要到北大荒来建设边疆，那会儿他只想着要将自己的汗水散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可是他却没想过家中的父母在为他担心着，这边的工作实在太忙了，又因为他们这样支援北大荒建设的知青没有特殊原因是不能回城的，因此他与父母也有三年时间没见面了。 　　“妈，我挺好的……儿子只是觉得对不起您和我爸，我不能在你们身边孝敬你们，这都是我的不是……” 　　“这边儿其实挺好的，环境没有说的那么艰苦，我们的日子还是挺好过的……” 　　“结婚的事儿是真的，孙苗苗是个好同志，她挺照顾我的……” 　　“没有没有，我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儿子不是那样的人，您别多想了……” 　　电话费价格高昂，就算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也要顾忌着时长，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过了，苏清河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他怕是要扎根在这里了，只希望留在家中的大姐和弟弟可以照顾好父母。 　　苏清河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在供销社那边儿找到了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的宋江勇，两人没有在县城多待，开着拖拉机回到了农场。 　　“我就说吧，你就是多操心，咱们儿子是啥样人你还不知道吗？再说了，他结婚难道不是好事儿么？我还以为在那种地方，他还得打挺长时间光棍呢……” 　　柳絮果自打挂断电话之后，情绪便一直都十分低落，瞧见她这副样子，苏天恩故作轻松地提及这些事情，努力想让柳絮果放松下来。 　　柳絮果擦了擦眼泪，闷闷地说道：“结婚是好事儿，可是这三百块钱……咱们家一时间哪里能拿出这么些钱来？” 　　他们两口子的工资是固定的，这些年哪里能存下什么钱呢？再加上今年送苏清影出门，也花了不少的钱，两口子的口袋都快比脸光当了，这三百块钱从哪儿能拿出来？ 　　眼见着柳絮果为钱开始着急上火了，苏天恩想了想，问了一句：“要不然咱们找清影想想法子？” 　　苏清河是苏清影的亲弟弟，他结婚的话，这个做姐姐的支持一下也是挺正常的事情，再说了，他们也就是借来周转一下，回头等手头宽裕了就还给他们。 　　这倒是个法子，但现在的问题是，苏清影并不在封工，她去了燕京，最快也得下个月初才能回来呢，而苏清河这边催得又急，他们总不能等苏清影回来吧？ 　　柳絮果想了想，开口说道：“要不然的话，我去问问正业？” 　　想来自家闺女也是个不管事儿的，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方正业在操持着，去找他借点钱，问题应该并不大。 　　然而苏天恩闻言，眉头却皱了起来：“这合适吗？” 　　找女儿拿钱和招女婿拿钱，那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儿，要是方正业胡思乱想怎么办？要是因为这三百块钱，让他们两口子之间起了龃龉可就不好了。 　　柳絮果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的，正业那孩子为人我最清楚了，咱们给他写个欠条，等到年底的时候，咱们凑一凑，一把将钱还上也就是了。” 　　儿子结婚要给女方三百块聘礼，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保不齐要以为他们家多大家业呢，到外头借钱也不好借，找方正业的话，也就没了这些顾忌了。 第194章 　　两口子商量了一番, 最终选择去找方正业借这笔钱。 　　柳絮果叹了一口气，闷声闷气地说道：“看来咱们以后还是得控制点花销，要不然的话有个啥事儿咱们连一点钱都拿不出来, 还得找女婿去借……” 　　苏天恩点了点头，也赞同柳絮果的想法。 　　他们两口子的工资都不低, 手头存下的钱却不多，稍微遇到点儿事情，手里面就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以后总不能借钱过日子吧？ 　　二人商量了一番之后, 决定等晚上下班之后到封城去找方正业提借钱的事儿。 　　现在还是上班的时间, 柳絮果倒是也没有在苏天恩这里多做停留, 简单地跟他聊了两句，很快便离开了。 　　却说昨天在食堂因为一碗鱼汤干呕起来之后，刘亚男这心里面便咯咯哒哒的, 她想起了不少的事情来，越想便越觉得自己肚子里面可能真有了孽种。 　　原本她以为随着周娇娇被枪毙，自己已经彻底解脱了, 却没想到现在肚子里面又有了孽种, 若是真有了孩子, 那是万万不能留下的，可是她能到哪儿去解决这个孩子？ 　　“刘姐，刘姐你怎么了？” 　　就在刘亚男胡思乱想的时候, 徐莹莹瞧见她的面色不太对, 便关切地开口询问了起来, 听到徐莹莹的话之后, 刘亚男回过神来, 勉强朝着徐莹莹笑了笑。 　　“我没事儿，就是有些不太舒服……” 　　眼见着刘亚男的面色发白，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徐莹莹想起中午的时候刘亚男不停干呕的模样，她关切地说道：“刘姐，我瞧你这样子确实不大好，要不然的话你还是和主任请个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么拖着总不是个事儿，万一再晕过去了可怎么办？ 　　“不用了，我挺好的，不用向主任请假！” 　　刘亚男听到徐莹莹的话之后，立马开口说道，因为驳斥得太急，她的声音之中甚至多了几分急切之意。 　　现在刘亚男怀疑自己肚子里面有了孩子，哪里敢向主任请假？再加上今天中午她又在食堂里面干呕成那个模样，也就是徐莹莹这样的大姑娘没什么其他的想法，另外那些同事们保不齐已经开始怀疑起她来。 　　要是在这个时候请假回去，岂不是任由着流言蜚语满天飞？ 　　刘亚男可不希望关于自己的流言被传得到处都是，要是真被坐实了，以后她还怎么做人？ 　　徐莹莹看到刘亚男的反应这么大，也被吓了一跳，不过见她坚持不肯请假回家，徐莹莹倒是也没有再劝说下去，只是让刘亚男坐在那边休息，自己则帮她忙着招待客人。 　　勉强捱到下班，刘亚男再次拒绝了徐莹莹陪自己到医院去的建议，拎着包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百货大楼。 　　回到家之后，家里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刘亚男躲回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反锁上，又将窗帘紧紧拉上，之后便掀开衣服查看了起来。 　　这段日子刘亚男的身形丰腴了许多，就连小肚子都微微凸起了一些，之前她只以为自己是胖了，却并没有想到其他，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却将她的幻想给打破了。 　　她可能真怀了孩子…… 　　刘亚男颤巍巍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轻轻按了按，肚子似乎有些硬，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 　　刘亚男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她身体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曾经她以为最糟糕的事情不过是被人威胁，被人侮辱，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还有比那些事情更加糟糕的。 　　她竟然有了孩子…… 　　要是以后肚子大起来了，这件事情哪里能瞒得下去？她要被人唾弃不说，连带着自己的父母兄弟都要跟着一起被人唾骂。 　　她爸妈一辈子都好脸面，要是知道这件事情……他们怕是会生生打死自己的。 　　在这一瞬间，刘亚男想到了死，如果死了的话，就不会有人胡说八道了，她还有个弟弟，有弟弟在，爸妈也不会因为她的死亡而难过，只要她死了，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刘亚男如同幽魂儿似的站了起来，她离开了房间，在屋子里面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东西，很快就从柜子的最角落找到了爸妈之前毒老鼠用的老鼠药，看着那像是橘子粉似的老鼠药，刘亚男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只要吃了这些毒药，是不是一切苦难就可以彻底终结了？ 　　这连番打击让刘亚男的心中充斥着浓浓的绝望之意，就在她准备将老鼠药往嘴巴里面倒的时候，她脑海里面突然浮现出了之前方正业跟她说过的话。 　　“如果你之后想到医院检查的话可以来找我……” 　　刘亚男愣在了哪里，她的手高高举着，但是却没有继续把老鼠药往嘴巴里面倒了。 　　她为什么要寻死呢？这件事情又不是她的错？她才是那个被人伤害的人，该死的是那些伤害她的家伙，她为什么要用其他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不行，我不能死，我绝对不能死……” 　　这么想着，刘亚男将手中的老鼠药重新包了起来，塞回到了柜子最角落里面，她双腿发软，几乎是挪回房间里面去的。 　　之前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肚子大了之后事情瞒不住，连累自己的父母一起被人鄙夷，可如果能在所有人都知晓之前，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给解决呢？ 　　只要她偷偷将孩子解决了，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怀过孕的事情，只要这件事情不暴露，她就不用担心父母跟着她一起受累了。 　　“对，我可以找方科长，方科长应该看出什么来了，所以之前才会跟我说那番话。” 　　刘亚男想起之前在柜台的时候，方正业跟自己含蓄地提过他在医院有相熟的人可以帮她做检查的事情，想来那个时候方正业就已经怀疑自己怀孕了，只是当时不好说，才旁敲侧击地提了这么一嘴。 　　对于此时的刘亚男来说，方正业就是那根救命稻草，只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她就可以得救了。 　　不过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要是去找方正业的话可能会落人话柄，还是等明天再说。 　　第二天半下午的时候，刘亚男还是跟主任请了假，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这个时候已经快到了下班的点，就算刘亚男离开也不妨什么事儿的，主任倒也没有为难刘亚男，他极为痛快地答应了刘亚男。 　　刘亚男特意带了个围巾，将自己的下半张脸围得严严实实的，然后骑着自行车赶去了封工。 　　之前刘亚男和赵宣文处对象的时候，被她带着来过封工，因此对这片她还算是熟悉，到了厂子之后，刘亚男做了登记，说明自己是来找谁的。 　　“对了，这位同志，请问你知不知道保卫科在什么地方？我是方科长的朋友，有些事情要找他办。” 　　门卫倒是极为热心告诉了刘亚男保卫科在什么地方，她谢过了门卫，骑着自行车朝着保卫科的方向去了。 　　最近这段日子方正业的工作倒是并不怎么忙，他可以准点下班，不过苏清影不在，方正业也懒得那么早回去，眼瞅着快到了下班的点，他倒是也不着急，将一些资料从柜子里面找出来，重新整理了一下。 　　“方科长，有人找你。” 　　在方正业低头忙碌的时候，门外有人喊了一声，没过一会儿，办公室的门推开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方正业抬头看了过去，发现从门外进来的人正是刘亚男。 　　不过此时的刘亚男围着个围巾，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看到她这副样子，方正业微微一愣，随即问道：“刘同志，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刘亚男之前是凭着一股冲动过来找方正业的，可真进了方正业的办公室，看着穿着制服在那里工作的男人时，刘亚男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许退缩之意。 　　怀孕的事情只是她自己心里面的猜测，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有了孩子，而且她跟方正业之间并不怎么熟悉，现在贸贸然找上门来，对方会愿意帮她吗？ 　　“方科长，我……” 　　刘亚男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能将完整的话说出来。 　　方正业看着她这副样子，也不着急：“刘同志，你应该是骑车从市里面过来的吧？先坐下来缓缓劲儿，喝口水，休息一下。” 　　说着方正业起身给刘亚男泡了一杯热水放在了她的面前：“我还有一会儿的功夫才下班，刘同志你也不必着急，等什么时候想说了，什么时候再说也不迟。” 　　对于刘亚男今天会来找自己，方正业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瞧她现在这副样子，方正业觉得自己昨天的猜测怕是成真。 　　现在这种时候，刘亚男的情绪应该很不稳定，会纠结犹豫也是正常的，不过既然她来到这里，应该就是打定主意想要请方正业帮忙的，他并不需要着急，只要安静等待就可以了。 　　方正业对于刘亚男此时的心情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于是温声安抚了她一番之后，便没有再看刘亚男，自己低头忙活着自己的事情，而正是因为方正业的这种态度，才让刘亚男原本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 　　没事儿的，她不用这么紧张，毕竟关于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方正业应该非常清楚，昨天他又给了自己那么明显的暗示，很显然是真心想要帮助自己的。 　　上一次方正业说不会让她的事情泄露出去，后来的一切果然如同方正业所说的那样，她的事情并没有被其他不相干的人知晓。 　　如果这一次他也能帮自己的话，一定会将影响降到最低。 　　昨天一晚上的时间刘亚男都在做心理建设，加上今天一白天的时间，也足够她想清楚这件事情了，再三给自己打过气儿之后，刘亚男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抬头看向了方正业。 　　“方科长，昨天你说你认识医院的医生，可以帮我检查……这件事情现在还做不做数了？” 　　听到刘亚男所说的话之后，方正业拿着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他将手中拿着的笔放了下来，然后抬头看向对方。 　　此时，刘亚男的情绪显然仍旧十分紧张，她的眼神甚至不敢跟方正业的对上，就那么四下飘忽着。 　　看出她的紧张之后，方正业回答道：“自然是作数的，你需要做身体检查吗？” 　　刘亚男点了点头，她的手指头搅在了一起，因为过于用力的缘故，凸起的指节被她掐得发白。 　　“我身体有些不太舒服……我想检查一下身体……如果，如果……这件事情能不能保密？” 　　方正业点头说道：“可以，刘同志你放心吧，我会跟我同学说的。” 　　得了方正业的保证之后，刘亚男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下来，她抬头看向方正业，朝着对方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方科长，谢谢你。” 　　如果不是因为有方正业的话，刘亚男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下的这种情况，她或许会选择用最为极端的方式来结束她自己的生命。 　　幸好有方正业在。 　　蒋佳敏是封城附属医院妇产科的一名女医生，她是方正业母亲的好友，看在自己早逝好友的份上，对方正业倒是挺不错的。 　　今天蒋佳敏正在上班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她扬声喊了一句：“进来。” 　　在病例上写完最后一笔后，蒋佳敏抬头看了过去，结果发现门外进来的人竟然是方正业。 　　看到是他之后，蒋佳敏的眉头挑了挑，开口问道：“你这是安全物资又用完了？” 　　方正业：“……不是，我找您有其他的事情。” 　　蒋佳敏有些好笑地说道：“真是稀奇了，你找我除了拿那些东西之外竟然还能有其他的事情？说吧，有什么事儿？” 　　方正业往蒋佳敏的跟前走了走，低声说了一句：“我有个朋友可能怀孕了，希望蒋姨您能……” 　　然而方正业的话还没说完，蒋佳敏的脸色登时变了：“你朋友怀孕了？方正业，你跟我说老实话，这个孩子跟你有没有关系？” 　　方正业：“……蒋姨，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这件事情我不好跟您说，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这孩子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希望您可以帮她检查一下，最好可以保守秘密，她并不希望这事儿被其他人知道。” 　　蒋佳敏做了这么多年妇产科医生，这种事情倒是见得不少，方正业一说，她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第195章 　　这估计又是偷干坏事儿怀孕, 要么就是男方不负责任，要么就是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私底下找她打胎的也不是没有, 蒋佳敏自然不会多说些什么。 　　“可以，现在没什么人, 你叫她进来吧。” 　　方正业再三谢过了蒋佳敏，出去把躲得远远的刘亚男叫了进去。 　　“里面是妇科诊室，我就不进去了，刚刚我已经和蒋医生说完了, 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跟她说就成了。” 　　刘亚男点了点头,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 神情有些紧张：“方科长, 我有点害怕……” 　　看着紧张得浑身都在发抖的刘亚男，方正业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没事儿的，你别紧张, 蒋医生人很好的，有什么你直接跟她说就行了。” 　　其实她真到了这一步后，她有些不敢一个人进去, 但是让方正业跟着自己进去也不现实, 刘亚男及时打住了那些即将出口的那些不合时宜的话：“我这就进去了。” 　　说完这番话后, 她同手同脚地朝着医生办公室走了过去。 　　方正业看着刘亚男走进去了之后，方才收回了目光，自己找了空位置坐了下来, 等待着刘亚男从里面出来。 　　其实方正业不是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适合待在这里, 但是刘亚男的情况特殊, 她的事情不宜被其他人知道, 在刘亚男自己没有主动告诉其他人之前, 方正业不会多嘴告诉其他人的。 　　“正业，你怎么在这里？” 　　就在方正业等待的过程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他回头一看，发现跟自己说话的人是方贤德。 　　方贤德手里面拎着个饭盒，里面装着的是给苏红玉的饭菜。 　　其实给儿媳妇送饭这种事情本来不该方贤德做的，但是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许文静突然就犟起来了，无论他好说歹说，许文静就只有一句话。 　　“反正我不乐意伺候她，你们谁愿意伺候谁去伺候，也没谁规定我非得要伺候儿媳妇的吧？” 　　过去要是方贤德发发脾气，训斥许文静几句，她立马就委顿下来，全都顺着方贤德来，之前她跟苏红玉闹矛盾，也是方贤德给压下来的。 　　但是自打之前他们因为苏红玉肚子里的孩子闹腾起来后，许文静就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甭管方贤德说些什么，许文静就是不肯来伺候苏红玉，甚至方贤德作势要对她动手，许文静都是一副‘你打死我啊，只要不打死我，我就不去’的模样。 　　方贤德又不能真为了儿媳妇的事情对自己的媳妇儿动手，思来想去之后，只能由着许文静去了。 　　好在方正堂承担了大部分伺候苏红玉的活儿，今天也是因为方正堂要上夜班，没法子过来的缘故，他才不得不过来送饭的。 　　没成想到了医院一瞧，却发现方正业坐在外面的凳子上，方贤德这才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 　　“大伯，我陪着朋友过来的，你来给堂嫂送饭吗？” 　　方贤德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正堂今晚上夜班，没空过来，你婶娘她还得照顾家里，我这儿没什么事情，就过来送饭了。” 　　说着，方贤德想起了什么，又继续说道：“对了，正好你在这里，要不过来瞧瞧红玉？” 　　到底是亲戚，在还没有彻底撕破脸之前，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方正业都在医院了，若是不过去瞧瞧的话，被人知道了，怕是要在背后说嘴。 　　“可以。” 　　见方正业同意过去，方贤德笑了起来，立马带着他朝着苏红玉的病房走了过去。 　　此时的苏红玉正在做梦，她梦见了上辈子的事情，梦中的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上辈子，她发疯一样地寻找法子回到过去。 　　“不会的，我已经重来一次了，不可能的，这些都是假的，假的……” 　　“不该是这样的，苏清影已经死了，怎么还会好好好的？我已经改变了一切，都是因为我，她凭什么这么对我？” 　　“不对，不对，就算她活下来了，再过一年多，她那样的身份背景，绝对会糟的……他们一家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睡梦之中的苏红玉又梦见了很多的东西，她梦见自己重新回到了过去，然后却发现苏清影的日子越过越好，反而是她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糟糕。 　　方正堂没有像是上辈子那样子坐上厂长的位置，一辈子都只是个普通的车间主任，那个做了厂长的人反而成了方正业，就连苏清影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这样的结果是苏红玉根本没有办法接受的。 　　明明她才是那个重新回到过去的人，明明她才是那个与众不同的存在，明明苏清影是靠着她的力量才摆脱了死劫，凭什么苏清影的日子越来越好，她的日子却越来越糟糕？ 　　梦中的苏红玉发出不甘心地嘶吼声，然而就在此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她的那些梦话好巧不巧地被方正业给听了个正着。 　　“不是这样的，苏清影早该死了……做厂长夫人的是我，是我！” 　　方贤德哪里能想到苏红玉竟然会喊出这样的梦话来，他的脸色霎时间变了，他压根儿就不敢看身后方正业的脸，急忙上前将正在睡梦之中的苏红玉大力给喊醒了。 　　“红玉，红玉你醒醒，你这是被魇住了吧？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因为怕苏红玉喊出什么更加过分的话来，方贤德手上的力气不由得大了一些，苏红玉生生地被方贤德从睡梦之中给摇醒了，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老脸，苏红玉一时间没风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吓得惊叫了一声：“你谁啊你！” 　　方贤德的脸瞬间黑了下去，他咬着牙说道：“我是你公公，苏红玉，你是睡魔怔了不成？连我都不认识了？” 　　睡个觉而已，怎么把人睡得跟个神经病似的，什么话都能往外说，这么胡说八道瞎咧咧，也不怕闹出什么事儿来。 　　被方贤德这么一吼，苏红玉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此时她才认出面前的这个男人正是自己的公公方贤德，苏红玉的面色霎时间变了，急忙开口说道：“爸，你误会了，我刚刚睡魔怔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这两天打的点滴有点多了，我都傻了……” 　　现在方正堂还只是个车间主任而已，方贤德则是工会主席，地位非同一般，苏红玉敢跟许文静呛声，但是面对着方贤德的时候，她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眼见着苏红玉老老实实地跟自己道歉，一点儿都不像是整幺蛾子的模样，方贤德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他将手中拿着的饭盒放在了一旁，开口说道：“行了，都什么点儿了，你也别睡了，赶快起来吧，正业过来看你了。” 　　方正业过来了？ 　　苏红玉心中一凛，想起自己刚刚在睡梦之中梦见的那些东西，她浑身都不太自在。 　　刚刚在她的梦境之中，苏红玉瞧见封工未来的厂长变成了方正业，而苏清影依旧是总工程师，她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受到许多人的爱戴，那十年非但没有把她给打倒了，反而让她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简直荒谬，苏清影那样的身份背景，她怎么可能在那十年间不受到任何牵连？还有方正业，他一个保卫科的科长，说不好听点儿，跟看大门的也没啥区别，这样的一个人又有什么资格坐上厂长的位置？ 　　人家都说梦是反的，那些一定是假的…… 　　苏红玉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坐了起来，然而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方正业开口问了一句。 　　“苏红玉，你刚刚说‘苏清影早就该死了’，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儿吗？清影可是你的表姐，过去她那么照顾你，对你也算是掏心掏肺了，你就是这么诅咒她的？就连做梦都巴不得她死了？” 　　听到方正业的质问之后，苏红玉的面色陡然一变，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说了梦话，还被方正业给听见了，她的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嘴巴哆嗦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个合适的解释来。 　　方贤德没想到方正业真因为苏红玉的梦话而较真，他只觉得头疼不已，眼见着方正业面沉如水，看起来一副随时要发怒的模样，他急忙打圆场说道：“正业啊，红玉她怀孕了，这怀孕的人吧，总是容易胡思乱想的，更何况她刚刚在做梦……你看在她怀了孕的份上，就别跟她一般计较了，成不？” 　　然而方正业却不为所动，他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床上的苏红玉，继续逼问道：“苏红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清影她是你的亲堂姐，她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什么说她早该死了？究竟有多大的仇怨，让你即便在梦里面都巴不得她早死了？” 　　方正业提高了声音，一步步地逼近病床，此时的面上如同结了一层冰霜似的，任凭谁看见了，都知道他此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方贤德自然知道方正业对苏清影的感情很深，听到刚刚那话，会生气也是极为正常的，甭说方正业了，就算他听了，心里面也不舒服。 　　但是苏红玉是自己的儿媳妇，肚子里面还怀着他们家的大头孙子，方贤德就算心里面不痛快，也只能上前拦着方正业。 　　“正业，你别跟红玉一般计较了，她睡糊涂了，我在这里替她给你道个歉，看在大伯的份上，你别跟她一个女人计较成不成？算是大伯求你了。” 　　方贤德低声下气地求了半天，方正业却不为所动。 　　在部队这么多年方正业可不是白待的，他一个巧劲便将拦住自己的方贤德扒拉到了一旁去，而他此时也来到了苏红玉的病床跟前。 　　此时的方正业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十分吓人，这是苏红玉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模样，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方正业因为生得好看，即便没什么表情，往那儿一站，瞧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她还从来都不知道一个那么漂亮的人发起怒来的时候竟然这么吓人，在对方那机具压力的目光注视下，苏红玉感觉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住地紧绷了起来。 　　“姐夫……我没有……我就是睡糊涂了，你别跟我一般计较……” 　　说着说着，苏红玉像是无法承受这种压力似的，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哭得伤心极了，肩膀都在一抖一抖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瞧见她这个样子，方正业却不为所动，他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苏红玉之间的距离。 　　“就算是做梦，如果不是因为恨到了极致，恐怕也说不出来你早该死了这样的话来，苏红玉，你虽然是清影的堂妹，现在又嫁给了我的堂哥，过去的那些事情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今天的事情，你已经触及到了我的底线，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亲戚，你以后也甭打着亲戚的名号找上门来，否则的话，别怪我给你难看。” 　　说完这番话后，方正业不搭理哭得直抽抽的苏红玉，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方贤德见状，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他抓住了方正业的胳膊，开口说道：“正业啊，你别跟红玉一般计较，她就是睡糊涂了，她那个人就是那个样子，而且她怀孕了，孕妇容易胡思乱想，她不是有意的，你别跟她计较成不？” 　　之前方正业就跟他们家有了龃龉，要是因为一个苏红玉，两家彻底生分了可就不好了，所以哪怕知道这次的事情是苏红玉做得过分，方贤德还是硬着头皮找上了方正业，想要让他不要跟苏红玉一般计较。 　　然而方正业却将自己的胳膊从方贤德的手中抽了出来。 　　“大伯，这件事情我没办法原谅她，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找到理由来解释，但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恶意是隐藏不住的，很显然，苏红玉对清影怀着很大的恶意，我不会因为她是孕妇，就可以原谅她的。” 　　即便在睡梦之中，苏红玉说出苏清影早已经死了时候的语气方正业还记得非常清楚，如果不是恨到极致，她是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再加上之前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苏红玉对待苏清影不怀好意。 　　之前因为没有更加确切的证据，方正业并不能如何，很多事情都要看在亲戚的面上退让一步，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 　　抓住了这样的一个把柄，方正业如何能放过？ 　　“你不用再劝我了，大伯，我们两家还是亲戚，但是跟苏红玉之间，就凭着她今天说的这些话，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来往的可能性了。” 　　方正业斩钉截铁地说道，看到他这样子，方贤德也知道方正业这是动了真怒，他长叹了一口气，再次向方正业道歉。 　　“这次的事情是我们不对，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苏红玉的……” 　　方正业没有再说什么，看到他这样子，方贤德也没好继续再多说什么，转而回了病房之中。 　　苏红玉还在捂着脸呜呜呜地哭着，那模样看起来甭提多伤心了，方贤德看到她这样子，眉头皱得更紧，没好气地说道。 　　“行了，你能不能别哭了，瞅瞅你这办得是啥事儿？你说说你……” 　　然而方贤德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苏红玉捂着脸哭得更大声了，这要是被人看见了，说不得还以为是他这个老公公欺负苏红玉这个做儿媳妇的。 　　方贤德的脸顿时黑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苏红玉估计也听不下去，说不定还会哭得更加大声——此时的他终于体会到了许文静的憋屈，想到之前在家的时候，许文静还没说啥呢，苏红玉倒是先哭上了，最后方正堂护着媳妇儿，成天跟许文静闹别扭。 　　那会儿他还说许文静太计较了，让她别对苏红玉太苛刻，还说如果不是因为许文静太过分的话，苏红玉怎么能哭成那样子？ 　　现在轮到他自己受着了，他才发现之前许文静说苏红玉的话一点儿没错。 　　“你也甭觉得苏红玉有啥委屈的，她就是故意哭着让人怜惜的，甭管她有理没理儿，只要她哭了，立马就成了受委屈的那个，你没瞧见你儿子被她给耍得团团转吗？” 　　那会儿方贤德还觉得许文静夸大其词，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差了，苏红玉确实是利用哭来达成她自己目的。 　　“你吃饭吧，我走了。” 　　丢下这句话后，方贤德转身离开了病房。 第196章 　　方贤德离开了之后, 病房里面就只剩下了苏红玉一个人，她捂着脸继续哭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再进来了, 她这才将手放下了。 　　大约是因为刚刚哭过的缘故，苏红玉感觉肚子胀胀的, 有些难受，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睡梦之中说出那样的话来，跟没想到自己说话的时候竟然会被方正业给听见了。 　　苏红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想到刚刚方正业逼问自己时候的画面, 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他那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如果不是自己装哭躲过一劫的话, 方正业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不就是一句话么？犯得着这样揪着不放吗？” 　　苏红玉觉得方正业真是小题大做了，上辈子的时候，她跟人吵架吵得急了, 骂人家早点去死，比这更加难听的话她都说过，也没见人怎么着, 这次她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方正业竟然这么大反应。 　　直到现在苏红玉都认为自己有恩于苏清影, 她觉得是因为自己重生了之后，改变了很多事情，所以苏清影才没像是上辈子一样被炸死, 要不是因为她的话, 苏清影她们家哪里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简直就是一家子白眼狼！” 　　而且不说别的, 就凭着苏清影之前诅咒自己的孩子有问题, 她骂苏清影两句怎么了？更何况她说的是实话, 苏清影本来早就该死了…… 　　小声骂了两句之后，苏红玉摸了摸自己饿得咕咕作响的肚子，懒得再说些什么，拿过一旁的饭盒大口大口地扒拉李起来。 　　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也不会因此觉得有任何的愧疚，刚刚被方正业逼迫之下产生的恐惧感早已经消失不见了踪迹。 　　苏红玉不觉得梦里面的那一切会成真，虽然上辈子的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但是并不代表方正堂也会变，他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他肯定会像是上辈子那样，顺顺利利坐上厂长的位置。 　　至于方正业和苏清影……甭看他们两个人现在混得风生水起，但是凭着苏清影那苏国留学回来的背景，在加上她滞留两年才回来的经历，等到那十年来的时候，足够让她喝一壶了。 　　到时候除非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个人断绝关系，并且亲自在苏清影的身上踩上几脚，否则的话他绝对不可能独善其身。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另一边的方正业来到医院后面的小树林里面，他靠在树上，从口袋里面摸出烟盒，拿出一根大前门抽了起来。 　　其实方正业并不喜欢抽烟，再加上苏清影并不喜欢烟味儿，他更是很久都没有碰香烟了，不过这一次的情况不同，方正业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一层烟雾来。 　　方正业的耳力很敏锐，所以之前在病房外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了苏红玉说的那些梦话，他将苏红玉的梦话整合到了一起，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儿的地方。 　　最让方正业在意的是，苏红玉说苏清影早就该死了…… 　　这句话她说过两次，而且这话的意思并不像是诅咒，反而像是在说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似的。 　　而且苏红玉还说了她会是厂长夫人…… 　　方正业又抽了一口烟，然后闭上眼睛开始思考了起来。 　　他回忆起了自己和苏红玉为数不多的几次来往来，将那些画面反反复复地在脑海之中回放着。 　　最开始他见到苏红玉，是因为两人要相亲，所以才有了他们第一次交集，那会儿方正业对苏红玉没有任何的意思，但是他能感觉得出来，苏红玉似乎对自己很满意。 　　但是第二次苏红玉在找自己的时候，她的态度就发生了一些变化——那个时候的苏红玉对待自己已经没有了那种中意，反而刻意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而那次苏红玉找自己是为了还衣服的，按理说，苏红玉将衣服还了之后，就应该离开了，可是她却没有离开，反而在方贤德家吃了一顿午饭。 　　再次见面，就是苏清影说了要跟自己结婚的那次，她告诉自己，方正堂和苏红玉在一起了，所以苏清影选择退出。 　　之前方正业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只是以为苏红玉或许更喜欢方正堂那样的，可是现在想想，后来的苏红玉表现的和苏清影口中的苏红玉有很大的差异。 　　在苏清影的口中，苏红玉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对她也挺好的，但是从之后方正堂和苏红玉的几次接触中，他却发现苏红玉完全不像是苏清影口中的那个模样。 　　再后来，就是苏红玉跑去告诉苏清影保卫科会炸的事情，他们怀疑苏红玉是间谍，让公安局的人带走了苏红玉，但是经过一番调查之后，苏红玉却没有任何的嫌疑。 　　之后苏红玉又几次三番上门，就是为了拿到苏清影写着苏国文字的高中课本。 　　她为什么会大费周章做这些事情？她又为什么知道技术部会爆炸的事情？在确保消息没有泄露的前提下，她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之前方正业一直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但是最后那些猜测却被他自己给否定了，那些猜测都不靠谱，达成的可能性很低。 　　但是今天听到苏红玉的那番话后，方正业却有了另外一些想法。 　　会不会是苏红玉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才会提醒苏清影技术部可能会发生爆炸，也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她才会想尽一切办法拿到苏清影的高中课本，因为那些东西，很有可能在未来起到想当重要的作用？ 　　这个猜测虽然有些荒谬，但是可能性却极高，方正业推测，苏红玉可能会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但是具体的时间并不知道，所以才会在爆炸发生之后提醒苏清影。 　　因为如果不是之前方正业发现爆炸的事情，苏清影真得有可能会被炸死。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其他人或许无法接受，但是方正业将之前种种猜测都推翻了之后，便觉得这种可能性是最高的。 　　她的变化很有可能是从落水那个时候开始的，而她会选择嫁给方正堂，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方正堂未来会当厂长。 　　方正业将现有的信息整理到一起，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真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苏红玉的危险程度就要再提升几个档次了。 　　方正业接连抽了好几根烟，差不多将所有的事情都捋清楚了之后，方正业将烟头掐灭，用脚碾了碾，然后用脚尖踢了点土，将烟头给盖了起来。 　　虽然认为苏红玉的危险等级提高了，但是方正业通过种种迹象，却可以确认一件事情——苏红玉或许有某种办法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但是她并不能百分百知晓所有的事，如果她可以百分百确认未来的事情，那么她也不会喝下毒酒，更不会吃下那些病猪肉。 　　只凭着这两点就可以确认，她的这种能力或许受到限制，要不然的话，凭借着知道未来这样的能力，她岂不是混得风生水起的？ 　　方正业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眼看着天慢慢暗了下来，他也没有多想什么，起身回到了医院之中。 　　“正业，你过来一下。” 　　方正业回去的也巧，蒋佳敏正好将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了，瞧见方正业回来了，她便朝着方正业招了招手，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来。 　　“你那个朋友的月份还浅，吃了药就起作用了，不过今天她还没法子回去，要在医院里住上一晚上。” 　　说到这里，蒋佳敏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我让她今晚上在我这边儿休息，正好今天我值班，可以照顾着她一下，你一个大男人，也不好留在这里，先回去吧。” 　　蒋佳敏还是考虑得比较周到的，她相信方正业的人品，知道他不会做出那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来，但是人言可畏，要是方正业留在这里照顾刘亚男，保不齐会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真到那个时候，对他的名声可不好。 　　说着，蒋佳敏瞟了方正业一眼，笑着说道：“咋滴？我照顾她你还不放心么？我可告诉你，我这宿舍可不大，你就算是想要留下来，也没空地儿……” 　　见蒋佳敏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了，方正业有些赫然地说道：“蒋姨，真是麻烦您了，谢谢您帮忙，我就知道您做事儿让人放心……” 　　其实之前方正业之所以会带着刘亚男过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以蒋佳敏和自己母亲的关系，以及她做事儿细心体贴的程度，她必定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话柄来。 　　他正是因为知道蒋佳敏肯定会留下刘亚男来，所以之前才会对刘亚男说出可以帮她安排医生检查的话来。 　　真心实意地到了一番谢之后，方正业拉着蒋佳敏到一旁，低声说道：“蒋姨，按理来说，我这个朋友的事情我该如实告诉您的，但是她的情况特殊，所以我没办法说……还请您见谅。” 　　方正业这话一说，蒋佳敏立马明白了方正业的意思。 　　恐怕刘亚男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并不是她自己愿意才有的——倒是难怪自己刚刚帮她检查，确认怀孕了之后，询问她究竟要不要这个孩子的时候，刘亚男会斩钉截铁地说不要。 　　那个时候刘亚男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厌恶之色，显然极为厌恶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蒋佳敏做了这么多年的妇科医生，见过了不少要流了孩子的姑娘，但凡对孩子父亲有感情的，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舍之意，像是刘亚男这种厌恶肚子里的孩子，迫不及待想要弄掉的，九成可能是因为这孩子来得不明不白的。 　　也是因为如此，蒋佳敏才更加确定刘亚男肚子里的孩子和方正业没有任何关系的。 　　“你放心吧，那是个可怜姑娘，我会照顾好她的，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吧，她现在还在睡着呢，回头醒了我跟她说一声。” 　　方正业再三谢过了蒋佳敏，这才离开医院回家去了。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方正业发现自家门外站着两个人，他微微一愣，走过去一瞧，却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苏天恩和柳絮果。 　　瞧见他们两个之后，方正业立马将人请进了院子里面。 　　“爸，妈，您二位不是有我家门的钥匙么？直接开门进来就是了，在外面等着做什么？” 　　方正业将自己家里的钥匙给过苏天恩他们，就是怕万一有一天他们过来，没办法进门的，没想到他们竟然生生地在门外等着自己回来。 　　苏天恩笑了笑，开口说道：“我们也没等多长时间。” 　　女婿给他们钥匙那是人家做事儿敞亮，钥匙他们真在方正业他们都不在家的时候，就大喇喇地开门进来了，那事情做得就有些不太地道了。 　　好在他们也没等多长时间，方正业这不就回来了？ 　　方正业将他们迎了进来，给他们泡好茶后，又问他们两人吃过没有。 　　苏天恩和柳絮果摇了摇头，见方正业准备去给他们弄吃的，二人急忙拦住了他。 　　“正业，不急不急，我们这次过来是有事情要找你的。” 　　虽然来之前已经决定了要找方正业借钱，但是真见到人了之后，二人还有些不太好开口，苏天恩闲扯了半天，也没有说到正题儿上。 　　方正业瞧着他们二人，不解地说道：“爸，妈，你们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是了，不必有什么为难的。” 　　眼见着苏天恩绕了半天也没有说到点子上，柳絮果坐不住了，她瞪了苏天恩一眼，回头看向方正业的时候，面上便挂上了笑容来。 　　“那个，正业啊，是这样的……” 　　柳絮果组织了好半天语言，才将他们来的目的说出来了。 　　“清河他要结婚，一下子就让我们拿出三百块钱聘礼来，我们家最近比较紧张，拿不出这些钱来，不知道能不能从你们这儿借一点？” 　　见方正业因为她的话愣住了，柳絮果急忙补充道：“正业啊，你也别误会，这钱我们是找你借的，你放心，我们给你打借条，最迟明年年底钱，我们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眼见着柳絮果似乎误会自己的意思了，方正业便开口解释道。 　　“爸妈，您二位误会我的意思了，一家人说什么借不借的，既然您二位张口了，我这就拿给你们。” 第197章 　　三百块钱方正业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甭说是借了，就算是直接给他们也不妨事儿的。 　　不过方正业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记得之前苏清泉曾经说过, 苏清河这人做事儿十分稳妥，但凡大事儿都会事先和家里人商量, 从来不会自己做主的。 　　这一次怎么就这么匆忙，直接就提了结婚要钱的事儿，就算是一个人再怎么变，三年的时间也不足以让一个人本性大变吧？ 　　不过眼瞅着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有些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 似乎借钱的事情让他们两人都有些为难, 他想了想, 便也没有提这件事情。 　　“爸妈, 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回房间去给你们取钱。” 　　方正业说着，让苏天恩和柳絮果夫妻二人在这边儿坐着, 自己则起身回了房间去拿钱。 　　等到方正业离开之后，柳絮果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苏天恩一眼，身体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她满脸感慨地说道：“人家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 咱们没想到儿子的福气, 倒是先享了女婿的福气了。” 　　说起来，苏清影嫁给方正业之后，他里里外外可是帮了他们家不少忙, 也是因为有他的存在, 他们两口子可是省了不少的事儿, 这样的好女婿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就比如这次借钱的事情, 若是换了旁人家, 指不定要多么麻烦，偏生方正业却一句废话都没有说，直接就回去拿钱，且不管他心里面是如何想的，只这种做派，就让人心里面十分熨帖。 　　苏天恩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他是个好孩子。” 　　两口子等了没多长时间，方正业就拿着个小布包回来了，他将包递给了苏天恩，说道：“爸，钱在包里面，您点一点。” 　　苏天恩闻言，立马摇了摇头：“你瞧你这话说的，你办事儿我们放心，絮果，你把咱们写的借条给正业。” 　　过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写好了借条，有夫妻二人的签名不说，他们还在上面摁下了手印，只要拿着这张借条，就可以找他们两个人来拿钱。 　　虽然是找自己的女婿借钱，但是二人也不会摆着长辈的谱儿，该咋样就咋样，这借条自然也是要准备充分的。 　　柳絮果将借条拿出来递给了方正业，满脸认真地说道：“正业，你跟清影挣钱也不容易，我跟你爸两个不贪你们的，这借条你好好收着，等我们把钱还给你了，你再还给我们。” 　　方正业急忙说道：“妈，您和爸太客气了，我信任您二位，这借条着实不用给……” 　　只是还没等方正业说完，柳絮果已经动作强硬地将借条给塞进了他的手里面。 　　“叫你收着你就收着，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钱上面的事情，更是要掰扯清楚了。” 　　苏天恩也跟着点头说道：“是啊正业，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把借条收下吧。” 　　见他们二人如此认真，方正业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乖乖地将借条收下了。 　　今儿两口子过来就是借钱的，事情办得这么顺利，倒是也没出他们两人的预料，毕竟方正业和苏清影结婚都那么久了，对方正业的脾气他们基本上已经很了解了，也是因为有十足的把握，他们二人才会过来的。 　　“爸妈，你们饿了吧？我去和面，咱们今儿吃饸烙面如何？” 　　他们二人自然没有意见，柳絮果起身想要过来帮忙，但是却被方正业给拦住了。 　　“妈，您不用来，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您就和爸在这里坐着聊天就成，我马上弄好了。” 　　说着，也不等他们多说什么，方正业麻溜地去了厨房开始忙活了起来。 　　正如同苏清影所说的那样，方正业做事儿利落，说是简单吃个饸烙面，结果他还是炒了三个热菜上来，酸辣土豆丝，葱炒腊肉，以及西红柿炒鸡蛋。 　　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三道菜，柳絮果嗔怪道：“你说你这孩子，我跟你爸又不是外人？你弄点饸烙面我们吃吃就算了，做这些菜干嘛？怪费事儿的。” 　　方正业一边帮他们从锅里面盛饸烙，一边说道：“不费事儿的，我就是顺手炒了两道菜而已，挺快的，可惜家里面没什么好东西了，要不然的话，我也能多做点招待你们。” 　　自打苏清影进了项目开始忙活了起来之后，厂子里每个礼拜会送给她的那些吃的喝的，全都送到技术部那个小食堂里面去了，家里的东西都是方正业自己张罗的。 　　苏清影不在，方正业准备的也不太充足，只能张罗出这些简单的家常便饭来。 　　吃饭的过程中，方正业再次提起了苏清河的事情，想要问清楚具体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就今儿清河打电话过来了，解释了一下是怎么回事儿……” 　　依照苏清河的说法，他在的宁安农场已经初步建设起来了，虽然北大荒的环境很艰苦，但是他与从天南海北汇聚到北大荒的知青们一起建设北大荒，看着宁安农场一点点地被建设起来，他也就生出了想要扎根北大荒的心思。 　　“清河说，之所以会和孙苗苗在一起，是因为一场意外，他之前并没有谈朋友的想法，不过因为那场意外，他不得不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所以才有了他匆忙结婚的事情。” 　　苏清河说，孙苗苗愿意陪着他一起扎根宁安农场，但她是家里的老大，也不能不顾着家里人，就希望聘礼能多给一些，毕竟她以后也不会去了，那笔钱就算是孝敬她的父母了。 　　“清河他是这么说的，他还说那姑娘人不错，也挺踏实的，她还说了，现在他们两个工资都不高，帮衬不了家里，但是以后结婚了，等到他们手头宽裕了，会慢慢把这笔钱还上的。” 　　依照苏清河那边儿的意思，就等于是这三百块钱彻底买断了孙苗苗和家里的关系，以后她跟苏清河结了婚，就紧着婆家这边儿来了，娘家她不会再插手了。 　　“清河那孩子挺懂事儿的，他是头一次提出要求来，而且为的还是他结婚的事情，我们也没法子，只能顺着他来了。” 　　这三百块钱聘礼虽然瞧着请多的，不过仔细想想，苏清河远在北大荒，他们也没法子过去给他张罗结婚的东西，若是在家的话，又要房子，又要张罗各种东西，七七八八加起来，也差不多要三百块了。 　　说罢，柳絮果面上露出了几分怅然之色，她长叹一口气，幽幽地开口说道：“北大荒那地方环境艰苦，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只是可惜，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 　　听到柳絮果的话后，苏天恩面上的表情也低落了下来，原本美味的菜肴此时吃起来也有些索然无味。 　　瞧见他们二人的模样，方正业沉吟片刻，突然开口说道：“那不如我们去宁安农场一趟？” 　　这话一说出来，柳絮果和苏天恩二人都愣了一下：“去北大荒一趟？” 　　方正业点头，继续说了下去：“爸妈，二弟结婚也是大事儿，他去了北大荒已经三年了，因为工作原因他回不来，但是我们可以去瞧瞧他，一来可以帮着张罗一下婚事儿，二来正好也可以看看他过得如何。”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方正业总觉得苏清河的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儿，三百块钱并不是小数目，谁家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就送给女方家三百块，这听起来有些不太合理。 　　思来想去，方正业还是建议苏天恩和柳絮果他们可以选择去北大荒看一看，亲自见一见苏清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方正业的话倒是给了他们夫妻二人一个全新的思路，不过从封城到北大荒，坐火车过去的话，也得要三天三夜才成，这一来一回的，路上就要耽误六七天，再加上在北大荒待的时间，至少十天时间才成，他们回去得好好筹划筹划才成。 　　“对了，这事儿我跟你爸回去商量商量，要是能成我们就过去。” 　　之后柳絮果又跟方正业商量着说，送聘礼的时候想让方正业跟着一起过去。 　　“你要是能请的下假，后天就跟我们一块儿过去，孙苗苗的家在千河县，你要是能借辆车子带我们一块过去就好了。” 　　方正业想了想，这事儿倒也没有多么困难，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以。” 　　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也没有在方正业这里多做停留，吃过饭之后，二人便告辞离开了。 　　送走了他们之后，方正业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回房间休息去了。 　　燕京某实验基地。 　　苏清影面容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几个研究员，开口说道：“我改进的这款发动机已经最大限度地缩小机身了，如果再缩小的话，势必会影响到动力参数，到时候将会有动力不足的可能。” 　　之前苏清影参与改进的那款发动机是要运用到燕京科研所新型研发的小型飞机上，为了配合飞机大小，她已经尽量地缩减发动机尺寸，但如果尺寸再缩小的话，动力系统绝对跟不上的。 　　“苏工，但是如果发动机尺寸不缩小的话，飞机将无法匹配使用，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舍弃一些速度。” 　　他们研发的这款小型飞机是当初在朝鲜战场上发现的飞机残骸，经过多年研究，基本上已经还原了当初的大小，但是在发动机问题上始终无法得到解决。 　　因为国内的技术限制，发动机的动力系统无法跟上，之前他们使用过很多款发动机，都无法让飞机长时间飞行。 　　苏清影改良的这款发动机倒是可以使用，但是发动机的尺寸有些不太合适，如果不进行缩减的话，油箱的大小就要受到影响。 　　“这款飞机我们的定位便是为了运送物资，动力方面可以做出让步，但是油箱容量必须要大，可以保证长时间飞行……” 　　这款发动机是苏清影主持研发的，如何改良还需要她来做出决定，听到众人的解释，苏清影陷入了思考之中。 　　“我可以试一试，但是这款发动机是我之前进行过无数计算之后的最佳尺寸大小，如果现在要进行改动的话，我不确保最终结果能不能成，若是不行的话，油箱容量就要为发动机空间让步。” 　　丑话自然是要说在前面的，时间紧任务重，万一最后不成了，就只能如此了。 　　众人点了点头，又讨论起了其他的方面的问题来。 　　等到会议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苏清影从会议室出来，摸了摸饿得空瘪瘪的胃部，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个点基地内的食堂应该还开着，还是过去吃一点吧。 　　她正准备过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师妹。” 　　苏清影停下脚步，转头看了过去：“姜师兄。” 　　姜瑞明是燕京军工厂的工程师，他这次也参与了飞机设计的项目，不过跟苏清影这个临时过来帮忙的不同，姜瑞明在这边混得显然比苏清影好多了。 　　见苏清影捂着胃部，姜瑞明挑了挑眉，他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桃酥来，递到了苏清影的面前。 　　“饿了吧？吃点桃酥，我特意带的。” 　　姜瑞明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见苏清影不接，他又将桃酥往她跟前递了递：“师妹，你很少来参加这样的会议，不知道这样的会一开就要好几个小时，我们大家都习惯了带些东西过来，万一时间长了，也能垫补一下肚子，我猜你应该没带吃的，先吃点垫补一下，要不然等会儿低血糖犯了可就糟糕了。” 　　苏清影略微思考了一番，最终还是接过来姜瑞明递过来的桃酥，拆开之后默默地吃了起来。 　　她确实饿了，除了胃因为过于饥饿开始隐隐泛疼了之外，整个人也有些晕乎乎的，她确实需要补充营养了。 　　将这一包桃酥都吃完了后，苏清影总算觉得自己的情况好多了，见姜瑞明一直在看着自己，苏清影有些不太自在地说道：“姜师兄谢谢你了，下次我会还你的。” 　　姜瑞明闻言，笑着摆了摆手：“行了，只是一包桃酥罢了，犯不上惦记着要还给我，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到食堂去吃？” 　　现在两人在一个项目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姜瑞明表现的也没有任何越轨的意思，苏清影自然不好拒绝，她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姜瑞明刻意拉开了与苏清影之间的距离，两人相隔着有半米多远，走了大约十几米远后，姜瑞明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清影，笑盈盈地开口说道：“师妹，这次你到燕京来，我瞧着研究所那边儿的几个老师很欣赏你，之前我听他们说过，想要把你留在燕京，你觉得呢？” 　　封工虽然也是国营的重型工厂，苏清影在封工也是总工程师，但是封城的一个重型工厂，和燕京的研究所那肯定不是一回事儿。 　　之前苏清影因为一些敏感问题，没法子进入燕京城的这些研究所或者军工厂里面，但是经过两年的观察，她的嫌疑差不多已经接触了，再加上她这一次改良的发动机要是能派上用场，那也是立了大功。 　　如此一来的话，之前苏清影那所谓的瑕疵也就不存在了，封工那样的小地方，留不住苏清影的，她应该在更高更好的位置发挥她的作用。 　　“如果你不想留在研究所的话，军工厂这边儿也很欢迎你的打来，清影……” 　　然而姜瑞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清影给打断了，她回头看向了姜瑞明，认真地说道：“姜师兄，我觉得封工很好，而且我也在那里待习惯了，等到这次项目结束后，我就要回到封工去了，那里才是我想要待的地方。” 　　眼见着苏清影再次拒绝了他的邀请，姜瑞明沉默了很长时间，许久之后，他方才问了一句：“清影，你是不是因为担心你的丈夫不同意？” 　　说起苏清影的丈夫，姜瑞明的脑海之中便浮现出了一张漂亮得过分的面孔。 　　他年纪轻轻就能在封工坐上保卫科长的位置，这确实挺了不起的，但跟苏清影相比较起来，那还是差远了。 　　苏清影现在恐怕是被方正业的美色所惑，这才不愿意到燕京来的。 　　“如果你担心这个的话，可以让他申请调动，跟着你一起来燕京工作，若是政审能过的话，军工厂那边儿总能有他的位置。” 第198章 　　姜瑞明记得, 明明之前苏清影也是想要到燕京军工厂的，之前她不想要自己的帮助，最后才会选择去封工的, 现在既然有了第二次机会，那为何还要继续留在封工？ 　　“清影, 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我觉得非常合适，毕竟燕京这边儿的条件比封工要好上太多了，你不管是来军工厂，或者去研究所, 总好过你留在封工的, 如果失去这次机会的话, 下一次你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过来, 清影……” 　　此时的姜瑞明觉得自己没有一丁点儿的私心，完完全全在为苏清影打算，然而苏清影却还是拒绝了他。 　　“姜师兄, 或许你觉得封工不好，但是我觉得封工很适合我，再说了, 待了两年的时间我也已经习惯了那边儿的生活, 换个地方, 我恐怕会不习惯的。” 　　眼见着姜瑞明还想继续说下去，苏清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姜师兄，咱们也认识那么多年了, 我这个人的性格想必你也很清楚, 我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你还是不要劝我了。” 　　说完这番话后, 苏清影加快了脚步,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姜瑞明甩在了身后。 　　看着苏清影步履匆匆的背影，姜瑞明抿了抿嘴唇，不过他很快便调整好情绪，再一次追了上去。 　　“行了，咱们也不提这件事情了，关于发动机的参数调整，我有一些新的想法……” 　　姜瑞明和苏清影认识这么长时间，他很清楚说些什么可以吸引住苏清影的注意力，比起那个对科学一无所知的男人来说，他才是最了解苏清影的人。 　　果不其然，姜瑞明的预料没有错，在他提及修改发动机参数的时候，苏清影果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与他聊了起来。 　　姜瑞明看着一如自己记忆之中那么漂亮的苏清影，唇角微微向上，勾起了一道浅浅的弧度来。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他有足够的耐心，他会让苏清影知道，一个合适她的男人究竟有多么重要。 　　“方科长，彭厂长找你，说是有事情要跟你说。” 　　这天方正业刚刚巡逻回来，便看到了正巧过来找他的王青云，他告诉方正业，彭进步找他有事情要说。 　　方正业顺手递了一根烟给王青云：“王秘书，彭厂长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王青云笑呵呵接了烟，就着方正业递过来的火柴点上，吸了一口后，这才说道的：“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瞧着彭厂长的心情似乎不大好，方科长你过去的时候注意一些。” 　　听到王青云的话后，方正业心中便有了底儿了：“谢谢王秘书。” 　　王青云笑了笑，说自己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简单地和方正业闲聊了两句后，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保卫科。 　　而方正业将工作安排下去，自己则骑着自行车去了彭进步的办公室。 　　叩叩叩。 　　敲门声响过后，门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彭进步略带沙哑的声音。 　　“进来。” 　　方正业这才推门走了进去，结果刚一推门，就被满屋子的烟雾呛得咳嗽了起来。 　　“彭厂长，您这是怎么了？” 　　方正业发现屋子里的窗户没开，他走过去将两面的窗户打开了，穿堂风这么一过，屋子里的烟气儿倒是被吹散了不少。 　　弄好这一切后，方正业回头一看，发现彭进步面前的烟灰缸里面已经塞满了烟屁股，他皱着眉头坐在那里，似乎被什么烦心事儿困扰着似的。 　　瞧见他这个样子，方正业体贴地倒了杯水放在了彭进步的面前，这才开口问道：“彭厂长，您这是怎么了？有啥事儿还能困扰到您的？” 　　彭进步掀起眼皮看了方正业一眼，示意他到椅子上坐下来。 　　而方正业将放在稍远一些的椅子搬了过来，就子阿彭进步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眼瞅着彭进步的脸都快皱成一团了，满脸都写着心情不爽的模样，他更加关心地询问道。 　　“彭厂长，到底有啥事儿？您跟我说说，就算我没法子帮您解决了，至少也能做个听众不是？” 　　看他抽了这么些烟，怕是真遇到了大事儿，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方正业思来想去，倒是也想不出厂子里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能让彭进步纠结成这个样子。 　　之前厂子里接连出特务的时候，也没瞅着彭进步着急，这是怎么了？ 　　彭进步抹了一把脸，闷声闷气地说道：“正业，赵宏国的事情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要不是你的话，他估计现在还安安稳稳地在副厂长的位置上坐着呢。”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挑了挑眉，立马说道：“彭厂长，话可不可能这么说，赵宏国的事情跟我可没有多大关系，我充其量只是碰巧发现情况不对的人罢了。” 　　其实赵宏国这人身上，还真没有什么大事儿，但是坏就坏在，他后来娶的那个媳妇儿就是扶桑国的间谍，周娇娇利用赵宏国妻子的身份，可是做了不少的恶事儿，他会被免职调查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真要说的话，这件事情追根溯源，还是因为赵宣文的缘故，方正业在其中起到的最用可真不算大。 　　眼见着都到了这个时候，方正业还在那里找理由，彭进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在夸你呢，甭在那里说其他的。” 　　方正业：“……” 　　彭进步现在这模样可真不像是在夸自己，若真要说的话，反倒是有点儿像是在追究责责任似的，不过这话方正业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彭进步继续说下去。 　　赵宏国的调查和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虽然他并没有直接参与间谍活动，但是他将自己妻子的嫁妆交给了周娇娇，让她利用这些财产来进行间谍活动，主观上虽然没有作恶的想法，可是他这种无意的行为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 　　赵宏国被剥夺了党员身份，并且被要求送到农场改造，未来十年时间不能离开农场。 　　“之前免职调查的时候，赵宏国那个副厂长的位置还保留着，现在他被送去农场改造了，这个位置估计不能一直保留下去了。” 　　厂子里那些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灵敏的消息渠道，他这边儿刚刚得到了消息，其他那些人便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厂里面的职位基本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赵宏国下去了，这个副厂长的位置也就空出来了，而对于这个副厂长的认命，彭进步这厂长还是有些权利的，因此这两天来找他的人还是挺多的。 　　虽然大家伙儿都极为注重语言的艺术，不过那些人拐弯抹角了半天，最终目的其实都一样，就是冲着副厂长位置来的。 　　“我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偏偏他们还天天过来找事儿。” 　　看着彭进步的模样，方正业心念一动，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彭厂长，既然这样的话，您完全可以进行考察，或者向上级申请，让他们指派一个副厂长过来，如此一来不就解决了问题？” 　　这确实是个法子，不过彭进步心中对副厂长的人选已经有了想法，之所以叫方正业过来，也是为了这个。 　　“不如你来做这个副厂长如何？” 　　虽然早已经有所预料，但是真从彭进步的口中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方正业还是有些讶异，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彭厂长，这恐怕不合适。” 　　对于方正业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但是方正业对自己还是有非常清醒的认知。 　　他进入封工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一年时间罢了，原本厂子里面的人就对他做这个保卫科科长有些意见，现在彭进步提拔他做副厂长，厂子里其人的意见怕是会更大。 　　要知道现在封工算上之前的赵宏国，总共有八个副厂长，其中最为年轻的，今年也都三十多岁了，方正业不过才二十三岁，若是做了副厂长，哪里能服众？ 　　“彭厂长，您还是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这个保卫科长做得好好的，副厂长什么的，我可真是做不来……” 　　彭进步闻言，上下打量了方正业一番：“正业，你老实跟我说，你是真不想做这个副厂长，还是有其他的顾虑？” 　　“彭厂长，我……” 　　没等方正业说完，彭进步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正业，我之所以提拔做这个副厂长，其实也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上面领导的意思。” 　　赵宏国在这起案子里面其实就只是个顺带挖出来的小虾米罢了，真正的大头是赵明勤那桩案子。 　　方正业在那桩案子里面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之前刁成才写报告的时候，如实将方正业所做出的贡献汇报了上去。 　　其实如何奖励方正业，上面的领导也犯了难，毕竟这起案子很多东西要涉及保密，并不能公之于众，给方正业的奖励自然也不能太过格。 　　正好赵宏国被革去副厂长的职位，封工副厂长的位置便空出来了一个，上面的领导商量过后，决定让方正业坐这个副厂长的位置。 　　其实别看副厂长这个位置听着很厉害，可实际上封工总共有八个副厂长，方正业就算占据了一个位置，倒也不算太过出格。 　　之前彭进步之所以会抽那么多烟，也是在心烦这件事情，毕竟方正业实在是太年轻了，这个副厂长的位置又有这么多人盯着，如果将位置给他的话，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为了这桩事儿，彭进步抽了整整两包烟，最终才做出了决定来。 　　方正业倒是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一茬，他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彭厂长，我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我分内之事儿，是我该做的，这样的奖励我受之有愧，若是您觉得为难的话，那就当没有这件事情，我不会对其他人说的。” 　　方正业的言辞恳切，彭进步闻言，抬头朝着他看了过来。 　　“行了，既然是上面领导的任命，给你的奖励你就接着，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彭进步既然让王青云叫方正业过来，自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来：“你以后就接替赵宏国的位置，主抓生产，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去找许建军许副厂长，他这个人老实厚道，会告诉你如何管理这些厂房。” 　　最初的纠结过后，彭进步也想明白了，副厂长这个位置对于方正业来说，其实他完全是可以胜任的，年轻人精力旺盛，学习能力又强，很快就能上手了。 　　方正业：“可是……” 　　没等他说话，彭进步抬手制止了方正业继续说下去：“行了，这事儿上面的领导刚刚跟我通过气儿，任命文件还没有下来，你先在保卫科长的位置上坐着，等到什么任命书下来，你什么时候在走马上任。” 　　方正业：“……” 　　很显然彭进步在把自己叫过来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来，现在不过是要通知自己一声罢了，方正业倒是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不过在他准备离开之前，彭进步又叫住了方正业。 　　“正业，有件事情我还是要知会你一声，你之所以能得这么个奖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刁部长帮的忙，他将你的功绩如实汇报了上去，并且再三表明，你在这次的案子之中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这件事情彭进步原本想要瞒着方正业不说的，不过思来想去之后，他还是决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方正业，不说别的，他得知道他这个副厂长的位置不是白来的，刁成才在其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谢谢彭厂长，我明知道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彭进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便也没有多留方正业，他很快便离开了彭进步的办公室。 　　骑车回去的路上，方正业的心情倒是挺不错的。 　　虽然这次的工作调动让方正业有些意外，不过他倒是没有什么惶恐不安之类的情绪，就算做副厂长，对他来说和做保卫科的科长也没有多大区别。 　　两天之后，方正业请了假，开车去了苏天恩他们家。 　　他过去的时候，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人已经准备好了，方正业帮着他们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往车上搬。 　　“爸妈，你们怎么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 　　柳絮果笑了笑，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到底是上门提亲，要是光带着钱去算是怎么回事儿？” 　　拿着三百块钱上门说是给的聘礼，那他们成什么人了？ 第199章 　　车上放着的东西不少, 有衣服有布料，还有各种糕点之类的，琳琅满目地的一大堆, 将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的。 　　苏天恩将最后一包东西装上车，见方正业看着后备箱的那些东西, 他笑着解释道：“正业，这些东西你妈早就开始准备了，那些糕点之类的，也是之前他们到家里送来的, 我们一直收着, 没舍得吃。” 　　要知道这些东西的价格可真不算便宜, 苏天恩怕方正业误会, 特意解释了一下。 　　他们这个年代的人大都如此，孩子大一点后，就慢慢开始张罗起他们结婚用的东西, 东攒一点，西攒一点，如此一来的话, 花费也能少一些, 省得结婚那时候得花费大价钱去置办。 　　方正业笑着回答道：“爸,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做事儿不周到，早知道如此, 来的时候我就该添置一些东西了, 也算是我这个做姐夫的一番心意。” 　　他倒是真没考虑到这一点, 只是开着车过来了, 要是知道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额外准备了这么些个东西, 他在家出来的时候就往后备箱装些东西了。 　　苏天恩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行了，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聘礼的事情有我们两个呢，你今儿跟着我们一起去，也算是尽了心。” 　　他们没有多废什么话，装好东西之后，便坐上了车。 　　孙苗苗他们家在下面的千河县，距离封城大约八十多公里，他们开车过去的话，也就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了。 　　今儿的天气不错，外面的阳光挺好，车子行驶在水泥路上，一路朝着千河县的方向去了。 　　之前苏清河已经给了柳絮果孙苗苗家的地址，他们家就住在县城里，两口子都是县里酱油厂的正式工人，他们住的地方是厂子分配的宿舍，两间红瓦房里面住了孙家一家六口人。 　　这一块地方就是酱油厂的家属区，几排红砖房连成了一大片，每家每户红砖房的外面都搭着个棚子，当做是厨房来用。 　　因为这个原因，使得两排房子之间的距离很窄，车子没法子开进去，方正业他们就只能将车子停在外面的大路边儿上，然后三人便一起从车子上下来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钟了，不过这个点厂子还没下班，家属区也没什么人。 　　方正业侧头看向了柳絮果，开口问道：“妈，清河有没有说他们家具体在哪儿？” 　　这片家属区每间房子的模样都大同小异，房子上面也没有写着标号，倒是很难分辨出哪儿是哪儿的。 　　柳絮果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清河他只是说了他们两口子就住在酱油厂这边儿的家属区，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见柳絮果不知道，方正业便让他们在这里待着，自己过去打听一下。 　　“我去问问他们家在哪儿，顺便看看有没有人在家，爸妈，你们等我一会儿。” 　　苏天恩嘱咐道：“那你小心一些。” 　　方正业点了点头，朝着家属区的方向走了过去。 　　现在还是在上班点，家属区虽然人不多，但是走进去了之后，还是能碰见几个在家帮忙的老人，方正业便询问他们孙晓东家在什么地方。 　　“大爷，麻烦问一下，孙晓东同志家在哪里住？” 　　方正业看到有个上了岁数的老大爷正在门口处晒太阳，便走过去询问了一番。 　　那老大爷上下打量了方正业一眼，见他身上穿着立整的干部服，便知道他不是坏人，老大爷笑着说道：“小孙家啊，我知道他家在哪儿，就往前走，第三家屋子就是，他家门外放了好几个咸菜缸子，很好认的。” 　　方正业谢过了老大爷，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那老大爷开口询问道：“对了，这位小同志，你看起来有些面生，找小孙是有什么事情吗？” 　　方正业笑着回答道：“确实有些事情，我家弟弟和孙晓东同志家的大女儿处了对象，两个人已经谈好要结婚了，我们今天过来是送聘礼来的。” 　　那老大爷闻言，立马来了精神：“小孙家的大闺女？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家那个大闺女去了北大荒当知青去了……” 　　孙苗苗去北大荒两年了，这从哪儿谈的对象？今儿居然还上门送聘礼来了？ 　　方正业笑着说道：“是啊，我弟弟也去了北大荒，他们在一个农场里面工作，估计是在那地方看对眼了，前段时间我那弟弟寄过来一封信，说是要跟孙苗苗结婚了，让我们过来下聘礼。” 　　老大爷倒是个喜欢听热闹的，他说现在孙家没人，方正业去了也见不到人，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两个人好好唠一唠。 　　刚刚晒太阳时候看起来都要睡过去的老大爷现在甭提多精神了，他甚至还跑回屋子里面拿个小马扎出来，一个劲儿地招呼方正业坐下来。 　　对方如此热情，方正业倒是也不好拒绝，他乖乖地坐了下来，回答着老大爷的问题。 　　“这位小同志，他们两人都回不来，这聘礼啥的不都免了吗？我之前可是听小孙说过，他们家不兴要聘礼啥的。” 　　孙晓东那人说，他们家孩子多，条件也不算怎么好，以后给聘礼估计也给不起，给不起聘礼，也出不起嫁妆，所以干脆就不给聘礼，也不收嫁妆，小两口过得好就成了。 　　这话他老早就放出来了，整个家属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伙条件都差不多，仔细想想，倒是也觉得没啥的。 　　孙家的那几个孩子早就知道自家是啥样情况，更何况孙苗苗又在北大荒那头，怎么还会叫人家来送聘礼呢？ 　　方正业闻言，眼神闪了闪。 　　孙晓东说过不要收聘礼？ 　　那这就奇怪了，他曾经说过不收聘礼，孙苗苗作为家中的大闺女，肯定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不过那天看苏清河寄回来的信里面，孙苗苗说过她可以跟着苏清河过苦日子，但是他们家的条件不好，父母日子过得艰难，而且他们家养育她长大不容易，希望能给三百块钱聘礼。 　　其实当时方正业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下聘的时候，依照他们这边儿的风俗习惯，大都给的是一些吃的用的之类的，上得了台面的就是鸡鸭鱼肉，几乎不会有人直接给钱的。 　　但是苏清河却明确地表明了要给三百块钱的聘礼，这就有些不太对劲儿了。 　　现在又听了老大爷的话，方正业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儿，他不动声色地询问起了孙苗苗和孙家的事情来。 　　之前方正业也是做过搜集情报的事情，虽然比不上正经的情报人员，但是从老大爷这样的普通人口中获得情报，对他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经过一番谈话，他很快就让老大爷将他引为知己，两人差点儿没当场跪下拜把子。 　　尤其老大爷知道方正业曾经当过兵之后，他对待方正业的态度变得更加亲昵了几分。 　　“小孙家那一家子，怎么说呢，大问题没有，但是小毛病却还是挺多的。” 　　说着说着，老大爷突然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说道：“小方啊，原本这些话我不该跟你说的，毕竟我跟小孙他们家是邻居，这些话说出来要是得罪人的，不过你是个好人，我跟你投缘，要是瞒着你的话，我这心里面会很不得劲儿的。” 　　瞧见老大爷这个样子，方正业眼神一闪，笑着说道：“于大爷，您看您这话说的，咱爷俩啥关系，您不是想要弹壳么？我那儿有，等回头我给您送几个过来。” 　　于大爷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要说于大爷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当兵，只是他年轻那会儿因为是个跛子的缘故，自然是没法子去当兵的，对当兵的他甭提多羡慕了，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得到几个弹壳，等到他百年以后跟着自己一起埋入棺材里。 　　他可听人说过，要是能枕着弹壳入土，下辈子肯定能当兵。 　　不过于大爷认识的人里就没有一个当过兵的，想要弹壳更是难上加难，今儿不是巧了，这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来，他那浑浊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然后凑到方正业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 　　方正业陪着于大爷聊了有半个多小时，最后又跟对方做出了承诺，一定会给他送来弹壳的，这才带着自己搜集到的信息回到了车子跟前。 　　此时的苏天恩和柳絮果正在车子里面坐着等待着，瞧见方正业回来了，二人急急忙忙地下了车，朝着方正业迎了过来。 　　“正业，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他进去都半个多钟头了，找个人犯得着用这么长时间？二人还以为方正业遇见什么事情了，心里面急得要命，但是又怕进去和方正业走岔了，这才一直在车上坐着等待着。 　　方正业看了他们夫妻二人一眼，开口说道：“没什么，爸妈，咱们上车再说。” 　　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敏锐地察觉到方正业的情绪有些不太对，二人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很快就上了车。 　　上车之后，方正业也没有瞒着他们两个人，将自己探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夫妻二人。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爸妈，孙家的事情我瞧着有些不太对，我们还是回去从长再议。” 　　那个于大爷是孙晓东他们的邻居，对他们家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依照于大爷说的那意思，孙苗苗在去北大荒之前，行事做派有些不太规矩，其实依照他们家的条件，她本来是不用到北大荒去的，但是她好像得罪了什么人，最后只能被迫离开千河县。 　　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愣在了那里，二人面面相觑，倒是没想到方正业下去问个路，竟然会问出这样的消息来。 　　“可是咱们都已经过来了……再说了，这消息也未必准确，这……” 　　苏清河打电话过来说得很明确，希望他们能送聘礼过来，只要聘礼落实了，他们那边儿就领结婚证了，在苏清河的口中，孙苗苗那人方方面面还是挺不错的。 　　自家孩子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他看上的人，总不会有什么大毛病的。 　　柳絮果心里面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方正业都这么说了，她心里面还是有些疙疙瘩瘩的，柳絮果做不了主，便转头看向了苏天恩，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苏天恩也没想到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竟然还能横生枝节，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缓一缓，不如我们打听一下在做决定。” 　　有道是空穴不来风，人家都言之凿凿地说孙苗苗有问题了，他们再巴巴地上门去送聘礼，那不是上赶着去当冤大头的吗？ 　　“我们先回去吧，打听一下再说其他的。” 　　送聘礼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是先缓一缓，仔细打听一下再说。 　　方正业将这件事情揽了下来。 　　他先将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送回了城里，而后回了封工，将自己留下来的那些子弹壳拿出来一些，之后又驱车前往千河县。 　　方正业先去了千河县的知青办，用了两根烟的就跟这里的负责人混熟了，这才提及了知青下乡的事情。 　　下乡名单倒不是什么秘密，对方很快就找出了两年前的信息来。 　　“确实有孙苗苗这么个人，不过她当时并不在下乡的那批名额里面，而是后来加上去的。” 　　更加具体的，档案上就没有写了，但就如同于大爷所说的那样子，孙苗苗当初并不是自愿去北大荒的，她是被迫离开的。 　　方正业谢过了负责人，看了看时间，先去国营饭店吃了顿午饭，估摸着酱油厂家属区那边儿没什么人了，方正业方才开车过去了。 　　于大爷刚刚躺下，正准备睡个午觉，外面就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于大爷，您在吗？我是小方，早上说的东西我给您带来了。” 　　于大爷此时正迷糊着呢，听到这声音，他微微愣了一下——小方？哪个小方，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认得姓方的人？ 　　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于大爷方才回想起来这个小方是谁，他急急忙忙地起身，走过去把门给打开了。 　　门外站着的人正是早上跟自己聊过天的那个退伍军人，于大爷瞧见对方，立马笑了起来，招呼着方正业赶快进来。 　　“是你啊小方同志，你快点进来，我给你冲一碗鸡蛋茶喝。” 　　于大爷倒是挺热情的，他将方正业请进门来，又张罗着准备给他冲鸡蛋茶，不过还没等他歪着脚去张罗，方正业就将于大爷扶着坐下了。 　　“于大爷，您别忙了，我今儿来也不是为了喝您的鸡蛋茶的，早上我不是说了，要给您带子弹壳的吗？我怕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回去之后立马就准备了起来，您瞧，这不就给您带来了？” 　　方正业说着，将自己拿过来的几个蛋壳放在了桌子上。 　　他拢共拿过来的六枚弹壳都是不同的，分别属于不同的木仓，有大有小，又长又短。 　　看到方正业递过来的这些子弹壳，于大爷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他将那几枚子弹壳拿了起来，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好好好，我这辈子的梦想总算是圆了，现在我就算立马死了，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听到这话，方正业赶忙说道：“于大爷，您瞧您这话说的，我看您的身体可是硬朗得很，再活个三五十年不成问题。” 　　好听话谁都爱听，于大爷也不例外，他被方正业这番话哄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面上的皱纹似乎都少了许多。 　　方正业先是顺着于大爷聊了一会儿，又说起了自己上战场和训练时候的事情，聊着聊着，他又将话题引到了孙苗苗的身上。 　　“于大爷，您也知道，娶媳妇是一辈子的大事儿，这长相工作啥的，我们其实都不在意，只要人踏实，是个好好过日子的人就成，其他的都没大问题，但是这人品若是有问题可不成，您和孙家人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不知道您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说？” 　　听到这话之后，于大爷深深地看了方正业一眼。 　　看到对方那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他摩挲着手中的子弹壳，缓缓开口说道：“小方同志，老古话都说了，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方正业笑着看着于大爷，轻声说道：“于大爷，您这是在做好事儿，您想啊，要是他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了婚，以后若是过得不好，还不是要分开？真要到那个时候，他们都成了二婚，找对象怕是要更难了，这万一以后再找不到对象，害得可就两个人了……” 　　“于大爷，我知道您最是心善不过，要不然早上也就不会特意提醒我了，看在咱们这么投缘的份上，于大爷您是不是再跟我详细说一说？” 　　于大爷没有说话，他皱着眉头，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方正业倒是也没有打扰他，而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屋外的阳光穿透玻璃窗照射进来，于大爷那锃光瓦亮的大脑门子被阳光照射着，泛着淡淡的油光，他将手中的子弹壳反复摩挲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其实这事儿就算我不跟你说，你到外面去多打听打听，也能打听出来的，当初这事情闹得可也不算小……” 第200章 　　方正业在于大爷这里待了有小半天的功夫, 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现在还在夏末, 天长夜短，外面的阳光依旧明晃晃的, 方正业犹豫了一下，扭头朝着孙晓东他们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个点儿孙晓东他们家人都不在，方正业看了一眼他们家乱糟糟的门口，目光扫过那建的比别家都大上许多的厨房——为了节省地皮, 这边儿的红砖房之间的距离都比较近, 其他人家在门口搭的厨房, 大小都差不多, 大家伙儿都极有默契地流出了供人走路的通道来。 　　唯独孙家不一样，他们的厨房要比其他人建得大了两倍，道路都被挤得只剩下一条缝, 想要从他们家门口过去，还得侧着身体才能从那条小小的缝隙过去。 　　方正业透过窗户朝着里面瞧了一眼，发现他们之所以将厨房建的那么大, 就是为了能多隔出一间屋子来。 　　“这年月谁家的人口不多？要是都像是他们家一样把地儿占了, 大家那里还能有好日子过？” 　　“他们这就是太自私了, 根本不管旁人怎么说。” 　　于大爷跟方正业说，孙晓东他们一家人其实都不大相处，倒不是说他们是那种尖酸刻薄能跟人相互怼着骂街的, 而是甭管你们怎么说, 反正他们就当做是听不见的样子, 你就算站在他们家门口指着他们大骂, 那些人也能当做是没听见似的, 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反正那一家子的性格都有些怪，他们在厂子里干了那么久，愣是没有一家子跟他们的关系好的。” 　　其实今儿于大爷能跟方正业说这么些事儿，究其原因，也是因为孙家的人喜欢占便宜，办事儿不讲究，要不然的话，但凡是跟他们家关系不怎么差的，也不会跟他这么一个外人说这些。 　　“他们家那大闺女，人长得倒是挺不错的，性子其实也挺好的，但是谁也想不到她竟然能做出那样子的事情来……” 　　事情是两年前发生的，于大爷说，两年前的一天晚上，孙晓东家突然来了一大群人叮铃哐啷地开始砸起来。 　　大家伙儿以为他们家遭了什么事情，想要过去帮忙，结果等过去了之后，他们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听说是孙苗苗和人家一个小领导不清不楚的，被人媳妇儿发现了，人家媳妇儿不是个好性子能忍的，带着人就上门来了。 　　谁也没想到孙苗苗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原本大家伙儿是不相信的，但是孙苗苗也不辩解，后来没多久之后，她就去了北大荒，于是乎大家就觉得，当初的事情怕是真的。 　　不过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孙家的人现在安安分分也不闹幺蛾子，大家伙儿慢慢地也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今儿也是因为于大爷和方正业投缘，瞧着他人不错，说话又好听，否则的话也不会将这件事情如实告诉方正业的。 　　“不过孙苗苗那姑娘或许没有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当初也许是被冤枉的，那男人的媳妇儿瞧着凶神恶煞的，只说孙苗苗说话做事儿啥的有点出格，旁的也没有说什么……” 　　于大爷最后又说了这么一番话，意思其实也挺明显的，就是说孙苗苗当初可能跟人有些黏黏糊糊的，但是出格的事情应该没做，要不然的话以男人媳妇儿那泼辣劲儿，应该不会那么轻易饶过孙苗苗的。 　　“小方啊，今儿这是因为咱们两个投缘，我才跟你说这事儿的，你可千万别把我给卖了啊……” 　　方正业给于大爷吃了颗定心丸：“于大爷，您放心吧，今儿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您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情，我真的感激不尽，我肯定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告别了于大爷之后，方正业在孙晓东家门外绕了一圈，然后开车离开了千河县，他回去之后，把自己查到的东西告知了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 　　“我去过知青办，问过那里的负责人，确认了一件事情，当初孙苗苗确实不需要下乡，她的名字是后来添上去的，分配到的地方还是最远的北大荒。” 　　方正业长相出众，性格又好，他刻意讨好一个人，对方很难抵挡得住，加上他问的又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因此人家很痛快地告诉了方正业。 　　“我问了于大爷，他说的情况和我在知青办问到的情况能对得上，于大爷也说过，那个时候的孙苗苗原本是有机会考进酱油厂的，她父母都是工人，酱油厂对职工家属是有照顾政策的，只要她成绩不差，是能进入酱油厂工作的。” 　　那会儿孙苗苗也一直在准备要去酱油厂工作的事情，原本这事儿都快办成了，但谁知道却横生枝节。 　　正常来说，能留在城里，是没有人愿意下乡的——毕竟像是苏清河这样主动想要去北大荒建设的人是在少数，最近这些年，经常会有适龄青年想尽一切办法逃避下乡，但凡能考入工厂做个职工，他们都会选择留在城里面。 　　孙苗苗原本是不需要下乡的，但是偏偏她去了，去得还是最偏远的北大荒，若说这其中没有问题，傻子都不会相信。 　　方正业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完之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爸妈，我对清河并不怎么了解，毕竟我们也没有接触过，但是之前我从小泉口中也听过不少清河的事情，他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男人，他和孙苗苗之间的事情，我想可能有一些不方便对人说的原因，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提出三百块钱这样的巨额聘礼，您二位觉得呢？” 　　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沉默了下去，方正业倒是也没有打扰他们，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 　　许久之后，还是柳絮果率先开口了：“老苏，之前咱们就商量过这事儿，我觉得我还是得去北大荒一趟，我这心里面总是觉得不安生。” 　　其实那天晚上从方正业那里回来，柳絮果就和苏天恩两人认真讨论过到底要不要去北大荒，苏天恩觉得，从这边儿到苏清河那边儿实在太远了，他们两个都不好请假，再加上二人都觉得苏清河的那人做事儿很有章法，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也没有必要追着去。 　　可是现在知道了关于孙苗苗的事情之后，柳絮果这心里面总觉得疙疙瘩瘩的，她心里面甚至开始怀疑起苏清河是不是被人家给算计了，要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匆匆忙忙结婚？怎么会要他们去送三百块的聘礼？ 　　苏天恩抹了一把脸，粗声粗气地说道：“可是我最近工作太紧张了，腾不出时间陪着你一起过去……” 　　纺织厂的厂长被带走进行调查，现在厂子里的工作变得比之前更加忙碌了，身为副厂长的苏天恩最近忙得非常厉害，他也想更进一步，坐上厂长的位置，如果跟着柳絮果一起过去的话，怕是会耽误不少事情。 　　柳絮果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她拍了拍苏天恩的胳膊：“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就成了，我手头的工作可以让办公室的人帮忙带带班，你不用跟着我一起，反正我肯定要去一趟的，要不然我这心里面放心不下。” 　　正好她也有三年时间没有见苏清河了，过去瞧瞧他过得怎么样，如果那孙苗苗真是个好的话，她也能看着自己的儿子结婚。 　　苏天恩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那么远的路程，你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 　　从封城到北大荒路途可不近，光是坐火车都得三天三夜呢，柳絮果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出过远门，苏天恩如何能放心的下？ 　　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竞争厂长虽然重要，但是老婆孩子的事情更加重要，既然柳絮果坚持要到北大荒去，那他就请假陪着她一起过去。 　　听到苏天恩这么说，柳絮果急忙说道：“不成不成，那可不成，你工作这么忙，哪里能腾出时间来？我去就成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眼见着夫妻二人争论个不停，方正业想了想说道：“不然这样吧，我请假陪妈去一趟，正好我也有几个老战友是北大荒那边儿的，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找他们帮忙。” 　　柳絮果和苏天恩二人压根儿没有想到方正业竟然说他要跟着一起去，二人齐齐转头朝着他看了过去。 　　“正业，你好请假吗？你这工作也挺忙的吧？你可千万不要为了帮我们，把自己的工作都不顾了。” 　　苏天恩也跟着说道：“是啊，正业，我跟你妈一起过去就成，你还是要以自己的工作为主，千万不能为了我们家的事儿耽误自己的工作。” 　　方正业又不是没有工作要忙，他是封工的保卫科科长，工作也是忙得厉害，这一次请假至少要十天时间，万一耽误了他工作可怎么办？ 　　方正业笑着说道：“不妨事儿的，最近我们厂子的工作不太忙，我跟彭厂长说一声，能腾出时间来的。” 　　停顿了一下之后，方正业又继续说道：“爸，最近纺织厂的事情多，你作为副厂长，总不能放下手头的事情跟着妈一块去的，要是被人知道了，指不定人家会在背后给您穿小鞋。” 　　就算不竞争那个厂长的位置，作为副厂长，苏天恩也要忙挺多事情，他一丢手，那些跟他不对付的怕是会拿这件事情做筏子攻击苏天恩。 　　现在纺织厂的厂长下去了，他们这些副厂长的机会都是同等的，苏天恩工作认真负责，在厂子里的呼声还是挺高的，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突然离开了，其他人肯定会抓他的小辫子。 　　“可是……” 　　苏天恩还在犹豫，方正业却打断了他的话：“爸，人家不都说了，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也是这家的一份子，弟弟遇到的这可是关系一辈子的大事儿，我怎么也要伸手帮忙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正业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想了想，便同意了下来。 　　事情就这么商量好了，接下来他们还得处理家里的琐事儿，还得请假买火车票之类的，最后将出发的日期定在了三天后。 　　送方正业出门的时候，柳絮果不放心地说道：“正业啊，你千万别勉强自己，要是请不下来假，那就算了，我一个人过去也能行的。” 　　方正业点了点头：“妈，您放心就好，我晓得了。” 　　告别了夫妻二人之后，方正业开车回到了封工。 　　他先将车子还了，又等到了晚上，这才去了彭进步的家里面。 　　彭家人刚刚吃过晚饭，瞧见方正业过来了，彭进步便知道他应该是有事儿过来找自己，于是便带着方正业去了书房。 　　“你要是说自己不想做这个副厂长，那就别说话了，这是上面的领导决定的，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方正业：“……” 　　眼见着彭进步还准备继续絮叨下去，方正业赶忙开口截断了彭进步的话：“彭厂长，我来不是因为这事儿。” 　　彭进步挑眉，有些讶异地看了方正业一眼：“不是因为这事儿？那你这么晚来找我干什么？你小子可是无事不等三宝殿的，说吧，又有什么事情了？” 　　方正业笑了笑，把自己要请假的事情告诉了彭进步。 　　“彭厂长，我想请个假，陪我妈去北大荒一趟。” 　　彭进步：“……” 第201章 　　彭进步还以为方正业是想躲了这副厂长的位置, 等到尘埃落定再回来，倒是没想到是因为苏清影家的事情。 　　“现在北大荒那边儿已经开始降温了，你们这会儿过去是有什么事情吗？” 　　方正业也没瞒着彭进步, 将苏清河要结婚的事情说了，当然, 他自然略过了孙苗苗的不对劲儿，只说苏清河要结婚，他们怎么也要过去一趟。 　　“我爸厂子里的工作比较忙，我妈一个人过去的话他也不放心, 我思来想去便想着请假跟着她过去一趟, 要不然那么远的路程, 我也不放心。” 　　彭进步想了想, 倒是也没有拒绝方正业：“请假的话，倒是也没问题，你出任副厂长的事情, 上面的领导只是先跟我通了口气，任命书要下来的话，至少也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不过你要是请这么长时间的假, 那这个月的工资可就没了。” 　　厂子里也不是不近人情的, 家里有事情，请假自然也成，不过相应的, 工资肯定是要扣的, 要不然说不过去。 　　这一点方正业自然也知道, 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没问题, 那边儿的事情解决了之后, 我会尽快回来的。” 　　彭进步上下打量了方正业一番之后，这才又继续说道：“对了，出任副厂长的事情你正好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等回来之后，这事儿差不多也就可以定下来了，甭跟我说你做不了，你小子就是懒，以后多费点心也就是了。” 　　方正业：“……好。” 　　两人在书房里面又聊了一会儿，等到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钟了。 　　彭国英正陪着林静在楼下聊天，见到方正业和彭进步一起下来，彭国英笑着和方正业打了一声招呼。 　　“方科长，你来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随意地和彭国英聊了两句后，便准备离开了。 　　看着方正业离开，彭国英想了想，跟林静小声说了一句话后，便追了出去。 　　“方科长，方科长你等一下。” 　　听到彭国英的声音后，方正业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去，之间彭国英脚步匆匆地追了过来，最后在距离方正业面前两米远的地方站定了，她扶着胸口喘了两口粗气儿，接着便说道：“方科长，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方正业看到她这样子，觉得有些讶异，不过还是笑着说道：“国英，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了，我听着呢。” 　　彭国英组织了一下语言，将知道听到的那些话告诉了方正业。 　　“这两天我不是在妇产科帮忙吗？那个苏红玉表现得怪里怪气的，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所以难免多观察了她一下。” 　　她们做护士的，每天晚上都得要查两次房，之前彭国英查房的时候，听到了苏红玉说的一些梦话。 　　“她说什么‘苏工早就该死了’，还有‘苏清泉腿被人打折了’，还有就是说‘大伯娘早早就上吊死了’之类的浑话……” 　　之前听到这些梦话的时候，彭国英原本想要第一时间跑去告诉方正业的，不过苏清影这两天不在家，她下班又很晚，倒是不方便跑去找方正业，于是便将这事儿拖下来了。 　　倒是没想到方正业今天会过来一趟，彭国英干脆就趁着机会将自己听到的话告诉了方正业。 　　彭国英没说的是，她除了听到这些话之外，还听到苏红玉说什么她是杀人犯，被枪毙了之类的话…… 　　联想起苏红玉每天看到自己时候的那种戒备的模样，彭国英只觉得异常可笑。 　　想来她之所以会如此对待自己，怕就是因为她做的这些乌七八糟的梦境。 　　不过自己和苏红玉倒是也没有多少交集，等到她离开妇产科后，两人也不会再有来往了，她惹不起还躲不起这家伙吗？ 　　但是方正业和苏清影二人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和苏红玉是有亲戚关系的，不管怎么说，还是要闹明白这个苏红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要不然的话，跟这么一个人面蛇心的亲戚来往，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被咬一口了。 　　“原本之前我就该将这件事情告诉你的，但是我工作一直挺忙的，也抽不出时间，正好今天碰见了，我就把自己听到的事儿告诉你。” 　　眼见着方正业陷入沉吟之中，彭国英以为对方不信自己的话，连忙说道：“方科长，我可没有胡说八道，虽然我也觉得因为梦话给人定性听不好的……但是人家不都说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我估计她这心里面恐怕真有些小九九……” 　　眼见着彭国英变得慌张起来，方正业回过神来，温声说道：“国英，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你是好意……你跟我说的这些消息很重要，我可得好好谢谢你，等回头清影回来了，我们两口子再请你吃顿饭，好好答谢你一番。” 　　见方正业真不像是生气的模样，彭国英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笑着和方正业寒暄了两句，也没有在这里多待，目送着他走远之后，自己方才转身回了屋子。 　　结果彭国英一进屋子，就瞧见林静正在门口处等着，她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说道：“妈，你在这儿待着干嘛？怪吓人的。” 　　林静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彭国英一番，装作不经意地说道：“正业这小伙子人挺不错的，只可惜他已经跟苏工结婚了，要不然的话，给我们做女婿也是好的，你没这个福分。” 　　彭国英闻言，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妈，你瞧你这话说的，就算方科长他没有结婚，我觉得以他的眼光，估计也是看不上我的。” 　　当初方正业几次三番救了彭国英，她在那样的情景下，确实动了一些心思，不过很快彭国英就清醒了。 　　方正业人确实很好很优秀，但正是因为如此，他的眼光才更加高，估计也只有像是苏工那样漂亮又有能力的女人才能入了方正业的眼，就算方正业当初没结婚，自己估计也没那个机会和他在一起。 　　彭国英也知道林静是误会了什么，于是就说道：“妈，你想啥呢，我刚刚跟方科长说苏红玉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她有多讨厌……” 　　说着，彭国英凑了过去，嘀嘀咕咕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林静。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亏妈你之前还说那个苏红玉人挺不错的，但我觉得她估计之前都是在伪装，结了婚之后，本性就暴露了。” 　　苏清影结婚之前，苏红玉过来住过一段时间，因为两家住的地方挨着，林静总是能遇见苏红玉，那会儿她嘴巴挺甜的，做事儿也利落，林静对苏红玉的观感倒是挺不错的。 　　结果现在听到自家闺女说苏红玉做的那些事情，林静总觉得彭国英再说另外一个人，她半信半疑地看着彭国英，不确定地说道：“英子，你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我之前瞧着红玉人挺不错的，这才多长时间，性子变化能这么大？” 　　这也忒夸张了。 　　彭国英挽着林静的胳膊往屋子里面走，嘴里则说道：“谁知道呢，人家不都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再说了，我这两天跟她接触多了，可是被她折腾得不轻，她做梦时候都说我是杀人犯，该被枪毙了……” 　　林静闻言，眼睛立马瞪大了：“她真这么说了？” 　　不该啊，林静自认为她的看人眼光还是很准的，苏红玉啥样子的性格，林静大致也都清楚，原先看着挺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无端端地变成另外一个性子？ 　　但是自家闺女的性子林静也很清楚，她之前也就因为结婚的时候犯过浑，但是后来离婚之后，她的性子彻底稳了下来，再说了，她跟苏红玉之间可没什么利益牵扯，按理说应该也不会欺骗人的。 　　“算了，这人都是会变的，既然你说她人不成，那以后你还是别跟她来往了，防止在她手上吃亏，知不道不？” 　　彭国英乖乖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就是到妇产科帮忙的，顶多再有半个月就离开了，跟苏红玉也不会有啥来来往的。” 　　苏红玉那人就跟有毛病似的，只要自己过去查房，立马就摆出一副仿佛要被害了的样子，瞧着她样子就让人觉得碍眼，自己以后离开妇产科，不用再跟她打交道了，眼不见心不烦。 　　另一边，方正业回到家之后，他拿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之前他就听到过苏红玉说的梦话，但是那会儿因为方贤德也在，睡梦之中的苏红玉很快就被叫醒了，再多的梦话方正业就没有听过了。 　　这次彭国英又说了几点内容，方正业将她说的那些东西一一记了下来。 　　苏红玉说苏清泉腿被打断了，还说柳絮果上吊死了……根据方正业的猜测，这两件事情很有可能是她所‘预见的未来’。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方正业遇见被小混混勒索的苏清泉，将他从那些小混混的手里面解救出来，并且将那些小混混送到了公安局，顺带让苏清泉这个傻小子明白了，一味挨打并没有用，依照当时的那种情况发展下去，苏清泉有很大可能会被打成残废。 　　至于柳絮果上吊…… 　　方正业仔细思考了一番，在苏清泉腿瘸了几个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圈。 　　以方正业对苏清泉的了解，那个小子性格有些拧巴，如果腿瘸了的话，他恐怕会认为自己是个拖累，说不定会因为看到父母因为他难受之类的，最终选择走上极端的道路。 　　如果苏红玉预见的那个未来是真的话，那么经历了苏清影的死亡，以及儿子的死亡这样的双重打击，柳絮果恐怕根本无法支撑下去，一时糊涂走上绝路也在情理之中。 　　方正业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很快就将整个本子给画满了，他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写着的那些东西，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现在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苏红玉‘预见’到的那些未来也不可能发生了，为什么她现在还要继续针对苏清影他们？ 　　是不是她又‘预见’了什么东西？而那件事情的发生，很可能会影响到苏清影一家子的命运，她是否认为苏清影一家子本来就不得好死，所以才认为自己做什么都无所谓？ 　　方正业在本子上不停地写写画画，然后将他推测出来的东西再次推翻，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写着的那些内容，方正业默默地找出个火盆来，将这些东西全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看来苏红玉那里自己找机会还要去探探她的口风，瞧瞧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家伙就像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似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闹出事情来。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知道了苏红玉不安好心，并且早已经有所准备，她再想要悄么声地做些什么，也是难上加难了。 　　“爸妈，我想要去下乡。” 　　这天晚上，刘大富和孙兆华刚刚回到家，就听到刘亚男说了这么一番话。 　　夫妻二人被刘亚男的话给吓到了，二人齐齐看向了刘亚男，惊疑不定地说道：“亚男，你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想到要下乡了？” 　　要知道现在这年月，国家号召城市青年上山下乡，有不少热血青年确实选择离开自己的故乡，选择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但那些人基本都是刚从学校出来，或者无所事事，没啥正经工作的人才去的。 　　刘亚男可不一样，她是百货商场的售货员，这份工作在这年月里甭提多体面了，先前她还十分庆幸，说幸亏她运气好，得了这售货员的工作，否则的话她就得像是自己的那些朋友一样，只能离开家里，到那些乡下地方去。 　　她现在这是怎么了？好日子过得时间长了，觉得烧得慌，好好的售货员不当，跑到乡下去做啥？ 　　夫妻二人都觉得刘亚男这是得了失心疯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起了刘亚男，让她冷静一下，千万别做傻事儿。 　　“亚男啊，你听妈妈一句话，你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眼看着就要结婚了，妈给你张罗着找个工人，你嫁过去之后，日子过得平平安安不好吗？非得要去下乡干嘛？” 　　刘大富也跟着说道：“是啊是啊，你这孩子现在是在发什么疯？就算是任性你也要有个度，你要是最近上班觉得累得慌，就在家休息两天，再不成，你找个临时工替替你，你去爷爷奶奶家住上两天……” 　　然而不管爸妈怎么说，刘亚男已经做出了决定来，哪里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说得通的？ 　　她闷声闷气地说道：“爸妈，我已经决定了，我那工作都已经卖出去了，并且我也到知青办那边儿报了名，过两天我就走了……” 　　刘大富和孙兆华二人哪里想到刘亚男竟然早早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来，现在不过是来通知他们二人一声罢了。 　　瞧见刘亚男的模样，夫妻二人顿时急了，孙兆华忍不住上前用力地戳这刘亚男的额头，大声说道：“你这孩子到底在干嘛呢？好日子过腻歪了是不是？非得去找不痛快？你说说你到底想干嘛？你说啊，你说啊！” 　　说着说着，孙兆华的眼泪便控制不住地流淌下来。 　　这孩子之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跟魔怔了似的，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非得要去下乡？要知道他们两口子的那些同事们，为了孩子不去下乡，招数都想遍了，有的甚至自己退下去，让自己的孩子顶了他们的工作，自己去打零工糊火柴盒赚钱。 　　当初刘亚男得了售货员的工作，厂子里那些工友们能提多羡慕了，还说他们两口子福气好，女儿不用下乡去受罪。 　　要知道城里工作那是僧多粥少，一份工作都能卖出好几百块的价格，当初好多人为了自己的孩子不下乡，那是勒紧了裤腰带，花了大价钱给自家孩子买一份城里工作。 　　那些家里没钱的，或者是不疼孩子的，要不就是实在想不出办法的，就只能让自己的孩子下乡去，那些孩子一走就是好些年，有的甚至直接就在乡下结婚生孩子了，一辈子估计面儿都见不上几面。 　　原本孙兆华和刘大富两人都还很庆幸他们家运气好，大闺女不用下乡，谁能想到她现在自己竟然巴巴地卖了工作，非要下乡去…… 　　孙兆华气得不轻，捂着脸便开始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着刘亚男。 　　而刘大富的面色也难看地吓人，他忍着怒火说道：“刘亚男，我不知道你这是在犯什么混，反正我把话撂在这儿，哪儿都不许你去，听见了没有？要是你敢下乡的话，我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看着怒气勃发的父母，刘亚男惨然一笑：“你们就算是打死我，我也要离开这里，反正话我已经跟你们说了，不管你们接不接受，我是打算这么做的，就这样吧。” 　　说完这番话后，刘亚男也不管夫妻二人如何，径直回了房间，将房门反锁上了。 　　她看着自己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房间，心里面像是有人用刀割似的，疼得她浑身直抽抽，刘亚男背靠着房门，无力地滑落下去，想到父母的样子，刘亚男心里面难受得厉害，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事实上那天知道自己真有了孩子之后，刘亚男就已经做出了要离开封城的准备。 　　她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在这个城市继续待下去了。 第202章 　　当初去医院的时候, 刘亚男心中还抱着些许侥幸心理，她觉得自己的运气或许并没有那么差劲儿，或许她只是身体不舒服, 所以身上才没来。 　　可是当蒋佳敏告诉她自己真怀了孕，并且给她用药流了孩子之后, 刘亚男就感觉天都塌了。 　　哪怕蒋佳敏向自己保证过，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有其他的人知道，她等养好身体过后，就可以当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刘亚男自己很清楚一件事情, 她是不可能吧这件事情当做没有发生过的。 　　当初被两个男人侮辱过的事情, 她可以强迫自己忘记, 她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那不是她的错，她依旧可以过正常的生活。 　　但是有了孩子还是不一样的, 尤其在第二天离开了医院准备回城里来的时候，她在封工遇见了赵宣文。 　　赵宣文见到她之后，又继续纠缠她, 说不管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依旧会跟自己在一起。 　　“亚男, 你就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跟你结婚，我……” 　　“那如果我怀孕了呢？如果我有了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你还会跟我结婚吗？赵宣文, 你老实告诉我, 你会这样做吗？” 　　刘亚男冲动之下, 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她忘不掉自己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赵宣文的那副表情。 　　他满脸震惊地看着刘亚男，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亚男，你别骗我，你怎么可能有了孩子？这绝对不可能！” 　　赵宣文可以接受刘亚男曾经被男人侮辱过，但是他绝对接受不了刘亚男有了孩子，之前的事情他们可以努力忘记，但如果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耻辱，若是留下了孩子，那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亚男，我不是嫌弃你，只是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容忍，但是有孩子的事情我是万万不能容忍的……你把孩子打了，只要没有这个孩子，我依旧会跟你结婚的……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赵宣文的话却刺激到了刘亚男，她想起昨天晚上自己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想到她自己所遭受的那一切全都是来源于面前这个男人，刘亚男彻底崩溃了。 　　她本来不用经受这一切的，她所遭遇的一切苦难全都是赵宣文带来的，明明她已经再三说过，让赵宣文不要来找自己，可是对方却对她的话罔若未闻，现在甚至还说出这样过分的话来。 　　之前面对赵宣文的时候，念在过去的那些感情上，刘亚男并没有说出过什么过分的话来，但是这一次，刘亚男却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了，她大骂了赵宣文一通，将自己所有的痛苦和绝望全都骂了出来，甚至还动手给了赵宣文几巴掌。 　　“赵宣文，你不要再来找我，以后见了我就当没有见过我一样，倘若有一天你忘记了我说过的话，那么我就把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告诉整个封工的人，我看你到时候还有没有脸继续在封工待下去。” 　　大概是刘亚男这疯狂的模样吓到了赵宣文，他狼狈地逃离了这个地方，甚至连头都不敢回，就那么灰溜溜地跑远了。 　　瞧见赵宣文的模样，刘亚男只觉得异常可笑。 　　这个男人做了这么多糟糕的事情，他凭什么还对她挑三拣四，凭什么还要来左右她的人生？ 　　她离开了封工回到家，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刘亚男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刘亚男觉得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她或许可以隐瞒下来，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但是她能欺骗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那个没成型的孩子成了压倒刘亚男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觉得自己不能继续留在封城了。 　　冲动之下，刘亚男找了人说了自己要把工作卖了的事情，又去了知青办，提出了自己想要报名下乡。 　　她挑了最远条件最艰苦的一个所在，她想要离开封城，想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彻底忘记了。 　　做出这些决定的时候，刘亚男心里面想着的就只有自己，但是当看到自己父母的模样时，刘亚男才发现她自己真得是太自私了。 　　可留在封城的话，随着她的年纪增长，父母肯定会让她再结婚的，她身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又如何能当做没发生似的嫁给其他的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 　　刘亚男抱住了自己，嘴里面喃喃地说着对不起，泪水流得越来越凶了。 　　自家闺女怎么都说不通，孙兆华不停地抹着眼泪，而刘大富则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两口子都认定了刘亚男一定是遭遇了些什么，否则的话是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要不然咱们就去问问亚男的朋友们，瞧瞧她到底是怎么了……那孩子打小就听话，要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她肯定不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来。” 　　两口子商量了一番后，最终做出了决定来。 　　第二天他们请了假，去询问了刘亚男的朋友，但是却没能从她们口中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些人甚至都不知道刘亚男打算将自己工作卖了的事情。 　　夫妻两个没了法子，最后一合计，想起了之前来找过刘亚男的那两个男同志。 　　“那个叫赵宣文的，咱们家亚男烦他，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他恐怕也不知道，我瞧着那个叫方正业的人看着挺踏实的，不如咱们去问问他？” 　　听到孙兆华的话后，刘大富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中，咱们就去找他。” 　　两口子也是没有了办法，他们从闺女嘴巴里面怎么都问不出原因了，两口子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下乡去吃苦，思来想去后，便只能去找可能会知道这一切的人。 　　方正业马上就要去北大荒了，在离开之前自然是要将自己手头的工作全都给处理完毕的，他正在办公室里面忙碌着，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进来。” 　　方正业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声，继续忙着手中的事情，很快宋家国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方哥，外头有一对儿姓刘的夫妻找你，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向你打听。” 　　姓刘的夫妻？ 　　方正业微微一愣，他在脑子里面搜寻了一番，有些怀疑对方是刘亚男的父母：“请他们进来吧。” 　　宋家国点头退了出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一对中年夫妻请了进来，方正业一瞧，果然就是刘亚男的父母。 　　“伯父伯母，你们怎么过来了？快点坐吧，家国，给伯父伯母倒茶。” 　　宋家国帮着夫妻二人倒满了茶水，这才退了出去。 　　方正业将手头的工作放下，走到了夫妻二人的面前，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伯父伯母，你们今天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孙兆华开口将他们过来的原因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亚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然就要卖了工作下乡，我们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方科长，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亚男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两人也实在是没有了办法，否则的话也不会找上方正业这么个男同志，闺女现在是铁了心要下乡，他们怎么劝说她都不听，若是找不出原因来，他们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闺女去下乡？ 　　要知道两口子在生下刘胜利之前，就只有刘亚男这么个闺女，打小他们就把这闺女当宝贝似的宠着，就算有了刘胜利，对闺女的用的心思也是半点不少。 　　她是个城里长大的姑娘，从小不说千娇百宠着吧，也是没有受过苦的，这样一个小姑娘要是到乡下去，哪里能受得住那样的苦日子？ 　　“方科长，我们实在是没了办法，你要是知道原因的话，千万千万要告诉我们……” 　　看着两口子那愁云惨雾的模样，方正业心里面也有些不太得劲，他其实大概是知道为什么刘亚男会选择离开封城，左不过是挨不过心里面那一关，才选择离开这里的。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刘亚男的私事儿，他即便知道，在刘亚男自己都没选择告诉她的父母之前，方正业也不会随意开口的。 　　“伯父伯母，这件事情我不太清楚，我跟刘亚男同志其实并不太熟，不过我觉得，如果你们二位真想知道的话，不如和刘亚男同志好好谈一谈，听听她到底怎么说的。” 　　刘亚男到底也二十三岁了，她不是个小姑娘，知道事情该作何选择，刘大富和孙兆华两人与其这么到处跑着询问刘亚男的朋友，倒不如和她好好谈一谈。 　　“伯父伯母，如果这件事情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你们就算四处打听，估计也打听不出什么头绪来的，倒不如回去好好跟她谈一谈。” 　　方正业耐心地劝说着刘大富和孙兆华两人，他在劝人这方面倒是还挺有一套的，在他的劝说下，刘大富和孙兆华二人倒是歇了继续找人去打问的心思，两人告别了方正业，骑着自行车回家去了。 　　当天晚上，方正业回去的时候遇见了在自己门外面守着的赵宣文，他的面色不太好看，整个人瞧着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方科长，我能跟你谈谈吗？” 　　瞧见赵宣文这个样子，方正业心神微微一动，他不动声色地将人请进了院子，然后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宣文沉默了很长时间，像是在纠结着什么似的，过了好半天之后，他闷声闷气地开口说道：“方科长，前两天我遇见刘亚男了……她可能是专门来封工找我的……她说，她说……” 　　最后几个字赵宣文像是难以启齿，期期艾艾了半天，他一咬牙，终于说了出来：“刘亚男说她怀孕了，问我她有了孩子我愿不愿意娶她，我……” 　　然而赵宣文的话还没有说完，方正业突然上前一步，直接给了赵宣文一拳头。 　　剧痛从鼻梁骨处传了过来，赵宣文只觉得鼻子一热，两股鲜血瞬间流淌了出来，他疼得惨叫起来，手忙脚乱地捂着自己的鼻子。 　　“方科长……你干什么！” 　　这些话他根本不知道该对谁说，思来想去之后，赵宣文觉得方正业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和刘亚男之间所有事情的人，所以他便想要来找方正业好好聊一聊。 　　哪曾想到方正业突然给了他一拳头，剧痛让他赵宣文没有办法好好思考，他哑着声音质问方正业到底想干什么。 　　方正业打了赵宣文一拳头后，眼神之中充斥着浓浓的厌恶之色：“赵宣文，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你把刘亚男害成了这个样子，你现在这么还一丁点不知道悔改？” 　　赵宣文遇到刘亚男的那一天，应该就是刘亚男流了孩子离开的那天，赵宣文怕是误会了刘亚男的意思，以为刘亚男是特意来找他的。 　　方正业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是他认为赵宣文现在的所作所为根本不配称之为一个男人。 　　自己和赵宣文之间的关系哪里熟悉到了这种程度，可以让他将刘亚男的‘怀孕’的事情告诉自己？今天他能对自己说刘亚男有了孩子的事情，那明天呢？他是不是还会对更多的男人说这些事情？ 　　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残酷的事情之后，赵宣文依旧学不会该怎么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 第203章 　　赵宣文直接被方正业给打蒙了, 眼见着方正业再一次逼近自己，赵宣文急忙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方科长，你干什么？” 　　自己只是因为心里面乱得厉害, 所以才想着要跟方正业好好聊一聊，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眼见着到现在这种时候, 赵宣文仍旧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方正业只觉得跟这种男人继续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要是真喜欢刘亚男，就不要再提任何跟她相关的事情，要你还是个男人的话, 就别再到处胡说八道。” 　　“赵宣文, 我不是再跟你开玩笑,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你跟我说的话不要再跟另外的人说起，要是我听到任何不利于刘亚男的流言蜚语，我不管是谁泄露出去的, 都会算到你的头上去。” 　　“我这个人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如果你胆敢继续胡说八道，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不好说话的我是什么样子。” 　　赵宏国和间谍有牵扯, 因为这个, 他副厂长的位置保不住了, 而赵宣文因为是‘受害者’的身份，倒是留下了手头的这份工作，得以在封工继续做下去。 　　虽然他现在的条件比不上过去了, 但是一个国营大厂的正式工, 干得还是司机这样的工作, 总也能找到合适的媳妇儿。 　　眼见着方正业满脸厌恶地瞧着自己, 又听到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赵宣文心里面也觉得疙疙瘩瘩的，他胡乱地擦去了鼻子里流淌出来的鲜血，讷讷地说道：“我没有，我不是……”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方正业抬手看向了对方，眼中流露出了浓浓的厌恶之色：“赵宣文，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想好了再说话，否则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此时的方正业面沉如水，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气势十分吓人，赵宣文看到方正业这个模样，不敢继续再说些什么，他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去，胡乱地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出去胡说八道的，我保证……” 　　说完这番话后之后，赵宣文便匆匆忙忙地从方正业的家中离开了，不过想到方正业刚刚那副样子，他就感觉自己的鼻梁骨隐隐作痛。 　　这次的事情他是真得做错了吗？ 　　赵宣文面上露出了几分茫然之色，他垂头丧气地朝着宿舍的方向走了过去。 　　将赵宣文给赶走了之后，方正业心中怒气难消。 　　之前他对赵宣文这个人还有几分同情，毕竟他曾经遭遇的那些事情确实很值得人同情，可是他之后做的那些事情，却将方正业的那些同情之意消耗得一干二净。 　　他的遭遇很可怜，但这也不是他做出那些糊涂事儿的理由，他坑害了刘亚男一次，结果还想要坑人家第二次第三次……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高高在上地凌驾于刘亚男之上？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左右刘亚男的人生？将刘亚男不肯宣之于口的秘密随随便便地告诉其他人？ 　　难道只是因为他足够可怜，所以他就可以不管其他的事情，将另外一个女人也拉入到可悲的境地之中？ 　　赵宣文难道真不知道一个女人未婚先孕的事情传出去，会对她造成什么样子的打击吗？虽然现在已经不是旧社会了，可是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了，对她来说可能就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但凡他尊重刘亚男一二，但凡有一丁点将刘亚男放在心上，也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情来。 　　也难怪刘亚男会突然选择离开封城，她估计早已经认清楚了赵宣文的真面目，知道如果她继续留在封城的话，有很大的可能会被赵宣文泄露了她最大的秘密。 　　一个还没有结过婚的小姑娘，若是传出那样子的流言蜚语来，她以后还怎么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不说别的，其他人的唾沫星子都足够把刘亚男给淹死了。 　　离开封城之后，乡下的日子或许会过得很艰难，但在那个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的地方，她不用再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泄露，那样的话，她或许会过得更加轻松一些。 　　只是不知道刘亚男会用什么样的法子说服她的父母。 　　“亚男，你跟妈妈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封城？你告诉妈妈好不好？” 　　孙兆华和刘大富两人找了一圈，却还是没有问清楚刘亚男为什么要离开封城，他们从方正业那里离开后，觉得方正业说得也有道理。 　　去问其他人又能问出来什么头绪？倒不如去问问刘亚男，问问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来。 　　“大富，回去之后你带着胜利出去转一转，我好好跟咱们闺女聊一聊，我是她妈，有些话她不好对你说，应该会告诉我的……” 　　刘大富点头答应了下来，回去之后，刘大富带着刘胜利出去吃饭，而孙兆华则留在家中，继续询问自家闺女为什么选择离开封城。 　　“妈妈养你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让你吃过什么苦，乡下的日子那么艰难，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去了之后将要面临什么？” 　　“算是妈妈求求你了……妈妈给你跪下成不成？” 　　不管孙兆华询问些什么，刘亚男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到最后孙兆华没有了任何法子，双腿一软就要给自家闺女跪下去了。 　　若是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要下乡去，孙兆华觉得自己不会甘心的。 　　然而看到孙兆华为了自己的事情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刘亚男心中难受得厉害，她急忙扑了上去，将孙兆华扶了起来。 　　“妈，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这些事情憋在刘亚男心里面已经很长时间了，她不知道该对谁说，现在看到母亲这个模样，她再也无法承受心理压力，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遭遇的事情告诉了孙兆华。 　　“妈，封城我是绝对没法子继续待下去了，我得离开这里，你让我走吧 ……” 　　孙兆华之前一直想要知道自己女儿为什么非要离开封城，但是当她真正知道了原因之后，孙兆华却恨不能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她才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女儿会请那么长时间的假，为什么有段时间她说要配合调查，然后去公安部待了那么长时间……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女儿竟然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妈，赵宣文还一直缠着我……他那样的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我怕有一天我被人糟蹋还怀过孕的事情爆出去，真到那个时候，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们……” 　　除了怕消息泄露之后，她承受不住其他人的指指点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害怕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她的爸妈也被人说三道四的。 　　刘大富和孙兆华两人都是体面人，他们平日里最在意面子，若是自己的事情传出去，他们两个又该怎么做人？ 　　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亚男，孙兆华的心里面难受得厉害，她伸出手去，一把将自己的女儿抱入了怀中。 　　“对不起，都是妈妈没保护好你……” 　　若是早一点知道的话……自己女儿或许就不会遭遇这些事情了。 　　母女两个人抱头痛哭，只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若是继续留在封城，这件事情就是悬在刘亚男头上的一把大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离开封城好像成了唯一的选择。 　　母女二人哭了很长时间，他们的眼睛都红红的，等到刘大富带着刘胜利回来之后，却见自己的媳妇儿改了口，支持刘亚男下乡。 　　刘大富：“……” 　　自己媳妇儿原来不是跟他站在一条线上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叛变了？ 　　然而不管如何，孙兆华都同意了，这事儿也就成了铁板钉钉的事情。 　　晚上的时候，刘大富询问孙兆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她却并没有将自己闺女遭遇的事情告诉刘大富。 　　自家男人已经把闺女疼下肚了，要是知道自家闺女因为什么才下乡的，冲动之下他怕是会将那个罪魁祸首的皮给扒了。 　　那人知道自家闺女遭遇的所有事情，就算是为了自家闺女，他们也只能生生地把这个哑巴亏给咽下去。 　　之前下乡的事情只有刘亚男一个人张罗，很多事情她也跑不明白，自然要耽误时间的，不过有了孙兆华帮忙，她办起事儿来倒是顺利了许多，很快工作也卖出去了，下乡要准备的东西也都张罗齐全了。 　　卖工作的钱孙兆华一分钱都没要，全都给刘亚男装着了，她另外换了许多全国通用的粮票给刘亚男，她到乡下要用的东西恨不能都给刘亚男准备全了。 　　“亚男，你到了那边儿去了之后，缺什么少什么了写信回来跟我跟你爸说，我们给你寄过去……” 　　在刘亚男离开前的那天晚上，孙兆华特意陪着自己闺女一起休息，刘亚男就像是小时候似的，趴在了孙兆华的怀中。 　　“妈妈，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刘亚男自己无法说服自己的话，留在封城或许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她可以嫁给赵宣文……或者是找个条件相当的二婚男人，又或者瞒着自己的事情，找个没结婚的男人也可以…… 　　但是刘亚男无法说服自己去做这些事情，她确实可以那么做，可却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面这一关。 　　“对不起妈妈，以后我不在你跟爸爸身边，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女儿不孝……” 　　孙兆华鼻子酸酸的，又想哭了，不过最后她还是生生地忍了下来，轻轻地抚摸着刘亚男的头发：“你过去待几年，等到合适的机会，我跟你爸想法子把你接回来……” 　　然而不管是孙兆华还是刘亚男都知道，这种说法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下乡之后，连回家都不是随便能回的，想回城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 　　周围的人里那么多的孩子下乡去，又有几个是能回来的？ 　　不过现在两人都没有提及这件事情，假装一切真如同她们所想的那样子，等过个几年，这件事情的风头落下去了之后，刘亚男就真的可以从乡下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夫妻两个特意请了假，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送刘亚男去坐火车。 　　原本夫妻二人是想要请假送刘亚男去下乡的，但是现在正是旺季，他们工作忙得厉害，根本抽不开身，就只能让刘亚男一个人去了。 　　在候车室等火车的时候，孙兆华还是不厌其烦地交代刘亚男，告诉她各个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 　　“我把家里的红糖都给你带上了，你记得喝，还有我给你包了好多糖三角，你多吃一些……” 　　刘亚男的鼻子酸酸的，还是乖乖地答应了：“妈，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只是不管她多大，这也是刘亚男第一次离开父母去那么远的地方，刘大富和孙兆华两人如何能放下心来？二人反复交代刘亚男各种注意事项，一直在她跟前絮絮叨叨个不停。 　　但是刘亚男却没有一丁点厌烦的意思，她知道这次离开之后，他们或许会有很多年都没法子见面，父母的唠叨对于以后的她来说将会成为一种奢侈。 　　“伯父伯母，你们怎么在这里？” 　　正说话间，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刘亚男和她的父母齐齐转头看了过去，便看到方正业拎着一个包裹正站在不远处，看样子他也是要坐火车出远门。 　　孙兆华看到方正业也拎着包裹要出远门的模样，她立马凑了过来，开口询问道：“方科长，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亚男她马上要下乡了，你们要是坐同一班火车的话，也能照顾她一二。” 　　刘亚男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急忙说道：“妈，你别这样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其实刘亚男觉得自己和方正业并不熟悉，自己母亲说这番话有些过格了，再说了，方正业一个男同志，他怎么照顾自己？这不是擎等着让人说闲话吗？ 　　然而孙兆华却不这么想，自己女儿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要是有个男同志在一旁照应着，总归要方便许多。 　　“方科长，你这是要去哪儿？” 　　方正业笑了笑，说道：“我跟岳母要到北大荒那边儿，我妻弟要结婚，我们准备过去瞧一瞧。” 　　这不是巧了？ 　　孙兆华立马说道：“亚男她也是要去北大荒的，她要去那个，就是那个宁安农场……亚男，你是不是要去宁安农场？” 　　而刘亚男知道方正业是和自己岳母一起的时候，她也就放松了一些，随即说道：“是的，我这次要去的地方就是宁安农场。” 　　“你也要去宁安农场？” 　　此时柳絮果也拎着个小包裹从另一旁过来了，她正好听到刘亚男的话，知道她也是要到宁安农场去的知青，立马就来了兴趣。 　　“小姑娘，你也是自愿要去北大荒垦荒的知青？” 　　因为自家儿子的缘故，柳絮果对像是苏清河这种自愿到北大荒那样的地方去参与垦荒的年轻人有很高的好感，在知道刘亚男也是要到宁安农场去的，她的态度变得更加热情了起来。 　　“你们二位就放心吧，我儿子也是在宁安农场里的，他已经在那边儿待了三年，已经熟悉了宁安农场的环境，亚男要是过去了，我会让他多照顾着她几分的。” 　　刘大富和孙兆华二人原本还很不放心自家闺女到北大荒去的，结果现在听到方正业和柳絮果二人不但也是要去北大荒的，去的地方还正好是刘亚男要去的宁安农场，而且那边儿还有个已经待了三年的亲戚之后，夫妻二人立马热络了起来。 　　他们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就是为了能让柳絮果和方正业二人好好照顾一下刘亚男的。 　　“你们放心吧，这小姑娘我瞧着很合眼缘，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得了柳絮果的保证好，刘大富和孙兆华二人稍稍放心下心来。 　　而刘亚男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也稍稍平复了一些，她之前还有些害怕自己一个人踏上陌生的旅途，结果现在知道方正业和柳絮果也是要去北大荒的，而且在那边儿他们也有熟人在，刘亚男原本不安的心情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她之前的运气确实很不好，但是她也是幸运的，方正业人品这么好，他的亲戚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差劲儿的人。 　　怀抱着对未来的期望，刘亚男和方正业柳絮果一起坐上了开往北大荒的火车。 　　“清河，你这是咋回事儿啊？你这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吗？我怎么瞧着你好像一点都没有要结婚的喜悦？” 　　马上就要到了秋收时节，整个农场都在做着秋收前的准备，他们的工作任务也开始变得繁忙起来。 　　这天晚上忙完回来，宋江勇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见苏清河点着煤油灯在看着些什么，他坐了起来，裹着被子看着苏清河，犹豫了一番后，才问出这么些话来。 　　说实话，宋江勇和苏清河两人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他对苏清河的性格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 　　苏清河这人的性格虽然有些沉闷，但是做事儿却很靠谱，是个非常值得信任的人，而宋江勇性子大咧咧的，有什么就直接说什么。 第204章 　　宋江勇和苏清河一样, 也是三年前以自愿垦荒队员的身份来到北大荒的，不过他是燕京人，两人被分配到了宁安农场这边儿, 他们是第一批参与建设宁安农场的人，他们亲眼看着宁安农场从无到有, 从一片荒芜之地，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两个人的感情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建立起来的，三年的时间下来，二人关系可以说已经非常铁了。 　　说起来也奇怪, 之前的时候也不见苏清河与孙苗苗之间有什么来往, 怎么两个人突然就要结婚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要知道来北大荒参与垦荒的知青男多女少, 每个女知青身边都围着不少男知青献殷勤, 苏清河则是其中的异类，三年的时间了，宋江勇都没见苏清河往哪个女知青跟前凑过, 他跟男知青说话的次数可比跟女知青说话的次数要多得多。 　　孙苗苗是这些女知青之中长相最为出色的姑娘，而且她的性子很好，也十分懂得照顾人, 因此很得大家的喜欢。 　　就连宋江勇也挺喜欢孙苗苗的, 不过他之前追求过孙苗苗, 但是孙苗苗却说对宋江勇没什么其他的感情，只是把他当做哥哥一样看待，宋江勇也就歇了那点心思。 　　他倒是没想到苏清河不声不响地就把孙苗苗给拿下了。 　　“清河, 清河你先别顾着看你的书啊, 我这心里头好奇死了,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儿？你跟孙苗苗之间怎么瞧着一点都不像是处对象的模样？” 　　宋江勇真是好奇得要命, 他和苏清河之间虽然说不上是朝夕相处吧, 不过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还算是比较长的，他都没怎么见过苏清河与孙苗苗来往，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他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的？ 　　苏清河闻言，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他回头看了宋江勇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结婚非得要有喜悦的心情吗？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 　　宋江勇：“……” 　　“不是，清河，咱们两个都这么熟了，你教教我你怎么和孙苗苗处成对象的成不成？我这也老大不小了，要是等我回城，估计都要拖成个老男人了……我可想可想结婚了，你教教我，让我也能和咱们农场的女知青好好来往，成不成？” 　　然而苏清河却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其他的法子，你想结婚，那你自己想办法就是了，别问我，我教不了你。” 　　宋江勇：“……” 　　眼瞅着苏清河就要继续埋下头去看书，宋江勇急了，脱口而出道：“不是，之前我听说孙苗苗和咱们农场的邱副场长之间有点那意思，你是咋打败邱副场长的？” 　　其实这事儿也是宋江勇听农场里其他的人说的，农场这边儿干活的除了他们这些来自城市的知青之外，还有原本北大荒的原住民，但大约是因为本来就是两个地方的人，他们之间隐约划开了一道界线，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 　　不过宋江勇这人倒是挺能混得开的，跟这些本地人也混得不错，甚至还学了一嘴的北大荒土话，他们用土话聊天的时候，宋江勇也能听懂一些。 　　邱副场长和孙苗苗的事儿也就是宋江勇听那些本地人聊天的时候听到的。 　　苏清河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回头朝着宋江勇看了过去，因为背着灯光的缘故，宋江勇看不清苏清河此时的表情，只是觉得现在他这个模样莫名地有些吓人。 　　“那个……清河啊，这事儿我也是随口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胡说八道的，你……” 　　然而就在宋江勇语无伦次解释的时候，苏清河开口了。 　　“没什么，那些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孙同志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既然我答应娶了她，那之前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说了，对她的名声不好。” 　　苏清河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日里似乎没什么区别，但是作为他的铁哥们，宋江勇还是听出了一些不太对劲儿的地方，他将被子裹了裹，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那个，你都要和孙苗苗结婚了，为啥还要叫她孙同志？” 　　都要结婚的人了，没有一丁点儿要摆脱单身的喜悦之情也就算了，为啥还要叫自己未来的媳妇儿叫孙同志？这也忒奇怪了吧？ 　　不过这一次苏清河却并没有回答宋江勇的意思，他转过身去，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房间里很安静，除了他翻阅书本时发出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他们二人的呼吸声了。 　　算了，苏清河这人嘴巴严实得很，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的话，别人甭想从他嘴巴里面撬出来一星半点的消息来。 　　宋江勇摇了摇头，也懒得继续思考下去了，他重新躺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陷入了梦乡之中。 　　直到身后传来宋江勇的打鼾声之后，苏清河才将手中拿着的书本放了下去，他静静地看着油灯里跳跃的火苗，看着丝丝缕缕的黑烟盘旋而上，面上的神情变得恍惚了起来。 　　是啊，自己之前其实并没有打算要结婚的，在苏清河的设想之中，结婚是他二十八岁的时候要考虑的事情，在此之前，他只想要将这片土地建设得更好，让原本荒芜的土地上种满粮食。 　　和孙苗苗之间的事情是一场意外，身为一个男人，他必须要负起自己该负的责任，哪怕这场意外导致了他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计划，他依旧要担负起责任来。 　　至于孙苗苗…… 　　想到那个笑容带着些许羞涩，性子温柔的姑娘，苏清河摇了摇头，将她的形象从自己的脑海之中删除出去，然后继续低头看起书来。 　　虽然现在很多事情已经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过苏清河还是觉得，结不结婚对他的影响其实并不算大，毕竟孙苗苗说过，即便他们结婚了，日子跟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区别的。 　　油灯亮了很长时间，一直到苏清河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他方才揉了揉眼睛，熄了油灯，上床休息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苏清河便醒了过来，宋江勇还躺在另一头呼呼大睡，鼾声扯得震天响，他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起身，先去外面跑了两圈活动了一下身体，这才去打水洗漱。 　　现在已经快到十月了，天一日日凉了下来，不过打出来的井水倒是热乎乎的，不用兑热水也不会让人觉得凉。 　　等到他洗漱完毕后，宿舍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出来了，看到苏清河后，大家都乐呵呵地跟他打着招呼。 　　“清河，我瞧着你昨晚上油灯又亮到了后半夜，早上这么早就起来了？你可要注意点身体，别把自己给折腾坏了。” 　　说话的人是住在隔壁屋子的牛庆余，他和苏清河的关系也挺不错的，昨晚儿上他半夜出来蹲大号，看见苏清河的屋子的油灯还亮着，于是才有此一说。 　　苏清河笑了笑，开口说道：“没什么，我习惯了，我睡眠质量好，睡几个小时就可以了。” 　　牛庆余闻言，立马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就算你睡眠质量再好，要是时间不够了，那也不成，时间短你敲不出问题来，时间长了可是很伤身体的。”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说道：“是啊苏知青，你可得要注意身体，别太勉强自己了。” 　　“就是，就是，你要是累到哪儿了，咱们农场的机器要是坏了，还得专门从县城请人过来修呢。” 　　当初建设农场的时候，这边儿的市政府也派来了几个工程师过来帮忙，不过后来随着农场慢慢走上正轨，那些工程师也就回了各自的厂子里面，他们现在宁安农场的那些机械全都靠苏清河一个人维修，要是他真把自己累到哪儿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听着大家关切的话语，苏清河的面上露出了笑容来，他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知道了，谢谢大家伙儿关心，我会注意休息的，一定不会耽误秋收的。” 　　早上的时间紧张，他们也没什么时间寒暄的，简单聊了两句后，便准备出发去食堂吃饭。 　　牛庆余见人都走了，突然神神秘秘地凑到了苏清河的跟前来：“清河，别说兄弟我不想着你，昨儿去县城我可是弄到了一些好东西，马上你跟我到宿舍，我拿给你吃。” 　　说着，牛庆余不给苏清河拒绝的机会，连拖带拽地将他弄到了自己的宿舍里面，接着牛庆余神神秘秘地从自己柜子里面翻出了一个饭盒来，将其放在了苏清河的面前。 　　“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人家都跟我说了，这可是大补的玩意儿……你这不是要结婚了吗？兄弟我没啥好东西送给你的，这个给你尝尝，权当是兄弟我的一番心意了。” 　　听到牛庆余的话之后，苏清河也觉得有些奇怪，他默默地将饭盒打开，然后就看到饭盒里面躺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这东西还散发着些许淡淡的腥味儿，闻着就让人觉得有些上头。 　　“这些是……” 　　牛庆余嘿嘿一笑，凑到苏清河的耳边耳语了一番：“你这马上不就要结婚的人了吗？我可是特意给你弄来的，别说兄弟不够意思……” 　　苏清河：“……” 　　他默默地将饭盒给合上了，然后将其交给了牛庆余。 　　“我觉得这里面的东西我不需要，你还是自己吃吧。” 　　牛庆余见状，立马急了：“清河，你说你这是干啥呢？兄弟也是好意，你……” 　　只是没等牛庆余说完，苏清河就打断了他的话：“庆余，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爱吃这些东西，我也不需要，你留着自己吃吧，或者给其他需要的人，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说完这番话后，也不等牛庆余说些什么，苏清河转身离开了这里。 　　牛庆余挠了挠头，看着苏清河大步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十分奇怪——卖东西给的肉摊老板可是说了，这东西那是十分难得的，没点儿路子还得不到呢，这块儿要结婚的男人基本都会吃些补一补，咋苏清河跟人不一样呢？ 　　抱着这种念头，牛庆余在中午休息的时候找上了宋江勇，询问苏清河最近和孙苗苗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瞧着清河他最近怪怪的，一个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表现得那么镇定，咱们这俩光棍汉比他都激动，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他是自己私底下高兴，怕咱们笑话才不让咱们看见的？” 　　宋江勇摇了摇头，闷声闷气地说道：“谁知道呢？苏清河这家伙嘴巴跟那蚌壳似的，甭提多紧了，我跟他一个宿舍里住着，一个炕头上睡着，他一点都不着急。” 　　他这都要结婚了，按理来说是能跟农场申请宿舍作为婚房的，可是这眼瞅着就要去领证了，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上回去县里面，他还以为苏清河多少也要买些结婚用的东西，结果他就只是去打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屁都没有买。 　　这农场里哪个小伙子结婚不是激动得上蹿下跳？恨不能光着膀子在农场里跑几圈，发泄发泄那无处宣泄的喜悦心情，偏生就那苏清河不一样，别说宣泄喜悦心情了，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不知道的瞧见他这样子，怕是以为他这不是要办喜事儿，而是要办丧事儿呢。 　　“咱们要不去好好盘问盘问他？他……” 　　就在宋江勇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熟悉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宋大哥，牛大哥，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呢？” 第205章 　　宋江勇和牛庆余两人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谁能想到身后突然冒出来个声音，二人吓得浑身一激灵，回头看过去的时候, 却发现他们八卦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就站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人。 　　牛庆余觉得有些尴尬，也觉得有些莫名心虚, 他咳嗽了一声，讷讷地开口说道：“那个，也没啥，就是我跟宋江勇两个随便聊聊。” 　　说着, 牛庆余伸出手悄悄地捅了宋江勇一下, 示意他编个谎话来解释一下。 　　而宋江勇此时也冷静了下来, 他笑了笑, 开口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刚刚在跟老牛商量着，说你和清河马上就要结婚了, 我们想着是不是该叫大家伙儿一起热闹热闹，好好操办一下。” 　　停顿了一下后，宋江勇又继续说道：“咱们农场这边儿好久都没有热闹了, 趁着秋收之前还有时间, 大家伙儿也都能帮帮忙, 要是真秋收了，估计就没有时间来忙了。” 　　听到这话，孙苗苗笑了起来, 她本就生得漂亮, 笑起来脸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更显得她甜美娇俏。 　　“算了, 清河他说过, 我们两个的婚事儿不用大办，只要两个人去领个证就成了，一切从简。” 　　说着，孙苗苗面上的笑容又淡了下去：“他还说了，农场这边儿现在住房紧张，我们两个的宿舍不急着申请，等到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虽然我们结了婚，但是一切跟过去也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此时的孙苗苗面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落寞之色。 　　牛庆余和宋江勇二人闻言，越发觉得他们两个的这桩婚事儿有些奇怪。 　　哪个男人处对象不巴望着早点结婚？哪个男人在跟自己媳妇儿领了证，成了合法夫妻之后，还能忍着不跟自己媳妇儿在一处的？ 　　他们想到苏清河那过于淡定的模样，又听了孙苗苗所说的话之后，二人心里面不由得犯了嘀咕。 　　而孙苗苗则将他们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没事儿的，其实这也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农场里现在也条件也不是填好，我们还年轻，忍一忍可以的。” 　　说完这番话之后，孙苗苗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转身离开了。 　　而牛庆余和宋江勇二人面面相觑，许久之后，还是牛庆余先开口说了一句：“咱们要不去问问清河是咋回事儿吧？” 　　孙苗苗怎么说也是知青一朵花，追她的人都能排出去好几里地，大家伙儿紧追慢赶没有追上孙苗苗，苏清河这倒是追上了，结果追上了还不把人家姑娘当回事儿，这不是胡闹吗？ 　　要说这牛庆余之前对孙苗苗也有点意思，现在瞧见自己喜欢过的姑娘受这样的委屈，他也有些受不住了。 　　“要不然咱们还是和清河好好说说吧？我也知道他性子闷，不爱说话，但是不管如何，总不能就像是现在这样子，孙苗苗同志那样子，我看着也难受。” 　　两人一合计，便干脆找到了正在维修拖拉机的苏清河，说起了孙苗苗的事情。 　　“清河，你跟孙苗苗同志到底是咋回事儿啊？我们刚听孙苗苗同志说了，你只打算跟她领结婚证，甚至连婚房都不准备申请，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苏清河将换下来的零件放到一旁，他此时手上已经沾满了黑色的油污，就连脸上都染了不少黑漆嘛唔的东西，听到二人这话，苏清河想也不想地说道：“没什么，这事儿都是我们两个商量过后做出的决定来的，孙同志也都同意了，结婚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你们不必为我们操心。” 　　说着，苏清河又拿起一旁的扳手，将拖拉机出问题的地方麻利地给卸了下来。 　　牛庆余看到他这样子，莫名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他想了想，还是绕了过去，站在了苏清河的面前，他放缓了语气，轻声说道：“清河，这姑娘家有时候不好意思说，咱们都在一起这么些年了，孙苗苗同志性格有点软，旁人说啥就是啥，但是你也不能因为她好说话，就委屈她了吧？” 　　见牛庆余都开口了，另一旁宋江勇也跟着帮忙：“是啊，哪个女同志不想要自己的婚礼风风光光的？你们这只是领个结婚证，又不住在一起，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啥问题呢。” 　　再说了，他们两个要是就这么悄么声地结婚了，虽然说是合法夫妻，但是两人也不住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还这么生分，其他人瞧见了，怕是想破头都想不出来孙苗苗已经名花有主了。 　　宁安农场里光是知青就有三四百人，大家都是来自燕京已经周围的一些城市，这些知青们大都已经在一起工作了三年，彼此混了个脸熟，不过关系却并没有多好。 　　苏清河因为有技术，可以修理大型机械设备，在农场的待遇挺好的，有不少女知青都对他表露过好感，但是苏清河却从未和哪个女知青走得近。 　　他突然要和孙苗苗结婚，老实说，知道这事儿之后，牛庆余和宋江勇二人还是有些震惊的，不过不管他们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结婚不张罗，不通知，甚至不住在一起，这或许会让人产生误会，要是农场这边儿再来新的知青，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该怎么办？ 　　宋江勇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要是觉得农场里房子紧张，那我就搬到庆余那边儿去住，把咱们两个的宿舍给你腾出来，到时候你就跟孙苗苗同志把这儿当做你们的婚房吧。” 　　宁安农场现在虽然已经初具规模，可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住在砖瓦房里面的，有不少人还住在地下挖出的地窖子里面，或者是那种马架子，窝棚里，给知青住的房子还在建设中，但是今年眼见着就冷了，之后就是长达几个月的冬季，到了冬天，北大荒这边儿地都冻得严严实实的，根本不谈盖房子。 　　诚如是苏清河所言，结婚想要住一块儿，额外申请个宿舍确实不容易，宋江勇就干脆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他觉得自己这个当兄弟的做到这一步已经想当够意思了。 　　“你也甭拒绝，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 　　说着，宋江勇挠了挠头，又继续说道：“再不济，我就去住那种地窖子去，反正我觉得地窖子住着也挺舒服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住哪儿不是住？” 　　牛庆余也跟着点头：“是啊清河，人家一个姑娘家，跟你结婚，你怎么也要对人家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反正我们主意都出给你了，就算你不想大办婚礼，弄个革命婚礼也成啊，这边儿的大晒场，完全够了，你再请咱们李场长去主持一下，这里子面子不全都有了。” 　　他们二人绞尽脑汁地想办法，然后把自己想出来的认为最好的主意都告诉了苏清河，要不是因为关系到了这份上，他们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苏清河抹了一把脸，手上的油渍抹到了脸上，他整个脸都黑漆嘛唔的，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我知道了，回去我会好好考虑考虑的，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忙呢，待会儿我还得去看收割机……” 　　牛庆余和宋江勇二人看到苏清河这个模样，真以为他是把他们两个人的劝说放在了心上头，二人松了一口气，也没有继续打扰苏清河，跟他寒暄了两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等到两人全都离开了之后，苏清河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然后默默地拿起扳手继续忙碌了起来。 　　马上就要秋收了，为了不耽误秋收进程，农场的这几台机器可是要检查好的，农场里唯一会这些的就是苏清河，所有的活计便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等到他忙完了之后，天已经暗了下来，苏清河先回宿舍清洗了一下自己，然后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去找孙苗苗。 　　此时的孙苗苗忙了一天，早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 　　女知青这边儿的宿舍建成了大通铺，十个人一间，屋子其实并不算大，光是长长的大火炕就占据了大半边儿屋子，另外的地方则放着几个陈旧的柜子，里面放着女知青的行李。 　　北大荒这边儿也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加上现在已经入了秋，天气一日日凉了下来，天黑下来后她们更不爱出去，基本上全都缩在宿舍里面。 　　苏清河站在女知青的宿舍外面，扬声喊着孙苗苗的名字。 　　“孙苗苗同志，孙苗苗同志，我找你有些事情，能出来一下吗？” 　　此时的孙苗苗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她躺在床上，整个人已经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里，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苏清河的声音，原本不想起床孙苗苗强打着精神从床上坐了起来。 　　同宿舍的女知青瞧见孙苗苗这模样，相互使了个眼色，询问孙苗苗是谁过来找她了。 　　“苗苗，天都这么暗了，谁这个时候来找你呀？” 　　“苗苗，要不然咱们姐妹跟你一起出去瞧瞧这个神秘人是谁？” 　　听着大家伙儿的调笑声，孙苗苗的脸登时红了，她飞快地穿上了衣服，又将长长的麻花辫解开重新梳了一下，之后不顾其他人的打趣，匆匆忙忙离开了宿舍。 　　宿舍里的那些姑娘们对视一眼，倒是没像刚刚说的那样跑过去偷看。 　　毕竟女孩子还是要面子的，要是过去偷看的话，孙苗苗怕是要害羞的。 　　“清河，你找我啊？” 　　孙苗苗急匆匆地跑出去了之后，很快就找到了不远处站着的苏清河，她的眼睛一亮，立马走到了苏清河的面前。 　　“清河，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苏清河转身看向了孙苗苗，瞧见她那漂亮的眉眼，他面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孙同志，今天中午的时候，庆余和江勇二人找上了我，他们都说我对待你的态度太冷淡，对待我们的婚事儿也不上心，他们两个人都在为你鸣不平。” 　　孙苗苗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从苏清河面上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于是便轻声说道：“他们两个都是热心肠的，所以才会劝你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着的来就成了。” 　　苏清河却摇了摇头说道：“之前是因为农场的房子紧张，申请不下婚房来，所以我们才决定要分开住的，不过江勇说他会去庆余那里挤一挤，把宿舍腾出来给我们做婚房，我没有什么意见，你若是也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到时候办个革命婚礼，然后我现在住的宿舍就作为我们的婚房，你觉得如何？” 　　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这还是孙苗苗头一次听到苏清河长篇大论说这么一番话，她不由得愣住了，上下打量了苏清河一番，见他的表情挺认真的，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孙苗苗心里面打起鼓来，她犹豫了一下之后，小声说道：“这样不太好吧？宋同志本来就是和你一个宿舍的，要是因为我们结婚，就让他到其他地方，那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说到这里，孙苗苗犹豫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了下去：“再说了，农场这边儿也在着手盖新房子了，最多明年四月，咱们就能申请宿舍了，倒是不用这样着急……” 　　苏清河静静地看着孙苗苗，等到她说完了之后，苏清河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句：“孙苗苗同志，你是真得想要和我结婚吗？” 　　孙苗苗愣住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苏清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然而苏清河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既然我已经决定跟你结婚，那就代表我愿意负起我该负的责任，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拐弯抹角让其他人过来跟我说，其他人不了解我们之间的事情，反而会好心办了坏事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清河这次说了这么多的话，孙苗苗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感觉心底一阵阵发冷，她的神情之中多了些许不安之意，嘴唇动了动，嗫喏地说道：“清河，你误会我了，我没有……” 　　苏清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不过有些时候你说的一些话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误会，这也会给我带来一些困扰的，这样吧，明天你早上我会带江勇过来找你的，你跟他解释一下，不住在一起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另外不举办婚礼也是我们一起的决定，这样也免得他再误会。” 　　孙苗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见苏清河又继续问她可以不可以，孙苗苗只能胡乱地答应了一声：“可以。” 　　苏清河面上的表情放松了一些，他朝着孙苗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时间不早了，外面也冷，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这番话后，苏清河转身离开了这里，而孙苗苗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慢慢地转身回了宿舍。 　　她倒是怎么都没想到，原本无往不利的招数，这一次用起来却搬起石头砸连自己的脚，明天她该怎么跟他们两个人说呢？ 　　“亚男，你好些了没有？我这里还有些生姜片，你含在嘴巴里面，也能感觉舒服一些。” 　　从封城到哈市要做三天三夜的火车，他们是在第四天早上到达哈市火车站的，下车之后，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坐上了前往安宁县的汽车。 　　汽车上的味道不是太好闻，刘亚男被汽车上的味道熏得头晕脑胀，捂着胸口不停地干呕着。 　　她之前刚刚流产，休息了没多长时间，就坐上了来哈市的火车，在火车上的那几天她就没吃什么东西，胃里面早就空空荡荡的，干呕了半天也没能呕出什么东西来。 　　柳絮果看到刘亚男这个模样，顿时感觉心疼不已，她将自己之前找车上人借的生姜拿出来，让刘亚男含着点。 　　然而刘亚男干呕了半天，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她背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虚弱地开口说道：“阿姨，谢谢你了，我现在受不了这味道……” 　　说着说着，刘亚男又想吐了。 　　看着刘亚男这个模样，柳絮果越发心疼了起来，偷看瞜一眼坐在一旁的方正业，低声说道：“要是早知道这样，刚刚下火车之后，咱们就不该来赶汽车，带着亚男去医院看看就好了。” 　　方正业点头说道：“是我的错，妈，是我没考虑周到。” 　　刘亚男见他们这二人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感觉到愧疚，她急忙说道：“阿姨，方科长，不怪你们的，都是我的问题，我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这一次要不是正好遇见了柳絮果和方正业二人，刘亚男感觉自己怕是都很难从火车上下来。 　　她过去从来都没有坐过火车，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还会晕火车，加上火车上的铺位太硬，她根本没怎么睡着过。 　　要不是因为方正业和柳絮果二人一直照顾着自己，帮她解决各种琐碎的事情，刘亚男觉得自己即便顺利到了哈市，估计也要脱掉一层皮。 　　“我闭着眼睛休息一下就成了，等到了地方你们叫我就可以了。” 　　说着，刘亚男闭上了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柳絮果从包里面掏出个小毯子给刘亚男盖上，见她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来，柳絮果拿出手帕给她擦干净。 　　“这孩子也太可怜了，这边儿环境这么苦，她如何能受得住？” 第206章 　　这姑娘的身体实在是弱得不像话, 只是坐了三天火车，虽然路程确实并不怎么舒服，但是她这么大年纪的人都没什么事情, 反倒是刘亚男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她这样的姑娘哪里能受得了北大荒的辛苦？ 　　要知道就算是当初一意孤行要来北大荒的苏清河, 他这样的大小伙子初来乍到的时候，都说过这边的条件如何艰苦，他那会儿也是适应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了这边的生活。 　　“正业，你知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会突然要到北大荒这边来？这边的条件这么艰苦, 就算是下乡, 她也能在附近找个地方吧？何必到这里来？” 　　之前柳絮果也悄悄问过方正业, 不过却被方正业找理由遮掩了过去。 　　“我跟她不是太熟, 对于这一点也不大清楚，或许她有什么原因吧，妈, 既然刘同志不想说，你也不要问她了，以后让清河多照顾她一些吧。” 　　柳絮果估摸着她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倒是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 　　此时看着面色发白的刘亚男, 柳絮果叹了一口气, 小声说道。 　　“现在人来都来了，再想回去估计也不成了，只是希望再过两年她能有机会回城, 这地方可不是谁都能呆得下去的……也不知道她未来该怎么熬。” 　　就算去了宁安农场, 苏清河能照顾她几分, 可是该做的活儿还是要做的, 以后的日子那么辛苦, 她该怎么熬过去？ 　　不过方正业知道刘亚男现在应该是特殊情况，所以才会显得如此脆弱，过段时间他身体好起来应该就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了。 　　“妈，我相信刘同志她应该可以撑下来的，她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 　　若是性子不够坚强的姑娘，在遭遇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恐怕早已经撑不下去了，刘亚男能果断地从那一团乱麻的事情之中抽身出来，并且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方正业相信她肯定可以撑下去的。 　　两人的说话声都被刘亚男听在耳中，不过她却并未睁开眼，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或许很多人都不明白，而她也清楚北大荒这边的条件会比在城里面艰苦一千倍一万倍，但不管条件如何艰苦，只要她忍一忍，日子总归是能过得下去的。 　　只要熬过最初的艰难，未来的日子就算是辛苦，总也会有希望的，这里是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她可以重新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从哈市到宁安县坐大巴车也得两个多小时，到了县城之后，休息了一路的刘亚男的面色终于是好了一些，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她自己不需要人扶着，就能自己下来了，虽然气色仍旧不佳，但是精神状态看起来比之前来说要好上许多。 　　“妈，刘同志，你们在这里稍站一会儿，我去问问这边有没有去宁安农场的车子。” 　　方正业交代了二人一句，柳絮果点头说道。 　　“成，你去吧，自己小心一点。” 　　方正业点了点头，跑去找人打听了一下到宁安农场还有多远，知道从这里到那边有专门的汽车，并且过去的话只需要不到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打听清楚这些之后，方正业心下来，他回到柳絮果和刘亚男跟前，提议先到那边儿的国营饭店吃些东西。 　　“刚刚我去打问消息的时候，看到那边有个饭店，咱们这一路赶过来，都没好好吃吃饭，要不然先过去吃点东西，等吃过东西再到农场去？” 　　柳絮果想了想，倒是没有什么意见：“那成，这几天咱们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去饭店好好吃一段，要是到了农场，估计是没什么好东西吃了。” 　　之前她就听苏清河说过，农场那边儿的条件不算是太好，吃喝啥的肯定比不上县城，柳絮果和方正业以后还能回封城，刘亚男就难了，这次吃过之后，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吃上了。 　　刘亚男知道方正业和柳絮果二人其实都是在为她考虑，可是她此时胃里面空空荡荡的，虽然这么长时间都没吃什么东西了，但却一点都不觉得饿，她想了想，还是低声说了一句。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咱们这马上就要到农场了，我们还是到了农场再说吧。” 　　柳絮果闻言，立马打断了刘亚男的话。 　　“那可不成，亚男，你现在精神看起来挺不好的，身体估计也撑不下去了，要是再坐车颠簸着过去，非得把你折腾晕了不成，不管你现在有没有胃口，总归是要吃些东西垫补一下的，否则你哪里能撑得住？听阿姨的，咱们吃点补充□□力。” 　　真要算起来，刘亚男其实已经快有四天的时间没吃东西了，人是铁饭是钢，要在这么下去的话，她的身体肯定撑不下去的。 　　“农场那边的条件并不怎么太好，你这样的小身板过去了也扛不下来，你吃些补一补，等到了农场也能多撑一段时间。” 　　方正业也跟着劝说道：“是啊，我们现在都已经到了宁安县，从这里到宁安农场并没有多远的距离，吃一顿饭耽误不了什么时间的，我已经打问好汽车过去的时间了，我们肯定能赶得上。” 　　眼见着他们二人都来劝说自己，刘亚男想了想，便干脆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行吧。” 　　她不能只顾着自己，就算她不想吃，柳絮果和方正业两个人也是要吃东西的，她就当是陪着他们一起去吃吧。 　　方正业很快便带着两人去了附近的国营饭店，三人挑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宁安县这边的国营饭店卖的很多菜式都是封城没有的，方正业看了看，问过柳絮果和刘亚男的意思，便特意选了几个这边的特色菜肴。 　　“我瞧着这边有羊肉锅子，你现在身体弱，吃些羊肉补一补身体。” 　　方正业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点了些什么，柳絮果自然没什么意见，而刘亚男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个点国营饭店这边还没正式开始上人，因此给他们上菜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点的几道菜肴便送了上来。 　　现在这年月，能在国营饭店做大厨的人都有几把刷子，送上来的羊肉锅子，汤汁奶白浓郁，上面飘着的翠绿色葱花，只是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方正业盛了一碗递给了柳絮果，之后又盛一碗放到了刘亚男的面前。 　　“妈，刘同志，你们二位尝尝看，瞧瞧味道如何。” 　　刘亚男原本没什么胃口的，不过闻着着羊肉汤散发出的浓郁香味儿，她感觉到胃里面咕咕作响，干脆便试着喝了一口，暖暖的羊肉汤涌入了口腔之中，顺着食道进入胃里面，原本冰冷的身体恢复了些暖意，刘亚男感觉到之前隐隐作痛的肚子舒服了许多，她微微一愣，面上随即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来。 　　“这个还挺好吃的。” 　　见刘亚男终于能吃得下东西了，柳絮果将刚刚送上来的一盘馒头往刘亚男的跟前推了推，跟着说道。 　　“能吃得下东西就好了，我刚刚尝过馒头了，味道挺好的，你沾着羊肉汤吃。” 　　刘亚男点了点头，她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低下头开始埋头苦吃了起来。 　　看到刘亚男现在能吃得下东西了，柳絮果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不管如何，只要能吃得下东西，她这身体总归会慢慢养好的。 　　三人饿了许久，这几道菜倒是刚刚够他们吃的，方正业他们吃得心满意足，旅途的疲倦似乎都跟着小消退了不少。 　　就在他们吃过饭准备坐汽车到宁安农场的时候，却听到汽车站的人说往宁安农场跑的汽车在路上撞上了野牛群，汽车出了事故，这几天怕是没有汽车往宁安农场去了。 　　“没有汽车往宁安农场去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要知道从县城到宁安农场那边儿去得需要好几十里地呢，要是没班车过去，他们难不成还得走路过去吗？ 　　方正业倒是没关系，柳絮果和刘亚男两个人怕是要吃不消了。 　　“妈，刘同志，你们在这边儿待一会儿，我瞧瞧有没有往那边儿去的驴车或者拖拉机之类的。” 　　方正业倒是并不着急，宁安农场已经颇具规模了，往那边儿去的人应该不少，再不济，他也能花些钱看看有没有人能带他们过去。 　　方正业的方向感不错，他先去问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得知因为宁安县邮局通了电话，有不少农场的知青会过来打电话回去，他们基本都是坐着拖拉机过来的。 　　“你可以去邮电局门口看看，就算没有去宁安农场的，往其他农场去的车子你也可以搭一下，那些农场相距都不太远，像是秋丰农场，还有红星农场，都是同一个方向，你可以拜托他们捎你们一下。” 　　“谢谢你了同志，我这就过去看看。” 　　方正业谢过了对方，依照他说的路线，朝着邮电局的方向去了。 　　说来也巧，在邮电局这边，方正业没有碰见宁安农场的人，不过他碰到了几个秋丰农场的知青，知道方正业和家人要去宁安农场之后，对方大大方方地表示。 　　“成成成，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你赶快带着自己的家人过来吧，等下我们就要回去了。” 　　那个叫杜学成的知青笑得一脸热情，他本就是个开朗大方的性子，知道方正业他们要去宁安农场，立马就一口答应下来。 　　“杜知青，那真的谢谢你了，我马上就过来。” 　　谈妥了之后，方正业立马折回去找了柳絮果和刘亚男，告诉她们已经找到了人带他们过去。 　　“那些知青是秋丰农场的，杜知青是个热情性子，知道我们中也有个要到宁安农场去的知青，他就表现得更加热情了。” 　　其实这个年月知青下乡倒也不是强制性的，选择来北大荒的农垦知青那可都是抱着满腔热血来这里为祖国做贡献的，在知道对方是自愿过来的之后，那更是有先天的好感。 　　对方之所以会这么容易答应方正业要带他们过去，也是有这样的因素存在。 　　柳絮果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咱们的运气也算是好的，那咱就快点过去吧，别让人等得着急了。” 　　方正业点头，二人一起将大包小包的行李拎了起来，刘亚男见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说道：“我也可以拿些东西的……” 　　她之前身体确实有些弱，但是刚刚吃了些东西后，倒是有了些力气，她的包裹可比柳絮果和方正业两个人加起来的还要多，又哪里好意思要他们帮忙拿。 　　“行了，你看你脸都白成什么样子了？我跟正业帮你拿就是了，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答应了你父母要照顾你了，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瞧见刘亚男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想着要帮忙，柳絮果拦住了她，顺手挽住她的胳膊，笑着说道：“行了，我们走吧，要不跟不上了。” 　　一行三人很快就到了邮电所那里，正好杜学成他们几个也打过电话出来了，瞧见方正业他们过来，杜学成站在车斗里面朝着他们用力地挥了挥手。 　　“方同志，快点过来吧，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方正业带着柳絮果和刘亚男他们立马走了过去。 　　车厢里除了杜学成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知青，他们估计来了这边儿已经挺长时间了，一个个晒得皮肤黝黑，不过笑容看起来倒是十分灿烂。 　　除了他们几个知青之外，方正业还看到了另外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中年男人。 第207章 　　那人也和方正业他们一样, 带着大大小小几个包裹，他跟自己的包裹一起缩在最边上的位置，整个人垂着头坐在那里, 就连方正业他们上车，那人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便又将头低了下去。 　　杜学成笑着解释道：“这位同志是到红星农场的，我们带他一成，你们快点上来吧，我们要走了。” 　　方正业先将包裹递了上去, 自己翻身上了车厢, 伸手又将柳絮果和刘亚男二人给拉了上来。 　　杜学成见方正业长着一张精致漂亮的面孔, 但是动作却是完全不符合长相的利落, 他挑了挑眉，有些讶异地开口说道：“方同志，你这身手挺好的, 练过？” 　　方正业笑了笑，回答道：“我是退伍军人。” 　　听到这话，坐在另一旁的黑衣男人抬头朝着方正业看了一眼。 　　方正业对别人的目光注视感知很敏锐, 他回头看去, 正好撞见那个黑衣男人没来得及撤回的眼光, 当二人目光撞上之后，黑衣男人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去，避开了方正业的目光。 　　而方正业注意到他原本放在外面的手下意识的塞回了口袋里面, 而头也低得比刚刚更狠了一些。 　　方正业没有说话, 安置好柳絮果和刘亚男之后, 自己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见人都做好了, 杜学成和前面的开拖拉机的知青打了声招呼, 拖拉机很快就启动了，前面的排烟管冒着黑乎乎的烟雾，载着他们一行人离开了宁安县城。 　　其他几个知青多少有点腼腆，不过有杜学成这么一个性格外向的知青在，气氛很快就热络了起来。 　　他们这三个知青都是燕京人，到红星农场有两年时间了，知晓刘亚男这么个女同志是主动来这边儿参与北大荒建设的，他们对刘亚男的好感瞬间又升了几个档次。 　　那个叫齐晓燕的女知青坐到了刘亚男的身边，笑呵呵地说道：“刘知青，现在北大荒这边儿的环境可比之前好多了，我们过来的时候，这边儿到处都是草甸子，那杂草都有一人来高，进去了之后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齐晓燕瞧见刘亚男的面色不太好看，以为她是担心这边儿的条件问题，于是便体贴地讲起了到农场之后要注意的事情。 　　“我们那会儿过来，住的地方都没有，还得要住在挖出来的地窖子里面……不过现在农场这边儿慢慢建设起来了，砖瓦房也盖了不少，住的地方可比之前舒服多了。” 　　“对了，你过来的有没有带厚衣服？你甭瞧着现在天还热着，到了十月份之后，这边儿一天一个样，十一月之后，怕是就要下雪了，你的被褥啥的都得要准备好了才成。” 　　她也是瞧见了刘亚男带的这些被褥衣服之类的好像并不太多，才好心提醒的。 　　燕京和封城相距并不远，那边儿冬天虽然也下雪，但是气温却远远比不上这头，在这边儿冬天气温降到零下二三十度是挺正常的，那雪一下都有一人高。 　　刚到这边儿来的时候，有不少知青受不了这边的气温，挺多都因此害了病，齐晓燕才会特意提醒了刘亚男一番。 　　“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我还不知道这些呢。” 　　刘亚男的感谢是真心实意的，她之前就只是想要到最苦最难的地方来，也没有考虑其他的事情，以为北大荒和封城相比较，就是条件差了许多，其他方便她也没有顾虑到。 　　而父母给她准备的东西其实都足够周全了，但是在北大荒这里，还是很不够用的。 　　看到刘亚男的模样，齐晓燕笑着说道：“也没啥，这些事情咱们在这儿待过的知青都知道，就算我不跟你说，等到了宁安农场之后，其他的知青也会告诉你的。” 　　“那可不一样，反正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了。” 　　柳絮果见她们聊得投缘，也凑了过去，询问起他们在北大荒的生活。 　　苏清河那样的性子，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他轻描淡写地描绘着自己的生活，柳絮果之前虽然也觉得他辛苦，但是却绝对想不到他在这里的生活艰难到什么地步。 　　他们这边儿是没有自来水的，吃的都是井水，按理说井水是不会上冻的，不过他们这儿气温实在是太冷了，最上面的一层井水会被冻成冰，每天都得靠人下去把冰面给凿开了，才能把水打上来。 　　“不过这是之前的事情了，今年开春的时候，我们农场给井里面安了抽水泵，说是等冬天的时候，就不用再下去敲开冰面取水了……” 　　要知道甭看只是敲开冰面打水这样简单的事情，在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里，井壁结冰没有一丁点儿的落脚处，每次下去都提心吊胆的。 　　“而且到了冬天，这边儿的野狼啊野猪啥的也会跑出来，那些东西跟成精了似的，食物充足时候不会靠近人，但是冬天的时候，食物匮乏，它们就往农场跑……” 　　说话的人是赵顺昌，他叹了一口气，把袖子撸了起来，露出胳膊上狰狞的伤疤来：“去年我们农场就来了野狼，我运气不好，险些给野狼叼了去……” 　　要不是因为他们场长当机立断开了枪，他早八百年估计就已经成了饿狼肚子里的食物了…… 　　眼见着柳絮果和刘亚男二人都因为赵顺昌的话吓白了脸，杜学成急忙打圆场说道：“二位同志，你们别听他瞎说，其实这边儿也没有那么危险的。” 　　人家姑娘才刚来这边儿，他就说这么吓人的事情，要是把人给吓出来的好歹可怎么办？ 　　“其实我们这边儿到了冬天都会有巡逻队的，巡逻队也配着猎枪，另外，咱们这儿一个农场里都有几千号人呢，那些野狼野猪来的话，咱们也不怕它们，人还拼不过畜生么？” 　　他这么一插科打诨，刘亚男和柳絮果二人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连连点头说道：“是啊，咱们有武器，人又多，只要凑在一起，肯定没事儿的。” 　　方正业跟着说道：“这边有军区驻扎，部队那边儿也会有人过来清理野物，毕竟这些新建起来的农场对国家来说挺重要的，肯定不会让它们出问题的。” 　　说话的人是方正业，他看似在和杜学成他们说话，但是眼角余光一直在注意着那个低垂着头的黑衣男人。 　　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身上穿着的黑色衣服，那衣服已经穿了很久，衣服的边缘都起了毛楞，不少地方还打着补丁，脚上穿着的胶鞋也裂开了口子，裂口处用黑线缝了起来，歪歪扭扭的黑色线条仿佛一条条黑色的丑陋虫子似的，趴在他的鞋子上。 　　而放在一旁装东西的几个包裹也是破破烂烂的尼龙袋子，有几个地方都破得炸开了口子，从那裂口处隐约可以看得见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 　　好像无论怎么看，面前的这个男人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户汉子。 　　然而方正业却觉得这人有些不太对劲儿。 　　不管是一开始他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还是之后他们提及农场有人巡逻，以及驻扎在附近的部队会过来清理那些野狼野猪什么的，他的表情都会发生些许变化。 　　尤其在方正业说自己是退伍军人的时候，方正业能看得出来他的紧张，虽然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又变成了之前那种沉默寡言的模样，但是方正业还是察觉到了他的那种变化。 　　他故意伪装成没有发现他不对的情况，但是眼角余光却一直在打量着这个中年男人，方正业发现他的手虽然黑乎乎的，但是那双手却不像是劳动人民的手。 　　方正业正和他们聊着天，突然话锋一转，绕到了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 　　“这位同志，咱们到农场还有一段时间呢，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是到农场探亲的吧？这些东西都是带去给农场的知青吗？” 　　那个中年男人显然没有想到方正业竟然会跟他说话，他微微一愣，随即抬头看向了方正业，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方才小声说道：“是的，俺来这边儿看俺儿子……他挺久没回家的了……自打他到北大荒之后，很久都没有给俺来信儿了，前些天他娘病了，眼看着就不行了，医生说她现在就是在拖时间……所以俺才来北大荒的，想要找他，看看能不能让他回去一趟……” 　　众所周知，像是他们这些知青，如果想要回家的话，那是千难万难的，他们还算是好的，只是过来了两年，但听说有的知青过来六七年了，都没有能得到回城的机会…… 　　听到这个中年男人是说来找自己儿子的，还说他儿子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他了，其他几个知青心中生出了一些不太好的感觉来。 　　要知道北大荒这边儿条件极为恶劣，他们这些知青基本上都是从城里来的，在这之前，他们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地方的冬天可以这么漫长，而且气温可以这么低下…… 　　瞧这个中年男人的样子最多不过四十岁，那他的孩子呢？到北大荒的时间他年纪多大？会不会早就已经死在了这里？ 　　要知道这边条件十分艰苦，有许多身体弱的知青，可能根本撑不过第一个冬天，就会因为适应不了环境而失去性命。 　　看着这个可怜的中年男人，几个知青面上的表情都有些凄然，而柳絮果和刘亚男二人的面上也流露出了浓浓的心疼之色来。 　　方正业的面上也跟着露出了同情之意，他干脆起身，坐到了男人的身边去，嘴上则说道：“这位同志，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吧？你们家在什么地方？我听你这口音，跟我姥娘家那边儿的人口音挺像的，你是不是东山省南洼村那边儿的人？”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说道：“俺可不是那边儿的人，俺们家挺偏的，俺家在山里头住着，村子可偏可偏了……” 　　只是这一次还没等他把话给说完，方正业突然出手朝着那中年男人的衣领处抓了过去，他立马反手进行格挡，另一只手朝着方正业鼻梁骨砸了过来。 　　方正业眼神立马变了，他抬手挡下对方攻击，然后一个肘击，狠狠地击打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 　　一般人承受了这样的重击之后，早就晕过去了，然而这个中年男人却也就保持着清醒，他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抬手要去掏什么东西，方正业眼疾手快地在他太阳穴上击打了两下，他用的力气一下比一下大，对方最终承受不住，眼皮一翻，不甘心地晕了过去。 　　“杜知青，请把那边的麻绳递给我。” 　　杜学成已经被方正业这一连串的操作给弄懵了，事实上车厢里坐着的人都被他给弄懵了。 　　面前这个中年男人明明就是个很可怜的男人，方正业刚刚下手打人的模样可谓是凶狠至极，那样子活脱脱就像是要杀人似的。 　　车厢里面的三个知青都被吓到了，就连刘亚男和柳絮果二人也被方正业的凶残样子吓了一跳。 　　不过她们二人都知道方正业的性格，知道他不会是那种无缘无故动手打人的家伙，他既然动手，一定有他的原因在的。 　　柳絮果大着胆子说道：“正业，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要不是有问题的话，方正业能这么对待他？ 　　方正业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们打消了疑虑：“到北大荒这边儿的知青，基本都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他说他家在大山里面。” 　　所谓的上山下乡，就是让城里的知识青年到更广阔的农村天地里，如果他家是在农村，他的儿子也是农村的，又怎么可能会到北大荒来？ 　　杜学成他们几个听到方正业的解释之后，立马明白了过来。 　　是啊，选择到北大荒开荒的农垦人基本都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他们更多的是自愿来到这个地方的，在来北大荒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了这里的条件会非常艰苦，也知道到了这里来后，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回城了，但他们还是来了。 　　祖国需要，他们便会响应号召，前赴后继，无怨无悔。 　　在杜学成他们所认识的知青里，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从农村过来的，而且还是从极其偏远地方的农村来的…… 　　农村的条件本就艰苦，他们在自己的家乡努力奋斗就可以了，又何必背井离乡到北大荒来？ 　　“麻绳，麻绳，赵顺昌，麻绳在你屁股下面，快点给我！” 　　杜学成反应了过来，立马喊了一声，赵顺昌还愣愣地没回过神，是齐晓燕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立马将麻绳递给了杜学成。 　　而杜学成则快步走到了方正业的跟前，将麻绳送到了他手里，看着方正业动作利索地将这个中年男人给捆成了麻花状，他咽了一口唾沫，讷讷地问道：“那个，方同志，这人到底是咋回事儿？你应该一开始就发现他不对了吧？” 　　要不是一早发现不对，刚刚也不会那么干净利落地对他下手，现在仔细想想，好像方正业跟他们谈话的时候，好像时不时地就要看那个男人一眼。 　　方正业将人捆好了之后，这才说道：“我确实看出不对劲儿来，他很脏，但是却又很干净。” 　　听见方正业的话后，杜学成愣了一下，讷讷地说道：“啥意思？” 　　很脏却又很干净？ 　　一个正常人哪里会同时具有这两种特质？这不是在开玩笑么？ 　　方正业让杜学成看他的脸。 　　杜学成依言看了过去，中年男人的脸看着确实有点脏兮兮的，瞧着就是北大荒这里随处可见的朴实农民。 　　“他的手不像是做农活儿的手，而且你扒开他的衣服往里面看看，他的身上很干净。” 　　杜学成默默地扯开衣服看了一眼，一切果然如同方正业所说的那样，他的脸和手很脏，但是身上却异常干净，而且如果凑近了的话，还能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肥皂香味儿。 　　现在是计划经济时期，香皂啥的全都是限量供应的，就连城里想要买一块香皂，都得要看运气，如果真是一个农村来的农民，有这条件买香皂？ 　　再说了，他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装东西的麻袋也是破破烂烂的，一块香皂的价格可不便宜，乡下人大都用皂荚或者草木灰洗涮，省下来的钱他们完全可以用在其他的地方上。 　　不过刚刚方正业好像跟他没怎么接触过吧？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得到这么多信息的？跟方正业比起来，自己仿佛想个白痴似的，明明这人刚刚是找上他来搭车的，明明他们刚刚聊了挺长时间，但是从始至终他硬是没发现这个男人有什么问题。 　　他是不是太笨了？ 　　方正业跟杜学成说了一声，让拖拉机调转方向回县城。 　　“这个男人有问题，还是交给公安局的人来处理的好。” 　　杜学成答应了下来，让开车的知青调转方向回去。 　　那知青还一脸懵——拖拉机的声音还是挺大的，他刚刚一直专心开拖拉机，可不知道后面发生的那些堪称惊心动魄的事情。 　　从杜学成哪里知道车上搭了个危险分子，他只是迟疑了片刻，立马调转方向，朝着县城所在的地方开去了。 　　而方正业则把昏过去的男人挪到一旁，自己则动手将他几个包裹全都解开了。 　　他总共带了四个麻袋，其中三个里面装的就是衣服被褥之类的东西，剩下的一个小麻袋里装了一个奇怪的锅子。 第208章 　　方正业将麻袋里面的那个锅子拿了出来。 　　那个锅重得有些过分, 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方正业往外拿的时候，一开始没有注意到重量的问题, 拿动的时候甚至都有些费劲儿。 　　方正业试图打开这个锅，但是却发现这个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锅, 盖子和锅身几乎是严丝合缝，他试了两下，都没有能把锅给弄开了。 　　方正业的眉头皱得更紧，直觉告诉他这个锅好像有问题, 他没有在试图打开, 而是将锅放在了一旁。 　　柳絮果看到方正业这个模样, 急忙凑了过来, 开口询问道：“正业，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是不是……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 　　方正业点了点头说道：“这个锅有些不太对劲，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而且我打不开这口锅……” 　　通过暴力或许能将锅给打开了，但是直觉告诉方正业，这口锅有些不不对劲儿, 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那要不要我帮你？” 　　作为经常跟灶台打交道的人, 柳絮果觉得自己对大大小小的锅具都十分了解, 不过当看到那个带着常常手柄的锅时，她也犯了难。 　　“这真的是口锅吗？” 　　要知道不管是炒菜锅还是蒸锅，盖子和锅身都不是连在一起的, 这种锅卡得严丝合缝的, 打开都费劲儿, 那用的时候不是更费劲了？ 　　不过既然方正业说这口锅可能有问题, 柳絮果倒是也没有自作聪明地上前打开,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生死不知的男人，小声说道：“正业啊，你刚刚下手的时候有点狠，那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平日里方正业在自己面前都是一副温柔和善的模样，这还是柳絮果头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凶残的模样来……也不能说是凶残，就是感觉反差有点大，那一瞬间，柳絮果才想起来，方正业曾经是个军人，而且是曾经上过战场的军人。 　　不过他那种狠辣劲儿倒是不会让人觉得害怕，反而让人多了几分安全感来。 　　知道柳絮果是关心自己，方正业笑了笑，说道：“他只是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的。” 　　毕竟接受过那么多年的正规训练，虽然击打的力度非常大，但是方正业当时也不是冲着一击毙命去的，这人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暂时昏迷过去了而已。 　　听到方正业这么说，柳絮果松了一口气：“没事儿就好，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又分寸，绝对不会冲动行事儿的。” 　　车厢里其他的人：“……” 　　不是，那个中年男人五花大绑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柳絮果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方正业有分寸的？要是这都算是有分寸，那他没分寸的话得是什么样子？ 　　好在他们之前离开宁安县城也没有多远，拖拉机赶回去也没有费多长时间，一行人很开就到了县公安局。 　　那个中年男人还处在昏迷之中，方正业让杜学成背着他，自己端着那个奇怪的锅，剩下的东西则让其他人拿着。 　　“妈，刘同志，你们在外面待着吧，我们马上就出来了。” 　　柳絮果和刘亚男点了点头，目送着方正业和其他几人走入了公安局内。 　　刘亚男有些不安地看向了柳絮果，轻声说道：“阿姨，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啊？” 　　刚刚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哪怕刘亚男十分相信方正业，此时难免有些担心，害怕方正业判断错了，要是真误伤了人，那方正业会不会被公安局的人抓去啊？ 　　见刘亚男如此担心，柳絮果出声安慰道：“你放心吧，正业那人做事儿还是非常有分寸的，我相信他的判断能力，那个男人是不是坏人，等待会儿咱们就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刘亚男想了想，慢慢地也放心下来。 　　公安局的人还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瞧见方正业他们这群人抗人的抗人，扛行李的扛行李，走在最前面的人居然还抱着一口造型奇特的锅…… 　　这样的人跑到公安局来是干嘛的？ 　　方正业三言两语地就说清楚了发生的事情，而杜学成赵顺昌他们几也帮着方正业一起作证，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这个锅的重量不太对，里面似乎装了一些危险东西，你们打开锅的时候，最好保持安全距离……或者好好审问一下这个人，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宁安县这里距离边境可并不算远，这边儿与苏国和印国接壤，经常会有敌特跨越边境线进入华国境内，对付这些敌特分子，宁安县公安局的人也很有经验了。 　　听完了方正业他们说的话之后，公安局的人立马提高了警惕，他们接过方正业他们手中的东西，又检查了一下他们的介绍信，确认他们确实是知青和来这边探亲的人之后，便将他们给放了。 　　从公安局出来之后，杜学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刚刚在里面的时候，我可真是吓死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进过公安局呢，刚刚走路都开始同手同脚，忘记先迈哪条腿了。” 　　赵顺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心有余悸地说道：“谁不是呢，那些公安们的气势还挺吓人的，明明我啥都没干，可就是莫名的心虚……你们说我跟谁说理儿去？” 　　齐晓燕的状态倒是比他们好上许多，她笑了笑，说道：“行了，折腾了这么一出，天色可不早了，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要不然的话，等咱们回到农场，天可就要黑了。” 　　杜学成他们倒是也没说什么，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拖拉机跟前，上车的上车，开车的开车，没一会儿的功夫，拖拉机就重新启动，继续朝着农场的方向开去。 　　“正业，你没事儿吧？” 　　方正业重新坐了回来，柳絮果关切地询问到，刘亚男也强忍着不适看着方正业，见他面色正常，不像是遇到事情的模样，两人紧张的心情倒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没大问题，人已经交给公安局的同志了，他们那都是专门干这个的，那人的祖宗八代都会被审讯出来的，应该没啥问题。” 　　方正业说着，又看向了杜学成：“杜知青，我想问一问，红星农场在什么地方？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刚刚那个中年男人说是要到红星农场去，方正业想问问那边儿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 　　杜学成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也没啥特别的，要说规模大吧，红星农场的规模是咱们几个农场里最小的，不过它建立的时间还是挺长的，好像五七年的时候就开始建设了，燕京过来的第一批知青就是去的红星农场。” 　　五七年到现在也有六年时间了，红星农场算是最早建立的一批农场，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从五七年发展至今，红星农场比他们的秋丰农场还有宁安农场都要繁华些。 　　杜学成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将目光转向了赵顺昌和齐晓燕，询问他们知不知道红星农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赵顺昌和杜学成一样，除了觉得红星农场建立时间比较早，现在农场发展的比较规范之外，其他的方便也想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反倒是齐晓燕，她犹豫了半天，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红星农场的话，我好像知道一些，但是不太确定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方正业和杜学成他们立马将目光转向了齐晓燕，齐声说道：“有啥消息？你快点说啊。” 　　见他们催促得急，齐晓燕也没有卖关子，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北大荒这边儿虽然之前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荒地，气候条件还十分恶劣，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这里的黑土地异常肥沃，种植出来的农作物产量要其他的地方高个百分之三十左右。 　　这边的黑土地几乎不需要施肥，就可以达到每亩地产量九百多斤。 　　要知道其他地方的土地，每亩产量在五六百斤就已经算是良田了，北大荒这边的产量能达到九百多斤，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我听说红星农场那边儿好像来了几个农业专业，他们在培育粮种，说是可以提高咱们国家的粮食产量。” 　　要知道现在这年月，化肥都是稀缺品，很多地方都在用农家肥沤田，最高的粮食产量也就只有五六百斤罢了，要是田地差一点的，亩产也就两三百斤，若是粮种的质量可以提高上去，那确实能提高粮食的产量。 　　红星农场建立的时间比较长了，那边儿很多配套设施都已经弄好了，确实是个很好很合适的地方。 　　赵学成看了齐晓燕一眼，满脸奇怪地说道：“这事儿你是从哪儿知道的？我怎么都没听过？” 　　要说秋风农场距离红星农场还有挺远的一段距离的，齐晓燕几乎都没怎么出过秋丰农场，她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齐晓燕笑了笑，回答道：“我有个朋友分到红星农场了，是她跟我说的。” 　　她那个朋友还说，除了培育粮种之外，他们好像还在搞什么蔬菜大棚，说弄好了之后，就可以种植反季节蔬菜了，漫长的冬季他们可以不用只吃白菜土豆之类的，其他的蔬菜都能跟得上供应。 　　“那些农业方面的专家已经过来了吗？” 　　方正业追问了一句。 　　齐晓燕点了点头说道：“都已经过来了，听说他们已经开始弄试验田了，至于出没出成果，我就不知道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个黑衣人要去红星农场，似乎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不管在哪个国家，粮食问题可是关系到全国老百姓的生计，这可是重中之重，要知道六零年到六二年这□□，因为粮食问题饿死的老百姓数不胜数，国家之所以派出这么多的人到北大荒开垦荒地，有一大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如果真的可以培育出产量更高的粮种，然后进行全国推广的话，那可会让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再也不用被饥饿困扰。 　　不管是谁，他们恐怕得知了这个消息，才想要去进行破坏的。 　　眼见着方正业一脸凝重的模样，柳絮果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声安慰道：“好了好了，好在咱们发现的及时，这件事情应该可以掐死在萌芽之中了。” 　　不过柳絮果的安慰却没有让方正业放松下来，他很清楚一件事情，如果那些人真的盯上了红星农场，一次失败之后，他们还会想其他的办法去进行破坏的。 　　思来想去，方正业慢慢镇定下来，继续说道：“杜知青，我希望你们回去之后加强巡逻和守备，时刻注意着不明身份的人，一旦发现，你们还是要多加审查才是。” 　　见方正业说得如此认真，杜学成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成成成，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记住了，以后有来农场的，我们保管会将人问清楚身份之后在放进来的。” 　　虽然杜学成觉得方正业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头了，不过老古话怎么说来着？人家都说小心无大错，不管如何，他们注意着一些，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 　　拖拉机的速度要比汽车慢上一些，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后，拖拉机停在了距离宁安农场不远处的地方。 　　杜学成指着不远处那片地方，开口说道：“宁安农场就在那边儿，你们过去吧，我们就不送了，我们还得早点回农场去呢。” 　　方正业点了点头，谢过了杜学成他们。 第209章 　　其实宁安农场大门距离大路还有一段距离, 也是杜学成好心，让开拖拉机的知青调转个方向，顺路把他们给送过来了, 要不然靠他们两条腿走，怕也要走个十来分钟。 　　目送着杜学成他们走远了之后, 方正业将大包小包的东西背在身上，然后示意柳絮果和刘亚男二人跟上。 　　柳絮果的身体素质倒是还行，但是刘亚男却有些不太行了。 　　她的身体本就没有恢复，算起来她这也是坐了个小月子, 然而刘亚男根本就没有怎么休息, 就一路颠簸着来到了反北大荒。 　　坐火车和汽车的时候, 行车还算是平稳, 刘亚男倒是能忍，但是这拖拉机颠簸得厉害，刘亚男折腾了这么长时间, 一张小脸上血色全屋，苍白得吓人，看上去就好像随时随地要晕过去似的。 　　方正业将所有的包裹都背了起来, 柳絮果身上只背了一个小包, 她扶住了刘亚男, 语气焦急地开口说道：“亚男，你没事儿吧？要不然还是我背着你吧，我瞧着你这这样子都快撑不下去了。” 　　这姑娘的身体可真是差劲, 光是赶路就快要了她半条命了, 刚刚又听那些早早来了北大荒的知青说这边儿的辛苦, 这么个小姑娘, 拖着她这样的小身板儿, 能在北大荒待下去吗？ 　　“要不然，你还是想想办法回城去吧？” 　　柳絮果看着一口气恨不能分成三口喘的刘亚男，满脸关切地说道：“你这样的小姑娘，哪里能受得了北大荒的辛苦？” 　　此时的刘亚男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她大半个人都挂在柳絮果的身上，要不是有柳絮果撑着自己，刘亚男现在怕是早已经软倒在了地上，听到对方的话之后，她虚弱地说道：“阿姨，没事儿的，我就是这两天身上不舒服，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我的反应比较大……” 　　女孩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刘亚男这么说，柳絮果倒是明白了过来，只是她仍旧有些心疼，握着刘亚男那冷冰冰的跟冰块儿似的的手，她心疼地说道：“你说你在封城待得好好的，到这地方来干嘛啊？” 　　虽然这是国家下的垦荒命令，无数城市青年响应国家号召前往北大荒来开垦荒田，柳絮果相信很多人都像是自己的儿子一样，是自愿来到这里，用自己的汗水浇灌这个原本荒凉的地方。 　　但是，知道归知道，柳絮果还是心疼的。 　　尤其是她看到现在的刘亚男，就会想到三年前到北大荒的苏清河。 　　那个时候的苏清河还没有现在的刘亚男大，他也不过才二十一岁，大学刚刚毕业，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原本可以被分配到一个很好的单位，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然后在封城那个说不上大，但是也还算是繁华的城市里结婚生子，过着普普通通的一辈子。 　　可他选择来到了北大荒…… 　　柳絮果想到三年前自己的儿子坐在他们面前，一遍又一遍地想要说服他们，让他们同意他来北大荒时候的情形。 　　“爸爸妈妈，我真的很像到北大荒去，我想要为祖国贡献我的一份力量。” 　　“爸爸妈妈，如果我们谁都觉得困难，谁都不愿意去的话，那么国家什么时候才会变得强大起来？” 　　“爸爸妈妈，国家现在需要我们，我们怎么能因为害怕辛苦而选择逃避我们的责任呢？” 　　“爸爸妈妈……” 　　那个时候苏清河拒绝了学校分配的工作，也不肯依照苏天恩的安排进入纺织厂工作，他每一天都会劝说他们夫妻两个，同意让他去北大荒。 　　他们夫妻两个最终还是心软了，同意了苏清河的请求。 　　柳絮果还记得他们答应下来的时候，苏清河陡然亮起来的眼睛——他是那么希望可以到北大荒去，明明知道去了会有多辛苦，但他还是愿意去那个他从未去过的陌生地方。 　　苏清河离开的那天，他的身上穿着草绿色的军装，身上戴着大大的红花，他和那些跟他一样的年轻人们，眼中带着对未来的向往，面上带着希望达成的璀璨笑容。 　　而柳絮果和苏天恩，以及许许多多前来送行的属于知青的亲人们，他们一路追逐着火车，看着翠绿色的火车载着他们的亲人，前往那个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踏足的陌生地方。 　　那个时候的柳絮果没有跟着苏清河到北大荒来，她不知道原来从封城到北大荒要这么远，更不知道这边的环境会这么恶劣。 　　苏清河从来都没有跟她说过。 　　苏清河从来都没有说过，刚刚到北大荒的他们要住在暗无天日的地窖子里，也没有说过北大荒的冬季会如此漫长，更没有说过他们来这里还要牧马放羊，为了走失的羊羔子，还得在漫天风雪之中去寻找…… 　　苏清河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他说这里的冬天很美，说土炕烧得很热，说这里的红薯又大又甜，说冬天他们会在雪地上下套子，抓那些傻孢子，野兔子，野鸡什么的。 　　“我们农场距离牡丹江并没有多远，冬天的时候，河面结冰，我们会拉着爬犁在冰面上玩儿，还会在冰面上凿冰洞抓鱼……” 　　“这里会下很大很大的雪，我们还可以垒雪屋，做冰灯……” 　　“我在这里认识了很多很多的朋友，虽然日子确实比封城的时候要辛苦许多，但是我们大家聚在一起，靠着我们的辛勤劳动，开垦出一片片良田，内心的满足完全可以抵消身体上的劳累。” 　　“爸爸妈妈，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如果不是她来了这一趟，如果不是她从其他知青的口中得知了这里的条件有多艰苦，她恐怕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在这里受了多少苦。 　　刘亚男此时几乎是整个人都挂在柳絮果的身上，她微微仰头，发现柳絮果的眼睛发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刘亚男吓了一跳：“阿姨，你怎么了？” 　　明明刚刚柳絮果还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怎么现在突然就要哭了？刘亚男被唬了一跳，急声开口问了一句。 　　“我没事儿，就是刚刚沙子迷了眼睛。” 　　柳絮果抬起手擦了擦眼睛，低声解释了一句，眼见着刘亚男满脸不相信的模样，她笑了笑，说道：“我真没事而，你别担心。” 　　刘亚男这才放心下来，她强打着精神，跟着柳絮果一步一步地朝着宁安农场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是新来的知青？这身体也太弱了吧？” 　　宁安农场知青办办公室主人刘勇刚皱着眉头打量了对面那个都快要站不住的年轻姑娘一眼，面上露出了肉眼可见的嫌弃之色来。 　　宁安农场可以说是目前为止农垦区这块儿地方开垦出来的最大的农场，除了北大荒这边儿本地人之外，接收的知青有七百八十人，在这些人之中，其中只有一百人是女知青，剩下的全都是男知青。 　　虽然这些城里来的知识青年不管男女体力都跟他们这些人不能相比较，不过男青年总是能锻炼出来的，女青年嘛，总是差那么一点劲儿，同样的活计，男青年可以抵得过两个女青年干的。 　　刘勇刚原本就不乐意农场里来那么多女知青，跟上面打报告的时候，也是希望能有更多的男知青过来，结果没成想这次来的知青就只有一个，还是这么一个看起来身体弱的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女同志。 　　大约是因为刘勇刚面上嫌弃的太过明显，刘亚男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安感来，他是农场知青办的主任，如果他不喜欢自己的话，那以后她在宁安农场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 　　“刘主任，这是我的文件资料……您看有问题吗？” 　　刘勇刚面上的不喜之色散去了，他虽然不是很喜欢送来一个娇娇弱弱的女知青，但是他也不会故意为难刘亚男的。 　　“没问题，我就帮你办理手续，顺便带你去宿舍那边儿，我们农场的女知青不算多，住宿条件还可以……” 　　刘勇刚简单介绍了一下农场的情况，刘亚男看他的样子已经恢复了正常，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管这正常是不是装出来的，总归她是能在这边儿安顿下来了，刘亚男什么话都没有说，乖乖地跟着刘勇刚去了女知青的宿舍。 　　刘亚男是来报道的知青，方正业和柳絮果二人是过来探亲的，他们自然不会到同一个地方去，三人刚刚在农场入口出跟守卫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资料后，便被带到了两个不同的地方。 　　“您二位是苏知青的家人吧？幸会幸会，我是咱们宁安农场的厂长李耀荣。” 　　柳絮果笑着说道：“李场长您好，我是清河的妈妈，我叫柳絮果，清河给我的信里面经常提到您，他说您一直都很照顾他……” 　　方正业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柳絮果和李耀荣二人交谈。 　　现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不需要方正业出面的。 　　李耀荣和柳絮果二人寒暄了没多长时间，李耀荣便准备带着柳絮果去见苏清河。 　　“这个点苏知青应该正在修理农场里的那些机械，眼看着就要秋收了，机械若是修理不好，恐怕会耽误秋收的进程。” 　　李耀荣说着便带着柳絮果和方正业二人去找苏清河，至于他们二人带来的行李暂时放在了李耀荣的办公室之中。 　　这段时间苏清河一直都在忙着修理机械的事情，这么几天过去了之后，修理工作差不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他们农场里的这些机械都是原来苏国专家撤走时留下来的，使用年限已经很长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使用，不少机械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的机械已经彻底报废了。 　　苏清河得将那些报废机械上的零件拆下来，然后修修补补地用到其他的机械上面去。 　　这种活计整个农场里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其他的人就算过来了也只是给苏清河打下手罢了，今天过来帮苏清河忙的人就是宋江勇。 　　宋江勇将那些拆下来的零件一一递给了苏清河，看着他拿着扳手敲熟练地在那边儿安装，宋江勇忍不住问道。 　　“清河你和孙知青两个人的婚事到底怎么办？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旁人你瞒着也就算了，我好歹是你最铁的哥们，这事你不告诉我就不地道了吧？” 　　这几天苏清河表现的一直都十分正常，他的日子过的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这让宋江勇觉得十分奇怪。 　　他之前已经和苏清河说过了，如果他真的要和孙苗苗结婚的话，自己是可以搬到牛庆余的宿舍里去的，反正他们都是大男人，挤一挤也没啥事儿。 　　可是苏清河一直都没和宋江勇说他到底是怎么决定的？宋江勇实在是忍不住，今天才特意开口询问苏清河到底是想怎么办。 　　“你也不用搬宿舍，我们两个人继续住着就成，就算我和孙知青领证了，我们两个人也不会搬到一起的。” 　　说到这里，苏清河将手中的扳手放下了，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宋江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解地开口说道。 　　“昨天早上我不是已经带你去找了孙知青，她都跟你说过了，不住在一起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你为什么还一直要来问我？” 　　说着苏清河面上的表情变得越发严肃了起来，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宋江勇，沉声问道。 　　“江勇，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如果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的话，可以去和其他人调宿舍，我无所谓的……” 　　宋江勇：“……” 　　不是，这事怎么扯到自己不想和苏清河住到一起了？宋江勇哭笑不得地说道：“清河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人家一个女知青还能大喇喇地跟你说想要与你住在一起嘛，姑娘家的矜持你知不知道？” 　　平日里苏清河看起来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却这么糊涂？别的不说，孙苗苗一个女知青，就算要和苏清河结婚了，那也是会觉得害羞的。 　　苏清河可倒好，这个人脑子就跟缺根弦似的，昨天上午直接将自己带到了孙苗苗的面前，让孙苗苗跟他说，他们不住在一起是两个人的决定。 　　此时的宋江勇还能想起昨天早上孙苗苗脸上的表情，甭说是孙苗苗了，就连宋江勇都替孙苗苗觉得有些尴尬，没见人家姑娘说这些话的时候脸涨得通红，一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 　　偏生苏清河还以为人家解释清楚了，就准备这么直接领证不住一块儿了。 　　“清河，你这人的脑袋怎么就跟个榆木疙瘩不开窍似的，我瞧着人家孙知青还是挺喜欢你的，昨儿早上你带着我过去，让人孙知青丢了那么大的面子，人都没跟你计较，你要是再继续这么作下去，小心媳妇儿都没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明明大家都在北大荒晒着，但是苏清河的皮就像是自带防护功能似的，不管怎么晒都晒不黑，人家都说一白遮三丑，苏清河这一身的白皮子，往他们这么些黑乎乎的男知青里一放，甭提多亮眼了。 　　他长得出色，人家孙知青也不差劲，虽然现在皮肤没有来的时候那么白皙了，可是那一身健康的小麦肤色配上她温婉的气质还是很吸引人的。 　　“苏清河，你现在可还没跟人家孙知青领结婚证呢，要是你再这么继续不解风情下去，指不定你们两个永远都领不上结婚证了。” 　　宁安农场又不是只有苏清河一个男知青，他见天地这么折腾，万一人家不跟他领结婚证了，到时候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眼见着宋江勇似乎准备一直喋喋不休地说下去，苏清河的眉头皱了皱，他打量着宋江勇，突然开口说道：“我过去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啰嗦，这应该就只是我和孙知青之间的事情，你为什么这么上心？还一直催促着我和孙知青住在一起……” 　　伴随着苏清河的说话声，宋江勇慢慢变得紧张了起来，他的眼神四下飘忽，根本不敢和苏清河的对上。 　　“……孙知青是不是私底下又找到你说了些什么？” 　　这话一问出来，宋江勇就跟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好悬没从地上蹦起来。 　　“没有没有，你瞎说什么呢？孙知青绝对没跟我说什么话。” 　　宋江勇脸上的表情不免变得尴尬了起来，他也没想到苏清河竟然这么敏锐，一下子就猜到了问题的核心所在。 　　事实上宋江勇昨晚上还真和孙苗苗见过面儿。 　　说起来倒也不是宋江勇故意去找孙苗苗，而是他在吃饭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孙苗苗，那会儿孙苗苗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了的模样，宋江勇以为她受到了欺负，不免多问了几句。 　　孙苗苗只说自己没事儿，不用宋江勇担心，可是她的眼睛都红成了那个模样，又哪里像是没事人的样子？ 　　在宋江勇的逼问下，孙苗苗才说出了实情。 　　“宋大哥你跟清河是一个宿舍的，我瞧着你们两个的关系也是最好的，你应该最了解他的性格，你说他结婚之后不想跟我住在一起是不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我心里面真的很不舒服……这婚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结了……” 　　孙苗苗和宋江勇说了很多话，大都是围绕着苏清河的，孙苗苗说苏清河对她若即若离的，感觉好像并不喜欢自己，只是因为到了合适的年纪才想要和她结婚的。 第210章 　　孙苗苗和宋江勇哭诉了很长时间, 一直到天黑下来之后，她方才停止了哭声，那会儿的孙苗苗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还为自己刚刚的冲动向宋江勇道歉，并且拜托他不要将这次的事情告诉苏清河。 　　“或许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误会, 清河他就是那样的性子……宋大哥你回去之后千万不要和清河说，我怕他有什么心理负担。” 　　“而且不住在一起，不办婚礼本就是我自己同意的事情，如果现在我再说我不想这样, 我也没脸到他跟前说。” 　　“清河他人其实挺好的, 我觉得他就算不肯接受我, 那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怪不到清河身上去的。” 　　“谢谢你宋大哥，要不是你的话，我这满腔的委屈还不知道该跟谁说呢。” 　　孙苗苗表现的十分体贴大度, 甚至还把所有的错误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认为都是因为她自己不好，才使得苏清河不愿意公开两人要领证的事情。 　　“都是我的错, 肯定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算了, 我今天就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宋大哥，我也没有别的事情求你，只是希望你别到清河面前说其他的……我不想让他多想什么。” 　　拿捏男人这方面, 孙苗苗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她的美貌, 她的性格, 以及对男人性格的掌控, 让她在面对大部分男人的时候，都能精准地掌握住他们的心理。 　　尤其像是宋江勇这样脑子一根筋的傻蛋，更是能轻而易举地掌控住他的所思所想。 　　见孙苗苗如此温柔体贴，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她明明哭得眼睛红肿，但还在为苏清河辩解，让他不要去为难苏清河，孙苗苗的话让宋江勇觉得苏清河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了，所以今天在干活的时候才跟他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 　　不过当宋清河询问他是不是孙苗苗又跟他说了些什么的时候，苏清河还是谨记着昨天晚上孙苗苗跟自己所说的那些东西，所以才没有将孙苗苗给说出来。 　　毕竟孙苗苗都那么可怜了，而且马上就要和苏清河结婚了，自己何必给孙苗苗找不痛快呢？ 　　那么温柔善良的姑娘，他只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行啦，我就只是单纯地自己看不过眼而已，你说咱们这些知青想娶媳妇有多难？想要娶跟自己是一个地方来的更是难上加难，人家孙知青和你是从一个地方来的，以后你们要是有机会一起回城，也不必因为你们不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分开，这不是挺好的吗？” 　　仔细想想，苏清河如果能和孙苗苗在一起，那确实也算是天作之合了，毕竟他们这些知青以后也想要回城的，要是找不是一个地方的知青，以后或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分开。 　　女知青本就是僧多粥少，要还是一个地方的，那更是要撞了大运才成，现在想一想，苏清河能找到跟自己一个城市来的孙苗苗，怎么还能这么欠欠儿的？ 　　这种好事儿要是换成自己的话，怕不是早就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了，哪里管得到其他的事儿？ 　　苏清河仔细打量了宋江勇一番，宋江勇在苏清河的目光注视下，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有些尴尬地挪过头去，不敢跟苏清河的眼神对上，而苏清河看了他好一会儿，在宋江勇以为苏清河不会开口的时候，苏清河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知道孙知青到底跟你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我跟她之间并非你所想的那样……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不住在一起这事儿原本就是孙知青提出来的，不办婚礼也是她自己说的话，而我不过是赞同了她的意见罢了，如果她真想要跟我住在一起的话……下一次他要再跟你这么说，你可以带着她来见我，只要她说想要跟我结婚后住在一起，想要举办个大家伙儿都知道的婚礼，那么我没有意见。” 　　苏清河所说的这番话其中蕴含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宋江勇一时间没能弄明白为什么苏清河会这么说，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清河，想要探究他说的是真是假。 　　而此时的苏清河已经拿起东西继续忙碌了起来，并没有再继续跟宋江勇说下去的意思了，看到这一幕之后，宋江勇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其实相比较孙苗苗来说，宋江勇自然是更加相信苏清河的话，但是他过去好歹也喜欢过孙苗苗，而且昨晚上孙苗苗那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可怜了，这让宋江勇没办法怀疑对方。 　　没办法怀疑孙苗苗，就只能来找苏清河了，看看自己的一番劝说，能不能让苏清河改变一下，但可惜的是，自己刚刚说的那一番话都白说了，苏清河显然听不进去，并且还说了与孙苗苗完全相反的话。 　　什么叫提出不住在一起的人是孙苗苗？什么叫不想住在一起的人是孙苗苗？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意思可就完全相反了。 　　可是，孙苗苗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到他面前说那么多反话？这完全说不通啊。 　　因为刚刚那一番谈话，苏清河与宋江勇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一个异常尴尬的境地之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苏清河是因为忙着手头的工作没时间开口，而宋江勇则是因为思考苏清河所说的那番话才没开口，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越发尴尬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耀荣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苏知青，苏知青，你快点别忙了，看看谁来找你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之后，苏清河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他看到了从远处疾步走来的李耀荣，而在李耀荣的身旁，则是一个更为熟悉的人影，当苏清河看到那道熟悉的人影之后，一时间没敢相信那个人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他呆呆的看着对方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而宋江勇看到苏清河整个人像是傻了似地站在那里，他不免有些担心了起来，关切地询问道。 　　“清河，这人谁呀？你怎么了？你怎么不……” 　　然而还没等宋江勇把话说完，苏清河突然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他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摆，大步朝着那边来的人跑了过去。 　　几十米的距离好像在此时变得无限长，苏清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面前的，等到了对方跟前之后，苏清河的身体颤抖着，他的双眼慢慢红了起来，紧接着张开双臂，一把将那个一抹熟悉至极的身影搂入了怀中。 　　另一旁的宋江勇跟苏清河本就不是一个城市来的知青，他自然是没见过柳絮果的，而柳絮果的容貌生得出色，模样看起来又十分年轻，现在看到苏清河这么毫不避讳地跟对方抱在一起，这种种异状还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 　　就在这一瞬间，宋江勇的脑海里面脑补了无数出狗血离谱的剧情，他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苏清河之所以不肯和孙苗苗住在一起，就是因为苏清河已经在家乡结了婚，这是他家乡的媳妇找上门来了…… 　　要不是这样的话，宋江勇对待孙苗苗的态度怎么会那么奇怪呢？ 　　好在就在宋江勇的脑洞即将朝着越发离谱的方向跑过去的时候，他听到那边儿的苏清河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 　　“妈……” 　　宋江勇：“……” 　　这声妈喊出来之后，宋江勇整个人都懵了——他还以为来的人是苏清河隐瞒不报的媳妇呢，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苏清河的妈？ 　　他妈妈居然长得那么年轻？看着就跟年轻小姑娘似的…… 　　柳絮果看到三年未见的儿子，心里面自然也是十分激动，她强忍着激动的心情，抬起手来轻轻拍打着苏清河的后背，声音里也充斥着浓浓的哽咽之意。 　　“清河，你受……瘦了……” 　　柳絮果原本想说清河你受苦了，但是话到嘴边硬生生地变成了你瘦了，毕竟到北大荒开荒是国家下达的政策，当着李耀荣这个场长的面儿这么说恐怕有些不大好。 　　苏清河并不是那种会恣意放纵自己情绪的人，没过一会儿的功夫，苏清河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放开了柳絮果，仍旧是双眼通红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妈，您怎么过来了？这次是您一个人过来的，还是爸也跟着您一起来了？从封城到北大荒这么远的距离，您身体又不是太好，怎么能受得了的？我不是说了我没事儿的，您为什么还要跑这一趟呢？” 　　从封城到北大荒路途遥远，过去的柳絮果甚至连封城都没出过，但是为了自己，却跑到了这么远的地方来，这让苏清河如何能忍心？ 　　自己儿子见到她之后，说出的话里慢慢的都是对自己的关心之意，三年的分隔，没让母子之间的感情淡下来，反而变得越发浓郁了起，柳絮果看到苏清河这个模样，只觉得心里面酸酸的，见儿子的双眼通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柳絮果也没有在自己儿子面前泄露出太多的悲伤的情绪。 　　她努力朝着苏清河露出了一抹笑容来，乐呵呵地说道。 　　“没有，没有，我这次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你爸他厂子里的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过来，我是跟你姐夫一块过来的，你姐夫他可会照顾人了，我这一路上都没受啥罪。” 　　但其实哪里没受罪呢？就算有人照顾着，三天三夜的长途火车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她这么说，也只不过是不想让苏清河担心罢了。 　　说着，柳絮果把自己身后的方正业个拉了过来，然后为苏清河做介绍。 　　“清河这位是方正业，他是你的姐夫，你快点叫姐夫。” 　　姐夫？ 　　苏清河与家里面时常通信儿，跟苏清影也经常有书信来往，所以他也是知道苏清影从国外回来的消息，不过上一次寄信过来的时候，柳絮果他们都忘记提苏清影已经嫁出去了，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再次听到姐姐的消息，竟然是她给自己找了个姐夫。 　　苏清河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方正业的身上。 　　方正业个头很高，苏清河在他面前还要稍稍矮上一些，最让苏清河在意的就是方正业那出色至极的容貌，在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苏清河下意识地觉得自家姐姐能跟方正业在一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这张脸生得好看。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自家姐姐打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漂亮衣服，漂亮鞋子，漂亮的人……这都是她喜欢的。 　　两人年幼的时候，苏清河还听过比自己大两岁的苏清影说过的豪言壮语。 　　“我长大之后一定要嫁给一个漂亮男人，他要是不漂亮，我肯定不跟他结婚。” 　　那会儿苏清河还一本正经地跟苏清影说：“姐姐，你弄错了，男人只能说英俊，不能说漂亮，你这个愿望肯定是成不了真的了。” 　　“天下这么大，我肯定能找到一个漂亮的不得了的男人，要是找不到，我一辈子都不会嫁人的。” 　　苏清影的稚嫩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再看看面前这个漂亮的过分的男人，苏清河不免觉得有些感慨。 　　他的那个大姐果然是个言出必行的，正如同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还真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漂亮的不得了的丈夫。 　　“姐夫你好，我是你的二弟，你叫我清河就好了。” 第211章 　　苏清河今年二十四岁了, 在北大荒待了三年时间，他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比过去消瘦了许多，此时的他已经褪去了学生时代的稚气, 变得越发成熟，不过方正业也是那种稳重的性子, 所以哪怕他只有二十三岁，但是瞧着还是要比苏清河要成熟稳重一些。 　　这样一看，方正业似乎要比苏清河还要大上许多。 　　所以苏清河也没有问方正业的年纪，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苏清影给他找的姐夫肯定比他大。 　　比苏清影小了三岁, 比苏清河小了一岁的方正业坦坦荡荡地接受着苏清河姐夫的称呼, 并且一点都不打磕巴地喊着他二弟——他们之间看的是辈分, 又不是年纪, 他跟苏清影结婚，自然就要跟着苏清影的辈分来。 　　所以这一声姐夫他自然是坦坦荡荡地受了。 　　“妈，没想到大姐她结婚了, 可惜我在农场这边没办法赶回去……” 　　苏清河与方正业打了声招呼之后，只是简单交谈了一番后，注意力立马又转移到了柳絮果身上, 继续和柳絮果交谈了起来。 　　他已经三年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虽然柳絮果看起来和过去的模样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苏清河还是觉得自己怎么看都看不够，毕竟过去那三年的时间里，他也就只能靠着照片来思念家人。 　　柳絮果眼睛有些发热, 她笑着拍了拍苏清河的肩膀, 眼睛一刻都舍不得从他的身上挪开, 她上下打量着苏清河, 嘴里面一刻不停地念叨着。 　　“好好好, 你长大了，也成熟了，妈妈真为你感觉到骄傲……” 　　而一旁的李耀荣看到自家农场那个原本沉熟稳重的知青变成这么一个憨憨的模样，他只觉得有些不忍直视，咳嗽了一声之后，李耀荣便笑着说道：“行了，苏知青，今儿你也别在这里忙活了，既然你家里人来了，那你回去好好陪陪他们吧。” 　　宁安农场的位置其实很偏僻的，这些知青都是从城里来的，自打他们到了这片土地之后，因为距离太远，几乎没有人过来探亲的，而回城探亲的名额有限，他们很少能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家乡。 　　李耀荣作为一个本地人，倒也还是很理解他们的心情，所以也没不近人情强行勒着苏清河继续在这里干活儿，而是让他早早回去陪自己的家人。 　　现在家里人都来了，就算是要他继续留下来干活，他怕是也没啥心情，倒不如卖个好，让他回去陪陪自己的家人。 　　苏清河谢过了李耀荣，带着柳絮果和方正业两人朝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了过去，他一边走一边跟他们两人说着话，那热络的样子哪里有平日里的沉默寡人之人的影子？ 　　并没有被苏清河做介绍的宋江勇：“……” 　　苏清河这家伙一定是生气了吧？要不然的话，他家里人来，怎么会不介绍给自己呢？ 　　想到这一点之后，宋江勇动了动双腿，下意识地想要追过去，不过他才刚有动作，就被李耀荣给提溜了回来。 　　“宋江勇，你行了吧你，苏知青家里人过来，你跟过去干嘛？有没有点儿眼力见了，苏知青今儿是没法子回来干活儿了，你快点把这些零件都给收拾起来，甭弄丢了，知道不？要是你弄丢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江勇：“……” 　　他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说什么，乖乖地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算了算了，现在回去自己估计也插不上什么话，还是等到晚上回去再说吧。 　　苏清河一路将柳絮果和方正业他们两人带到了自己住的宿舍里。 　　其实这个双人间的宿舍并不大，拢共加起来也不过才十平米罢了，屋子靠那边儿的墙上盘着火炕，炕尾处放着两个柜子，那两个红漆都快掉了的柜子里面放着的是他们的衣服和其他的一些东西，除此之外，屋子里就只能放得下两张桌子 ，两把椅子，他和宋江勇两个人住着倒是还好，不过人多了之后，屋子里甚至都显得有些拥挤了起来。 　　“妈，姐夫，你们到炕上来坐，我给你们倒水喝。” 　　苏清河张罗着让他们到炕上坐——事实上这屋子里下脚的地方挺少的，要是有人来了，基本上都是往炕上坐的。 　　其实现在的环境相比较之前已经好了许多，要知道刚来的那会儿，他们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得住在挖出来的地窖子里，地窖子采光全靠木头和稻草扎成的大门，一旦关上了，地窖子里立马就成了黑漆漆的一片，而且因为在地底下挖出来的，小虫子，老鼠啥的经常出没，一开始他们这些城里人还被吓得不轻，可是到了后来，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时间长了，他们睡觉醒了摸到枕头边那毛茸茸的老鼠，都能淡定地抓着扔出去，然后继续呼呼大睡。 　　要是那个时候柳絮果来了，恐怕会更加心疼，现在的环境比起过去可是好上太多太多了，苏清河对自己现在的生活还是挺满意的。 　　而看到这样的环境，柳絮果眼睛一热，险些没哭出来，不过想到这里已经相比较杜学成他们所说的那种地窖子，马店子要好多了——至少这是正儿八经的房子，比那些东西要好多了。 　　“这里挺好的，你先头在家的时候，房间也跟这里差不多大……” 　　不过那个时候，房间窗明几净，屋子虽然不大，但是只有他一个人住，条件哪里是现在能比较的？ 　　方正业没有插入他们母子两个人的谈话，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这里放着的这张桌子应该是苏清河的书桌，桌子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上面的漆都掉干净了，露出了下面斑驳的纹理来，虽然看着很旧，但却收拾得极为干净，抬手都摸不到灰，比起放在另一头的那张桌子，他这可是要干净许多。 　　这张上了岁数的桌子还是挺结实的，桌面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厚厚的书籍，方正业扫了一眼，发现这些书籍有些和苏清影书房的挺相似的，都是机械之类的相关书籍。 　　看来苏清河学的应该是和苏清影差不多的专业，这些书都差不多，但是和苏清影放在书房的那些书一样，方正业照旧是看不懂的。 　　说起来对于苏清河这个人，方正业还真不怎么了解，毕竟之前苏清影也没有跟自己怎么聊到过苏清河，他所知道的所有关于苏清河的信息，全都是来源自苏清泉，那家伙倒是对自己说过不少关于苏清河的事情。 　　当然，在家的时候站倒不是说苏清影不想和自己聊这些琐碎的事情，而是因为她太忙了，忙到根本没有时间来跟自己聊天，她甚至连家都很少回，又哪里有时间跟自己说这些琐碎的事情？ 　　想到苏清影，方正业面上的神情黯淡了下来。 　　她离开封城去了燕京，要到十分月份才能回来，而她的工作性质摆在那里，就算从燕京回来了，也保不齐会有其他的项目要忙，到时候她一进实验室，两人相处的时间怕又是会少上许多…… 　　想到这里，方正业暗暗叹了一口气，倒不是后悔自己和苏清影结婚，只是心疼她罢了，自己工作还能有休息的时候，封工还算是太平，他在保卫科的工作不是太忙，苏清影却要一直连轴转，连个好好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此时，柳絮果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 　　“正业，你过来一下。” 　　方正业收敛了思绪，起身走了过来，柳絮果给他腾了个位置，让方正业坐在自己身边的空位上，见他坐好了，这才说道。 　　“我们已经谈到了清河和那个叫孙苗苗的知青的事情。” 　　刚柳絮果和苏清河聊了不短的时间，母子两个聊了一些分开的事情，相互询问了一琐碎小事儿，然后就说道了孙苗苗的事儿。 　　柳絮果一开始也没有将他们调查到的那些东西说出来，而是询问苏清河和孙苗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是什么时候处上对象的，怎么突然就决定要结婚了。 　　之前跟柳絮果聊天的时候，苏清河表现的都挺不错的，但是提及和孙苗苗的事情之后，苏清河便三缄其口，只说他已经决定了，过两天就要去和孙苗苗领证。 　　“妈，这件事情我之前不是写信已经跟您说过了吗？儿子已经大了，这种事我一个人可以做决定的，您就不用担心了。” 　　提及和孙苗苗的婚事时，柳絮果敏睿地发现苏清河对这件事情的抗拒，他似乎并不太想聊和孙苗苗的婚事儿。 　　苏清河是自己生下来的，母子二人相处了那么多年，柳絮果哪里能不知道苏清河的性格？他若是真心实意喜欢孙苗苗，并且真是一门心思奔着和对方结婚去的，又怎么会是现在这种样子？ 　　只是她说了半天也没能从苏清河的口中撬出他这桩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奈之下柳絮果只能找方正业帮忙。 　　“清河，你的婚事我原本不该插手的，毕竟娶什么样的媳妇还是由你自己决定，只要你喜欢就好，我们也管不到你，但是孙苗苗她还是有些问题的……” 　　说着柳絮果拍了拍方正业的胳膊，让他告诉苏清河之前他们去千河县送聘礼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 　　“当时去清河县的时候，是你姐夫开车带我们过去的，说来也巧，在那边儿他打问到了一些关于孙苗苗的事情。” 　　之前苏清河写信回去，让他们给孙苗苗家送三百块钱的聘礼，两口子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打电话确定了这是苏清河的意思之后，他们也还是顺了他的意思。 　　那天过去送东西的时候，还是方正业从孙苗苗家老邻居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正是因为知道了关于孙苗苗的很多事情，他们两口子才没送去聘礼，还特意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就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自己这个傻儿子该不会是被孙苗苗给骗了吧？ 　　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苏清河，方正业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从于大爷那里得知的消息尽数告诉了苏清河。 　　“我后来去千河县的时候，特意找了知青办的人，向他们打听了一下关于孙苗苗的消息，从那里我得知孙苗苗确实不是自己主动要来北大荒的，她的名字是后来添上去的。” 　　现在下乡并不是强迫性质的，而且孙苗苗的条件也并不符合下乡知青的要求，更何况那会儿孙苗苗已经得到了酱油厂的招工名额，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是可以进入酱油厂工作的。 　　“这些话原本不应该我来说的，不过我想你应该有知情权，知道了这些事情后，你还会和孙苗苗结婚吗？” 　　说完了这番话之后，方正业便再没有开口，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苏清河，只见苏青河面上的表情不停地变换着，情绪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太好。 　　柳絮果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家其实并不看重女方的家庭条件，最重要的是人品得好，孙苗苗当初在家能和有夫之妇勾搭在一起，甚至因为这个原因被迫离开了千河县……我不想对她做的事情有过多评价，但是我也不希望这样的女人做我们家的儿媳妇。” 　　只是柳絮果苦口婆心地说了很多话，苏清河却一直都没有开口，他的头垂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到儿子这个模样，柳絮果还准备说些什么，正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给扯了扯，柳絮果扭头看了过去，便瞧见方正业朝着自己摇了摇头。 　　现在的苏清河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和他继续这么说下去并没有什么意义，他若是不想开口，他们也问不出来什么，倒不如稍微等一等，看看之后他能不能想通了。 　　现在也就只能这样了。 　　柳絮果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了。 　　宿舍里面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了起来，三人谁都没有开口。 　　这个点大家还没有下工回来，外面倒是挺安静的，除了一些不知名的鸟叫声之外，倒是听不到其他的什么声音。 　　没人说话了之后，原本不大的屋子倒是变得有些空旷了起来，过了挺长时间后，还是方正业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满屋子的寂静。 　　“行了，清河，我跟妈好不容易才过来一趟，你不带我们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你和自己的伙伴们一手建立起来的农场吗？” 　　他没有再提及孙苗苗的事情，直接转移了话题，苏清河回过神来，朝着方正业笑了笑。 　　“那成，现在马上就快到秋收时候了，我带你们去看看这边开垦的田地。” 　　柳絮果点了点头：“那成，不过在那之前，咱们还是要先到李场长那里把之前带来的东西拿过来。” 　　之前李耀荣带着他们去找苏清河的时候，为了方便，他们将带来的行李都放在了李耀荣的办公室之中，现在既然已经安稳下来了，还是要将东西拿回来的好。 　　“妈，那你和姐夫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过去拿就成了。” 　　方正业笑了笑，跟着苏清河一起站了起来：“还是我跟你一起过去吧，东西还是蛮多的，你一个人拿不回来。” 　　有儿子和女婿两人去搬东西，柳絮果倒是也没有坚持要跟着一起过去：“那成，你们两个早点回来，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于是方正业和苏清河二人便离开了他的宿舍，一起朝着李耀荣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姐夫，大姐她最近怎么样？工作还像是之前那么忙吗？” 　　苏清河像是已经忘记了刚刚的事情，笑着和方正业聊起了苏清影的事情。 　　“你姐的工作性质你也知道，她确实挺忙的，我们来之前她还去了燕京帮忙。” 　　提起苏清影，方正业倒是有很多的话说的，而苏清河则安安静静地听着，面上的笑容十分温和。 　　“如果清影知道你要结婚了，她肯定会很高兴的，若不是没有时间，她应该会来参加你的婚礼。” 　　这话一说出来，苏清河倒是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姐夫，甭说是我了，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 　　就算苏清影知道自己要结婚，有功夫的前提下也未必会跑到北大荒这边儿来：“我大姐的工作那么辛苦，闲暇的时候，她估计只想好好休息一下，什么事情都不做，就是好好躺着休息……你让她因为我结婚的事情跑到北大荒来？这绝对不可能。” 　　若是为了工作，你让苏清影往哪里去都成，但是为了他这个弟弟结婚就千里迢迢跑到北大荒来……她估计真懒得过来。 　　听到苏清河的话后，方正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偷看了苏清河一眼，说道：“你大姐知不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她？” 　　苏清河回答道：“当然知道，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姐弟，我还能不了解她？她打小就是那个样子。” 　　苏清河和苏清影二人就相差两岁，他们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他自然要更加了解自己的这个大姐，方正业故意引着苏清河，让他说了许多苏清影小时候的趣事儿。 　　“我大姐那人喜欢各种漂亮的东西，衣服啦，鞋子啦，画片啦，她最喜欢的就是花……不过她这人懒，养花都没什么耐心，小时候家里的花儿基本上都是我在养的……” 　　因为苏清影的缘故，方正业和柳絮果之间的距离倒是拉近了不少。 第212章 　　从宿舍到李耀荣的办公室还有一段距离, 路过之前放各种农用机械的地方时，苏清河指着那边儿停着的收割机和拖拉机，笑着说道：“姐夫, 你瞧那边儿放着的农用机械，有不少之前都已经不能用了, 是我姐告诉我该如何弄的。” 　　他们农场的这些农用机械都是苏国撤走时候淘汰下来的东西，很多都已经不能用了，当初宁安农场力排众议将这些废弃下来的机械留了下来，但是如何维修却成了大问题。 　　要是这些东西修不好的话, 那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农场特意请了哈市几个机械厂的工程师过来帮忙, 不过这些机械上最重要的发动机却出了问题——当初苏国专家撤走的时候, 对发动机动了手脚, 拿走了许多关键零件，而他们的技术跟不上，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什么零件来替换。 　　苏清河万般无奈之下, 写信求助苏清影，将困难都跟她说了，苏清影百忙之中抽出了时间, 告诉了他解决的办法。 　　“要不是我大姐当初的来信, 这些东西怕全都要成破烂了。” 　　虽然已经有十年时间没见了, 提到自己的姐姐，苏清河眉眼不由得柔和了起来。 　　二人穿过大晒场，一路朝着李耀荣的办公室走去, 这期间他们也遇到了不少在干活儿的知青, 看到苏清河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走在一起, 大家伙便笑着询问苏清河这人是谁。 　　苏清河大大方方地向他们做出了介绍：“这是我的姐夫, 他和我妈特意来看我的。” 　　这事儿也没有什么好瞒着的, 方正业和柳絮果要在农场待几天，大家伙儿迟早也会知道的。 　　瞧着方正业和苏清河二人并肩走远了，其他知青方才凑到了一起，小声议论了起来。 　　“之前我还觉得苏知青长得挺好的，结果现在一瞧，他那个姐夫可比苏知青还要好看，这么一对比，苏知青都变得平平无奇了起来。” 　　“是啊，而且你看没看到他走路的姿态？那样板正的姿态我只在军人身上看到过，他恐怕是个当兵的。” 　　这年月大家伙儿对兵哥哥有着天然的好感，加上方正业长得实在出色，那些知青便凑到一块儿聊了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孙苗苗拎着个水桶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见那些人凑在一起聊天，嘴里面还提到苏清河，孙苗苗眼神一动，凑过来问她们在聊什么。 　　“我们在聊苏知青和他姐夫。” 　　孙苗苗闻言，不由地愣了一下：“姐夫？什么姐夫？” 　　自己和苏清河认识也有挺长时间了，她怎么没听说过在这个农场里有苏清河的姐夫？ 　　这群知青里正好有跟孙苗苗同宿舍的，见她面上露出茫然之色，那人捂着嘴笑了起来，满脸揶揄地开口说道。 　　“苗苗，你马上就要见到未来的婆家人了，我估计他们是专门过来参加你和苏知青的婚礼……能被婆家人这么看重，你可真有福气！” 　　跟孙苗苗同宿舍女知青在一块的其他女知青们还不知道这回事，众人闻言，不由地愣住了，齐齐将目光转移到了孙苗苗的身上，七嘴八舌地说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孙知青和苏知青两个……”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孙知青，你瞒得可真够严实的……” 　　“不是吧，孙知青你和苏知青在一块儿了？” 　　要知道农场里这么多的男知青，苏清河在其中也是能排的上号的，这些女知青谁没对他有点想法？不过苏清河这人平日里少言寡语，来往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知青，跟她们这些女知青更是很少说话，她们就算是想下手都没机会，倒是没想到孙苗苗竟然悄么声地和苏清河在一起了。 　　原本孙苗苗就是过来打问一下她们在聊什么的，没想到现在却被大家伙团团围了起来，你一声我一声地询问她和苏清河到底是怎么回事，孙苗苗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的脸色忽青忽白，急忙说道。 　　“你们别乱猜了，我和苏知青根本不是你们所想的那个样子……行了行了，我还要去打水，那没时间跟你们说什么。” 　　说完这番话之后，孙苗苗赶忙从知青堆里钻了出去，看她的背影，怎么看怎么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在其中。 　　其他的那些女知青们看到孙苗苗这个模样，大家伙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孙苗苗会如此。 　　和苏知青在一块儿难道不是好事儿吗？怎么看孙苗苗的模样，反而有点像是避之不及的模样？ 　　这也太奇怪了吧？ 　　而此时的孙苗苗根本想不到那些，跑远了之后，她慢慢放下了脚步，想起刚刚的那一幕时，孙苗苗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苏清河的家人们过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孙苗苗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事的，苏清河的性格她还是很了解的，想来就算是在他家人的面前，苏清河也不会多说些什么的，至于他们过来……应该就是为了瞧瞧苏清河的吧…… 　　自己的信早就已经寄回去了，自己的家里人只要脑子正常，就会依照她信上面所说的做……不会有遗漏的，肯定没事儿的。 　　孙苗苗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整个人慢慢的也就冷静了下来。 　　她四下瞧了瞧，拎着水桶朝着水井边走了过去。 　　柳絮果和方正业二人大包小包带来了不少东西，看着满满当当堆了大半张土炕的东西，苏清河哭笑不得地说道：“妈，您跟姐夫带过来的东西也实在是太多了一些吧？我一个人哪里能用得到这些？” 　　柳絮果一边收拾着这些东西，嘴上一边说道：“你别瞧着东西多，就是些吃的用的，用起来可是快得很，你留着慢慢用。” 　　柳絮果带了许多衣服过来，另外还有些食物之类的，她交代苏清河，让他先把东西给吃了，这样地方也就能腾出来了。 　　床上的东西代表着的是父母对自己厚重的爱，甭看苏清河嘴上说这里放不下，但还是乖乖地收拾了起来。 　　之后苏清河带着柳絮果和方正业在农场里面四处转了转。 　　“这边儿是粮仓，收的粮食暂时会堆放在里面。” 　　“那边儿是菜田，种了不少的蔬菜，茄子豆角大白菜，品种挺多的，虽然条件可能比不上城里面的，但是我们在这儿也是不缺嘴的。” 　　“那边儿就是稻田了，再过几天就要收割了……” 　　收割机没修好之前，他们自然是需要用镰刀去收割机器的，不过得了苏清影的帮助后，收割机可以重新启动了，这倒是大大减少了他们的工作量，也能让他们开垦出更多的田地来。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稻田边儿上，金色的稻田一望无际，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稻杆子，被风一吹，稻田便漾起了一层层的波浪。 　　这样的风景看得赏心悦目，也就只有在北大荒这地方，能看到这样一望无垠的稻田了。 　　方正业看到这一幕之后，十分感慨地说道：“清河，这大概就是你愿意到这边儿来的原因吧。” 　　方正业是见过没有开荒之前的北大荒的，他之前当兵所在的军区距离这里其实并不算太远，那会儿的北大荒到处都是荒草，与现在的模样完全不同，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北大荒看到一望无垠的稻田，而不是那枯黄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荒草。 　　苏清河和他的那些同伴们做的事情非常伟大。 　　柳絮果心情也有些激动，她点了点头，跟着一起夸赞道：“你真的很厉害，我为你感觉到骄傲。” 　　苏清河哪里想到自己今天竟然会被接连夸奖，他的脸色微红，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罢了。” 　　虽然北大荒这里的环境比他所想的还要恶劣，虽然这三年来的日子过得非常辛苦，但是看着这么一大片荒芜的地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便觉得之前所有的付出全都是值得的。 　　宁安农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苏清河带着他们四处逛了逛，天暗下来的时候，他将二人带去了食堂。 　　这边儿的食堂建的还是挺大的，能容纳下农场这两千来号人——这里是食堂，也是礼堂，有时候开会啥的也会到这里来，夏天的时候，地窖子里又闷又热，知青们也会睡到食堂里面来。 　　他们过来的时间还是挺早的，食堂里的人并不多，可选择的菜肴还挺多的。 　　“妈，姐夫，今天食堂有土豆炖肉，还有酸辣白菜，咱们吃这两个吧？土豆和白菜都是咱们农场自己产的，大米也是咱们农场，你们尝尝。” 　　封城以各种面食为主，大米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属于听过，但却是十分陌生的存在——当然，方正业曾经在部队待过，自然是知道大米是什么的。 　　不过农场产的大米莹白如玉，颗粒饱满，热气腾腾的大米饭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气，只是闻着，就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苏清河将筷子递了过去，笑呵呵地说道：“我们农场产的大米味道可是一绝，你们快点尝尝吧。” 　　柳絮果之前还从没有吃过大米饭，瞧见这满满一碗米饭，一时间还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不过见方正业和苏清河二人都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她便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进了嘴里面。 　　尝了第一口之后，柳絮果的眼睛顿时便亮了起来，她拿着筷子，也加入了大快朵颐的队伍之中。 　　一顿饭的功夫，三人只顾着吃，倒是没什么时间交流，等到吃完过后，柳絮果摸了摸自己的微微鼓起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大米饭可真好吃，要是回去的时候能带一些就好了，也给你爸爸尝尝。” 　　苏清河笑了笑，回答道：“那肯定没问题，回头我想想办法，弄两斤米给你们带回去。” 　　说话间，刘亚男跟着同宿舍住的女知青走进了食堂。 　　“这就是咱们农场的食堂了，过来吃饭的时候记得拿着粮票和钱过来……” 　　女知青倒是挺负责的，耐心地给刘亚男介绍着农场里的一切，就在这个时候，刘亚男看到了不远处坐着的柳絮果和方正业他们。 　　“那个，乔知青，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看到熟人了，能不能过去打个招呼？回宿舍的路我都认识，回头我可以自己回去。” 　　乔知青闻言，点了点头：“那你晚上早一点回去，农场这边跟城里不一样，这里还没通电呢，晚上黑灯瞎火的，小心别摔了。” 　　刘亚男谢过乔知青的提醒，然后转身朝着柳絮果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阿姨，方科长，你们也过来吃饭啊？” 　　听到刘亚男的声音之后，方正业他们齐齐回头看了过去，柳絮果立马热情地招呼着她坐下，并且将刘亚男介绍给了苏清河。 　　“清河，这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位主动要求来北大荒的姑娘，她叫刘亚男，她初来乍到的，你以后要照顾着她一些。” 　　苏清河点了点头，跟刘亚男打了一声招呼。 　　“刘知青，你好。” 　　他的态度冷淡疏远，不过刘亚男却并不在意——要是刚见面就热情无比，那她才要害怕呢。 　　晚上，宋江勇主动去了牛庆余的宿舍挤一挤，将宿舍腾给了苏清河他们。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刚亮起来，炕上的三人便醒了过来。 第213章 　　方正业和柳絮果两人要在这里待三天时间, 李耀荣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特意给了苏清河两天假期，让他陪陪自己的家人。 　　早起之后, 苏清河便带着方正业和柳絮果去了食堂吃放。 　　食堂里的早饭挺简单的，就是棒子面粥加馒头, 馒头是三合面的，虽然没有白面馒头那么喧软，但是味道却是不错，负责打饭的阿姨挺欣赏苏清河的, 给他的馒头也比其他人大上不少, 另外还附送了一小碟自己腌的萝卜丝。 　　“苏知青, 那边儿的就是你的家人吗？他们长得可真好看。” 　　苏清河在他们农场长得就算是一等一的俊俏了, 倒是没想到他家里人长得比他还好，这一家子人可真会长，三个往那儿一坐, 啥都不用干，就能吸引一大批人的目光。 　　听到这话之后，苏清河笑了笑, 温声说道：“宋大娘, 你太会开玩笑了, 其实我们跟大家伙儿一样，长相啥的都差不多，也就是看习惯咱们农场的人了, 冷不丁来两个生人, 这才觉得好看, 其实大家伙儿不都是一样的么？一个鼻子两个眼的, 有啥好看不好看的？” 　　宋大娘闻言, 看了苏清河一眼，有些好笑地说道：“苏知青，咱们农场的人都说你不善言辞，我觉得大家伙儿对你有很大的误解，你这是不善言辞么？我咋瞧着你说的比谁都溜？” 　　苏清河笑了笑，和宋大娘聊了一句，便拿着东西离开了。 　　宋大娘看着他的背影，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倒是也不在意苏清河的态度，他就是这个样子，宋大娘对此还是十分了解的。 　　早饭供应的时间就那么一会儿，方正业他们三个都不是会睡懒觉的人，过来的时间还算是挺早的，食堂里并没有多少人。 　　“清河，反正该说的话妈都已经跟你说过了，你要是仍旧决定要跟那个孙苗苗结婚，妈也拦不住你，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是妈未来的儿媳妇，你是不是该把她带过来给我瞧一瞧了？” 　　昨儿柳絮果和方正业两个都和苏清河说过孙苗苗的事情，把她在千河县干的事情告诉了苏清河，但是苏清河好像对这件事情浑不在意似的，只说他知道了，问他还会不会继续和孙苗苗结婚，苏清河说他已经打了结婚申请，等批下来之后，他们就会去领结婚证。 　　得，他们跑过来说了那么一大堆的话丝毫没有起到作用，苏清河依旧一意孤行地要娶孙苗苗。 　　柳絮果没有了办法，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想要见见孙苗苗——或许孙苗苗过去做的事情早已经向苏清河坦白了，要不然他听到那些话后怎么都没有多大的反应？ 　　儿孙自有儿孙福，苏清河是个有大主意的，他决定的事情，旁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改变，所以柳絮果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想要见见孙苗苗。 　　两年前孙苗苗也才二十出头，或许是年少不懂事儿，她也受到了该有的惩罚，苏清河这孩子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要是他已经做出决定的话，孙苗苗或许已经改变了，跟过去不一样了也说不定。 　　然而就在柳絮果提出要见见孙苗苗的时候，方正业敏锐地察觉到了苏清河的不对劲儿，他拿勺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将手中的勺子放了下来，认真地说道。 　　“妈，孙知青她可能没有时间……” 　　孙知青？ 　　方正业的眼神闪了闪，看向苏清河的目光带着些许探究之色。 　　结婚申请已经打了，并且还让他们往孙苗苗家送三百块钱聘礼，他的这种作态，怎么瞧都不像是对孙苗苗没感情的，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居然还称呼对方为孙知青吗？ 　　倒不是说这种时候就一定要叫对方的名字，而是依照方正业的经验来说，如果真是认定了一辈子要在一起的人，就算是说与别人一样的称呼时，语气也该不一样的。 　　但是苏清河并非如此，他提起孙知青三个字的时候十分漠然，甚至在自己的母亲千里迢迢赶过来，提出要见未来儿媳妇的时候，他甚至还想要拒绝对方…… 　　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柳絮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面上的表情多了几分疑惑：“可是不管如何，我大老远来这一趟，她总不会忙得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吧？” 　　苏清河还想说些什么，方正业跟着开口，截断了苏清河的话茬：“是啊清河，我跟妈特意过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你的婚事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未来的媳妇儿比你还要更加重要，妈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火车过来，你总不能连她这点小小的心愿都不满足吧？” 　　说到最后，方正业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清河，你再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以为你是被人家给骗了，要不然的话，你怎么不让自己的媳妇儿来见我们？” 　　苏清河：“……” 　　方正业和柳絮果两个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苏清河又哪里能继续拒绝下去？他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白天大家各有各的工作要忙，要不等晚上……” 　　不过苏清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正业给打断了：“其实也不用等到晚上，待会儿你去上工的地方和孙知青说一声，中午咱们在食堂坐下来吃顿饭，晚上这边儿天黑得早，农场里也没有路灯，叫人家一个女同志过来，或者咱们去看人家总归是不好的，就中午吧。” 　　柳絮果也跟着点头说道：“对对对，就中午吧，中午正合适，晚上的话不安全，而且咱们家那边儿风俗是中午宴客，晚上的话，也不符合风俗习惯，清河，你有意见吗？” 　　要么说这一次方正业是来对了，柳絮果觉得要不是因为方正业跟着一起过来的话，她估计得被苏清河给糊弄过去。 　　这儿子原本在家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她和自家男人很多时候都拿他没有办法，他总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并且还能够自圆其说，旁人总是能被他那一套唬的一愣一愣的。 　　这么多年来，柳絮果拿自己这个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婿倒是专门克制苏清河的。 　　柳絮果脑子里面各种念头转了几转，面上的笑容变得更大了，她看着苏清河，十分陈恳地说道：“清河，你也别怪妈催你催得这么急，我也就不说了，你姐夫可是请了十天假陪着我一起过来的，要是啥事儿都没有办成，你对不对得起你姐夫？你这对象不给我看都成，一定要给你姐夫瞧一瞧的。” 　　说着，柳絮果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了下去：“还有，我瞧着李场长对你态度还不错，他应该挺欣赏你的，要不你去跟他催一催，把你的结婚申请批下来，然后趁着我跟你姐夫在，把你们的婚礼给办了？” 　　之前柳絮果和方正业一起过来的时候，可是带了不少的东西，他们两个也闹不清楚苏清河和那个孙苗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了以防万一，该准备的东西还是准备的。 　　“人家说长姐为母，你爸没能过来，你姐夫也能当个长辈，我跟你姐夫一起，给你证个婚，也算是圆满了……” 　　苏清河：“……” 　　现在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了起来，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些小事情，很容易就能解决了，但是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小事情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他暗暗叹了一口气，除了答应下来，还能做些什么？ 　　“那成，等回头我会去和孙知青说一下的，若是她不愿意见……” 　　还没等苏清河说完，方正业已经笑盈盈地打断了苏清河的话：“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要是孙知青害羞的话，我们也能理解，到时候我跟妈与你一起去见她就成了。” 　　说着，方正业拍了拍苏清河的肩膀，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大了：“清河，咱们身为男同志，想要娶媳妇儿，总归是要拿出诚意来的，我跟妈的诚意肯定不会差的，你放心就好，我们一定会帮你顺顺利利地把媳妇儿娶进门来的。” 　　落在自己肩膀的手用的力气还是挺大的，苏清河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被拍得生疼，他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下去了：“姐夫，你手劲儿有点大。” 　　他感觉自己的半边肩膀似乎都麻了，估计方正业力气用得在大点，自己半边儿膀子怕是要脱臼了。 　　苏清河怎么觉得自己姐夫这一下好像有那么点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之中闪现出来，方正业已经认认真真地开口向他道歉了：“抱歉，一时没控制住，你没事儿吧？” 　　苏清河笑了笑，他活动了一下胳膊，说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 　　吃过早饭之后，苏清河又带着方正业和柳絮果两人在农场里溜达了起来，昨下午时间太短，他们只是走马观花地溜达了一圈，今儿时间充裕，苏清河带着他们走走停停，将每一处地方指给他们看。 　　路过蔬菜种植地方的时候，方正业几人瞧见不远处的田地上，好些人在忙活着搭建什么东西，几个穿着蓝色干部服，头发花白的男人在一旁指挥着那些人搭建。 　　瞧见方正业停下脚步朝着那边儿看过去，苏清河解释道：“这是最近到我们农场来的一些教授。” 　　方正业愣了一下，问道：“教授？” 　　苏清河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教授好像是农业方面的专家，要研究什么温室还是什么，说要是能成的话，我们到了冬天也能吃到不同季节的蔬菜，不用靠着咸菜或者大白菜过冬了。” 　　要知道北大荒这边儿的冬季格外漫长，而入了冬之后，他们食堂提供最多的就是炒白菜了，虽然有些时候也会想点子来翻出些新花样，但区别也就是辣炒和醋溜的分别。 　　当然，偶尔也会炒些土豆之类的菜肴，但是冬天土豆放不长，保存不当的话，发芽发烂都是正常的，原本食堂还会把土豆烂了的地方削一削，剩下完好的也能吃，不过后来又一次，农场的知青因为吃了发了芽的土豆后发生了集体中毒的事情，虽然没出人命，但是那之后，大家伙儿也就知道发芽的土豆和坏土豆是不能吃的了，所以一般刚入冬的时候就会把土豆先吃了。 　　大概是因为白菜吃多了的缘故，想起漫长冬天吃下去的那些白菜，苏清河的面上便多了几分菜色。 　　“不过我觉得这些教授们的想法应该是不成的，他们想要用那个……” 　　说着，苏清河指了指田地里地上堆在一起的那些白色的东西，说道：“我之前听那些教授说过，他们想要用那些叫‘塑料布’的东西来制作大棚，说是可以用那个来维持温度，但是我觉得有点危险。” 　　那还是苏清河头一次见到塑料布，他觉得那样薄薄的还没棉布厚的东西保温效果挺差劲儿的，北大荒这边儿冬天的温度都能到零下几十度，这样的低温天里，砖瓦房的墙壁都得建得比其他地方厚一些，要不然的话根本就不保温。 　　教授们想要靠着这么一点厚的东西来搞什么蔬菜大棚，方正业觉得这真有点玄乎。 　　柳絮果看着那边忙得热火朝天的一群人，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觉得那未必不成，要不然那些教授们能过来忙么？或许是啥咱们不知道的技术也说不定。” 　　苏清河点了点头，倒是也没有说些什么。 　　母子两人随意聊了两句，苏清河回头一看，发现方正业一直盯着那边儿在瞧，他想了想问道：“姐夫，你在看什么呢？” 　　方正业闻言，收回了目光：“没什么，我跟妈昨天来的路上遇见了几个秋丰农场的知青，他们提过这件事情，这些教授们不是应该在红星农场那边儿做这些实验吗？” 　　之前杜学成可是说过，从燕京来的教授是到红星农场做这些实验的，现在怎么跑到宁安农场来了？ 　　苏清河面上露出了些许茫然之色，他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些教授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之前我确实听他们说过，好像一开始是打算去红星农场的。” 　　苏清河觉得，或许是因为红星农场那边儿开垦出的土地要比宁安农场少，所以这些教授们才会临时到宁安农场来的。 　　毕竟红星农场虽然是最早建设的那一批农场，但是相比较于宁安农场，红星农场的规模要小上许多，而且开垦出来的土地也没有宁安农场的多。 　　宁安农场虽然才建立三年的时间，但是自打之前李耀荣力排众议留下了那些苏国淘汰的各种农用机械之后，他们的开垦荒地的速度就跟坐飞机似的，一路突飞猛进。 　　机器的速度可是比人的速度要快得多，这也是宁安农场为什么在短短三年时间，就打败其他那些农场，一跃成为北大荒最大农场的原因。 　　“红星农场的土地紧张，光是要完成上面的任务都难，想要额外腾出一些土地给这些教授们做实验，红星农场的场长怕是舍不得。” 　　以李耀荣的性格，在知道这事儿之后，立马就把教授抢过来安排在自己农场里面，这也是挺正常的事情。 　　“这样啊……我知道了。” 　　苏清河见状，倒是也没有再多问些什么。 第214章 　　“孙苗苗,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这么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 　　在孙苗苗又一次累得气喘吁吁，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跟她一个劳动小组的人看不过去了, 长着一双圆溜溜大眼睛的姑娘气呼呼地看着孙苗苗，指着她的鼻子说道：“孙苗苗, 你别太过分了！” 　　说话的人是和孙苗苗一个宿舍的女知青，她还要比孙苗苗小上两岁，平日里的性子就很是泼辣，吃不了一点的亏。 　　大家今儿被分配了任务, 要把这一片地的杂草给收拾了, 这些杂草回去晒干了能当做饲料, 等冬天的时候, 能喂给农场里养的羊吃。 　　一个劳动小组总共有二十个人，大家伙儿都在卖力干活儿，她们负责的是面前这二十亩荒地, 在秋收之前，她们要将这片荒地的杂草给清理干净了。 　　明明大家伙儿都在认认真真地干活儿，就连刚刚过来的刘亚男也在咬着牙在田里面忙活着, 偏生孙苗苗她干两下歇十下, 这忙活了没一会儿, 又跑到那边儿坐着不起来了。 　　徐梅花有些看不过眼，气得指着孙苗苗便大声骂了起来。 　　要知道她们劳动小组的工分是平均分的，大家伙儿也都自觉, 每个人都勤勤恳恳地干活儿, 就算刚来的刘亚男不怎么熟练, 但也是在认认真真学着, 努力想要跟上大家的。 　　就算你干不好吧, 这态度总得要拿出来吧？你要是偷懒不干活儿，别人的工作量不就大了吗？ 　　之前几天孙苗苗说自己身上不舒服，所以干活儿的时候要休息一下也是正常的，大家都能理解。 　　可是这都一个礼拜过去了，她身上早就该干净了，可她现在还跟之前一样不肯干活儿，徐梅花便忍不住了。 　　孙苗苗没想到徐梅花会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慌张地从草堆上站了起来，嗫喏地开口说道：“我，梅花你别生气，我就是身上有些软，使不上力气来……我可能有点儿不舒服……” 　　孙苗苗本就是那种温温柔柔的性子，此时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又比之前软了几分，大约是因为太过着急的缘故，她的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想要哭出来一般。 　　跟徐梅花和孙苗苗一个宿舍的其他女知青也过来劝说了起来。 　　“梅花，梅花你别生气，苗苗她身体弱……咱们让着她一些……” 　　“是啊梅花，大家都是一个宿舍住着的，苗苗她铁定不是故意的，你让她休息一下成不成？” 　　眼见着大家伙儿都帮着孙苗苗说话，徐梅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指着不远处正在埋头割草的刘亚男，气急败坏地开口说道：“她身体不舒服？你看她除了面色白了一点儿之外，有哪里不舒服的？你们再瞧瞧刘亚男，她的脸白得跟鬼似的，拿着镰刀割草的时候，好几次都差点割到手，但是人家说一声了没有？” 　　女同志确实比男同志麻烦一些，毕竟哪个女同志每个月没几天不方便的时候？同为女同志，大家也都能理解。 　　但是你不方便归不方便，也没有谁像是孙苗苗一样，每一次身体不舒服，干活儿的时候就磨洋工。 　　一开始大家伙儿觉得她难受，帮着她忙活忙活，那也是她们人心肠好，可是孙苗苗倒是好，把大家的好心肠都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每一次她不舒服那几天，就正大光明地磨洋工，别人一说她，她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得好好休息休息…… 　　感情她们这些人都没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孙苗苗她是个特殊的存在？ 　　“我瞧着你好得很，可丁点不像是有事儿人的模样，要么你就别要工分，要么，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干活儿去，我可不惯着你这毛病！” 　　其实徐梅花之前也不像是现在这么不平衡，这不是因为刘亚男来了，同样都是不舒服的人，刘亚男那样子看着就像是随时都要晕过去似的，人家都还咬牙坚持着，孙苗苗看着一副中气十足的模样，怎么就非得要休息不干活儿？ 　　其他的女知青听到这话，不由得看向了另一边儿还在埋头干活儿的刘亚男。 　　此时的刘亚男听到其他人都在议论自己，她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了过去，见大家都停下来不干活儿了，刘亚男有些奇怪地说道：“你们都在看我干什么？” 　　打小就在城里长大的刘亚男自打有记忆开始，自己就没有下过田干过活儿，她这辈子最辛苦的时候，也就是刚刚进供销社的时候，因为是新人，要被其他人指挥的团团转。 　　那个时候的刘亚男以为这辈子最辛苦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可是真到了这宁安农场之后，刘亚男才发现自己之前过的日子哪里能说得上苦？跟现在都生活相比较起来，过去的她简直就是身处在天堂之中。 　　从早上过来这里到现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刘亚男她一直在这里弯腰除草，她感觉自己的腰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小腹处一阵阵的疼痛传来，可刘亚男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才刚刚来到这里，想要融入大家，自然要更加辛苦一些。 　　“刘亚男，你先别忙着干活了，你说说你是不是也身体不舒服？我看你的样子比孙苗苗都要难受一百倍，你怎么不说要休息？” 　　听到徐梅花的话之后，刘亚男微微一愣，随即开口说道：“我没事儿的，只是身上不舒服而已，忍一忍就可以了，我还能继续干活。” 　　听到刘亚男的话之后，徐梅花的气势更胜，她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孙苗苗，大声质问道。 　　“孙苗苗，你看看你，我瞧着你脸色只是有一点点的白，根本就不像身上有事儿的模样，就你这个样子怎么干不了活，你就是故意在偷懒！” 　　孙苗苗似乎被徐梅花这模样吓到了，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了起来，她的身体晃了晃，泪水顺着面颊不停的往下流淌着。 　　“梅花对不起，我这就去干活……” 　　说着孙苗苗便摇摇晃晃地朝着荒野处走了过去，然而走了两步，她脚下一软，突然间倒在了地以上。 　　其他的那些女知青看到这个样子，以为孙苗苗出了什么事情，大家急忙迎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询问道。 　　“孙苗苗你怎么样？你没事吧？要是不舒服的话，你就到一旁歇着去。” 　　“是啊，反正这点活咱们也不着急，很快就能弄好了，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狠。” 　　要说孙苗苗平时将自己的形象维持的很好，过去她一直都是一个温柔体贴的样子，平日里也很照顾大家，有什么好东西也会分享给大家伙儿，就是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干活的时候总是会犯懒，时不时地就要休息一下。 　　往常她也是这个样子的，大家多少也能理解一些，眼看着她就要晕过去了，众人转头看像一旁的徐梅花，见她仍旧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大家想要息事宁人，便劝说起了徐梅花来。 　　“徐梅花，你别这样咄咄逼人了行不行？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孙苗苗她可能来事的时候身上要比其他人难受一些，你让她休息一下成不成？” 　　“就是，大不了回头给她算工分的时候少算一些，你何必这样逼得她下不来台？” 　　“徐梅花大家都是女同志，总有不方便的时候，你给她行个方便不行吗？” 　　眼见着众人将矛头全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甚至开始数落起她的不是来，孙苗苗则在一旁虚弱地劝说着大家。 　　“你们别跟梅花一般计较，她年纪小脾气暴，说这些话也不是故意的。” 　　“我这一次做的事情确实不太好，梅花看不过眼也是正常的……” 　　“你们别说梅花了，都是我的错 ……” 　　眼见着都到了这个时候，孙苗苗还将错误往自己的身上揽，其他的人更是看不过去了。 　　“行了行了，就当给我个面子，咱们都不要计较这件事情了，苗苗，你要是真不舒服就回宿舍休息去，还有那个谁？你叫刘亚男对吧，你要是身体不舒服也回去。” 　　要是继续这么掰扯下去，今儿的活儿她们就别干了，小组长一锤定音，让刘亚男和孙苗苗两个人都回宿舍休息。 　　“不过今天的工分就不给你们记了，这样你们有没有问题？” 　　刘亚男抿了抿唇角，原本想要继续坚持下去的，但是她的身体实在是不舒服，小腹处的疼痛加深了，坠胀感不断传来，她怕自己在这么累下去，真要累出来病根来了，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谢谢组长。” 　　孙苗苗原本还想要继续坚持一下，但是却被小组长连说带劝地给拦下来了：“行了，反正你留在这里也干不了什么活儿，反而会碍人的眼睛，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吧，你早点养好身体，也早点能回来干活儿不是？” 　　孙苗苗感激地谢过了小组长，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准备离开了。 　　徐梅花看到这一幕之后，气得不停地跺脚，她还想说些什么，刚刚拉住她的那个同宿舍的女知青便说道：“梅花，你说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收敛一点儿？你难道还没瞧出来吗？乔一朵可是护着孙苗苗的，你再说下去，小心乔一朵给你难看。” 　　乔一朵就是这个劳动小组的小组长，她们这些女知青干活儿，都是二十人一个小组一起的，工分啥的，还有活计安排都是小组长负责的。 　　乔一朵和孙苗苗之间的关系好，大家伙儿都知道，她都开口了，大家伙儿哪里还能不给她一个面子？ 　　然而徐梅花心里面还是极其不痛快，她小声说道：“你们是不是都是傻的？谁来事儿来一个礼拜？再说了，我跟她睡在一头，根本就没闻到她身上有味道，而且她都没有换过卫生带……” 　　大家都是女人，要是真来事儿了，那还能除了不干活儿之外跟其他的时候都一样？这几天也没见她洗过被子，也没见她的卫生纸少，她哪里像是来事儿人的模样？ 　　跟徐梅花关系好的女知青小声劝说着她，不断地安抚着她的情绪，慢慢的她也就冷静了下来，见乔一朵看向自己，似乎准备说些什么，徐梅花朝着乔一朵吐了吐舌头，拿着镰刀继续干活儿去了。 　　劳动小组的小组长特意给她们两个批了假，孙苗苗和刘亚男两个人今儿也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女知青的宿舍都在一处，因此回去的时候也是顺路，刘亚男原本闷头赶路，哪知道孙苗苗突然从后面追了上来。 　　“刘知青，刘知青，你等一等我。” 　　刘亚男闻言，回头朝着孙苗苗看了过去，只见孙苗苗小跑着来到了刘亚男的跟前，她笑盈盈地看着刘亚男，开口问道：“刘知青，你是不是从封城来的？” 　　刘亚男点了点头，说道：“我是从封城过来的，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 　　她好像只跟自己宿舍的知青说过她是从封城过来的，孙苗苗是怎么知道的？ 　　孙苗苗笑了笑，回答道：“昨天晚上我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你跟清河他们坐在一起……” 　　这么一说，刘亚男便明白了过来，她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她现在身上很不舒服，只想要早点回宿舍里躺着，只是孙苗苗拦着她，刘亚男倒是也不好拒绝对方。 　　孙苗苗面上的笑容变得更大了，她细声细气地说道：“刘知青，清河的家人好相处吗？” 　　见刘亚男的面上露出茫然的神情，孙苗苗解释道：“我跟清河正在处对象，而且我们已经定好要结婚了……我想知道他家里人是什么脾气……既然他们来了，那肯定是要见我的，我好有个准备，省得见了他们露怯。” 　　孙苗苗的话合情合理，听着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刘亚男也没有怀疑什么，开口说道：“其实他们人都挺好的。” 　　不管是柳絮果还是方正业，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刘亚男没有隐瞒，将自己对他们的印象都说了出来。 　　“柳阿姨人很好，我跟她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她这一路上却很照顾我……方科长人也很好，你以后跟他们成了一家人，他们肯定会更加照顾你的。” 　　方科长？ 　　孙苗苗的目光闪了闪，故作不解地问道：“方科长是谁？” 　　刘亚男解释道：“方科长是苏清河同志的姐夫，他是封工保卫科的科长。” 　　封工保卫科科长？ 　　孙苗苗也是封城人，虽然只是下面千河县的，但是她自然也知道封工这个国营大厂，方正业年纪轻轻地就能做到封城保卫科长的位置，那可真厉害。 　　“他看着还挺年轻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 　　听到孙苗苗的话后，刘亚男笑着说道：“我听说方科长之前在部队当兵，好像是个连长……他退伍回来后才进了封工。” 　　一般退伍回来的军人自然是做不到封工保卫科科长的，但是方正业有军功，年纪轻轻就做了连长，退伍转业回来能做保卫科科长也是挺正常的。 　　“那阿姨人呢？我有点害怕……” 　　孙苗苗说着，脸上露出了些许怯意来：“她会好相处吗？” 　　“当然好相处了，你放心吧。” 　　两人一边说一边朝着宿舍方向走着，刘亚男真心实意地夸赞着柳絮果和方正业二人，努力打消着孙苗苗的顾虑。 第215章 　　“孙知青……我能叫你亚男吗？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 咱们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那就是老乡了，以后咱们要互相帮助, 努力建设宁安农场！” 　　看着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孙苗苗，刘亚男面上的笑容变得温柔了起来, 她点了点头，轻声细语地说道：“好，那我叫你苗苗可好？” 　　刚刚在荒地上发生的事情刘亚男其实并不太清楚，毕竟那个时候的她已经累得没有任何精力去关注周围的事情了, 所以也没听清楚徐梅花和孙苗苗的争吵。 　　不过通过这么一会儿时间的接触, 刘亚男觉得孙苗苗的性格还是挺不错的, 正好她们两人也是老乡, 以后自己在这宁安农场里待着，跟她的关系若是好起来，那么她们相互间也能有个照应。 　　虽然柳絮果和方正业二人交代了要让苏清河照顾自己, 但是刘亚男也有自知之明，他们两人虽然是好意，但是她也不能给人家添麻烦不是？ 　　苏清河是个男同志, 而自己是个女同志, 他照顾自己总归是不方便的, 虽然两人都坦坦荡荡的，可是人言可畏，若要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她现在这个样子,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倒是无所谓, 要是带累了苏清河就不好了。 　　毕竟刘亚男觉得苏清河的为人还是挺好的, 她不想拖累了他。 　　正好孙苗苗她是苏清河未来的妻子, 两人若是打好关系了, 以后有什么大不方小不圆的，也能让孙苗苗帮帮忙，自己一个女同志，总归是跟女同志之间更好交流不是？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刘亚男便和孙苗苗两个人亲近了起来，二人一路走好一路聊，很快她们便到了宿舍跟前，而孙苗苗十分热情地邀请了刘亚男进自己的宿舍，然后回去之后，她拿着个搪瓷缸泡了杯红糖水给她喝。 　　“我这儿有半罐子红糖，你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还是拿去吧，我瞧着你的脸色很不好看，喝点红糖补补元气，咱们女人还是要多喝红糖的好。” 　　孙苗苗拿着手中装红糖的罐子，就想将其塞给刘亚男，看她真挚的模样，显然是诚心诚意想要将这东西送给刘亚男的。 　　见对方一见面就给自己这么好的东西，刘亚男有些着急了，她急忙推辞道。 　　“苗苗，你真是太客气了，红糖那里我有，我过来的时候家里人给我带着满满两大罐呢，你不用给我的，这些红糖你自己收着就好。” 　　那天孙兆华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之后，特意去找人换了不少红糖票，然后通通换成了红糖给刘亚男带着，红糖票难得，为了给她补身体，孙兆华可是多花了不少的钱，求爷爷告奶奶地才换来了这么多的红糖。 　　想到母亲当时的模样，刘亚男心里面有些酸涩，她的眼角湿润了一些，深吸了几口气，方才压下了心中翻涌的那些情绪。 　　她妈妈给她带过来的两大罐的红糖足够她吃很长时间了，哪里需要孙苗苗的？ 　　“苗苗，我瞧着你的红糖不多了，要不然待会儿我拿一些给你吧？” 　　为了感谢孙苗苗的好意，刘亚男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想要分些红糖给孙苗苗。 　　不过孙苗苗却摇了摇头，拒绝了刘亚男。 　　“还是不用了，我这么点儿足够用了。” 　　孙苗苗的宿舍和刘亚男的宿舍差不多，都是十人间的，十个大姑娘睡在同一个大通铺炕上，花花绿绿的被子将每个人所占据的空间给划拉了出来。 　　炕上空间挺大的，炕尾处放着柜子，里面放着姑娘们自己的私人物品。 　　孙苗苗到底在宁安农场待了两年时间，对这里还是十分了解的，她事无巨细地交代着刘亚男该如何在这里生存，如何才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 　　“其实这些话要是旁人的话，我也不会告诉她们，你跟我是老乡，又是清河家人认识的，那关系自然是不一样的。” 　　孙苗苗凑近刘亚男，小声地跟她说起了农场的事情。 　　“咱们农场的这些女知青们，你甭看她们表面上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其实心里面的花花肠子可是多得要命。” 　　“咱们农场食物啥的虽然不紧张，但是想要保住自己该有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瞧着你是个实心眼的姑娘，不是那种会算计的，你要知道，不是所有跟你称姐道妹的人都是好的。” 　　刘亚男听着孙苗苗所说的这些话，只觉得一个小小的宁安农场里面，勾心斗角的事情比她在供销社干活儿的时候要多多了。 　　看来以后她确实要小心一些才好。 　　孙苗苗说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刘亚男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知道她身体不舒服，便也没有强行留下她。 　　“都是我不好，你身体不舒服，我哪里还能让你在我这儿待这么长时间？我送你回去可好？” 　　刘亚男拒绝了孙苗苗的好意，告别了她之后，自己一个人回宿舍去了。 　　走了两步，刘亚男回头看了过去，却见刚刚还好好的孙苗苗捂着肚子回了宿舍，看到这一幕后，刘亚男不免有些担心，她快步朝着孙苗苗的宿舍走了过去。 　　然而到了跟前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刘亚男却听到里面传来了孙苗苗干呕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原本伸出去的手停顿了。 　　孙苗苗这是 …… 　　犹豫了片刻后，刘亚男到底没有推门进去，而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而门内的孙苗苗，丝毫不知道刘亚男去而复返，她趴在炕边儿干呕了好半天，却没吐出来什么东西，孙苗苗抹了一把嘴，重新坐了起来。 　　不能在这样继续下去了。 　　孙苗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面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孙知青，孙知青你在吗？” 　　这是苏清河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来找自己？ 　　孙苗苗吐出了一口浊气，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面颊，让她的气色看起来好看一些，之后又捋了捋身上的衣服，确认一切都周周整整的，她方才快步离开了宿舍。 　　“清河，你怎么现在过来找我了？” 　　孙苗苗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笑盈盈地跟苏清河打了一声招呼。 　　虽然苏清河对待孙苗苗的态度始终都十分冷淡，但是孙苗苗却像是察觉不到苏清河的态度似的，面对着他的时候，始终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并没有因为他态度的疏离冷淡而有什么变化。 　　苏清河看着孙苗苗，开口问了一句：“我刚刚去找你，听乔知青说你身体不舒服，你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原本对自己态度那么冷淡的苏清河竟然会主动关心自己，孙苗苗有些受宠若惊，她眨了眨眼睛，语气变得比之前更加温柔了几分。 　　“我好些了，清河，谢谢你关心我。” 　　苏清河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我妈妈和我姐夫过来了，他们想要见见你，如果你同意的话，今天中午我们就在食堂吃顿饭，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我回去跟他们说。” 　　孙苗苗微微一愣：“你妈妈和你姐夫要见我？” 　　苏清河点了点头：“他们这次特意请假过来，就是为了我的婚事儿，你若是想要见他们的话，那就见见，不想也没关系，不必勉强自己。” 　　苏清河的家人只是因为知道他要结婚的事情，就特意跑到北大荒来？ 　　孙苗苗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后，方才小声说道：“那你呢？清河，你愿意我去见你的家人吗？” 　　说着，孙苗苗抬头看向了苏清河，满眼都是期待之色：“你愿意吗？如果你想的话，那我就去，你若是不想让我见你的家人，那就算了……” 　　她最后还是将这个皮球踢给了苏清河，交由他来做选择，他让她去，那她就去，他不愿意她去，那她就不去，一切全部由苏清河做决定。 　　不过苏清河却并没有替孙苗苗做决定，他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语气和刚刚相比较起来，仍旧没有太大的起伏波动。 　　“孙同志，去不去由你，我不会勉强你的，毕竟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一切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孙苗苗：“……” 　　看着苏清河那张英俊的面庞，孙苗苗觉得有些心梗，她不知道为什么苏清河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不想和她结婚，直接拒绝就好，为什么答应了跟她结婚，却仍旧要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她心里面难受的厉害，脸色也跟着拉了下去，再也不复平日里那温柔的模样。 　　“我怀孕了，就是两个月前的那一次有的。”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孙苗苗的心中生出了一阵浓浓的畅快之意，她仰头看着面前这个生得英俊无比的男人，咬牙说道：“苏清河，如果你不愿意跟我结婚的话，那我就去打掉这个孩子，反正那天也是意外……你真不必为了你那所谓的责任心来娶我，现在不是旧社会了，女人失了贞也不会被沉塘，我长相不丑，性格也好，多得是男人会不计前嫌地娶我，你要是不愿意，趁早说，别摆出现在这种样子。” 　　她噼里啪啦说出了这么一大堆话，然而她的嘴里面虽然是在放狠话，但是她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孙苗苗的双眼发红，强忍着没让泪水流淌出来。 　　此时的孙苗苗明明脆弱得要命，可是为了她的那些自尊心，她还是生生忍了下来，没让自己的泪水流淌出来。 　　“现在月份还浅，不会被人发现了，我解决了这个麻烦，咱们就这么算了吧，我也不勉强你，别以为我孙苗苗非你不嫁，我……” 　　然而苏清河在知道孙苗苗怀孕的那一刻开始，就感觉像是有无数道雷劈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脑子嗡嗡作响，好半天都没有能回过神来。 　　孙苗苗怀孕了？她怎么可能怀孕了？这也太荒谬也太不可思议了，她怎么会怀孕 ？ 　　此时的苏清河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各种各样杂乱的思绪在他的脑子里面不断地浮现又湮灭，因为这些烦乱的思绪太多，他甚至都不会好好思考了。 　　这怎么可能呢？ 　　“你怀孕了？这是真的吗？” 　　许久之后，苏清河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的目光落在了孙苗苗的肚子上，瞪大眼睛看着她那平坦的腹部，努力想要从上面看出来怀了孩子的迹象。 　　她怎么就怀孕了？ 　　大约是因为苏清河的目光太过直白，脸上那万年如一日的冷静表情有龟裂的迹象，孙苗苗再接再厉地在他的冷面上狠狠扎了一刀。 　　“苏清河，你还是挺厉害的，就那么一次，我们就有了孩子……你若是不想要，趁早跟我说，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如果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你也不愿意跟我培养感情的话，这个孩子就没有必要出生了。” 　　“我爱这个孩子，因为他是我所爱之人的，但如果他出生之后注定得不到父亲的喜欢，注定要看着自己的父亲如何冷待自己的母亲，注定要在一个没有任何温暖的家庭里面长大，那么，还不如在他没有生出来之前，就了结了他。” 　　说到这里，孙苗苗看向苏清河，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毕竟对于他的父亲来说，他的存在是个错误，是个污点，他根本就不被期待……” 　　然而这一次没等孙苗苗把话说完，苏清河已经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孙同志，你何必这么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明明苏清河没有说什么，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孙苗苗的泪水流得越来越凶了，此时的她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似的，捂着脸蹲了下去。 　　“苏清河，我也会累的……我知道那一次是我做错了事情……我已经知道错了……可我是真的喜欢你……如果不是因为太喜欢你的话，我一个姑娘家，又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看着痛哭不止的孙苗苗，苏清河面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恍惚之间，他想起了两个月之前的事情。 　　两个月前，他们农场养的羊开始产仔，农场里一下子得了几十只小羊羔，农场里的人都很高兴。 　　这一次羊崽子之所以可以顺利降生，还得感谢一个自学兽医的知青，要不是因为他的话，这些羊崽子根本就没有那么高的成活率。 　　为了庆祝羊崽子的顺利降生，宋江勇将自己之前偷偷酿的高粱酒拿了出来分享。 　　高粱酒很好喝，但是酒劲儿也特别大，苏清河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很快就喝得不省人事。 　　之后发生的事情苏清河完全记不得了，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里面去的，他已经彻底断了片，失去了自己醉酒之后的记忆。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的苏清河发现了自己的炕上多了一个人，一个不着寸缕的姑娘，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似乎都在昭告着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清河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活到二十四岁，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那个时候的苏清河整个人都懵了，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在自己酒醉之下犯的错，然而孙苗苗却告诉苏清河，一切都是她的算计。 　　“苏清河，我已经喜欢了你很久很久，可是你那么好，如果用正常手段的话，我根本得不到你。” 　　“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非常卑劣……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清醒过来的孙苗苗哭哭啼啼地将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并不是苏清河醉酒之后犯了错，这一切都是孙苗苗自己的设计，她说她很喜欢苏清河，喜欢到里无法自拔的地步，为了跟苏清河在一起，她不得不出此下册。 　　“苏清河，我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而已，如果你无法接受这一切的话，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不会怪你的……” 　　“你就当这是酒醉之后的一场梦……你不用负责的……” 　　那个时候的孙苗苗口口声声说不用苏清河负责，她可以承担这一切错误的，可是苏清河从小到大的教养，以及他为人的原则，怎么可能在做错了事情之后不去负责任？ 　　哪怕这个错误并不是他自己主动去犯的，苏清河也没有办法不去负责。 　　看着泣不成声的孙苗苗，苏清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来的。 　　“我们结婚吧。” 　　他犯的错误，他会认的。 第216章 　　只是虽然答应了和孙苗苗结婚, 也写了信回去告知父母，并且将孙苗苗给家里人三百块聘礼的要求也应下来了，但是孙苗苗所做的这件事情到底在苏清河的心中留下了疙瘩。 　　两个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 之所以会在一起，也是因为孙苗苗的算计, 所以面对孙苗苗的时候，苏清河始终无法对她产生什么感情，就连彼此之间的来往也都是消极应对。 　　苏清河以为两人之间会这么一直保持这样的相处模式，这辈子说不定也就这样混过去了。 　　可是现在孙苗苗说她怀孕了。 　　看着哭成了泪人似的孙苗苗, 苏清河的心里面五味杂陈, 他的嘴唇动了动, 脸上的神情极为复杂, 许久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开口说道。 　　“别哭了, 孩子留下吧，我们尽早结婚，打胎对你的身体不好……” 　　孙苗苗的哭声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来, 眼巴巴地看着苏清河, 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些什么。 　　因为一个孩子，苏清河对待她的态度……变了？ 　　“我会试着和你培养感情, 这或许会很困难, 但我会努力的, 这个孩子也是一条生命, 当初是我们的错才让他存在的, 我们不应该为了自己的自私剥夺他降生到这个世界的权利。” 　　自己和孙苗苗之间是一笔烂账，不管他们谁对谁错，总归孩子是没有错的。 　　在充满爱意家庭长大的苏清河，是不会放弃一个小生命的。 　　“起来吧，我会努力和你培养感情的，就当是为了孩子吧。” 　　听到苏清河的话之后，孙苗苗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她就看到了苏清河朝着自己伸出手来。 　　面前的这只手的手指又细又长，皮肤虽然白皙，却并不细腻，而且他的掌心里面布满了老茧，一看便知道在这里受了多少的苦。 　　孙苗苗定定地看了那只手一会儿，然后将自己的手放进了苏清河的手掌里面，接着苏清河一个用力，就将孙苗苗给拉了起来。 　　起身的时候，孙苗苗的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了，苏清河只是犹豫了一瞬，然后便上前扶住了她。 　　这还是那天之后，两个人头一次靠的这么近，孙苗苗甚至都能闻到苏清河身上淡淡的机油味儿，她的面颊微红，头低垂了下去，似乎不敢去看苏清河的眼睛。 　　看到她这个样子，苏清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推开孙苗苗。 　　“你跟我去见见我妈妈和我姐夫吧，他们人都挺好的，会喜欢你的。” 　　这一次，苏清河终于为孙苗苗做出了决定来，她的心中充满浓浓的欢喜之意，忍不住将苏清河的手握得更紧了。 　　苏清河挣扎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任由着孙苗苗握着自己的手。 　　人的一辈子很长也很短，为了某些东西，总归是要妥协的，虽然曾经的孙苗苗并不是他喜欢的姑娘，但是为了孩子，为了给孩子一个正常的家庭，他可以试着喜欢上孙苗苗的。 　　“回去换件衣服吧，好好收拾一下，中午的时候我们在食堂见，还有，既然你现在怀孕了，那么我们结婚的事情还是早点提上日程，我妈和我姐夫会在农场待两天时间，要是你同意的话，我会和李场长去说一下，我们举办个简单的婚礼。” 　　苏清河想起之前孙苗苗做出的那些决定——不住在一起，不举办婚礼，瞒着大家伙儿，不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或许那是因为孙苗苗知道他不喜欢这些事情，所以才会如此决定的。 　　她是自己未来的妻子，是自己未来孩子的母亲，他们的孩子该在爱与期待之中降生，该有的仪式感他还是要给孙苗苗的。 　　“妈，姐夫，我已经和孙……苗苗说好了，中午的时候她会跟我们一起去到食堂吃饭。” 　　苏清河离开后不久，便回到了宿舍之中，对方正业和柳絮果二人说了这么一番话。 　　柳絮果一时间倒是没反应过来，而方正业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苏清河对孙苗苗的称呼已经发生了变化。 　　之前他语气生疏地喊孙苗苗孙同志，提起对方的时候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但是这一次，苏清河却换了称呼。 　　他离开去找孙苗苗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苏清河改变了对待孙苗苗的态度？ 　　方正业的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来，而柳絮果倒是没有察觉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见苏清河的面色有些不大好，柳絮果关切地问道。 　　“清河，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早上我瞧着你也没吃多少，中午你还是要多吃一些。” 　　说着，柳絮果将自己来之前烙的锅盔拿出来，递给了苏清河，让他吃一点垫补一下。 　　“你这孩子可是瘦了好多，我瞧着你这身板儿都没有我肉多呢，你说说你在这边儿这么辛苦，要是不好好吃饭，那可怎么办才好？” 　　柳絮果跟苏清河说，自己过来的时候兑换了很多全国粮票，准备全都留给苏清河，让他不要亏待自己的嘴巴。 　　儿行千里母担忧，之前苏清河总是报喜不报忧，柳絮果没有亲眼过来瞧之前，觉得苏清河就算是辛苦，但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可是真到了北大荒之后，她才知道苏清河在这里的生活到底有多么艰难。 　　在家的时候苏清河身板就不算是胖，到这里来之后，他更是瘦得快脱了相，柳絮果心疼的要命，便只想着要好好贴补贴补苏清河，让他能吃点好的。 　　眼见着柳絮果又是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苏清河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来：“妈，你瞧着我瘦，其实我现在身上肌肉挺多的，身体也比之前壮实多了……” 　　苏清河在这事儿上倒是没撒谎，他在北大荒这三年来，身体素质也锻炼出来了，虽然看着瘦弱，不过现在他能在田里面干一天活儿都不觉得累，比起过去的身体，现在可是强多了。 　　“还有一件事，妈，我刚刚和苗苗商量了一下，准备明天在食堂举办个小型的革命婚礼，你正好你跟姐夫都在，你们也能参加我的婚礼了。” 　　柳絮果闻言，不由得愣住了：“明天就举办婚礼？” 　　她之前感觉到苏清河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对于结婚这件事情，他似乎带着些排斥之意，跟孙苗苗之间的关系好像也不像是正常处对象的模样，怎么突然就决定要举行婚礼了？ 　　“会不会太匆忙了？” 　　柳絮果讷讷地开口问了一句。 　　苏清河摇了摇头说道：“不匆忙，其实这样也好，正好圆了妈你的心愿，而且我也觉得不举办婚礼的话，对苗苗不太公平。” 　　苏清河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柳絮果倒是也没有再问下去，她其实有很多话都想好好跟苏清河聊一聊的，但是每一次当话题岔到这上头去的时候，苏清河都会找借口将话题给带歪了。 　　他明显不想聊这件事情，这也让柳絮果心里面觉得七上八下的。 　　“妈，清河，现在距离中午吃饭还有一会儿呢，我出去四处看看，你们母子两个好好聊聊。” 　　方正业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将空间腾给了柳絮果和苏清河两个人。 　　宁安农场确实挺大的，除了农田和菜田之外，农场本身的占地面积也不小，方正业走走停停，很快便到了放置农场那些农用机械的地方。 　　“苏清河也忒不够意思了，我就是个半桶水，他也真放心交给我……” 　　“这机器零件咋那么多呢？我该往哪儿安？我是不是该去问问他了？不行不行，好不容易他家里人来来一趟，我还是别去打扰他了。” 　　走到这些放置农用机械的地方，方正业就听到一个人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他循着声音走了过去，便看到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男人正瞧着满地的零件发愁。 　　“这位同志，你是遇到什么苦难了吗？” 　　方正业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句，宋江勇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了过去，便瞧见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英俊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瞧着自己。 　　北大荒这地方的太阳烈得很，甭管来之前的那些知青们长得啥样子，在太阳底下干活儿的时间长了，一个个都被晒得黢黑黢黑的，原本长相不错的小伙子，也都被折腾的生生老了好几岁。 　　宋江勇原本觉得苏清河已经是这样漂亮的小伙子已经是很难得了，倒是没想到还能在北大荒这地方看到方正业这样子长相初中的男同志。 　　“这不是姐夫吗？姐夫，我是清河的好朋友，你叫我江勇就成了。” 　　宋江勇是个热情的人，方正业这样的长相，别说是在宁安农场了，估计整个北大荒都找不到一个出来，昨儿他过来的时候，苏清河并没有给他做介绍，但是宋江勇还是认出了方正业，立马乐呵呵地跟方正业打招呼。 　　宋江勇放下手中的活计，凑到了方正业的面前，自来熟地跟方正业聊了起来。 　　“姐夫，我跟清河是好友，我们在宁安农场刚尖利的时候就在一块儿了，当初这边儿还没有现在的房子，我们都是住在地窖子里的，那会儿我就跟他住在一起……” 　　方正业：“……” 　　宋江勇是个极为健谈的性子，甚至都不需要方正业刻意引导，他自己个儿就叭叭叭地说了起来，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秃噜了不少苏清河的事情。 　　不过他这样的性格倒是正好方便了方正业打问消息，他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宋江勇，从他的口中获得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江勇，你感觉清河和孙知青之间的关系如何？我瞧着他好像对孙知青有些冷冷淡淡的，你跟他在一个宿舍住着，知不知道他们是咋回事儿？” 　　宋江勇原本兴致勃勃地和方正业在聊着，但是听到方正业提及这件事情，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许久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闷闷地说道：“咋说呢？这事儿我也不好说……” 　　瞧见他这个模样，方正业就知道自己没有白跑一趟…… 　　其实昨天来的时候，方正业就见过宋江勇了，他听到李场长跟宋江勇的谈话，知道他是苏清河的舍友，昨晚上因为时间太紧了，方正业没来得及跟宋江勇好好聊聊，现在正好有时间，倒是不如从他口中打问一下消息。 　　苏清河处对象的事情或许可以瞒得住农场里面其他的人，但是和苏清河同处在一个宿舍里的舍友应该会很清楚的，加上宋江勇又说自己和苏清河之间的关系很好，或许能从他的口中问出来一些什么东西。 　　“江勇，我也不怕告诉你，这次我们过来，就是因为清河结婚的事儿，所以才不远千里赶过来的，他这次的事情做得太突兀了，之前连个信儿都没有，突然就说要结婚了，我们这心里面七上八下的……” 　　说着，方正业面上露出了浓浓的担忧之色：“清河那个性子你也应该了解的，我们跟他聊这件事情，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怎么都问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看着方正业紧皱着眉头，一副为自己弟弟事情苦恼的模样，热心肠的宋江勇有些看不过去了，他想了想，小声说道：“姐夫，看你这么担心清河，我也看不过眼，那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跟清河说是我告诉你的……” 　　瞧见宋江勇这样子，方正业便知道这事儿有戏，他点了点头，满脸认真地说道：“你放心吧，不管你告诉我什么，我绝对不会泄露给清河任务消息。” 　　宋江勇这才放松下来，凑到方正业的身边，小声嘀咕了起来。 　　两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方正业在食堂开饭钱回到了苏清河的宿舍，不过此时宿舍里面只有柳絮果一个人，她告诉方正业，苏清河去接孙苗苗了。 　　“正业，咱们或许对孙苗苗有啥误解……我看清河还是蛮在意她的。” 　　苏清河也二十四岁了，这么大的男人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一个姑娘是好是坏，他还能分辨不出来吗？ 　　“这么近的距离，清河都特意过去接她？” 　　柳絮果点了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桌子说道：“不止过去接她了，还把我给他带来的好些吃的都拿走了去给孙苗苗了。” 　　提起这个，柳絮果的心里面就有些酸酸的。 第217章 　　这些吃的东西都是自己特意准备的, 千里迢迢背来给苏清河的，明明之前苏清河还说自己舍不得这么快吃完，会慢慢把她的心意吃下去。 　　结果这才过了一天时间, 他仿佛就忘记这一茬似的，把那些吃的都拿去给了孙苗苗。 　　“我瞧着他之前的冷静啥的都是装出来的, 估计就是为了来糊弄咱们的，我瞧着他跟那个孙苗苗感情还是挺好的……” 　　之前不想让他们见孙苗苗，怕不是以为他们这些婆家人会为难孙苗苗的吧？ 　　想来也是，要不是因为实在喜欢, 又怎么能让他们去给三百的聘礼呢？ 　　越想柳絮果就留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气呼呼地说道：“这个孩子太不省心了, 他看上谁不好，非得要看上那个孙苗苗……” 　　若是孙苗苗犯的是其他的错，哪怕只是在老家和其他的人处过对象, 甚至是嫁过人生过孩子这种事情，柳絮果都能体谅。 　　毕竟现在是新社会了，跟那吃人的旧社会可不一样, 不是说女人一辈子一定要守着一个男人过啥的, 这辈子不能再嫁人。 　　若只是这些的话, 柳絮果还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儿媳妇。 　　可是孙苗苗是跟有妇之夫搅和在一起，这就是人品有问题了——哪怕她相信自己的儿子有他自己个儿的判断力，可是柳絮果这心里面还是很不舒服…… 　　万一自己这傻儿子是被孙苗苗给糊弄住了呢？有些男人一谈对象, 就跟脑子里面少根筋儿似的, 完全由着人家捏吧。 　　先前柳絮果还觉得苏清河可能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和孙苗苗在一块儿的, 现在看起来, 自己这儿子怕是对那个女人动了真性情了。 　　也就是因为这些缘故, 所以才导致柳絮果现在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闷闷地开口说道：“正业，你说清河他到底是咋回事儿呢？要是他真跟孙苗苗结婚了，那又该怎么办？” 　　眼见着柳絮果现在开始纠结了起来，方正业便出声安慰道：“妈，这件事情不是还没有定下来吗？您也不必如此，再说了，咱们还没有见到孙苗苗，或许她之前的那些事情都是其他人以讹传讹也说不定。” 　　看着方正业那一脸陈恳的模样，仿佛真是这样认为的，柳絮果微微一愣，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话到嘴边，最终还是被她给咽下去了。 　　还是算了，这事儿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还是见见孙苗苗吧，或许真就像是方正业所说的那样子，一切就是其他人以讹传讹，孙苗苗根本不像是人家说的那个样子。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倒是也没有多耽搁什么，很快就离开了宿舍，朝着食堂的方向去了。 　　这个点儿到了下工的时候，去食堂吃饭的知青并不少，一路上他们也见到了不少人，有昨天苏清河介绍过的，不过这些只在少数，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人。 　　这些人见到方正业和柳絮果二人，也会跟他们打招呼，态度还是挺不错的，走到半路的时候，方正业他们遇见了之前在菜田那边儿见过的几个教授。 　　其中一个眼镜缠着胶布的老教授说道：“我们得考虑这边儿的气温变化，咱们这次弄来的塑料薄膜虽然透光性不错，但是耐寒度却有些差劲儿，大棚内外的温差太大，很容易让塑料薄膜受损，形成断裂等损伤。” 　　“那我们就增加塑料薄膜的厚度，另外，晚上的时候，可以在上面加盖蒲草来维持气温，同时大棚内也可以用柴火取暖，以便维持棚内温度。” 　　“但如果这样一来的话，若是降雪的话，大棚很容易被压塌了，我们虽然采取了钢架结构，但是塑料薄膜的延展性和承重力还是非常低的，若是破了洞的话，大棚内的植物有很大概率被冻死。” 　　“或许我们可以分割大棚内的空间，每个空间相互隔开，用不同的方法来进行试验。” 　　“这或许可行，不过接下来我们还得进行实验……” 　　他们说的那些东西太过深奥，哪怕方正业和柳絮果二人全都听到了，其实也听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大约是因为苏清影也是从事差不多行业的缘故，柳絮果对这些知识分子很有好感，看着那些穿着朴素的教授们一边聊着一边朝着食堂走去，她有些感慨地说道：“他们都这么大的年纪了，为了搞研究，还要来到这样的地方来……这也太过辛苦了。” 　　那些教授最年轻的也五十多岁了，年纪最大的那个看着都有七十岁了，像是他们这样受人尊敬的知识分子，原本可以安安稳稳地待在学校里头，却还是跑到这荒凉的地方来了。 　　这么想着，原本柳絮果心中的那些不平之意似乎也消散了许多。 　　跟他们这些人相比较起来，苏清河更加年轻，身体素质也更好，比他年纪更大的人都在这里努力，她又有什么不平衡的？ 　　柳絮果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开口说道：“我这人怕是没有什么儿女缘分，当初清影一走就是七年，好不容易她回来了，结果清河又走了……” 　　苏清河来到北大荒三年时间，未来或许很长的时间里，他依旧会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柳絮果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她应该为这两个孩子骄傲的，毕竟他们做的都是有利于国家的好事儿，为国家做贡献是光荣的，可她还是一个母亲，一手养大的儿子离家千里，好几年的时间都见不到面，身为母亲的柳絮果受到的心理折磨只多不少。 　　就在柳絮果陷入低落情绪之中的时候，方正业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说道：“妈，我们该走了，清河应该已经再等着我们了。” 　　他并没有出声去安慰这个时候的柳絮果，现在的她也不需要安慰，她知道现在的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居，她也能体谅苏清河的选择，但是要接受这一切，还得需要她自己做心理疏导，旁人这个时候说些什么都是入不了柳絮果的心。 　　果不其然，柳絮果长叹了一口气，倒是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两人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食堂之中。 　　因为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的功夫，等到他们到达食堂里的时候，食堂里面坐了不少的人，大家伙儿都在忙着吃饭，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刚刚进入食堂的两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在靠近食堂门口桌子那儿坐着的苏清河站了起来，朝着他们二人喊了一声。 　　“妈，姐夫，我们在这里。”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方正业和柳絮果二人扭头看了过去，便瞧见了不远处的苏清河，以及跟着他站起来的年轻姑娘，想必她就是苏清河的未婚妻，那个叫孙苗苗的女人。 　　虽然早已经从于大爷的口中听说过孙苗苗的事情，而且也知道那个姑娘长得挺漂亮的，不过真见到人的时候，还是从她的身上看出了一些不同。 　　孙苗苗漂亮确实是挺漂亮的，不过和于大爷所说的那种张扬的性格不同，此时的孙苗苗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白皙的面上带着些许淡淡的红晕，看起来似乎带着几分羞涩之意。 　　这样一个姑娘，倒是很难和于大爷口中那个行事大大方方的姑娘联系到一起，更别提让人怀疑她和什么有妇之夫来往了。 　　毕竟此时的孙苗苗模样看起来很乖巧，而且是那种长辈们很喜欢的腼腆乖巧的模样，认为这样的姑娘娶进家门才合适。 　　哪怕柳絮果这样子原本对孙苗苗有些意见的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心里面也不由得犯了嘀咕。 　　“这姑娘看起来就是一个性子很乖巧温柔的小姑娘，她真能做出那种勾搭有妇之夫的事情吗？还是之前的事情都是有人以讹传讹，其实她并不是那个模样的？” 　　这种想法在柳絮果的脑海之中一晃而过，倒是并没有停留多长时间，不过她对待孙苗苗的看法不知不觉地便转变了一些。 　　方正业和柳絮果二人很快就到了桌子旁，苏清河为孙苗苗做了介绍：“苗苗，这是我的母亲，这位是我的姐夫。” 　　瞧见他们之后，孙苗苗更是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了，她的两只手放在身前，不安地扭动了起来，白皙面颊上的红晕也变得越来越大了，大约是因为害羞的缘故，她喊人的时候，声音都带着控制不住的颤音。 　　“阿姨好，姐夫好，我是孙苗苗，我，我……” 　　说到这里，孙苗苗有些卡壳了，她不安地看向了苏清河，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慌乱之色。 　　“清河，我，我……” 　　看到她这个样子，苏清河拍了拍她的肩膀，替孙苗苗解围：“妈，姐夫，苗苗她平时也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一次大约是因为紧张的缘故，你们体谅一下她。” 　　方正业的注意力都在苏清河的身上，他发现苏清河刚刚触碰孙苗苗肩膀的时候，动作有些僵硬，甚至还带着隐约的排斥，很显然，这样的动作并不是时常做的，而且他解围的话也说得十分僵硬，仿佛只是为了营造一个形象。 　　反观孙苗苗，不管是她脸上的羞涩之意，还是刚刚苏清河帮她解围之后所露出来的欣喜之色，这姑娘表现出的模样浑然天成，不带一星半点儿的违和感。 　　遭逢大变的话，一个人的性格确实可能会发生改变，但是这种变化也是有迹可循的，如果孙苗苗真是被冤枉的，那么她离家千里到北大荒这样的地方，或许会因为打击一蹶不振，但由一个性格开朗外向的姑娘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却透着些不对劲儿。 　　而且之前方正业和宋江勇曾经聊过，他也问过宋江勇对孙苗苗的印象如何，问他孙苗苗的性格好不好相处，宋江勇给了方正业这么一个回答。 　　“孙知青她人挺好的，性子也很温柔，她的人缘挺好，咱们这些知青对她的印象都不错。” 　　宋江勇还透露过一个细节——孙苗苗称呼比她年纪大的男知青，基本都是称呼大哥的，而称呼年纪比她小的男知青，都是用弟弟这样的称呼，而那些男知青基本也都会叫她的名字，年纪小一点的，就称呼孙苗苗为苗苗姐，年纪大一点的，直接就称呼她苗苗。 　　一个性格害羞到见了男方家人，连个招呼都打不完，害羞到要让苏清河帮忙打圆场的姑娘，是怎么做到可以和农场里的这些男知青们哥哥妹妹姐姐弟弟相处称呼的？ 　　所以哪怕此时的孙苗苗表现的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的违和感，方正业也不会因为她现在的表现而相信她，反而因为孙苗苗此时露出的模样，让方正业更加确认了一件事情——苏清河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被演技超群的孙苗苗欺骗的。 　　而且以苏清河的性格，他还有极大的概率帮着掩盖孙苗苗做的事情…… 　　究竟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苏清河决定要娶孙苗苗，并且在知道了孙苗苗在老家做的那些事情之后，仍旧坚定不移地要娶她，甚至在母亲多次询问他的情况下，仍旧不改初衷？ 　　此时苏清河已经说到了要跟孙苗苗明天结婚的事情：“妈，虽然时间有些仓促了，不过这边的条件艰苦，我和苗苗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就半个简单的革命婚礼吧，正好您和姐夫都在，也能为我们两个人证婚。” 　　说到要和孙苗苗结婚的事情时，苏清河并没有什么喜悦的情绪，反而像是在说一件他必须要做的任务似的。 　　倒是孙苗苗在提到这件事情的事情，害羞的头低垂了下去，红晕从耳朵一路往下蔓延，就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柳絮果没有说话，她甚至连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哪怕见了真人之后，对孙苗苗的好感上升了一些，不过儿子要跟这样的一个女人结婚，柳絮果打心眼儿里面还是很排斥这件事情的。 　　见柳絮果不说话，苏清河耐心地劝解道：“妈，您之前不就想要亲眼看到儿子结婚吗？现在我跟苗苗都做出决定来了，您就答应了，好吗？” 　　而就在此时，刚刚还害羞的不敢抬头的孙苗苗也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向了对面坐着的柳絮果。 　　“阿姨，我……我知道您可能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但是我跟清河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您能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方正业的注意力还放在苏清河的身上，当孙苗苗说出他们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时候，苏清河显然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他却下意识地扫了孙苗苗的肚子一眼，然后轻声开口说道：“妈，我跟苗苗早就已经决定要结婚了，既然您跟姐夫都来了，婚礼在这个时候举办也没有什么问题……您就答应我们了吧。” 　　看到他这样子，方正业的眼神慢慢变得幽深。 　　之前苏清河对举办婚礼的事情其实还有些排斥的，而且也不大想要让孙苗苗见到他们，他提及孙苗苗的时候，用的是孙同志这样生疏的称呼，仿佛对方不是他即将结婚的妻子，而是一个关系不太好的普通人。 　　这样的态度很不对。 　　但是很快苏清河的态度就更不对了，他只是去找了孙苗苗一趟，回来之后对待孙苗苗的称呼也都发生了变化，并且决定要明天就和孙苗苗举行婚礼，甚至还破天荒地去接孙苗苗一起到食堂去。 　　要知道方正业从宋江勇那里得知，苏清河之前和孙苗苗的交集很少，他跟苏清河同处一个宿舍，在苏清河口中听到孙苗苗的这个名字的次数十根手指头能数的出来，并且苏清河要跟孙苗苗结婚的事情，还是他听到李耀荣说的。 　　正常处对象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而且根据宋江勇所言，两个月之前，苏清河和孙苗苗之间的来往几乎为零。 　　计算一下柳絮果收到信的时间，再逆推一下苏清河寄出信的时间，便可以知道，苏清河在两个月前突然决定要和孙苗苗结婚，并且还让他们家去给孙苗苗家人三百块钱聘礼。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桩婚事儿不正常，苏清河的样子又哪里像是处对象人该有的模样？他不像是在跟人处对象，反而像是在完成自己的某种责任。 　　两个月前应该发生了一场意外，才让原本没什么交集的两个人产生了交集，并且还让苏清河决定要娶孙苗苗为妻。 　　方正业差不多已经将真相推出来个七七八八，只有一些细节还没有补充，眼看着柳絮果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了，方正业突然开口说道：“清河，你跟我出来一些，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柳絮果看了方正业一眼，见他朝着自己点了点头，她方才放心下来，而苏清河也没有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跟着方正业走出了食堂。 　　桌子跟前就只剩下了柳絮果和孙苗苗两个人，孙苗苗有些紧张，不安地看了柳絮果一眼，然后轻轻抿了抿嘴唇，小声地问了一句：“阿姨，您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没等柳絮果说完，孙苗苗又继续说了下去：“可是，不管您喜不喜欢我，我都是要跟清河结婚的。” 　　说到这里，孙苗苗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她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小声说道：“若是之前，您不喜欢我可以选择不嫁给清河，但是现在我不能这么做了。” 第218章 　　孙苗苗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平坦的肚子, 面上露出了充满母性的温柔笑容，她用轻轻柔柔的声音，给柳絮果扔了一个炸雷过去—— 　　“阿姨, 我怀孕了，是清河的孩子。” 　　“清河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哪怕之前他并不喜欢我，但是为了这个孩子，他也愿意担负起一个父亲的责任。” 　　“阿姨，清河应该没有跟您说这件事情吧？他那人就是这样的性格, 大约是因为怕您对我意见, 所以才瞒下这件事情的。” 　　看着柳絮果那如遭雷劈的模样, 孙苗苗继续说了下去：“可是这个世界上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伪装, 怀孕的事情伪装不了，孩子生下来的日期不对，您还是会知道的, 所以不如我现在就说出来吧。” 　　刚刚苏清河所选的桌子靠近门边，这个位置并不算太好，因为旁边都有两个柱子挡着, 以至于她们周围并没有其他的人, 再加上食堂里吃饭的人不少, 大家伙儿闹闹哄哄的，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们，更没有人刻意过来听她们对话。 　　该说的话差不多都已经说完了, 孙苗苗抬头看向了对面坐着的柳絮果, 轻声说道：“阿姨, 您一定会同意的吧？毕竟我肚子里面怀着的可是您的孙子啊。” 　　柳絮果原本脸上还有笑容, 但是随着孙苗苗的话,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此时她的面色异常难看，看向孙苗苗的眼神之中甚至还带了几分厌恶之色。 　　不过孙苗苗像是没有看见似的，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此时的她依旧保持着刚刚见面时候的模样，害羞腼腆，仿佛一个胆子非常小的姑娘。 　　但是柳絮果却很清楚，孙苗苗完全不像是她所表现出的那样单纯无害。 　　这个姑娘的心思很深沉，而且极有可能是个两面派——在苏清河的面前是一个模样，在柳絮果的面前又是另外一个模样。 　　这样的两面派柳絮果曾经见过很多很多，她做姑娘的时候见过，上班之后也见过，她更加清楚一件事情，拥有两个面孔的人，会利用这样的方法来挑拨见识过他不同面孔人的关系。 　　一个好，一个坏，每个人的认知都不同，见识到好面孔的人不相信见识到坏面孔的人，见识过坏面孔的人认为见识到好面孔的人和另外一个人同流合污，关系自然就会慢慢疏远。 　　他们的挑拨离间通常都会成功，而现在，苏清河一门心思要娶的媳妇儿，就是这样一个两面派，并且她还在自己这个未来婆婆的面前露出了她那极为恶劣的一面。 　　柳絮果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阵发冷，她咬着牙说道：“你就不怕我告诉清河你是什么样子的人？你就不怕他不娶你？我是他妈妈，他不会不听我话的。” 　　然而孙苗苗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轻声开口说道：“但是如果他会听您的话，那么在您告诉他我在家里发生的事情之后，他就不会找我说结婚的事情了，很显然，您说的话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阿姨，很遗憾地告诉您，不管最后您同不同意，我和清河都是要结婚的，他或许不会是个好丈夫，但他一定会是个好爸爸的，而且为了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他一定会努力做个好爸爸的。” 　　柳絮果的脸色难看的吓人，可是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孙苗苗说的话很对——这个女人很聪明，甚至聪明到了可怕的地步，她很清楚苏清河的性格，并且已经拿捏住了他。 　　苏清河的责任心让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孩子不管，所以不管柳絮果同不同意，他都会娶孙苗苗的，这辈子也只会和孙苗苗在一起。 　　柳絮果的心里面呕得厉害，却拿孙苗苗没有一丁点儿的办法，肚子里面有孩子，又拿捏住了苏清河的心，柳絮果还能有什么法子？ 　　她估计要憋憋屈屈地认下这个儿媳妇了。 　　现在这个点，农场的人基本上都到食堂里面去吃饭了，外面的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方正业带着苏清河去了一棵树下——这棵树周围没什么东西，若是有人过来了，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得到。 　　“姐夫，你要跟我说些什么？” 　　方正业带着自己走了这么远，到底要跟他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苏清河突然听到对面的方正业问了一句：“孙苗苗是不是怀孕了？你确定她肚子里面的就是你的孩子？” 　　这话一说出来，苏清河彻底愣住了，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差点脱口而出问他方正业为什么会这么说，不过最后还是生生地将这种冲动忍了下去。 　　“姐夫，你在说些什么？这种事情是能随便乱说的吗？你别败坏苗苗的声誉。” 　　最后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方正业看着苏清河，他的目光幽深，仿佛要将苏清河整个人都看透似的，苏清河不喜欢方正业这样的眼神，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然而方正业却继续说了下去：“刚刚我去找了你的舍友宋江勇，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东西，你在和孙苗苗刚刚有交集的时候就写了信回去告诉爸妈你要结婚，这不符合你的行事习惯，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你无法说出口的事情。” 　　“清河，以你的人品，你不会欺负孙苗苗，退一万步来说，如果你欺负了孙苗苗，你对她不会是那样的态度，所以那次的意外，是孙苗苗做的对吗？” 　　苏清河不喜欢孙苗苗做的事情，却要保护孙苗苗，他觉得自己是个男人，要把所有的事情扛下来，他怕是认为孙苗苗做的事情被家人知道了之后，会让家人排斥孙苗苗，所以才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正业通过自己和苏清河以及孙苗苗两人的接触，判断出他们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然后利用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将事情的真相推测出来个七七八八，他现在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所推测出来的事情告诉了苏清河，他继续隐瞒下去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所以，清河，你能告诉我，那天的具体情况是什么吗？” 　　“我还是没有办法信任孙苗苗的人品，而且我觉得在这样的事情上，你好像不怎么太聪明，既然我已经猜到了九成，你告诉我剩下的一成好吗？” 　　苏清河：“……” 　　诚如方正业所说，他已经将事情的真相说的差不多了，自己隐瞒起当时的事情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苏清河苦笑一声，轻声说道：“那天我喝醉了……” 　　他喝醉了酒——宋江勇的自己酿的高粱酒度数出奇的高，后劲儿还贼拉大，他都不知道被人灌了多少酒，自己是怎么醉过去的，怎么回到房间里的都不知道。 　　只是第二天早上，他就看到了跟自己躺在同一张炕上，没有穿任何衣服，身上还布满青紫痕迹的孙苗苗，她承认了因为太过喜欢苏清河，所以才趁着苏清河醉酒，跟他发生了关系。 　　“她说过她喜欢我，如果我实在不愿意的话，可以不负责任的。” 　　可是苏清河是个男人，哪怕当时自己已经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欺负了人家姑娘，如果不负责任的话，那他算是什么男人？ 　　这是一笔烂账，还是孙苗苗强行扣在自己身上的一笔烂账，苏清河又能如何？ 　　在他说完这番话后，方正业突然不说话了，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苏清河，原本因为提及这件污点的事情而觉得心里面百般难受的苏清河被方正业用这样的眼神瞧着，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总觉得自己的姐夫此时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个傻子似的。 　　“苏清河，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男人在完全喝醉了的情况下是硬不起来的。” 　　“如果事情真像你所说的那样子，你那个时候已经醉死了过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甚至都已经断片了，完全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那种情况下你是怎么侮辱人家姑娘，并且致使人怀孕的？” 　　方正业的这番话如同一道炸雷似的在苏清河的脑子里面响了起来，他呆呆地看着方正业，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喝醉了酒不行吗？可是人家都说酒后乱性……要是不行的话，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方正业看着讷讷地将这样的话问出口的苏清河，面上露出了几分怜悯之色来——这家伙虽然比自己大上一岁，但是他之前待的环境太过单纯了，很多事情就想当然地认为是那样的，跟方正业这样在兵营里混过的人完全不同。 　　这样浅显的常识他竟然都不知道，也难怪会被人家给算计了。 　　“所谓的酒后乱性，不过是一些人借酒装疯罢了，你见过几个喝的烂醉如泥的人有这种心思的？” 　　酒只不过是借口罢了，真醉死过去，醒都醒不过来，还真以为男人的本能可以让自己在彻底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还能干坏事儿吗？那恐怕都不是本能，得成为特异功能了。 　　“孙苗苗在家里的时候就不老实，她勾搭过有妇之夫，结果被人家找上门去，而她也是被逼着来到最艰苦的北大荒下乡的。” 　　“虽然你答应了要娶她，但她估计是看出来你对她的排斥，才说了自己怀孕的事情，清河，你早在不知不觉间被她给拿捏住了。” 　　“另外，想要证明我说的到底对不对，检测方法很简单，你喝的烂醉如泥，看看你还有没有那个能力，另外你最好带着孙苗苗去检查一下，看看她怀孕几个月了。” 　　“不过你还是要记得多带她去几个医院看看，多找人检查一下，她肚子里的孩子要不是你的，总得要有个爹不是？” 　　而且方正业没有说的是，就算是偷偷跟人来往有了孩子，大不了孙苗苗打掉孩子，或者跟那个人结婚就是了，为啥要大费周章地找上苏清河？ 　　可没有哪条政策规定知青不能结婚的，打掉孩子，装作没有这件事情，或者和那个孩子爹结婚，都是最简单的选择。 　　但是孙苗苗没有这么做，反而大费周章地设了一个局，将苏清河给拉了进来，让他当了个便宜爹。 　　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孙苗苗需要肚子里的孩子留下来，但是又不能跟对方在一起。 　　“孙苗苗估计是老毛病犯了，跟一个有妇之夫搅和在一起了。” 　　说到了这里，方正业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了下去：“而且这个有妇之夫估计一直没有孩子，所以才会让孙苗苗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要知道现在虽然不像是旧社会一样，小姑娘未婚怀孕要被沉塘，但是这件事情爆出来之后，肯定会让她被人指指点点的，但凡他们有点脑子，都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除非这个孩子特别重要，而且有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对方十分看中这个孩子，甚至为了这个孩子大费周章地去布一个局。 　　许久的沉默之后，苏清河沙哑着嗓子开口说道：“为什么是我？” 　　农场里这么多的知青，之前苏清河跟孙苗苗之间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她为什么会选定自己当那个孩子爹呢？ 　　“因为你比较单纯吧。” 　　方正业十分含蓄地说了一句。 　　苏清河：“……” 　　自己的姐夫是想说他蠢的吧？ 　　“所以，知道了这么些事情之后，你还想要继续娶孙苗苗当媳妇儿吗？如果你想要娶的话，我倒是不会劝你，但是我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妈，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苏清河长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姐夫，我只是单纯，不是冤大头。” 第219章 　　不知道一切是算计之前, 他会为了自己的责任心去和孙苗苗结婚，去学着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哪怕不喜欢孙苗苗, 他也努力地去接纳她，尽力地让自己喜欢上她, 但是知道一切都是算计了之后，苏清河又哪里会继续当那个傻子？ 　　原本孙苗苗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原本他就不想和孙苗苗在一起，要不是因为他的责任心, 他怎么会和孙苗苗结婚？ 　　在这种事情上, 本来就是女人要更加吃亏一些, 但凡苏清河渣一点, 在孙苗苗说了不要让他负责的时候，就假装这一切不是他的责任，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他也不会落到如今这种境地。 　　老实说，在知道自己不必为孙苗苗负责的那一刻，苏清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终于不用再继续强逼自己去做不愿意的事情了, 天知道强逼着自己去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有多难受。 　　虽然他当了个傻子, 不过，现在真相明了，他也可以抽身而出了。 　　看着苏清河面上不停变换着的表情, 方正业大概能理解自己这个小舅子的心情, 他十分体贴地没有在苏清河的伤口上撒盐, 而是转移了话题。 　　“清河, 那你知不知道孙苗苗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有没有什么怀疑对象？” 　　苏清河愣了一下, 他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不太确定地开口说道：“有一个怀疑对象，但是可能性不大。” 　　方正业看向了他：“谁？可能性为什么不大？” 　　“我们农场之前的邱副场长，我听说过孙苗苗和他走的很近。” 　　宁安农场的副厂长叫做邱有志，他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这么大的年纪，他自然是已经结婚了的，苏清河听说，他妻子家里面还是有点势力的，好像是县里面那个领导的女儿，要不然的话，邱有志也不会在宁安农场差不多已经成型了之后，空降到这里做了副场长。 　　不过大约在两三个月之前，邱有志离开了宁安农场，农场的副场长的位置就空缺了下来，到现在都还没有被人补上。 　　“宁安农场能一直运转至今，其实副场长起到的作用并不大，原本农场就只有一个李场长……” 　　邱有志这人长相平平，能力平平，虽然是副场长，但是处理的都是一些十分琐碎的事情，场子里有他没他其实都一样，但是就这么一个能力平平的人，却野心十足地想要顶替李耀荣的位置，想代替他成为宁安农场的场长。 　　简单地来说，邱有志这人所有的注意力基本都在放在和李耀荣斗法上，他这人一身的毛病，但是对待农场这些的本地人和知青们，态度倒是挺好的，或许是因为媳妇儿家里势力太大的缘故，他跟对农场里的这些女知青更是避若蛇蝎，还从来都没有听过他和哪个女知青来往过。 　　说到这里，苏清河停顿了一下，他皱着眉头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之前农场里有过传言，说邱副场长和孙苗苗之间好像有什么风言风语，但是后来邱副场长为了自证清白，辟谣了之后，他就选择离开了宁安农场。” 　　邱有志的离开还是十分让人吃惊的，毕竟之前他一直野心勃勃，搞各种各样的小动作，就是为了取代李耀荣成为宁安农场的正场长，他从来都没有遮掩过自己的目的，几乎整个宁安农场的人都知道他的野心。 　　就是这么一个一门心思要成为正场长的人，却选择了离开宁安农场，只是因为一些流言。 　　原本这流言还在农场里面流传着，不过随着邱有志的离开，大家伙儿也都不再说了，毕竟在大家伙儿的认知里面，如果一个人真的乱搞男女关系的话，肯定会遮遮掩掩，绝对不会在明面上向所有人解释他们没有关系。 　　邱有志特意开了一场大会，向农场所有的人解释了那条流言——他之所以会开车带着孙苗苗去县里的医院，是因为他正好在路上碰见孙苗苗了，那个时候孙苗苗肚子疼得要命，他看不过眼，才载了孙苗苗一程。 　　“孙知青的年纪都能做我的女儿了，我得有多丧心病狂才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别以为我是个男同志，就可以随意污蔑我的名声！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关于这件事情的谣言了。” 　　邱有志当着农场所有人的面儿，铿锵有力地说自己和孙苗苗没有任何关系，他说大家对他的人品已经不再信任，他继续待在农场里面也没有意思，孙苗苗又在这里做知青，瓜田李下的，难免惹人怀疑，他说自己会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的。 　　然后第二天，邱有志就选择离开了宁安农场。 　　倘若邱有志真的和孙苗苗之间有什么牵扯的话，他怎么敢大张旗鼓地说这件事情？而且还放弃了副厂长的位置，选择离开宁安农场？再加上他之前在男女方面的形象太好，大家伙儿便也没有再提这件事情了。 　　苏清河将这些话都说完了之后，又加了一句：“所以我觉得孙苗苗和邱副场长之间，可能并没有什么，之前或许是以讹传讹。” 　　方正业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上下打量了苏清河一会儿，将他刚刚所说的信息在脑子里面整合了一番。 　　虽然苏清河觉得邱有志不大可能是和孙苗苗在一起的奸夫，但方正业却持和他完全不同的看法——他觉得孙苗苗肚子里面的那个孩子八成就是这个邱有志的。 　　“你们那个邱副场长有孩子吗？” 　　邱有志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若是结婚早点的话，他现在都能当爷爷了。 　　苏清河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没有，我们都没听说过他有孩子的事情，而他来农场的这一年时间里，除了他老婆来过几次之外，没有其他人来看过他。” 　　但是孙苗苗和邱有志？ 　　苏清河不解地说道：“如果孙苗苗肚子里的孩子真是邱有志的话……他不是应该待在农场里面，这样才能给孙苗苗最大的方便吗” 　　可是邱有志两个月前就离开了农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么在意孙苗苗肚子里孩子的模样。 　　看着苏清河面上的不解之色，方正业叹了一口气，给自己这个和苏清影一样在人情世故方面似乎缺了根弦儿的小舅子解释了一下：“他要是留在这里，迟早会露出马脚来的，还不如离开，这样也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孙苗苗。” 　　假设孙苗苗肚子里的孩子真的就是邱有志的，他继续留在宁安农场里才是最大的麻烦，一个人哪怕伪装的再好，面对自己期待已久的孩子，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如果他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那么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他继续留在农场里，会控制不住地去找孙苗苗，可是他们之间的来往就算如何隐秘，一旦被人发现了，肯定是全盘皆输。 　　所以那个人最佳做法就是离开农场，原来孙苗苗，彻底隐去他的存在，这样一来的话，其他人也就不会怀疑他和孙苗苗的关系——苏清河不就没有怀疑了吗？ 　　而他这么做，也可以让孙苗苗可以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寻找一个合适的可以把别人孩子认作自己孩子的傻子爹。 　　苏清河：“……” 　　很显然，他就是那个倒霉催的被选中的傻子爹。 　　虽然方正业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苏清河瞧着他那张漂亮的面孔，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来：“姐夫，你平常跟我姐在一起的话也是这样说话的吗？”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人说过他不太聪明……可是在方正业的口中，他都快要跟傻子划等号了，他十分怀疑方正业跟自己的姐姐是不是也是如此说话的。 　　方正业十分认真地说道：“那自然不会，你姐姐比你聪明多了，若是她的话，不会被这样的小把戏给骗了的。” 　　苏清河：“……” 　　感觉他又被嘲讽了一顿，不过即便如此，苏清河的心情还是挺不错的，原本笼罩在他身上的那层让人瞧着挺不舒服的那种消沉之意似乎消失了不少。 　　“我们离开的时间不短了，回去吧。” 　　方正业拍了苏清河的肩膀，笑着说道：“回去之后我建议你直接跟孙苗苗说清楚，我估计她要对妈说一些不中听的话……而且这种事情，你必须要将自己的态度彻底表明了，要不然的话，以后她说不定会拿着这个当做把柄来坑你。” 　　说到这里，方正业面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看着对面的苏清河，认真地说道：“孙苗苗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我建议你自己将一切摊开了跟她对线，也只有现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将她打得措手不及，否则的话，等到她冷静下来，再找到背后那个人一起，你在这宁安农场怕是就要待不下去了。” 　　苏清河听明白了方正业话中的意思，他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说道：“若是传出未婚怀孕的事情，对她不好吧？” 　　方正业愣了一下，看向苏清河的眼神变得古怪了起来，见对方似乎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的，方正业暗暗叹了一口气——在这方面苏清河倒是不像苏清影。 　　对于苏清影来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若是犯了错，不管说出真相之后对方会遭遇什么惩罚，她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用苏清影的话来说，既然对方选择了这样错误的做法，就该承担做错事情的后果，要是没有任何惩罚，以后他恐怕还是会心存侥幸，继续去犯错。 　　“这一点你不如你的姐姐看的清楚，还有，你觉得自己这个被千挑万选选中的傻子背锅侠若是不肯背锅，孙苗苗会如何对付你？” 　　“据我所知，她可不像是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无害。” 　　为了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爹，孙苗苗干净利落地制造了一场以假乱真的错误——要不是当时的场景过于逼真，想必苏清河就算不知道醉酒就不行的常识，也不会轻易地被孙苗苗哄了去。 　　既然苏清河相信了，那一定是孙苗苗做了什么让他相信的事，能让一个成年男人相信他真做了些什么——不得不说的是，从这一点上来看，孙苗苗是个狠人。 　　她更加狠的就是在做过了这些事情之后，她又以退为进地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为了爱情犯了错的小姑娘，告诉苏清河不用他来负责，自己可以的。 　　孙苗苗显然十分了解苏清河，甚至都要比苏清河自己还要了解自己，她精准地把握住了苏清河的思想，一步步引导着苏清河走向她所设定的结局。 　　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是，偏偏苏清河这个被控制的傻子，却觉得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方正业满眼同情地看了苏清河一眼，他叹息了一声，幽幽地开口说道：“所以，如果你今天不把这件事情给挑明了，估计再过不久，你就变成了那个‘抛弃怀孕对象’的渣男了。” 　　从孙苗苗之前的所作所为来看，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她必定会朝着苏清河的身上泼脏水——在普罗大众固有的认知里面，女人很看重自己的名声，肯定不会用自己的名声去污蔑另一个男人，而另一个男人想要证明自己没有欺负过那个女人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方正业毫不怀疑孙苗苗那人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苏清河扣上个侮辱妇女的帽子，真到了那个时候，苏清河怕是要百口莫辩了。 　　苏清河：“……” 　　一开始他正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但是被方正业这么一说，他突然就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想要保全孙苗苗的名声，但是对方可未必会领情。 　　思来想去后，苏清河做出了决定来。 　　“你说的对，我不能心慈手软。” 　　要是真被扣上流氓的帽子，要么他就要下放到其他那些正在建设的农场去改造，要么他就要娶孙苗苗，而这两点都不是苏清河想要的结果。 　　被方正业认真教育了一番后，苏清河也认清楚了现实，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姐夫，你放心吧。” 　　说完之后，两人便一起重新回到了食堂。 　　其实他们两个人满打满算出去了也不过才二十分钟的时间，等到回来之后，却发现柳絮果和孙苗苗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对劲儿。 　　柳絮果面色黑如锅底，而孙苗苗的眼中则蓄满了泪水，时不时地还要抽泣两下，当瞧见苏清河回来之后，孙苗苗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泪水刷的一下流淌了出来。 　　“清河……” 　　孙苗苗说着，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的更加厉害了，只是叫了一声苏清河的名字，她就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柳絮果原本的脸色就黑得厉害，看见孙苗苗哭成这个样子，她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就在她准备发怒的时候，方正业走了过来，他朝着柳絮果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再说话了。 　　“妈，甭管你现在想说什么，等一会儿再开口，清河他的心里面有数。” 　　对于苏清河这个现在似乎变成糊涂蛋的儿子，柳絮果的信任度已经跌到了极其低的地方，但是对于方正业的信任还是很高的。 　　两人刚刚出去那么久，应该谈了一些什么事情，柳絮果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过她看着苏清河的眼神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因为孙苗苗的事儿，原本性子很好的柳絮果甚至都想上去给苏清河这个儿子几脚。 　　他到北大荒三年，倒是把他们两口子教给他的东西都给忘记了？ 　　就在此时，苏清河已经站在了孙苗苗的跟前，他像是没有看到孙苗苗眼中的泪水似的，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孙苗苗，两个月前的那次醉酒，是不是你故意算计我的？” 　　孙苗苗压根儿没有想到苏清河竟然会当着他的母亲和姐夫的话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微微一愣，脸色顿时变了：“清河，你为什么……” 　　见苏清河的神情不对，孙苗苗下意识地解释道：“清河，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确实是……但那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这一切不是早就已经和苏清河说过了吗？那个时候可是苏清河自己愿意跟她结婚的，怎么现在又说起这个来了？ 　　孙苗苗的心中隐隐约约地生出一些不安感来，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些不安感从何而来的时候，苏清河继续说了下去。 　　“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是不是？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不是我的对吧？我只是你给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找的一个冤大头爹是不是？” 　　孙苗苗完全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两人眼看着就差临门一脚就能成了，苏清河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都知道了？ 　　哪怕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可是孙苗苗面上却仍旧没有泄露出来分毫，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捂着脸崩溃地哭了起来。 　　这边儿闹的动静太大了，倒是把大家伙儿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不少人对着这边儿指指点点，有不少知青都凑了过来，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清河面无表情地看着崩溃大哭的孙苗苗，并没有压低自己声音的意思。 　　“孙苗苗，你做了什么事情自己知道，你要是想要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你的假面扒开，那你大可以继续这么哭下去。” 第220章 　　孙苗苗敏锐地察觉到了苏清河对自己态度的变化, 此时的苏清河变得比过去冷漠许多，看着自己的眼神再也没有了知道自己怀了孩子时候的那种温柔。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孙苗苗的脑海之中闪过，她都走到如今这一步了, 又怎么可能承认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苏清河的？ 　　反正那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任凭谁都找不到证据来, 孙苗苗咬了咬牙，很快做出了决定来。 　　“苏清河，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只是因为你的母亲不同意我们结婚, 千里迢迢跑过来破坏我们的婚事儿, 你就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污蔑我吗？” 　　孙苗苗站了起来, 满脸愤怒地看着苏清河,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水，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再也没有平日里的温婉秀丽，反而多了几分隐约的癫狂之色, 仿佛一只被逼到极致的野兽似的。 　　“苏清河，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不结婚就不结婚，我犯不着这么被你羞辱……” 　　说着, 孙苗苗就像是受到奇耻大辱似的, 她哭着朝着苏清河这么喊了一声, 转身就想跑出去。 　　孙苗苗想的很清楚，她根本不必和苏清河对峙，给围观的人留下遐想的空间, 他们就能自动补足剩下的那些内容了。 　　流言猛如虎, 光靠着流言蜚语, 就能让苏清河陷入进百口莫辩的境地之中。 　　只是就在孙苗苗要冲出去的时候, 一道高大的身影却挡在了孙苗苗的面前, 生生地将她的去路给拦住了。 　　孙苗苗若是再往前的话，就会撞进那个人的怀里面，所以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了面前这个漂亮的有些过分的男人。 　　围观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了，刚刚不管是苏清河还是孙苗苗，他们的声音都不小，围观的人也就只是听了个大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不过瞧着现在这模样，好像又是一出负心汉甩掉女知青的戏码。 　　“该不会又是哪个女知青被欺负了？这些男人怎么都这么垃圾，跟人家在一起了，说反悔就反悔，一点担当都没有。” 　　“我刚刚离得近，听得可清楚了，说是那个女知青怀孕了，结果男方不认，不知道怎么就反口说不结婚了。” 　　“天啊，咱们农场还有这么垃圾的男人？我以为咱们农场的男同志都挺不错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世道，不是光看外表就能成的。” 　　看热闹可能是人类的本能，这边闹得动静这么大，众人怎么可能不过来瞧瞧是怎么一回事儿？围过来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了。 　　当然，现在可能处理的只是家务事儿，旁人也不好插手，围观的人就凑在一起，想要看事情怎么发展下去。 　　孙苗苗的面色变得越发苍白了起来，她脸上的泪水流的更凶了，她现在基本已经算是被围困在这里了，身前是方正业，身后是苏清河，左边是一面墙，右面是桌子和坐在那里的柳絮果，她被困在这里，想要逃走都不可能。 　　刚刚自己的计划似乎被看破了，孙苗苗的脑子飞快地运转了起来，她刚想开口让自己从眼下这种困境之中脱离出去，方正业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孙苗苗同志，我和清河已经有了决定性的证据，可以证明两个月前他跟你之前并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关系，你不能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赖在他的头上。” 　　孙苗苗的脸色一变，提高了声音说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苏清河自己都承认了那天晚上我们发生了一些事情……” 　　方正业目光锐利地看着孙苗苗，继续问了下去：“那天晚上清河是和大家伙儿一起在食堂喝酒的，他酒量不好，喝多了就直接醉死了过去，一个烂醉如泥的男人，哪里还能做坏事儿？” 　　方正业说完，抬头看向了孙苗苗身后的苏清河，扬声说道：“清河，那天晚上喝酒的人应该不止是你一个，你说自己喝醉了，有没有谁能给你作证？证明你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苏清河回头朝着四周围观的人看了过去，很快便说道：“有，张军，牛庆余，刘怀周，还有齐河他们是和我一桌坐着的人，他们都可以证明我喝醉了，也是他们把我送回宿舍的，他们都可以作证，我已经醉的醒不过来了。” 　　那天晚上苏清河确确实实喝醉了，那些个把他送会宿舍的人送他回去的时候，因为多多少少都喝了些酒，抬着他的时候没抬稳当，把苏清河都摔在了地上，他脑袋还磕到了石头上去，鼓起了好大一个包，即便是这样，他都没有醒过来。 　　这些人完全可以证明，苏清河那天晚上确确实实喝醉了，而且还是喝到了烂醉如泥的程度。 　　苏清河扬声喊了几声，正巧张军和刘怀周此时也在食堂吃饭，听到苏清河提起两个月前他喝醉酒的事情，两人纷纷给苏清河作证，那天晚上他确实是喝到了醉死过去的程度。 　　情况已经朝着完全不利于孙苗苗的形势发展了过去，她知道今天若是不能让所有人打消对她的怀疑，那她怕是真要身败名裂了。 　　很显然，此时的苏清河已经猜到了她跟他没发生关系的事情，而他现在做的就是将所有的污水全都泼在自己的身上，用她的污秽不堪，来衬托他的干净无暇。 　　孙苗苗恨得牙痒痒的，眼见着周围人看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对了，她干脆撕破了脸皮，大声说道：“你是苏清河的姐夫吧？我听说你还是一个退伍军人，你好歹也是当过兵的，你不是应该保护我们这些老百姓吗？我只是一个可怜的被苏清河抛弃的蠢女人罢了，你们想把什么样子的污水往我身上泼都行，我一个女人斗不过你们，你们想怎么羞辱我就怎么羞辱我，想要怎么败坏我的名声就怎么败坏我的名声，这不是你们希望的吗？” 　　孙苗苗原本的声线是很温柔的，她在农场里给自己营造的形象一直都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帮过不少人，这也就导致了她在农场里的人缘不错。 　　此时苏清河他们这边儿两个大男人加上一个中年女人将泪流满面的孙苗苗困在那里，让她像是困兽似的发出绝望的嘶吼声，众人心中的天平不由自主地偏向了孙苗苗。 　　毕竟，同情弱者是本能，孙苗苗此时就是那个需要被同情的弱者，很显然，相比另外两个大男人以及那个看起来面色黑如锅底的柳絮果来说，此时的孙苗苗更加值得别人同情。 　　围观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话里话外都是对孙苗苗的同情和维护，以及对苏清河这个渣男的谴责。 　　“这人也太坏了吧？还以为现在是旧社会呢，就算未婚怀孕了，以为咱们还会像是旧社会那些愚昧的老百姓一样抬着人家去沉塘吗？” 　　“就是就是，我瞧着他们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是啊，孙苗苗也太惨了吧？遇到这样的渣男，不如打了孩子，要不然的话，她就算嫁给了苏清河，过的也不会是啥好日子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议论纷纷，有看不过眼的直接就仗义执言，抨击着苏清河方正业的行为，骂他们不该欺负女同志。 　　眼看着大家伙儿又开始相信起她来了，孙苗苗心中大喜，但是面上却没有泄露出分毫情绪来，她没有再管挡在自己面前的方正业，而是转身看向了苏清河。 　　此时的孙苗苗面上布满了泪水，她泫然欲泣地看着苏清河，哑声说道：“清河，之前我原本不想说的，可是既然你不想跟我结婚了，那我也不用再帮你瞒着了，我虽然喜欢你，喜欢到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但如果你不跟我在一起，那我的这份喜欢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说着，孙苗苗的泪水流得越来越凶了，她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难道不清楚吗？那天晚上你喝醉了酒，欺负了因为不放心你而到宿舍去照顾你的我，清醒过后你亲口说会娶我，还说会给我家里人三百块钱当做聘礼，这些事情你难道全都忘记了吗？” 　　方正业闻言，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他之前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孙苗苗会提出要给她家里人三百块钱的聘礼，现在当孙苗苗拿着这一点来佐证苏清河侮辱了她，那三百块钱是给她家里人的封口费时，方正业彻底明白了她的算计。 　　与此同时，方正业也暗暗心惊于孙苗苗心计之深，难怪苏清河之前会被孙苗苗玩弄于鼓掌之间，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在千河县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儿的东西，恐怕那三百块钱就已经送到了孙苗苗父母的手中。 　　真到了那个时候，孙苗苗有了这三百块钱作为苏清河封口的证据，苏清河和他们怕是就会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之中。 　　是啊，三百块钱在这个人均工资甚至不到十块钱的年月里，那可是一大笔钱，要不是有啥把柄捏在人家手中，为什么要去给人三百块钱？ 　　孙苗苗的计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原本最困难的一点是在于苏清河——如果苏清河矢口否认给过孙苗苗家里人钱的话，那么这就是一笔烂账。 　　不过通过和苏清河的接触，方正业发现苏清河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他必定会承认让父母给孙苗苗家里人三百块钱。 　　只要这一点他认了，后续所有的解释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不过很显然，孙苗苗的运气有些不太好，想来苏清河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没有给她家里人三百块钱的事儿，这也就导致了她这个计划反在苏清河这里就已经翻车了。 　　果不其然，苏清河神情淡漠地说道：“我家里人没有给你家人三百块，我也没有欺负过你，醉酒的人没那个能力做些什么，所有在场的男人都知道这一点。” 　　刚刚孙苗苗步步紧逼，几乎是要将苏清河往绝境上送——也就是她的这种所作所为，证明了方正业之前说的话没有错，在事情败露之后，孙苗苗会朝着他身上泼脏水，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他的身上，让他成为那个人人喊打的存在。 　　若是这件事情不说清楚的话，只要给孙苗苗一个机会，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给坑到绝境去。 　　苏清河原本的那些犹豫和软心肠在这一刻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神情平静地看着孙苗苗，缓缓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可以证明我没对你做过什么。” 　　苏清河的目光下移，看向了孙苗苗平坦的腹部——方正业跟苏清河说过，其实怀孕两三个月的肚子大小看不太出来，但如果去大一点儿的医院检查的话，有一种叫什么超的仪器是可以检查出胎儿大小，并且确认真正月份的。 　　自己没有和孙苗苗发生过关系，孙苗苗之所以会算计他，就是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个便宜爹，邱有志离开农场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而他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有人看到邱有志开车带着孙苗苗去县城了…… 　　或许在那个时候，孙苗苗就已经怀孕了，她肚子里孩子的月份至少要在三个月左右。 　　而孙苗苗所说的他们发生关系，是在两个月前的事情，假设孩子是他的，那么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两个月大，如果不是他的，那个孩子就不是两个月大。 　　“我们到医院检查，看看你这个孩子到底有几个月。” 第221章 　　与平日里虽然冷淡, 但还算温和的苏清河不同，这一次他的攻击性显得极其强烈，他步步紧逼, 没有跟孙苗苗任何喘息的机会。 　　这边儿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整个食堂的吃饭的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情过来围观, 为了看热闹，有些人甚至都站到了桌子上，探头探脑地朝着最中心的位置看了过来，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围观的人基本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因此即便离得很远, 大家伙儿都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听说孙苗苗怀了孩子, 说孩子是苏清河的, 不过苏清河似乎并不承认孩子是自己的，两个人正在那边儿掰扯呢。” 　　“孩子是不是自己的还不能确认？有没有搞过那事儿他还能不知道吗？” 　　“听说那天苏清河喝醉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苗苗说他们是那天在一块儿的，是苏清河强迫她的。” 　　“嗐？开玩笑的吧，我要是喝的烂醉过去之后, 全身上下都没一个地方能硬起来的, 他还能对人家姑娘犯罪？开什么玩笑？” 　　“该不会是借酒装疯吧？” 　　“听说不是, 有人证明那天苏清河确实喝得醉死了过去，是他们送他回去的。” 　　有人作证苏清河醉死了过去，他欺负孙苗苗的这事儿就不成立了, 毕竟在场的男人可比女人多多了, 身为男人, 他们对自己的身体可是心知肚明的——真要喝得醉到了不省人事, 就算是天仙搁在他们跟前, 他们估计也没法子做什么。 　　人都醉死了，哪里还能分辨啥天仙不天仙的？ 　　眼见着舆论开始一面倒地朝着苏清河倾斜了过去，孙苗苗的脸色涨得通红，她眼中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朝着苏清河喊道：“苏清河，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了才成？” 　　当陷入到绝境之中的时候，孙苗苗像是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她将桌子上的原本装菜的菜饭摔在了地上，然后蹲下去捡起地上的碎片，将其对准了自己的胸口，然后她脸上的泪水变得越来越多，整个人像是彻底被逼得崩溃了似的，用力地将盘子碎片往自己的心口处抵过去。 　　“我知道我一个女人身上被你泼了污水之后，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被大家相信了，大家伙儿一定会认为我是个糟糕至极的女人，我已经没有脸活下去了，我这就去死！” 　　说着，她抬高手臂，准备将那块瓷片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心口之中。 　　然而看到她脸上的那略带着疯狂的决绝之色时，苏清河吓了一跳，他害怕孙苗苗真会自杀，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拦住她——毕竟孙苗苗现在肚子里面还怀着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并不是苏清河自己的，他也不想让孙苗苗一尸两命。 　　然而就在他将动未动的时候，站在孙苗苗身后的方正业突然开口说道：“一个人如果真心寻死的话，以碎瓷片这种来自杀，对准的地方应该是颈部大动脉，再次一点，就是手腕处的大动脉，只有这两处才能让你成功地用碎瓷片来自杀。” 　　方正业并没有被孙苗苗此时的模样给吓住，她之所以会用这种方式，不过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堵住周围人的嘴巴罢了——她都寻死了，那肯定就是被冤枉的，她是在‘以死证明清明她的清白’。 　　如果孙苗苗真把瓷片对准颈部，或者把瓷片对准手腕，那她可能还带着几分真心要寻死，但可惜的是，她对准的是心口的位置。 　　孙苗苗穿着的衣服很好，以她的力度刺下去，最多也就只会给自己的身上带来一道浅浅的伤痕。 　　孙苗苗利用的是情绪——她的演技特别好，好到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那个时候的她举着碎瓷片想要刺自己，方正业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却能听到她痛苦绝望的嘶吼声，想来她此时脸上的表情也能十分符合她此时的声音。 　　也只有这样，才能骗过苏清河，以及周围这些围观的人，让他们相信孙苗苗是真的准备以自己的死亡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过可惜的是，这里还有个方正业，他十七岁入伍，在军营摸爬滚打好些年，还正式上过战场，摸过枪，打过敌人，他再清楚不过一个真心想要寻死的人是什么样子了。 　　即便在这样崩溃冲动的时候，她都没有往可能会造成自己严重伤害的地方下手，足以见得她是个多么惜命的人。 　　“桌子上的菜还没吃呢，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行为。” 　　“清河，你自己也可以试一试，瞧一瞧用瓷片刺自己的心口，能不能让自己失去生命。” 　　方正业看着因为他的话而僵硬在那里的孙苗苗，面上的表情十分严肃：“这场闹剧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孙苗苗同志，我和我的家人都希望你可以放弃继续用这种拙劣的法子来抹黑我的家人，毕竟，你做那些事情想要查都能查得出来，请你不要继续颠倒黑白，我们也不想和你继续纠缠下去。” 　　说着，方正业朝着苏清河点了点头，示意他跟自己离开，这已经是孙苗苗最后能使出来的招数了，死亡威胁在某些时候确确实实很好用，尤其是使用者是一个平日里温温柔柔，人缘很好的姑娘，这种威胁更是好用。 　　如果不是因为方正业在这里，如果不是因为他及时叫破了孙苗苗的算计，方正业觉得，苏清河被孙苗苗套进去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在发现和苏清河已经没有了结婚的可能性之后，孙苗苗立马就改变了计划，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要把肚子里的孩子赖给苏清河，以后哪怕苏清河不和孙苗苗结婚，她也可以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并且因为她是绝对的弱势方，或许还会受到农场方面的照顾。 　　至于被孙苗苗坑的苏清河会有什么下场，孙苗苗又怎么可能在乎这些？ 　　哪怕她对苏清河有一丁点儿的留手，方正业也会给她留一些体面，可是很显然，孙苗苗已经打定主意要坑苏清河了，方正业自然也不会给孙苗苗留一丁点儿的面子。 　　“孙苗苗同志，这场闹剧我们已经不想跟你继续演下去了，你还是找你肚子里那个孩子真正的爹来解决吧。” 　　大家伙儿都不是傻子，孙苗苗刚刚演得太真实了，让大家伙儿都以为她是真想要寻死了，天平自然往她那里倾斜，觉得她或许真是被冤枉的。 　　然而此时被方正业的话一点，围观的人立马明白了过来，他们的目光落在孙苗苗的手上，见她手中的瓷片还抵着心口的位置，众人顿时觉得无语了起来。 　　“这个孙苗苗刚刚那样子演的也太真了吧？害得我真以为她是想要以死证清白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孙苗苗这心思也太深沉了吧？人家跟她到底多大仇多大怨，她怎么就一门心思奔着要害人去？”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别继续看了，要是再继续凑热闹，保不齐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赖在咱们头上可就不好了。” 　　“我瞧着她不会消停，咱们还是快点撤了吧……” 　　孙苗苗这一出接一出的，没有往苏清河的身上甩锅泼脏水成功，反倒是让自己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之中，她手中的瓷片再也握不住了，也不敢像是方正业所说的那样子，用瓷片来割颈部大动脉啥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唯一能握得住的东西了，她哪里敢让它有丝毫损伤？ 　　认清楚了这一点之后，孙苗苗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刺激似的，她委顿在地，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流淌。 　　不过此时大家伙儿对她已经没有一丁点儿的同情之意了，至于苏清河和方正业他们，早已经离开了食堂，更加过分的是，他们甚至找食堂打饭的阿姨借了盘子，将桌子上的饭菜全都拿走了。 　　能用的法子孙苗苗已经全部都用尽了，可是还没有逆转局势，反而让自己陷入另一种十分糟糕的境地之中，她完全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该如何做，哭了好一会儿后，孙苗苗踉踉跄跄地起身，从食堂跑了出去。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刚刚在食堂的时候，柳絮果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弄懵了，现在冷静下来，她冷着一张脸看着方正业和苏清河两个人，想要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就连方正业这个女婿汉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这个当妈的怎么着也该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苏清河拦住了准备开口的方正业，自己一个人乖乖的将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柳絮果。 　　“……我被孙苗苗给坑了，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妈，您也别怪姐夫，都是我的错，姐夫那个时候也是没拉得及告诉您。” 　　苏清河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柳絮果这么生气，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此时方才感觉到后怕，于是便极为干脆地认了错。 　　看到苏清河这个模样，柳絮果原本的怒火也消散了不少，一想到这个儿子的性格和大女儿差不多，也是那种聪明但是情商不高，很容易被人暗暗算计……苏清影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方正业，他的存在很好的补全了苏清影自己所缺失的那一部分，有了他护着，自己女儿应该不会再遇到什么波折了。 　　可是苏清河不一样…… 　　看着自己这个看着很聪明，但是在某些方便却憨憨傻傻的儿子，柳絮果长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说道：“清河，要不然妈想想办法，让你爸爸在厂子里给你找个工作……这样你就能以工作调动为由回城了……” 　　曾经她和自己的丈夫在苏清河的说服下，答应了让苏清河来北大荒，那个时候的苏清河说这是他的梦想，他会保护好自己的，可是现在看来，他好像没法子保护好自己。 　　“你在这些方面太迟钝了，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提升上去的，让你继续留在这里我不放心，你就算回了封城，也可以继续报效祖国……” 　　苏清河没想到柳絮果居然会说出让他回到封城的话，他原本平静的面容顿时被打破了，急切地开口说道：“妈，我不想回去，我在这里很好，这次只是一场意外而已，现在意外被解决了……” 　　只是没等苏清河说完，柳絮果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的意外？清河，你很聪明，这一点我承认，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你又太单纯了。” 　　苏清河的性子带着些拧巴劲儿，认准了某些事情，不管中途会出现任何波折，他都会闷头走下去，在大部分的时候，这确实是一种优点，不过在某些时候，优点却会变成缺点，成为苏清河的阻碍。 　　这一次他可以躲过孙苗苗的算计，但是下一次，下下次呢？只要他的这个性格不改变，早晚有一天，他会在这上面吃大亏的——不是每一次他的运气都这么好，遇到一个像是方正业这样可以带他看清真相的人。 　　“我已经决定了，这次回去我就会跟你爸爸商量，然后向农场这边递交申请，到时候你自然就可以回到封城了。” 　　柳絮果与其说是和苏清河商量，倒不如说是直接对着他下通知，说完这句话后，柳絮果便说自己想要冷静一下，休息一会儿。 　　于是乎，方正业和苏清河两个人便被赶出了宿舍，那扇有些陈旧的木门在二人身后合拢，方正业和苏清河两人面面相觑，面上流露出了同样的无奈之色。 　　看来这一次柳絮果是真的生气了，否则的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姐夫，要不然的话，我们还是聊一聊？” 　　方正业点了点头：“不过在那之前，我建议你还是去李场长那里一趟，将今天的事情告诉给李场长。” 　　苏清河愣住了，不明白方正业为什么要让他去找李耀荣说这些：“姐夫，这不是我自己的事情吗？为什么要去找李场长？” 　　方正业回答道：“说清楚了对你有好处，你就按照我跟你说的这样做。” 　　说着，方正业示意苏清河往自己的跟前凑了凑，然后把那些话告诉了苏清河。 　　听完了这一切的苏清河：“……” 　　方正业像是没有看见苏清河的表情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去吧，这样简单的事情，你应该可以很容易就做到。” 　　眼见着苏清河还准备说些什么，方正业继续说了下去：“你要是还想继续留在宁安农场的话，最好照着我说的去做，要不然的话，就算妈不带你走，你也没法子留下来。”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苏清河眼神顿时变了，他看向方正业，犹豫地开口说道：“这样一来的话，我真的可以留在这里吗？” 　　方正业点头：“我有八成的把握，而你也需要向妈她证明你的决心，你的这个性子不改，妈妈她是不会放心让你留在这里的。” 　　若是真想要留在宁安农场，留在这个他所热爱的地方，总是要做出改变的，现在的苏清河，别说柳絮果了，方正业都不放心他继续留在这里。 　　坚守原则并没有错，但是坚守原则的前提，是坚守的原则对于事情的最终导向是正确的，如果他依旧不肯改变自己的行事准则，在这样一个地方，他很容易被人算计的。 　　“那我去了。” 　　苏清河好像并没有挣扎多长时间，他沉默了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离开了这里，而方正业则在外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方正业相信苏清河自己也清楚他的弱点在什么地方，之前没有想过改变，只是因为没有遇见足以坑他一辈子的事情罢了，这一次的事情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惨痛的教训。 　　马上就要到了秋收的时节，李耀荣的工作忙的厉害，他中午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让人帮自己带过来的。 　　将所有的文件都看完了之后，李耀荣正准备离开办公室去菜田那边儿看看大棚建造的进度，结果就在他刚刚打开门的时候，便看到了闷着头往过来走的苏清河。 　　“李场长，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苏清河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此时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脸颊因为运动的缘故，多了几分红晕，这反倒让他的气色看着比之前好了许多。 　　李耀荣看到他这样子，有些奇怪地问道：“清河，你家人不是过来了吗？怎么有时间到我这边儿来？不用陪陪他们吗？” 　　看到李耀荣的模样，苏清河便知道他果然如同方正业所说的那样，还不知道食堂发生的事情，苏清河深吸了几口气后，低声将之前的事情告诉了李耀荣。 　　李耀荣：“……” 　　苏清河似乎没有瞧见李耀荣脸上的震惊之色，飞快地说了下去：“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我已经不可能和孙苗苗同志结婚了，而她如果留在宁安农场的话，可能会给我带来很大的困扰，所以我希望李场长您能将她调离宁安农场。” 　　有些话也就只有开口的时候很难，真要说起来，也就变得容易了许多，苏清河原本的声音还有些艰涩，不过说着说着，倒是变得顺畅了起来。 　　“我知道这或许会有些困难，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是不可能跟一个算计过我的女人待在同一个农场里的，如果您不调走她，那我就选择离开宁安农场。” 第222章 　　李耀荣沉默了下去, 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手指头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后, 他方才开口说道：“这个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苏清河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是我自己想的……” 　　结果他这话没说完, 就被李耀荣给打断了，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也别给我在这里扯别的了，你跟了我三年, 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这样的主意要是你想出来的, 我头能割下来给你当尿壶。” 　　苏清河这人外冷内热, 瞧着冷冷清清一个人, 可实际上心眼儿却是挺好的，如果真是他自己的话，哪怕是发生了这样的绿帽子事件, 他最多也就是和孙苗苗一拍两散，绝对不会说出让他把孙苗苗调离农场的话。 　　知青的调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孙密还怀了孕, 身体条件也不大好, 宁安农场的环境相对比较好一些, 孙苗苗跟这里的人也熟，留在这里的话，对她来说是最佳选择。 　　若是以苏清河过去的性格, 他不会计较孙苗苗的事情, 但这一次, 苏清河却转变了态度, 甚至还说出了如果孙苗苗不调走, 他就走这种话，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 　　“你小子啥样子人我最清楚了，你撅腚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少在这里给我扯别的，到底是咋回事儿？” 　　眼见着李耀荣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苏清河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我姐夫的主意，但这也是我自己想的。” 　　来的路上苏清河也想的很清楚了，他想要留在北大荒，就必须要让父母和家人完全放心，他就必须要做出改变来，虽然这么做很难，但是为了他的家人，他的梦想，他还是要努力去克服。 　　“李场长，孙苗苗同志现在对我观感不好，以后未必不会继续来骚扰我，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发生，我必然不能和她继续待在一个农场里。” 　　说到这里，苏清河挺直了脊背，继续说了下去 ：“出于对一个怀孕期女同志该有的人道主义关心，将她调离浓宁安农场或许是一件不大合适的事情，那么我申请离开这里，去秋风农场或者红星农场都可以，想必那两个农场应该会接受我的。” 　　眼见着苏清河一脸认真的模样，像是真的已经开始考虑离开宁安农场的事情了，李耀荣被他这个样子给吓到了，脱口而出道：“不行，你不能离开宁安农场，我们农场需要你。” 　　要知道他们农场之所以可以成为北大荒最大的农场，便是因为他们使用的机械要比其他农场多得多，而这些机械维修改造使用基本上都由苏清河负责，若是他离开了宁安农场，对他们来说那可就是天大的损失了。 　　李耀荣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看着苏清河面上的表情，他想了想问道：“这事儿有没有商量的余地？你看啊，这马上就要到秋收的时节了，其他农场条件不如咱们，等今年过了冬天，明天再说这事儿成不成？” 　　苏清河坚定地摇头拒绝了李耀荣：“不行，孙苗苗同志跟我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我虽然不会对她做些什么，但是在她对我心怀恨意的前提下，她未必不会对我做些什么，我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解决这种琐碎的事情上。” 　　原本还算是好说话的苏清河在这件事情上却犯了倔，话里话外就只有一个意思——要么他走，要么孙苗苗走，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李耀荣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抬头看着苏清河，最后问了一次：“你确定要这么做？” 　　苏清河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对，我已经决定了，我不可能原谅她做的事情，所以李场长，您也不用劝我了。” 　　看着他脸上坚定的神情，李耀荣苦笑一声，他抓了抓自己还算茂密的头发，无奈地开口说道：“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了，回头我就跟几个场长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孙苗苗调走。” 　　当初他们这些人来到北大荒资源建设的时候，可是写了自请书的，言明北大荒一日没被建设完成，他们一日便不离开这里，而在他们来到这里的那一天开始，所有的粮油关系等全都转到了农场这边儿，就算是回去了，没有接收单位，他们的粮油关系转不回去，也没法子在城里生活下去。 　　所以他们这些人想要回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不过如果是农场之间的知情调动，难是难了一点，不过却比让知青回城要简单多了。 　　“成了，这事儿交给我吧，真是欠了你的……” 　　见李耀荣如此，苏清河有些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讷讷地说道：“李场长，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李耀荣有些好笑地看了苏清河一眼，十分无奈地开口道：“行了，你也犯不着跟我道歉，怎么说你也为咱们农场的建设做出过卓越贡献，这事儿虽然麻烦，也不是不能解决。” 　　说到这里，李耀荣停顿了一下，看着苏清河的眉眼变得柔和了一些：“你那个姐夫人挺好的，你其他各方面都挺好的，就是在人情世故，以及一些事情的处理上有些优柔寡断了，这样对你不好，跟你姐夫好好聊一聊，学一学他的处事手段，这也能让你走的更加长远一些。” 　　苏清河：“……” 　　从李耀荣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苏清河面上的神情多了几分恍惚之色，他以为自己说了那些事情，并且用自己离开宁安农场这件事情来威胁李耀荣做出选择，他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结果没想到除了一开始震惊之外，他倒是十分平淡地接受了，甚至还夸了他做的不错。 　　苏清河突然就对自己之前对某些人某些事儿的固有认知产生了怀疑——或许他之前所认为的某些人或者事情，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样，他应该从另一个角度去观察他们，确认他们真正的模样。 　　让苏清河觉得意外的是，等到他回到了宿舍之后，柳絮果却将他让了进去，并且平静地告诉苏清河，不再提让他回封城的事情。 　　“好好感谢你的姐夫吧，如果不是他劝我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继续留在这里。” 　　原本十分坚定地要让他回封城的母亲突然就改变了主意，而这一切都是源自于方正业的帮助，苏清河沉默良久，方才开口，诚心诚意地向着方正业道谢：“姐夫，谢谢你了。” 　　方正业笑了笑，拍了拍苏清河肩膀：“不客气，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功劳。” 　　他其实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劝说柳絮果相信苏清河一次——若是他将那些话告诉李耀荣，那么他们就让他继续留在这里，若是没有，那么他们就带他回去。 　　很显然，苏清河已经开始努力开始改变自己了。 　　“不行，你不能跟着我去红星农场，你得继续留在宁安农场才行。” 　　宁安县城的一处民房之中，身材不高的男人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他的眉头拧了起来，好半天后，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 　　孙苗苗坐在一旁的康上面，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哽咽地开口说道：“有志，但凡我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的，可是我真的已经没法子……” 　　邱有志离开了宁安农场之后，就去了红星农场，他继续在那里做副场长，大约是吸取了在宁安农场的教训，到了红星农场之后，他表现的还不错，提供了不少好的建议，使得场长很看重他。 　　最近在和短时间，邱有志得了消息，说是红星农场的场长的工作要调动了，他正在努力争取场长位置，现在可正是关键时期，根本容不得任何马虎。 　　孙苗苗哭着说道：“可是我如果继续待在宁安农场的话，我一定会被人家给针对的，我倒是没关系，可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说到这里，孙苗苗哭的更加厉害了，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哽咽地说道：“苏清河这次狠狠地坑了我一把，他分明是冲着折磨我来的，如果我继续留在宁安农场的话，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之前在食堂被苏清河将自己的面皮全都扒下来之后，孙苗苗便带着钱离开了农场，她的运气比较好，走到半路遇到了一辆其他农场的拖拉机，她搭着人家的拖拉机去了县城。 　　邱有志这人虽然年纪大了，长得不怎么太好看，但是在其他方面，那可真是没话说，他在宁安县特意弄了两间屋子，就是给孙苗苗住着的，屋子里啥东西都布置的齐齐全全，她来了就直接能住。 　　今儿是礼拜天，依照邱有志的习惯，他应该是会来县城住的——毕竟他媳妇儿可是县里面领导的闺女，他哪里能不回家？ 　　孙苗苗通过两人特有的联系方式找到了邱有志，把自己现在所遇到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邱有志，并且提出自己要离开宁安农场，到红星农场去。 　　这次苏清河突然发难，让孙苗苗一败涂地，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自己未来在宁安农场里生活的有多么艰难。 　　“有志，现在我肚子还看不出来，暂时不会有什么时间，可是过了四个月之后，我的肚子就会跟吹气球似的涨起来，真到那个时候，那些对我有意见的人若是欺负我了该怎么办？” 　　眼见着邱有志始终不说话，眉头皱得跟能夹死苍蝇似的，孙苗苗看到他这个模样，心慢慢冷了下去。 　　当初提出让苏清河当背黑锅的事情是邱有志的主意，他们在一起那会儿他说的十分好听，对着孙苗苗再三承诺，说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的，他还说了，等到时机成熟了，就会跟自己媳妇儿离婚，娶孙苗苗为妻 。 　　之前他做的一直都很好，孙苗苗也真心实意以为，邱有志是真心对待自己的，可是现在瞧着他的样子，孙苗苗却觉得自己之前看错了邱有志。 　　如果邱有志不答应接他去红星农场的话，那么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就没有必要留下去了，她还年轻，打了孩子，当一切都没发生过，照样能找个合适的男人嫁出去。 　　想到这里，孙苗苗慢慢冷静了下来，她眼中的泪水还是不停地往下流淌着，但是跟刚刚那真情实意地哭泣不一样，孙苗苗此时的眼泪已经没有了多少真情。 　　“我明白你的困难，如果你不想我过去的话，那我也可以……” 　　孙苗苗说着，慢慢低下头去，脸上的神情变得晦暗不明起来，只是此时的邱有志并没有发现孙苗苗的情绪变化，而是因为她突然改变了主意而松了一口气。 　　他走了过去，拍了拍孙苗苗的肩膀，安慰着她的情绪：“好了好了，你也别哭了，你再等我一段时间，等到秋收过了，红星农场的场长调走了，我当上了场长，到时候我就把你要过来。” 　　秋收结束就要到十月底了，场长调动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邱有志所说的这番话更像是在开空头支票，让人没法子给予信任。 　　但是孙苗苗却放软了身体，依偎在了邱有志的怀中：“真的吗？你会接我们娘俩去红星农场？” 　　邱有志点头，铿锵有力地说道：“那是当然，我办事儿你还能不放心吗？” 第223章 　　邱有志并没有看出孙苗苗的异常来, 他好言好语地安抚了孙苗苗一番，后来估摸着他自己也觉得现在这样敷衍孙苗苗不对，他思考了一番, 又拿了一些钱和票给了孙苗苗，当做是给她的补偿。 　　“你怀着孩子, 多吃点好的补补身体，别舍不得吃，农场的活计能不做就不做，反正也不少你一个干活儿的……” 　　邱有志耐心地叮嘱着孙苗苗, 灼热的目光落在了孙苗苗的腹部, 幻想着早日见到属于他自己个儿的大胖小子。 　　孙苗苗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东西, 面上的神情变得恍惚了起来。 　　此时的她觉得自己接邱有志钱的模样, 就仿佛是旧社会时候的那些暗门子似的。 　　明明她也是城里来的姑娘，明明邱有志过去也曾经信誓旦旦地对她再三保证，说绝对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孙苗苗吃不了农场的苦，哪怕这两年她一直用尽心思，努力让自己在农场的日子变得好过一些, 她仍旧是受不了这份辛苦。 　　为了可以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一些, 她才委身于邱有志, 邱有志对她做出过许许多多的承诺，说会让她过上比城里也差不到哪儿的日子，她才愿意跟着邱有志的。 　　但是此时此刻当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之后, 孙苗苗才发现邱有志之前做出来的那些承诺没有一个做数的, 自己现在明明已经处在了绝境之中, 留在宁安农场的日子百分之百不好过, 可他却还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 始终不肯让自己去红星农场。 　　“有志，你真的会带我去红星农场的吗？” 　　孙苗苗再一次开口问道，而邱有志大约是因为将钱给了孙苗苗，看到她将钱跟票都收了，此时也觉得硬气了起来。 　　“苗苗，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先回农场去吧，你这样的知青还是不能长时间离开农场的，要是回去迟了被记了过，那可就麻烦了，以后你还有挺长时间一个人得在农场呆着，我也没法子照顾好你……”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姑娘，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孙苗苗咬了咬牙，明白了邱有志的意思——这个男人不希望他自己受到任何影响，他或许在意孙苗苗肚子里的孩子，从他费尽周折帮她想办法，最后找上了苏清河这么一个傻男人背锅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在意肚子里的孩子。 　　但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得出来，其实邱有志对她这个怀孩子的母亲并不如何在意，倘若真的在意她，又怎么会让她和苏清河结婚？ 　　孙苗苗自诩聪明，结果到现在她才认清楚一件事情，在邱有志的心里面，自己根本不算什么，在这种事情上，最吃亏的是女人，毕竟孩子是在女人的肚子里面，孩子爹可能没人知道是谁，但是孩子他娘想跑都跑不掉。 　　这次苏清河将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再想像上次一样故技重施，找个男人当接盘侠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现在她肚子还看不出来什么，等到以后肚子大了，她在农场的日子可想而知。 　　那是一眼能望到头的日子，她要靠着邱有志虚无缥缈的承诺，来扛过那些灰暗的日子吗？ 　　恍惚之间，孙苗苗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她面上的神情变得恍惚了起来，两年前在千河县的那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亲戚朋友的讥笑，左邻右舍那鄙夷的眼神，她通通都记得。 　　一想到未来自己即将要面临的一切，孙苗苗就觉得一阵阵后怕，她攥紧了那些钱和票，轻声问了一句：“有志，你怕让我去红星农场影响你，那你能不能想法子在县城给我找份工作？” 　　调到县城来的话，可以远离之前的那些人，她也不用活在流言蜚语之中，而县城这里的条件相对好一些，她也能安安生生养胎…… 　　然而孙苗苗脑子里的想法还没给捋清楚了，邱有志便极为干脆地拒绝了她。 　　“不行，苗苗，你一直都是个听话懂事儿的姑娘，你知道的，我现在正是关键时候，还需要靠我那个黄脸婆家里的势力，我要是把你放在县城，那不是搁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吗？要是她对你做了些什么，你说怎么办可好？” 　　“乖，你听话一些，等到我做了红星农场的场长，那地位就跟过去不一样了，她老子马上也要退了，等我上去了，一定把你娶进门。” 　　“你别胡思乱想，我这人最负责任了，更别说你肚子里面还怀着我的骨肉，我怎么可能对你不好？” 　　邱有志后来说了些什么，孙苗苗都已经听不进去了，此时的她只觉得身上冷的厉害，耳朵边像是有一千只苍蝇在嗡嗡叫似的，吵得她的脑子生疼。 　　她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此时还没有任何凸起的腹部，再听着邱有志对她说的那些空口承诺，孙苗苗慢慢地也就冷静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能靠得住的。 　　除了她自己之外，什么都靠不住。 　　邱有志没有让孙苗苗在自己这里待多长时间，他说农场那边儿孙苗苗没有请假就跑出来了，要是夜不归宿，肯定会受到惩罚的，看她冷静下来之后，便提出了要送她回去。 　　孙苗苗摇了摇头，十分懂事儿体贴地拒绝了邱有志：“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搭车回去的，再不济，我也找人用牛车送我回去。” 　　停顿了一下，孙苗苗继续说道：“毕竟现在是你的关键时期，这里又是县城，你妻子的地盘，被人看见我们在一起不好，这会对你有影响的，我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的。” 　　她不需要任何人来照顾自己，自己一个人就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邱有志见孙苗苗如此乖巧懂事儿，果然十分高兴，他上前一步，抱了抱孙苗苗，笑着说道：“果然是我的好情人，我真是没看错你，回去的路上你小心一些，有什么缺的少的，你抽空告诉我一声，只要我能抽出时间来，我肯定会让人去把东西送给你的。” 　　最后的时候，邱有志再一次对孙苗苗做出了承诺：“你放心，等我做上了场长，我肯定会把你接过去好好照顾的，你是我孩子的母亲，我不会亏待你的，生下孩子之后，如果你想要带着孩子回城，我也可以帮你……” 　　孙苗苗离开了邱有志给她租的房子，不过她却并没有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反而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去了。 　　宁安县城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县城很大，现在建国才十几年的时间，新旧城区并没有太明显的分界线，邱有志给孙苗苗租住的房子在老城区，这里都是长满岁月痕迹的长街小巷，街道狭窄，房屋陈旧，地上污水横流，街角堆着没收拾的垃圾，散发着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味道。 　　孙苗苗沿着脏污的街道一路前行，她绕过弯弯曲曲的街道，从越发狭窄的巷道里面不断穿行，很快就来到了一栋门前长满荒草的院子前。 　　她看着斑驳的木门，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柳絮果给方正业交代了个任务，让他好好教导一下自己的这个傻儿子：“正业，你别瞧着你二弟长了一副聪明人的模样，实际上那脑子跟那榆木疙瘩也没有多少区别，你多教教他，别让他以后被人给坑了。” 　　“你少给我摆那么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我说你有一句话说错了没？你跟你姐夫好好说说？” 　　“苏清河，我不求你学你姐夫十成十，你但凡有他两成，都不会被人给忽悠了。” 　　被中气十足的柳絮果训斥了一番后，苏清河耷拉着脑袋，不免觉得有些怀疑人生，他蹲在背风的墙角处，仰头看向了方正业，轻声问道：“姐夫，我是不是很傻啊？” 　　方正业见到他这样子，有些好笑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傻人有傻福，在一个坑里摔倒了并不可怕，只要以后记得别在同一个地方摔跤就成。” 　　苏清河：“……” 　　对了，此时的苏清河已经知道了方正业的年纪，想到自己这个看着无比沉熟稳重的姐夫竟然比他还小了一岁，苏清河心里面生出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来——这个世界上大概也没有比他更加丢人的存在了。 　　情商的提高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方正业没指望在这几个小时的功夫里让苏清河突飞猛进，让他彻底转变性格，他只是着重点明了几个要点，让苏清河知道以后到底该如何自处。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恨都是需要时间的，如果有人突然接近你，或者伤害你，那你就要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得罪过对方。” 　　“当然，这个得罪的标准不能按照你的标准来，而是要按照对方的标准来。” 　　“虽然人言不可轻信，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你要去分辨什么是可以信的，什么是不能信的，而不是一意孤行地认为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就是正确的。” 　　“适当地听取其他人的意见，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待问题，这对你来说并不困难，你应该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 　　方正业教了苏清河许多东西，苏清河面上没有一丁点儿的不耐烦，反而认认真真地记了下来，甚至还特意拿出纸笔来，规规整整地将方正业所说的话给写了下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方正业有些无语：“你大可不必写下来……” 　　教人家为人处世和看着人家把他教的话写下来那可完全是两码事儿，方正业难得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然而苏清河却拿出做学术研究的劲头，极为认真地反说道：“姐夫，你这话就说错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得记下来好好揣摩揣摩才成，不求有你十分能力，有个三五分我就心满意足了。” 　　方正业：“……” 　　好在这种尴尬的教学活动持续了没多长时间，天很快就暗了下来，又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明天他们就要回封城了，离别的愁绪涌上心头，柳絮果压根儿就没有睡意，她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苏清河很多很多的事情，大到如何和农场的各个领导如何相处，小到该如何照顾自己，她事无巨细地叮嘱着苏清河，仿佛对方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似的。 　　然而苏清河却没有任何的不耐，反而认认真真地听着，时不时地还要安慰柳絮果一番。 　　“妈，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肯定不会让你跟爸爸担心的。” 　　“妈，我现在已经成熟了很多，我会把姐夫教导我的东西记在心上，以后我不会再犯这次的错误了。” 　　柳絮果拉着苏清河布满老茧的手，泪水悄无声息地流淌下来，她哑着嗓子说道：“等到北大荒建设好了，你就回来吧，我跟你爸在家等着你。” 　　苏清河像是没有发现柳絮果已经哭了似的，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做出了承诺来。 　　“我会的，等到这里建设好了，我一定会回家去的。” 　　漫长又短暂的一夜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苏清河帮着柳絮果和方正业他们收拾包裹。 　　来的时候他们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去的时候倒是没带什么了，除了些农场自产的粮食之外，还有一些辣白菜之类的咸菜，这些东西用罐头瓶子装着，数量不多，也就拿回去吃个新鲜。 　　回去的火车票是今天晚上的，他们还得去哈市坐火车，中午就得往火车站赶，他们能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经过夜晚的情绪宣泄，早上起来的时候，苏清河和柳絮果他们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一家三口去了食堂吃饭。 　　就在三人边吃边聊的时候，一道略微有些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苏清河，你能跟我出来下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之后，苏清河回头看了过去，却看到脸色惨白的孙苗苗正站在不远处。 　　昨天见面的时候，孙苗苗的脸色虽然很白，但是气色却还算是不错，精神头瞧着也挺好，但是今儿再看她，状态比起昨天来说，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她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嘴唇上一丝血色也没有，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顿，瞧着就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 　　苏清河的眉头皱了起来，硬邦邦地开口说道：“不必了，孙苗苗同志，之前的事情昨天在食堂的时候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现在我跟你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他以为昨天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孙苗苗跟自己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谈的了，哪知道她竟然会找到他的面前来，在她做过那些糟心事情之后，她凭什么觉得自己还敢单独跟她出去？ 　　要是过去的苏清河，看到孙苗苗此时这可怜兮兮的样子，保不齐会心软，但是现在的苏清河已经不会了。 　　此时的方正业和柳絮果已经放下了筷子，柳絮果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却被方正业给拦住了，他朝着柳絮果摇了摇头，示意她让苏清河自己决定究竟该作何选选择。 　　教了他那么多东西，终归只是纸上谈兵，还是要通过实践才能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学会那些东西，好在苏清河的表现可圈可点。 　　见苏清河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跟自己出去，孙苗苗彻底死心了，她苦笑一声，轻声说道：“苏知青，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之前确确实实是想要跟你过日子的。”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地原谅我，但是我还是要为我做的事情向你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孙苗苗过来，诚心诚意地向苏清河道了歉，她的态度十分诚恳，看起来就像是没有任何其他的算计似的。 　　在说完这番话后，孙苗苗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转身离开了这里。 　　坐在不远处的刘亚男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她的目光落在孙苗苗的身上，一直到她走远了，刘亚男方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孙苗苗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有过相同遭遇的刘亚男很清楚她到底是怎么了——孙苗苗放弃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刚刚进农场的刘亚男在这个农场里压根儿没有什么熟人，她对孙苗苗的印象还不错，也知道孙苗苗肚子里的孩子是苏清河的，那个时候孙苗苗提及苏清河的时候，眼睛里面似乎都在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结果现在她却把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掉了——如果不是伤心到极致，她恐怕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来。 　　因为这件事情，刘亚男对苏清河这人的人品有了怀疑，她皱着眉头看了面色平静无波的苏清河，总觉得他现在这张脸看着好像比之前丑陋了许多……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刘亚男正在田里面干活儿，孙苗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抱着刘亚男便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要走……我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刘亚男被孙苗苗的样子吓了一跳，拉着她到僻静的角落，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苗苗哭哭啼啼地告诉刘亚男，自己被宁安农场给弄走了。 　　“今天李场长来跟我说，说是苏清河不愿意跟我在一个农场里工作，他要我离开宁安农场……” 　　“亚男，求你帮帮我，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谁能帮我了……” 　　孙苗苗一边哭一边说，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极为狼狈。 　　瞧见她这个样子，刘亚男急忙安抚着她的情绪，好言好语哄了好半天，终于让孙苗苗冷静了下来。 　　而此时，她也知道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 　　原来早上的时候，李耀荣找到了孙苗苗，直接就把她给调到了红星农场去。 　　孙苗苗哪里肯去？如果她肚子里面还有那块肉的话，红星农场确实是个好地方，但是为了能在宁安农场好好生存下去，孙苗苗最终选择放弃了肚子里的孩子。 　　讽刺的是，曾经她为了保下这个孩子做了很多事情，可是现在她却为了让自己能好好活下去，而选择杀死了这个孩子。 　　所以孙苗苗不能去红星农场，她知道邱有志有多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个男人对她可能没多少真情实感，但是对这个可能是他唯一的孩子却倾注了很多感情。 　　一旦孙苗苗去了红星农场，她流掉自己孩子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 第224章 　　为了让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为了让这个孩子留下来，邱有志算计了很多，孙苗苗很清楚对方到底为此付出了多少, 她之所以下定决心打掉孩子，也是因为认清楚了邱有志看重的到底是什么。 　　只要孩子能好好的, 她这个母亲遭遇什么都无所谓，而孙苗苗并不是那种可以为了孩子付出一切的人，之前会留下这个孩子，顺从邱有志的计划去找苏清河, 终归到底都是为了邱有志对她的承诺, 为了她自己罢了。 　　邱有志说过, 如果她生下一个男孩, 他会想办法让她离开北大荒，回到封城去，甚至还会想方设法给她谋取一个正式工的工作, 让她可以带着孩子好好生活下去。 　　要不是因为这个的话，孙苗苗怎么可能答应生下这个孩子，不过当她发现邱有志所说的这一切都是骗人的之后, 孙苗苗便毫不犹豫地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今早上孙苗苗去找苏清河道歉, 也是为了能让苏清河原谅她, 孙苗苗觉得，只要苏清河不针对她，她就可以在宁安农场继续待下去。 　　然而孙苗苗怎么都没想到, 苏清河那种性格的人, 竟然会去找李耀荣, 让他把自己调离宁安农场——偏偏他把自己调去的地方还是邱有志所在的红星农场。 　　倘若自己真去了红星农场, 那可真就落入了邱有志的手中, 她自己找人弄掉了邱有志的孩子，邱有志怎么可能放过她？ 　　孙苗苗求了李耀荣好半天，但是李耀荣却不为所动，最后他被孙苗苗缠得没办法，只能告诉她，说让她离开是苏清河特意过来找他提的要求，要是她不走的话，苏清河就要走了。 　　“孙苗苗同志，这事儿你真不能怪我……反正苏清河对宁安农场的重要性你也很清楚，我是不可能放他走的，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孙苗苗哭得死去活来，怎么都不愿意离开这里去红星农场，李耀荣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见她一直纠缠不休，对方无奈，只能告诉孙苗苗，如果她可以说服苏清河的话，就可以继续留在宁安农场了。 　　早上苏清河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些，继续找他没有任何用处，孙苗苗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人来，所以她才紧赶慢赶地找到了刘亚男，想要请她帮自己说说情。 　　“亚男，我不想离开宁安农场，我在这里待了两年了，宁安农场可以说是在我眼皮底下建成的，我舍不得离开这里……” 　　“红星农场虽然是老牌农场，但是那里的风气一点都不好，要是进了红星农场，我肯定会被人家给欺负死了……” 　　“苏清河现在针对我，不许我留下来，亚男，求你帮我说说情好不好？” 　　看着哭得不成人样的孙苗苗，刘亚男不免有些心疼起了她，犹豫了再三之后，答应去找柳絮果和方正业说说情。 　　“不过我们的关系其实也没有那么好，万一说情没能成的话，你莫要怪我……” 　　见刘亚男肯帮自己去说情了，孙苗苗喜极而泣，拉着刘亚男的手不停感谢对方：“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能帮我我就太感动了，现在农场里好多人都不待见我……因为那些风言风语针对我……只有你对我还跟从前一样……” 　　刘亚男被孙苗苗这番话捧得有些无措，她原本就是个善良的姑娘，从封城到了宁安农场之后，孙苗苗是第一个对她释放出善意的人，面对着她的时候，刘亚男总归有几分心软的。 　　“我答应你，但是能不能成，我真不能保证……” 　　严格说起来，她跟柳絮果和方正业真没有那么熟悉，但是孙苗苗这样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她或许可以去帮忙说和一二…… 　　方正业和柳絮果二人已经将他们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再过一会儿，他们就要离开这里，坐车去县城，然后再乘坐小汽车前往哈市，苏清河跟李耀荣打了报告，他可以开拖拉机送自己的家人到县城坐车。 　　“妈，姐夫，谢谢你们来看我……要不是我太笨的话，你们也不用跑这一趟 ……” 　　眼见着苏清河到这种时候还说这样的话，方正业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抬起手拍了拍苏清河的肩膀，笑着说道：“行了，你瞧你这话说的，妈也不全是为了这个过来找你的，她也是想你了，难道你不想见到我们吗？” 　　虽然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苏清河结婚的事情，但无可否认的是，若不是真想念这个儿子，柳絮果何必千里迢迢跑过来见他？ 　　“行了，都二十四的人了，别跟个傻小子似的说这些话，我跟你姐夫走了之后，以后你可得照顾好自己，知道不？” 　　苏清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就在这个时候，苏清河的一些朋友们全都过来了，他们将准备好的一些东西给了柳絮果，希望她可以收下。 　　宋江勇傻笑着说道：“阿姨，姐夫，我没啥别的本事，就是会酿点酒而已，这些高粱酒是我用咱们这里产的高粱酿成的，你们带回去好好尝一尝。” 　　牛庆余也把自己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罐子豆腐乳，是用农场中的豆子磨成的豆腐做的，味道甭提多好了。 　　他们送的东西都不算太贵重，却代表着大家伙儿的一番心意，因为这都是他们用农场里生产的东西，亲自动手做成的。 　　原本他们收拾的包裹并不算太大，但是被他们这么一个个的礼物送过来，两人又跟来的时候一样，大包小包弄了一大堆的东西出来。 　　柳絮果瞧见他们的样子，急忙说道：“你们这是干啥？这些东西你们留着就是了，不用给我的……” 　　然而宋江勇他们却笑着说道：“阿姨，您瞧您这话说的，我们跟清河都是过命的兄弟，他的妈妈就是我们的妈妈，孝敬您是应该的，您就收下吧。” 　　“就是就是，阿姨，这可是我们的一番心意，您千万千万不能拒绝了。” 　　大家伙儿极为热情地要将东西给柳絮果，她无奈之下，只能收了下来，同时对这些人的好感也上升了几个度，看着苏清河跟他们相处融洽的模样，柳絮果的心里面甭提多高兴了。 　　有这么些朋友在，苏清河以后在这农场的日子里估计也不会太难过。 　　大家伙儿都送了礼物，柳絮果也不好就这么张着手要人家的东西，正巧要吃中午饭了，柳絮果干脆请这些人在食堂吃一顿。 　　“这要是在家，阿姨非得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不可，不过食堂的大厨手艺可比阿姨的好多了，我就借花献佛，谢谢你们大家伙了，以后还请你们多多照顾下我们家清河……” 　　这些人自然笑着应了下来，众人说说笑笑着从苏清河的宿舍里走了出来，朝着食堂的方向去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方正业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四下看了看，很快便瞧见刘亚男正在不远处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 　　瞧见刘亚男之后，方正业和柳絮果交代了一声，自己则朝着刘亚男走了过去。 　　“刘同志，你有什么事情吗？” 　　刘亚男此时的表情透着股纠结劲儿，任凭谁瞧见了都能想到她是有什么为难的话要说，方正业温声开口询问了一句。 　　看着方正业的表情，刘亚男咬了咬嘴唇，犹豫再三之后，她方才小声将孙苗苗来找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方科长，我瞧着孙苗苗人还是挺不错的，她要是犯了啥错，让她改就是了，你能不能和苏知青说一声，让他不要逼着孙苗苗离开宁安农场了？”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问道：“孙苗苗去找你了？她对你说了些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刘亚男倒是没有隐瞒方正业，将孙苗苗说了些什么都告诉了方正业，末了，她又解释道：“其实我来的第二天就遇见过孙苗苗了，她对我还是挺好的……” 　　看刘亚男现在的样子，恐怕并不知道孙苗苗究竟做了些什么，方正业看着刘亚男，告诉了她孙苗苗所作的事情。 　　听完了事情真相的刘亚男：“……” 　　所以，孙苗苗怀了其他人的孩子，故意栽赃陷害苏清河，苏清河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我觉得，昨天孙苗苗接近你，向你示好，应该也是因为知道你和苏清河家里人的关系不错，她故意卖你个好，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后手。” 　　现在这个后手可不就被利用上了？ 　　“刘亚男同志，你想想你到农场之后遇到的人，有无缘无故对你非常好的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下次得多提防着一点像是孙苗苗这样的人，要不然的话，你很容易被人当枪使的。” 　　方正业如此也是好心提醒刘亚男，毕竟此番离开之后，他们见面的可能性不大高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北大荒这个地方，若还是那么容易轻信其他人，以后估计还是会吃亏的。 　　在赵宣文身上栽一个跟头已经足够了，方正业并不希望她在其他的地方再次栽跟头。 　　“好的，我知道了……” 　　刘亚男把方正业的话听了进去，她有些赫然地说道：“早上我见到了孙苗苗和苏清河，我可能产生了误会……” 　　早上那会儿大约是因为共情的缘故，她认为逼得孙苗苗去打胎的苏清河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现在看来，她搞错了对象，在这件事情上，苏清河是个受害者。 　　“没关系，你也不用和孙苗苗说其他的，只说我们不答应帮你说情了就行，不用明面上得罪她，以后离她远一点就是了。” 　　刘亚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不过最后那些话都没有说出来：“方科长，住你和阿姨一路顺风。” 　　方正业点了点头：“也祝你在这里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二人相视一笑，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孙苗苗最终没有找到他们的跟前来，吃过午饭之后，苏清河便开着拖拉机，将他们送到了宁安县城去，而在这里，他们会搭乘上汽车，前往哈市。 　　相聚的时间格外短暂，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真到分别的时候，却还是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可是汽车离开的时间是固定的，他们终究还是要说再见的。 　　“清河，你要好好的，我们等着你回家。” 第225章 　　柳絮果和方正业二人已经上了车, 明明汽车都要开了，但是柳絮果还是奋力地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体来，用力地朝着苏清河挥了挥手。 　　“清河, 等你建设好北大荒了，就回家来, 我们都在等着你！” 　　方正业在背后拉着柳絮果的衣服，防止她从车窗里掉出去，售票员再三催促着柳絮果，大约是因为看出她是来探亲的, 倒是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这位同志, 车子马上要开了, 你快点坐好。” 　　柳絮果最后还是被方正业拉了进来, 但是她仍旧没有坐好，而是一直扒着车窗看着渐渐远去的苏清河，一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柳絮果方才坐稳了身体。 　　这才两天时间，柳絮果从来都没有感觉到两天的时间又这么短过，她心里面很难受, 泪水也控制不住地扑簌簌地往下掉。 　　方正业没有说话, 只是递了一块干净的手帕过去, 让柳絮果留着擦擦眼泪，好在柳絮果并没有放纵自己的情绪，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将眼泪给擦干净了。 　　此时的柳絮果虽然眼睛红红的, 但是状态看起来却比之前好多了。 　　“正业, 让你看笑话了。” 　　方正业摇了摇头, 温声说道：“妈, 您别太难过了，以后有时间，我再陪您过来。” 　　北大荒距离封城那么远，不是抬步就能到的地方，下次再来听起来挺美好的，可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到？ 　　柳絮果心中涌动着各种各样的情绪，许久之后，她方才又开口说了一句：“其实现在我挺后悔的，当初要是我和他爸两个人坚持不让他到北大荒来，或许在封城找份工作，他慢慢的或许也就能习惯了那样的生活。” 　　留在封城，像是所有的普通人一样，找一份安稳的工作，拿着一份差不多的工资，娶妻生子，过着平淡又安稳的生活。 　　虽然苏清影在封城也经常见不到面的，但是那种感觉和苏清河完全不同，他们虽然见不到苏清影，但是却知道她过得很好，夫妻两个知道自己的闺女在什么地方，想要去找她，两人抬脚就能过去。 　　但是苏清河隔了千山万水，他们想要来见他，得走很远很远才可以。 　　“我真的很后悔……” 　　眼见着柳絮果的情绪再次低落下去，方正业拍了拍她的胳膊，极为认真地说道：“可如果这样的话，清河他一辈子怕是都不会开心的。” 　　北大荒很辛苦，这里的条件完全比不上封城，来这里苏清河会受很多很多苦，但这是他希望待的地方，哪怕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还是想要留在北大荒，留在这个在旁人看来万分艰苦的地方。 　　“留在封城，他这辈子都不会开心的，现在这样其实也不错，妈，北大荒会在他们的建设下变得越来越好的，这不就是他来这里的意义吗？” 　　柳絮果看了方正业一眼，叹息了一声道：“是啊，我知道，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我不想要自己的孩子留在这里。” 　　“这种心情等你以后做了爸爸就知道了。” 　　原本柳絮果还在说苏清河的事情，只是说着说着，话题却诡异地发生了变化，转到了要让方正业和苏清影抓紧要个孩子的事儿上。 　　“正业啊，妈也是为了你和清影好，趁着现在年轻，你们还是早点生孩子的好，我也能帮你们带一带，要是再过两年，我上了岁数，恐怕没法子帮你们忙了。” 　　方正业：“……” 　　“妈，您想多了，您还年轻着呢，别说是再过两年了，就算是再过十年，您也有精力帮我们看孩子。” 　　苏清影现在工作这么忙，别说她现在没什么心情要孩子，就算她有，方正业也不想这么早要孩子，还是等一等再说吧。 　　不过在要孩子的问题上，柳絮果已经提过很多次了，看她这样子，估计等回去之后还得要催促苏清影要孩子，虽然方正业知道苏清影大概率不会被柳絮果的话所影响 ——毕竟很多事情苏清影做出决定后就绝对不会更改了。 　　不过为了防止柳絮果回城之后再去跟苏清影说这些事情，方正业还是先哄好了柳絮果，让她知道不想要孩子的人是自己。 　　“妈，我和清影本就聚少离多，若是真有了孩子，那清影的注意力岂不是要都放在孩子身上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清影怕是更加注意不到我了。” 　　“妈，要孩子的事情随缘吧，等再过两年，清影的工作不像是这么忙了，我们再要孩子也不迟。” 　　听到方正业这么说，柳絮果看了他一眼，似乎看透了方正业在想些什么：“你啊你，算了，这事儿你和清影商量着来吧，我可管不到你们。” 　　儿孙自有儿孙福，柳絮果生了三个孩子，苏清影和苏清河两个人都是有大主意的，唯独只有苏清泉那孩子还算是比较听话的。 　　她也管不到这些孩子们，以后想做啥的，还是他们自己做决定吧。 　　回去的路倒是没遇到什么波折，他们在天黑前坐上了火车，当火车驶出车站，看着变得越来越小的火车站台，柳絮果的眼睛有些湿润，不过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掉落下来。 　　儿子长大了，做父母的也不可能护着他一辈子，该让他自己选择未来的路了，哪怕这条路充满了艰难险阻，那也是他的选择，究竟能走出一条什么样子的路，那也要看他自己了。 　　另一边，苏清河送走了柳絮果和方正业二人，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结果等到他开着拖拉机回到农场的时候，却见到了堵在了自己宿舍外的孙苗苗。 　　此时孙苗苗的面色看起来极为难看，见到苏清河回来，孙苗苗急忙朝着他走了过来，但此时她的身体十分孱弱，短短的几步路，她却走的十分艰难。 　　“苏知青，请你帮帮我，除了你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要找谁了……” 　　孙苗苗说着说着，泪水便刷得一下流淌了出来。 　　今天她拜托了刘亚男去帮自己说情，忐忑不安地等了很久，结果刘亚男回来之后，却告诉她没办法帮她的忙。 　　“孙知青，对不起，我去帮你说了，但是他们拒绝了我……很抱歉没能帮上你的忙。” 　　虽然刘亚男的态度十分陈恳，但是看到她的那副样子，孙苗苗便知道了刘亚男并没有下了本儿去帮她求情，而且她对自己的称呼还变成了孙知青，一副要跟自己拉开界限的模样，孙苗苗便越发清楚一件事情——刘亚男铁定已经知道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刘亚男这里显然帮不上她任何忙，孙苗苗无奈之下，只能跑来堵苏清河了。 　　她真的不能去红星农场，留在宁安农场的话，多少还能拖延一段时间，等过些日子，她可以随便制造一场事故，假装孩子因为事故流了，到那个时候，邱有志这找不了她的麻烦。 　　但现在要是去了红星农场，她肯定会被邱有志找麻烦的。 　　“苏知青，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是我糊涂了，我不该用那样拙劣的手段对付你，可我都是有苦衷的……” 　　眼见着苏清河不为所动，看着她的眼神十分淡漠，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似的，孙苗苗心中一痛，她咬了咬牙，低声说道：“清河，我真的没有办法……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孙苗苗，苏清河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仿佛面前的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似的。 　　他还记得方正业之前教给他的那些东西——这个世界上的爱恨都不是无缘无故的，一个人突然转变了态度，那就要提高警惕，因为这个人有很大的可能要来坑人了。 　　就比如说现在的孙苗苗。 　　苏清河觉得自己和孙苗苗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闹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但偏偏孙苗苗就像是忘记了两个人之间有矛盾似的，现在竟然跑到他这里哭成这个模样来求饶…… 　　就算苏清河的脑子再不开窍，现在这种情形，他也知道有问题，换句话来说，孙苗苗现在决定是想要来坑自己了。 　　“孙知青，我跟你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还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十分困扰的。” 　　苏清河说着，绕过孙苗苗就准备离开，然而孙苗苗突然上前，噗通一下跪倒在了苏清河的面前，她满脸都是泪水，配上她苍白的面孔，看到倒是挺可怜的。 　　“让我离开宁安农场是你跟李场长说的，为了留下你，李场长绝对不会允许我留在宁安农场的……” 　　如果孙苗苗有一丁点儿办法的话，也不会找上苏清河的，可是李场长那人油盐不进，无论她怎么求，李场长始终就是一句话，这事儿已经是铁板钉钉了，容不得更改了。 　　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孙苗苗，苏清河被吓了一跳，他急忙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孙苗苗之间的距离，而他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孙同志，你这是做什么？这样可使不得！” 　　这人说话就说话，给自己跪下算是怎么回事儿？她该不会又想要像是上次一样要讹人吧？ 　　若今儿在他面前的是个男同志，苏清河有好些法子能拦得住他，但问题的关键是，面前是一个之前坑的他差点跟她结婚的女人，苏清河哪里敢往她跟前凑？要是再被讹上了，那他可就真完了。 　　“我管不了你了，你可真是的，我先走了。” 　　苏清河被孙苗苗这副样子给吓住了，此时的他也顾不得别的，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孙苗苗：“……” 　　不是，你一个大老爷们你跑什么？还真怕她一个女人把他给怎么着了么？ 　　孙苗苗没想到苏清河什么都不说，竟然拔腿就跑，她急急忙忙地起身想要追上去，然而此时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又哪里能追得上苏清河？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气急败坏的孙苗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好悬没晕了过去，与此同时她心里面也在暗暗发狠，是苏清河把她给害到现在这种境地的，她肯定要让苏清河帮她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另一边儿，苏清河一口气跑到了李耀荣的办公室，此时他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的了，一把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就闯了进去。 　　李耀荣正在办公室里忙活着工作，听到房门撞击声后，他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发现苏清河满头大汗地站在那里，脸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 　　看到他这个样子，李耀荣急忙站起身来，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苏清河。 　　“清河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好好的咋成这个样子了？” 　　他扶着苏清河在椅子上坐下来，又给他递了一杯水，看着他喝了下去后，李耀荣接过空了的杯子放在另一边儿，继续询问了下去。 　　“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儿？” 　　被孙苗苗那一系列骚操作已经快折磨疯了的苏清河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毫无保留地将孙苗苗刚刚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李场长，我真的没有办法继续和孙苗苗继续待在一个农场了，事情明明都已经说明白了，但她还是一直缠着我不放……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苏清河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想和孙苗苗再有什么接触，希望李耀荣尽快将她弄出宁安农场，苏清河甚至怀疑现在的孙苗苗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要不然的话怎么能做出对他下跪这种荒唐至极的事情来？ 　　李耀荣倒是没有怀疑苏清河的话，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便开口说道：“你放心吧，这事儿我会帮你解决的，我已经往红星农场递了申请，估计最多再有两天，那边儿就会给我回应了。” 　　李耀荣让苏清河这两天跟着他，等到孙苗苗离开了农场，也就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 　　“有我在，孙苗苗想来也不敢再继续缠着你了。” 　　苏清河点了点头，一切也只能如此了。 　　“说起来，人家都是红颜祸水，你可是蓝颜祸水，为了帮你，我这个场长都出来帮你镇场子了，以后你可得要好好报答我才成。” 　　见苏清河紧张的要命，李场长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想让苏清河放松一下心情。 　　苏清河苦笑一声，讷讷地说道：“啥蓝颜祸水啊，我这就是倒霉催的……怎么就偏偏可着我祸害呢？” 　　之前孙苗苗好歹还伪装一二，可现在或许是真面目被揭露了，她干脆什么都不伪装了，一切都莽着来…… 　　“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去寻求帮助不是丢人现眼的事情，这是合理运用现有资源解决困境，毕竟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真解决不了，找能解决的人解决，人家肯定会帮你的。” 　　这是方正业告诉他的，苏清河也听进去了，结果理论知识刚刚学到手，转个脸就要用在实战上了，要不是方正业教了他这些，恐怕今儿他还会梗着脖子自己去解决了。 　　然而人家一个女同志，又是跪地求饶，又是哭天抹泪地求放过的，他还能怎么办？ 　　好在李耀荣足够给力，苏清河找他帮忙，为了他们农场这个大宝贝，李耀荣用最快的速度办好了一切手续，然后派了人将孙苗苗打包送去了红星农场。 　　当然，在这期间孙苗苗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来找苏清河和李耀荣两个求饶，但这两个人却一个比一个的狠心，无论孙苗苗如何哭闹求饶，他们始终都没有妥协。 　　苏清河也没有心软——孙苗苗的所作所为都在向他展示着如果继续将孙苗苗留在宁安农场，自己未来会遭遇什么事情。 　　“有些事情，妥协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当你不忍心或者有什么动摇的时候，想想当初你到北大荒时候是怎么做的。” 　　在决定了要到北大荒的时候，就连苏清河的父母都无法让他心软，让他改变来到北大荒的想法，那其他的人就更不该让苏清河心软了。 　　决定了的事情，连父母都无法让他改变，那若是因为其他人的想法和意见而改变，那怎么能对得起他的父母？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他所决定的那件事情是正确的前提下。 　　就比如现在，苏清河决定让孙苗苗离开宁安农场，很显然就是正确的事情，那就不该因为孙苗苗可怜或者求饶而放过她。 　　在孙苗苗离开农场之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苏清河重新搬回了自己的宿舍里，农场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苏清河的事情，大家对他十分同情，时不时地会安慰上他一两句。 　　面对大家伙儿的安慰，苏清河：“……” 　　能摆脱孙苗苗就已经很好了，至于其他的安慰，他真不需要啊。 　　不过好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苏清河变得比过去更加成熟了许多，行事也越发周全，与周围人的关系慢慢变得好了起来。 　　也是经历了这件事情，让苏清河褪去了之前残余的类似于天真的性格，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他避开了之后的动荡算计。 　　方贤德最近这两天的日子非常不好过，他愁得要命，每天恨不能都睡在办公室里，不回那个让他头疼的地方。 　　可是工会这边儿也不需要他值班，到了点儿后，方贤德自然也是要回家去的，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着家中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226章 　　前几天住了一个多礼拜院的苏红玉终于从医院出来了, 因为医生说过她这一胎怀得不好，得好好养着，苏红玉就像是得到了圣旨似的, 每天班也不上了，就待在炕上面睡着, 一日三餐还得要人送到她跟前伺候着，要不是因为家里面没人伺候她拉撒，她估计会一直睡在炕上不起来。 　　这儿媳妇怀孕了，按理来说, 应该是许文静这个当老婆婆的伺候, 毕竟她怀了他们老方家的下一代, 于情于理, 许文静都该好好伺候人，可是许文静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犯了拧, 无论如何都不肯伺候苏红玉。 　　“这可是新社会了，别拿旧社会老封建那一套来要求我，我都没指望着享她这个儿媳妇的福气, 她凭啥来让我伺候, 我是该她的还是欠她的啊？” 　　当初苏红玉嫁进来的时候, 许文静满心以为苏红玉是个能将家里家外事情都抓起来的儿媳妇，毕竟结婚之前她表现的实在是太好了，让许文静产生了误会, 认为她是个不错的姑娘, 那会儿她宁愿要苏红玉当儿媳妇, 都不想要苏清影。 　　结果结婚之后, 苏红玉便彻底原形毕露了, 别说家里家外抓起来，帮她这个老婆婆分担一下工作，结果自己还得反过来伺候她。 　　若是苏红玉是个感恩的，说话好听一些也就算了，可是这人名面上看起来是个好的，可是私底下的阴招不断，坑的许文静和自己大儿子的关系变得越来越恶劣，这让许文静对苏红玉的恶感达到了最顶点。 　　尤其发现苏红玉和苏清影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她之前所吹嘘的那么好，许文静对这个儿媳妇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现在苏红玉怀了孕变得越发张狂起来，明明医生和苏清影都说过，她这一胎最好别要，生出来的孩子有很大可能会出问题，可是家里的这些男人们谁都不同意，反而让她这个当老婆婆的低三下四地去伺候苏红玉，这让许文静如何肯干。 　　方贤德让许文静好好伺候着苏红玉，让她能安生养安胎，结果却被许文静给硬怼了过去。 　　“成了，别给我安排这些活计，我是你老婆，不是这个家找来的保姆，凭什么叫我伺候苏红玉？伺候你们这事儿我也干够了，谁愿意做谁去做吧。” 　　自那次争吵之后，许文静果然说到做到，直接就撂了挑子，无论方贤德好说歹说，许文静就像没听到似的，每天只管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早中午三顿饭，许文静只做自己和方正国的，就连方贤德的饭都没管，开口就让他到食堂吃去，而方贤德他们的衣服许文静也不帮忙洗了，只把自己和方正国的挑出来洗干净，其他的便堆在一旁，即便已经放的有味道了，她也不伸手去洗。 　　这样的招数还是十分有用的，这才不到小半个月的时间，方贤德和方正堂二人便被折腾得苦不堪言。 　　他们两个人平日里还要上班，工作忙得厉害，吃饭什么的还能去食堂解决，倒是不成什么大问题，可他们干活穿的衣服十分难洗，平日里都是许文静做这些活计的，现在她冷不丁撂挑子，两个人得自己来洗衣服。 　　两个人都是大男人，哪里能干得好这样的细致活？他们二人苦不堪言，去找许文静说情，她就当没听见似的，依旧我行我素。 　　方贤德倒是还好一些，许文静会把他们住的屋子都打扫干净，他也能顺便占个巧，可怜方正堂这么个大小伙子，之前他从来没做过家务活，结婚之后满心以为他可以清闲下来了，哪知道媳妇因为怀孕的缘故没办法干活，所有的事情全都堆在了他的身上。 　　苏红玉非但不能帮他减轻一下负担，反而让他多了不少的事情出来。 　　这天晚上刚下班回来，方正堂累得两只脚都提不起来了，随便洗漱了一下就准备上床睡觉，哪知道苏红玉却突然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看到她这样子，方正堂只觉得头都要炸了，可是对面是自己怀孕的媳妇儿，他只能忍下所有的怒气，耐着性子问道。 　　“红玉，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哭？” 　　苏红玉抹着眼泪说道：“正堂，你妈她，她不给我吃饭……我饿了……” 　　许文静不给苏红玉吃饭？这好像确实是自己老娘能做出来的事情。 　　毕竟他娘现在连他的饭都不给做了，更别提苏红玉的了。 　　只是今天方正堂上的是白加夜，早上八点到厂房，到晚上九点多钟才回来，他已经累得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见苏红玉还在哭，他抹了一把脸，轻声说道：“觉得饿了，你就不能自己去做饭吗？难不成你这一天都忍着饿没起来？” 　　方正堂以为苏红玉至少会起来做个午饭糊弄一下嘴巴，结果却看到面前的人摇了摇头，泪水流得更凶了。 　　“没有，我就早上吃了一些东西，之后这一天什么都没吃……正堂，我身上难受，这你也是知道的，医生让我卧床休息，让我好好养胎，我哪里敢起来？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孩子？” 　　今天中午自己没回来给苏红玉弄吃的，她就生生饿了一天，看着她哭得跟泪人似的模样，方正堂又急又气，想要冲她发火，可最后还是生生忍了下来，他也知道这事儿也怪不到苏红玉的身上。 　　“你歇着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过来，吃棒子面粥怎么样？” 　　苏红玉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你记得放些红糖才有营养，干巴巴的棒子粥我喝不下去。” 　　方正堂点头，准备去一旁柜子里拿红糖的时候，却听到苏红玉说道：“家里面的红糖我都已经喝完了，最近这几天我身上不痛快，每天得喝好些红糖水才成，罐子里的红糖没了。” 　　听到这话，方正堂还有些不信邪，从柜子里将那个浅褐色的糖罐子拿了出来，他打开一瞧，发现里面红糖干干净净的，连个底儿都没剩下，看到这一幕后，方正堂的脸顿时变了，他扭头看着坐在炕上的苏红玉，出声问道：“这里面装着的可是两斤红糖了，你全都给喝完了？” 　　要知道糖罐子里的这些红糖是确认了苏红玉怀孕之后方正堂特意去找人兑了糖票买回来的，两斤红糖他们一家人吃，也得吃上三个月才能吃完，结果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苏红玉竟然全都造光了？ 　　似乎是被方正堂此时的模样给吓到了，苏红玉缩了缩脖子，泪水又开始往外涌：“我身上难受……我也不是故意这样的，正堂，你别这样，我害怕……”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捂上了自己的肚子，像是被方正堂给吓到了一样，肚子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方正堂瞧见她这个样子，原本想说的那些话又被吞了回去。 　　面前的这个女人肚子里面怀着自己的儿子，孕妇嘴馋是很正常的，自己得体谅她一些。 　　“等下我到妈那里看看还有没有红糖了，现在你休息吧，我也没说你什么，别哭了。” 　　说完这番话后，方正堂将那个空了的糖罐子放了回去，扭头离开了房间，苏红玉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她抬起手来抹了抹眼泪，高高悬着的心慢慢的落回了肚子里面。 　　罐子里面的红糖自然不可能是苏红玉一个人吃掉的，就算她是活猪也吃不了那么多的红糖，还不是因为前两天爸妈过来瞧她，临走之前他们在房间里搜刮了一番，将能带的东西都带走了。 　　其实方正堂还是很看重苏红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所以之前买了不少吃的喝的放在家里面，那些东西也能让苏红玉没饭吃的时候垫补一下肚子。 　　可是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都是雁过拔毛的性子，加上上一次给苏红玉他们办回门宴的时候吃了不少的亏，两口子搭进去不少的钱，他们变得更加抠门了。 　　这次过来与其说他们是来看苏红玉的，倒不如说是他们是过来打秋风的，对着许文静那个亲家母两个人好歹还收敛着一些，但是在自己女儿房间里面，两人哪里顾得着那些？ 　　他们两人来的时候空着双手，但是走的时候，却大包小包拿了不少东西，要不是因为许文静他们都不在家，这要被人家给看见了，少不得又要找她皮扒。 　　苏红玉不敢将这事儿告诉方正堂，原本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条件就相差很大，这要是被方正堂知道了，嫌弃她可怎么办？ 　　只是她一直被爹妈这么吸血也不成，总得想法子遏制住他们这种毛病才成，要不然来一次搜刮一次，早晚是要露馅的。 　　另一边儿，方正堂做好了棒子面粥之后，看着热腾腾的棒子面粥，他想了想，还是去了许文静他们的房间，找许文静要点红糖。 　　“妈，能不能给我点红糖？我吃棒子面粥想加一点。” 　　许文静撩起眼皮看了方正堂一眼，嗤笑一声道：“你之前不是还找人换了两斤红糖票吗？怎么了两斤红糖，这么快就被你家那个好吃鬼媳妇吃完了？” 　　她到现在为止还没吃上媳妇儿一口东西呢，结果现在媳妇儿反倒是巴巴地想吃她的东西，要真给她吸上了，自己的棺材本怕是都要被苏红玉给弄去了。 　　许文静现在格外冷静，她现在可是看的真真的，苏红玉完全比不上苏清影，心眼儿小不说，还格外喜欢扒省东西，是不是她的，她都想要。 　　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结果在选媳妇儿上却看走眼了，当初苏红玉没结婚，刚到他们家的时候，表现的那叫一个好，看着就像是个勤快人，结果现在可倒好，刚一结婚就本性毕露了，她这个做婆婆的反倒被苏红玉给钳制住了。 　　见许文静的态度不好，方正堂的头低低地垂了下去，诚心诚意地向自己母亲道歉：“妈，之前都是我不好，是我糊涂了，你别跟我一般计较……红玉她到底是你儿媳妇，还怀着你的大孙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要顾忌着自己的孙子不是？” 　　而此时炕上躺着的休息的方贤德也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是苏红玉想吃红糖，他在柜子里翻找了一通，将糖罐给拿了出来。 　　准备送出去的时候，方贤德掀开盖子看了一眼，发现罐子里的红糖只剩下了个底子，他便松了一口气，抱着糖罐出去了。 　　“行了行了，文静，你就少说两句，这是你亲儿子，那是你亲儿媳妇，她肚子里是你亲孙子，你还非得斤斤计较不成？差不多点儿得了，别折腾了。” 　　说着，他就准备将糖罐递给方正堂：“这里还有点红糖，你去拿给红玉吃吧……” 　　方正堂正准备接过去，哪知道许文静突然伸出手去，一把将糖罐子给抢了过来，她冷着一张脸说道：“行了，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好人？这红糖是我自己买来的，是我自己个儿的东西，你媳妇儿要吃，你去给她买去，别想我的东西。” 　　“方正堂，你不是有骨气么？一直跟你媳妇儿一起与我作对，那就继续下去，别吃我的喝我的拿我的，我还没那么作贱，你们都那样式儿对我了，我还舔着脸给你们东西。” 　　说完这番话后，许文静直接抱着糖罐子回了房间，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看着就很不好惹，方贤德和方正堂这父子二人谁都不敢去她跟前触她的霉头。 第227章 　　明明方贤德都已经将糖罐子抱了出来了, 只要今天方正堂将糖罐拿回去，然后他再跟苏红玉说一下，说这红糖是许文静给的, 他在中间这么一撮合，婆媳两个之间的关系应该就能缓和下来, 可偏偏许文静就像是吃了枪药似的，半点都不认输。 　　现在她跟炸雷似的，随时随地要冒火的模样，谁还敢去她跟前说话？就连方贤德这两天都比过去老实了许多, 轻易不敢招惹许文静。 　　红糖罐子被抢走了, 家里现在是半点红糖都没有, 方正堂抓了抓头发, 满脸都是焦躁之色，他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开口说道。 　　“爸, 难道你就不能好好劝劝妈吗？你说咱们都是一家人，现在红玉肚子里面还怀着孩子，要不是因为怀孩子的话, 她也不会像是现在这个样子……妈她也太斤斤计较了吧？” 　　方正堂是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许文建会对苏红玉那么排斥, 明明结婚之前，许文静对苏红玉的看法还挺好的，甚至在自己跟前说过无数次, 如果他能娶了苏红玉就好, 那会的许文静一门心思地认为, 他娶了苏红玉肯定会比娶苏清影好, 结果结了婚之后, 婆媳之间的关系竟然恶劣到这样的地步，这让方正堂百思不得其解。 　　为啥就闹成这个样子了？婆媳关系半点不见好不说，反而变得越来越恶劣。 　　他怕现在待在屋子里面的许文静听到自己和他爹的对话，便拉着方贤德到了灶房里面，然后将自己满心的不痛快全都倒了出来。 　　这些天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儿，要是在继续这么下去，他觉得自己肯定得炸了。 　　“爸，你说我今天一天都在上班，压根儿就没时间回来照顾红玉，妈她明明有时间，知道我不在家，她抽个空回来给红玉做个饭不成吗？行，就算她不想给红玉做饭，至少要从食堂带点饭出来给红玉吃吧？红玉早上就吃了那么点东西，饿到到现在什么都没吃，你说说她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哪里能受得住这样的苦？” 　　想到在屋子里面哭哭啼啼的苏红玉，方正堂感觉自己的心里面梗得厉害，他最近这段时间被苏红玉磨得已经精疲力尽了，每天他得忙着去上班，上班回来之后还要照顾苏红玉，整个人基本上就是在连轴转，方正堂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如果许文静肯定帮忙的话，自己也能轻松一些。 　　别的不说，许文静能帮着给他洗洗刷刷，烧烧饭洗洗碗，分担一下照顾苏红玉的事情，他哪里至于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看着儿子胡子拉碴精神不振的模样，方贤德的心里面也挺难受的，他长叹了一口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满脸无奈地说道。 　　“正堂啊，我知道你辛苦，可是你妈她的样子你也瞧见了，现在我根本没法子帮你。” 　　方贤德他也是真没有办法，许文静过去还很听自己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无论方贤德说些什么，甚至都准备对许文静动手了，她依旧死咬着牙不肯松口。 　　“你打吧，把我打死了你去娶一个后老婆，看看她能不能对你儿子媳妇更好，有种你就打死我，只要打不死我，我肯定不会去伺候苏红玉的。” 　　“苏红玉有男人，她自己还有手有脚，又不是瘫在床上不能动弹了，干啥要让我去伺候她？感情她身体精贵，我就该像是个老妈子似的照顾她？” 　　许文静越说越生气，甚至用脑袋去撞方贤德，要跟他撕打起来，他看到状若疯癫的许文静，最后只好歇了让许文静伺候苏红玉的心思。 　　眼见着方正堂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差劲，方贤德想了想，继续说道。 　　“要不然你还是劝劝红玉吧，当初你妈怀你们兄妹三个的时候，她都得下地去干活呢，我记得正国都是生在田埂上的，你妈她把脐带用镰刀一割，用破布衣服把孩子一包，就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下田干活，当她抱着孩子回来的时候，家里人都吓了一跳，那个时候家里困难的很，人人都得干活儿，你妈月子都没的做，忙里忙外地伺候一大家子人，那会儿你妈也年轻啊，她都能做这些事情，红玉做不了吗？行，就当她身体不好，我们也不指望红玉像你妈一样这么能干了，至少能照顾好自己吧？” 　　其实此时的方贤德除了觉得许文静有些不太地道之外，他被许文静暗地里嘀咕了那么多的东西后，方贤德也觉得苏红玉现在实在是有些过于娇气了。 　　二十来年前，那会儿的条件可不好，他们一大家子还没能在封城这边上班，他跟许文静可是切切实实在乡下农田里干过的，许文静就算是大着个肚子，依旧没耽误她干活。 　　怎么到了苏红玉这里，她就变得娇气起来了？他瞧着他们厂子的这些女人们也没哪个说像是苏红玉这样，怀了孩子就不能干活了，要是她肚子大，身子笨重也就算了，明明现在她也没什么事儿，肚子平平的看不出来什么毛病，怎么就不能上班，非得让人照顾了？ 　　方贤德记得会亲家的时候，他爹妈把苏红玉夸得跟一朵花似的，大杂院的邻里邻居也都说苏红玉挺能干的，原来她在家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娇气的性格，怎么嫁了人之后，就把自己当大户人家的少奶奶了，非得让人伺候着才成？ 　　要他们家的条件好请得起保姆也就算了，感情这请不起保姆，就得把自己的老婆婆当成保姆一样对待？ 　　仔细想想，倒是也难怪许文静会心里面不痛快了，这要是换到谁的身上，谁也不会痛快的。 　　眼见着方贤德不帮着自己说话，反而开始数落起苏红玉的不是来，方正堂更是心烦气躁，他扯了扯嘴角，闷声闷气地说道：“行了爸，现在咱们也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吧？你快帮我想想办法，要是继续这么下去，我是熬不住了，再这样我非得活活被逼疯了不成。”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自己媳妇的事，方正堂每天都要上班，现在他们车间有任务，工作本就忙得厉害，回家里面还要伺候自己媳妇儿，洗衣服做饭啥都得他来，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做其他的事情。 　　旁人结过婚过得那是春风得意，满面风光，反观方正堂，自打结过婚之后，日子过得还不如从前没结婚的时候，此时方正堂音乐已经有了些许后悔之意，但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除了继续忍下去，还能做些什么？ 　　“爸，要不然你还是帮我劝劝妈吧，我是她儿子，她这样跟红玉死犟着来，最后折磨的人还是我，你就让她心疼心疼我成不？” 　　事到如今，方正堂还是将这些事情推到许文静的身上去，这样他也就能轻松一些了，此时的方正堂根本就没有意思到，许文静也是要上班的，她也是会累的，他只想将自己该负起来责任推给自己的母亲来做。 　　然而方贤德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朝着自己儿子挥了挥手，满脸不耐烦地说道。 　　“行了，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你妈那人的性格你难道还不清楚吗？要是她能听我的话，她跟你媳妇之间也不会闹成如今这个模样。” 　　别说方正堂这段日子过得不好了，方贤德也因为苏红玉的事情被许文静给针对了，现在的许文静就跟抽了风似的，一意孤行地认为他跟苏红玉是一伙的，过去方正堂在家什么活都不用干，下班回来之后在家里面喝着茶，看着许文静干活就成了，要是做得不好了，方贤德还能训斥几句，让许文静好好去干活。 　　那会儿徐文静就算偶尔嘴巴里面会嘀咕两句，但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很听他的话的，结果现在可好，她对待自己的态度可比过去差了许多。 　　方正堂的日子不好过，他这个当爹的日子也好过不到什么地方去，眼看着方正堂愁得眉毛都皱在了一起，方贤德思考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 　　“要不然这样好了，你妈跟红玉之间现在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你将红玉送回她娘家住一段时间吧，让她娘家爸妈照顾一下她，省得她在家里吃不好睡不安的，到时候身体养不好，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听到方贤德出的这个主意，方正堂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这倒是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毕竟现在苏红玉也不上班了，请了一个临时工帮忙，开出来的工资一半儿给临时工，她只拿另一半的工资，左右这段时间她就在家里面休养，在这里也没什么人能照顾她，倒不如回娘家去，她亲爹亲妈对待她这个闺女怎么比当婆婆的对待她这个儿媳妇要好，若是回去的话，她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爸，还是你有法子，等下回去我就跟红玉说，明天我还是把她送回娘家去吧，至于口粮什么的，我会放到他娘家去，有我岳父岳母照顾着她，她的肯定身体能尽快好起来。” 　　见方正堂同意了下来，方贤德也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方正堂的肩膀，四下看了看，从柜子里面拿出一碟咸菜交给了方正堂。 　　“红糖是没有了，不过腌菜倒是还有不少，你拿回去给红玉下饭吃吧，你也好好劝劝她，让红玉别多想，你妈就是那样的性格，但凡她决定的事情，旁人怎么说都没有用，也许过了这段时间或许就好一些了。” 　　苏红玉离开家了之后，许文静一个人想要闹腾都闹腾不起来，自己在跟着后面劝劝，说不定许文静就能接受苏红玉了。 　　家和万事兴，婆媳两个闹腾个不停，对家里也没啥好处。 　　方正堂点了点头，也没有跟方正方贤德继续说些什么，端着饭碗就回到了房间去，而方贤德看着方正堂带着那么点儿喜悦意味的背影，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在厨房多做停留，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此时的许文静正躺在床上休息，见方贤德回来之后，许文静从床上半撑起了身体，她看着方贤德，扯了扯嘴角，面上露出了一抹充满讥讽的笑容，她上下打量了方贤德一番，嗤笑一声说道。 　　“怎么？你那个好儿媳妇想出办法来解决了她了？是你这个当老公公的准备亲自去伺候她了？她可真有能耐，别说整个封工了，我觉得整个封城都没有像是她这样子能把老公爹使唤的团团转的儿媳妇。” 　　许文静这话说的就有些难听了，方贤德好悬没忍住气跟许文静对刚起来，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后，方贤德缓缓说道。 　　“行了文静，我说你这个人哪哪都好，就是你这张嘴怎么都不饶人，我好歹也是你男人，说这么多话来刺激我对你有啥好处不成？” 　　眼见着许文静还想说些什么话，方贤德一掀被子上了炕，他盘膝坐在炕上，看着躺在那里的许文静，认真地说道。 　　“行了文静，你闹到今天应该也足够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你的儿子儿媳妇，他们就算是之前做得不好，你慢慢教他们就是了，何必像现在这样呢？” 　　说着方贤德停顿了一下，他回忆起了一些东西，接着又继续说道。 　　“更何况红玉现在不是怀了孕吗？孕妇脾气大，你多多少少让着她一些不成吗？当初你怀孕的时候不也是跟我抱怨，说我娘我爹对你不好吗？怎么你现在做了婆婆反而还不如我娘那会儿呢，至少我娘那会儿没饿着你吧？” 　　他觉得自己娘对待许文静这个儿媳妇还是挺好的，就算是她跟着学，也能学出点儿皮毛来，怎么对待自己的儿媳妇就这么刻薄么？ 　　方贤德不说这些话还好，一说这话，许文静顿时便受不住了，她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指着方贤德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方贤德，你怎么好意思跟我说这些话的？什么叫至少没饿着我？对，你娘那时候确实没饿着我，但你也不看看我吃的是什么东西，你们吃的是精米细粮，我吃的是青菜拌糠，那都是喂猪的玩意儿，对，那东西确实是能吃饱，那我现在去给苏红玉吃这些东西你看成不成！” 　　许文静之所以会针对苏红玉，有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苏红玉嫁进门之后做的很多事情让许文静非常不爽，还有另外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方正堂和方贤德的态度。 　　自己当年做人儿媳妇的时候，方贤德可没一次站在自己的身边，反而是让她这个做媳妇的不停忍让，不管他爸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方贤德就一句话，他挂在嘴边的就是‘我爸妈就是那样的性格，你做人家儿媳妇就应该顺着公婆来，不能有丝毫的违逆，要不然就是不孝顺’。 　　一个孝道把她压得死死的，她忍气吞声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熬死了公婆，她也终于能翻身了，结果几十年后，她自己好不容易做了婆婆，方贤德反倒又来跟她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现在在方贤德的嘴巴里面，就是她是做婆婆的，就得照顾着些儿媳，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为了儿媳肚子里的孩子，受点委屈也没啥。 　　感情不管是几十年前还是几十年后，吃亏的人终究得是她，她当儿媳妇的时候得忍着自己的婆婆，做了婆婆之后反而还要忍着自己儿媳妇，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我告诉你，反正我不会伸手帮她忙的，苏红玉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不论我对她有多好，她肯定不把我当回事，既然这样的话，我又何必上杆子作贱呢？再说了，她怀的是你儿子的孩子，不是我的，没谁规定我这个当婆婆的一定要管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 　　眼见着许文静似乎又要炸开了锅，方贤德只觉得头疼欲裂，他好好地跟自己媳妇说话，也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她的痛点，让她在这里大动肝火。 　　“行了行了，你也别跟我发毛了，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成不？反正刚才我已经跟正堂说了，让他把苏红玉送回娘家住一段时间，你不是不愿意伺候她吗？那就让她回去找她娘家妈，咱们把她的口粮之类的也弄过去，让她娘家爸妈照顾她，你觉得行不行？” 　　许文静翻了个白眼儿，冷哼一声说道：“跟我没有关系，你别问我，你们爱咋咋滴。” 　　说完这番话，许文静便躺了下去，她将被子一裹，真不打算管这些事情了。 　　瞧见许文静这个模样，方贤德叹了一口气，倒是也没有再说些什么，翻身睡倒了。 　　第二天，方正堂特意请了假，骑着自行车将苏红玉送回了娘家去。 　　他们回去的时候，苏天赐和李铁兰他们都不在家，好在苏红玉有钥匙，倒是能进门，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原本的房间已经被占据了，变成了苏琪玉的书房。 　　苏红玉的脸色顿时变了，但是当着方正堂的面儿，她倒是也没有发脾气，而是耐心地解释给方正堂听。 　　“我嫁给你了，就不是这家人了，我爸妈把房间收拾出来也是正常的，我弟弟再有两年就要高考了，他们很重视他的学习。” 　　方正堂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方正堂只请了小半天的假，他也没陪着苏红玉等苏天赐他们回来，交代了她两句后，便离开了苏家。 　　骑着车子走出苏家所在的巷子口的时候，方正堂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卸下来什么重担子似的，面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来。 　　太好了，只要没有苏红玉在，自己和母亲的关系肯定会好起来。 　　结果车子刚刚出巷子口，正准备往大路上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堂哥，正好碰见你了，载我一程吧。” 　　方正堂赶忙来了个脚刹，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便瞧见方正业拎着个包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正业，你回来啦！” 　　瞧见方正业之后，方正堂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他乐呵呵地招呼着方正业，让他赶快过来。 　　方正业也没有和方正堂客气，拎着包便坐上了方正堂的自行车。 　　方正堂龇了龇牙，开口说道：“你带了些啥啊？怎么这么重？” 　　他都明显感觉到方正业上车之后，车轮胎都往下陷了一点，而方正堂险些没把住车龙头，车子跟着一起往旁边歪过去。 　　“堂哥，你要是不行的话就换我来骑车，怎么骑个自行车你都有些罩不住了？这是年纪大了，身体协调能力不成了？” 　　方正业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方正堂翻了个白眼，扶稳了车子。 　　“好了，别跟我在这里油嘴滑舌的，咱们小时候，你不都跟在我屁股后面玩的吗？我会骑车子那会儿，你还在玩泥巴呢。” 　　这话说的就有些夸张了，不过方正业小时候胆子确实并不算太大，方正堂敢骑着车子到处跑，方正业始终学不会，不过后来参军入伍，上过战场之后，原本的胆子也都被磨炼出来了，倒是再没有小时候的那些恐惧之类的情绪了。 　　方正堂笑着说了一声，见方正业坐稳了车子，骑着车子便朝着大路的方向走了过去，而方正业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倒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方正堂一边骑着车子，一边开口问道。 　　“这次你出去那么长时间，手头的工作有没有耽误了？你说说你这是干啥呢？现在工作这么要紧，你请那么长时间的假，一个月的工资都搭出去了……” 　　方正业前前后后加起来请了有十天假，这事儿还是方正堂从其他人的口中知道的，旁人那会儿问方正堂方正业去干嘛了，他这个当堂哥的都不清楚。 　　方正堂以为方正业是请假去燕京找苏清影了，便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让他以工作为重，不要那么儿女情长之类的。 　　“你好不容易坐到科长这个位置，以后还有大好的前途，可千万不能自己折腾了，你看咱们厂子里面，有谁像是你一样，随随便便就请那么长时间的假？这不是在胡闹吗？” 　　方正业笑了笑，解释道：“堂哥，你误会了，我是跟着我妈去北大荒了，清影的二弟出了些事情，我陪着过去瞧一瞧。”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方正堂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去北大荒了？那地方可不近呢。” 　　方正业点头道：“确实不近，坐火车坐了三天三夜，后来倒腾了两趟汽车才到地方。” 　　其实他们到农场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候了，说是在那里待了两天，其实算起来一天的时间都不到，两个人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路上。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去北大荒的路途遥远，他们请假的时间就那么长，就算是想要多留都不成。 　　“正业，你这也太辛苦了。” 　　方正业笑了笑，开口说道：“也没什么辛苦的，都是坐车，我也没做其他的事情。” 　　说起来这趟旅程也算是圆满解决了问题，回来的路上柳絮果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这倒是也不枉此行了。 　　方正堂也挺知趣的，没有询问方正业他们到底是去解决什么问题，只是询问方正业北大荒那边儿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还跟过去一样遍地荒草，一片荒芜。 　　方正业回想起自己看到的那大片大片的农田，以及那金灿灿的稻田，面上的表情变得越发柔和起来。 　　“没有，有很多人参与了建设北大荒的任务，他们的努力很成效，现在的北大荒跟过去完全不同了，看起来甚至比咱们这里还要富饶许多。” 　　他说起了亩产一千多斤的稻田，说起了那些长得格外好的瓜果蔬菜，以及口感极为香甜软糯的白米饭，还有水灵灵脆生生的各色蔬菜。 　　“仔细想想，那些知青也蛮厉害的，靠着自己的力量将北大荒建设了起来，可惜我没那个资格，要不然当初我也该去一趟的，这样建设北大荒的人之中就有我一个了。” 　　方正业笑了笑，倒是并没有答话，方正堂的路子早早地就被安排好了，方贤德在厂子里做工会主席，一开始就找了老技工让他带着方正堂学习技术，而他在这方便倒是也有天赋，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五级钳工，做上了车间主任的位置。 　　方正业记得那个时候方正堂好像才十七岁，而方正业比方正堂小了一岁，那一年十六岁。 　　他的成绩并不太好，考大学的话有些费劲儿，方正业的父母也想着要给他找一个老师傅跟着，让他能学一门手艺，只是还没等他们为方正业打点好一切，就因为意外去世了。 　　给他找老师傅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跟着方贤德过了几个月后，在他给方正堂找老技工学习的时候，方正业提过一句，说他也想跟着老技工学习。 　　那个时候的方贤德是怎么说的？ 　　“正业啊，不是大伯不让你学，你也知道的像是他们这些老师傅带徒弟都有各种各样的规矩，这位师傅带的徒弟已经满了，你就算是跟着也学不到什么，这样吧，再等一年，我就给你寻摸个好师傅，你看这样行不行？” 　　方正业乖乖地点了点头，同意了方贤德所说的话，他没有再提跟着师傅学习的事情，而方贤德因为工作太忙，倒是也将这件事给忘记了，不过第二年学校那边发了征兵通知，方正业发现自己符合报名条件，便干脆报名入伍。 　　反正他就算继续上学的话，也没有办法考上大学，那不如及时止损，入伍当兵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向来好脾气的方贤德大发雷霆，觉得方正业不该瞒着自己去当兵的。 　　“正业，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侄子，战场上子弹无眼，万一你……” 　　后来的话方正业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总归到最后，他还是离开家去当兵了。 　　原本方正业以为自己会在军营里待到他再也没办法待下去的那一天，不过没想到造化弄人，兜兜转转之后，他又回到了封工。 　　“正业，正业？你在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 　　就在方正业陷入沉思的时候，方正堂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他喊着方正业的名字，询问他在想些什么。 　　方正业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就觉得一切其实挺奇妙的……要是当初我也跟着周师傅学习技术，恐怕现在已经跟你分配到同一个厂房去了，这样我们兄弟二人也能在一处干活儿了。” 　　听到这话，方正堂扯了扯嘴角，不高兴地说道：“谁说不是呢？当初我跟你说过，要让你跟我一起和周师傅学习技术，那会儿周师傅收了挺多徒弟的，要是你愿意过去的话，以你的能耐，周师傅肯定会倾囊相授的，也不知道为啥你就是不乐意去。” 　　提起这事，方正堂也有些唏嘘，自己跟了周师傅开始学习之后，也曾经劝过方正业很多次，让他跟自己一样学一门手艺，以后再封工也可以站稳了脚跟。 　　不过方正业怎么都不肯同意，还说他对当钳工焊工啥的没什么想法，方正堂劝不动他，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后来等到方正业报名参军之后，方正堂才恍然大悟，明白为什么当初方正业怎么都不愿意去当学徒——敢情人家的志向远大，就冲着要到部队当兵去的。 　　“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如果当初我有跟你一样的魄力，我做什么学徒呀？跟你一块报名就是了，这样也能一块儿去部队。” 　　提起过去的事情，方正堂不免有些唏嘘，兄弟二人明明相差不过一岁的年纪，但是人生经历却完全不同，方正堂现在甚至觉得方正业要比自己成熟许多。 　　“这你倒是想多了，我没觉得我比你成熟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际遇，咱们都一样的。” 　　其实兄弟二人聊天也没有个特定的话题，天南海北的什么都能说，二人想起什么就能聊什么。 　　“对了，今天你不是应该上班吗？怎么会突然过来，是堂嫂她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方正业突然将话题转移到了苏红玉的身上，方正堂倒是也没多想什么，直接说道。 　　“那倒是没有，就是你堂嫂她自打上次住进医院之后，她的身体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现在厂子里生产任务还是挺重的，她留在家里也没人照顾她，所以我就让她回娘家住上两天养养身体。” 　　要说之前苏清影说的那番话确实挺让人生气的，不过后来医生也说了差不多的话，方正堂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后来苏红玉也不再说什么都是苏清影在诅咒她之类的了，对自己这个堂弟自然也就没有多少隔阂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说起了别的事情，仿佛刚刚那一句话不过是他随口一问罢了。 　　从苏家这边儿到封城还没有多远的距离，方正堂要忙着回去上班，载着方正业回了封工之后，他便急吼吼地要到厂房去上班。 　　“正业，麻烦你把车子骑回家，等晚上我过去你家骑车。” 　　话音未落，方正堂已经跑远了，看着他那跟兔子似的一路蹿走的身影，方正业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推着车子回家去了。 　　他拢共请了十天假，今天倒是不急着去上班，昨天火车因为晚点，到封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因此方正业也没有急着回来，在苏天恩家住了一晚上。 　　骑着车子回到家后，方正业打开家门，原以为会开到脏乎乎的院子，哪知道推开门进去后，却发现院子里干干净净的，每个房间的窗户也都打开着——要知道离开家的时候，为了防止下雨淹了屋子，家里的窗户和房门都是紧闭着的，谁知道现在竟然都开着。 　　在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有人过来做了些事情。 　　方正业的眼中闪了闪，他放下车子，快步走了过去，然而将几个房间绕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他最后进了书房，发现书房里的那些书放置的位置都变了，原本放在书桌上的书也不是之前的那几本。 　　方正堂打量着这间大大的书房，然后默默地走到了椅子前坐了下去。 　　院子是苏清影打扫的，窗户是苏清影开的，书房里的书自然也是苏清影看的。 　　现在还没到十月，苏清影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看来燕京那边儿的事情解决的很顺利，要不然苏清影也不会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过她现在这个点儿却不在家，方正业估计苏清影恐怕这又是接了什么重要项目要做，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能有多少。 第228章 　　家里清扫过一遍后, 倒是省了方正业忙了，他洗了个澡，又将换下来的衣服清洗干净, 弄好了这一切，方正业拿着钱包去厂子后面的副食品店买东西。 　　后院的菜园子种的菜足够他们吃, 不过肉蛋啥的，之前走的时候，方正业都清理干净了，家里没什么东西,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家, 怎么糊弄一下都成, 不过现在苏清影回来了, 方正业便想要买些好的东西给她补补身体。 　　以苏清影这不会照顾自己的性子，去了燕京之后，怕是都要瘦个一圈儿了, 毕竟她一旦忙起来，要不是饿得狠了，都记不得吃饭了。 　　他过去的时间还算是早, 副食品店没啥人, 正巧今天有新鲜猪肉送过来, 方正业割了两斤猪肉，又找老板要了两个大棒骨，副食品店买肉啥的要钱, 不过猪下水以及骨头之类的并不需要钱。 　　像是猪下水这些东西, 收拾起来太麻烦, 浪费料啥的, 毕竟猪大肠之类的要面醋之类的揉搓好几遍才能弄干净, 现在老百姓们不少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浪费东西来弄这些了。 　　至于骨头之类的，上面的肉都被屠夫用精巧的刀工削的干干净净的，剩下的骨头又大又占地方，但是有不少人都爱买这个，一个是价格便宜，另外一个就是这好歹也是猪身上的玩意儿，不需要票，那回去放水里面煮一煮，也能给全家人过个肉味儿。 　　不过方正业要这个大骨头，是为了回去给苏清影炖汤用的，她最爱的就是冬瓜骨头豆腐汤，就着汤都能吃两大碗面条。 　　卖猪肉的屠户认识方正业，见到是他，特意挑了两根大棒骨给了方正业，另外又拿出来一副猪心肺给他。 　　“正业正业，你今儿来的可真巧，这次送来的猪肉可肥了，骨头棒子都要比寻常大上许多，这副猪心肺也贼拉新鲜，都给你拿着吧。” 　　李二牛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甭看他长得五大三粗，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是性子却有点憨憨的，上学那会儿经常被人欺负，他性子憨，人家让他不要回去告诉父母，他就憋着一句话都没有跟人说过。 　　那些小孩子见他不会告状，欺负起他来就越发变本加厉了起来了。 　　后来方正业有一次路过，正好看到了被几个小孩子围在一起暴揍的李二牛，他出手救下了李二牛，打跑了那群混蛋孩子。 　　自那之后，李二牛跟方正业的关系就好了起来，后来等方正业去当兵的时候，李二牛也嚷嚷着要跟他一起去当兵，被他爹揍了一顿后，哭唧唧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来他跑到方正业跟前，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哭一边说他以后再也不能跟方正业一起玩儿了，还说没有了方正业帮他，他肯定会被人欺负死的。 　　其实李二牛生得高高大大的，年纪小小的，身高就超出了同龄人一个头还高，加上他爹是肉联厂的，家里伙食不错，在小孩子普遍都消瘦的年月里，他这样的大块头还是非常少的。 　　那些孩子之所以会欺负李二牛，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李二牛的性子憨啥，虽然长得高高壮壮的，可是脸上成天带着一副傻兮兮的笑容，那些人瞧着他根本不像是表面那么吓人，忍不住那些恶劣的心思，自然会对他动手的。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家条件好，大家伙儿吃不上肉，他能吃上，嘴边经常泛着油光，那些小孩子嫉妒他，自然是要狠着劲欺负他。 　　有方正业护着的时候，李二牛不怕被人欺负，可是方正业当兵走了，那些已经大了很多的小孩子，估计就要更加变本加厉了。 　　于是方正业便教李二牛，依旧见了那些不认识的人，不要笑，说话要大声一点，眼睛要瞪着大一点，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二牛，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我走了以后，你离开家门，就不要对着那些人笑了，把嗓门提高一些，说话的时候眼睛瞪大着点，保管没人敢欺负你。” 　　对于方正业所说的这些话，李二牛深信不疑，他很快改了自己之前见人就笑的毛病，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变大了起来，果然如同方正业所说的那样子，原本那些经常欺负他的人见了他就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欺负他了。 　　后来大了点儿后，李二牛就被他爸给安排进副食品店立来卖猪肉，这么些年下来，甭管多厉害的人，到了他跟前都要缩起尾巴做人，原因无他，面对一个身高一米九几，拳头比砂锅都大的屠夫，这些哪里敢找茬？ 　　也就是见到了方正业，李二牛脸上才露出了憨憨的笑容来，不过他现在皮肤黝黑，下巴上的胡子长得有茂盛，这么一笑，憨厚倒是没瞧见，反而多了几分凶恶之色，若是有那胆子小的，见到他笑成这个样子，估计吓得晚上都要做噩梦了。 　　而方正业却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他笑着点头道：“行，你切肉的时候多给我点瘦的，肥的不要多，你弟妹她不爱吃肥肉。” 　　这年月大家伙儿买肉都喜欢买肥肉，瘦肉倒是没什么人喜欢，不过李二牛知道方正业喜好，他拿起刀给他割了二斤肉下来。 　　“正业，我今儿能去你家吗？上回你结婚，我因为家里有事儿没去成，后来每回过去，弟妹都不在家，你结婚这么久，我还没见过弟妹呢，今天我能过去一趟吗？” 　　作为方正业的好兄弟，他结婚的时候李二牛本来该过去帮忙的，只是那会儿他奶奶刚刚去世，依照封城这边的风俗，他家办了白事儿，头一年要避着旁人家，红事儿啥的都不能去，他不好过去，便也没有过去帮忙。 　　后来也是不巧，苏清影的工作太忙，李二牛每次过去，压根儿就见不到苏清影，因此方正业结婚都快半年了，他还没有见过这个弟妹呢。 　　眼瞅着李二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方正业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天不行，家里什么都没准备呢，明天吧，我跟清影说一声，到时候我来找你。”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李二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急忙说道：“那你一定要来跟我说，我肯定要过去的。” 　　这人的性子还跟过去一样单纯，明明长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是这么一笑起来，却透出了几分傻气来。 　　“成，肯定忘不了你的。” 　　李二牛嘿嘿傻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兴冲冲地告诉方正业一件事儿：“正业，我要结婚了，就国庆节的时候办婚事儿，你记得来参加我的婚礼。” 　　国庆节半婚事儿？这可没几天时间了。 　　不过方正业记得李二牛的奶奶刚刚去世不到半年，从他上次不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就能看出来，他们家还是挺讲究老乡风的，按理说他奶奶去世一年内他们家是不能办婚事儿的，以免红白喜事儿相冲，给家里带来不幸。 　　这还没到半年，怎么就要办婚事儿了？ 　　正巧现在猪肉摊子跟前没啥人，方正业便问道：“你准备娶的是哪家媳妇儿？婚事儿办的怎么这么着急？不能再等一年吗？” 　　李二牛摇了摇头，憨憨地说道：“不能再等一年了，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我妈说了，我属龙的，婚事儿就得在本命年办，明年是小龙年，办婚礼对我不好。” 　　李二牛他妈还是挺讲究这些的，她说蛇年是小龙年，属龙的要是蛇年办婚礼，以后生了孩子肯定没啥大出息。 　　虽然这些算是封建迷信，可是李妈妈对此却深信不疑，思来想去，就准备今年给李二牛把婚事儿给办了。 　　至于给李二牛选的儿媳妇，说起来方正业也认识，就是在医院上班的彭国英。 　　“你找的对象是彭国英？” 　　方正业愣住了，怎么也没有料到李二牛竟然会跟彭国英结婚，这两人完全是不搭嘎的，怎么会突然结婚呢？ 　　因为和李二牛的关系挺好的，方正业便多问了几句，结果又得到了一个让他大跌眼镜的信息——彭国英和李二牛两个竟然还是自由恋爱。 　　“其实我啥时候结婚都无所谓，但是我妈和英子都觉得今年结婚好，我们就选在了国庆节。” 　　提起彭国英的时候，李二牛的语气变得柔软了下来，长得挺凶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温柔之色来。 　　“我觉得早点结婚也挺好的，英子扎针的时候特别漂亮，我娘说了，等我们结婚了，我想让英子给我扎几针就扎几针，不用天天跑去医院了。” 　　方正业：“……” 　　恐怕李二牛和彭国英之间还有一段恋爱故事，不过这个故事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方正业便不得而知了，他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正好此时有人过来买肉，李二牛立马收起了笑容，用洪亮的嗓门问道：“你要啥？” 　　来买肉的年轻媳妇儿被李二牛的声音吓了一跳，泪水险些就飚出来了，她怯怯地说道：“我要，要半斤肉……瘦的少点，肥的多点……” 　　“给你什么就要什么，买个肉还挑三拣四的。” 　　李二牛的样子太吓人，他始终记得方正业的话，说话嗓门要大，眼睛瞪得也要大，结果这么一弄，不像是卖肉的，倒像是要打人了。 　　方正业：“……” 　　他当年把李二牛教得太好…… 　　方正业拎着菜篮子，脚步匆匆地朝着家里的方向去了。 　　封工是有上万职工的国营大厂，周围的配套设施很齐全，学校，医院，供销社啥的全都有，这些配套设施都是建在家属区这边儿的，方正业要回去，得穿过家属区才成。 　　路过方贤德家门口的时候，方正业脚步没有停留，依旧大步往前走，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大门拉开了，许文静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 　　食堂上班的时间要稍微晚一些，许文静看到了方正业，立马扬声叫住了他。 　　“正业，你回来啦？” 　　听到许文静的声音，方正业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了过去，朝着许文静点了点头：“婶娘，你这是准备去上班了？” 　　许文静笑了笑，开口说道：“是啊，我准备去上班了，正业，你这是买了肉吗？婶娘最擅长做肉了，要不然你晚上过来一起吃？” 　　许文静的鼻子还是挺尖的，几乎在第一时间闻到了方正业放在菜篮子里的那些肉散发出的味道，她乐呵呵地开口问了一句，探着头往方正业的菜篮子里瞧。 　　不过方正业菜篮子里面盖着一张报纸，她只闻得到肉味儿，倒是根本没有看到里面到底有什么。 　　看到许文静这个样子，方正业就知道她这是老毛病又犯了，没结婚的时候，方正业偶尔懒得做饭，倒是不介意过来蹭一蹭许文静的手艺，毕竟那会儿方贤德也经常会叫方正业过来吃饭，有时候方正业得了好东西，也会带过来的。 　　不过他现在结婚了，那就是已经另成一家了，自然不能再跟过去一样了。 　　“谢谢婶娘，不过我的手艺也挺不错的，这些东西我自己就可以做，不牢婶娘费心了。” 　　许文静听到这话，便知道方正业不肯过来了，原本她想说些刻薄话的，但是话到嘴边，许文静想到了些什么，便又生生地将那些话给吞了回去。 　　“行了，就你小气，正业啊，婶娘有件事情想要求你，你能不能帮婶娘办了？” 　　方正业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问道：“婶娘，你有什么事情吗？” 　　许文静沉默了一会儿，将自己想要办的事情告诉了方正业。 　　听完了许文静的话后，方正业倒是觉得有些意外：“婶娘，你为什么搬出去住？” 　　许文静想要方正业找彭厂长说说情，给她弄一个宿舍出来，她想要出去住宿舍。 　　原本方正堂将苏红玉给送回家去，许文静应该是胜利了，她的心情本来是挺不错的，结果早上方贤德却跟许文静说了那么一番话。 　　“文静啊，现在红玉也被送走了，你也得逞了，以后你还是别跟我和正堂较劲儿了，你瞧瞧这段时间你跟我们那么折腾，把我跟正堂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方贤德的意思很明显，许文静的目的既然已经得逞了，那就应该像是过去一样，继续把家里的事情全都给捡起来。 　　这段时间不用伺候家里的大老爷们儿，自烧自吃，许文静感觉自己身体都比过去好了许多，她自然是不愿意继续伸手帮忙的。 　　然而她还没跟方贤德呛呛几句，对方就犯了混劲儿，指着许文静就说这家是他的，要是许文静还得寸进尺，日子就甭继续过下去了。 　　很显然，作为工会会长的方贤德很清楚厂子里分房政策，这四合院是因为方贤德工会会长的位置才分到的，要是没他这工作，许文静压根儿住不到这样式儿的房子。 　　许文静接二连三的找茬，现在又得寸进尺，这让方贤德彻底失去了耐心，直接就给许文静来了个大的，他想的也很简单，就是把许文静的气焰彻底给压下去。 　　许文静心里面憋屈的厉害，可是她又很清楚，她家里人都在乡下住着，离开家她根本就没有地方去，方贤德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会说出这番话来的。 　　他就是要用这个法子来拿捏住许文静，让她不要再继续蹦跶下去了。 　　不过看到方正业之后，许文静的心思突然活泛了起来，冲动之下，她想请和彭厂长关系不错的方正业帮帮她的忙。 　　其实依照许文静内心真实想法，她是想要去方正业家里住上一段时间的，不过她很快就清醒过来，知道方正业给她面子的可能性不大，这才退而求其次的。 　　“正业，你能帮帮婶娘不？要是你能帮帮婶娘，婶娘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恩情。” 　　方正业瞧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许文静，摇了摇头说道：“婶娘，这事儿我不能帮你，你不符合厂子里分配宿舍的条件，彭厂长他公正廉明，更何况这事儿归厂子里房管部，他也没法子的。” 　　听到这话，许文静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了下去，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闷声闷气地说道：“那算了吧，不过正业啊，你要是有空，和你大伯聊聊吧，多劝劝他，让他甭欺负我了，你是他唯一的侄子，这事儿他会听你的。” 　　方正业：“……” 　　许文静倒是挺会给他吩咐活计的，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他这个外人来说话的？ 　　方正业笑了笑，回答的滴水不漏：“婶娘，你们夫妻有什么话，还是自己说开的好，我又不了解内情，贸然开口的话，到时候把意思给传差了，那倒是不好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之后方正业借口自己有事儿，拎着菜篮子头也不回地走了，而许文静看着方正业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肩膀朝着食堂的方向去了。 　　算了，她还是继续想办法吧，幸亏她刚刚只是突然心血来潮问了方正业一嘴，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现在想来，人家侄子不向着他大伯，还能向着她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大伯娘吗？ 　　那不是开玩笑么？ 　　从封工回来之后，苏清影立马开始挑选人手，准备新接到的项目，当接到通知的时候，叶朝阳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苏清影竟然还会让他进项目组。 　　“苏工，你是不是弄错了？” 　　惊讶之下，叶朝阳最终还是找上了苏清影。 第229章 　　苏清影正在办公室里忙着整理资料, 听到叶朝阳的声音之后，她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去，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叶朝阳。 　　“我弄错什么了？” 　　叶朝阳握紧了双手, 有些紧张地开口说道：“就是让我加入你项目的事情……是不是弄错了？” 　　苏清影的上个项目原本是定了他加入的，但是后来等到项目正式启动的时候, 叶朝阳却没有能进苏清影的项目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叶朝阳便知道自己以后进苏清影的项目估计是没戏了。 　　毕竟叶沉舟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方正业发现灭火器的保险栓有问题, 他们还不知道叶沉舟居然被间谍给利用了。 　　自己儿子干出那样的事情来, 虽然并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指使的, 但作为叶沉舟的父亲, 他也难辞其咎，会被苏清影针对也是很正常的，叶朝阳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他调整好心态了——苏清影没有利用她的权利把他给赶出技术部, 仍旧让他做技术部的副部长，手中依旧捏着许多权利，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所以这次接到通知, 自己要进苏清影下一个项目的时候, 叶朝阳第一反应就是弄错了，所以他用最快的时间找到了苏清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对方。 　　“这份名单上不该有我的名字, 苏工, 你是不是写错了？” 　　苏清影摇了摇头, 回答道：“没有弄错, 下个项目我需要你的帮忙。” 　　叶朝阳愣住了, 讷讷地说道：“可是沉舟他……苏工，我觉得我并不适合进入你的项目组。” 　　虽然苏清影的能力确实很强，跟着她叶朝阳也能学习到很多东西，但是他也很清楚一件事情，因为叶沉舟的事情，自己和苏清影之间始终有个疙瘩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与其以后惹出其他的麻烦来，倒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然而听到这话，苏清影的面上却露出了不解之色：“叶工，我需要你帮忙，这跟叶沉舟有什么关系？我的项目又不需要一个小孩子做些什么事情？还是说叶工你手头有项目要做？时间错不开？但是我问过秦昊和周生他们两个了，他们说你最近没有什么项目要做，这次的项目时间并不长，你真不能克服一下吗？” 　　眼见着苏清影一直极力邀请他加入她的项目组，叶朝阳踌躇了好一会儿，方才低声说道：“苏工，你上次的项目也没让我加入，不也完成的很好吗？” 　　上一次定好的事情临到头了还会改变，这一次又何必来这一出呢？先是让他以为自己可以进项目组，等回头又说他不合适，不能进去，这不是算着他玩儿吗？ 　　叶朝阳觉得苏清影大可不必如此羞辱他，他很知情知趣的，不会上赶着往苏清影的跟前凑。 　　上次没让他进项目？苏清影想了想，回答道：“上一次因为我师兄过来帮忙，所以才没让你进的，这事儿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叶工，你该不会因为这事儿生气了吧？” 　　苏清影耐心地解释了一下，表明她并没有针对叶朝阳的意思：“而且这件事情我已经和叶工你说过了，你不是表示理解了吗？” 　　叶朝阳：“……” 　　他以为苏清影那是随便找的借口而已。 　　“至于叶工你说的叶沉舟，叶工，我都已经没在计较这事儿了，叶工你该不会还想着呢吧？叶工你觉得因为孩子的缘故，所以不能来帮我吗” 　　苏清影真不觉得上次的事情算什么大事儿，叶沉舟才多大点孩子？他也是被人给骗了，索性发现的及时，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因为这事儿，他已经被教育过很多次了，叶朝阳倒是没必要继续这么揪着不放。 　　叶朝阳：“……” 　　所以苏清影是真不在意那次的事情，也不会拿着那事儿做筏子来找他的麻烦吗？ 　　眼见着叶朝阳的神情似乎变得恍惚起来，苏清影又继续说道：“叶工？你有问题吗？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这一次叶朝阳沉默了很长时间，许久之后，他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来，点了点头说道：“好的，谢谢苏工，我会配合苏工你的工作。” 　　既然苏清影说那件事情已经翻篇了，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还没有女人的心胸广阔，过去就过去了，大不了以后他多多想法子补偿一下苏清影也就是了。 　　见苏清影在忙，叶朝阳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很快便退了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苏清影一个人在，她继续埋头下去整理资料。 　　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苏清影的工作效率一如既往地快，没多长时间，就将那成堆的资料整理完毕，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带着的手表，发现此时已经到了十一点半。 　　“该回家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 　　苏清影两天前就已经从燕京回来了，满心以为方正业会在家等着她，结果回来之后，却发现家里面冷锅冷灶的，桌子上还堆着一层灰，方正业离开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苏清影进了书房，发现桌子上压着个一个信封，里面写明了方正业的去向。 　　原来他跟柳絮果去了北大荒，看看信封上的日子，算算时间，今天也该从北大荒回来了。 　　苏清影将办公室收拾了一下，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正巧此时叶朝阳从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出来，看到苏清影匆匆离去的背影，叶朝阳挑了挑眉，倒是觉得有些意外——要知道现在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呢，苏清影居然会提前下班回去？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什么，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苏清影骑着自行车，很快便回了家，到门口后，她一眼便瞧见了门上的锁已经被人取了下来，厨房那边儿的烟囱还在冒着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骨头汤的香味儿，那味道正是苏清影所熟悉的，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方正业回来了，他恐怕已经知道了她从燕京回来了，否则的话也不会特意炖了她最喜欢的骨头汤，苏清影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 　　“正业！我回来了！” 　　在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方正业已经从厨房里面出来了，在听苏清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正业上前一步，先将自行车给放好了，这才一把将苏清影给抱在怀中。 　　其实这一次他们分开的时间并不算太长，满打满算都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但他们一个在燕京，一个在北大荒，那种感觉还是和他们同在封城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的缘故，方正业抱着苏清影的力气不免有些大了，苏清影被勒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你力气小一点，我感觉我的肩膀都要碎了。” 　　不过因为她的头埋在方正业的胸膛处，使得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方正业闻言，急忙放开了苏清影，他满脸愧疚地开口说道：“清影，对不起，是我冲动了，有没有伤到你？” 　　说这，方正业便想要检查一下苏清影的肩膀，怕自己刚刚的失控伤害到了她。 　　瞧见方正业这傻乎乎的模样，苏清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抬起手拍了拍方正业的胸膛，开口说道：“去了北大荒一趟，这人还傻了不成？你才用了多大的劲儿啊？我没事儿的。” 　　说着，苏清影便又一次上前，伸手环抱住了方正业的腰，闻着他身上好闻的菜香味，苏清影轻声开口说道：“真好啊，我发现不管外面的饭菜再好吃，最合我口味的，还是你做的饭菜，这还没吃呢，只是闻到味道，我胃里面的馋虫就受不了了。” 　　有了刚刚的前车之鉴，方正业怕自己用力太大伤到了苏清影，于是便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搭在苏清影的背上，听到这话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故意问了一句。 　　“难不成你这么急匆匆地从燕京回来了，就是为了我给你做的这一口吃的？怎么着？难不成除了吃的之外，我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丁点儿的东西吸引到你了？” 　　两人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夫妻，苏清影自然听出来方正业语气之中带着的些许笑意，她也清楚方正业并不是在生气，她笑了笑，接着便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是当然，要不然的话我为什么要这么早回来？谁让我被你养刁了呢？除了你做的饭菜，谁做的我都吃不合口……” 　　说完这番话，苏清影在方正业的怀中蹭了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她转身进了厨房，紧接着苏清影略带夸张的声音就从厨房里传出来了。 　　“哇，今天是过年了吗？你怎么做了这么多好菜？酱炒肉丝，酸辣土豆丝，还有发面糖饼……这一盘是什么？闻起来味道怪好闻的……” 　　说着，厨房里面便出来了咀嚼声，看样子是苏清影在吃东西，方正业面上的神情变得柔和了下来，他抬步走了进去，眼见着苏清影拿着筷子在夹那一片片炒得红红的东西，因为吃得太急，嘴角都有暗红色的汁液流淌下来。 　　也就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苏清影才会露出这种孩子气的一面儿，方正业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上前一步，拿出口袋里装着的手帕为苏清影擦了擦嘴角沾染上的汁水。 　　“清影，我觉得下次还是在你的衣服这里用别针别一条手帕在上面……” 　　苏清影：“……” 　　这家伙是把她当成小孩了吧？她又不是托管所的小孩子，还要在胸口处别个围巾擦嘴巴？ 　　“不用，这不是有你在么？你帮我擦就好。” 　　苏清影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口袋不是随时都备着干净的手帕吗？我用你口袋里的就好。” 　　看着她这样子，方正业笑着点了点她的头，示意她把筷子放下来：“我在炒个豆角就好了，你先把做好的端上去，记得别再偷吃了，我可没有办法再去给你擦嘴巴。” 　　方正业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锅铲子，表示自己要开始忙了。 　　苏清影朝着方正业吐了吐舌头：“我才不帮你忙。” 　　不过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乖乖地把方正业做好的饭菜都端到了餐桌上，将碗筷摆好后，苏清影又回到了厨房，她也没有打扰方正业，就那么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看着方正业在那里炒菜。 　　其实说真的，苏清影之所以能这么快从燕京回来，还真跟方正业有关系。 　　燕京的项目虽然进行的特别顺利，但也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苏清影是特意加快了速度，不断压榨自己的休息时间，将研究所那边儿提出的改动尽数完成了。 　　在这期间姜瑞明曾经无数次找上苏清影，盛情邀请她到军工厂去，研所那边儿也有不少人希望苏清影能留下来，但最后却被苏清影给拒绝了。 　　其实做研究在哪里都可以，如果苏清影没有结婚的话，或许会考虑到燕京来，不过现在她并不考虑这些，一个原因是方正业的缘故，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并不想和姜瑞明有太多的牵扯。 　　这段时间同在研究所工作，姜瑞明褪去了温和无害的外衣，攻击性变得越来越强，有很多时候，他甚至想要擅作主张地替苏清影做主。 　　他的种种行为已经越线了，这让苏清影极其不舒服。 第230章 　　虽然每一次姜瑞明嘴里面都说是这么做对苏清影好, 他还会以师兄的身份说，苏清影现在还年轻，分不清什么对她好, 什么对她不好，把感情看的比事业还要重要。 　　“清影, 你应该也清楚，你的能力很强，待在封工是对你能力的浪费，这里这么多教授欣赏你, 如果可以跟着他们学习, 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儿, 你不要意气用事。” 　　“清影, 我明白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你或许会认为家庭更加重要，但是作为一个过来人, 我必须要告诉你，家庭或许重要，但是在我们做的事情面前, 家庭更多重要性并没有那么强。” 　　“清影,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你过去不是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吗？” 　　当初要苏国和华国之间的关系急剧恶化, 他们收到消息要尽早回国，姜瑞明在第一时间就决定了要回国，他去找了苏清影, 想要苏清影跟着他一起回去。 　　但是那个时候的苏清影却拒绝了姜瑞明, 她告诉姜瑞明, 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现在并不能回去。 　　“师兄,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现在还不是我该回去的时候，你放心吧，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回去的。” 　　那个时候姜瑞明没有能成功说服苏清影，他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国了，两年之后，苏清影历经千难万险，终于从苏国逃了回来。 　　苏清影并不知道，她回国接受调查的时候，姜瑞明曾经去见过她，原本像是苏清影这样子滞留苏国两年的留学生是没有办法再有好的前途，但她拿出了一份关于核潜艇研究的资料——那就是她滞留在苏国两年的原因。 　　虽然受制于身份限制，苏清影拿到的那份资料是残缺的，但是现在华国处在层层技术封锁下，就算只是残缺的资料，对于他们的研究还是有非常大帮助的。 　　因为这一份资料，苏清影身上的那些怀疑尽数抹除了，但是明面上，她却不能进入她最想进的军工厂。 　　姜瑞明见到了苏清影，她的样子很狼狈，丝毫看不出原先光鲜亮丽的模样，那个时候的她瘦得皮包骨头，就像是逃荒的难民似的，他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为了逃回来，苏清影在苏国和华国的边境线那边儿生活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她是最喜欢漂亮的，可是为了能从苏国回来，她却受了许多她不该承受的东西。 　　最后苏清影去了封工，做了那里的总工程师，虽然比不上燕京军工，但是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个非常不错的去处了。 　　可是姜瑞明还是替苏清影觉得惋惜，在两年之后，之前的那些事情慢慢被人淡忘的时候，姜瑞明希望苏清影来到燕京。 　　这里本来就是她最希望来的地方，她不应该被其他那些不重要的东西困住，因为那些对于苏清影来说，就如同当年那个回国的机会一样，是可以随随便便舍弃的。 　　然而苏清影却觉得姜瑞明实在莫名其妙，他不知道把自己摆放在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现在甚至试图开始操纵影响她的选择。 　　“姜师兄，我觉得你对我的认知好像出现了一些错误，我并不想留在燕京，你也不需要劝说我了。” 　　“而且我并不觉得待在封工会浪费我的才能，我的才能始终存在，不管在什么地方，它都能被发挥出来。” 　　“姜师兄，我希望你不要继续劝说我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请你不要再试图用你的想法来左右我的选择。” 　　原本她还应该在燕京待一段时间的，但因为姜瑞明的缘故，苏清影的耐心慢慢耗尽，她在燕京这段时间里，每天的睡眠时间都不足三小时，就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那边儿的问题，然后回到封工来。 　　明明当初在苏国的时候，姜瑞明还不像是现在这个样子，一别多年没见，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让苏清影觉得极为陌生，但他偏偏还用着苏清影师兄的身份，以此来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这让苏清影有一种觉得被冒犯的感觉。 　　更加让苏清影不能容忍的是，姜瑞明不知道怎么说服了研究所的一些老教授们，就连研究所的闫所长都找上了苏清影，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苏工，你之前说的思路给了我们一种全新的方向，我作为燕京第一研究所的所长，真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研究所，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请苏工你务必要慎重考虑一下。” 　　闫所长为人不错，他在动力系统方面的造诣很高，在燕京这段时间，两人进行过多次友好交流，苏清影也受到了不少启发，他是个很值得人尊敬的长辈。 　　不过苏清影还是拒绝了闫所长，她表示自己在封工很好，短时间内并没有要离开封工的打算。 　　闫所长拢共邀请过苏清影三次，每一次都十分郑重，被苏清影拒绝之后，他也不生气，而是请苏清影好好考虑。 　　用闫所长的话来说，像是苏清影这样的人才，无论被诚心邀请多少次，都是应该的，因为她值得。 　　拒绝过闫所长多次后，苏清影生出了一些微妙的愧疚情绪来，之后便更加专注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她提前完成手头工作离开燕京的时候，闫所长还特意来送了苏清影。 　　“苏工，是不是我之前的邀请吓到了你？这段时间你可真够拼的，我都见不到你人了，苏工，我可不吃人，你这样可真是让我觉得愧疚难安，要不是我的话，苏工你应该不会这么拼的。” 　　听到闫所长的话后，苏清影连忙解释道：“闫所长，您误会了，我并不是因为您的邀请，我只是想要尽快完成组织上交给我的任务而已……更何况封工那边儿我还有几个项目要做，所以……” 　　眼见着苏清影似乎真因为他的话紧张起来，闫所长笑了笑，拍了拍苏清影的肩膀说道：“好了苏工，我是在跟你开玩笑的，不必这么紧张，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慎重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我是真的非常欣赏你，希望你可以加入我们研究所的。” 　　苏清影虽然在人情世故方面有些不太擅长，但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得出来，闫所长是真心邀请自己到第一研究所的，她很感激闫所长的好意，但还是拒绝了对方。 　　“闫所长，谢谢您的好意，我……”她真的没有到燕京来的打算，闫所长实在没有必要将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 　　不过还没等苏清影说完，闫所长便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苏工，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现在你不想到燕京来，或许以后就会想过来了，人都是会变的，每一阶段的想法都不同，这是很正常的，只要你记得我们第一研究所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就好。如果有一天你愿意过来的话，我希望你的第一选择是我们。” 　　苏清影看到了闫所长眼中的认真之色，她那些拒绝的话没有再次说出来，而是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会的。” 　　告别了闫所长后，苏清影被专车送了回来，值得一提的是，那个一直缠着她的姜瑞明这一次倒是没有过来送她，苏清影不清楚对方是放弃了那些打算，还是有其他的什么想法，不过她并未深想下去，开开心心地坐车回家了。 　　军工厂的工作繁忙，想来姜瑞明应该不会再进入她的生活之中，既然以后不会再见面，倒是也没有必要继续计较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了。 　　对于无关的不重要的人和事，苏清影向来都没有什么耐心。 　　离开了封工那么长时间，她还是很想念方正业的，苏清影怀抱着迫切的心情回到了封工，满心以为回来之后的第一眼就可以看到守在家里面等她回来的方正业，苏清影甚至难得有闲心地去猜测方正业见到提前回来的她会是什么样子的表情，结果等到回了家之后，苏清影才发现家里面空空荡荡的，方正业并不在家。 　　之前每一次自己从实验室回来的时候，方正业都会第一时间出门来迎接她，然后给她做各种好吃的，陪着她吃饭，聊天，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很轻松，也很舒服，在苏清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方正业的陪伴。 　　过去自己还没结婚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住，那个时候的她经常会面临这种回家之后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情形，但是那个时候苏清影还是很喜欢那种大大的房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她适应得十分良好，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跟方正业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之后，苏清影却发现自己原来所适应的生活现在好像有些不太适应了。 　　原来一个人的习惯改变起来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在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习惯就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苏清影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面坐了很长时间，脑子里面却想着在自己不在家的那些日子里面，方正业他是不是每天晚上也像是她现在这样一个人守在这个偌大的房子里面，面对这些仿佛永无止境的孤独寂寞？ 　　“正业，过去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寂寞？” 　　明明结了婚，明明每天都应该和妻子在一起的，在他下班之后回到家之后，会有可口的饭菜，温柔的问候，两个人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待在一起，都比一个人待着要好。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的时候，苏清影冷不丁地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迫切地想要从方正业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然而在听到苏清影的问话之后，方正业抬头看向了对方，他面上带着苏清影熟悉的温柔笑容，看着她的眼神十分柔软，像是已经看透了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在方正业这样的目光注视下，苏清影觉得有些不太自在，她别开了目光，轻声说道。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刚结婚没多久我就开始忙了起来，那会儿你一个人在家，是不是也觉得很孤单很寂寞？” 　　是不是也有过后悔的时候？觉得这样的婚姻不是他所想要的？觉得后悔跟她结婚了？ 　　苏清影突然觉得有些胸闷，她用力地戳了戳喧软的发面糖饼，糖饼被她戳开了一个小洞，红色的糖液慢慢流淌了出来。 　　后悔也没有用了，结婚之前她就已经告知了他两人结婚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他同意了的，后悔也没有用。 　　方正业的眼尖地看到苏清影的耳朵红了起来，他面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柔和了起来，轻声开口说道。 　　“其实还好吧，因为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更何况在跟你结婚之前我也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很习惯了。” 　　其实对于方正业来说，他真不觉得有什么寂寞的，每天他也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也需要思考很多东西，回到家之后，做完那些事情后，也就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哪里有什么时间去胡思乱想？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或许会有一些空虚的感觉，不过很快方正业就能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让自己陷入那种负面情绪之中。 　　早在两人结婚之前，苏清影就已经和方正业说过她的工作性质，方正业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落差感自然也不会太大。 　　不过关于这个问题两人之前已经聊过了，怎么苏清影这一次会突然问出来这样的问题？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我记得先前我们就已经达成一致了。” 　　方正业开口询问道，苏清影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没瞒着方正业。 　　“没什么，就是我从燕京回来之后，满心以为可以见到你，结果回家之后面对的却是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那个时候有一点不太舒服。” 　　苏清影的脑子很少会有空闲下来的时候，她脑子里几乎想着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实验数据，回家和方正业在一起的时候，是她难得的放松时间，像是之前那样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没有被实验数据侵占脑子，只是单纯地想一些之前没有想过的事情。 　　眼见着苏清影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去，方正业起身坐到了苏清影的身边，他探出手去，极为自然地将苏清影抱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不需要思考这些事情的，清影，我说过的，和我在一起，你不用顾虑这些事情。” 　　苏清影没说话，只是安静地依偎在方正业的怀中，听着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苏清影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 　　方正业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头发，感觉自己抱在怀中的爱人变得比过去更加轻了几分，他的手搭在她的背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甚至都能摸到她凸起的脊骨。 　　她好像又比离开封城之前瘦了许多。 　　苏清影的身高足有一米七二，可是方正业掂量着，她的体重可能还不到九十斤，原本合身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却比过去显得宽大了许多，方正业的眼中闪过浓浓的心疼之色，目光落在苏清影眼睛下方浓浓的黑眼圈上。 　　“清影，我今天做了不少好吃的，你快点吃了吧，吃完我们就去睡觉，碗筷明天再洗。” 　　在方正业说完这番话后，苏清影的身体突然一僵，她默默地从方正业的怀中跳了下去，然后瞪了他一眼。 　　“不要脸，吃饭。” 　　方正业：“……” 　　他真的只是想单纯地睡觉而已，不过苏清影也不知道想歪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眼见着苏清影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方正业倒是聪明地没有再说什么了。 　　苏清影大约是真的饿了，一开始还有功夫和方正业闲聊两句，不过很快她就忘记了这些，专心致志地开始吃了起来。 　　两人都是胃口比较大，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吃了个盘光碗净，苏清影意犹未尽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看了坐在对面的方正业一眼。 　　“没吃饱？” 　　方正业问了一句，苏清影摇了摇头：“吃撑了。” 　　果然还是方正业做的饭菜很合她的胃口，这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她又吃撑了。 　　看到苏清影这样子，方正业有些好笑地说道：“起来散散步，消消食吧。” 　　苏清影乖乖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231章 　　之后苏清影抱着肚子在院子里面溜达, 方正业将碗筷都收拾好了拿到水井边儿去洗漱，两人各忙各的，时不时地还要聊上两句。 　　“对了,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跟妈去北大荒了？是清河那里出了设么事情吗？” 　　苏清影走到方正业跟前的时候，开口询问了一句。 　　方正业将用热碱面水洗好的碗筷放到一旁的盆里面, 然后麻利地压着井水，看着哗哗的井水流淌出来，方正业一边清洗碗筷，一边说道：“就是之前清河寄了一封信回来, 突然说要结婚……” 　　他并没有隐瞒苏清影的意思, 将苏清河和孙苗苗之间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幸亏我和妈去了这一趟, 要不然清河就要被人给算计了, 清影，你这个弟弟他在某些方面跟你还是挺像的。” 　　苏清影：“……我没有他那么笨。” 　　说起苏清河这个弟弟，苏清影面上露出了些许嫌弃之色来：“小时候他就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没想到大了大了，却比小时候还要笨，真是的, 这么大的人了, 都照顾不好自己, 还让爸妈跟着他担心。” 　　苏清影也没想到，就是自己这么一个傻乎乎的笨弟弟，竟然会跑到北大荒那样的地方去, 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但从小没怎么受过苦的他还是愿意离开这个他熟悉的地方, 到那个陌生有艰苦的地方去为了梦想而奋斗。 　　虽然傻乎乎的, 却又意外地可爱, 想到他跟自己的通信，苏清影决定还是原谅他这个傻乎乎的小弟弟——看在他那么傻的份上，还是不跟他计较那些事情了。 　　不过其实在方正业看来，苏清河他已经算是非常聪明的了那一类人了，大学那么难考，他都能考上，足以证明他有多聪明，只是智商高有些时候不代表情商也高，苏清河吃亏就吃在人情世故不精通，性子又太过耿直，认定了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要不是因为这样，他恐怕也不会被孙苗苗选中。 　　要知道孙苗苗的招数但凡换了一个不讲究点儿的男人，那是起不到任何的效果，她之所以会成功，是因为苏清河责任心强，而这也是他被孙苗苗盯上的缘故，毕竟像是苏清河这样子傻的男人真找不到几个了。 　　当然，方正业倒是并不认为苏清河这样有问题，在这件事情上，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坏的是孙苗苗和邱有志那样联合起来算计苏清河的人，可是人活一世，也不是独立一个人，不与其他任何人接触就能生存下去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总归是要面对各式各样的问题，若是他性子不改改的话，这次不吃亏，下次还会吃亏的。 　　好在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之后，苏清河显然也明白了自己性格的短板，并且愿意改正，想来以后被同样手段坑的可能性不太大。 　　毕竟是个男人，吃一堑长一智，只要能改，那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苏清影溜达了几圈后，感觉肚子没有刚刚那么胀了，她便蹲在方正业的身边，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笑眯眯地问道：“正业，我那个弟弟性子倔得跟头牛似，你到底是怎么说服他的啊？他居然能听你的，这也真叫稀奇？” 　　虽然和苏清河已经有十年时间没见了，但是苏清影还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的苏清河就是个小犟蛋，甭管别人怎么说，反正他认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更改，别人说这样不对，你不能这样做，但只要他认为那是对的，就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哪怕撞个头破血流，他也不会认输。 　　因为他这个性格，苏清影和苏清河起过很多争执，那会儿大概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她并不成熟，也没有做姐姐的自觉，两人经常会针尖对麦芒地争论，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然后就相互生闷气，很长时间不搭理对方。 　　回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事情，苏清影面上的表情变得柔软了下来：“等我闲下来，还是要去看看他，这么多年不见，还是挺想他的。” 　　方正业点了点头道：“可以，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去。” 　　苏清影往方正业的跟前靠了靠，抬手戳了戳他挽起来的胳膊：“快点洗吧，我困了，想睡觉。” 　　听到她的话后，方正业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深深地看了苏清影一眼，然后加快了洗碗的速度。 　　今晚的月色很好，调皮的银色月光穿透未拉严实的窗帘，落入了房间的之中，在地上投射出一片小小的光影。 　　“等一会儿……我陪你……” 　　苏清影轻声说了一句，本想要强打着精神陪着方正业，然而这段时间她睡得太少了，回到家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加上她嗅到方正业身上熟悉的味道，原本还想陪陪他的苏清影到底是没能抵抗住睡意的侵扰，呢喃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很快便睡着了。 　　看着昏睡过去的苏清影，方正业有些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子，真是的，点了半天火，结果最后自己先扛不住了，方正业低下头亲吻了一下苏清影的额头，温柔地开口说道：“睡吧，做个好梦。” 　　说完这番话后，方正业便搂紧了苏清影，跟着闭上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以来，方正业几乎是连轴转的，他也累了。 　　第二天一大早，当苏清影醒过来的时候，以为方正业已经不在炕上了，她下意识地往身边摸了过去，当摸到那熟悉的身体时，苏清影忍不住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来，然后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方正业此时并没有睡着，苏清影凑过去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下，轻声说道。 　　“之前每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你都已经不在床上了，怎么今天你也犯了懒，没起来去做早饭？我这么长时间，你的良好习惯改变了这是？” 　　刚刚醒过来的苏清影嗓子里带着些许沙哑之意，她的手在方正业身上摸索了两下，然后缓缓往下挪动了过去。 　　就在她还准备继续往下的时候，方正业抬手抓住了苏清影作乱的小手，看着近在咫尺的苏青渝，方正业的面上多了几分无奈之色。 　　“清影，现在这个时候动手动脚可不是一个好主意，今天我还得去上班呢，你应该知道继续下去会如何……” 　　苏清影笑了起来，虽然被方正业抓住了手，不过她还是没歇下手中的动作，苏清影的手指蜷了起来，轻轻地在他的手心处挠了挠，酥酥痒痒的感觉顺着手心处传遍全身方正业，看到苏清影面上别有深意的笑容，方正业翻身而起，低头来吻住了她的嘴唇。 　　熟悉的触感以及气息交换让二人沉醉其中，不过在一切失控之前，方正业轻轻咬了一下苏清影的唇，然后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离开了她的身体。 　　“我去做饭，早上想吃些什么？” 　　大约是因为过于激动的缘故，方正业的声音之中都带着几分沙哑之意，他的双眼发红，看着苏清影的眼神带着一种浓浓的侵略性，看到他这个样子，苏清影面上的笑容更大了，她微微起身，往方正业的跟前凑了凑。 　　“方科长，现在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想着要吃早餐么？方科长，你是不是不太行？” 　　看着苏清影的笑脸，方正业面上的无奈之色越来越浓，他抬起手捏了一把苏清影的鼻子，无奈地说道。 　　“好了，再继续跟你待下去，我恐怕真要犯错误了，早饭吃什么还是我来决定，我去做早饭，你起来去洗漱吧。” 　　说完这番话之后，也不等苏清影有什么反应，方正业以最快的速度从床上起来，他飞速地穿上衣服，转身离开了房间。 　　屋子里面就只剩下了苏清影一个人，想到刚刚方正业明明已经被她撩拨起来，最后却深深忍下去的模样，苏清影面上的笑容变得更大了，此时她的心情十分愉悦，抱着被子在床上来回翻滚了两圈之后，方才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算了，今天还得去上班，不闹他了还是。 　　等到苏清影梳洗好出来的时候，方正业已经将早饭做好了，他做事向来麻利，这么短的时间足够他将一切打整好了，看到餐桌上摆放的那些热气腾腾的食物，苏清影极为自然地坐在餐桌旁，拿起冒着热气的卷饼吃了起来。 　　昨天晚上苏清影实在是太累了，两人倒是没时间多聊些什么，趁着早饭还有时间，方正业想了想，将彭进步准备让他当副厂长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之前我请假去北大荒的时候，彭厂长就已经跟我打过招呼，让我顶了赵宏国的位置做副厂长。” 　　听到这话之后，苏清影有些讶异地抬头看向了方正业。 　　“让你做副厂长？这事情是不是太突然了？你科长做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让你顶了赵宏国的位置？” 　　赵宏国的事情之前方正业已经跟苏清影说过了，牵扯上间谍的事情，赵宏国哪怕并没有做什么，但也难辞其咎，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封工了。 　　没了赵宏国，反副厂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一个，需要其他人补上，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位置似乎好像也不该轮到方正业去补上。 　　要知道今年方正业也不过才二十三岁，他这个年纪实在是太过年轻了，做一科之长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做副厂长的话，那他就是封工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厂长，别的不说，其他的那些副厂长们恐怕会有意见的。 　　虽然苏清影对这些琐碎的事情了解不多，但是最基本的一些东西还是知道的，厂子里面的那些副厂长一个个的年纪都在四十多岁了，方正业这样的年纪在他们看来太过年轻，恐怕有些镇不住场子。 　　苏清影放下手中的卷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有些担忧地说道：“而且你和彭厂长的关系应该挺不错的，别人若是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认为是彭厂长徇私？” 　　彭进步为人还是挺不错的，苏清影进了封工之后，得了彭进步不少照顾，那是个好人，她不想彭进步因为这些事情受到什么影响。 　　“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因为这个任命是上面的领导直接下达文件的，是上面的大领导让我做这个副厂长的，跟彭厂长没什么关系。” 　　这一点之前彭进步跟他说让他出任副厂长之位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在这些事情上，彭进步不会落人话柄的。 　　简单来说，之前方正业做的那些事情虽然并不能公之于众，但是该给的奖励还是要给他的，方正业得到副厂长这个位置合情合理。 　　“那一次彭厂长已经跟我说的很明白了，他希望我做这个副厂长，我想了想，赵宏国负责的是厂房生产的，我接手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彭厂长说会帮我的，有他在的话，我应该可以尽快上手的。” 　　方正业这么一解释，苏清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你自己看着如何处理吧，我对这个不太擅长。” 　　吃过早饭后，方正业骑着自行车将苏清影送到了技术部，之后他方才去了保卫科。 　　远远的他便瞧见保卫科门口有不少人聚在一起，似乎是在争吵些什么。 　　方正业骑着车子到了跟前，发现在门口闹腾的人是赵宣文。 　　距离上次见面也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但是赵宣文此时却完全像是换了一个模样，他瘦得都快脱了相，身上脏兮兮的，看起来像是在泥潭里面滚过似的，此时他面上带着癫狂之色，抬手抓着宋家国的领子，气急败坏地喊道。 　　“你肯定在骗我！我要找方正业！你让他出来见我！他要是不出来，我是不会离开的……” 　　宋家国长得高高大大的，依照他的体型，一巴掌就能把赵宣文给杵到地上去，但此时他被赵宣文抓着衣领，却并没有反击的意思，而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赵宣文，你能不能别闹腾了？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科长不在，他请了假，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还没回来呢……” 　　周围的那些人也纷纷开口说道：“是啊，赵宣文，你能不能别闹了？你来了不少几趟了，哪一次见着我们科长了？” 　　“赵宣文，咱们是看你现在伤心，才不对你动手的，要是你再不知道收敛，我们可对你不客气了。” 　　“赵宣文，你别太过分了，咱们没出手，不代表是怕了你啊！” 第232章 　　然而不管周围的人说些什么, 赵宣文就仿佛完全听不进去似的，他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宋家国, 不停重复着自己之前的话。 　　“我要找方正业，你们让他出来见我。” 　　“我知道他在这里, 你们别骗我，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他在！” 　　“方正业拐走了我的女朋友，你们让他来见我！” 　　看着发疯的赵宣文, 宋家国的手蠢蠢欲动了起来, 好悬没把大巴掌呼到他脸上去, 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看着实在是糟心, 宋家国到底忍耐了下来。 　　这段日子赵宣文日子估计也不好过，现在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原本长得人模狗样的, 可是现在却已经瞧不见原本那俊俏的样子，因为瘦得太离谱，那双大眼珠子就像是要从眼眶里面掉出来似的。 　　他们作为保卫科的人, 是不能随便对厂子里的职工动手的, 要不然的话, 就凭着刚刚赵宣文的那些话，这群人都能把他给打得满地找牙。 　　“出什么事情了？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 　　就在此时，方正业的声音传了过来, 保卫科的这些人听到方正业的声音后, 立马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齐齐朝着他看了过去。 　　“方哥, 你总算回来了！” 　　方正业将自行车停在一旁, 穿过人群走到了赵宣文跟前去，瞧着而面前这个瘦得走了形的男人，他开口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原本还闹个不停的赵宣文听到方正业的声音后，他动作僵硬地转过头来，当瞧见那张熟悉的面孔之后，赵宣文连滚带爬地朝着方正业跑了过来，一伸手就抓住了方正业的衣服。 　　“方正业，你把亚男弄到哪儿去了？你……” 　　这人又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跑到他这儿来胡说八道些什么？ 　　方正业单手拎着赵宣文的后衣领，将他给提溜了起来：“你们回去好好上班，赵宣文交给我来处理。” 　　说完之后，方正业便拎着赵宣文头也不回地进了保卫科的院子。 　　赵宣文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方正业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凌厉异常，他打了个哆嗦，不敢继续说些什么，他就这么沉默着被方正业拎到了办公室里。 　　随着办公室的大门猛地被关上，外面的人面面相觑，好半天都没发出声音来——关门的声音那么大，他们脾气向来很好的老大这是生气了？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默默地离开了这里，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办公室内，方正业看着低垂着头站在那里的赵宣文，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赵宣文，你到底来我这里发什么疯？” 　　经过刚刚在外面的那翻折腾之后，赵宣文那些癫狂的精力似乎终于宣泄出去不少，此时他慢慢找回了理智，想起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赵宣文面上有些烧，头垂得更低了。 　　瞧见他这副样子，方正业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声音也冷了下去：“刚刚我不在的时候，你发癫似的要找我，怎么见到我人了，你反倒没有话说了？赵宣文，你是故意到我这里找茬来的么？” 　　过去跟方正业相处的时候，他对待自己的态度虽然稍显冷淡，可始终还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然而此时他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之中却泄露出了明显的厌烦之意。 　　赵宣文苦笑一声，他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轻声问道：“方科长，你是不是知道亚男去了什么地方？” 　　“我知道。” 　　赵宣文的话一出口，方正业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不过他并没有撒谎欺骗赵宣文，而是告诉了他这个答案。 　　“不过你不必问我她去了什么地方，你应该很清楚，我不会告诉你她去了哪里的。” 　　刘亚男早已经做出了选择来，她不会再跟赵宣文在一起，无论现在赵宣文表现出多么痴情的样子，她也不会回头的。 　　方正业尊重刘亚男的选择，所以哪怕赵宣文找到自己面前来，他依旧不会告诉赵宣文刘亚男在什么地方。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赵宣文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他原本站在办公室中间，但是此时他身上的力气像是被尽数抽去了似的，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我找了她很长时间，那天你跟我说的话都记在心里面了，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回去反省了很长时间……” 　　赵宣文想了很久很久，思考自己对刘亚男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他想了好几天，最终还是觉得他放不下刘亚男。 　　哪怕刘亚男遭遇了那么糟糕的事情，哪怕刘亚男的肚子里面怀了一个肮脏的孩子，他也不介意这些事情，那是他犯下的错误，他愿意为此承担一切。 　　然而等到他想清楚找到刘亚男家的时候，却被他的父母狠狠地动手打了一顿，他们下手特别狠，如果不是因为左邻右舍害怕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赵宣文觉得他们会活生生打死他。 　　最后刘亚男的爸妈狠狠地痛骂了他一顿，然后告诉他刘亚男已经离开这里了，他们家不欢迎他，让他不要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这是给你最后的警告，下一次你要是再敢到我们面前的话，我们真的会活活打死你的。” 　　狼狈不堪的赵宣文看到了那对夫妻脸上略带癫狂的表情，便知道他们是来真的，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浓烈的恐惧让赵宣文不敢再去刘亚男的家找她，可是作为刘亚男朋友和同事的徐莹莹也不肯告诉他刘亚男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实在无法找到刘亚男的赵宣文想到了方正业，他跑到保卫科想要找方正业问问刘亚男去什么地方了，他很想要见到刘亚男，见到那个因为他的错误而遭了很多罪的年轻姑娘。 　　那是他造下的孽，他就得偿还这份冤孽。 　　“帮帮我好吗？我真的很想知道亚男在哪里，她遭了那么多的罪，以后的日子怕是会很不好过，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接受她的一切，不在意她过去的那些事情，只有我能……” 　　方正业神情冷漠地看着跌坐在地的赵宣文，并没有因此他此时露出来的模样有任何的怜悯之心，在他还准备继续说那些令人作呕，并且只能安抚他自己的话之前，方正业开口打断他的话。 　　“你大可不必如此，赵宣文，你这样真的很没有意思，你做出这个样子来，到底是为什么，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我记得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了，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种模样来，你这个样子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赵宣文有很多话并没有说出来，但是方正业却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他无非是觉得被人玷污的刘亚男已经变得肮脏污秽了，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接受‘肮脏’‘污秽’的刘亚男。 　　从始至终赵宣文都没有变过，哪怕遭遇了这么些事情，他看似改变了，但最核心的东西，一直都没有变化——他从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哪怕他做错了，但是他觉得只要自己去改变，去弥补，那他就又变成了正确的。 　　从始至终，赵宣文都没有真正地站在刘亚男的角度去思考，他似乎并不觉得刘亚男该有自己的思想，在他和刘亚男开始处对象的那一刻开始，他似乎就已经把刘亚男变成了自己的一个附庸，可以随意地操控左右她的思想，她的行为。 　　一开始他抱着侥幸心理，没有告诉刘亚男他的继母周娇娇对他找的对象有什么样的恶意，结果害得无辜的刘亚男遭遇了那些她本不该遭遇的事情。 　　现在刘亚男已经挣脱了出去，但是赵宣文还是不打算放过她，他看似痴情的寻找，看似要担分责任的模样，不过是要将刘亚男困入另一个牢笼里罢了。 　　赵宣文从始至终追寻的，不过是他自己的安心罢了，至于真正受了伤害的刘亚男会如何，赵宣文根本不会在意。 　　公安部的知情人都在帮助刘亚男，他们隐瞒了一切，但是赵宣文却像是急不可耐地要将刘亚男从安全的环境里面拽出来似的，他只管自己安心，只管自己能从这种愧疚的情绪里面挣脱出来，至于刘亚男，她会怎么样，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刘亚男其实很聪明，她恐怕早已经清楚地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打掉孩子之后，立刻选择离开了封城，去往了北大荒那里。 　　恐怕刘亚男很清楚留在这里的话赵宣文是不会放过她的。 　　“你说的这些话自己相信吗？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那还是不要继续装出这副样子来了。” 　　这一次方正业并没有给赵宣文留任何面子，毫不犹豫地戳破了赵宣文的伪装，将他心底深处的那些想法全都摊在了明面上。 　　“刘亚男同志早就已经过了心里面的那道坎儿，她不是被别人逼着离开封城的，而是被你逼迫着离开的，你难道还准备继续装聋作哑下去吗？” 　　赵宣文现在的这副样子，不过是为他自己造势罢了，他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受害者，如果刘亚男真的心软和赵宣文在一起的话，受苦的只会是刘亚男，赵宣文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方正业原本以为赵宣文会有起码的底线，在上次他对他说过那番话后，会放弃继续寻找刘亚男，不过可惜的是，他并不是个能听得进去人话的人，反而用一种自我感动似的方式继续寻找以及逼迫刘亚男现身。 　　“赵宣文，如果你再继续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展现你对刘亚男的感情，我不介意向上级领导举报你，没有了你那个当副厂长的爸爸，你觉得你还能继续在封工继续做下去吗？” 　　赵宣文原本低垂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他睁大眼睛看着方正业，似乎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过去的方正业态度虽然冷淡，似乎很不喜欢他的样子，可是赵宣文却清楚，方正业有一颗热心肠，之前他就是受到了方正业的帮助，才能脱离了那个可怕的家庭。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会如此对待自己？ 　　看到赵宣文脸上那不可置信的神情时，方正业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充满讥讽的笑容来：“当然，如果你愿意为了刘亚男丢了你赖以生存的工作，那么我……” 　　“你就会告诉我亚男在哪里是吗？” 　　赵宣文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然而方正业却摇了摇头，赵宣文眼中的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不会，我只是恶心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在做这种令人作呕的事情了。” 　　“若是想要做，那就离开封工，到时候我也就管不到你，随便你如何都可以。” 　　方正业的话音落下之后，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之中，赵宣文脸上青白交错，那张瘦得如同干柴似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来，他死死地看着方正业，那双往外凸的眼睛里盛放着的眼珠子像是随时都会剥落出来似的。 　　“方科长，我……”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方正业已经失去了继续跟他聊下去的念头，他神情淡漠地看着赵宣文，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不再纠缠刘亚男，或者离开封工，两条路，你选一个吧。” 　　说这话的时候方正业面上的表情十分认真，赵宣文知道他是来真的，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到最后又慢慢松开了。 　　最后赵宣文什么都没有说，他低垂着头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看着赵宣文离去的背影，方正业面上的讥讽之色越来越浓——当触及到他自己的核心利益时，赵宣文会做出什么选择可想而知已。 　　若是有闲心闲情，不涉及到他自己的利益时，他或许会施舍给刘亚男一些廉价至极的感情，但凡会损害他的利益，并且是毁坏之后就没有办法重新得到的核心利益，赵宣文便不会再有什么感情留给刘亚男。 　　封工的这份司机的工作，对于赵宣文来说十分重要，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不会选择舍弃这份工作的，那么最后会舍弃的，自然就是就是刘亚男了。 　　等到赵宣文离开后，方正业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的好心情被这人破坏了不少，想到他刚刚那故作深情的模样，方正业就觉得挺恶心的。 　　这样的不负责任的人还真是给男人丢脸。 第233章 　　就在赵宣文离开后不久, 宋家国从外面溜了进来，他鬼鬼祟祟地凑到了方正业的跟前来，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方哥, 那个赵宣文到底是咋回事儿啊？我瞧着他跟个神经病似的……方哥，你能跟我说说不？” 　　宋家国一直都瞧不上赵宣文, 哪怕后来厂子里的那些流言都变了，但是宋家国对赵宣文的观感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这一次赵宣文跑到他们保卫科来耍五花鬼，这让宋家国对赵宣文的观感变得越来越差，尤其他每次过来都会胡说八道, 话里话外都是方正业害了他, 方正业对不起他, 方正业拐跑了他女朋友之类的话…… 　　要不是因为保卫科的规章制度白底黑字地写贴在墙上, 他真想狠狠揍赵宣文一顿。 　　刚刚宋家国没去巡逻，而是偷偷摸摸地躲在外面瞧着，见到赵宣文跟丢了魂儿似的离开了, 宋家国趁机摸了进来，询问方正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件事情涉及到了刘亚男的隐私，方正业自然不会和宋家国说的：“没什么, 就是赵宣文对我有一些误会, 现在误会解除了。” 　　宋家国：“……” 　　别用这样一听就是谎言的话来敷衍他好么？不过见方正业似乎并不打算告诉他到底因为什么, 宋家国明白自己是从方正业的嘴里面套不出什么消息来了，他叹了一口气，闷闷地说道：“行了, 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等下次他要是再来闹, 我能不能动手削他？那家伙的嘴太欠了。” 　　方正业：“……估计不成, 他不会再过来了。” 　　宋家国：“……” 　　早知道他下次不来了, 这一次就该趁机好好削他一顿的。 　　正好宋家国来了，方正业询问了他一番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保卫科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儿，宋家国一一告诉了方正业。 　　其实正常情况下，他们保卫科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顶多就是工人斗殴之类的，最近这段时间还添加了一项内容，就是给技术部工程师的那些家属们上课，教导他们一些保密知识。 　　这还是上次间谍事情闹出来之后，他们保卫科多了这么一项课程，之前负责教导那些家属的人是方正业，他请假的这段时间，负责教导的人换成了刘洋。 　　虽然宋家国挺不喜欢刘洋那种温吞的性格，但不得不说的是，在教导人这方便，刘洋还是非常擅长的，甚至比方正业还要擅长许多。 　　这段时间对那些家属们的保密教导培训已经到了尾声，他们找了不少人去接近那些家属，却没有从他们口中套到任何相关的消息，他们已经合格了。 　　这些家属们差不多都已经结束了培训，就等方正业回来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了。 　　“那些家属们其实还挺配合我们工作的，就是有个小孩子，挺不听话的……” 　　宋家国说的那个小孩子就是叶沉舟，明明就是个不大点儿的孩子，但脑子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对于他们教导的保密知识嗤之以鼻不说，还成天地跟人抬杠。 　　“我只是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有什么间谍能找到我头上来？” 　　“甭用那些大道理来忽悠我，我才不听你们的，你们就是故意折腾人。” 　　“反正我听是听的，做是做的，我觉得你们说的都不对，所以我肯定不会按照你们说的来。” 　　宋家国惟妙惟肖学着叶沉舟说话时候的模样，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闷闷地说道：“方哥，我们也不知道该拿这小子怎么办了，他根本就不听我们的。” 　　要他爸只是个普通的工程师也就算了，偏偏他亲爹叶朝阳是封工的副总工，还是技术部的副部长，这样的一个孩子，要是不把他给教好的话，会很麻烦的。 　　“叶沉舟吗？” 　　方正业的手指头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起来，陷入了沉思之中。 　　叶沉舟是谁方正业自然是知道的，上次潜入封工小学的那个间谍张红星利用的那个小孩子，也就是他，利用自己的身份，把苏清影工作间的那些灭火器的保险栓全部给破坏了。 　　原本以为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之后，这个孩子会改变一下自己，认清楚他做的事情是错误的，没成想现在居然变成这个样子。 　　“等下午他来上课的时候，我去跟他聊一聊。” 　　叶沉舟其实也来上过很多保密课了，之前方正业做老师的时候，叶沉舟表现的极为老实，还没这么强的攻击性，他这才离开了没多长时间，这个孩子倒是把之前藏起来的那些叛逆全都给露了出来。 　　不过因为平常要上学的缘故，叶沉舟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样，都是上完课之后才过来接受保密训练的，这些孩子加起来总共有十七八个，除了一个叶沉舟之外，其他的那些孩子们倒是还蛮配合他们的工作。 　　“家国，你叫刘洋过来一趟，有些事情我要问问他。” 　　宋家国应了下来，很快便离开了，方正业继续埋头整理资料，没过多长时间，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的刘洋就来到了方正业的办公室。 　　“方科长，你找我？” 　　相比较宋家国这个性子大大咧咧的人来说，刘洋的性格要更加沉稳一些，方正业请假离开的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刘洋接替他的工作，负责保卫科的一应事宜。 　　听到刘洋的声音后，方正业放下手头的东西，抬头朝着刘洋看了过去。 　　“刘洋，我听说了叶沉舟的事情，你是负责教导和训练他们的人，跟我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刘洋没有隐瞒方正业，将自己所知道的内容全都告诉了他。 　　“我接手的时候，叶沉舟就已经露出自己的本性来了，他甚至还撺掇着其他的小孩子跟他一起闹腾，不过好在那些孩子没听进去他的话，也通过了我们后来的测试。” 　　唯一没有通过测试的人就是叶沉舟了，甭管他们派去几个人去问叶沉舟，他完全不按照训练来，有什么说什么，甚至还会主动告诉他们他知道的事情。 　　“这孩子像是在故意跟我们作对似的，他知道我们在做些什么，但是他偏偏跟我们反着来。” 　　关键是刘洋说也说了，罚也罚了，可是叶沉舟依旧我行我素，根本不按照他们说的来，那孩子今年也不过才六岁，说他懂事他也懂事，但说他不懂事他也是不懂事的，他们还真拿这么大点的孩子没办法。 　　说到这里，刘洋愧疚地低下头去，闷声闷气地说道：“对不起方科长，是我没有教好叶沉舟。” 　　明明跟着方正业的时候，叶沉舟都老老实实的，但是到了自己手里面之后，却成了这个样子，刘洋自然觉得是他的问题。 　　“这不是你的问题，那孩子挺聪明的，之前把我都骗了过去。” 　　虽然叶沉舟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但是方正业并不小瞧他的智商，不过甭管叶沉舟多聪明，他也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孩子罢了，这份聪明如果没有用到正道上，被人随便引诱一下，就会造成极为糟糕的后果。 　　就比如上次一样，在张红星的引诱下，叶沉舟弄坏了苏清影工作间那些灭火器的保险栓，一旦发生火灾，整个工作间的工程师都得完蛋，这其中就包括了叶沉舟的父亲叶朝阳。 　　之前叶沉舟说过，他之所以如此做，就是因为叶朝阳陪伴他的时间太短了，他希望叶朝阳可以多陪陪他，张红星告诉过他，只要工作间出了问题，叶沉舟就能休息了。 　　那个时候的叶沉舟还不知道，一旦他的计划成功，他爸爸永远都不可能陪着他了。 　　无知者无畏，不知道后果，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原以为经过上次的教训之后叶沉舟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教训，没成想他还是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 　　方正业觉得自己还是得好好教导一下这个顽劣又自以为聪明的小家伙才行。 　　“小舟，小舟，今儿你是不是还要去保卫科上课啊？” 　　放学的时间很快到了，叶沉舟背着书包，懒洋洋地走出了教室，他的几个好朋友跑了出来，跟着叶沉舟勾肩搭背，询问他是不是又要到保卫科上课了。 　　在这些小孩子们的眼中，到保卫科上课，还是接受保密训练，甭提多让人羡慕了，因此叶沉舟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小孩子，想要问问他到底接受了什么样子的训练。 　　叶沉舟衣服吊儿郎当的模样，满不在乎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玩意儿，就是教我们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之类的，这些东西我都跟你们说过无数次了，你们还能有兴趣啊？” 　　叶沉舟身边那个脑袋长了好些癞子的小男孩说道：“那可不是，听说只有挺重要的人才能去接受这个保密训练呢，小舟你可真厉害。” 　　“是啊是啊，小舟你可真厉害，我们就不行了，我们没有你那么厉害。” 　　大家伙儿围着叶沉舟，各种好听话说个没玩，叶沉舟挺享受这样的追捧，白净的小脸上布满了压制不住的得意笑容。 　　“行了行了，我都学腻歪了，你们要是想学，回头我教你们，虽然我觉得没啥屁用，但既然你们喜欢，我还是勉为其难地教导一下你们吧。” 　　听到叶沉舟的话之后，几个小孩子欢呼了起来，他们没有回家，一路簇拥着叶沉舟往保卫科的方向去了，等到把他送到保卫科之后，他们才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那些人可以回家了，但是自己还要过来这边儿上课，叶沉舟面上多了几分郁闷之色，他略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闷闷地说道：“真是麻烦死了，上学就够人头疼了，还得学这种没用的东西，真是的……” 　　他嘴上嘀嘀咕咕地念叨着这些话，自己则抬步走进了保卫科的大门，朝着教室的方向去了。 　　保卫科为了教导他们特意隔出来的房间没有上锁，屋子里面摆放着几张椅子，并没有桌子——接受保密训练也不用他们做笔记啥的，就是每天给他们讲课，跟他们夸大其词地说一些泄露了消息之后带来的糟糕后果。 　　什么在沙漠的科学家因为间谍从家属口中得知了科学家在的地方周围有什么之后，摸到了秘密实验室，最后炸了实验室啦。 　　还有什么间谍从家属口中得知科学家出发日期，中途击杀科学家啦。 　　还有就是什么间谍引诱家属，害得那些科学家把危险物品带入实验室之类的。 　　叶沉舟真觉得保卫科的人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夸大其词，家属要是真有这么大的能耐，间谍还费劲巴拉地调查消息干嘛？直接抓了家属问就是了。 　　他对这些东西向来嗤之以鼻，之前方正业在的时候，叶沉舟还收敛了几分，这几天方正业不在了，叶沉舟压抑的那些小心思也就冒了出来。 　　现在其他的那些孩子们基本上已经完成了训练，只等方正业回来后进行最后的检测就行了，而他因为最后的训练没通过，还得继续过来接受训练。 　　“烦死了，要不是学这些鬼东西，我早就回家了，简直是在浪费我时间……” 　　就在叶沉舟不停抱怨着的时候，这间临时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叶沉舟以为来的人又是刘洋，他连站都懒得站起来，懒洋洋地抬头看了过去。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之后，叶沉舟吓了一跳，他立马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模样，飞快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方科长，你怎么回来了？” 　　其实方正业也没有对叶沉舟做过什么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方正业的时候，叶沉舟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来，一开始他还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直到方正业请假之后，叶沉舟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方正业。 　　他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方正业看他的眼神不对。 　　叶沉舟知道自己的年纪小，就算有时候调皮捣蛋了一些，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大人顶多教训他一顿——因为不是他的家长，又因为他爸爸是技术部的副部长，封工的副总工程师，那些人顶多是口头教育，动手揍他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他还是个小孩子呢，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是啊，一个六岁大的孩子知道什么？慢慢教导也就是了。” 　　“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了，下次可别再犯糊涂了。” 　　每个大人对他都是差不多的态度，就算是实在不喜欢他的，顶多也就是骂上他两句，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来的。 　　那些大人们看自己的眼神和方正业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叶沉舟说不出来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就是觉得，方正业看自己的时候，不像是在看一个单纯的，没有什么太大危害，并且还不怎么懂事儿的六岁小孩子。 　　他看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个大人一样。 　　知道在方正业这里自己可能没有独属于小孩子的特权以后，叶沉舟并不敢在方正业面前造次——他知道方正业不会因为他是小孩子就放过他的。 　　“我听说你没有通过最后的测试，还故意告诉那些去测试你的人一些秘密？” 　　方正业上下打量了叶沉舟一番，直看得他头皮发麻，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了。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叶沉舟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小声地开口说道：“我没有……” 　　“没通过测试的话，你这次保密训练就不合格了。” 　　叶沉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方正业——之前自己没通过测试的时候，刘洋跟他说过挺多东西了，他觉得方正业不管再说什么，跟刘洋说的那些话也大差不离。 　　然而这一次他却猜错了。 　　方正业走到了叶沉舟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番。 　　“我想你应该比其他人更加清楚我们保卫科为什么会开设这个保密训练。” 　　叶沉舟哆嗦了一下，避开了方正业的视线：“……我知道。” 　　当初张红星的事情叶沉舟也知道，就是在那之后，保卫科开设了这个保密训练，而他们作为技术人员的家属，已经在这边儿接受了长达几个越的训练了。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不过上次的事情显然没有给够你足够的教训。” 　　叶沉舟没说话，小脸露出了不服气的神情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教训，从不动手的叶朝阳打了他好多次，他还没受够教训吗？ 第234章 　　小家伙虽然聪明, 不过大约是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所有的想法全都写在了那张小脸上，方正业弯下腰去, 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微笑着说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吃够了教训？但是你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叶沉舟抬起手打掉了方正业掐着自己脸蛋的手, 气呼呼地说道：“你别动我，你又不是我的家人，我的脸不给你掐。” 　　听到他这么说，方正业倒是也没有为难他, 从善如流地将手收了回来, 他站稳身体, 上下打量了叶沉舟一番, 缓缓说道：“这段时间你的表现刘洋也告诉我了，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保密训练没有必要？并且坚决认为自己做的没有任何的错误？” 　　叶沉舟咬了咬牙，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方正业屈起手指敲了敲他的头：“叶沉舟，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这么想的？并且以后也会坚定地这么做？” 　　方正业此时对待他的态度倒是挺和善的, 似乎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叶沉舟抬头看着方正业, 但是却从他那张过于好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我说了你不会生气, 或者动手揍我, 惩罚我的吧？” 　　方正业摇了摇头：“你放心吧, 我不会这么对你的。” 　　得了方正业的保证之后, 叶沉舟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方正业是不会说谎的，于是便提高了声音说道：“对，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不想这么做，而且我认为我只是个小孩子，现在接受保密训练太早了，小孩子能知道什么呢？小孩子又能造成什么样子的破坏呢？你们太小题大做了。” 　　叶沉舟说的这番话是认真的，方正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默默地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录音机来，将刚刚录下的东西播放给了叶沉舟听。 　　他自己说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被方正业用录音机放出来后，叶沉舟心中隐约生出了一些不安来，他抬头看向了方正业，讷讷地开口问道：“方科长，你录下我的声音是想干嘛？” 　　方正业笑了笑，淡淡地说道：“没什么，诚如你刚所说的那样子，你是个小孩子，很多事情你不懂，道理你也不明白，跟你说这些没有用处，想来我就算是惩罚你，你估计也不会当做一回事而的。” 　　“不过子不教父之过，在上次犯下了那种错误之后，你还不知道悔改，并且准备变本加厉……你这个样子，你爸爸叶工有很大的责任。” 　　方正业的话让叶沉舟心中生出浓浓的不安感来，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便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方科长，你想对我的爸爸做什么吗？” 　　“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既然你不愿意接受保密训练，那就算了，以后你应该也不需要接受这样的训练了。” 　　方正业的话让叶沉舟心中的不安感升到了极点，然而还没等他多问些什么，方正业已经让叶沉舟回去了。 　　“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并且以后也不用再过来了。” 　　叶沉舟惴惴不安地离开保卫科，明明是该高兴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心里面却始终都没有办法高兴起来。 　　方正业到底想做些什么呢？ 　　等到晚上叶朝阳回到家之后，叶沉舟终于知道了方正业做了些什么。 　　“爸，你以后不在技术部做了？为什么？你不是厂子里的副总工程师吗？你为什么不能继续在技术部工作了？” 　　当听到叶朝阳所说的话后，叶沉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些什么，看着面色灰白的父亲，叶沉舟终于感觉到了害怕，他颤颤巍巍地上前一步，抓住了自己父亲的衣袖，眼泪刷得一下就流淌了出来。 　　“爸，你是不是在骗我的？这怎么可能？” 　　虽然叶沉舟一直都很想让自己的爸爸多留在家里陪陪他，但是他也明白，叶朝阳的工作很忙，他也一直都为叶朝阳副总工程师的身份而骄傲。 　　如果他不做副总工的话，那自己该怎么办啊？ 　　“爸爸，我想让你继续当工程师，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爸爸……” 　　叶沉舟确实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小孩子，叶朝阳回来其实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他只是说了自己自后以后离开技术部不会在那里工作了，叶朝阳立马就明白了过来，这肯定是方正业做了些什么…… 　　看着叶沉舟哭成了泪人的模样，叶朝阳却并没有责怪他，而是伸手将叶沉舟抱在了怀中，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开口说道。 　　“沉舟，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的年纪还是太小了，不明白这些事情究竟意味着些什么……等再过两年你长大了再说……” 　　叶沉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抓着叶朝阳的胳膊不停地哭泣着——是他害了自己的爸爸，他一定会想办法弥补的。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叶沉舟便蹲在方正业家门口守着，等到方正业从家门里出来，叶沉舟扑了上去，他一把抱住了方正业的大腿，嘴巴一张，便哇哇大哭了起来。 　　“方科长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肯定会好好接受保密训练的……你别让我爸爸离开技术部好不好？” 　　不过一夜的时间没见，叶沉舟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昨天那个桀骜不驯的小男孩就像是个纸老虎似的，张牙舞爪了没多久，就像是戳破了的气球似的，瞬间泄了气。 　　方正业拎着叶沉舟的衣领，将他提溜到了一旁去，叶沉舟还想再扑上来，但是却被方正业抵住了脑门推到了一边儿去。 　　“好好站着，不许再过来了。” 　　叶沉舟见状，便不敢造次，他乖乖地站在了一旁，没敢再往方正业的跟前凑，只是睁着一双哭得红肿的大眼睛看着方正业，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这个决定是上面的领导做出来的，他们认为叶工并不适合在技术部继续待下去了。” 　　说着方正业指了指叶沉舟，继续说了下去：“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你的所作所为影响了你的父亲，当然，因为你的年纪小不懂事儿，我们自然是惩罚不了你的，可是你的父亲还是能接受惩罚的。” 　　就算叶沉舟眼睛通红的过来的求情，方正业也没有松口的意思。 　　做错了事情自然是要接受惩罚的，如果没有任何惩罚的话，叶沉舟还会继续变本加厉下去，不过叶沉舟拿捏住其他人的想法，认为自己的年纪小不会被惩罚，那自然就要罚让他能吃了教训的人。 　　昨天方正业去找了彭厂长，将叶沉舟的事情告诉了彭厂长，二人商量过后，决定停止叶朝阳手头的工作，让他回家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顺便好好教导一下叶沉舟。 　　等到叶沉舟什么时候教育好了，他什么时候再回来上班也不迟。 　　叶朝阳哭丧着一张脸看着方正业，颤声说道：“方科长，真的不可以吗？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能不能别罚我的爸爸？” 　　他现在这样子看起来着实可怜，不过方正业却依旧不为所动，他摇了摇头，回答道：“不行。” 　　眼见着方正业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叶沉舟悲从心来，屁股往地上一拍，捂着脸便哇哇大哭了起来。 　　然而方正业直接伸手将他提溜了起来，放到了一旁去—— 　　“要哭到一旁哭去，我们还要出门上班，你挡路了。” 　　叶沉舟：“……” 　　他这也太过分了！！！ 　　不过很显然，方正业并没有和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叶沉舟哭了半天，结果屁用没有，只能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等到了家之后，看到自己爸爸满脸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傻了似的在那里发愣，叶沉舟心里面越发难受了起来，他瘪了瘪嘴巴，想哭，但是却又不想在叶朝阳面前哭出来。 　　他爸爸都被他害得丢了工作，他还有什么脸在叶朝阳的面前哭？ 　　更加让叶沉舟觉得难过的是，他告诉了叶朝阳，是因为自己不肯好好接受保密训练，所以叶朝阳才丢了工作的，一切都是他的错，但哪怕知道了这些事情，叶朝阳都没有生气的意思，而是抱着他安慰着他，说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子不教父之过，之前是我没有教导好你，这都是我的错，不怪你的。” 　　明明都已经被他害成了这个样子，但是爸爸却一点都不怪他，叶沉舟心里面更加难受了，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意也涌上心头——如果之前不是他故意使坏的话，如果不是他故意和保卫科那些人对着来的话，是不是他爸爸就不用没了工作？ 　　叶沉舟想要挽回自己的错误，他问叶朝阳怎么样才能让方正业接受他的道歉，让大家伙儿明白他知道悔改了，不会再像是之前那样子了。 　　“只要你拿出诚心，让大家看到你的诚意，他们会原谅你的。” 　　叶沉舟用力地点了点头，心里面暗暗做出了决定来。 　　方正业从北大荒回来之后，便去了彭进步那里销了假，彭进步告诉方正业，上面的任命最近几天就会下来了，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赵宏国的办公室已经腾出来了，就在一楼右边第三间办公室，这几天你把保卫科的工作交接一下，至于保卫科科长的位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 　　之前保卫科是有一正一副两个科长的，不过后来方正业退伍回来做了保卫科的正科长后，副科长刘峰，三天两头的找茬，最后被调到了生产部去，做了生产部的副主任。 　　自那之后，保卫科这个副科长的位置就空了下来，好在方正业能力足够，哪怕只有他一个科长，也将保卫科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的，后来他们也就没有在提拔副科长了。 　　不过现在方正业要来做副厂长了，他自然也就不能继续兼任保卫科的科长，彭进步想问问方正业有没有推荐的人，他也算卖给方正业一个人情，瞧瞧谁更适合做保卫科科长。 　　“保卫科的那几个队长能力都不错，如果要选拔科长的话，为了公平起见，彭厂长您或许可以举办一场考试，从中选拔合适的人做这个保卫科科长。” 　　听到方正业所说的话之后，彭进步抬头看了方正业一眼，对方的眼神不闪不避，就这么与彭进步的对上了，看到他这模样，彭进步摇了摇头说道。 　　“你倒是铁面无私。” 　　本来他就是要卖方正业个好的，哪知道方正业却提出了要用考试成绩进行选拔，这倒是哪个都不得罪。 　　“行了，想来为了彻底避免嫌疑，你连这考试题都不会自己出了？” 　　彭进步有些好笑地问了一句，方正业点了点头：“是的。” 　　“行吧，考题我来出，你回去之后和你的之前的那些下属说一下，让他们提前做个准备。” 　　彭进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倒是也没有留着方正业在这里闲聊，不过在方正业准备离开的时候，彭进步叫住了他。 　　“咱们厂每个副厂长都配有一个秘书，这个秘书大都是副厂长自己选拔的，你既然马上要做副厂长了，还是选一个合适的秘书吧，为了能尽快上手工作，你在厂子里选最好，宣传科那边有几个不错的苗子，他们整理资料很有一套，你可以去那边找一找，看看有没有能合得上你眼缘的。” 　　方正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彭厂长，我知道了，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该说的话差不多都已经说完了，彭进步也没有拦着方正业。 　　“去吧。” 　　回了封城之后，时间就过得非常快，上面的任命还没下来，就到了李二牛和彭国英结婚的日子。 　　他们两人的婚期选在了十月一号国庆节，方正业作为李二牛的好友，去参加了他的婚礼。 　　李家的条件不错，他们办的不是那种革命婚礼，而是正儿八经地支了几桌，热热闹闹地办个婚礼。 　　李二牛生得人高马大的，胡子剃了之后，看起来精精神神的，而彭国英笑盈盈地站在李二牛的身旁，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看起来跟过去完全不同了。 　　方正业能看得出来，彭国英是真心喜欢李二牛的，而李二牛这个做事儿向来大大咧咧的人，面对着彭国英的时候却格外细心体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想来经过了一段糟糕的婚姻后，第二段婚姻她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正堂，我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在娘家待了没到一个礼拜的功夫，苏红玉便从娘家回来了，这次再回来之后，她收敛了许多，虽然还像是之前一样懒懒散散的，但好歹没像是过去那样什么都不做，成天躺在床上等着人伺候了。 　　这天中午吃过饭后，苏红玉耳尖地听到外面传来了热闹声，像是有哪家在办喜事儿，她便开口问了一句。 　　躺在床上的方正堂翻了个身，没什么精神地说道：“嗯，就是李主任他们家二小子结婚。” 　　苏红玉愣了一下，呆呆地问道：“李主任？哪个李主任？” 　　她怎么不记得封工有哪个主任姓李的？ 　　方正堂原本是想要睡一会儿的，结果被苏红玉这么一搅和，哪里能睡得着？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好气地说道：“能有哪个李主任？就是肉联厂的那个副主任，今天是他儿子李二牛结婚的日子。” 　　肉联厂副主任？ 　　苏红玉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兴奋了起来：“你说的是那个副食品店买肉的屠户李二牛是吧？” 　　方正堂：“你到底想说啥？我晚上得上夜班，你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 　　冲动之下方正堂险些说出了让苏红玉回家去的话来——这几天苏红玉不在家，方正堂总算是又过上了过去那样正常的生活，结果她可倒好，居然又跑回来了。 　　这才刚把之前的毛病改了，这是又添了新毛病不成？ 　　苏红玉像是没看到方正堂脸上的不耐似的，她戳了戳方正堂的胳膊，兴冲冲地说道：“李二牛娶的是不是那个带了个闺女的王寡妇？王寡妇比李二牛都大了好几岁，他怎么能跟王寡妇结婚的……” 　　这话一说出来，方正堂倒是先愣住了，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开口说道：“红玉，你可别胡说，谁跟你说李二牛娶的是王寡妇的？” 　　苏红玉愣住了：“不是王寡妇，那还能是谁？” 第235章 　　上辈子的很多事情其实苏红玉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尤其是封工这边的事情，苏红玉更是没多少印象，毕竟她嫁人了之后就在纺织厂那一亩三分地转悠, 又哪里有时间关注封工这边儿的事情？不过李二牛和王寡夫的事情苏红玉倒是知道，毕竟他们二人的事情当初闹得还是挺大的。 　　要说王寡妇的话, 就不得不提王寡妇那个短命的前夫，毕竟要是没有他的话，后来那些事情也都不会再发生了。 　　王寡妇前头的那个男人是个倒爷，他倒卖东西的时候被人发现, 被人家撵着跑的时候不小心摔倒, 头好巧不巧地磕在地上, 也就是那么寸, 他这么一磕，年纪轻轻的就丢了性命。 　　他死了之后，没了男人的王寡妇一个人带着个闺女生活, 日子过得甭提多艰辛了，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王寡妇被肉联厂副主任的儿子李二牛看上了, 没过多长时间, 两个人便成就了一段好事。 　　若没之后的那些事情的话, 苏红玉也不会听说王寡妇和李二牛的事儿。 　　就在他们结婚没两年的时候，那场运动开始了，那个时候革委会的人成天找人麻烦, 而王寡妇之前那个男人的事情就这么被人给揪了出来。 　　哪怕之前的那个男人已经摔死了, 可是作为那个男人的遗孀, 就算已经嫁出去了, 王寡妇依旧被人贴大字报, 并且要往她脖子上挂破鞋，拉着她出去游街示众。 　　那个时候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就算犯了事的男人死了，留下来的家眷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像是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起，但是其他的那些人都不敢跟革委会的人对上，毕竟在那样的背景上，革委会的权利达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革委会的那些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敢反抗，就连同他们也被打成了右派。 　　偏生李二牛他是个魂不吝的人，他本就是一根筋，认定了的事情绝对不会更改，那些人去李二牛家里面抓王寡妇的时候，他拿着两把杀猪刀就跑了出来，对着那些革委会的人就疯狂地劈砍了起来。 　　有道是横的怕不要命的，甭管那些革委会的人如何厉害，李二牛摆出一副壮士疯癫的模样，一把杀猪刀舞得虎虎生风，那些人有几个是不怕死的？被这么一吓唬，立马就安生了下来，没敢再去找王寡妇的麻烦。 　　这事当时闹得还是挺大的，城里面都传遍了，他们难得看到革委会的人吃瘪，明面上不敢说，私底下也传得到处都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苏红玉也听过这回事儿。 　　她私底下跟自己上辈子的那个男人说过，甭看李二牛那个人平日里傻乎乎的，关键时候倒还挺能靠得住的，怪有男子气概的。 　　他男人对她说的话嗤之以鼻，还说那个李二牛就是个傻子，遇到这种事情，最先做的就是要把自己给撇干净了，跟革委会的对上，能有什么好下场？ 　　“不信你就瞧着，他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果不其然，后来没多久就传来了消息，说是李二牛持刀伤了人，被下放到了农场去进行劳改，至于王寡妇，则被安排到了另外的农场去劳改。 　　李二牛他们一家都被带累，铁饭碗都砸了个干净，后来的日子都挺不好过的。 　　革委会的人是不会允许有人反抗他们权威的。 　　那会儿苏红玉还有些唏嘘，但她也没有说些什么，他们老实本分，不管外面闹成什么样子，总归是和他们没有关系的。 　　至于后来李二牛和王寡妇两个人怎么样了，苏红玉没有再关注过他们了，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想来等运动结束了，那些革委会的人没了权势，估计他们也就能平反了。 　　“正堂，你会不会是弄错了？李二牛应该是和王寡妇在一起的呀，他娶的人怎么可能不是王寡妇？那他娶的人是谁？” 　　方正堂不知道为什么苏红玉一门心思认为李二牛和王寡妇两人有什么关系，他朝着苏红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要是不知道就甭在这里胡说八道了，李二牛什么时候和王寡妇扯上关系了？人家王寡妇一个清清白白的女人，你甭在背后败坏人家的名声，你好歹也是上过初中的文化人，能不能别这样随口就胡扯？” 　　平格白无顾被方正堂这么说了一顿之后，苏红玉的脸沉了下去，她气鼓鼓地看着方正堂，声音也随之提高了几分。 　　“方正堂，你说话就说话，这么连嘲带讽地说我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就不该从娘家回来？你要是真不愿意看到我的话，那我现在就走，你就当没娶我这个媳妇好了。” 　　说着苏红玉就打算从炕上爬下去，看到气呼呼的苏红玉，方正堂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叹了一口气，爬起来抓住了苏红玉的胳膊，连拖带拽的将她弄到了炕上来。 　　“行了行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我在这里跟你道歉，都是我的错，你要是继续气下去，气坏了我儿子可怎么办？” 　　眼见这苏红玉还在生气，方正堂好言好语哄了半天，然后转换了话题说道。 　　“我其实也不是故意说你的，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实在是不中听，李二牛跟彭厂长的闺女彭国英在一块了，你说他能跟王寡妇有啥牵连？这话要是传出去被人听见了多不好？” 　　一个是厂长家的闺女，一个是没权没势的寡妇，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选择。 　　要说这个李二牛也真是好运气，居然就跟彭厂长家搭上关系了，娶了彭国英之后，他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过的。 　　这估计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你说什么？李二牛和彭国英在一起了，这怎么可能？” 　　苏红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李二牛和彭国英？开玩笑的吧？ 　　方正堂点了点头说道：“没骗你，他们就是在一块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回头去出去问问就是了，这事儿知道的人还不少呢。” 　　苏红玉面上的神情变得恍惚了起来，总觉得这一切好像都透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嫁过来之后，从来都没有和李二牛接触过，按理来说，李二牛的人生轨迹不应该发生变化的，他应该和王寡妇在一起的，为什么他居然和彭国英结婚了？ 　　方正堂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但是此时他的声音就仿佛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让人听得不太真切。 　　如果，如果人生轨迹是会发生改变的，那么方正堂呢？他还会像是上辈子那样子，一路顺风顺水的，然后坐上厂长的位置吗？ 　　如果他做不成厂长的话…… 　　苏红玉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的眼神变得慌乱起来，口不择言地说道：“你一定要做厂长，你一定会是厂长的。” 　　方正堂被唬了一跳，看着脸色煞白的苏红玉，他急忙上前扶住了身体摇摇欲坠的苏红玉：“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说什么胡话？什么厂长不厂长的？” 　　苏红玉被方正堂抱在怀中之中，原本颤抖的身体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抓着方正堂的胳膊，面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不会的，方正堂会当厂长的，这一点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至于李二牛和王寡妇……那是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他们影响不到她的。 　　眼瞧着苏红玉的状态变得越来越差劲儿，方正堂耐着性子哄了她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把人给哄睡了，方正堂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也觉得困了，打了个哈欠后，就躺在了苏红玉的身边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方正堂脑子里面想的却是，早知道结婚之后这么麻烦，当初他就该打一辈子光棍的好。 　　就在国庆节过去没多久后，方正业的任命书也下来了，他走马上任，坐到了副厂长的位置，至于原来的保卫科科长则由考试成绩优异的刘洋担任，副科长则是成绩稍逊一些的宋家国担任。 　　方正业做了副厂长的位置，果然引起了厂子里不少人的不满，他实在是太过年轻了，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人竟然坐到了副厂长的位置，大家哪里能接受？ 　　不是没有人怀疑是彭进步徇私，将副厂长的位置给了方正业，但是彭进步为了让方正业堂堂正正的坐稳这个位置，特意召开了大会，让厂子里的上层领导全部都到礼堂开会。 　　在会上，彭进步拿出来上面的任命书，并且让其他的几个副厂长全部上来观看任命书是如何写的。 　　“关于方正业同志的任命，是上级领导直接下达的命令，我无权干涉，诸位看过任命书，应该也没有什么异议了吧？” 　　任命书上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这是给方正业的奖励，因为他立了功，所以才有了升职机会，任命书上大红色的公章印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作假的。 　　封工的副厂长拢共有八个人，除了方正业之外，其余七人都看过了任命书，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他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而彭进步则趁机敲打了一下这些人：“我知道厂子里一些同志怀疑我徇私，但是谣言止于智者，我彭进步行得正坐得端，我以我的人格和我胸前的党徽保证，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徇私包庇的事情。” 　　甭管大家伙儿到底是什么心思，在彭进步说完这番话后，大礼堂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等到会议结束之后，方正业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结果却被一个熟悉的人给拦住了。 　　“正业，我有话跟你说。” 　　方正业抬头看了过去，便瞧见了神情复杂的方贤德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方正业像是没察觉到方贤德的眼神似的，笑着问道：“大伯，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见到方正业脸上的笑容，方贤德这才收敛了自己的那些心思，他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苦笑一声说道：“恭喜你啊正业，年纪轻轻的就做到了副厂长的位置，你可是咱们封工的头一份。” 　　说着，方贤德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道：“你说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你之前怎么瞒得那么严实？一点风都不透出来，若是早知道的话，怎么也要好好庆祝一番。” 　　方正业笑着说道：“大伯，这事儿我之前也不知道，任命书下来后我还吓了一跳，以为是弄错了。” 　　“至于庆祝的话，那还是算了，我刚刚才做了副厂长，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怕是得努力学习才成，要不然当了没两天副厂长就被赶下去，那我可就要丢人了。” 　　方正业拒绝了方贤德的邀请，只说自己还有事情，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而方贤德站在原地，看着方正业远去的背影，面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自己这个侄子今年也不过才刚刚二十三岁罢了，年纪轻轻的竟然能坐到副厂长的位置，原本他还觉得自己的儿子二十四岁能做车间主任已经很了不起了，哪知道方正业却比自己儿子要优秀的多。 　　恍惚间，方贤德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他好像也比自己优秀许多……难不成在他们方家，做哥哥的始终比不上弟弟么？ 　　今天下午的时候，苏红玉感觉自己的肚子有些坠坠的疼，她干脆便躺在炕上休息，也没有收拾着做晚饭。 　　等到一家人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却是冷锅冷灶，以及打着哈欠从屋子里面出来，一看就是刚刚睡醒的苏红玉。 　　许文静见状，冷哼了一声，然后朝着苏红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之前那两天她刚刚回来，还知道烧稀饭馏馒头，他们一家回来也能吃个热乎的，结果这才没两天，她倒是本性毕露了，又恢复成了原来那种懒散的样子来。 　　不过这一次许文静还没有说话，方贤德倒是先开口了，他虎着一张脸看着苏红玉，硬邦邦地开口说道：“红玉，你身体不是已经好多了么？为什么在家不把饭给做了？” 　　苏红玉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开口说道：“我下午肚子不舒服，要吃的话让正堂去食堂打点饭菜吧。” 　　反正厂子里有食堂，又不会饿到人，犯得着对她这么不客气么？ 　　然而还没等苏红玉心里面饭犯完嘀咕，方贤德的脸色骤然变了。 　　“苏红玉，正堂他没正事儿干嘛？他该被你使唤的团团转？” 第236章 　　方贤德的这番话直接就把苏红玉给训斥懵了, 她呆呆地看着方贤德，不明白原本对她态度还不错的方贤德为什么突然会变了个样子。 　　要知道自打嫁进来之后，许文静一直对苏红玉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但是方贤德对待苏红玉的态度却一直都很不错，自打她怀孕之后, 方贤德对待她的态度就更好了，连一句重话都不会对她说。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原本对她态度不错的方贤德怎么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 　　苏红玉有些委屈，她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 低声说道：“爸, 不让正堂去让谁去？我还怀着孩子呢, 身体也不舒服, 他去怎么了？” 　　方正堂也在一旁打圆场说道：“是啊爸，我跑一趟就跑一趟吧，没什么的, 反正这事儿我也常干，没啥的。” 　　苏红玉怀了孕后，就变得比过去娇气了许多, 这几天情绪起伏更是大, 稍有不如意就跟自己吵吵, 方正堂为了省事儿，干脆自己去做，也省得苏红玉折腾。 　　“你去什么去？不许去, 上了一天班了, 你难道不知道累的吗？给我好好在家休息, 大老爷们天天围着媳妇儿转是怎么回事儿？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 方正堂整个人都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方贤德，不明白脾气还算是不错的方贤德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儿。 　　苏红玉也被方贤德给吓到了，她的脸色忽青忽白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苏红玉悄悄地抓住了方正堂的胳膊，不安地看着方贤德。 　　然而方贤德压根儿就像是看不见苏红玉脸上的表情变化似的，依旧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苏红玉，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了，你说你男人上了一天班儿了，他都累成啥样子了？你说你不给他替替轻了，能不能别拖他后腿？是不是非要把你自己的男人给折腾死了才甘心？” 　　“你瞧瞧其他人家的媳妇儿，哪一家的像是你这么懒的？自己屁事儿不干，成天让你自己的男人围着你伺候你，怎么，我家不是娶了个媳妇儿回来，是娶了个祖宗回来不成？” 　　方贤德越说越过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难看，他本就是在工会当会长的，身上多少带着点儿上位者的气势，平常没表现出来的时候还好，现在冷不丁地虎着个脸骂人，那架势还挺吓人的。 　　许文静看到这一幕后，不由得挑了挑眉，她聪明地没有说话，而是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开始站在一盘看戏。 　　自己男人是个什么性子，许文静还是挺清楚的，甭看他平日里笑么兮兮的，看起来挺好相处的样子，在家的时候也喜欢和稀泥，压制她来让她对着苏红玉服软。 　　但是本质上来说，这个男人的性子其实算不得什么好，之前不过是因为苏红玉刚刚进门，肚子里又怀着方家的下一代，所以他对待苏红玉的态度才会那么好。 　　而苏红玉这个看起来聪明的家伙，脑子其实并不怎么够用，她以为方贤德是个好的，可实际上方贤德根本就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样子。 　　“爸，你别生气了，我不是……你听我说……” 　　苏红玉是真被方贤德这个模样给吓到了，对方看着她的眼神活像是要将她给吃了似的，她说着说着，泪水便刷刷地往下流淌了起来，但就连哭她都不敢大声哭出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方贤德心中的烦躁之意越发浓郁，他大声呵斥道：“别哭了，要哭回自己房间哭去，一家子的福气都被你给哭完了。” 　　方正堂也不知道自己父亲今儿为啥跟吃了枪药似的，眼瞅着苏红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方正堂不免觉得有些心疼，他出手抱住了苏红玉，没敢和方贤德对上，就这么搂着苏红玉回了房间。 　　“红玉，你别哭了，我爸他不是故意的……” 　　看着自己儿子没出息地围着媳妇儿团团转，方贤德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上去踹方正堂一脚——他生下的儿子怎么就这么没囊气呢？方正业明明比他还小一岁呢，现在人家都当了副厂长了，在看看他的儿子，他在干什么？ 　　亏方贤德之前还在暗地里笑话过方正业，觉得跟苏清影结婚之后，方正业满脑子就是媳妇儿，围着自己的媳妇儿团团转，家里家外一把抓，好好的一个大男人，生生地活成了一个女人的样子。 　　结果人家家里家外一把抓，把自己媳妇儿高高捧着，也不妨碍人家往上升，这才多长时间，方正业就坐到了副厂长的位置，在看看自家这个只会围着媳妇儿团团转的热值，方贤德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呵斥道：“方正堂，马上到上房来，我有话跟你说。” 　　方正堂头也不会地应了一声，扶着苏红玉回了房间。 　　方贤德的嘴唇抿了起来，面上的表情阴沉的吓人，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许文静，面上露出来的表情吓到了许文静，原本还在看戏的许文静立马稳了身体，大声说道：“我这就去做完饭，吃疙瘩汤吧，快得很。” 　　丢下这番话后，许文静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厨房里面，她蹲在灶台跟前，想到刚刚方贤德露出来的那副表情，许文静一边往灶膛里面塞着稻草，一边想着事儿。 　　那个死男人平常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怎么今儿会露出这样一副样子？看起来就像是遭遇了什么糟心至极的事情似的。 　　莫不是他工会会长的职位被人给撸下去了？ 　　这么想着，许文静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将脑子里面那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清理了出去。 　　肯定不会是没了工会会长的职位，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冲着苏红玉发火儿的，肯定是遭遇了其他的什么事情。 　　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许文静却想不出来，她也懒得废那个脑子，只是想到刚刚苏红玉被方贤德训斥的模样，许文静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自打苏红玉进了家门，她很少会有这么开心的时候，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很快，安抚好苏红玉的方正堂就来到了上房，他深色不安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讷讷地开口问道：“爸，你到底是怎么了？” 　　平常他的性子还是挺好的，几乎不会跟人生气的，在家里除了对许文静发发火儿之外，对他们这些孩子还是挺好的，这还是方正堂头一次看到方贤德在家里面发脾气，而且他发脾气的对象还是怀着孕的苏红玉，这也忒奇怪了。 　　“正业他做了副厂长，顶替了赵宏国的位置，这个任命还是上头的领导颁布的。” 　　此时的方贤德已经稍稍冷静了下来，他面上露出了浓浓的疲倦之色，淡淡地开口扔出了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方正堂愣在了原地，像是没听清楚方贤德说了些什么，愣愣地问道：“你说什么？正业做了副厂长？这怎么可能？他才多大点儿，怎么能做副厂长？” 　　之前方正业一进封工就能做保卫科科长，那是因为他退伍的时候部队给他安排的工作，一个保卫科科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旁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但是副厂长可不一样，他年纪轻轻的，就算做出了多大的功绩，但是副厂长这个位置通常都是熬资历上去的，他才进封工一年多，咋就能做副厂长了？ 　　“爸，你给我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当副厂长……” 　　只是看着方贤德的眼神，方正堂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他的眼睛一点点地瞪大，不可置信地说道：“这是真的？” 　　方贤德点了点头：“二十六岁的苏清影都能做封工的总工程师，二十三岁的方正业怎么不能做封工的副厂长？” 　　是啊，当初做封工总工程师的时候，苏清影也才二十四岁，那个时候大家伙儿背地里也都是这么说的，不过很快苏清影就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了她确实担得起总工程师这个重任。 　　既然苏清影可以，方正业怎么就不可以呢？ 　　方正堂只是大呆愣了片刻，不过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乐乐呵呵地坐了下来，瞧着方贤德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没心没肺的方正堂说道：“爸，正业能当上副厂长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他也没啥亲人，咱们是不是该办一桌，好好庆祝一下？” 　　“不过说起来这小子也挺不够意思的，我都不知道他居然有这样的能耐，当副厂长这样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说……” 　　方贤德：“……” 　　原本以为知道方正业年纪轻轻就做了副厂长之后，方正堂好歹会有点儿其他的什么反应，结果现在他就是这么一副样子，看他的表情，那可真是在真心实意地为方正业高兴呢。 　　被方正堂的样子气了个半死的方贤德磨着后槽牙说道：“方正堂，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感觉吗？” 　　他养出来的孩子就这么大点儿出息？知道方正业做了副厂长，他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的不痛快？难道就不觉得自己太过无能，比不上方正业吗？ 　　方正堂不知道方贤德为什么会这样，他脸上的茫然之色变得越来越重。 　　“爸，谁说我没有感觉啊？我这不是在为正业高兴吗？要是二叔二婶活着，知道他有这么大的本事，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还有啊，爸你过去不是非常希望正业可以出人头地的吗？嘴上还一直念叨着，说他要是有大本事就好了，怎么我瞧着你好像不是太高兴的样子？” 　　说不是太高兴还有点委婉了，方贤德现在这样子何止是不太高兴？难不成自己老子不愿意见到方正业有本事？ 　　“不会的吧？” 　　这么想着，方正堂满眼狐疑地看着自己的亲爹：“爸，你难道不为正业感觉到高兴吗？” 　　方贤德咬牙切齿地说道：“我高兴，我怎么能不高兴？我只是在气你这个不争气的，明明你跟正业差不多年纪，你瞧瞧你现在是啥样子？人家都坐到了副厂长的位置，你还当个车间主任，这你就满足了？你难道一辈子都准备在车间里面打转么？” 　　“我可告诉你，你这个做大哥的以后可不能在这样糊弄下去了，你给我好好努力，千万不能比正业差，要是你混得不如正业，你以后还怎么做这个大哥？” 　　当大哥的要是比不过兄弟有本事，那以后还怎么能抬得起头来？ 　　“可是爸你也是当大哥的，你当初不就是比不上二叔吗？二叔不是还挺尊重你的？” 　　有没有本事那看的不是个人的能力吗？又不是看年纪大小，当初他爸就比不上二叔，也没见二叔因此瞧不上他爸不是？ 　　此时做好饭准备往上房端的许文静听到了那边儿传来了自己儿子撕心裂肺的叫声。 　　“爸，爸你冷静一点，别打我脸啊！！！ ” 　　许文静：“……” 　　这是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苏红玉之前被方贤德给训斥了一番，心情变得极其差劲儿，她觉得自己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深吸了几口气后，方才缓解了腹部的疼痛。 　　在这家里，能让她有底气继续作妖下去的，就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他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情。 　　苏红玉摸着自己微微凸起一些的肚子，想到刚刚方贤德训斥自己时候的模样，她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不对劲儿，这太不对劲儿了，方贤德这人还是挺不错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对着她发难了？到底是出啥事儿了？ 　　就在苏红玉忐忑不安地思考着各种原因的时候，方正堂捂着眼睛从门外面进来了，看到方正堂这个样子，苏红玉立马急了，她捂着肚子从炕上下来，关切地询问道：“正堂，你怎么了？刚刚我还听到你在外面叫唤，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方正堂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看到他红肿的眼睛，苏红玉吓了一跳：“爸他打你了？” 　　方正堂点了点头，闷声闷气地说道：“爸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火气这么大，明明正业当副厂长是好事儿，怎么瞧我我爸的样子，好像挺不喜欢他当这个副厂长的，真是奇怪，他……” 　　自己刚刚挨了打，方正堂心里面憋了一肚子火儿，回来之后就对着苏红玉大倒苦水，然而此时的苏红玉已经因为他说的那番话愣住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方正堂，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方正堂没有察觉到苏红玉的异常，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说道：“真是的，我本来还打算去给正业说声恭喜呢，现在眼睛成了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出去见人？爸他真是的，我明天上班了怎么跟人家解释？” 　　嘟嘟囔囔地说了半天后，身边的人一直都没有出声，方正堂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他扭头看了过去，却见到站在一旁的苏红玉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张脸煞白煞白的，身体着在不停地颤抖着，一副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模样。 　　看到她这个样子，方正堂唬了一跳，他急忙扶住了苏红玉，连扶带抱地将她给放都了炕上去，看到嘴唇都快抖出了波浪线的苏红玉，方正堂急声问道：“红玉，你没事儿吧？好好的你咋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可别吓我啊……” 　　方正堂的声音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地听不真切，苏红玉的眼神涣散，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齿缝里面挤出几个字来：“方正业当了副厂长？” 　　虽然不知道苏红玉为什么因为这个又这么大的反应，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不过这跟咱们没啥关系，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送你到医院去成不？” 　　苏红玉颓然地闭上了眼睛，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用了，我睡会儿就好了……” 　　说着，她便翻过身去，不再言语。 　　看到她这个样子，方正堂觉得有些奇怪，但她坚持不去医院，他也没有继续劝说下去。 　　不去就不去吧，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的模样。 　　夜深人静，等到方正堂睡过去的时候，苏红玉睁开了眼睛。 　　此时若有人在一旁的话，就会发现苏红玉的眼神之中似乎透出了几分癫狂之色。 　　不是这个样子的，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为什么当副厂长的人会是方正业？ 　　明明这个副厂长该是方正堂的，明明上辈子步步高升，最后当了封工厂长的人是方正堂，怎么会是方正业的？ 　　她记得，她记得方正业没过多久就从封工离开了，她记得这个时间点方正业应该已经不再封工了，他怎么会当副厂长呢？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保卫科科长罢了，他何德何能，怎么可以坐上副厂长的位置？ 　　巨大的恐慌感从苏红玉的心底升腾而起，因为过于恐惧的缘故，她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身体颤抖的也越来越厉害了。 　　一阵又一阵的绞痛从腹部传来，疼痛感让苏红玉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思考下去，她感觉自己想了很多东西，但却又什么都没有想。 　　“好疼……啊！！” 　　就在苏红玉被这些纷乱的思绪搅和的快要疯了的时候，腹部的疼痛感突然加剧，她感觉像是有一把刀在自己的肚子里面用力地搅拌着，一股股的热流用身下涌了出来。 　　“方正堂，方正堂你快点起来……” 　　方贤德家原本暗下去的灯光亮了起来，因为苏红玉突然见了红，整个方家乱成了一团。 第237章 　　苏红玉的孩子到底是没保住。 　　许文静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 之前她就听医生说过了，这个孩子保住的概率不大，现在也不过是印证了医生说的话没错而已。 　　小产之后, 苏红玉还在病床上躺着没醒过来，她的脸色白得跟鬼似的, 现在的她不用伪装就露出了一副羸弱的模样来，看着还挺让人惨念的。 　　不过许文静倒是没太大的感觉，她现在挺想回去睡觉的，要不是因为知道孩子没了之后, 方正堂突然发疯似的跑回家去, 这儿没人盯着不好看, 她早就回家睡觉去了。 　　不过看来自家儿子是把苏红玉流产的事情怪到了方贤德的身上去, 现在跑回去应该也是为了找方贤德的麻烦，只是不知道自家男人会不会后悔之前的态度。 　　许文静百无聊赖地想着，她打了个哈欠, 准备靠在椅背上休息会儿。 　　经过了这么些事情后，许文静还是挺能想得开的，家里的事儿反正也没有插手的余地, 爱咋闹咋闹吧, 闹完之后, 日子不还是照样得继续过下去？ 　　当了副厂长之后，方正业的工作比之前更忙了一些，毕竟刚刚接手了新部门, 一切都不熟悉, 得从头来过, 他每天早出晚归, 都没什么时间给苏清影做饭了。 　　不过苏清影也不挑, 知道方正业工作辛苦，每天下班的时候，她会从食堂打包些饭菜回来，然后放到锅里面蒸着，等到方正业回来之后，两人再把饭菜给热热吃了。 　　苏清影最近这段日子的工作倒是不太忙，每天也能准点上下班，她自然而然地接手了家里大部分的家务劳动，虽然做得没方正业那么漂亮，不过家里面也还是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方正业每天回来都要夸奖上苏清影一番，导致她产生了错误认知，真以为自己家务活儿做得不错。 　　这天苏清影下班回来，方正业跟之前一样，还没有下班回来，苏清影将饭菜放锅里面热上，拿着笤帚就准备扫院子。 　　刚刚才忙活开，院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柳絮果拎着个竹篮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一眼就瞧见了正在院子里忙活的自家闺女，瞧见她拿着笤帚的架势，柳絮果的脸上露出了讶异的表情来。 　　“清影，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居然还能拿笤帚扫地？” 　　要知道自家闺女在做家务方面可真没啥天赋，在苏国的时候她因为年纪小，跟她同去的师兄师姐还是挺照顾她的，这些琐碎的活计都由他们接手，回国之后，厂子里安排了保姆给她，这些活儿也不用苏清影自己动手。 　　她那双手是写报告做研究的，拿着笤帚像什么话？ 　　“正业呢？这些事情不是应该他来做的吗？” 　　苏清影抬头看向了柳絮果，笑盈盈地说道：“妈，我怎么不能拿笤帚扫地了？你别大惊小怪了好不好？正业他最近工作比较忙，正好我没什么事情，就接手了这些事情。” 　　说着，苏清影停顿了一下，然后语带骄傲地说道：“你那个好女婿都夸我做得不错的，妈，其实这些事儿还是挺简单的，我这不就做得似模似样了？” 　　柳絮果：“……” 　　如果苏清影拿着笤帚的姿势不要那么怪异的话，她说的这些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成了，正业安慰你的话你还当真了？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不是干活儿的料，把东西给我吧，我来弄。” 　　说着，柳絮果将手里面的竹篮子递给了苏清影，自己接过她手里面的笤帚开始扫起地来。 　　苏清影掀开竹篮子上盖着的红布，看到里面放着的红苹果时，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妈，这是舅舅家送过来的苹果吗？” 　　柳絮果头也不回地说道：“对，你舅舅知道你喜欢吃苹果，今年家里的苹果树熟了之后，特意送来给你的。” 　　柳絮果家中-共有兄妹二人，她是老二，上面还有个哥哥，叫柳楠寅，这苹果就是柳楠寅家里的果树结的。 　　柳楠寅家住在距离封城有一百多里地的井陶县，他和嫂子杜瑞萍都在县里的瓷器厂上班儿，家里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 　　两口子拢共生了两个孩子，大儿子叫柳安允，今年也二十六岁了，他是个高中老师，教学生们语文。 　　二女儿叫做柳安安，今年十八岁，刚刚高中毕业，她学习不算是太好，估计考大学有些危险，便没打算继续考下去了，准备出来找个活儿做。 　　柳絮果干活儿也是个麻利的，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苏清影需要一个小时的活儿给干完了，母女两人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闲聊了起来。 　　“你说安安她从井陶县到封城来了？现在就在家住着？” 　　柳絮果点了点头，她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竹篮子，笑着说道：“这就是她捎来的苹果，特意说了是给你的，那丫头也是个有心的，记得你喜欢吃苹果。” 　　柳安安是昨儿过来的，跟她一起过来的还有柳絮果的大哥柳楠寅，不过他没多待多长时间，今天早上就坐车回去了——他的今年刚刚升了科长，厂子里的工作挺多的，倒是没啥时间在这里耽搁。 　　“你舅舅跟我说，安安不想在井陶县待着，她想在封城找个工作，让我们帮帮忙想想法子。” 　　苏清影察觉出来一些不太对劲儿的地方，她满脸狐疑地看着柳絮果，开口问道：“妈，你今儿过来应该不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的吧？” 　　往常柳絮果来见自己，可不会东拉西扯地说这些东西，今儿说了这么些，怎么瞧怎么让人觉得不对劲儿。 　　见苏清影如此敏锐，柳絮果略微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这才说道：“其实，就是安安，你那个表妹，她想到封工来工作……” 　　柳安安是个高中生，在这个年月，她的学历算是挺高的，找工作相对而言也比较容易一些，柳楠寅跟柳絮果说了，柳安安不想在井陶县那个小地方里待着，她想要到封工来，所以他才厚着脸皮想要柳絮果帮忙的。 　　老实说，柳安安这样的小姑娘想找个工作，还真没啥难的，她人长得好，又有学历，在纺织厂给她找个合适的工作倒是没有多么困难，柳絮果都能把这事儿给办下来。 　　但是偏偏柳安安却拒绝了柳絮果。 　　“小姨，我不想在纺织厂，我想到大表姐在的封工去。” 　　这让柳絮果觉得有些奇怪，问了好半天后，才从自家侄女嘴里面问出个理由——她说封工这边儿工人多，容易找对象。 　　柳絮果：“……” 　　这样的理由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柳絮果和自家哥哥的关系不错，这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人家难得有求她办事儿的时候，思来想去之后，柳絮果便到了苏清影这里，想要找她打问打问，看看能不能给柳安安找份工作。 　　“清影啊，安安那孩子还是挺不错的，你舅舅对你也挺好的，你要是能帮，就帮她一把成不？” 　　过去的柳絮果还真没有找女儿办过这种事情，头一次张嘴，柳絮果也觉得有些忐忑不安，见说完了之后，苏清影好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胡啊，柳絮果看了苏清影一眼，紧张地说道：“清影，这事儿让你很为难吗？” 　　要真为难的话，那就算了，帮人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为难不是？ 　　苏清影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就是我所在的技术部招人都是有严格要求的，她要是过来，估计不符合要求。” 　　柳安安高中学历确实挺高的，但是进封工的技术部还是不太合格，就算让她进来了，最多也就是整理整理资料之类的，再多的事情她也做不了，这些活计她的那两个助理都能做，柳安安起不到什么大用处。 　　“食堂的话，那边儿招工也满了，我去说说的话，也许能空出个名额来……她愿意到食堂工作吗？” 　　柳絮果愣了愣，不太确定地说道：“应该不愿意的吧？毕竟她是个高中生，去食堂是不是太浪费了？” 　　苏清影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什么好办法来，于是便说道：“我不太清楚这些事情，要不然等正业回来，妈你问问他，最近他刚刚升了副厂长，对厂子里的事情应该比我清楚。” 　　苏清影向来只关注技术部和自己工作间的事情，对于其他的事儿倒是很少在意的，这些东西问方正业可能更快一些。 　　柳絮果：“……正业当了副厂长，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怎么也没有去告诉我们一声？” 　　见柳絮果的反应这么大，苏清影脸上露出了几分茫然之色：“这还需要特意告诉你们一声吗？” 　　不过是当了个副厂长而已，就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儿罢了，要真去通知柳絮果和苏天恩他们，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柳絮果：“……” 　　这个闺女其他方面挺聪明的，怎么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少根筋，她嫁给方正业这么长时间，就没学的精明一些？ 　　方正业今天回来的还算是比较早一些，但是进家门的时候，也到了晚上八点多钟，他进门之前先揉了揉脸，整个人稍稍放松了一些后，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妈，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柳絮果将最后一盘菜端了出来，她用围裙擦了擦手，笑着说道：“没啥，就是想来看看你和清影了，正业，你这么晚才回来，饿了吧？快点坐下，我把炒馒头端上来就齐了。” 　　三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等到方正业吃的差不多了，苏清影提起了柳安安的事情。 　　“正业，事情就是这样的，我妈今天过来主要是说这个的，你那边儿有没有合适的工作给安安？这几天你不是在找秘书吗？要不然让安安来做你的秘书？” 　　方正业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秘书的工作不合适，我本来就是新上手的，自然是要找个对咱们厂子各方面了解比较透彻的，彭厂长让我在宣传部找人。” 　　就算没有这一层原因，方正业也不会同意用一个女秘书的，哪怕这个秘书是苏清影的亲表妹也不行。 　　“这样啊，那还有没有别的工作可以选择？” 　　苏清影倒是也没有多想什么，顺口问了一句，方正业沉吟了片刻后，转头看向了柳絮果。 　　“妈，我们厂子里适合女同志做的工作并不多，而且主要招收的女工也更偏向于厂子里的职工家属，毕竟作为厂子里的职工家属，对于厂子的工作多少也了解一些，上手速度相对而言比较快些。” 　　柳絮果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知道你们这样的重工厂女同志招收的人数肯定不多，要没啥合适的，那就算了，回头我跟她说说，看看她愿不愿意去纺织厂。” 　　“妈，虽然封工内部没有合适的工作，但是封工附属小学在招收语文老师，如果表妹她愿意的话，可以去试一试，不过一开始肯定不会是正式的，得看她教的如何。” 　　方正业想了想，缓缓开口说道，柳絮果闻言，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那成，等回去我去跟她说说，看她愿不愿意过来。” 　　这事儿暂时就算是解决了，方正业拒绝了柳絮果洗碗的要求，自己麻利地将碗筷清洗干净。 　　晚上睡在炕上，方正业询问起柳安安的事情来，苏清影告诉他，柳安安之所以想进封工工作，是觉得封工的男同志多。 　　“她想找个封工的男同志嫁了。” 　　方正业：“……” 第238章 　　第二天晚上, 等到方正业下班回来之后，就发现家里面多了一个人。 　　柳安安生得浓眉大眼，她梳着两条麻花辫, 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月牙状, 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 　　瞧见方正业回来，柳安安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她飞快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笑着喊了一声：“姐夫！” 　　小姑娘的声音异常洪亮, 透着浓浓的朝气。 　　“我是柳安安, 大表姐的小表妹, 很高兴认识你, 姐夫你叫我安安就好了。” 　　方正业笑着说道：“安安，你好，欢迎到我家来。”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 柳安安凑到了苏清影的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表姐，姐夫的声音可真好听, 你可真有福气, 姐夫人长得好看, 声音也好听，跟表姐你可真配。” 　　方正业：“……” 　　昨天晚上苏清影可是跟方正业提过自己的这个小表妹的，在她的口中, 这个小表妹的性子有些内向, 害羞, 不敢跟生人多说话, 今天她表现出的模样可不像是害羞的人能有的。 　　“我去做饭, 清影，你陪着安安好好聊聊。” 　　说着，方正业将手中的包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转身去了厨房，身后柳安安那哪怕压低了依旧很大的声音传了过来。 　　“表姐，真跟你说的一样啊，姐夫居然还会做饭！他可太厉害了，我爸和我哥都不会做饭，我妈和我嫂子都说男人手笨不会做饭是正常的，还让我学着做饭，以后省得嫁出去了连饭都吃不上嘴。” 　　“不过我觉得我妈和我嫂子说的不对，男人咋就手笨了？平常挂在嘴边的就是男同志比女同志聪明，结果轮到要干活儿了，就是男的笨，干不了这个。” 　　“表姐，我觉得姐夫这样子挺好的，你要是给我找对象，就比照着姐夫这样式儿的找，没姐夫好看，没姐夫说话好听都成，只要会做饭就没问题，我不想做饭，做饭太麻烦了……” 　　后来说什么，方正业就听不清楚了，他已经今了厨房，开始准备起了今天的晚饭。 　　倒是苏清影见柳安安一直在那里站着，满脸兴奋地说个不停，她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伸手将柳安安给拉了过来，让她坐在椅子上继续说。 　　说起来苏清影跟柳安安也有十年时间没见了，她记得小时候的柳安安性子内向，有时候隔着几个月的时间没见，柳安安在瞧见她，都会害羞地躲起来，往往她得哄柳安安挺久，她才愿意跟自己说话。 　　结果再次见到柳安安，她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过去那个胆小害羞的柳安安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呈现在苏清影面前的就是面前这个活泼又话痨的小姑娘。 　　“安安，喝杯橘子水吧。” 　　说着，苏清影将放在一旁的杯子递了过去，柳安安接了过去，咕嘟嘟地将杯子里面的水灌了下去，末了，她抹了抹嘴巴，嘿嘿笑着说道：“姐，你怎么知道我口渴了？这橘子水可真好喝，你再给我倒一点成不？” 　　苏清影笑着点了点头，起身去倒水，而柳安安则亦步亦趋地跟着苏清影，嘴里面还是一刻不识闲地说个不停。 　　“表姐，你在封工这么长时间了，有没有合适的男同志给我介绍一下？我不挑的，只要会做饭，性子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表姐，人家都说机械厂的男人性子好，顾家，你有没有合适的人给我介绍介绍？姐夫不是保卫科的吗？保卫科的男同志有没有合适的？” 　　苏清影回头看着自家这个小表妹，面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无奈之色：“我这儿可没合适的，至于你姐夫那里有没有合适的，这我就不知道了，等下你可以亲自去问你姐夫。” 　　听到这话后，柳安安连忙摇了摇头说道：“那可不行，我今儿才跟姐夫见第一面，我怎么好跟姐夫说我想嫁人了？那多不好呀，我会害羞的，还是表姐你帮我去说吧 。” 　　苏清影：“……” 　　如果说这句话的时候，柳安安把快咧到耳根子的嘴角收一收，说不定他说出来的这番话还能有一点儿的可信度。 　　“行行行，那我帮你问一问吧。” 　　得了苏清影的话后，柳安安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她上前一步，将苏清影给抱了起来，然后快乐的蹦跶了两下。 　　“我就知道表姐你最好了！” 　　苏清影：“……” 　　自己的这个小表妹是不是活泼的有些太过头了？ 　　“你快点放我下来，橘子水都要洒了！” 　　柳安安乖乖地将苏清影放了下来，然后朝着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而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憨厚。 　　苏清影：“……” 　　方正业去了厨房大概四十多分钟，四菜一汤就端上了餐桌，他特意闷了点从北大荒带回来的米饭，也算是给柳安安接接风。 　　刚刚在厨房的时候，柳安安的说话声倒是一刻不识闲，等到他将饭菜端上来之后，刚刚招呼了一声让柳安安快点吃，她便拿起筷子飞快地开始吃起来。 　　“好吃！炒茄子的味道真棒！” 　　“这个西红柿炒鸡蛋真香！” 　　“小炒肉也好好吃！” 　　这或许就是天赋异禀，明明一刻不停歇地在往嘴巴里面塞东西，但是说话的时候却还是字正腔圆，丝毫不影响她的说话声。 　　眼见着柳安安吃饭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苏清影甚至觉得她可能都没有咀嚼就将食物给咽下去了，她怕柳安安给噎住了，急忙出声让她慢一点吃。 　　“安安你慢点吃，东西还多着呢，你小心噎住了。” 　　柳安安嘿嘿一笑，速度倒是放慢了许多，她一边吃一边扫方正业两眼，那黑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面滴溜溜的打着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正业：“……” 　　他对其他人的目光感知很敏锐，柳安安的眼神不带任何恶意，只是纯粹地好奇罢了。 　　吃饱喝足之后，柳安安立马将自己刚刚憋着没有问出来的话给询问了出来。 　　“姐夫，我得怎么样才能嫁给一个像是你这样长得又好看又会做饭的男同志啊？” 　　苏清影：“……” 　　刚刚不是还说害羞不敢随便问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就忘记了自己会害羞，啥话都能往外秃噜了？ 　　方正业笑了笑，回答道：“安安想找的话，肯定可以找得到的。” 　　柳安安倒是会就坡下驴，追问道：“那姐夫你们保卫科有没有合适的男同志？年纪不超过二十五岁，家庭成分没问题，长相周正，会做饭的就成。” 　　她倒是目标明确，最后特意点出来一点：“姐夫，我不会做饭，切菜把手切过几次后，就再也不敢下厨房了，以后谁把我娶进门，想让我做饭那估计不成，为了防止我们两口子饿肚子，他还是得会做饭的好。” 　　之前在家的时候，柳安安的父母都觉得她异想天开，他们都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男人做饭女人等吃的道理，要是连饭都不会做，人家娶她回去干吗？ 　　有段时间柳安安自己都觉得她的想法可能有些过于天真了，这个世道估计是真没有男人给做人做饭吃的。 　　但是在很偶然的一次机会，她知道了自己的大表姐嫁的男人会给她做饭，会收拾家务，并且觉得理所当然后，柳安安就动了心思。 　　人家不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也许在表姐夫周围找找，也能找到一个愿意给她做饭的好男人。 　　方正业没有贸然答应，而是下意识地看了苏清影一眼，苏清影朝着方正业点了点头，示意他答应下来。 　　“安安这次过来，一个是为了找工作，另外就是想要找个合适的对象。” 　　刚刚柳安安过来的时候，也没瞒着苏清影，将自己为什么想要到封工来的原因全都告诉了苏清影，她还说了，工作啥的找都靠后，先要找个合适的男人处一处是正理儿。 　　用柳安安的话来说，那就是工作啥时候想找都成，但是男人可不一样。 　　“这个世界上工作想找容易，会做饭的好男人找可不容易，我得尽快找好，把位置给占上，要不然被人家给霸占去了，我非得哭死了不成。” 　　苏清影：“……” 　　自家小表妹这个想法还真是别具一格，但见她一直眼巴巴地想要自己帮忙给找个合适对象，苏清影倒是并没有拒绝。 　　“正业，你们科室要有合适的，就介绍给安安，看看能不能处一处。” 　　要是不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估计柳安安一直能叨咕个不停，苏清影实在是有些怕了她那张嘴巴，她嘀嘀咕咕了这么长时间，就好像一点儿都不怕累似的。 　　得了苏清影的话后，方正业点头说道：“那成吧，回头我帮你问问，要是有合适的，我就牵桥搭线，让你们见见面。” 　　别的不说，保卫科里的光棍汉们还是挺多的，符合柳安安要求的倒是也不少，回头问问他们，看看那些小伙子们乐不乐意。 　　“对了安安，你工作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封工附属小学缺一个教一二年级的语文老师，你去试一试可以吗？” 　　柳安安点点头，倒是没什么意见，至于教孩子这种事情，因为大哥柳安允就是个老师，柳安安耳濡目染，倒是也跟着学了一点皮毛。 　　“不过这份工作还没有正式定下来，得有个考察期，你要是能过考察期才成。” 　　这个工作还真不是方正业安排的，他之前听说小学正在找老师，正巧柳安安过来，让她去试试到也没问题，但是现在过去她只是个临时工，能不能成还得靠她自己。 　　在柳安安去之前，方正业将一切都给她交代明白了，以免后续出什么问题说不清楚。 　　柳安安倒是挺好说话的，她大声说道：“姐夫，你跟姐姐就放心吧，我办事儿还是很靠谱的，一定不会给你们两个人丢人的，我去了肯定好好干。” 　　明天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个都要上班，也没有时间和柳安安多聊些什么，收拾完了碗筷后，苏清影给柳安安安排好房间，将床铺褥子什么的给她铺好，确认将她安排好了，这才回了房间。 　　上了炕之后，苏清影都觉得自己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柳安安刚刚说话的声音，恍惚间感觉柳安安好像还在旁边说话似的。 　　他们家还是头一次这么热闹，多了一个柳安安在家，就好像多了十来口人似的。 　　见苏清影的面上露出了疲倦之色来，方正业走了过来，坐在炕边儿帮她揉着太阳穴，苏清影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然后靠在了方正业的怀中。 　　“正业，对不起啊，我没想到安安的话竟然这么多。” 　　柳安安的工作还没定下来，她至少得当一个月的临时工，确认可以转正后，厂子里才会给她分配宿舍，在此之前，她怕是要在家里面住上一段时间才成。 　　“住倒是没问题，我最近比较忙，白天也不在家，但是你得回来住才成，要是这段时间你要住在工作间那边儿，我就不能回来了，回头我给她留点粮票，让她拿着去食堂吃饭。” 　　柳安安今年才十八岁，一个年轻轻的女同志，若是苏清影不在的话，两个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总归是有些不太方便的。 　　苏清影倒是没想其他的，她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这段时间的话，我应该可以回家，新项目还在筹备当中，工作没那么忙，我可以回来陪着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他们便熄灯睡下了。 　　进了十月之后，天气便一日日地凉了下来，昨儿晚上刮了半宿的风，后半夜的时候，大雨便哗哗下了起来。 　　早上方正业起来的时候，院子的下水口被落叶堵上了，整个小院的水汪了起来，他打着伞出来，便瞧见柳安安正顶着个草帽在疏通下水口。 　　年轻轻的小姑娘，倒是也不嫌脏，她的两条裤腿高高地挽起来，赤着脚踩在水中，不过三两下就将堵住下水口的树叶给清理干净了。 　　哗哗哗的水声想起，一院子积水很快就退了下去。 　　“安安，这些事情你交给我来就好，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小心别着凉了。” 　　柳安安仰起头来，看到打着伞过来的方正业，她面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浑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儿，我身体壮实，不会着凉的。” 　　眼见着她还在出水口那里站着，方正业招呼了她一声，让她从下面上来。 　　“行了，你快点上来吧，小心点别摔到。” 　　柳安安嘴上说着没事儿，但是上来的时候，脚下一歪，朝着旁边摔了过去，她立马尖声叫了起来。 　　“姐夫，你不用过来扶我，我自己能起来！” 　　原本就没有打算过去扶柳安安的方正业：“……” 　　他是不是该客气一下过去扶柳安安一把？ 　　然而柳安安摔在地上后，疼得龇牙咧嘴的，她吸溜吸溜地倒抽了两口凉气儿，然后撑着地面爬了起来。 　　昨晚刮风又下雨，走廊里的地面已经湿了不少，加上柳安安刚刚在雨水中折腾了挺长时间，身上的衣服都快被雨水给浸透了，她站起来后，衣角裤脚全都在滴滴答答地往下地滴着水。 　　方正业转移了目光，淡淡地开口说道：“安安，你去洗一下换身衣服吧，炉子上有热水，别着凉了。” 　　说着，方正业转身进了厨房，将昨晚上一直闷在炉子上的水壶给拎了出来，放在了地上。 　　柳安安挠了挠头，低头看了看自己被雨水浸透的身体，她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急忙拎着水壶去了浴室洗漱。 　　然而她进去的时候忘记了拿换洗衣服，等到洗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拿干净衣服，在叫人和穿着脏衣服出去之间，柳安安选择了喊人。 　　“姐夫，能不能替我喊表姐一声，我忘记带衣服了。” 　　方正业：“……” 　　这丫头的性格还真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秋日的雨来得又快又急，早上还是小雨，到了中午的时候，已经成了瓢泼大雨，方正业忙完了手头的工作，还没等他松了一口气，秘书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了。 　　“方厂长，刚刚得到的消息，二十七号厂房那边出事儿了。” 　　方正业闻言，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听完了秘书的话之后，方正业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脚步匆匆的朝着外面走了过去。 第239章 　　“付秘书, 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方正业走马上任之后，他的秘书没多久后就定了下来，付军原本是宣传部的干事儿, 通过考试后，便成了方正业的秘书。 　　说起来, 付军比方正业还要大上四岁，不过他性格沉稳，做事儿麻利，跟方正业的配合也很不错, 相处了这些天后, 两人差不多都已经磨合好了。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 付军飞快地说道：“方厂长, 厂房的屋顶塌了，好像有两个工人埋在下面了，保卫科的人已经过去救援了, 我刚刚已经给医院那边儿打了电话，医生已经过去帮忙了。” 　　付军的身体素质不错，两人飞快地朝着工地的方向走过去, 他还能有条不紊地将事情告知了方正业。 　　“屋顶之前不是已经交付验收了么？怎么会突然塌了？” 　　要知道厂房的建设已经接近尾声了, 之前已经屋顶已经盖好, 交付验收了，一场雨怎么就让屋顶给塌了？ 　　付军摇了摇头说道：“这一点我并不清楚，我们得去现场看看才成。” 　　今天的雨下得很大, 厂房外部已经盖好, 正在进行内部施工, 最多再有一个礼拜的时间, 机器就会搬进来, 这个厂房也就可以正式开始投入使用了。 　　眼看着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厂房的屋顶竟然塌了…… 　　方正业的眸光微微一闪，眼底浮现出些许暗色来。 　　这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等到二人到了二十七号厂房的时候，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方正业看到厂房西北角塌了一大片，除了屋顶之外，旁边的墙壁看着也是摇摇欲坠，一副随时都要坍塌的模样。 　　穿着保卫科制服的人有条不紊地展开着救援，原本在厂房里干活儿的工人躲得远远的，他们一个个都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状态看起来极其糟糕。 　　“好好的屋顶怎么会塌了？” 　　“吓死人了，王二狗和李麻子两个被压在下面了。” 　　“他们会不会死了啊？我刚刚看到血了……” 　　“我们好好地来干个活儿，咋就遇见这样的事情了？” 　　这些工人们面上布满了惶恐的神情，他们紧紧地挨在一起，面上的不安之色变得越来越浓。 　　方正业示意付军去安抚这些人的情绪，而他则飞快地走到了保卫科的人跟前，帮着他们一起救人。 　　“方哥，你来了，那两个人被压在石板下面，刚刚还有声音，现在已经听不见动静了……” 　　大雨从破了大洞的屋顶处倾泻而下，在这边儿救人十几个保卫科的小伙子身上已经被雨水淋湿了，负责救人的领头人是宋家国，看到方正业过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飞快地开口说道。 　　方正业点了点头，他仔细看了一下地上的这堆石头，让他们将撬棍拿过来，又让几个人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垫在撬棍下作为支撑点的石头上。 　　“我数一二三，你们几个一起压着撬棍，你们几个把石头搬到一边儿去，你们几个开始挪动剩下的那些碎石头块，听到没有？” 　　这些保卫科的人跟了方正业一年多的时间，他们还是非常听方正业的话，几乎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在方正业安排好了行动之后，这些人飞快地散开，依照着方正业的部署开始了行动。 　　“一，二，三！” 　　巨大的石块被撬开了，其他的几个人飞快地将撬开的石头给搬到了一旁去，另外几个人将剩下的石头块清扫开去，随着石块的清扫开，终于能看到了被压在下面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的面色惨白，呼吸微弱，他们的身上布满伤痕，殷红的鲜血布满了全身，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不行了似的。 　　保卫科的人看到他们这样子，脸上表情唰得一下变了，根本不敢凑上前去。 　　倒是方正业表现的极为镇定，他飞快地上前，检查了一下两个人的情况：“宋家国，过来帮我一把，我们把他们两个挪出去。” 　　宋家国应了一声，急忙上前帮忙：“托住他的头部，他的右腿断了，肋骨可能断了两根，你小心一点。” 　　“把他移到空地上躺着，你将他的头侧过去，别让他吐出来的鲜血让给闷在嘴里面……” 　　在方正业的指挥下，两人很快就将受伤的二人给救了出来，没多长时间，医生就赶到了，这两人的伤势有些严重，方正业得跟着到医院去，临走之前，他将宋家国叫到了一旁去，低声交代了两句。 　　宋家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付军，这边就麻烦你了，我要跟着去医院一趟，我交代了宋家国，他会配合你的工作，你们好好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宋家国面上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方厂长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方正业没有多说什么，跟着医护人员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医院中。 　　距离流产已经过去了好些天的时间，但是苏红玉却在医院住着没有离开，她的身体底子本就不算太好，这次流产更是伤了她的身体，医生说过了，如果她不好好养着，以后对她的怀孕可能会有妨碍。 　　事关自己的未来，苏红玉自然是万般小心，在医生没有明确说她可以出院的前提下，她是不打算离开医院的。 　　然而苏红玉想要在医院里住着，可是方家的人却不惯着她的毛病，许文静除了最初那两天在医院守着之外，剩下的日子跑得人影都见不到了，负责照顾苏红玉的人变成了方正堂。 　　一开始方正堂因为苏红玉流产的事情心怀愧疚，照顾她的时候也十分上心，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红玉一直赖着不肯出院，方正堂的耐心也被耗的差不多了。 　　这天中午，外面下着大雨，方正堂还得冒着雨到医院来照顾苏红玉，因为天气转凉，带来的饭菜难免凉了一些，苏红玉刚吃了一口，便闹起了脾气来。 　　“我现在做小月子呢，身体弱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些东西你给我我怎么吃？你是不是故意折腾我？是不是让我以后再也怀不上孩子你就高兴了？” 　　苏红玉一言不合就炸开了锅，她双目通红地看着坐在病床前不发一言的方正堂，声音都带着颤音：“方正堂，你为啥不说话？我问你是不是故意在折腾我？你……” 　　她有满肚子的怨气不知道该冲谁发泄，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她不敢对着她们生气，这间病房里只住着她一个人，她也没法子冲着其他人撒气。 　　她的爸妈也就在孩子流掉的那天过来看过她，顺便带走了公公给她买的那些营养品——那对夫妻对她这个女儿的关心连流于表面的东西都没有，她知道自己的父母的心，如果她敢冲着他们发脾气的话，那两个人一定会狠狠教训她一番。 　　这些天唯独方正堂经常过来瞧她，对待她的态度也还算是不错，这也就让苏红玉心中那种无法言喻的情绪飞速地开始滋长了起来，到了此时，负面情绪在她心里面已经堆积到了顶点，若是再不发泄出来的话，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疯了。 　　“方正堂，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你是不是就是故意想要把我给活活气死了？” 　　眼见着苏红玉似乎准备继续胡搅蛮缠下去，方正堂似乎终于忍耐不下去了，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声音沙哑地说道：“红玉，你别闹了行不行？” 　　“我知道你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我也知道你心里面不舒服，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能不能不要继续闹下去了？” 　　“你在医院也住了一个多礼拜了，医生说你的身体都没啥大碍了，你要想休息，回家休息成不？你在这样折腾下去，你自己没啥我问题，我是再也熬不住了。” 　　苏红玉住院的这段时间，方正堂觉得自己都跟着受了一场大罪，他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在上班的时候都还得惦记着家里的事情。 　　许文静不肯过来照顾苏红玉，而方贤德看着他每天笨拙地做饭烧菜，还会跑到他跟前冷嘲热讽几句。 　　方正业做了副厂长那本来不是一件好事儿吗？怎么在他爹嘴里面，好像这都不是啥好事儿似的。 　　家里受了气也就罢了，到了医院之后，面对着苏红玉的时候她也不给自己个好脸色，作天作地闹腾个不停。 　　方正堂感觉自己就像是风箱里面的老鼠似的，四面受气，到哪儿也躲不开这些人的折腾。 　　“咱们回家去成不？医院住着每天都得花钱，我上下班都得跑几趟过来给你送饭……” 　　医院的护士倒是能帮忙买饭，但那也是要给钱的，要不然人家护士能平白无故帮忙？ 　　方正堂工资确实不低，但是也经不住这么糟践不是？自打结婚之后，这钱就像是流水似的花出去，前个方正堂算了算自己手头的钱，都被那数额给吓住了——结婚之后两个人赚钱，结果他手头的钱还没有没结婚那会儿多呢。 　　方正堂能体谅苏红玉——毕竟刚刚掉了孩子，有点情绪也是正常的，但是有情绪也不能像是现在这样，见天地作妖，他实在是受不住了。 　　“咱们回家成不？” 　　听到方正堂的话之后，苏红玉呆呆地看着对方，泪水很快便蓄满了眼眶，她眨了一下眼睛，泪水从眼眶之中滚了出来。 　　“方正堂，你连住个院都不肯给我住了吗？我身体这么弱，不好好在医院里面养着，以后要是落下什么病根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她便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要是不知道的听着了，恐怕会以为方正堂在虐待苏红玉呢。 　　眼瞅着苏红玉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话，方正堂长叹了一口气，他也懒得再跟苏红玉多说什么，默默地站了起来，朝着病房门口走了过去。 　　苏红玉虽然在哭着，但也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发现方正堂要走了，苏红玉立马放下了手，尖着嗓子质问道：“方正堂，你要到哪儿去！” 　　平常方正堂虽然没什么耐心，但也会耐着性子哄着自己，怎么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难道不想哄自己了吗？ 　　苏红玉心中的不安变得越来越浓郁，她咬着嘴唇，死死地瞪着方正堂的背影，继续质问道：“你难道不想管我了吗？” 　　方正堂没有回头，充满浓浓疲倦之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红玉，甭管你怎么说也好，反正我现在是累了，我经不住你这么继续折腾了，医生都说你已经可以出院了，要么你就出院回家，要么你就继续住着，但是以后我肯定不会再管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后，方正堂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两人间的病房里只剩下了苏红玉一个人，她呆呆地坐在床上，似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事情——方正堂居然撇下她走了？他怎么敢这么做的？他怎么能这么做？ 　　“方正堂，你回来，你回来！你要是不回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不管苏红玉如何大喊大叫，方正堂的脚步依旧坚决，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就这么大步离开了医院。 　　在方正堂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正好瞧见几个医生抬着两个病人过来，而随后大步跑过来的人是身上沾着灰尘和鲜血的方正业。 　　看到这一幕后，方正堂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看着脚步匆匆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方正业，见他一句话都没有跟自己说，方正堂抿了抿嘴唇，略微思考了片刻之后，还是转身追了上去。 　　很快方正堂就追到了二楼的抢救室门口，他看到了方正业的身影，便快步朝着他走了过去。 　　“正业，发生什么事情了？好好的你跑到医院里面来做什么？” 　　方正业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转头看了过去，发现来的人是方正堂，他便说道：“新建的厂房那里出了些事情，有工人受伤了。” 　　接着，方正业便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那厂房不是刚刚建成的吗？怎么会突然塌了？那两个工人有没有事情？” 　　方正堂急忙问道，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不好说，这两个工人的情况有些不大好，还得等抢救结果出来出才成。” 　　见方正业的眉头紧皱着，面上布满了担忧之色，方正堂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声安慰道：“正业，你别太紧张了，一定会没事儿的。” 　　方正业点了点头，他看了方正堂一眼，问他怎么会在医院。 　　“堂哥，你好好的跑到医院里面来干什么？” 　　方正堂沉默了一瞬，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还是将自己为什么过来告诉了方正业。 　　“红玉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我过来照顾她。” 　　苏红玉流产了？ 　　方正业微微一愣，倒是并不觉得意外，之前苏清影跟方正业讲过相关方面的知识，虽然方正业不太明白那些科学知识，但他知道的是，苏红玉肚子里的孩子保住的概率并不大，流产也是迟早的问题。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扎方正堂的心，而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别太伤心了。” 　　方正堂点了点头，想到蛮横不讲理的苏红玉，他突然间就有些后悔了起来。 　　当初他瞧着苏清影样样不好，可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之前他错得有多离谱。 第240章 　　当初方正堂有些不太乐意和苏清影结婚, 其中一大部分的原因就是苏清影不会干家务活儿，而许文静也说了，如果他和苏清影结婚的话, 她肯定不会伸手帮忙的。 　　因为种种原因，最终导致了方正堂没有和苏清影在一起, 最终选择了苏红玉这个许文静和他都看得上的媳妇儿。 　　结果呢，结婚之后方正堂才发现，结婚前家里家外一把抓的苏红玉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什么活儿都不干不说, 性子还十分古怪。 　　现在因为苏红玉作的太离谱, 导致了许文静压根儿就不管他了, 他家里的活儿得干, 还得伺候苏红玉——如果和苏红玉结婚之后过的日子和苏清影结婚之后过的日子一样，当初他为什么不和苏清影结婚，反而选择了苏红玉这样一个人？ 　　至少和苏清影在一起的话, 工资应该不会少，苏清影得到的那些福利也都能带到他们家来。 　　方正堂越想便越觉得呕得慌，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 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 他抿了抿嘴唇, 看了一眼旁边一无所觉的方正业，轻声说道：“正业，苏工她最近的工作忙不忙？” 　　听到这话之后, 方正业回头看了方正堂一眼, 见他面上的神情不对, 方正业挑了挑眉, 回答道：“还好, 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和你应该没什么关系。” 　　方正堂闻言，神情一凛，眼中多了几分尴尬之色，想到刚刚脑子里面闪过的那些念头，他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忙吧，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方正堂勉强镇定下来，找了个由头后，他告别了方正业，转身离开了这里。 　　而方正业看着方正堂匆匆离开的背影，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方正堂刚刚在想些什么，但是那个时候他给人的感觉还真的让人非常不舒服，就好像他在觊觎着自己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他到底在觊觎着些什么？ 　　方正业的眸光慢慢暗了下去。 　　那两个工人送进去后，一直到两个小时后，医生方才从抢救室里面出来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告诉方正业，两个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要想醒过来的话，还得需要一段时间才成。 　　“病人的身体虚弱，估计要住一段时间的院才成，未来至少两个星期他们没法子自己下床活动，需要家属来照顾。” 　　方正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确认两个工人没什么事情后，他方才离开了医院，去了厂房那边儿。 　　刚刚离开的时候方正业交代过宋家国，他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彭进步，方正业回来的时候，彭进步已经赶了过来。 　　而此时能干的付秘书差不多已经将情况了解清楚，并且汇报给了彭厂长。 　　“工人说他们都是按图施工的，绝对没有出什么纰漏，我和保卫科的同志分开了那些工人，然后分别对他们进行审讯，那些人的回答都大同小异，应该没有进行过串供。” 　　这些工人都是厂子通过城建局那边儿找来的施工队，这些工人们的经验非常丰富，毕竟在这个年月，是不允许私人成立建筑队的，这些建筑队基本都要通过城建局的审核，才能拿到接到活儿，这一支队伍是城建局特意选出来的，封城大大小小的厂子挺多，不少厂房都是他们参与施工建设的，就连封工之前的那些厂房大多也是这个建筑队的人施工的。 　　按理来说，这是他们做惯了的活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偏偏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除去那两个送到了医院的工人之外，剩下的工人还有十八个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后，这些工人憨厚的脸上布满了浓浓的不安之色，七嘴八舌地跟彭进步辩解了起来。 　　“彭厂长，这次的事情跟我们真的没有关系，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啊，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别的方面不提，盖房子这事儿上我们是万万不敢出错的。” 　　要知道建筑队的资格可不好拿，城建局那边儿的要求极为严苛，他们这支队伍废了好大力气才拿到了资格，要是他们盖的房子出了问题，他们肯定是要负责任的。 　　要知道现在这个年代，讲究一个追责到人，要真是他们盖的房子有问题，他们就算是想要逃都逃不掉，他们参与过什么建设，全都一笔笔地登记在城建局那边儿呢。 　　想他们兢兢业业干了五六年的时间，之前从未出过任何的问题，怎么这一次就偏偏出现了这么大的失误？ 　　也难怪这些人会如此紧张了。 　　此时的彭进步正跟那些工人说些什么，方正业快步走了过去，扬声说道：“彭厂长，医院那边儿抢救已经结束了，那两个工人同志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彭进步松了一口气，另外那十八个工人难看的脸色也稍稍恢复了一些。 　　“你们先去宿舍休息，最近这两天还请你们不要随意离开宿舍，等我们调查清楚了再说。” 　　有彭进步这个正厂长在，方正业也没有上前多说些什么，将主场交给了彭进步，很快那些工人就在保卫科的人带领下离开了，厂房瞬间空了下来。 　　“正业，你觉得这事儿有没有蹊跷？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要知道今年封工流年不利，抓出了不少的间谍，苏清影的技术部更是接连遭难，他们封工怕是被人给盯上了，所以彭进步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蓄意使坏。 　　方正业摇了摇头，开口回答道：“彭厂长，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得调查一下才成。” 　　调查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就交给了方正业，不过他却并没有一口应承下来：“彭厂长，这件事情应该隶属于保卫科负责，我现在已经不是保卫科的科长了，继续插手这件事情，有些不太合适。” 　　现在的方正业可是负责生产的副厂长，贸然接手调查的事情，可能有些不太合适——哪怕这个厂房是由他接手负责的，但是涉及到安全问题，还是要保卫科的人出手调查才成。 　　看着方正业那义正言辞的模样，彭进步朝着他摆了摆手：“行了，就让保卫科的新科长配合你一起调查。”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多带带保卫科新上任的那个叫刘洋的科长罢了。 　　心思被看破，方正业也不生气，点头答应了下来，彭进步看了方正业一眼，倒是挺放心地将这件事情交给他办理，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付秘书，你去保卫科一趟，将刘科长叫来，另外让他多带一队人到这边儿来。” 　　“好。” 　　等到付军也离开后，偌大的厂房里就只剩下了方正业一个人。 　　方正业慢慢地朝着西北角走了过去。 　　严格来说，西北角塌了的其实不是屋顶，而是半面墙壁，整个厂房的高度足有五米高，整个屋顶是钢架结构，像是书页一般由两面墙壁支撑起来。 　　此时西北角一片狼藉，地面洒落着不少红砖，都是倒塌下的墙壁砸落下来的，雨水从破了的大洞口涌了进来，上面的铁皮屋顶被风吹得啪啪作响。 　　方正业低下头来，看着地上摔成了几段的红砖，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这些红砖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 　　方正业干脆将掉落在地的半块红砖给拿了起来，这红砖在雨水里面泡了挺长一会儿，现在被方正业拿在手中后，轻轻一捏，便碎开了，看到这一幕后，方正业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他刚刚的想法没有错，这些红砖的硬度不太对。 　　地上散落着的红砖不少，有些红砖断裂成了两段，有些还保持着完整，另外他看到一大片砸下来的墙壁，方正业走过去，顺着墙壁摸了摸。 　　当初在边疆当兵的时候，那边儿的条件艰苦恶劣，房子也都需要他们自己建造，方正业是盖过房子的，他知道房子想要盖起来，并不是只要垒红砖就成的，打地基，搭框架，缺一不可。 　　他看到那倒下来的墙壁，看到那些摔得七零八落的红砖，似乎已经找到了问题在什么地方。 　　另一边儿刘洋得了付军的话后，立马领着一对人赶到了厂房这边儿。 　　“方哥，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刘洋也没有废话，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 　　方正业点了点头，让保卫科的这些队员们检查地上的这些红砖。 　　“刘洋，你去给我找个梯子来，我要上去看看。” 　　刘洋也没有废话，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大家伙儿在方正业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这也就让付军显得好像是个局外人似的，他走到方正业的跟前，开口说道。 　　“方厂长，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 　　方正业回头看了一眼满眼认真的付军，略微思考了一下后，便说道：“你去查一查负责厂房验收的人是谁，另外查一查这些建筑材料都是谁购买的，查到之后立马过来告诉我。” 　　付军答应了下来，然后离开了厂房。 　　人多力量大，在众人的帮忙下，地上的散落的那些砖头很快便被分开了。 　　方正业发现，碎得多的红砖和碎得少的红砖的比例基本上是在二比一。 　　“这些砖头不太行啊，我刚刚用力一捏就碎了，我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行了吧你，哪里是你力气变大了？是这些砖头有问题，不信你捏这边儿的，我看你能不能捏碎。” 　　众人很快就将结果告诉了方正业：“方哥，这些红砖有问题，硬度不对，盖房子肯定会塌的。” 　　而在这个时候，刘洋也扛着梯子过来了。 　　方正业动作飞快地爬上了梯子，检查了一下没塌的墙壁。 　　和刚刚的掉下去的一样，上面的这些红砖也是坏的多，好的少。 　　好的红砖不管是重量还是硬度都是不同的，但是坏的红砖重量要稍轻一些，硬度更是差了许多，用这样的红砖垒墙，若是不出问题才叫奇怪。 　　“方哥，你快点下来吧，墙壁刚刚塌了，你现在这样很危险的。” 　　方正业倒是没多说什么，很快便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把梯子扛到这边来。” 　　刘洋没有多问什么，方正业一个指令他一个动作，飞快地将梯子搬到了指定的位置。 　　方正业爬上去检查了一番，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第241章 　　四个角落上面的墙壁都有很大的问题, 上面用的红砖差不多都是二比一这样的比例，有些红砖甚至用手头用力一戳，就能在上面给戳出来个洞。 　　这样的红砖又如何能架得住铁皮屋顶？支撑力不足, 但凡风力大一些，上面的墙壁顷刻之间就会倒塌下来。 　　整个厂房的大体结构已经成型, 现在进行的是内部的粉刷，上面这一部分还粉刷完成，一旦用黄泥抹平了，这些东西就会被彻底遮盖住, 等使用了一段时间后, 正产的红砖还可以继续使用, 这些次品红砖支撑不住, 势必会出现问题。 　　刘洋看到方正业的面色不太好看，他轻声询问道：“方哥，出什么事情了吗？” 　　方正业点了点头, 语气沉沉地说道：“这次的红砖有问题，四个角的墙体硬度不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倒塌下来。” 　　现在厂房里面的工人并不多, 而且因为厂房未曾完全建好, 机器也未曾搬进来, 如果在一切全都弄好之后出问题，绝对会闹出重大的安全事故来。 　　方正业并不觉得这是一场意外，更像是有人蓄意为之。 　　“刘洋, 拿个小铲子给我用一下。” 　　刘洋闻言, 立马找出了铲子递给了方正业, 他动作迅速地开始忙碌了起来。 　　方正业将下一层已经糊好的墙皮用力铲开, 露出了里面红砖来, 他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些红砖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之后方正业检查了不同的几处，最终确认这些地方的红砖全部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靠在最上层一到两米位置的那些红砖。 　　想来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验收的时候确认厂房没有没有问题的缘故——下面的这些红砖全部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上一层的，依照大家的惯性思维，大家会认为下层红砖是支柱，下面的都没有问题，上面的自然也就不会有问题了。 　　“刘洋，你在派一些人过去将那些工人全部都看管起来，在事情查明之前，严禁他们和外人接触。” 　　刘洋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应了一声，动作飞快地离开了。 　　整个工程队都有问题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垒最上层墙壁的人肯定知道这些红砖有问题，他们的工作经验丰富，有道是熟能生巧，红砖入手掂量一下，就能知道这些红砖到底是不是残次品。 　　“林宇，张超，你们两个带着大家伙儿将厂房全部围起来，不要让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靠近这里，听到没有？” 　　林宇和张超二人立马答应了下来，表示自己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做完了这一切后，方正业撑着伞，步履匆匆地朝着厂长办公室去了。 　　等方正业到办公室的时候，许建军已经在彭进步的办公室里面了。 　　“建军，咱们也在一块工作这么长时间了，你这个人的能力我还是非常信任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你会闹出这么大的纰漏来？” 　　要知道当初赵宏国的妻子周娇娇出事儿之后，为了防止周娇娇利用厂房的事情做什么手脚，建造厂房的事情全权交给了许建军来负责。 　　许建军要比赵宏国性子稳重一些，办事儿也踏实，是一个非常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将工作交给他，彭进步很放心。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让他放心的人，却整出来这样的事情，彭进步揉了揉眉心，强压着怒气问道：“建军，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原因吗？” 　　许建军是个身材中等的中年汉子，他的个头不高，身形消瘦，长了一张国字脸，眉毛又粗又短，配一双肿泡眼，整个人看着倒是显得有几分凶恶之意。 　　听到彭进步的话后，许建军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瓮声瓮气地开口说道：“彭厂长，这件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之前厂房确实是由我负责建造的，但是后来方副厂长上任之后，你说了要将第二十七号厂房交给他来管理，我便将所有工作移交给了方副厂长，现在出了问题，应该跟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许建军本身就负责十四个厂房的生产，原本新建的厂房交给他来负责，许建军也跟过去一样勤勤恳恳地工作，哪怕后来彭进步说了这间厂房要交给新上任的方正业来负责，许建军也没有多少的不满情绪，在方正业上任没多久后，就将相关工作全部转交了过去。 　　“我觉得这件事情彭厂长你问一问方副厂长比较好。” 　　瞧着许建军的模样，彭进步只觉得头疼不已，他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说道：“建军，你也知道的，正业他刚刚上任，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难免有些手忙脚乱的，你这边儿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可以先说一下……” 　　许建军摇了摇头，一板一眼地说道：“我没什么可说的，在我负责的时候，厂房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这就证明一切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后来我也将工作给转交了出去，现在出了问题，彭厂长你应该找接手的人来负责，而不是找我来说这些事情，这没有任何道理。” 　　彭进步：“……” 　　这人怎么说不通呢？ 　　就在彭进步发愁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王青云进来报告，说是方正业在外面等着，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汇报。 　　“叫他进来吧。” 　　彭进步收拾了一下情绪，让方正业进来说话。 　　许建军则说道：“既然方副厂长过来了，那现在应该不需要我待在这里了，彭厂长，那我就先回去了，我那边儿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眼见着许建军这就想走了，彭进步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他没好气地说道：“你非得现在要走吗？闹出这样大的事情来，你们两个作为负责人，都要一起过来说清楚的，你以为自己负责前半部分就没责任了吗？” 　　这个许建军有点死鸡头，工作倒是挺负责任的，不过性子说好听叫板正，说得难听叫犟头。 　　他认为自己有责任的话，那就会极为干净利落地认错，一点都不带打绊子的，可如果他认为自己没有错的话，旁人说啥他都未必能听得进去。 　　许建军闻言，眉头立马皱了起来：“可是我……” 　　彭进步直接打断了他：“没有什么可是的，厂房你参与建设了没有？” 　　“参与了，可是后来我……” 　　彭进步直接打断了他，语气透出了几分急躁之意：“别说后来不后来的，厂房你也参与过建设，现在厂房出问题了，你以为自己能撇清楚关系？行了，老实在这里待着，等会儿再说。” 　　许建军见向来好脾气的彭进步似乎真的生气了，他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乖乖地站在了那边儿等着。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方正业带着一一身的水汽从外面走了进来，刚刚忙着查探塌了的墙壁，又是铲墙又是捏砖的，身上沾满了泥土，哪怕打着伞过来的，身上难免被雨水给淋到了，此时他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是有些狼狈。 　　“彭厂长，许副厂长。” 　　许建军上下打量了方正业一番，朝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就跟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那里不在动弹了。 　　彭进步起身从旁边的毛巾架子上拿了一条干毛巾递给了方正业，嘴里着说道：“好好的怎么弄成现在这个模样了？” 　　方正业将脸上的雨水擦干净了，这才说道：“刚刚检查了一下厂房的墙壁，发现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这不是一场意外吗？” 　　方正业点头，面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彭厂长，根据我的调查，这应该不是一场意外。” 　　说着，方正业将自己调查到的东西告诉了方正业。 　　“红砖有问题？不应该啊，这批红砖是从封城附近的砖窑厂进来的，咱们封城的厂子大都是从那家砖窑厂进货的，也没听说之前出过问题。” 　　在彭进步说完之后，许建军跟着说道：“那批红砖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之前建厂房的时候，我亲自跟着过去的，那批红砖是经过我的审查，并没有任何问题。” 　　方正业倒是并没有因为许建军的态度而觉得有什么不满，他接着说道：“但是红砖确实有问题，最上层有一米到一米五的地方，红砖用的是劣质红砖，质量根本不过关，用手轻轻一捏，红砖就能被捏碎了。” 　　在这个年月里，红砖也是限量供应的，乡下地方用的基本都是泥砖，黄泥加水调和，然后用模具套出来，晒干了就可以直接垒墙了。 　　只有城里才能用到红砖来盖房，红砖要比那些黄泥砖结实许多，养护得当的话，几十年都不得倒的，像是他们厂子，有不少厂房都是建国前建起来的老厂房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过什么质量问题。 　　所以在厂房建设这方面，他们抓的还是比较严的，许建军办事认真，当初建厂房的时候，采购红砖都是跟着一起过去的，确保质量没有问题才拉到厂子里来的，建筑队过来的时候，他隔三差五就到工地上瞧一瞧，厂房基本上都是在他的监督下建起来的。 　　许建军觉得，在他负责的时候，厂房没有出问题，那问题就出在方正业的身上。 　　“方副厂长，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副厂长要负责的事情和一个科长需要负责的东西完全不同，这次的事情主要责任在你。” 　　许建军表情极为严肃，他看着方正业，将自己想要说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而方正业倒是也没有辩驳什么，极为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我承认，这次的事情是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但是现在并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应该把那个幕后黑手给找出来。” 　　见方正业如此痛快地就承认了错误，许建军微微一愣，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他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安静地站在了一旁。 　　“你觉得这又是……” 　　方正业摇了摇头：“这一点我不太确定，毕竟缺少足够的证据，还得继续调查下去才成。” 　　彭进步略微思考了片刻后，就将一切都交付给了方正业：“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会让大家配合你的工作，一定要将这个幕后黑手给找出来。” 　　说着，彭进步扭头看向了一旁站着的许建军：“许副厂长，二十七号厂房是你们二人共同负责建造的，现在厂房出了问题，你也要负担起一部分的责任来，我希望你可以配合方副厂长，尽早将幕后之人调查出来，你有没有问题？” 　　许建军动了动嘴唇，面上露出了些许犹豫之色来，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拒绝，而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可以。” 　　封城的秋天干燥少雨，往年这个时候，最多也就下一些毛毛细雨，但是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天气变得有些奇怪，这才刚刚入了秋，便下了这么一场大雨。 　　早上的时候雨倒是还不大，中午的时候小雨变成了中雨，等到下午下班的时候，原本的中雨变成了大雨。 　　天阴沉沉的，雨水哗哗下着，低洼处已经聚起了一滩水，哪怕打着雨伞，都遮不住雨水，等回到家的时候，苏清影身上已经被雨水给浸透了。 　　“姐，我已经把热水给烧好了，你快点去洗澡吧，我煮了红糖姜茶，洗完澡你暖和一下身体。” 　　柳安安已经去过学校报道了，一二年级的孩子放学比较早，半下午的时候柳安安就已经回来了，她是个勤快的人，回家之后也闲不住，把客厅和自己住的屋子收拾了一下后，就跑到厨房开始忙活了起来。 　　等到苏清影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柳安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水走了过来，催促着她快点喝下去。 　　“姐，你快点喝吧，我瞧着你的脸都白了……这雨下得可真大啊，现在才五点多钟，天都黑成了这个样子，等到了晚间的时候，天得黑成啥样子？” 　　“对了，我们家那边儿一到下雨就会停电，家里面有没有煤油灯什么的？我们得提前备好了才成。” 　　苏清影想了想，说道：“这边应该不会停电的，不过有备无患，我去拿。” 　　苏清影去了杂物间，找出了两个煤油灯来，这而两个煤油灯有一段时间没有用了，看着脏兮兮的，苏清影正准备拿去擦擦，就被柳安安给抢了过去。 　　“姐，这样的小事儿哪里用你出手？我来就成了。” 第242章 　　说着, 柳安安不由分说地拿过了苏清影手中的煤油灯，去了浴室擦洗了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擦干净拿了出来。 　　“等会儿倒上煤油点上就成了, 姐，你知道煤油在哪儿吧？” 　　苏清影点了点头：“知道。” 　　两人提前备好一切, 将煤油灯放在了一旁，眼见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黑，苏清影看了一下时间，发现此时已经到了晚上七点钟, 方正业依旧没有回来。 　　“你姐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估计工作挺忙的, 安安, 你饿了吧？我去做饭。” 　　柳安安闻言，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她看着苏清影, 讶异地开口说道：“姐，你还会做饭吗？” 　　苏清影点头：“会，不过味道应该不怎么样, 但吃是没问题的。” 　　今天苏清影本来打算是从食堂带饭回来的, 不过今儿个没什么事情, 她回来的比较早，便没有从食堂打饭了，没想到方正业今天回来的这么晚, 她就只能自己上了。 　　要是方正业没什么事情的话, 应该早早就回来了, 估计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 既然自己没事儿, 做顿晚饭也没什么的。 　　倒是柳安安觉得有些意外，因为在她的印象黄之中，苏清影是总工程师，工作好，人又漂亮，方正业应该把她给捧在手心里的，她下班回来等着吃饭就成了，不管方正业回来多晚，都应该给她做饭的。 　　怎么现在苏清影非但没有等方正业回来给她做饭，自己反倒开始折腾上了？ 　　柳安安是个心里面装不住事情的，这么想着，便这么问了。 　　“姐，你干嘛自己做饭啊？姐夫他不是会做饭吗？等到他晚上下班回来，让他给你做饭不好吗？你非要自己上手干什么？” 　　苏清影此时已经进了厨房，她带上围裙，拿出洗好的菜准备开始切——柳安安笨手笨脚的不会做饭，不过她也没干坐着当吃饭，而是早早的就将要吃的菜给洗好了，这倒是省了苏清影的事情，现在直接拿过来做就成了。 　　其实苏清影也不太擅长做饭，不过这种事情，倒是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做出来的饭菜口味因人而异，想做的多好吃，那技术含量可能比较高，但是做的能入口填饱肚子，倒是没有多么困难的。 　　她一边切菜一边说道：“你姐夫确实会做，他也喜欢给我做饭吃，但是我总不能永远都等着他来做给我吃吧？” 　　夫妻之间是相互的，假如苏清影的工作很忙，累得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回来之后她肯定是不会做饭的，那个时候的她需要休息，自然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先。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她最近这两天工作不忙，下班比较早，有很多的空闲时间，回来做饭也没有什么——苏清影并不认为不会做饭是什么理由，也不认为拿着这个当做借口，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让其他人做给自己吃。 　　“安安，我知道你想找一个会做饭的老公，就是想要以后自己不需要做这些事情，但是你要知道，不会和做不好是两码事儿，做不好复杂的，简单的总会做，夫妻之间相处是相互的，你觉得如果自己一直给男人做饭，会觉得委屈，但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男人忙得要命，回来之后还要强打着精神给什么事儿都不做的你做饭，对方会不会觉得委屈。” 　　苏清影所说的这番话是柳安安之前没有听过的理论，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可是如果我会做饭的话，他发现我会做了，以后一直让我做饭可怎么办？” 　　柳安安不喜欢做饭，切过几次手后，她都有心理阴影了，可是苏清影说的也有道理，那她该怎么办呢？ 　　苏清影回头，瞧见柳安安愁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行了，也不是非要做饭不可，我只是这么一说，实在不行，咱们厂子还有食堂呢，你去食堂打饭不也成么？” 　　得了苏清影的话后，柳安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对啊，还有食堂呢，姐，你说得对，我还能去食堂呢。” 　　说着，柳安安又来了精神，她絮絮叨叨地说道：“这样的话我就必须要留在小学了，一定要转正才成，我今天已经问清楚，转正当老师之后，学校会给每个老师补贴，我还能搬到学校给老师提供的宿舍去……而且老师的工资很高，有十八块三毛钱，跟我哥的工资都快差不多了……” 　　柳安允是个高中老师，他的工资也才二十一块钱，自己不过是个小学老师，十八块多的工资也足够了。 　　看着乐乐呵呵算计着自己工资的柳安安，苏清影面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下来：“不会做饭，烧火总会吧？安安，你过来帮我烧火。” 　　柳安安应了一声，乐颠颠地帮着苏清影烧火，她一边拉风箱一边和苏清影说着话，嘴巴一直吧嗒吧嗒地说个没完。 　　要说苏清影做菜虽然不怎么熟练，可也比嘛都不会的柳安安强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做出来，卖相看着倒是有模有样的。 　　柳安安拿着筷子尝了一口，然后朝着苏清影竖起了大拇指来，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姐，你可真厉害！” 　　苏清影有些好笑地摸了摸柳安安的头：“行了，别夸我了，咱们今儿就在厨房吃吧。” 　　柳安安问道：“那我们不等姐夫回来了吗？” 　　“你姐夫他今天回来的大概会比较晚一些，我们先吃吧，锅里面给他留着饭菜。” 　　听到苏清影这么说，柳安安倒是没多问什么，吃过饭后，她没让苏清影动手，自己利落地收拾了碗筷，洗刷干净后放回了橱柜里。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轰隆隆的雷声随即滚过天际，屋内的电灯闪了闪，彻底暗了下去。 　　停电了。 　　好在他们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煤油灯很快就点了起来，橘黄色的光芒驱散了黑暗，照亮了半个房间。 　　“姐，我有点害怕，你晚上能陪我一起睡觉吗？” 　　柳安安十分不安地往苏清影的身边凑了凑——光是下雨她倒是不觉得害怕，但是配上这雷声，还怪吓人的，过去在家的时候，碰上雷雨天她都是跟自己妈妈一起睡的，冷不丁来到这陌生地方，柳安安下意识地求助苏清影。 　　然而苏清影看着挽着自己胳膊的柳安安，想了想却拒绝了她：“不行，我得等你姐夫回来，他可能遇到什么事情了，晚上我们需要好好聊一聊。” 　　柳安安茫然地看着苏清影：“姐，姐夫工作上的事情你也会过问吗？” 　　自己爸妈在家的时候，她妈妈从来都不问对方工作上的事情，哥哥和嫂子也是一样的，一些无关轻重的小事儿还会问问，但真有什么大事儿，从男人嘴里是问不出来什么东西的。 　　但是苏清影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好像笃定了方正业会跟她说似的，柳安安觉得有些奇怪，便小声问道：“姐，你问的话，姐夫会告诉你吗？不都说男人的事情女人别管，管了也管不明白吗？” 　　苏清影：“……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都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两口子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他要有什么烦心事儿，你帮着想想法子，说不定还能更快解决呢。” 　　其他的夫妻间如何相处苏清影并不清楚，但是在她和方正业之间，还从来都没有瞒过彼此什么事情。 　　柳安安似懂非懂地听着，眼中流露出了些许憧憬之色。 　　虽然到方正业他们家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看到方正业和苏清影之间的相处模式，她心中生出了浓浓的羡慕之意，幻想着如果自己以后结婚，能像是苏清河和方正业两个这样就好了。 　　柳安安陪着苏清影等到了十点钟，她困得直打哈欠，苏清影便没有让她继续在这里陪着自己，而是打发她回去休息了，柳安安也没有硬犟着留在这里，简单洗漱了一下后，便回了房间去。 　　苏清影没有回去，她靠坐在沙发上，翻着刚刚从书房里拿出来的书，继续等着方正业。 　　只是今天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钟，方正业依旧没有回来。 　　外面的雨下得比刚刚小了一些，雷声也停了下来，苏清影明天还要上班，她没有继续等下去，收拾了一下回房间去睡觉了。 　　明天她还有不少工作要做，等到十二点已经足够了，继续等下去的话，她明天该没有精神了。 　　“刘洋，带着队员从厂房里退出来。” 　　随着雨下得越来越大，方正业心中隐约升起了一些不安感来，他想起了还守在厂房那边儿的刘洋他们，立马拿着伞冲出了办公室。 　　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刘洋带着保卫科的队员们在厂房里面休息，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不远处的厂房，方正业看到厂房顶的墙面似乎开始晃动了起来，他心中一凛，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这些保卫科的队员们还是很听方正业的话，他这话喊出来后，众人没有多问什么，飞快地撤了出来 。 　　因为退出来太快，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拿伞和草帽，然而就在他们退出来的那一瞬间，四周的墙壁垮塌了下去。 　　只听见轰的一声响，厂房的墙壁倒塌，铁皮屋顶将北面墙壁整个全都给压塌了。 　　看到这一幕后，被大雨淋着的队员们面面相觑，心中生出了一阵后怕来——如果不是因为刚刚方正业及时赶到喊了他们一声，恐怕现在他们已经被压在了下面。 　　刘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不远处倒塌的厂房，他心有余悸地说道：“方哥，得亏你过来了，要不然哥几个不死也残。” 　　“先找个地方避雨，雨停了再过来看。” 　　厂房差不多已经塌完了，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雨下的这么大，再过去也危险，在方正业的安排下，众人离开了这个地方，不过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在距离这边儿不远处给工人搭建的临时宿舍里凑合了一晚上。 　　至于方正业，在厂房塌了之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彭进步家里面，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对方。 　　“彭厂长，厂房已经彻底塌了。” 　　彭进步吓得脸都变了，脱口而出道：“有没有人受伤？你之前不是说保卫科的人在那边儿守着呢吗？他们人呢？有没有伤到哪儿？” 　　方正业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没有，我刚刚去的及时，人都救了下来，他们已经撤到了工人住的窝棚那边，看着厂房，顺便也守着那些工人。” 　　得知没人受伤后，彭进步松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好看了一些：“没人受伤就好，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方正业回答道：“彭厂长，我想报案，让公安局的同志介入。” 　　这次的事情影响十分恶劣，如果厂房不是在没建好的时候塌的，而是正式投入使用的时候塌了，当时在厂房里工作的工人就危险了。 　　到目前为止，他们也没有锁定任何嫌疑人，如果继续拖延下去，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个幕后黑手给抓出来。 　　“彭厂长，这次的事件不止牵涉到我们厂子，或许还有其他厂子牵扯其中，不说别的，那些残次品红砖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送到我们厂子里来的，那些工人们不是我们厂子的人，我们也不好对他们进行审问。” 　　方正业现在基本可以确认那些工人有问题，但他们并不是厂子内部人员，方正业并没有那个权限对他们进行审讯，之前他去找过那几个工人，发现他们的嘴巴都紧得很，而且口风一致，在不用非常规手段进行审讯的情况下，想要套出他们的讯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方正业的理由合情合理，但是彭进步闻言，却陷入了沉默之中，他面上的神情有些严肃，沉思了很长时间后，他抬头看着方正业，哑声说道：“可如果报案的话，这就不是厂子内部的事情了。” 　　那就变成了一起安全事故，上面的领导肯定会派人下来问责的，彭进步这个厂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方正业这个新上任的副厂长就要有大麻烦了。 　　毕竟这间厂房是由方正业负责的，若是事情闹大的话，一旦追究责任，方正业难辞其咎。 　　“真要到那个时候，你这个副厂长当不成，连保卫科长怕是都没法子继续做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些什么？” 　　方正业点头：“我知道。” 　　彭进步急声说道：“你知道还这么做？” 　　方正业认真地说道：“可这是最快的法子，如果时间长了，谁知道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彭厂长，现在重要的不是我的位置保不保得住，而是抓住那个幕后黑手。” 　　要知道使用这种劣质红砖，会使得建筑物使用年限缩短，碰上大风大雨的天气，非常容易造成建筑物垮塌，就像是现在这个样子，今天是因为厂房未曾完全建好，加上在厂房工作的人不多，又因为方正业及时赶到，这才极其幸运的没有伤到人。 　　如果下次没有这么幸运的话，得有多少人因此丢了性命？ 　　见方正业坚持如此，彭进步倒是也没有好再说些什么，他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语气沉重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报案。”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便开车前往最近的公安局。 第243章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 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停了，虽然天还阴沉沉的，不过透过薄薄的乌云, 隐约可以看见后面的白森森的太阳。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下过雨之后, 原本还算暖和的天气温度骤然下降，之前穿的那些衣服不能再继续穿了。 　　天刚蒙蒙亮，柳安安便醒了过来，她换上一件厚衣服, 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简单地洗漱过后, 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下水道又被堵上了, 柳安安麻利地将落叶都清扫干净了，又将院子里的泥沙给到扫了一下，弄完了这一切后, 苏清影方才从房间里出来。 　　“姐，姐夫昨天晚上好像没回来，锅里的菜都没动呢, 我刚刚把火升起来, 饭菜给热上了, 等下早上就吃这个成不？” 　　苏清影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洗漱完毕后，二人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柳安安拿着个白面馒头大快朵颐, 她都把一个馒头给啃完了, 苏清影却还没有动静, 柳安安抬头看着苏清影, 满脸疑惑地问道：“姐, 你怎么不吃啊？” 　　这馒头和菜味道都挺好的，咋苏清影一口都不吃呢？ 　　“你是不是担心姐夫呀？要不然等会儿咱们去找找他？看看他怎么了？” 　　苏清影摇了摇头，闷闷地说道：“算了，他应该有重要的动作要做，你别管了。” 　　说着，苏清影便低头吃了起来，但是看她那样子，就算是吃也是食不知味，柳安安有些担心，只是她这人好像不怎么擅长安慰，憋了好半天，方才挤出来几个字儿来：“那个，姐夫肯定不会有啥事儿的，姐你放心就好了。” 　　只是她说这话苏清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的头低垂着，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柳安安见状，知道自己说什么苏清影可能都听不进去，她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一顿早饭就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下吃完了，吃过早饭柳安安照例去收拾碗筷，就在她洗碗的时候，院门被人敲响了。 　　于是柳安安便瞧见苏清影突然像是来了精神似的，脚步飞快地跑过去开门。 　　“正业！” 　　苏清影打开了院门，还没见到人，便高兴地喊了一声，然而等到院门彻底打开之后，她才发现门外站着的人根本就不是方正业。 　　“堂姐，是我。” 　　站在门外的人是苏红玉，此时她的面色发白，气色看起来很不好，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苏清影，嘴角抿了抿，努力地朝着苏清影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堂姐，是我。” 　　瞧见苏红玉，苏清影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开口说道：“红玉，你怎么过来了？” 　　苏红玉见苏清影似乎没有请自己进门的打算，她苦笑一声，轻声开口说道：“姐，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我现在的身体可不好，站不了多长时间的。” 　　看着苏红玉那消瘦的身体，苏清影想了想，往旁边让了一步，打开院门让苏红玉进来了。 　　“安安，搬个板凳过来。” 　　柳安安立马跑去搬了个凳子出来，放到了苏红玉的跟前来。 　　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苏红玉，好一会儿后终于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来，柳安安惊讶地说道：“你是红玉姐？” 　　柳安安每逢过年的时候还是会去柳絮果家给她拜年，她自然是见过苏红玉的，不过两个人的关系倒是说不上多好，她们的性子一个内向一个外向，虽然年岁相差不大，但是来往却并不太多。 　　苏红玉没想到柳安安竟然会在这里，她看着对方那张朝气蓬勃的脸，眼睛慢慢地瞪大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瞧见苏红玉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对，柳安安往后退了几步，跟苏清影站在了一起，她笑着说道：“我来找我表姐。” 　　苏红玉看了看柳安安，又看了看苏清影，眼中流露出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来，不过很快她便又收敛起了那些情绪，恢复成了没事儿人的模样。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柳安安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在封工小学当了老师，等过了试用期后，我就能转正了，以后估计会一直住在封工的。” 　　停顿了一下后，柳安安打量了苏红玉一番，不解地问道：“红玉姐，你到封工来做什么？这个点儿你不应该到纺织厂去上班吗？” 　　苏红玉告诉柳安安，她嫁给了方正业的堂哥，现在按照男方这边的亲戚关系算，苏清影还应该叫她一声堂嫂。 　　“这关系还真够乱的。” 　　柳安安乐乐呵呵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瞧着苏红玉的样子像是要单独和苏清影说话，便找了借口躲到了厨房去。 　　不过哪怕跑到了厨房，柳安安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苏清影，她高高的竖起耳朵，想听外面的那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此时天才刚亮起来没多久，苏红玉过去还真没有这么一大早就跑到其他人家里来过，苏清影便询问她来是做什么的。 　　“姐，你就不好奇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苏红玉并没有说其他的，而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一说出来，苏清影不解地上下打量了苏红玉一番：“你身上能发生什么事情？你不是好好地坐在这里吗？” 　　原本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然而苏红玉的眼睛突然红了起来，紧接着大颗大颗的泪水便顺着眼眶流淌下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苏清影愣了一下，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苏红玉，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哭起来：“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自己好像也没有说什么话刺激苏红玉，她这种动不动哭的毛病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过去也没见她这么喜欢哭啊。 　　“红玉，你别哭了，有话说话成吗？你在哭什么？” 　　然而苏清影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苏红玉哭得更加伤心了。 　　苏清影：“……” 　　这家伙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跑到他们家来哭一场的吗？ 　　苏清影面上多了几分无奈之色，劝了两句后，见苏红玉仍旧是我行我素地哭个不停，她便干脆闭上了嘴巴，没有在说什么了。 　　呜呜呜的哭声在院子里回荡着，哭得人都有些心烦意乱，苏清影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发现现在已经到了七点半，该去上班了。 　　“红玉，我没什么时间在这里陪着你浪费，要是你没什么事情的话，还是回家去吧。” 　　苏清影不大喜欢跟这样的苏红玉来往，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非要哭成这个样子，她这么一直哭个不停，旁人又如何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我和安安还得上班，就不留你了，要是你有什么想要说的，等晚上在过来说吧。” 　　说着，苏清影没等苏红玉说完，直接朝着厨房的方向招呼了一声：“安安，出来吧，我们该去上班了。” 　　柳安安听到苏清影的声音，立马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她看了一眼依旧在低头哭个不停的苏红玉，小声说道：“表姐，我们不管她了吗？” 　　苏清影点了点头：“不管了，你这才刚去上班，要是迟到的话，恐怕有些不太好。” 　　柳安安闻言，立马忘记了其他的，她飞快地跑到房间里去拿东西，压根儿就顾不上还在哭个不停的苏红玉。 　　眼见着事情的发展完全不按照自己所设想的来，苏红玉气得脸都白了，她抹了一把泪水，大声说道：“我的孩子没了，你是不是满意了？堂姐，我孩子没了，你居然一点都不关心我……你真的太过分了。” 　　在她喊出这句话之后，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苏清影看着苏红玉那张苍白的面孔，不太确定地问道：“你孩子没有了？那你不在家休息，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我又不是医生，能帮你什么？” 　　停顿了一下后，苏清影面上的神情变得古怪了起来，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苏红玉之间的距离，语调之中充满了浓浓的戒备之意。 　　“你进门之后我可没有碰过你，你该不会把孩子没了的事情赖到我身上来吧？” 　　之前发生了苏红玉一门心思想要她高考资料的事情之后，方正业便对着苏清影耳提面命，让她多小心着一些苏红玉，别被她给算计了去。 　　所以现在听到苏红玉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苏清影第一反应就是苏红玉要将这件事情赖在自己的身上来。 　　看着瞬间退后的苏清影，苏红玉一口老血憋在了胸口去，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她的脸色青青白白，好半天才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来。 　　“你放心吧，我没有那么下作，堂姐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 　　苏清影这个样子让苏红玉觉得很不舒服，她想起上辈子的苏清影，虽然她的性子冷淡，但是对待自己却还是挺不错的，可是自打她重生之后，和苏清影之间却渐行渐远，她跟自己记忆之中的那个人越来越不像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原本很好很好的人，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全然陌生的样子似的。 　　苏红玉眼睛红红地看着苏清影，面上的委屈之色变得越来越浓，她哽咽着开口说道：“堂姐，你过去不是这个样子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现在对我不如以前好了？” 　　以前苏清影虽然很忙，但是苏红玉过来的时候，她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会把很多她用不上的东西给自己，还会教她很多的道理，虽然苏红玉听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是不妨碍她听苏清影说。 　　可是现在苏清影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疏离，看着她的眼神也跟过去不一样了，她流产这么大事情，苏清影听见就仿佛没听见似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心疼之意。 　　这样是不对的，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苏清影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模样…… 　　“可是，你在说我变了之前，不能先看看你自己吗？” 　　“红玉，你敢说你对我还像是过去一样心无芥蒂，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同吗？” 　　“我……” 　　苏红玉刚想说她没有变，但是看到苏清影的眼神时，那些话又生生地被她给压了下去，再也说不出来。 　　“你对我什么样子，我就对你是什么样子，你说我变了，其实是你自己变了。” 　　正在此时，柳安安背着挎包从房间了里面出来了，见两个姐姐之间的气氛不太对，柳安安的飞快地跑过去，站在了苏清影的身边。 　　“姐，是不是红玉姐欺负你？我跟你说，有我在这里，你甭想欺负我表姐。” 　　看着伸出双手挡在苏清影面前的柳安安，苏红玉突然笑了起来，她面上露出了浓浓的讥讽之色，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柳安安比我好？所以你现在要对柳安安好，把之前给我的那些东西全都给柳安安是不是？” 　　“这跟你没有关系。” 　　苏清影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你该不会真以为柳安安是什么好人吧？以后有你受的。” 　　丢下这句话后，苏红玉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里。 　　看来苏清影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她跟自己并不一样。 　　苏红玉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面上的表情变得极为怪异，似乎是在高兴，又似乎在兴奋，另外还夹杂着一些无法言喻的恶意。 　　苏清影肯定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毕竟像是她这样子得天独厚的存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 　　倘若苏清影知道在上辈子的时候柳安安做了些什么，她肯定就不会让柳安安住在自己的家里面，并且对她还那么好，恐怕早就有多远让柳安安滚多远了。 　　在上辈子的时候，柳安安可真没落得个什么好下场，在那十年间，她脖子上挂着破鞋游街示众，谁见了她都要往她的身上吐一口唾沫。 　　柳安安和他们家多少还挂着些亲戚关系，所以苏红玉听过一耳朵她的事情，据说柳安安是跟自己的堂姐夫搅和在了一起，被她的堂姐抓奸在床，最后她那个堂姐夫说，是柳安安勾引了他，所以他才犯下了这样的错误。 　　上辈子苏清影死的早，柳安安也没有到过封工，没成想这辈子兜兜转转，柳安安竟然跑到了封工来，还住在了苏清影的家里面。 　　苏清影的胆子也忒大了，竟然敢把柳安安留在自己的家里面住，甭看柳安安长了一张憨厚老实的脸，其实心里面的花花肠子最多了，她上辈子能干出勾引自己堂姐夫的事情，这辈子就能干出来勾引表姐夫的事情来。 　　苏清影如此，就是引狼入室，给自己找个大麻烦出来，她倒是真想瞧一瞧，如果有一天苏清影看到柳安安和方正业躺在床上的时候是一副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苏红玉的面上流露出了一抹快意，她畅想着那一天的到来，并且决定等真有那一天，她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宣传的到处都是。 　　看来之前是她想多了，就算是方正业现在能做副厂长又如何？如果他正跟自己的小姨子勾勾缠缠，在作风问题上犯了错，甭说继续当厂长了，以后说不定还得去蹲监狱。 　　心情平复下来的苏红玉哼着小区，快步朝着家里的方向走了过去。 　　“红玉，你到哪儿去了？一大早就看不见你人，你身体不是还没好么？瞎跑什么？” 　　苏红玉刚一回去便撞到了正准备出门上班的方正堂。 第244章 　　看到苏红玉从外面回来, 方正堂大步朝着她走了过来，只见他两条粗粗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一看就知道此时的他心情极其不好, 方正堂上下打量了苏红玉一番，见她的面色虽然还是很苍白, 但是精神状态看起来还算是不错，方正堂松了一口气，但是说话的时候语气依旧不大好。 　　“苏红玉，这么一大早的你不在家里面待着, 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要是身体没什么事情的话, 你也甭在家里呆着了, 能干点活就干点活, 省得一天天待在家里面犯懒，我瞧着你要是继续这么待下去，这非得要把你给待废了不可。” 　　一想到自己早上起来, 结果转个脸苏红玉就不见了踪迹，方正堂怕她出事儿，还得到处跑着去找人, 他这心里面就百般不是滋味儿, 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是越来越难听了。 　　然而在听到方正堂的话之后, 苏红玉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的心中生出了浓浓的委屈之意来，看着方正堂满脸的不耐之色, 苏红玉吸了吸鼻子, 耐着性子说道。 　　“正堂, 你说这话做什么？我现在刚掉了孩子, 还在做小月子呢, 你问问你妈，做小月子的女人能不能干活？我只是早上起来觉得闷，所以才出去走一走的，你说这些话做什么？” 　　苏红玉说着说着，就委屈的想要哭，但是最后她还是生生地忍了下来，并没有让自己当着方正堂的面儿哭出来。 　　经过之前那的事情，她应该明白的，现在她在方正堂面前哭，除了让他觉得更加厌烦之外，不会有任何的用处。 　　然而方正堂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说，苏红玉总有一套歪理来跟自己掰扯，不管他说什么，在苏红玉那边都起不到任何的用处，方正堂思及此，便朝着苏红玉摆了摆手，面上的不耐之色变得越来越浓。 　　“行了苏红玉，你也别跟我说这些话了，你要是想在家里面待着，那你就在家好好待着，要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帮家里干干活，实在不愿意干活儿你就回房间躺着，甭出来到处晃悠。” 　　“还有，今天中午我要上连班，没时间回来给你搞吃的，粮票什么的你都知道在什么地方，你要是饿了的话自己到食堂去买吃的。” 　　说到这里，方正堂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一点，你别跟我妈呛声，别招惹她，你以后再跟我妈过不去，那我可就不会在管你了。” 　　结婚时候的那些新鲜劲儿过去之后，方正堂对苏红玉的耐心就在她一日日的作妖下消耗殆尽，现在面对着苏红玉的时候，方正堂只觉得满心厌烦，根本不想跟她多说些什么。 　　结都结婚了，也不能离了，就这么凑合过下去吧。 　　在方正堂看来，他昨天在医院里面所说的那番话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苏红玉到底没好意思在医院里继续待下去，自己回来后没多久，苏红玉就灰溜溜地从医院里回来了。 　　虽然回来之后苏红玉跟自己闹了挺长时间的别扭，但是在方正堂强忍着不耐哄了半天之后，她总算是恢复了正常，那会儿她还跟自己保证过，以后会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结果没成想，这才过了一晚上的时间，第二天早上她就又开始故态复萌，变成了原先的模样，方正堂懒得惯着苏红玉这个毛病，他发现苏红玉这人有些蹬鼻子上脸。 　　苏红玉不像是别人家的女人一样，你对她好。她会千倍百倍对你好，反倒是你对她越好，她就蹬鼻子上脸，变本加厉地开始闹腾，仿佛你对她的好都是应该应分似的。 　　过去还是自己对苏红玉太好了，要不然的话也养不成她这样的性子，方正堂觉得自己该改变一下对待苏红玉的态度，要不然的话这日子怕是没法子继续过下去了。 　　把该交代的事情全都给交代完了之后，方正堂也懒得再跟苏红玉继续说些什么，他朝着苏红玉点了点头，越过她就往门外走去，看着大步离开的方正堂，苏红玉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上前一步，抓住了方正堂的胳膊，急声说道。 　　“正堂你先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因为过于着急的缘故，苏红玉拉着方正堂胳膊的手用的力气有些大，方正堂生生地被她给拽回来一大截，他看着脸色苍白的苏红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后，没好气地问道。 　　“你有什么话要说的？能不能快点？早上你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绕着这边找了你挺长时间的，现在我上班都要迟到了，有什么事儿你就抓紧说，我还得去上班呢，没什么时间跟你在这里浪费。” 　　眼见方正堂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差劲儿，苏红玉的心里面难受，可是她现在也顾不得那些东西，抓着方正堂的胳膊说道。 　　“苏清影有一个表妹过来了，她最近这段日子就住在他们家里，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不要到他们家去了，要是碰到那个叫柳安安的女人也记得要跟她拉开一段距离，不要被她给缠上了。” 　　停顿了一下之后，苏红玉紧接着说道：“柳安安这个女人不安分，风评挺不好的，你别沾上她，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柳安安那个人水性杨花的，她就喜欢到处勾三搭四，苏红玉得提前做好准备，防止柳安安搭上方正堂。 　　然而听到苏红玉所说的这番话之后，方正堂只觉得十分可笑，他用力地甩了甩手，将自己的胳膊从苏红玉的手中抽了出来，他朝着苏红玉翻了个大白眼儿，嗤笑一声说道。 　　“苏红玉，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一大早说这些啰里八嗦的事情干什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和人家女同志有什么关系？” 　　这人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他别的方面不敢说，在男女关系这方面最是洁身自好的，苏红玉说这些话不是在侮辱他么？ 　　“行了，你在家里面待着吧，我去上班了，再耗下去我就要迟到了，我疯了才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方正堂懒得再跟苏红玉说些什么，瞪了她一眼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看到方正堂大步远去的背影，苏红玉感觉到心里面有些酸酸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压下了心中那些翻涌的情绪。 　　没事的，现在的方正堂只是生气了，等到他冷静下来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他对自己其实挺好的，现在不过是恼了而已…… 　　“哟，这不是我家那个好儿媳妇嘛，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你该不会一个人在这里偷偷哭吧？要说你平常不是挺有本事的，几句话就能把自己的男人给哄得团团转，让他连我这个亲妈都不想搭理了，啥事儿都站在你那一边儿，跟我们全家人杠着来，怎么今天你的本事失效了，自家男人不想理你了？你的能耐难道不管用了吗？” 　　就在苏红玉努力平复自己心情的时候，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猛地扭头看了过去，便发现许文静一边用围巾擦着手，一边朝着她冷嘲热讽。 　　“我就说嘛，你用那点不入流的手段是没办法笼络住男人心的，也就是我们家正堂厚道，会顺着你来，所以之前那么长时间才会一直被你给耍得团团转，但凡他的脑子清醒一些，就不会像是之前那样被你糊弄了。” 　　苏红玉压根儿就没想到许文静竟然会躲在厨房里将自己和方正堂之间的对话给听完了，她的脸瞬间涨红了，她恼羞成怒地朝着许文静喊道。 　　“妈，你这是做什么呢？你怎么能偷听我们两口子说话，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吗？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的老婆婆！” 　　然而许文静却不以为意，她用力地甩了甩手，满不在乎地说道。 　　“得了吧你，少往我的头上扣大帽子，你又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跟你男人说话，你就在院子里面跟他说的，你们两个嗓门大的恨不能左邻右舍全都听到，我又不是没长耳朵，你们喊的声音那么大，还不许人家听了是么？” 　　此时的许文静像是突然开了窍似的，说话的时候夹枪带棒，把苏红玉怼得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她的脸色忽青忽白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根本说不出话来，她根本就不是许文静的对手，看着对方那得意洋洋的模样，苏红玉跺了跺脚，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惹不起还躲得起，现在许文静气焰嚣张，她还是别跟她对上的好。 　　自打苏红玉嫁进家门之后，许文静对上她还从来都没有像是现在这样占据上风的时候，眼见着苏红玉被自己怼得说不出话来，许文静自然是要趁胜追击，哪里能让苏红玉就这么给混了过去？ 　　许文静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去，嘴里面则一直说个不停。 　　“哎，苏红玉你别跑啊，你跑什么呢？咱们婆媳两个还是要好好掰扯一下，你现在就把话给我说清楚，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省得你以后到外面胡说八道，再说我这个当婆婆的偷听你们小两口说话……你给我回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咯！” 　　然而苏红玉压根就不想搭理许文静，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在许文静的刺激下，苏红玉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许文静追上来之前，她躲进自己的房间里，把门一关，就将许文静挡在了外头。 　　然而许文静本来就不是个什么好性子的人，现在占据了上风，她更是得意洋洋，苏红玉关了门又能如何？许文静叉着腰在外面说个不停，可是把 威风给逞完了。 　　训斥了苏红玉一番后，许文静长久以来憋在心里面的那些郁气终于消散了，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而甭管许文静说些什么，苏红玉一直安安静静地躲在屋子里面，并没有跑出来跟许文静对骂，许文静发现苏红玉是彻底怂了之后，她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好，苏红玉哼着歌回了房间，大摇大摆地上班去了。 　　憋屈了这几个月的时间，许文静终于扬眉吐气了，方正堂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的，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自己的性格，天天围着自己老婆转，什么事儿都听自己老婆的，那是天底下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做的事情，他儿子好歹也是个主任，怎么着都得支棱起来才成。 　　等晚上方贤德下班回来，她可得要把这件好事儿跟方贤德好好说一说。 　　昨天晚上方正堂和彭进步两人去公安局报案之后，这件事引起了公安局的高度重视，城北公安局局长很快就派出专案组来过来协助方正业他们查案。 　　负责这起案子的人是卢卫国方正业，虽然公安局长说的是让卢卫国他们协助封工查案，但是方正业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他十分配合卢卫国的工作，将自己调查到的所有信息全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卢卫国。 　　卢卫国手下的公安同志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再加上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想要调查东西，自然要比方正业他们更加方便一些，别的不说，那些工人全都被这些公安同志带到保卫科，一一开始进行审问。 　　将审讯的工作交给了卢卫国处理之后，方正业便着手开始调查其他的事情。 　　就在他准备去采购部进行询问的时候，许建军找上了方正业。 　　“方副厂长，你还是太年轻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许建军将方正业拦在了保卫科外，他满脸不赞同地看着方正业，直接便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面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他平静地看着许建军，问道：“许副厂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许建军看着方正业那张过于年轻的面孔，缓缓说道：“这次的事情你本来不该闹得这么大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厂子里有各种各样的传言？” 　　公安局的同志们大张旗鼓地进行调查，这事儿想要瞒下去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方正业年轻气盛，把公安局的同志牵扯进来——要知道这些都是他们厂子里的内部事情，不管如何做，他们内部处理起来总是相对要容易一些的。 　　方正业这么做，无疑是将他们厂子给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第一第二机械厂本来就等着看热闹，你这样真的是太冲动……” 第245章 　　许建军完全无法理解方正业为什么会让公安局的人插手这件事情, 原本这只是他们厂子内部的事情，无论他们如何做，总归是可以压下来的, 这件事情就在一个可控制的范围内。 　　一旦让公安局的插手，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现在厂子不少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闹大了的话，一来对他们厂子的名声有碍，二来方正业这才刚刚上任, 就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知道这事儿之后, 他当即也顾不得别的, 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看能不能让公安局的同志们离开。 　　“方副厂长，你知不知道, 厂房坍塌这可是属于重大事故了，咱们厂子一直都遥遥领先于第一第二机械厂，这么多年来, 他们出了几次安全事故, 咱们可是一直保持着零事故的记录, 要是传出去了，他们指不定怎么笑话咱们……” 　　对方说这些话完全是出自好意，方正业自然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不过两人的选择不同, 他也不会因为许建军说的这些话来改变自己的选择。 　　“这件事情昨天晚上我已经跟彭厂长说了, 是彭厂长跟我一起去请公安局的同志过来介入调查的。” 　　这话一说出来, 许建军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 　　然而看着方正业那认真的神情, 许建军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你说真的？” 　　他似乎觉得有些困惑，不明白彭进步为什么会如此，方正业是新上任的副厂长，他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就算了，彭进步可是厂长，他还能不懂这其中的关键？他怎么就那么糊涂。 　　眼见着许建军没准备在说话了，方正业朝着他点了点头：“许副厂长，我还有事情要做，先不跟你说了。” 　　说着，方正业已经越过他离开了，许建军看着方正业远去的背影，嘴巴微微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摇了摇头之后，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采购部算是封工比较重要的一个部门，封工内部各项采购全部都是由采购部的人负责，整个部门拢共有三十几个员工，方正业过来的时候，发现办公室里的人并不多。 　　“方厂长，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采购部的部长叫杜江河，他长着一张十分和善的脸，说话的时候甭提多可客气了。 　　方正业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杜部长，我想知道第二十七号厂房那些建筑材料的采购是由谁负责的。” 　　他并没有多废话，直接就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杜江河消息还挺灵通的，二十七号厂房塌了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作为采购部的部长，他自然知道厂子那边儿肯定会有人过来问责的，因此他提前就已经让负责采购建筑材料的人在采购部等着了。 　　“负责采购的业务员叫李澜秋，他现在就在办公室里等着呢，我带您过去找他？” 　　方正业点了点头，跟着杜江河一起去找李澜秋。 　　“方厂长，李澜秋这孩子人还是挺不错的，办事儿也非常踏实，之前厂子里的这些建筑材料采购全都是由他去谈的，他进厂子这些年，一直都勤勤恳恳，从来没有出什么差错，这一次的事情肯定和他没有关系的。” 　　杜江河一边走一边对方正业说着话，在他的口中，李澜秋是个极为负责的人，肯定干不出来以次充好的事情。 　　“杜部长，我现在并没有给他定罪，此番过来也不过是想要先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杜江河笑了笑，闭上嘴巴没有再说什么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到了普通业务员所在的办公室，当杜江河推门进去的时候，一个身材消瘦的小伙子屁股下面像是有弹簧似的，猛地站了起来。 　　杜江河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他扫了那个瘦弱的小伙子一眼，然后对着方正业介绍道：“方厂长，他就是李澜秋，我刚刚没说错吧，他胆子不大，为人最是老实憨厚了，您有什么直接问他就是了，他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说着，杜江河朝着李澜秋招了招手，示意他赶快过来，李澜秋面上露出了紧张的神情来，肢体僵硬地朝着这边儿走了过来，大约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他走起路来同手同脚的，好一会儿才蹭到了他们两个人的面前。 　　办公室里其他的人看到这一幕后，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当着杜江河他们的面儿，大家生生忍着，倒是没人露出什么不合适的表情来。 　　“到我办公室来。” 　　有些事情不好在这里问，杜江河便将人都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见李澜秋紧张的额头都冒汗了，杜江河拍了拍李澜秋的肩膀，温声说道：“李澜秋，你别紧张，方厂长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他只是过来了解一下情况而已，你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就行。” 　　李澜秋点了点头，接着扭头看向了方正业，面上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方厂长，我是李澜秋，二十七号厂房的建筑材料是我负责购入的。” 　　这人虽然说话的时候紧张的要命，不过做事儿还算是利落，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他都没有忘记把自己该拿出来的东西给拿出来。 　　“这是我采购泥沙，红砖之类的建筑材料拿到的单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我们是什么时间什么时候购入的材料，方厂长您瞧，这上面还扣着公章，我们是做不了假的。” 　　方正业将单子接了过来，细细查看了起来，果然这上面就如同李澜秋所言，一切信息都写的清清楚楚。 　　“东西采购回来之后，后勤部的周部长带人检查过，确认没什么质量问题，才送到工地上去的，这些我这里都是有记录的。” 　　说着，李澜秋又拿出个本子来，翻出到某一页，将周继和的签名和公章都指了出来。 　　【确认数量和质量无误 。】 　　原本李澜秋还有些紧张的，不过说着说着，他慢慢地也就镇定了下来，语调也变得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等到方正业将这些东西都检查完了之后，杜江河笑着说道：“方厂长，您看我之前说的没错吧？这些东西都没有任何问题的，您觉得呢？” 　　方正业没有说话，翻看了一番后，他抬头看向了对面站着的杜江河与李澜秋：“这几分单子可以给我吗？等我用完之后会还给你们的。”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李澜秋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在他开口之前，杜江河已经截断了他的话，他笑呵呵地说道：“方厂长，这可不成，这些单子我们都得存档的，您要是拿去了，我们后续的工作可不好做。” 　　他面上带着笑，拒绝了方正业的请求。 　　然而方正业却仍旧没有放弃，继续说道：“真的不可以吗？我很快就会还回来的，保证不会弄丢，耽误你们的工作，如果你们还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写一张条子交给你们，如果后续单子弄丢的话，我会承担一切责任。” 　　这话一说出来，杜江河的眉头皱了皱，沉吟了片刻后，方才缓缓说道：“这样不太符合规矩……不过既然方厂长想要的话，我们也不能不配合方厂长的工作。” 　　他最终还是决定要将这几张单子交给了方正业。 　　“方厂长，不是我们不信任你，但是您也知道，这是规矩，所以……” 　　方正业笑了笑，开口说道：“我知道，杜部长，您放心吧，我不会多想的。” 　　说着，他将写好的条子交给了杜江河，证明这些单子都是他拿走的。 　　杜江河将方正业写的条子拿过去后，顺手交给了一旁的李澜秋。 　　“李澜秋，你把这条子收好，等回头方科长将单子还回来的时候，你在将条子还给方科长。” 　　李澜秋一直呆呆地站在一旁，听到这话之后，他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将方正业写好的条子接了过去。 　　等到他把那张条子收好了之后，方正业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你之前购买这些材料，都是从这几家厂子进的吗？” 　　李澜秋回答道：“是的，我们厂子的建筑材料基本都是从这几家进的，有时候他们没货，会从另外几家进，但是长期合作的，就是这几家。”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在我接手之后，我们一直都是找他们的。” 　　方正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后他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简单地跟他们聊了两句后，便准备离开了。 　　李澜秋见方正业要走，下意识地就准备回去了，但是杜江河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跟自己过来，李澜秋愣了一下，还是默默地跟了过去。 　　方正业像是没瞧见他们的小动作似的，见他们两人要追着把自己送出去，他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不用送我了，我知道回去的路怎么走。” 　　杜江河嘿嘿笑着，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哪里哪里，方厂长您慢走。” 　　眼见着李澜秋傻呵呵地站在那边儿不说话，杜江河踢了他一脚，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方厂长您慢走，这些单子您小心保管着，记得到时候还回来。” 　　杜江河：“……” 　　这人也正是蠢得没地方找了。 　　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儿，急忙找补道：“方厂长，我相信您一定不会把这些东西给弄丢的。” 　　方正业朝着他们二人点了点头，很快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看着方正业的背影走远了，杜江河一把将李澜秋给拽到了一旁去，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刚刚是糊涂了不成？原本不是挺能言善道的吗？怎么今天跟个哑巴似的，都不会说话了？” 　　李澜秋紧张的要命，他搓了搓手，低声说道：“杜部长，我刚刚就是吓呆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刚方正业那样子看起来一副挺好说话的模样，但是李澜秋往他跟前一站，就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给看透了似的，给他的压迫感极强，他心里面害怕，又哪里敢多说些什么？ 　　“我看你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平日里的能耐半点拿不出来，他还比你小了三岁呢，你怕什么怕？这不是还有我在跟前吗？” 　　杜江河越说越生气，忍不住用手点着他的额头，说话的声音不由得加大了几分。 　　而李澜秋大概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确实太跌份，他的头垂得低低的，任由着杜江河在这边儿数落他。 　　“杜部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杜江河说的来劲儿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听到这声音之后，杜江河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他动作僵硬地转过头去，发现方正业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此时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听到了多少东西，这些从方正义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来。 　　杜江河脑子飞速转动了起来，回想一下自己刚刚并没有说任何过格的话，杜江河稍稍冷静了一些，他脸上立马挂上了笑容，略带殷勤地问道：“方厂长，您怎么又回来了？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问我们的吗？” 　　方正业点头，问了一句：“李同志，之前你去进货的时候，许厂长是否陪着你一起过去了？” 　　李澜秋想了想，回答道：“是的，当时是许厂长陪着我一起去的，许厂长很较真的，当时将那些红砖之类的检查了好几遍，他亲自动手数的数儿，查看的质量。” 　　方正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先走了。” 　　他回来好像就只是为了问这些似的，问完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李澜秋下意识地朝着杜江河看了过去：“杜部长，方厂长会不会多想啊？” 　　刚刚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可算不上得体，真要算起来，他们这是在背后议论人家了，也不知道方正业会不会追究这件事情。 　　杜江河朝着李澜秋摆了摆手：“行了，现在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看方厂长还是挺好说话的，他要是生气，刚刚就已经发作了，想来是不会和我们为难的。” 　　“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回去工作吧，以后做事儿的时候上点心，别在惹出其他的麻烦了。” 　　李澜秋乖乖地听着，等到杜江河训斥完了他之后，方才灰溜溜地回到了办公室去。 第246章 　　李澜秋走后, 杜江河并未第一时间回去，他站在门口的位置，看着方正业离开的方向, 眸光渐渐变得幽暗起来，过了许久, 他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 　　人的命真是不一样，旁人费劲千辛万苦才能得到的东西，有些人随随便便就能得到了, 不过这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做人就得脚踏实地才成, 若是爬得太高, 摔下来的几率也会变得越来越大。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本事儿坐得稳自己位置的。 　　“你们听说了没，咱们厂子刚刚建好的厂房出事儿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厂房能出啥事儿？咱们厂子最近两年新盖了不少厂房，那可都没出事儿, 新盖的还能有啥问题？”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二十七号厂房距离八号厂房那边儿挺近的，我有个朋友昨晚上在那儿上夜班，看到外面的动静了。” 　　“天啊, 不会吧？整个厂房都塌了？” 　　“天黑看的不太清楚, 好像也不是整个厂房都塌了, 但肯定是塌了一大半儿的……” 　　“那厂房还没投入使用呢吧？要是有人在里面，可不要出大事儿了？” 　　此时还没正式开始上班，车间里的人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方正堂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们这些人不忙着工作, 反而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他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大步朝着那些人走了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马上就上班了, 你们不好好准备，在这里说些什么？” 　　作为车间主任的方正堂还是很有威信的，大家伙儿看到他过来，立马作鸟兽散，不过还有一个和方方正堂关系比较好的人留了下来。 　　“方主任，我有事儿跟你说。” 　　方正堂看着刘大勇，开口问道：“什么事儿？” 　　刘大勇将方正堂拉到了一旁去，小声说道：“就是那啥，你堂弟的事儿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方正业做了副厂长的事情刘大勇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其他人不好在方正堂面前说什么，不过刘大勇就没有这些计较了，他还跟过去一样，有什么就说什么，根本没啥顾忌的。 　　听到刘大勇的话之后，方正堂面上露出了浓浓的茫然之色：“正业他能有啥事儿？”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刘大勇便凑到了方正堂的跟前跟他咬耳朵。 　　“你堂弟现在不是厂子里的副厂长吗？二十七号厂房就是由他负责建造的，昨天晚上二十七号厂房整个都塌了……”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堂面上的神情彻底变了，他立马抓住了刘大勇的手，急声问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厂房怎么可能会塌了？” 　　昨天方正业之所以会出现在医院，怕就是因为厂房塌了有人受伤，所以他才过去的——方正堂可是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他看到的用担架抬进去的那两个人模样可不太好看，他们恐怕就是厂房塌了的受害者。 　　刘大勇将自己的手从方正堂的手里面给抽了出来，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抱怨了一句：“你用这么大力气干什么？厂房怎么不可能塌了？房子没盖好，不达标，塌了不也是正常的？” 　　眼见着方正堂急得眼睛都红了，刘大勇抬起手来拍了拍方正堂的肩膀说道：“行了，你也别在这里跟着着急上火了，这事公安局的同志都已经知道了，我先前听人家说，公安局来的同志把那些建筑工人都给抓起来进行盘问了，应该很快就可以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只是刘大勇的安慰却没让方正堂冷静下来，他的眉头反而皱得越来越紧，面上的神情也变得越发不好看起来。 　　“不行我现在得赶快去找正业，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勇你帮我看着一点，等一下我就回来了。” 　　说着方正堂交代了刘大勇一句，脚步匆匆地跑了出去，眼瞅着方正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刘大勇了摇头，面上多了几分无奈之色。 　　方正堂还是太过善良了，他记得之前听说方正业当了副厂长之后，方正堂心情并不怎么好。 　　想来也是，方正堂和方正业这兄弟两个的年岁相差不大，现在方正堂还只是个小小的车间主任，方正业就已经一跃成为了副厂长，而且还是专门负责生产这块儿的副厂长，像他们这个车间的一应事宜基本都归方正业管，以后方正堂见了方正业的面，还得要听他指挥。 　　两个人的身份发生了改变，心中会有些负面情绪也是挺正常的事情，不过他们到底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没出事儿的时候心里面还有些疙疙瘩瘩的，结果现在一听到方正业可能出了事情，他这立马就跟着开始着急上火了。 　　“看来还是我这觉悟不够，要是我有他这觉悟，恐怕现在也能做到主任位置了……” 　　刘大勇小声嘀咕了几句，不过他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摇了摇头后便安排着工人去干活了。 　　却说方正堂跑出来之后找了几个地方，却都没有看到方正业的踪迹，他心里面越发焦急起来。 　　方正业这才刚刚坐上副厂长的位置，屁股下的板凳都还没坐热乎呢，结果却出了这样大的事儿，而且现在不知道是谁竟然把这件事情捅了出去，让公安局的同志介入调查。 　　做这事儿的人其心可诛，他这分明就是将方正业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事情闹大了以后，他还怎么样在厂子里树立威信？手底下的人怎么会继续听他的？ 　　而且更加可怕的是，方正业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个副厂长的位置估计会因为这事被人一撸干净。 　　虽然因为方正业做了副厂长的缘故，这段时间方正堂心里面一直都有些不太痛快，但是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是能分得清楚的，倘若方正业真的因为这个没了副厂长的职位，以后想在厂子里继续待下去就难了。 　　“该怎么办？现在我得想办法找人帮帮他……” 　　方正堂到处找都没找到方正业，他急得满头大汗，在原地转了几圈之后，方正堂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脚步匆匆地朝着工会的方向跑了过去。 　　“爸，事情就是这个样子……这件事情闹得挺大的，我们车间有不少人都已经知道这事儿了……咱们得想办法帮方正业。” 　　方正堂唯一能找到可以帮助方正业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方贤德，他将方贤德叫出办公室后，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方贤德。 　　“爸，你快点想想法子，要是任由着事情发酵下去，正业他恐怕就真要没了这个副厂长的位置了。” 　　眼见着方正堂因为这事儿急得满头大汗，方贤德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悦地说道。 　　“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性子一点都不稳重，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在这里着急上火干嘛？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真出了什么大事呢？” 　　他的这一番话倒是将方正堂给训斥懵了，还没等方正堂说些什么，方贤德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一点，现在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车间里干活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别告诉我你因为正业的事情把自己的活计都抛之脑后了！” 　　方贤德的脸色沉了下去，看到他这个模样，方正堂心里面觉得有些害怕，他缩了缩肩膀，声音都小了几分。 　　“那个，爸，你别生气，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方贤德不等方正堂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现在好歹也是个车间主任，你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尤其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你更是应该将自己的工作做得漂漂亮亮的，你现在这么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让你车间的工友们看见成什么样子了？就算没多大的事，被你这么一折腾也变成大事了。” 　　方贤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瞅着方正堂被他训的头垂得越来越低，方贤德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怒火。 　　“行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会去帮忙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果真像是你所说的那样，咱们根本做不了什么。” 　　方正堂急了：“爸，咱们得想法子啊，正业他好不容易才坐上副厂长的位置，要是真出事儿了，咱们家面上也没光是不是？” 　　眼瞅着自己的儿子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方贤德只觉得心累无比，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跟他这个傻儿子计较。 　　“行了，这件事情闹不大的，充其量也就只是让正业没了副厂长的位置罢了，他还可以回去继续做他的方科长，有苏工在，厂子这边儿肯定会卖他几分面子的。” 　　要知道方正业娶的媳妇可是封工的总工程师，苏清影在封工的地位那是没人能比得上的，只要方正业犯的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对他的惩罚并不会太大的，充其量也不过是让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罢了。 　　“他最多就只是没了副厂长的位置，转回去继续去做他的保卫科科长，日子跟过去也没什么区别，你也甭在这里操心了。” 　　方贤德的这一番话说下来，让方正堂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地恢复了正常，他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方贤德所说的话很有道理。 　　是啊，有苏清影在，方正业铁定不会受到多么严重的惩罚，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回去继续做他的保卫科科长罢了，自己这么着急忙慌地四处找人帮忙，实在是有些太傻了。 　　不过方正堂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又问了一句：“那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去跟苏工说一句，让她好有个心理准备？然后再去找彭厂长求求情？” 　　眼瞅着自己说了那么一大堆，结果却没起到什么作用，方正堂竟然还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方贤德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心口处，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耐地说道。 　　“行了，这些事情你不用再想了，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做，回去安安稳稳上班，后续的事情有我在呢，我会处理的。” 　　眼瞅着方贤德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方正堂没好再说什么，乖乖地转身离开了这里——他觉得自己要是继续待下去的话，方贤德怕是要动手揍他了。 　　不省心的儿子离开了，方贤德面上的表情慢慢收敛了起来，想到刚刚方正堂带过来的消息，方贤德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二十七号厂房塌了？ 　　刚刚方正堂在这里的时候，方贤德怕他多想，并没有告诉他真相，如果事情真是如此的话，方正业怕是要惹上麻烦了。 　　要知道他们封工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出过这样重大的安全事故了，方正业作为这起事件的直接负责人，不管原因如何，他都是要负起主要责任的。 　　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上面的领导肯定是要问责的，就连彭进步都未必可以全身而退，更别提方正业了，就算有苏清影这层关系在，方正业恐怕都要受到很重的惩罚。 　　这个副厂长他铁定是做不下去的，就连保卫科科长的位置他都未必保得住，说不定因为这事儿，最后方正业被带累的连个普通工人都没法继续当下去。 　　想到那个未来，方贤德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虽然是工会会长，但是手头的权利有限，想要帮方正业也是力不从心，他这个副厂长的位置，方贤德铁定没法子给他保住，副科长的位置也有点悬。 　　不过一个普通工人的位置方贤德还是能替他留住的。 　　到底是自己大哥唯一的骨血，自己总不能让他没了工作，以后要靠着自己的老婆吃饭，那成什么了？他们老方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过自己以后还是要抽时间和他这个大侄子好好聊一聊，这人啊，肯定不能好高骛远，有多大肚子就吃多大碗饭，有啥能力就做啥事儿，可万万不能急功冒进，要不然的话，再犯了错可就没人能帮他了。 　　关心他不关心的他都在为方正业的未来发愁，不过此时的方正业却并没有那个闲心多想这些事情。 　　他从采购部转了一圈，拿到了该拿的东西后，方正业便重新回到了保卫科这边儿来。 　　刘洋和宋家国二人看到方正业过来，他们急忙迎了上来，两人的面上露出了浓浓的担忧之色，齐齐出声说道：“方哥，你没事儿吧？你可别着急上火，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 　　“是啊方哥，大不了不做这个副厂长了，你还回来做我们的科长，大家在一起工作，一切都跟过去一样。” 　　听到这二人的话后，方正业挑了挑眉，他的目光从二人那如出一辙的担忧与关心交织在一起的表情上扫了过去，开口说道：“你们好端端的突然说这些话做什么？” 　　宋家国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地说道：“我们都听说了，这次厂房倒塌是很严重的事故，作为副厂长，你肯定要被问责的。” 　　刘洋也闷声闷气地说道：“方哥，我们都知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就是运气不好，正好瘫在你头上了……要不是方哥你的话，这次闹出来的事情肯定会更大的，你救了我们大家伙儿。”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他们两个在保卫科里面待着没出去，这些话都是谁对他们两个人说的？ 　　方正业心中疑惑，便跟着询问了出来：“你们两个都是听谁说的这些话？” 　　“就是刚刚过来的许副厂长，是他说的。” 　　二人刚刚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许建国，他们因为关心方正业的缘故，不免多问了两句，结果就从许建国的口中听说了方正业要遭受惩罚的事情。 　　其实许建军还说了，因为方正业选择了报案，有公安机关的人介入，这就不是厂子内部的事情了，为了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他这个新上任的副厂长肯定会遭受惩罚的。 　　宋家国和刘洋二人都觉得方正业倒霉，偏偏就是他摊上这种事情了，二人怕方正业多想什么，便跑过来安慰起他来了。 　　眼瞅着他们二人的表情越来越难过，看那样子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方正业笑了笑，说道：“行了，你们两个去忙吧，这事儿我心中有数。” 　　这两个人是杞人忧天了，这次的事情还真赖不到他的头上来。 第247章 　　他们两个人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 不过方正业已经没有再跟他们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朝着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去忙。 　　“好了,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现在你们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有什么我会跟你们说的。” 　　宋家国和刘洋二人对视一眼，终究是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里，等到他们二人离开之后, 方正业方才进了保卫科, 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卢卫国。 　　此时的卢卫国和他手下的人差不多已经将那些工人们全都审讯了一遍, 此时正准备进行第二轮的审讯——这也是他们的一种手段, 如果两次审讯的口供对不上的话，便可以确认这些嫌疑人有问题。 　　卢卫国出来透气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方正业, 两人相识这么多年，看到方正业的表情，便知道他应该是找到了什么新的线索, 卢卫国调转脚步朝着方正业走了过来。 　　“方哥你是不是又找到了什么新的线索？” 　　方正业点头说道：“确实找到了一些线索, 这些我们等下再说, 你这边有没有询问出来什么东西？” 　　卢卫国点了点头，倒是也没瞒着方正业：“这些人之中有三个工人有些问题，他们负责砌墙的工作, 顶部那一层的墙壁都是他们经手的, 其他的那些工人也对他们进行了指认, 那些人的口供一致, 现在基本可以确认他们知道红砖的问题, 现在我们正在对他们三人进行突击审问，估计再过一会儿应该能从他们的口中得到准确的信息。” 　　总共负责建造厂房的有五十个工人，现在工程已经收尾，其他的三十个工人已经离开了，留下的就只剩下了这二十个工人，除了两个受伤住院的工人之外，还剩下了十八个人。 　　“他们这些人分工明确，我觉得或许有其他人也参与其中，不过后续还得需要我们进行进一步调查才成。” 　　卢卫国的想法与方正业的想法不谋而合，厂房很大，不是三个人就能偷天换日完成的。 　　“方哥，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卢卫国将自己这边的信息告诉了方正业之后，他看了对方一眼，开口询问道。 　　方正业回答道：“我刚刚去了采购部一趟，从那边拿到了他们这一次的采购单子，从单子上来看，这一次的采购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卢卫国的眉头皱了起来：“采购没有任何的问题吗？” 　　方正业点了点头：“我也认为他们在进行采购的时候应该并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封工还是很重视安全隐患的，尤其这种建筑材料，去购买的时候会进行第一轮检查，等到运回来的时候，同样会进行第二轮检查，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的。” 　　而且刚刚方正业也确认过了，许建军跟着去采购，回来的时候也是亲自清点过的，以他的性格，不会让这些东西出什么差错的。 　　“那你的意思是？” 　　如果不是采购方面出问题的话，这些红砖总不能平白无故变成次一等的存在。 　　方正业沉吟片刻，然后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卢卫国。 　　“我觉得是有人在建造后期偷偷地替换了这些红砖，而那些偷出去的红砖应该另有去处，顺着这条线应该可以查到一些东西。” 　　卢卫国仔细想了想，觉得方正业思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他点了点头说道。 　　“方哥，你说的确实没错，如果想要动手的话，在厂房已经建造了一半儿的时候下手最好。” 　　毕竟那个时候厂房已经开始建造，这些建筑材料已经经过好几轮的检查，大家伙儿都有惯性思维，在前期没有出问题的前提下，后续大家会有懈怠心理，随意检查一番后，可能就不会再上心了。 　　而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想要做些什么，很容易就能钻了空子。 　　要知道这个年月砖窑厂并不多，这些都是公家单位，私人不可能承包砖窑厂的，这些红砖产出的数量有限，基本上都是优先供应给公家单位的，私人想要买到红砖是非常困难的。 　　在黑市上，一块红砖的价格甚至可以炒到五分钱，就这还是有价无市。 　　不过目前他们还不能确认这到底是一起什么样性质的案子，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两个人的猜测罢了，还得要进一步的证据才成。 　　两个人简单交流了一番，将他们的信息交换了一下后，卢卫国便准备继续去审讯那些工人。 　　“我能不能跟着进去，看你是怎么审讯的？” 　　听到方正业的提出的要求之后，卢卫国只是略微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你跟着我一起过来吧。” 　　卢卫国之前就是方正业手下的兵，这点小事儿他还是可以做主的，于是方正业便跟着卢卫国一起进了临时被充作审讯室的房间。 　　之后方正业跟着卢卫国一一审讯了那三个拥有重大嫌疑的工人，他们的态度和之前一样，都紧闭着嘴巴什么都不肯说，哪怕卢卫国已经说了，其他的工人都指认了他们，说砌墙的人是他们，那三人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 　　经验丰富的卢卫国倒是并没有被这种最简单的抗拒审讯的手段给打倒了，很快便又进行了第三轮的审讯。 　　这一次审讯的是三人之中年纪最轻的一个工人，他今年才十九岁，皮肤黝黑，身材倒是挺壮实的，从紧绷的衣服可以窥见他藏起来的那一身的肌肉。 　　“徐三川是吧？其他的那两个工人已经招了，说是你花钱收买了他们，让他们蓄意隐瞒了那些红砖有问题的事情，你还跟他们说了，如果他们帮你瞒下这件事情的话，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好处给他们。” 　　卢卫国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搭配上他那严肃认真的表情，看起来还挺能唬人的。 　　这个叫徐三川的年轻小伙子闻言，立马愣在了原地，他脱口而出道 ：“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把我给供出来？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他们是在污蔑我！” 　　徐三川到底年轻，之前两轮审讯卢卫国他们都是常规审问方法，徐三川依照之前说好的一直闷不吭声——他们之前告诉过徐三川，只要没有直接证据，就不能把他给怎么样，而且公安局有规定，最多只能关他们三天时间，等到了时间之后，就要把人给乖乖放回去。 　　“你们放心吧，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可比你们清楚多了，只要你们什么都不说，我保证你们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徐三川之前就一直闭口不言，两轮审讯下来，他们什么东西都没从他的口中得到，原本以为这事儿就会被他给拖过去了，谁能想到这些人竟然不讲道理，直接给他来了个大的。 　　“我没有，不是我！” 　　徐三川的神情有些激动，他自己什么都不说，却怕其他的人什么都往外交代，语气变得越发急躁起来。 　　卢卫国像是没看到他的样子似的，继续说了下去：“你现在否认也没有任何用处，另外两个人口径一致，都说是你的主意，如果你没有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办法，那么很抱歉，我们决定采用他们两人的证词……” 　　徐三川急了，大声说道：“我有证据！是他们让我这么做的，我才不是罪魁祸首！” 　　徐三川确实有证据，他虽然年轻，但做人还是有心眼儿的，又是因为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害怕事情暴露自己被推出去做替罪羊，他偷偷地藏了一张条子，而张条子就是对方承诺给他们的好处的证据。 　　条子上有他们三个人的签名，另外还有他们三个人的手指印，徐三川说自己藏在一个很稳妥的地方。 　　“我有证据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他们让我这么做的。” 　　卢卫国很快就派人跟着徐三川去取他所说的证据，至于另外两个人，卢卫国用老办法，很快就撬开了他们的嘴。 　　为了处理这次的事情，方正业足足忙了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一切最终是尘埃落定了。 　　在霞光未落之前，方正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 　　此时的柳安安正在苏清影的教导下，笨手笨脚地做饭——这两天苏清影对柳安安的影响还是非常大，她觉得自己确实该学学做饭。 　　结婚之后总有不凑巧的时候，万一食堂正好放假，家里也没人，难不成自己还得给自己饿死了吗？ 　　“不管什么时候，学门技术总是不错的。” 　　经过这三天的怜惜，炒菜什么的柳安安因为害怕用刀子，到现在还是没学会，不过简单的疙瘩汤和玉米糊糊她还是会做了，今天则在学习更加高难度的烙饼。 　　“表姐，这饼是不是糊了啊？” 　　方正业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儿，接着便是柳安安的惊叫声，很快苏清影的声音也跟着传了出来。 　　她的声音倒是意外镇定，和柳安安的声音形成了鲜明对比。 　　“确实糊了，你刚刚可能是忘记放油了。” 　　“可是你之前也没有说要让我放油啊！” 　　柳安安的声音之中透露出了几分崩溃来。 　　刚刚她擀好饼往锅里面放的时候，苏清影也没有说要放油，怎么现在饼糊了，她倒是想起来要放油了？ 　　“姐，你该不会也不会烙饼吧？” 　　面对柳安安的质疑，苏清影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的：“我确实没烙过，但是你姐夫经常做这个饼，我看过几次，应该不难的。” 　　柳安安：“……” 　　所以你自己也是不会的吗？ 第248章 　　方正业进了厨房, 发现蜂窝煤炉子上的放着的鏊子上那块饼状物已经变成了焦黑色，滚滚浓烟布满了整间厨房，苏清影熟练地拿着条湿毛巾捂住了口鼻, 她倒是没被呛到，但是柳安安就惨了。 　　她被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但是却仍旧倔强地想要拯救自己已经快糊透顶的烙饼。 　　方正业一手一个将二人扯出了厨房，他拿着湿抹布将鏊子从蜂窝煤炉子上拿了下来，然后拿着另一旁放着的扇子用力地扇了扇，很快厨房里面的这些烟雾就被扇飞了出去。 　　弄好了这一切后, 方正业走出了厨房, 看向了苏清影和柳安安两人。 　　苏清影的模样倒是还好, 可是柳安安现在的样子就有些惨了, 她脸上布满了黑灰，眼睛因为刚刚被熏得狠了，此时正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泪, 小姑娘用手一抹，一张小脸儿瞬间就被糊成了花猫似的。 　　“表姐，你不是说, 这样肯定没问题的吗？那兵饼咋就烙不出来？” 　　柳安安现在有些怀疑人生, 之前苏清影说的甭提多好听了, 而且她那认真的模样让人丝毫不会怀疑她话中的真假，柳安安照着苏清影所说的去做了，哪知道头一次烙饼, 就折戟沉沙。 　　看着柳安安的模样, 苏清影沉默了好一会儿, 方才说道：“失败是成功之母, 我们不能畏惧失败, 或许多实验几次，我们就能成功了。” 　　柳安安：“……” 　　所以刚刚苏清影说的那些什么‘这些很简单’，‘我之前瞧见你姐夫做了很多次’，‘没什么困难度’的话全都是哄人的是吧？ 　　看着自家表妹的惨样，苏清影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她默默地移开了目光，看到方正业回来，她立马走了过去。 　　“正业，你回来了？这几天你辛苦了。” 　　柳安安：“……” 　　看来自家表姐是不准备在这件事情上继续在讨论下去了，柳安安默默地去了浴室，将脸给洗干净了，等到弄好一切出来后，却发现苏清影和方正业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厨房里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柳安安沉默了片刻，悄悄地走了过去，探头一瞧，却看到方正业正在教苏清影烙饼。 　　“你刚刚教安安做的是发面饼，这得放油才成，炉门不能开得太大，火大了可不就糊锅了么？” 　　刚刚柳安安和苏清影两个人怎么都折腾不好的烙饼，在方正业的手里面就跟小猫似的，乖得要命，没两下一张金灿灿的饼就烙了出来。 　　方正业将烙好的饼从锅里面盛了出来，接着将铲子交给了苏清影，让她试一下，苏清影依照着方正业刚刚教的步骤试了一下，很快一张新饼就烙了出来。 　　“原来烙饼这么简单啊。” 　　苏清影高兴地说道。 　　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模样，方正业有些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你说说你堂堂一个总工程师，烙饼都弄不明白，竟然还去教人家，你也真不怕把自己的小表妹给带到沟里面去。” 　　苏清影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没想到只是烙个饼而已，里面居然有这么多的门道。” 　　过去方正业做饭的时候苏清影在跟前瞧过很多次，方正业做起这些事情来行云流水，完成度又快又好，这也就让苏清影产生了一种错觉——做饭其实并不难，做得好吃可能需要一定的技术含量，但只是把饭菜做熟能入口，倒是并没有多么困难。 　　先前教柳安安那几道简易饭菜都没出什么问题，这也就让苏清影开始膨胀了起来，哪知道竟然在这里翻车了。 　　“如果你想要教安安做菜的话，我可以给你写一个菜谱，把注意事项都写在上面，你教她的话，可以按照菜谱上面的来，这样也省得出什么差错。” 　　苏清影连连点头：“那成，不过你这几天不忙了吗？事情都解决了？” 　　最近厂房坍塌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就连在技术部工作的苏清影都听说这件事情，之前方正业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恐怕就是在解决这件事情。 　　看着方正业面上遮掩不住的疲倦之色，苏清影踮起脚尖亲了亲方正业的下巴，笑盈盈地说道：“你回客厅坐着休息会儿吧，等饭好了我叫你。” 　　方正业倒是没有拒绝，他亲了亲苏清影的额头，声音之中带出了几分沙哑之意来：“那就辛苦你了。” 　　等到方正业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柳安安正站在不远处，她仰头看着房檐，仿佛那里有什么好东西，将她的注意力全都给吸引了过去似的。 　　看到她这个样子，方正业没说什么，转身朝着客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柳安安的身体一直紧绷着，等到方正业离开之后，她方才放松了下来，柳安安偷偷地朝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处，然后转身溜进了厨房里。 　　眼瞅着苏清影有模有样地在那里烙着饼，柳安安蹲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苏清影：“表姐，你跟姐夫的感情真好。” 　　苏清影笑了笑，回答道：“等你结婚后，你和你丈夫的感情也会很好的。” 　　柳安安老气横秋地说道：“也不知道我得等多久才能嫁人，我好想结婚啊，要是能有个像是姐夫那么好的男人跟我结婚就好了。” 　　眼瞅着柳安安三句话不离她要结婚，苏清影觉得有些好笑，她屈起手指敲了敲柳安安的额头，问了一句：“你才十八岁，还年轻呢，这么急着结婚做什么？” 　　自打自己见了柳安安之后，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她想要结婚，天天发愁怎么找个好男人把自己给嫁出去，在苏清影看来，柳安安似乎都有些魔怔了。 　　“你就这么想结婚？” 　　柳安安用力地点了点头：“那是当然，结婚多好啊，我巴不得早点结婚……可是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男人，唉，表姐，你能帮我看看吗？我真的很想把自己给嫁出去。” 　　苏清影：“……” 　　这种事情得看缘分，不是成天嚷嚷着要把自己嫁出去，就能给自己嫁出去的，苏清影不擅长保媒拉纤，便笑了笑，没接这一茬。 　　“要不要学烙饼？我已经给学会了，这就教你。” 　　柳安安：“……” 　　她看了一眼苏清影烙的那些有模有样的烙饼，痛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今天他们的晚饭就是烙饼配土豆丝，苏清影另外还熬了一大锅的小米粥，这些足够他们三个人吃了。 　　方正业没什么精神，随意吃了两口后，便回去休息了。 　　柳安安看了一眼方正业离去的方向，犹豫了片刻后，小声说道：“表姐，姐夫他怎么了？我瞧着他一副没精神的样子，他工作上的事情还没解决吗？” 　　苏清影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等回头我问问他。” 　　“姐夫也真的是太辛苦了，难怪表姐你要伸手帮忙，要是他忙了几天回来还得做饭的话，肯定会委屈死的。” 　　说着，柳安安叹了一口气，闷声闷气地说道：“看来我这还是得抓紧学习才成，以后我可不能让自家男人冷了心肠。”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小，苏清影没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听到她的话后，苏清影侧头看了柳安安一眼，开口问道：“安安，你在说什么？” 　　柳安安抬头看向了苏清影，面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没啥，我就是说我得学两手才成，省得以后嫁出去让自家男人心寒。” 　　苏清影：“……” 　　姐妹两人倒是没有多聊什么，吃过饭后，收拾碗筷的活儿照例落在了柳安安的身上，她做饭不成，但是收拾碗筷倒是挺麻利的，用柳安安的话来说，她不喜欢做饭，但是却并不排斥刷碗，除了饭做不好之外，其他方面柳安安倒是没啥不好的，以后她嫁了人也不会被人家嫌弃懒的。 　　苏清影照例吃撑了，柳安安洗碗的时候，苏清影扶着肚子在院子里面遛弯，就在这个时候，院子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安安，你忙你的，我过去开门。” 　　柳安安还在忙着洗碗，苏清影见她要起来，便开口拦住了她，自己走过去把门给打开了。 　　“大伯，堂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门外站着的人是方贤德和方正堂父子两个，他们二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到苏清影后，二人勉强露出个笑容来。 　　“苏工，你在家啊，我们来找正业，他在吗？” 　　苏清影回答道：“正业在家，不过他挺累的，现在已经睡下了，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方贤德说道：“他睡了？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有闲心睡觉呢？这孩子的心也真是太大了。” 　　此时的苏清影已经将二人给让了进来，听到方贤德的话后，苏清影的眉头微微一皱，开口说道：“ 大伯，正业已经很累了，睡觉不是正常的吗？” 　　这跟心大不大有什么关系？ 　　方贤德没听出来苏清影的意思，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原地转了两圈后，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苏工，你还是将正业他叫起来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商量，你跟他说，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咱们该想的就是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想方设法地逃避。” 　　方正堂跟着开口说道：“是啊苏工，我们都知道正业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但像是他现在这样一直闷着，什么都不做是不成的，我们得想办法解决这些事情，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二人一进门就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大通的东西，苏清影被这两人说的话给绕住了，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眉宇间的不解之色也更加浓郁了起来。 　　“大伯，堂哥，我已经说过了，正业他累了，现在已经睡下了，你们有什么事情明天在来找他……还有，正业并没有跟我说他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反应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在苏清影说完这番话后，方贤德和方正堂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难不成方正业回来并没有跟苏清影说这些事情？苏清影还不知道方正业即将要面对什么？ 　　这可不行，要知道现在方正业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苏清影了，要是苏清影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那不是全都完了？ 　　方贤德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清影，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说着，也不等苏清影回答，方贤德噼里啪啦地就将厂房塌了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苏工，正业才刚刚做了副厂长，很多事情他都不清楚，当副厂长可是跟他之前做保卫科科长是不一样的，什么事情都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现在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最后肯定要有人出来为这次的事情负责。” 　　说到这里，方贤德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其实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正业其实挺无辜的，毕竟他才刚刚做了副厂长，很多东西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儿，但谁让他给赶上了呢？这一回推出去负责任的人肯定是他。” 　　方贤德说了挺多话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他现在这个副厂长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为了让他能保住保卫科科长的位置，方贤德希望苏清影去跟彭进步说一下，看看能不能让方正业少受一些惩罚。 　　“苏工，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弄这些事情，但现在我也是没了办法，咱们家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就是你了，你是封工的总工程师，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要是肯给正业说说情，他就算没了副厂长的位置，好歹也能继续做他的保卫科长不是？” 　　说完了这些话后，方贤德就定定地看着苏清影，等待着她的回答。 　　然而苏清影听完了方贤德的话后，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大伯，你这话说的是不是有些太过了？谁说正业不能继续做副厂长了？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刚刚正业回来的时候没有跟我提这件事情，我相信他的能力，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都可以解决的，我不需要去帮忙说情或者给他走后门。” 　　方贤德：“……” 　　感情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全都白说了，苏清影压根儿就没有听进去。 　　另一旁的方正堂瞧着苏清影的模样，见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方正堂于是便说道：“苏工，你是个搞研究的，肯定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们跟你也说不清楚，你还是把正业给叫起来吧。” 　　要是跟苏清影继续掰扯下去，还不知道要掰扯到什么时候，方正堂懒得继续跟她说下去，直接扬声喊道：“正业，正业你在吗？正业……” 　　然而他还没有喊完，一个人影突然像是炮弹似的冲了过来，一把将方正堂给推到了一旁去。 　　“你这个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我表姐都说了我姐夫在休息，现在不想人打扰，你还在这里喊什么喊？” 　　柳安安的力气还是挺大的，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方正堂一时不察，直接被柳安安撞了个正着，他蹬蹬蹬地往后退了几步，脚下一歪，直接摔在了地上。 　　方贤德见状，急忙去将摔在地上的方正堂给扶了起来：“你这个小丫头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你怎么上手推人啊你？” 　　将方正堂给扶起来之后，方贤德瞧见推人的是个年轻轻的小丫头，他的眼睛立马瞪大了，没好气地冲着柳安安呵斥道。 　　方贤德到底是工会会长，板起脸来训斥人的时候看着倒是还挺像是那么一回事儿的，不过柳安安却没有半点害怕，她叉着腰说道：“要不是你们先捣乱，我怎么可能推人？我表姐都说了，我姐夫在休息，你们还在这里吵个不停，你们是谁啊，懂不懂规矩？” 　　说完这番话后，柳安安回头看向了苏清影，小声说道：“表姐你别怕，有我在呢，他们肯定不敢欺负你，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谁还来敢找你的麻烦。” 　　苏清影：“……这是你姐夫的大伯和堂哥，亲的。” 　　柳安安：“……” 　　感情这两个突然上门来找茬的人是方正业的知底亲戚。 　　柳安安不免有些尴尬，她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要不是你们两个大喊大叫的，我也不会推人，这事儿真怪不到我……” 　　方贤德&方正堂：“……” 　　这小丫头合计着他们听不到她的话么？ 第249章 　　到最后方贤德和方正堂两个人到底是没能得偿所愿, 苏清影的意思很明显，现在方正业已经睡着了，有什么事情他们明天再来也不迟。 　　“这些话我会转告给正业的, 谢谢你们的关心。” 　　方贤德见苏清影油盐不进，压根儿就听不进去他们的话, 他叹了一口气，倒是也没有强求着要见方正业，只是交代苏清影，让她在方正业醒过来后, 叫他到他们家来一趟。 　　“这事儿还是挺重要的, 苏工, 为了正业着想, 你千万不能忘记了。” 　　苏清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回头我会跟他说的。” 　　方贤德他们父子两个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了之后, 柳安安关了院门，见苏清影的面色不大好，她有些担心地问道：“表姐, 你没事儿吧？” 　　苏清影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儿。” 　　柳安安又说道：“表姐,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姐夫他会受惩罚吗？” 　　刚刚那两个人说的事情还蛮严重的, 要真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要糟了？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或许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 等你姐夫醒了之后, 我再问问他吧。” 　　柳安安见苏清影似乎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 她嘴唇动了动,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另一边儿, 方贤德和方正堂父子两人沉默着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个大阴天，到了晚上，天也是阴沉沉的，天上连个月亮也看不着，方正堂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积水，溅起来的污水将他的裤腿都给浸透了，湿漉漉的裤脚粘在肌肤上，凉的方正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爸，你之前不是说，正业他就算受惩罚，最多也就是没了副厂长的位置，他还能回去做保卫科科长的，怎么今天我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刚刚方贤德跟苏清影说的话方正堂可是全都听在耳朵里，依照他爸的意思，方正业很可能连保卫科长的位置都保不住啊。 　　“爸，你是不是知道些其他的什么消息？” 　　方贤德闻言，回头看了方正堂一眼，他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开口说道：“之前我是在安慰你的，这次的事情闹得可真不小，整个厂子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儿，外面的人知道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有公安局的同志介入，这事儿就算是想要压下来都不成，方贤德这两天可是听了不少闲话，有不少人嘴上说着来安慰他的，实际上就是过来看他的笑话。 　　“方会长，你那个大侄子倒是怪有本事的，可惜的是时运不济，摊上这样的事儿。” 　　“是啊方会长，这事儿说起来跟他没有关系，就是他倒霉，但咱们厂子肯定要有个说法，对他的惩罚可不会轻的。” 　　“方会长，那到底是你的亲侄子，你是不是该想想法子，看看怎么帮帮自己的大侄子？” 　　方会长面对着些人的问话，基本上都是嗯嗯啊啊地应着，多余的话也没啥说的，跟他们是掰扯不到一块去，这些人看着是好心给他出主意，实际上全都是在看热闹。 　　方贤德也是心烦气躁，便想着过来找方正业，看看能不能跟他好好谈一谈，反正是有苏清影在，方正业最差也就是被打下去当普通工人，不会有再大的惩罚。 　　“行了，这事儿到现在不是还没定论么？先别说了，我瞧着苏工也不着急，或许她有什么法子能保住正业的职位也说不定。” 　　方正堂瞧着方贤德的表情，犹豫了片刻，方才小声说道：“爸，你是真替正业担心吗？” 　　明明方贤德看着好像是非常担心方正业的模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方正堂看他的时间长了，总觉得方贤德身上有一种浓浓的违和感，他不知道这种违和感从何而来，就是感觉方贤德好像并不是真的为方正业担心。 　　但这怎么可能？方正业可是方贤德唯一的侄子，他对方正业还是挺好的，怎么可能不担心他呢？ 　　眼瞅着方正堂的面色不停变幻，方贤德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说什么呢？我不替他担心，我费劲巴拉地跑来找他干嘛？我这不是犯贱么？” 　　“你别以为我做这个工会会长好像有多大权利似的，我这就只是个虚职而已，真要论起来，我这个职位还没正业那个副厂长的职位高呢，我现在能想出这些法子已经不容易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方正堂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刺激到了方贤德，他突然就爆发了，噼里啪啦地怼了他一番，方正堂被训得头都抬不起来，连连对着方贤德道歉。 　　“爸，我知道错了，你别说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看着方正堂的模样，方贤德心中的怒火消散了一些：“行了，这些事情回去你也甭跟你媳妇儿说，她是个嘴巴不严实的，你告诉他这些事情，等回头她说不定到处跟人瞎掰扯，真到那个时候，咱们一家子都要跟着儿丢人，你听到了没有？” 　　方正堂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这一路上父子二人倒是再没有说些什么了，很快他们便回到了家，二人各自回了各自的屋子里去了。 　　方正堂回来的时候，苏红玉还没有休息，看到他进来，苏红玉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关心地问道：“正堂，怎么样？你们有没有说清楚这事儿到底怎么办？” 　　听到苏红玉的话后，方正堂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眉宇间似乎还带着些许兴奋之色，方正堂的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这些事情跟你可有什么关系？你一直追着问这些话干啥？你别问了。” 　　说着，方正堂脱了裤腿湿了的衣服，打水开始洗漱。 　　苏红玉并没有因为方正堂的态度而生气，她坐在炕上，一脸温柔地看着方正堂：“我这不是担心么？清影是我的堂姐，要是她男人出了事情，她肯定会被牵连到的，我这是在担心她，想问问清楚不是挺正常的？” 　　刚刚方贤德不让方正堂和苏红玉说厂房塌了的事情，没成想早在之前自家儿子就已经将这件事情跟自己的媳妇秃噜出来了。 　　今天他们去找方正业苏红玉也是知道的，所以在方正堂回来后，她才一直追问个不停。 　　“得了吧你，这话哄哄你自己还差不多，你觉得我能相信你的话？我之前也没瞧见你对苏工有多好。” 　　方正堂扯了扯嘴角，不想跟苏红玉说这些事情，然而苏红玉却一直追问个不停，最后她甚至因为方正堂的脸色自顾自地下了决断。 　　“你就算是不说，我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我觉得方正业这个副厂长的位置肯定保不住，说不得他连个普通工人都没法子当了……啧啧啧，这人没本事就是不能坐高位，就算是坐上去了也得跌下来不可。” 　　苏红玉越说越兴奋，眼睛也变得越来越亮。 　　她就知道方正业不可能安安稳稳当这个副厂长的，他根本就不是这块料，虽然很多事情跟上辈子相比较起来好像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不过大体的东西还是没有变的。 　　方正业在上辈子的时候就没什么大出息，到了这辈子，依旧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 　　苏红玉说着，眼角眉梢流露出了压制不住的喜色来，看到她这个模样，方正堂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红玉，我怎么瞧着你好像很开心的模样？正业没工作就让你这么高兴？” 　　苏红玉现在的表现怎么看怎么都不想是担心的模样，方正堂发誓，他绝对看到了苏红玉忍不住翘起来的唇角…… 　　很快苏红玉就冷静了下来，她捋了捋头发，压着声音说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高兴？我在替我堂姐担心呢，要是方正业没了工作，我堂姐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牵连，不过她毕竟是总工程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然而她由嘴扯出来的这番话方正堂却并不相信，看着苏红玉那抑制不住的开心模样，方正堂粗声粗气地说道：“行了，我也不管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反正你给我记好了，管好你那张嘴，甭出去胡说八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正业丢人，我们也不会有好果子的。” 　　苏红玉点了点头，眼睛微微弯了弯，她的心情极好，并没有因为方正堂的态度而受到影响。 　　看来很多事情虽然会发生改变，不过一些关键的事情还是会依照原本的路线发展下去的，就是不知道方正堂什么时候能升上去，自己得熬多少年，才能当上厂长夫人。 　　方正堂洗漱好了上床，看到苏红玉的表情，方正堂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默默地将被褥铺的距离苏红玉远了一些——她现在的模样瞧着怪渗人的，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苏红玉倒是没注意到方正堂的那些小心思，他被褥铺远了，苏红玉也不在意，反正现在她正在坐小月子，两人也没法子在一处，分开一些倒是也没啥大问题。 　　“正堂，现在我跟你妈也处不到一块去，你之前不是说要去申请个宿舍吗？我们搬出去吧。” 　　“正堂，我感觉我们还是分开过日子的好，这样大家都能省事儿点。” 　　“正堂，正堂你有听我说话吗？” 　　苏红玉絮絮叨叨说了挺多，但是方正堂一直都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刺耳的鼾声传了过来，他似乎真是睡着了。 　　苏红玉翻过身去，看着呼呼大睡的方正堂，黑暗之中，她的眼睛似乎在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盯着方正堂看了好一会儿后，苏红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反正，她只要知道方正堂未来会当厂长的就行，他有那个能耐，只要她好好跟着方正堂，未来的人生肯定会不一样的。 　　至于现在所经受的这一切，就当是为了幸福生活到来而忍受的磨难吧。 　　方正业刚刚当上副厂长，满打满算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结果现在却出了厂房坍塌的事情，大家原本投注在他身上视线就没有挪开，因为这事儿，关注他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了。 　　大家伙儿都在猜测，猜测方正业这次摊了这么大的事情，到底多久之后就会被免了副厂长的职位。 　　他恐怕是他们封工最年轻当上副厂长，也是在职时间最短的副厂长。 　　然而就在大家伙儿都猜测方正业什么时候被撸下去的时候，最先出事儿的人却是采购部的部长杜江河。 　　公安局的同志用手铐带走了杜江河和李澜秋，几乎在同一时间，运输部的一个叫孙文光的司机也被一副手铐给带走了。 　　这事儿一传出来，厂子里面瞬间炸开了锅，大家伙儿越来越弄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厂长办公室内，彭进步整个人似乎都老了十来岁，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方正业，缓缓开口说道：“正业啊，你每一次出手，都得整下去几个人……这次又牵扯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可真是够厉害的。” 　　二十七号厂房之所以会坍塌，全是因为用了劣质红砖的原因。 　　其实依照那些人的算计，厂房至少能支撑个三五年，真到那个时候，他们早就已经将所有的痕迹全都抹除了，到时候想要找证据都不成了。 　　但是这一次是他们的运气不好，厂房刚刚建成，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就彻底塌了，而方正业并没有像是大部分一样，选择内部解决这件事情，而是让公安局的同志介入。 　　这种种走向都是那些人没有想到的，他们来不及毁灭证据，正好被抓了个现行。 　　这次的事情其实并没有涉及到什么间谍特务之类的，是厂子内部人员的贪心，他们利用厂子的资金购入质量好的红砖，然后在以次充好，利用质量差的红砖代替好的红砖，这么一倒手，就能入账一大笔的钱。 　　这个建筑队还算是口碑比较好的，他们能接到的活儿不少，杜江河与里面的人一拍即合，利用这样的手段替换出了不少红砖来。 　　“这件事情我会开大会通报的，你非但没有错，反而有功。” 　　要不是因为方正业较真，说服了彭进步，他们及时去找了公安局的同志过来，想要这么快找出幕后之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只是做了我分内的事情罢了。” 　　方正业倒是没有自大，十分诚恳地说了这么一句。 第250章 　　这次的事情跟方正业真没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升了副厂长罢了，就算不是他，换一个副厂长上来, 该发生的事情也会发生的。 　　方正业揪出了幕后黑手，将厂子里的蛀虫给清扫了出去, 他刚一上任就立了这么个大功，彭进步觉得确实要开一个表彰大会，为方正业正名。 　　“正业，你就不要谦虚了, 表彰大会肯定要开的, 你就等着上台带大红花吧。” 　　彭进步乐呵呵地看着方正业, 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方正业见状, 倒是没有继续拒绝：“大会可以开，但是红花就不用带了吧？” 　　他真不想在大家伙儿面前带着朵大红花在讲台上站着。 　　看到方正业脸上的抗拒之色，彭进步倒是没有继续逗他, 两人简单聊了两句后，彭进步便让方正业离开了。 　　从彭进步的办公室离开后，方正业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外面的时候, 他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直挺挺地站在自己的办公室外面。 　　瞧见他之后, 方正业挑了挑眉，快步走了过去。 　　坐在外面房间的秘书付军此时正在泛着愁，瞧见方正业之后, 他起身过来, 向方正业汇报情况。 　　“方厂长, 许厂长在这边儿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我让他坐他也不坐……” 　　刚刚方正业离开后不久, 许建军就找了过来，那会儿付军就告诉过许建军，说方正业去彭厂长那边儿了，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知道。 　　许建军说他知道，他可以在这里等着方正业回来。 　　然而付军让许建军坐，他也不坐，让他喝水他也不喝，就跟个标枪似的站在那边儿，多了一个人在这边儿，付军觉得十分别扭，办公的时候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好不容易熬到方正业回来，他急忙将情况汇报给了方正业。 　　要是再让许建军继续待在这里，付军觉得自己的心率都得失衡了。 　　“付秘书，辛苦你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方正业拍了拍付军的肩膀，示意许建军跟自己进来：“许厂长，您跟我进来吧。” 　　许建军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跟在方正业的身后进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大门合拢上了，付军吐出了一口浊气来，埋头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资料来。 　　房间内，方正业招呼着许建军坐下，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了许建军的面前，之后他便在对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笑吟吟地开口问道：“许厂长，不知道您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许建军的脊背挺得直直的，这使得他的坐姿显得十分僵硬，听到方正业的话后，许建军转头看向了对方，硬邦邦地开口说道：“方厂长，之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了。” 　　他特意过来找方正业，又在外面等了那么长时间，似乎只是为了等着和方正业说一句对不起似的。 　　然而听到对方的话后，方正业却有些奇怪地说道：“许厂长，您何出此言？” 　　许建军叹了一口气，闷闷地说道：“之前我说了一些不当言论，厂子里的这些流言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的这些不当言论而流传开的……我很抱歉……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道歉。” 　　之前在方正业选择报案的时候，许建军说了很多不合适的话，他始终认为方正业这样的选择并不对，身为副厂长，方正业应该懂得一些规矩，不能在按照自己的性子来，选择报案是最不明智的。 　　许建军是那种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私下里也跟其他人表达过自己的观点，因此厂子里的流言愈演愈烈，这些流言都是不利于方正业的，那些人说什么的都有。 　　就连许建军之前也觉得这次的事情是方正业不上心，没有监管到位，才使得厂房坍塌的，如果换成是他一手监管的话，肯定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现在将方正业和公安局的同志一起将罪魁祸首揪出来之后，许建军才发现自己之前的那些想法是太过想当然的了，如果不是公安局的同志介入调查的话，怎么可能那么快将杜江河他们给揪出来。 　　明明是他自己被过去老旧的那些想法给禁锢住了，一门心思觉得这是他们厂子内部的事情，不想将这种事情闹大，不想外人看笑话，但是他却忘记了，如果真是他们厂子内部解决的话，为了不让‘家丑外扬’，犯事儿的那些人说不定最后就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方厂长，真的对不起，之前是我想当然了，没有考虑到对你的影响，我现在知道错了，不管你想要什么样子的补偿，我都会去做的。” 　　他的道歉倒是诚心诚意，完全发自内心，方正业看得出来，许建军是真觉得自己做错了，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找上来向自己道歉的。 　　这人的性子倒是挺有意思的，背地里说的那些话，其实只要不是被当面揪住了，大部分的人是不会承认的，更别提是找上门来向对方道歉，许建军倒是与众不同，为了私底下说的那些话，特意找到方正业的面前对他说抱歉。 　　看着许建军的模样，方正业笑了笑，不过却并没有说出原谅的话来：“许厂长，您说笑了，道歉就不必了，不过以后如果我们再有意见相左的时候，我希望许厂长可以当面跟我说，没有什么问题是通过交流解决不了了的，许厂长您说是吗？” 　　许建军脸上的愧疚之色变得越来越浓，他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之人，现在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许久之后，他放弃了说些好听的话，粗声粗气地说道：“对不起，我错了，下次我会好好跟你商量的。” 　　方正业见状，朝着对方笑了笑，倒是并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气氛陡然变得尴尬了起来，许建军知道自己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便选择告辞离去，方正业将他送了出去，然后便折返回去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就在杜江河他们被收押后不久，表彰大会在彭进步的主持下开始了，他先说明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厂房倒塌事件，又将几个罪魁祸首点了出来。 　　“公安同志已经将杜江河，李澜秋，孙文光等人组成的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最近发生的事情厂子里的人早就有所耳闻，但是具体内情知晓的人却并不算多，正是因为不曾知晓内情，所以大家一直议论纷纷，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在厂子里流传着。 　　现在彭进步干脆将真相如何说了出来，大家伙儿方才恍然大悟，知道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杜江河都是采购部的部长了，竟然还能联合外人以次充好，中饱私囊，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杜江河行事隐秘，多亏方副厂长慧眼如炬，识破了他的伪装，及时通知公安局的同志过来展开调查，才没让犯罪分子逃脱法律制裁……” 　　要么说语言是门艺术，经过彭进步的语言修饰，方正业不止彻底从厂房倒塌的这件事情的主体责任人之中摘了出来，接着摇身一变，成为了抓出了潜藏在封工里犯罪集团的英雄人物。 　　这一点从彭进步讲完话后，下面如雷的掌声之中就能看得出来。 　　当被彭进步请上台接受大家伙儿的鼓掌夸赞的时候，方正业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我相信任何一个人发现了杜江河的问题之后，一定会挺身而出揭发他的。” 　　“这是我身为封工一份子应该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 　　表彰大会进行了大约两个小时，结束之后，方正业拿着刚刚领到的锦旗准备回去，现在正好到了午饭点，他不想到食堂去吃，便想回去自己做一点。 　　“正业，正业！” 　　就在这个时候，方正业听到身后有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去，便瞧见方正堂脚步匆匆地朝着他跑了过来。 　　“正业，恭喜你啊，没想到这次的事情竟然一点都没有连累到你，你的运气可真好！” 　　方正堂朝着方正业竖起了大拇指，真心实意地恭贺起了他来。 　　之前方贤德说了那么多，害得方正堂也以为方正业这次铁定惨了，结果没想到他的运气倒是挺不错的，非但没有被罢免了副厂长的位置，反而因祸得福，现在厂子里怕是没有谁因为他年轻而觉得他不配做这个位置了。 　　“这样吧，中午我请你到食堂吃饭怎么样？咱们哥俩好好聊聊……唉，你也甭拒绝，不用替我省钱，你升了副厂长我都没请你呢，这次正好双喜凑一起，你想吃啥我给你买啥。” 　　盛情难却，方正堂如此真心邀请，方正业倒是也不好在拒绝，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 　　到了食堂之后，方正堂果然如他所说的十分大方，他甚至还专门到小窗口要了两道炒菜过来，要不是因为下午还要上班，方正堂怕是都要拿杯酒过来喝了。 　　“本来应该请你到外面的国营饭店去吃的，但是咱们中午休息时间有限，还是算了，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说。” 　　方正堂一直乐乐呵呵地跟方正业说着话，饭吃到一半儿的时候，方正堂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一句：“正业啊，你跟房管所的所长是不是挺熟的？”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抬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方正堂，只见他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笑着说道：“那个，正业啊，我记得你跟他家儿子是老同学……” 　　房管所的所长叫张卫强，他儿子张国庆是方正业的初中同学，两人过去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他回到封工上班之后，二人也经常有联系。 　　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挑了挑眉，问道：“堂哥，你好好问这个做什么？” 　　方正堂咳嗽了一声，似乎觉得有些难为情，不过最后还是鼓足勇气说道：“其实也没啥，就是我这不是结婚了么？红玉和我妈两个处不到一块儿去，两个人总是在闹矛盾……” 　　自打苏红玉掉了孩子之后，性子虽然比起之前来收敛了许多，但是和许文静之间还是针尖对麦芒的，怎么都相处不到一块去。 　　方正堂自打结婚之后，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不是老妈闹腾，就是苏红玉闹腾，他是被折腾的一个头两个大，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这两天苏红玉也不知道是受到什么刺激了，成天闹着要分出去另过，她口口声声说什么和许文静两个相看两厌，待在一起除了让大家一起不痛快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方正堂，你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儿，自己媳妇儿和老娘尿不到一窝里面去，你非得把我们给团吧在一起干嘛？” 　　“你妈看我不顺眼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之前我怀着孩子，你妈还会顾忌一二，现在我没了孩子，你妈还不要命地折腾我？” 　　“反正我不管，你之前答应过我的，等到我们结婚之后就分家另过，现在我们都结婚多久了，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 　　苏红玉一直闹腾着想要分家出去过，而许文静现在跟结婚前也不一样了，结婚前方正堂的所有事情都是许文静一手经办的，他回家了只要张着嘴巴等吃的就成。 　　结果现在他结了婚，有了媳妇儿，许文静就甩开手不干了，衣服衣服让他媳妇儿洗，饭菜啥的都让他媳妇儿干，可是苏红玉又是怀孕又是流产的，哪里能伸手去干这个？最后全都落到了方正堂自己的身上来。 　　方正堂觉得，与其自己当个风箱里的老鼠四面受气，倒不如彻底分开了，这样大家也能好过些。 　　可是现在厂子里的房子紧张，好多人都等着结婚分房子呢，方正堂跑去问的时候，排队都得排到明年去，就算这样，到了明年也未必能分得到房子住。 　　他实在是受够了现在这样的生活，百般无奈之下，方正堂想到了方正业，他记得方正业和房管所所长他儿子挺熟悉的，或许可以通过方正业来走个后门。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正业啊，你比我好点儿，苏工是个讲道理的人，肯定不会有婆媳关系的，我这边实在是扛不住了，我想搬出去住。” 　　方正业有些无奈地说道：“哥，你这顿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房子的事情吧？”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的这顿饭还真没有那么好吃的。 　　听到方正业这么说，方正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那个，请你吃饭是最要紧的，其他的全都是顺带的，你哥我是真熬不下去了，要是在这样的话，我估计自己非得要短寿好些年不可……” 　　说着，方正堂双手合十，做出了一副祈求的模样来，看到他这个样子，方正业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成，我可以帮你约国庆出来，但是这事儿到底能不能成，我可不能保证，得你自己和国庆说才行。” 　　他立马说道：“这肯定没问题，正业，你能帮我就已经很好了，其他的我自己会处理的。” 　　不管怎么说，这好歹是一条路子，分到的房子就算是小点他也认了，要是在这么继续在两个女人中间受夹板气，他估计自己真是熬不下去了。 　　过了两天，方正业约出了张国庆，让他和方正堂见了一面。 　　方正堂倒是也挺有本事的，跟张国庆这么说了一番后，果真是把对方给说通了，他答应回去跟张所长聊一聊，看看能不能给方正堂分个房子。 　　在快到十月底的时候，张国庆给方正堂带来个好消息，说他分房子的事情成了，房管所在筒子楼那边儿给他分了一间三十平米的屋子，他可以搬过去住了。 　　盼望了正常时间，事情总算是办成了，方正堂甭提多高兴了，他对着张国庆千恩万谢，回去之后，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苏红玉。 　　“红玉，你不是成天巴望着要分房子吗？现在房子分好了，你这两天把东西收拾一下，等我拿到钥匙了之后，咱们就搬过去。” 　　苏红玉没成想方正堂竟然真把事情给办下来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正堂，脱口而出道：“正堂，你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房子真分下来了？” 　　方正堂点头：“分下来了，就在筒子楼那边儿，三十平，足够咱们两个人住了。” 　　为了这房子，他可是费了不少劲儿呢。 第251章 　　“才三十平啊？就不能分一套大一点的吗？” 　　知道分了房子之后, 苏红玉原本是挺高兴的，结果一听分到的房子才三十平，苏红玉的脸立马耷拉了下去, 她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正堂，你就不能找找人吗？” 　　要知道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就挺大的, 外面还有院子，厨房茅厕啥的全都有，吃饭也能到客厅那边儿去吃，他们能用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要是搬到筒子楼去的话, 那住的地方得有多憋屈？ 　　方正堂原本还是挺高兴的, 结果却听到苏红玉嫌弃三十平的房子小了, 他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没好气地说道：“三十平米地房子不小了，我们两个人住也足够了，而且那边儿是楼房唉, 多少人想分到都分不到呢，就这我还是找了人才弄到手的房子，你要是不想去住, 那我回头去找人把房子给退了吧。” 　　苏红玉急了, 立马开口说道：“退啥退？好好的房子你还能说退就退了？真是的, 我连抱怨两句都不成了么？” 　　眼见着苏红玉又开始一副急赤白脸想吵架的模样，方正堂翻了个白眼儿，并不想搭理她了。 　　“你之前没嫁人的时候住还是大杂院呢, 也没见你计较, 现在怎么这么矫情？” 　　他虽然是在小声嘀咕, 但是说话的声音却一点都不小, 被苏红玉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的脸色骤然变了。 　　“方正堂，你什么意思？” 　　眼看着苏红玉炸开了锅，方正堂知道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她肯定会跟自己掰扯的，他懒得和苏红玉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屋子。 　　“我去和爸妈说一声，你收拾东西吧。”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踪迹，苏红玉气得脸都变形了，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但是方正堂却连头也回。 　　气急败坏的苏红玉狠狠地砸了几下枕头，脸上的表情不停变换着，到最后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事儿的，来日方长，她早晚有一天会让方正堂乖乖听话的。 　　“你要搬出去住？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跟我们说？” 　　方贤德听到方正堂说要出去住的时候反应挺大，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眉头跟着紧紧皱了起来，满脸不悦地开口质问道。 　　之前那些日子都熬过来了，眼瞅着现在的日子越来越好，怎么突然之间就改变了主意，非得要搬出去住了？ 　　坐在一旁的许文静听到这话，掀起眼皮看了方正堂一眼，她扯了扯嘴角，倒是没有说些什么。 　　搬出去的好，别以为她多想他们两个在家里面待着，搬出去自己过日子，他们就知道好歹了，他们两个走了之后，家里面空出一间屋子不说，自己也能清闲清闲，也省得再被苏红玉气了。 　　方贤德训了方正堂好半天，他在那边儿吭哧瘪肚的，啥话都不说，末了，方贤德再问他是不是一定要搬走的时候，方正堂点了点头，小声说道：“爸，房子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要是不搬出去的话不好……” 　　方贤德：“……” 　　他瞪了方正堂一眼，转头看向另一旁坐着的许文静，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方贤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道：“许文静，你儿子都要搬出去住了，你怎么还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就这么看着么？” 　　许文静闻言，一脸无辜地说道：“你都管不住你儿子，我说话他能听么？” 　　眼见着方贤德还准备说什么，许文静先一步开口说道：“他之前结婚的时候不就想着要搬出去了吗吗？现在想走不也是正常的？走就走吧，我们也管不住他，爱到哪儿去到哪儿去，反正我没意见。” 　　说完这番话之后，也不等他们父子两个说些什么，许文静站起身来，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方贤德和方正堂两个人，眼瞅着许文静就这么直接走了，方贤德心里面更加憋气，他沉着脸说道：“你非得要搬走是不是？这主意是你媳妇儿出的？她怎么就那么不省心，不想着好好过日子，成天整这些有的没的……” 　　方贤德的嘴巴一刻不停歇地说着，方正堂也不辩解，反正木已成舟，许文静都不拦着了，方贤德顶多就是多说两句，到最后他也是拦不住的。 　　果不其然，说到最后，方贤德见方正堂一副皮不打眼的模样，他也懒得再多说什么，直接抬脚踹了方正堂的屁股一下。 　　“好日子不过你们就作妖吧，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出去能不能把日子过出来一朵花儿来，你们真要是能过成正业那样，给我整个副厂长回来，我倒是也能高看你们两个一眼。” 　　方正业现在副厂长的位置已经做得是稳稳当当的，再生不出什么波折来，方贤德心里面始终憋着一口气，瞧见自己儿子还在家里面这堆破事儿上打转，他这心里面更是憋闷的厉害。 　　方正堂什么时候能像是方正业那样子，不需要人家操心，就那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职位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混个副厂长回来当当？ 　　“行了，你也大了，我也没啥好说的了，反正你自己掂量着些，搬出去之后就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别成天想着家里面那些事儿，你好歹是个男人，一切要以工作为主，知道么？” 　　方贤德现在似乎都已经魔怔了，说的话反反复复就只有那么一个意思，左不过是让他好好工作，别老是想着家里那些事儿，方正堂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爸，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就算搬出去住了，我还是会跟过去一样孝敬你们的……” 　　方贤德懒得听方正堂在这里表孝心，他朝着对方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走，方正堂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里。 　　看着方正堂离去的背影，方贤德摇了摇头，想到越来越出色的方正业，在瞧瞧现在变得越来越普通的方正堂，方贤德只觉得心里面的那口气胀得越来越大，让他感觉越发难受了起来。 　　究竟什么时候方正堂才能出人头地？啥时候才能把方正业给压下去呢？ 　　他还能不能有看到这一幕的那一天？ 　　想到那灰暗的未来，方贤德闭上了眼睛，没有在继续想下去了。 　　“姐夫，今天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 　　这天方正业下班回来，就看到柳安安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朝着他跑了过来，她满脸兴奋地看着方正业，乐呵呵地说道：“姐夫，你猜猜我有啥好消息要说？” 　　现在距离柳安安到封工来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她跟方正业也熟悉了起来，跟之前那略显局促的模样不同，现在的柳安安对待方正业明显比之前亲近了许多。 　　看着笑意盈盈的柳安安，方正业笑了笑，问道：“你可以转正了？” 　　柳安安没想到方正业一猜就猜到了点子上，她惊讶地说道：“刚刚我姐就说了，姐夫你肯定一下就能猜到的，我还不相信我姐的话，没想到姐夫你竟然这么厉害，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 　　就如同方正业所说的那样子，柳安安现在已经成功转正了，现在她是封工小学正式的老师了，薪资待遇有了很大提升不说，她终于能住进专门给老师分配的宿舍里了。 　　“姐夫，校长那边儿已经给我说了，宿舍已经腾出来了，这两天我就能搬进去，我今天放学的时候去吧宿舍打扫过了，我决定明儿就搬过去住。” 　　柳安安在方正业家里面住了也快一个月的时间了，虽然不管方正业还是苏清影对她都挺好的，她在这里也住着十分舒心，但是既然宿舍已经分下来了，柳安安就不好在继续住下去了 。 　　“何必急着搬过去？你可以继续在这里住着，没关系的。” 　　柳安安笑着说道：“还是不用了，我觉得宿舍那边儿挺好的，还是筒子楼，有不少老师都在那边儿住着呢，我住过去也能有说话的人，给我分的宿舍挺大的，有十五平方呢，住下我一个人绰绰有余。” 　　她早就已经打算好，今晚上收拾东西，明天正好是礼拜天，这一天时间足够让她搬家了。 　　眼见着柳安安坚决要搬走，方正业便也没有继续在劝说下去：“那我明天帮你一起搬家。” 　　柳安安闻言，立马笑了起来：“那感情好，我还正发愁呢，我的东西可不少，自己一个人搬的话，估计得来回两三趟才成，表姐她明天也不上班，她答应了要帮我搬家，有你们两个一起帮忙，明儿我倒是能省不少事儿。” 　　说话间，苏清影拿着锅铲子从厨房里出来了，瞧柳安安之后，她有些无奈地说道：“安安，你不是说要跟我学做菜的吗？学到一半儿你就跑了，以后出去自己一个人住可怎么办？” 　　柳安安嘿嘿一笑，急忙转身朝着苏清影跑了过去，嘴里则说道：“我这不是跟姐夫说了我要搬出去的事情吗？再说了，不会做饭也没啥……我对象会做不就成了？他可以做给我吃，他给我说了，以后会一直做饭给我吃的，他肯定不会让我进厨房拿锅铲的。” 　　眼见着柳安安开始嘚瑟起来，苏清影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 　　之前柳安安一直都想着要抓紧谈对象，早早把婚事儿定下来，她催得急了，苏清影便和方正业说了一声，让他给张罗着介绍个合适的男同志。 　　方正业问过柳安安，说最多能接受比她大多少的，柳安安回答说十岁以内的都成：“男同志大些会疼人，我喜欢比我大的男同志。” 　　最后方正业扒拉了半天，挑出了一个符合柳安安要求的男同志，他就是现在保卫科的副科长宋家国。 　　其实一开始方正业倒是没想到要介绍宋家国的，毕竟之前他说自己正在处对象，甚至都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就直接被方正业排除在人选之外了。 　　哪知道上次方正业去保卫科说起了给他们介绍对象的事情，好巧不巧地被宋家国给听到了，他便死乞白赖地凑了上来。 　　“我之前那个对象黄了，她想让我把工作让给她弟弟，让我出去找个临时工干……我疯了才这么做，见说服不了我，她就不跟我处对象了。” 　　宋家国年纪合适，之前在方正业的影响下也开始学做菜，他在这方面倒是挺有他你付的，做菜做的有模有样的，加上长相不错，身高也合适，方正业便将他介绍给了柳安安。 　　两人见了一面之后，立马就看对眼了，二人处得挺不错的，柳安安说等翻过年之后，看情况差不多，她就要和宋家国结婚了。 　　现在柳安安正和宋家国处着对象，一直待在方正业他们家里面，倒是也有挺多不方便的，她想搬出去，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苏清影拿着宋家国调侃柳安安，她倒是也不生气，反而乐颠颠地认了下来：“姐，你说我搬过去之后要不要请家国过来吃顿饭？他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我想着做给他尝一尝，让他知道我也是会做饭的。” 　　苏清影：“……可以。” 　　今天晚上算是柳安安在方正业他们家吃的最后一顿饭了，方正业回来之后，便将两位女同志请出了厨房，他接过锅铲，开始做起饭来。 　　两个女同志加起来都不如方正业一个人能干，二人折腾了挺长时间，才整出来两道菜，方正业进了厨房，不过二三十分钟，就做出了四菜一汤来。 　　双方做的饭菜放到一起，高下立见。 　　柳安安看了苏清影一眼，老气横秋地说道：“姐，我觉得做饭还是要看天赋的，这个真的强求不来。” 　　苏清影深以为然：“确实如此，看来咱们都是没什么天赋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都起来了，柳安安已经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方正业和苏清影给她准备了一些日常用品，准备一并带过去。 　　筒子楼所在的地方距离学校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这里距离供销社和副食品店也没多远，抬个脚就能过去，方正业特意跟柳安安交代了一下，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可以去副食品店找李二牛，他可以帮衬一二。 　　“我知道了，谢谢姐夫。” 　　十五平的宿舍并不大，不过柳安安只有一个人在这边儿，住起来倒是并不显得局促，不管是柳安安还是方正业，都是干活儿利落的人，很快就将屋子给收拾立整了。 　　一晃眼就到了中午，今天没准备齐全，他们便准备到食堂去吃一顿，刚一出门，对面的房门正巧也打开了。 第252章 　　“这屋子还是太小了, 放下床和柜子之后，就放不下其他的了……而且屋子还不能盘炕，冬天的时候咱们咋熬啊？” 　　苏红玉和方正堂趁着休息, 把家里的东西都搬了过来，真到了这三十平的房子里后, 苏红玉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顺眼。 　　两人的东西还是挺多的，把搬过来的东西往屋子一塞，整个屋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了，连个转身的地方都快没了。 　　看到这屋子之后, 苏红玉想到了自己在家时候住的那小破屋子, 这心里面越发不平衡了, 没想到她嫁了个人之后, 日子反而越过越回去了。 　　“行了，这屋子不是挺大的吗？厨房在过道，厕所是公共的, 这屋子就只有咱们两个人住，完全够了。” 　　方正堂没想到苏红玉都搬出来住了，还这么多的说道, 他满脸不耐烦地说道：“再有, 你不是不想跟我妈住一块吗？觉得她处处挑你理儿, 找你麻烦，之前是你要让我带着你一起出来住的，怎么出来了你反倒这么多话了？” 　　之前苏红玉一直催促着方正堂, 要让他搬出来住, 没事儿就在他耳朵旁边嘀咕他妈不好, 成天找他的麻烦, 现在他们两人都搬出来了, 苏红玉怎么还不满足？非得要斤斤计较不成？ 　　“反正我们是搬出来了，你要是想回去，那你一个人回去，反正我是不打算回去住的，你说啥都没用。” 　　方正堂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搁在过去他根本不会做这些活儿的，但是自打结婚之后，他被磨得也开始学做事儿了，不过还别说，学到今儿个，这些事情他做得也有模有样的。 　　看到方正堂这个模样，苏红玉心里面有些憋闷，她狠狠地瞪了方正堂一眼，生生地将怒火给忍了下去。 　　算了，反正这也就只是个过渡期罢了，再等几年，等方正堂当上厂长，他们就能搬到小红楼那边儿去住了，左右他们是不会一辈子都待在这么个小房间的。 　　这么想着，苏红玉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眼见着方正堂在那边儿闷不吭声地收拾东西，她心里面也觉得过意不去，便走了过去，劈手夺过了方正堂手中的东西。 　　“行了，你也别忙活了，一个大男人会干什么？我来就好。” 　　说着，苏红玉便麻利地开始干起活儿来，看着她的忙忙活活的样子，方正堂动了动嘴唇，到底没有再说些什么。 　　反正苏红玉自己愿意干活儿，他也乐得清闲，于是乎方正堂便跟大爷似的坐在那里，看着苏红玉在那边儿忙来忙去。 　　苏红玉这么一忙就忙活到了中午的时候，她累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回头一瞧，却发现方正堂靠在沙发上打盹，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发怒，又想到这男人是自己未来的依仗，她生生地将满腔的怒气给压了下去，耐着性子说道：“正堂，起来了，咱们今儿中午到食堂去吃饭吧。” 　　忙了一上午，她感觉自己的腰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做饭是不可能做饭的，倒不如去食堂吃一顿的好。 　　方正堂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顺嘴问道：“你收拾好了？” 　　苏红玉点了点头，温声说道：“我们出去吃饭吧，今儿我不想做了。” 　　方正堂已经有挺长时间没有见到苏红玉的好脸了，冷不丁瞧见，他还觉得有些意外——这是搬出来之后终于气儿顺了，以后不准备继续折腾下去了吧？ 　　要是早知道苏红玉搬出来之后就能恢复正常模样，方正堂早就带着她搬出来了，哪里会忍着受那么些罪？ 　　“成，你多拿点粮票，咱们吃顿好的，这算是咱们搬家之后的第一顿饭，可得要好好庆祝一番。” 　　苏红玉对自己能有个好脸，而且她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方正堂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他乐乐呵呵地说了一句，让苏红玉多拿点钱和粮票，准备好好吃上一顿。 　　要知道自打苏红玉和许文静两个人开始针尖对麦芒之后，方正堂和苏红玉之间的夫妻关系就变得越来越紧绷，现在好不容易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恢复了一些，方正堂自然愿意好好维护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关系。 　　两人之间的这种和谐氛围一直维持到了打开房门看到从对面房间里走出来的那几个人之后，便又被彻底打破了。 　　瞧见对面屋子里出来的人之后，方正堂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然而苏红玉看到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的拿到熟悉的人影时，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柳安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红玉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都要停止了跳动，她瞪大眼睛看向那个正跟人说说笑笑的人影，一团怒火陡然从心底深处升腾而起。 　　此时的柳安安正和苏清影说着话，商量着中午要吃些什么，说到兴头上，柳安安笑得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结果现在冷不丁听到一声怒斥，她茫然地转过头去，却看到对门站着一个瘦弱的年轻女人，此时的她正双目圆睁地看着自己，那副样子活像是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看到对方这副样子之后，柳安安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想起对面这个人是谁，柳安安扯了扯嘴角说道。 　　“红玉姐，你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现在我已经是咱们厂附属小学正式的老师了，这是我刚刚分到的宿舍，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 　　说着，柳安安停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苏红玉一番后，讶异地开口说道：“你该不会也住在这边儿吧？真是的，我怎么跟你住成对门邻居了？” 　　苏红玉竟然住在自己的对门，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真是晦气的很。 　　不过说起来，虽然柳安安和苏红玉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好，但也没有到针尖对麦芒的地步，不过上次见面之后，柳安安就觉得苏红玉这人好像变得跟过去不太一样了，她身上多了些讨人厌的东西，说不出来是什么，但就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因为这个原因，柳安安对苏红玉的观感变得越来越差。 　　因为不喜欢苏红玉，所以哪怕柳安安现在在封工上班，每天上下班都路过苏红玉家门口，她也没想着去看苏红玉一眼。 　　倒是没想到她们两个人竟然有这样的孽缘，现在居然住成了门对门的邻居，还真是晦气得很。 　　柳安安的性子比较直，喜欢不喜欢直接就摆在了脸上面，她不喜欢苏红玉，便朝着对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懒得继续搭理她了。 　　然而苏红玉看到柳安安这个模样，心里面的火气儿蹭蹭蹭地往上冒，她尖声朝着柳安安喊道。 　　“不行，柳安安你不能住在这里，现在你就去找你们学校的领导，让他们给你换个宿舍，你绝对不能住在这地方。” 　　她肯定不能住在自己对门，要是真在这里住下了，以后她盯上了方正堂可怎么办？这个女人就是喜欢有妇之夫，要是她来勾引方正堂，那自己该怎么办？ 　　此时的苏红玉全然忘记了方正堂本该是她的堂姐夫，是她用尽手段从苏清影的手中抢走了方正堂，她抢人的时候觉得理所当然的，现在轮到自己可能被人抢了丈夫，苏红玉立马绷不住了。 　　看着柳安安那张年轻漂亮的面孔苏红玉的眼睛越来越红，到最后她气急败坏地朝着柳安安喊了起来，让她抓紧从这里搬出去。 　　然而柳安安听到苏红玉的话之后，却没什么形象地朝着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红玉姐，你这人真是奇怪，我住在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宿舍是我们学校分配给我的，你让我去找学校的领导我就找学校的领导吗？要是你不想在这边住，你自己搬走就是了，凭啥让我搬走？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好笑吗？” 　　说完这番话之后，柳安安懒得再搭理苏红玉，这人就是个神经病，跟她根本就掰扯不清楚的，除了让自己生气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用处，柳安安扯了扯苏清影的胳膊，开口说道。 　　“姐，咱们走吧，这人太奇怪了，咱们还是离她远点，要不然的话咱们都得被她给传染神经了……” 　　苏清影点了点头，便准备带着柳安安一起离开，然而就在此时，苏红玉却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她大步上前，抬手就来抓柳安安的胳膊。 　　“柳安安，你不能在这里住，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你是不是就非盯着人家的男人看？没个男人你就不能活了是不是？”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难听了，苏清影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抬手将苏红玉的胳膊挥开了，冷着脸看向吵闹个不停的苏红玉。 　　“苏红玉，你究竟在干什么？这话你也是能胡乱说的？安安她还是个没结婚的小姑娘，你就这么往她的头上泼脏水？？” 　　这个苏红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之前瞧着还像是那么一回事儿，怎么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垃圾话都能往外说，这要是给别人听见了，那像是什么样子？ 　　眼见着苏清影竟然还护着柳安安，苏红玉的眼睛变得更红了，她咬着牙说道：“堂姐，柳安安之前不是在你家里面住着的吗？现在为什么会搬到这里来？是不是她在你家里面做了一些让你无法忍受的事情，所以你才将她给赶回出来的？堂姐，你不能这么自私，你受不了她的那些事情，其他人就能受得了吗？你有没有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 　　苏红玉可是记得上一辈子的柳安安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上辈子的她可是跟自己的堂姐夫搅和在了一起，最后被人抓奸在床的，她就是个水性杨花，喜欢勾勾搭搭的女人，不防备着哪里能行？ 　　恐怕苏清影就是发现了柳安安暗戳戳地勾搭过方正业，所以才会把她从家里面赶出来的，否则的话，她在那那么大的四合院里住着多舒服，何必跑来住这么点儿大的房间呢？ 　　眼瞅着苏红玉似乎又要失控了，最后出来的方正业将苏清影和柳安安两人挡在了身后，他冷着脸看向似乎还准备继续纠缠下去的苏红玉，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苏红玉同志，请你不要继续空口白牙污蔑人了，否则的话我要对你不客气了。” 　　这个苏红玉实在是太奇怪了，方正业觉得苏红玉可能又知道了什么关于柳安安的未来，但是鉴于之前的那些事情，方正业觉得她说知道的那些未来很片面，有很大可能她所以为那些未来只是她自己的主观臆测罢了，真相并非如此。 　　不论如何，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前，她因为自己的那些主观臆测去做伤害人的事情，这本来就不对。 　　苏红玉的脸色发白，她咬着牙说道：“方正业，柳安安她是个不安分的，你肯定知道她做了些什么，你……” 　　然而还没等苏红玉说出更多更过分的话之前，方正业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苏红玉同志，还请你管好自己，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任的。” 　　方正业冷着个脸说道，然后懒得再跟苏红玉说些什么，直接将目光转向了方正堂：“堂哥，你难道就不该说些什么吗？就看着苏红玉同志在这里胡搅蛮缠？胡说八道？” 　　一直没说话的方正堂被点名了之后，这才反应过来，他急忙扯了苏红玉一把，因为用的力气过大，直接把苏红玉拉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在了地上。 　　“红玉，你别在这里乱说话了，咱们走吧……” 　　明明刚刚在家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又跟疯了似的，开始胡乱攀咬人了？自己这个媳妇儿该不会真的脑子有问题吧？ 　　“你拉我干什么？我就是要说，柳安安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你最好从这里搬走，要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信你就等着瞧！” 　　听到这话，方正业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变，他看着苏红玉，眼眸里像是有两团火焰在燃烧：“苏红玉同志，你想做什么？安安她是封工的人，你出言威胁她，那么以后她如果遇到任何事情，你就是第一嫌疑人，我会跟公安局的同志打招呼的，你想做什么之前，还是掂量一下。” 　　方正业气势全开的时候，那模样还真有点吓人，苏红玉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偷偷地往旁边躲了躲，闭着嘴巴不敢再开口了。 　　而方正堂看到苏红玉这丢人现眼的模样，心里面也冒出了火气儿来，他一把扯住苏红玉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将她往房间里拉。 　　“那个，正业啊，对不起，红玉她这是忙糊涂了，这才在这边儿胡说八道的，你甭跟她一般计较，我回去会说她的……” 　　说完这番话后，方正堂已经把苏红玉给扯进了屋子里面，很快房间里面便传来了两人的争吵声。 　　楼房的隔音效果可不太好，方正堂和苏红玉二人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们的争吵声外面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方正业沉默了片刻后，回头看向了身后站着的苏清影与柳安安，最后目光落在了柳安安的身上。 　　“安安，我瞧着她应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是你觉得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去跟你们领导商量一下，给你换一间宿舍。” 　　苏红玉这人脑子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她可能会把自己臆想的那些事情当做真的，然后用这些当做理由和借口去针对柳安安，要是她住在这里的话，成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真可能被苏红玉给针对了。 　　然而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柳安安却笑了笑，开口说道：“姐夫，我为啥要搬家啊？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搬走？要走也是苏红玉走，她这人还真是奇怪，我难道因为她看我不顺眼就搬走，那岂不是证明我心虚了？” 　　柳安安才不惯着苏红玉这臭毛病，她就是要留在这里，她就不相信苏红玉能拿她怎么办，要是苏红玉一说她就搬走了，那岂不是证明她心虚了？ 　　“姐夫你放心吧，她不敢对我做什么的，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宋家国在吗？她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叫宋家国来，他长得那么大的个子，可不是看好看的。” 　　苏清影点了点头，跟着说道：“对，你又没做错事情，干啥要搬走？我支持你，她要是找你麻烦，我跟你姐夫都来给你撑腰。” 第253章 　　这个苏红玉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 柳安安又没有得罪过她，她竟然能说出呢么过分的话来，苏清影难得动了气, 她回头看了一眼方正业，开口说道：“正业, 等回头你也跟宋家国说一声，让他常过来看看，省得安安被欺负了。” 　　看着苏清影那护犊子的模样，方正业笑了起来：“成, 你放心吧, 回头我会交代宋家国的。” 　　柳安安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 她跟着笑了起来：“表姐，姐夫，有你们真好, 只要有你们两个在，我才不怕被人欺负呢！” 　　更何况苏红玉那人可欺负不到她，柳安安才不是那种怕事儿的人, 苏红玉敢骂她, 她就敢骂回去, 要是苏红玉让方正堂动手打她，回头她就能让宋家国教训回去，要是宋家国不帮她, 她就找公安局的同志过来。 　　现在可不是旧社会了, 在新社会新时代里, 她还能被人给欺负了不成？ 　　方正业瞧着柳安安那斗志满满的模样, 倒是并不为她担心, 这个姑娘的战斗力惊人，苏红玉想要欺负到她头上，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这事儿还不能只靠柳安安一个小姑娘扛着。 　　方正业看了一眼对门紧闭着的大门，听着里面传来的争吵声，他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苏清影和柳安安两人去了食堂吃饭。 　　吃过饭后，方正业将苏清影和柳安安二人送了回来，苏清影帮着柳安安规整一些琐碎的东西，而方正业则在外收拾他们给搬过来的一些厨房用具。 　　像是这种筒子楼，烧饭做饭啥的都在门外面，家家户户都是如此，柳安安带的东西不多，倒是很快就收拾好了。 　　方正业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瞧见一个人回来的方正堂之后，方正业上前拦住了方正堂的去路。 　　“堂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你跟我来吧。” 　　说着，方正业也不管方正堂怎么想，直接拉着他的胳膊来到了筒子楼后面的空地上。 　　方正堂显然也有些心虚，他有些不太自在地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空地，讷讷地说道：“那个，刚刚对不住了，是我没管住你嫂子。” 　　他也没想到苏红玉竟然那么蛮不讲理，人家一个小姑娘，她竟然能说出那么过分的话来，自己把她揪回房间里之后，苏红玉竟然还振振有词。 　　“你知道什么？我跟柳安安打小就认识，她什么样子的人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了，她那样的人根本就不是个好的，你要是跟她认识的时间长了，肯定知道她是啥样的人。” 　　“行了，我是你媳妇儿，咱们是一家人，我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我才是那个不会害你的人。” 　　苏红玉的情绪异常激动，根本就听不进去方正堂的话，最后方正堂气得都要动手揍人了，苏红玉还是梗着脖子不认输，甚至还朝着方正堂大喊大叫，让他对自己动手。 　　到最后方正堂被气得甩袖而去，在外面待了挺长时间才回来，结果还没到家呢，就又被方正业给揪到这儿来了。 　　想到苏红玉的样子，方正堂只觉得身心俱疲，明明结婚之前苏红玉不是这个样子，那会儿的她还挺好说话的，怎么结婚之后她就越来越偏执了？ 　　“不过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也许那个柳安安也有问题……” 　　之前苏红玉就跟方正堂说过柳安安的事情，那个时候她信誓旦旦地说柳安安这人名声不好，喜欢勾三搭四的，虽然方正堂不怎么相信，但是她说的对了，方正堂的心里面倒是也难免犯起了嘀咕来。 　　加上先前苏红玉的反应又那么大，自己气得都要动手打她了，苏红玉还是不改变自己的说法，方正堂就琢磨这，这其中或许有什么原因在，要不是因为柳安安这人行事不正的话，苏红玉也不会这么说。 　　不是说空穴不来风么？兴许是柳安安之前做过些什么，苏红玉瞧见了或者听说了，要不然的话她好端端地说这些话败坏柳安安的名声做什么？ 　　然而方正堂这话一说出来，方正业的脸色立马变了，他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回怼了过去：“你有任何证据吗？没有证据你说这些话？” 　　“还一个巴掌拍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我说你还跟厂子里其他女同志勾勾缠缠，行事不正经，不是个能来往的人。” 　　方正堂闻言，立马急了：“正业，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咋就不正经了？你可别血口喷人，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我还做不做人了？” 　　自己这个堂弟怎么什么都能往外秃噜？这要是被人给听见了，传扬出去的话，那他在厂子里的名声可不就要烂大街了？ 　　“你可是我亲堂弟，现在还是厂子里的副厂长，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分量有多重？你可别害我啊。” 　　看着着急忙慌想要拦着自己不让说话的方正堂，方正业扯了扯嘴角，面上的讥讽之色变得更浓了。 　　“这时候你就知道自己的名声要紧了？你一个男同志，都怕被这种乱七八糟的流言给缠上了，人家一个女同志难道就不害怕了吗？安安她才十八岁，人家还是小学老师，你和苏红玉的这番话说出去被人听见了，她还怎么做人？” 　　“污蔑人还不简单，上下嘴皮子一碰，无凭无据的，凭着两三句话就想着要来坑害人……你们两口子但凡有点良心，都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方正堂被方正业训得面红耳赤，他低下头去，讷讷地开口说道：“那个，正业，都是我不好，是我糊涂了，你甭放在心上，下次我肯定不会胡说八道的……” 　　瞧见他这样子，方正业却并没有放软了态度，反而极为认真地说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希望你回去劝说着苏红玉一下，甭让她到处去胡说八道，我会将这件事情汇报给妇女主任知道，让林主任来跟苏红玉好好聊一下。” 　　眼瞅着方正业似乎要来真的了，方正堂有些急了：“正业，正业你冷静一下，都是咱们家自己的事情，你何必要告诉给妇女主任呢？这事儿要是被妇女主任知道，那可不就麻烦了。” 　　封工的妇女主任林静可是彭厂长的媳妇儿，她的厉害厂子里没人不知道的，要是真来给苏红玉上教育课，苏红玉听也就算，要是苏红玉听不进去，反而歪理邪说整一大堆出来，那到时候他丢人岂不是要丢到彭厂长跟前去了？ 　　“正业，正业你行行好，甭告诉林主任了成不？算我求求你了，这事儿我一定好好教育苏红玉，一定不会让她去胡说八道的，你就当给我个面子成不成？” 　　方正堂求了方正业好半天，好话说了一箩筐，总算是把方正业给劝说了下来。 　　“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但凡安安跟我苏红玉又到她跟前胡说八道，那我就不会像是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见方正业终于松口了，方正堂立马保证，自己肯定会管好苏红玉的，铁定不会让她到处胡说八道。 　　“大不了，大不了她要是再到处胡说八道搬弄是非，我就跟她离婚，这样的媳妇儿我们家可要不起。” 　　听到方正堂的话后，方正业却不置可否：“我知道了，现在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看你以后的行动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说着，方正业也不等方正堂说些什么，转身直接离开了这里，留下方正堂一个人站在原地，他看着方正业离去的背影，面上的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若是在过去的话，自己面对着方正业的话，也未必像是现在这样气短，毕竟那会儿虽然方正业是保卫科的科长，但是自己好歹也是车间主任，两人的地位倒是差不了多少，再加上他还大方正业一岁，在他面前也能摆起来哥哥的架子。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方正业一跃成为了副厂长，而且还是主管生产的副厂长，第一车间也是隶属于方正业管辖的，他可以说直接成为了自己的上级领导，虽然方正堂极力说服自己，可是面对着方正业的时候，难免觉得自己要矮上对方一头。 　　而且最让方正堂在意的是方正业刚刚对待自己的态度，那会儿他嘴上虽然喊着自己堂哥，可是他的态度却上位者对待下位者的，没有一丁点儿的尊重之意，与其说是在跟自己商量，倒不如说直接通知自己。 　　也许做了副厂长之后，他就跟过去不一样了，自己这个堂哥对于他来说，也就只是个称呼罢了。 　　方正堂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想到刚刚的事情，他面上的神情变得越发复杂了起来，一根烟抽完，方正堂收拾起了那些情绪，慢吞吞地回家去了。 　　他回去的时候，家里面已经收拾好了，苏红玉背对着他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方正堂瞧见她的模样，越发觉得心累起来——要不是因为苏红玉的话，自己恐怕也不会被方正业给提溜出去数落。 　　“红玉啊，对门住的那人，下次你还是别出去胡说了，刚刚正业都特意来警告过我了，让我管着你一些……” 　　方正堂的话还没说完，苏红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了方正堂，此时她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刚刚哭过的模样，看到她这个样子，方正堂不免有些心软。 　　然而还没等方正堂说些什么，眼睛红红苏红玉突然开口说道：“你刚刚说方正业警告过你，让你管着我不要去找柳安安的麻烦？他特意去找你的？” 　　方正堂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点头说道：“是的，你也知道的，正业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他是副厂长，我这个车间主任都受他管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应该也知道这一点的，为了以后我的日子好过，你还是甭找柳安安的麻烦了，成不？” 　　眼见着苏红玉不说话，他想了想，接着又说了下去：“还有啊，你不就是担心我那个啥吗？反正我以后看了她就当没看见，不跟她接触，不跟她说话，这样你能放心了吗？” 　　方正堂知道苏红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跟她硬杠着来没什么好处，索性便换了一种策略，温声软语地哄着苏红玉。 　　“方正业特意来警告你的？看来他很在意那个柳安安啊……” 　　方正业这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关注的，自己之前是苏清影的堂妹，方正业对她的态度都不冷不热的，也没有过多关照过她。 　　倒是这个柳安安，方正业竟然会为了她特意去警告方正堂，还拿着他的身份压人，看来他对这个柳安安果然不一样。 　　这么想着，苏红玉突然兴奋了起来，她看了方正堂一眼，平心而论，方正堂和方正业相比较起来，不管是长相还是能力，都是方正业要比较出色一些，柳安安就算是想要勾搭，也会选择勾搭方正业的。 　　苏清影着急忙慌地要让柳安安搬出来，恐怕就是发现了柳安安有勾搭方正业的苗头，不过瞧着方正业这护短的模样，想来两个人已经私下里有了来往，要不然的话方正业也不会特意替柳安安出头的。 　　越想苏红玉就越觉得兴奋了起来，她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来，不过很快便又被她给压了下去。 　　不着急，不着急，今年马上就要过去了，等到了明年，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且给他们两个暗中来往的时间，等到明年在一锅端了也不迟。 　　方正堂眼见着苏红玉久久不说话，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开口说道：“红玉，你怎么了？你有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 　　这人是咋回事儿？自己刚刚说了那么一大堆，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苏红玉很快便回过神来，她看着方正堂，面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下来。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刚刚是我冲动了，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她现在要蛰伏起来，等待着抓住关键性的证据，到时候一击即中，方正业想要翻身都不行。 　　要真把方正业拉下来了，苏清影还能独善其身么？ 　　眼见着苏红玉似乎真不打算继续做什么了，方正堂半信半疑，他被苏红玉折磨的都有些怀疑人生了，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她。 　　不过出乎方正堂预料的是，苏红玉接下来的几个月还真是老实的要命，啥幺蛾子都没有作。 　　时间过得很快，仿佛眨眼之间，冬天便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第254章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格外冷一些, 方正业提前备好了煤炭，下班回来便将屋子烧得热乎乎的，苏清影一回来, 便窝在炕上不想动弹了。 　　到了冬天之后，苏清影便有些犯懒, 加上技术部那边儿不太忙，她每天都能准点上下班，平日里她原本是在书房忙的，但是天气一冷, 她就有些不乐意到书房去了, 干脆将书本啥的都搬到了炕上面, 一边焐着热炕, 一边儿翻看书本，倒是也不耽误功夫。 　　为了方便苏清影在炕上看书，方正业特意动手打了个大大的炕桌, 苏清影看书的时候可以当做写字台来用，到了吃饭点，也可以当做餐桌来用, 倒也方便得狠。 　　冬天饭菜凉得快, 两人吃的最多的就是各种汤面, 连汤带水的吃下去，整个人的身体都感觉热乎了起来，方正业的厨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炼, 倒是突飞猛进, 各种面食做得越发出色, 最显而易见的就是苏清影原本瘦下来的身子在他的不断投喂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 此时的她瞧着比之前丰腴了许多。 　　这天吃过晚饭后, 苏清影靠在被子上打盹，方正业收拾好从外面进来，就看到苏清影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手中拿着的书也滑落到了一旁。 　　看到她这样子，方正业不免觉得好笑，他慢慢走了过去，将掉在一旁的书给拿了起来，顺手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苏清影被他这动静弄醒了过来，她掀起眼皮看了方正业一眼，懒洋洋地说道：“我还看着呢，你别帮我收拾。” 　　方正业笑着说道：“没帮你收拾，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你随手就能拿得到。” 　　苏清影点了点头，她打了个哈欠，感觉身上还是懒洋洋的，不过她也没让自己继续睡下去，而是坐了起来，继续翻看起了书来。 　　而另一旁的方正业则将裁好的布料放在了炕上，一点点地开始往上面填棉花。 　　这些棉花还是许文虎之前从乡下弄来的，是今年的新棉花，弹好之后软蓬蓬的，保暖性极佳，方正业比照着苏清影的身材裁好布料，就准备给她做棉袄棉裤。 　　要说其他几个季节苏清影穿衣服都是以漂亮为主，唯独到了冬天，她穿衣服便以保暖为主了，衣服的样式不怎么太好看，不过保暖性倒是不错。 　　现在刚刚入冬，还没开始数九，天气倒是并不太冷，不过方正业还是提前做好了准备，数九天来之前先把她的棉衣棉裤给做好了。 　　苏清影翻了两页书，目光扫到正专心致志放棉花的方正业，看到他那娴熟的动作，苏清影笑着说道：“你这手做衣服的技术倒是不错，看来是练出来了。” 　　自打和方正业结婚后，苏清影的衣服基本上全都由方正业包了，他一个大男人，飞针走线无一不精，缝纫机踩得比纺织厂的女工还溜，做出来的衣服合身又漂亮，关键的是还十分符合苏清影的审美，每一件她都十分喜欢。 　　“不过你的腰是不是做得有些大了？这样穿上好像会显得人臃肿一些。” 　　苏清影比划了一下衣服的腰部，又往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一下，觉得方正业这件棉衣的腰身似乎做得有些大了。 　　他本来就往里面塞了不少的棉花，腰身又做得这么大，穿上的话她整个人怕是要肥一圈。 　　“你冬天穿得多，里面还得添衣服，小的话里面就没法子再添衣服了，而且这衣服我给你做了收腰处理，到时候这边会有个系带，可以自由调节大小。” 　　方正业哪里不知道苏清影的臭美性子，冬季的棉袄肯定要放宽了一些，太合身就没法子增减衣服，不过他会在里面做个暗扣和抽带，到时候她可以根据大小调节的。 　　说着，方正业抬头看了苏清影一眼，有些好笑地说道：“更何况你最近这两个月胖了得有十斤，腰上的肉都多了一圈，做大点儿的话你也能穿得上。” 　　苏清影：“……” 　　她胖了吗？ 　　听到这话，苏清影下意识的低头捏了捏自己的腰部，果然捏出了一团软绵绵的肉，她愣了愣，又捏了一下，然后就活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呆在了那里——她居然真的胖了！！ 　　眼瞅着苏清影一副被雷劈的模样，方正业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你之前太瘦了，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正好。” 　　然而苏清影并没有被安慰到，她的脸垮了下来，闷闷地说道：“以后我要少吃点，晚上就吃一碗面好了……” 　　方正业闻言，闷笑一声道：“然后晚上加一顿宵夜？” 　　苏清影：“……” 　　她晚上吃不饱的话，晚上确实会饿，因为她这个习惯，方正业经常晚上起来给她做宵夜，人家都说马无夜草不肥，替换到人身上原来也是一样的，她宵夜吃多了，可不就胖了？ 　　“其实你根本不胖呀，你这么高，现在这样才正正好，之前你太瘦了。” 　　之前苏清影忙得团团转，整个人都瘦了不少，现在倒是刚刚给补回来一些，方正业觉得她这样正好，抱起来也不会再像是之前那样子轻飘飘的了。 　　“好了，你也别在胡思乱想了，快点看书吧。” 　　苏清影闷闷地嗯了一声，继续翻看起书来，不过翻看了几页之后，苏清影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将手中的书倒扣在了桌子上，看着在那边儿忙着的方正业说道：“正业，之前安安好像跟我说过，她想在小年前把婚给结了。” 　　最近这两个月苏清影的工作并不太忙，柳安安经常会过来找她，姐妹两个的感情迅速升温，有什么话柳安安都会跟苏清影说。 　　大概是因为在封工这边儿只有苏清影这么一个亲近的姐姐，柳安安又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性子，她跟宋家国谈恋爱的进程如何，几乎是毫无遗漏地告诉了苏清影。 　　“家国人挺好的，他年纪比我大，知道心疼人，好多事儿他都不要我做的。” 　　“他家里的父母兄妹都挺好的，而且他发了什么东西都会给我带过来，他爸妈也没有什么意见。” 　　“姐夫那样子的好男人是万里挑一，但是我们家国也不差，他会做饭，性子还好，我们处到今天，他还从来都没有跟我红过脸。” 　　柳安安说宋家国是个非常好的男人，他脾气好，为人处世方面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关键的是对她很好，出手大方，也不计较，柳安安越看就越觉得满意。 　　“我觉得我们早点结婚也挺好的，我现在已经十八岁了，翻过年就十九了，结婚之后磨合一段时间，就能生孩子了，现在结婚，到明年年末的时候，我就能抱上孩子了。” 　　虽然苏清影并不太理解为什么柳安安这么热衷于结婚，并且还没把自己给嫁出去，就已经开始谋算起了生孩子的事情，甚至都开始计划着三年抱俩，要生多少个孩子才成。 　　听着她对未来的规划倒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情，苏清影虽然和柳安安的看法不同，但是她并不觉得柳安安这种选择就是错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柳安安想要早早结婚生孩子，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前两天柳安安过来的时候，说了一下要跟宋家国定下来的事情，这会儿她倒是害羞了起来，觉得结婚的事情她一个小姑娘不好和宋家国提，就想让方正业问问宋家国，看看他那边儿是怎么想的。 　　“小年前就把婚事儿定下吗？会不会太急了？” 　　要知道现在虽然还没进腊月，但是距离小年满打满算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定在小年结婚的话，可能会有些太过仓促了。 　　苏清影想了想，说道：“安安那边儿是这么个意思，这种事情她一个小姑娘不好和宋家国说，你是宋家国的老领导了，又算是他们两个的红眼儿，你可以过去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方正业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这个没问题，回头我去问问宋家国，看看他是怎么想的，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挺想结婚的，他这边儿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 　　宋家国的年纪已经到了，之前就琢磨着结婚的事情，和前头处的那个对象也都快走到了谈婚论嫁的那一步，结果对方却整出了那么个幺蛾子出来。 　　方正业瞧着宋家国对柳安安也挺上心的，结婚的事情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不过安安最近怎么不到这边儿来吃饭了？我听你说她经常来找你，但我下班回来的时候，她就走了。” 　　最近这段时间方正业的工作比较忙，下班回来的时候经常要比苏清影晚上一些，他听到苏清影说过很多次柳安安过来找她了，但是他却一次都没有碰见过。 　　苏清影倒是没多想，随口说道：“安安说她有事情，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方正业：“……” 　　这借口也就只有苏清影会相信了，不过方正业觉得柳安安如此，大抵还是因为上次苏红玉所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估计是为了避嫌，跟他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倒是也省得别人说三道四了。 　　方正业倒是没其他的什么想法，柳安安这么做能让她安心，方正业也没有必要去改变什么。 　　“明天我会去问问宋家国的，定下来的话，你再去告诉安安一声。” 　　苏清影点头答应了下来。 　　之后两人各忙各的，便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了。 　　第二天中午快下班的时候，方正业提前十分钟离开了办公室，去保卫科找了宋家国，询问起他对结婚有没有什么想法。 　　“结婚？我肯定有想法，我怎么没有想法？我巴不得现在就去把结婚证领了，把媳妇儿给娶进门来。” 　　宋家国听到方正业询问自己想不想结婚的时候，宋家国立马开口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出来，等说完之后，他又想起来什么，苦着一张脸说道：“不过光是我想结婚有啥用？安安她太小了，她才十八岁，翻过年也就才十九岁，我估计着她至少得到二十岁才会想结婚的事情……” 　　越说宋家国就越觉得前途无亮，找个年纪小的女朋友就这一点不好，他年纪到了想结婚，还得等女朋友到年纪了再提。 　　越说宋家国就越觉得自己委屈，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闷声闷气地说道：“而且吧，我还不能在安安面前透露出我想早点结婚的想法，生怕她以为我是催着她结婚的，要因为这个她跟我黄了，我去哪儿说理儿去？反正我这辈子是认定安安了，等两年就等两年吧，我等得起。” 　　听着宋家国所说的话，方正业面上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看来这两人是给弄岔了，柳安安那边儿都已经开始计划着今年结婚，明年生孩子，大后年再添一个娃娃的事情了，结果到了宋家国这边儿，他却以为柳安安因为年纪还小，不着急结婚，甚至都不敢在柳安安面前透露出他想结婚的念头来。 　　恐怕也是因为他的这种做派，才让柳安安那边儿有其他的想法，以为他不想早结婚，让自己过来探探口风的。 　　方正业微微一笑，抬起手来拍了拍宋家国的肩膀，笑着开口说道：“我觉得你可以和安安说结婚的事情，她未必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宋家国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接着转头看向了方正业，面上露出了狐疑的神情来：“方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未必是我想的那个样子？” 　　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方正业见状，干脆地将自己的手从宋家国的肩膀上拿了下来：“你要是这么想的话，那就再等两年吧，反正我不着急。” 　　说完这番话后，方正业转身就准备离开，然而此时宋家国才反应了过来，他急忙上前抓住了方正业的胳膊，着急忙慌地说道：“方哥，方哥，你是我亲哥，你可别逗我了，你快点跟我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儿？是不是安安那边儿，她是不是有啥想法？” 　　见宋家国急得眼睛都快红了，方正业倒是也不继续逗他了，笑着开口说道：“你想结婚的话，不如去问问安安，看看她是什么想法，如果你动作快点的话，说不定年前就能把媳妇儿给娶进家门。” 　　这话已经说得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宋家国眼睛都亮了起来，他急急忙忙地对方正业道了谢，之后都来不及再跟他说些什么，跟兔子似的，飞快地跑走了。 　　在娶老婆这件事情上，他甭提多积极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方正业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没多久后，柳安安那边儿就传来了好消息，说是她跟宋家国已经说好了，等两天宋家国就陪着柳安安回家一趟，把两个人的婚事儿给定下来。 　　“你让我跟你一起过去一趟？” 　　这天晚上，方正业和苏清影刚刚吃过晚饭，宋家国就找上门来，他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将自己来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方哥，你是我跟安安的红眼儿，依照我们家这边儿的规矩，要是上门提亲的话，红眼儿得跟着一起过去，明天正好是礼拜天，麻烦方哥你跟我去一趟怎么样？” 　　宋家国和柳安安算是方正业牵桥搭线的，现在两人要结婚了，开始走流程，方正业也得跟着一起过去。 　　眼看着方正业似乎犹豫了起来，宋家国双手合十，做出了祈求的模样来：“方哥，方哥，你是我亲哥，求求你就跟我去一趟吧，你既是我们的红眼儿，又是安安的姐夫，你要是跟着一起过去，我们这事儿肯定能谈得顺利一些，方哥，拜托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方正业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行吧，等明儿我跟你一起过去。” 　　就在此时，苏清影开口说了一句：“那我明天也跟着你们一起过去吧，我也有挺长时间没到舅舅家去了，正好趁着这机会，也跟着你们一起去看看。” 　　不忙的时候，苏清影礼拜天也能休息的，她跟柳安安的关系处得挺不错的，加上之前柳安安拜托过她，想让她跟着一起去提亲，苏清影便答应了下来。 　　宋家国自然没什么意见，定好了明天出发的时间后，他便告辞离开了。 　　等到宋家国走之后，苏清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起衣服来。 　　等到方正业把人送走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苏清影快被她自己找出来的衣服给淹没了。 　　瞧见苏清影这个模样，方正业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上面一步，将苏清影从衣服堆里面扒拉了出来：“清影，你这是在干嘛呢？” 　　苏清影满脸无辜地说道：“我想找我那件驼色的呢子大衣，明天出门的时候穿。” 　　她记得那件衣服放在这边儿柜子里面的，怎么现在找了半天都找不出来？ 　　“驼色的呢子大衣？你之前不是让我改了一下送给安安了吗？” 　　之前因为胖起来的缘故，苏清影有好多衣服不能穿了，那件驼色的呢子大衣正是其中的一件，收拾衣柜的时候柳安安正好过来，苏清影瞧她喜欢，便做主将那件衣服送给了柳安安。 　　不过柳安安要比苏清影低上一些，她穿正合适的大衣对柳安安来说有些大了，于是便让方正业给改成了正好适合柳安安的身量。 　　“是这样啊，我忘记这事儿了。” 　　之前苏清影有个怪癖，她的衣服很多就算是穿不下了，也会好端端收着，就算压箱底也不会给其他人。 　　不过自打方正业做衣服的技术突飞猛进之后，苏清影衣柜里面的衣服变得越来越多，家里专门给她放衣服的那间屋子都快装不下了。 　　一些衣服方正业改改苏清影还能穿，但是还有一些衣服她是真穿不下了，放着又占地方，苏清影那怪癖随着衣服量暴增，就这么不药而愈了。 　　一些她实在是穿不下的衣服便给了柳安安——虽然是旧衣服，但因为苏清影穿衣服听爱惜的，那些衣服看起来跟新的都差不多，而且每一件都是经过方正业巧手改造过的，柳安安拿这些衣服的时候倒是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觉得十分高兴。 　　毕竟现在这年月买衣服也是要票的，能有不要票的衣服，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计较什么？ 　　“给安安了啊，那我就穿你给我做的那件黑色的大衣吧。” 　　苏清影叹了一口气，换了个选择。 第255章 　　帮苏清影搭配好明天穿的衣服, 又把她翻出来的衣服都收拾好，两人也没做别的，早早睡下了。 　　自打搬出来之后, 方正堂的日子确实比过去好了许多，没了许文静在, 苏红玉一个人当家做主，倒是慢慢恢复成了过去的模样，她勤快了许多，洗衣服做饭啥的样样都成, 不再需要方正堂帮忙, 他倒是比之前清闲了不少。 　　但是苏红玉却多了点其他的毛病, 就是有事没事便提起副厂长的事情, 还说方正业那样子的都能当个副厂长，方正堂比方正业年纪大，本事肯定也比他强, 怎么也能混个副厂长回来当当。 　　一开始苏红玉这么说的时候，方正堂嘴上不说，心里面还是挺高兴的, 觉得苏红玉挺看重他的, 但是时间长了, 她隔三差五就要提一嘴这事儿，方正堂的耐心也慢慢耗尽了。 　　这天晚上，苏红玉又旧事重提, 说起了让他加把劲儿当个副厂长的事情, 方正堂急了, 毫不客气地回怼了过去。 　　“苏红玉, 你到底有完没完了？这事儿你到底要说多少次才能算个完啊？你以为我不想当副厂长吗？但你也要瞧瞧我有没有那个本事儿, 你这么喜欢当副厂长的男人，你就去找个副厂长，我不拦着你，你只要能找到，咱们立马离婚。” 　　眼瞅着方正堂竟然开始发毛，苏红玉也觉得委屈，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怒气冲天的方正堂，闷闷地说道：“正堂，你说这话也太过分了，我怎么了？我不也是想你能好吗？再说了，就连方正业那样的人都能当副厂长，你凭啥不能当？你比他差到哪儿去了吗？” 　　明明上辈子的时候当了厂长的人是方正堂，这辈子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偏偏是方正业冒了头，现在方正业已经是副厂长了，可是方正堂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车间主任，这让苏红玉如何能甘心？ 　　要知道翻了年就到了六五年了，距离那场混乱也没有多久了，方正堂不趁着这个时候冒头，拉拢一下周围左近的人，到乱起来的时候，也能有用得上的。 　　苏红玉记得上辈子的时候，方正堂差不多也就是在最近两年开始往上走的，到最后更是年纪轻轻就成了封工的一把手，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车间主任？ 　　眼见着苏红玉又开始老调重弹，方正堂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毫不客气地说道：“行了，苏红玉，你是好日子过得腻歪了，非得找点事儿出来吗？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正业能做副厂长，是正业他自己的本事，我没他那个能力，而且车间主任怎么了？我觉得自己挺好的，你现在不就是个普通的纺织厂女工吗？你咋做不上车间主任？” 　　苏红玉还嫌弃车间主任地位低，她自己那么大的能耐，她怎么还是个普通女工，连个车间主任都当不上？ 　　眼瞅着方正堂竟然拿这话刺激她，苏红玉急了，大声说道：“方正堂，你可真有意思，我一个女同志，我就算当个女工怎么？你跟我比有啥用？你跟方正业比啊，人家是副厂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当上厂长了，人家还比你小一岁呢，你怎么就这么不求上进？那些个有出息的男人哪个不是想着要往上爬的？偏生你就是没本事，你……” 　　方正堂知道苏红玉这人一旦开始数落人，那就是没完没了的，闹到最后两人非得要吵起来不可，他们搬过来这么长时间，吵过了不少几次，邻居们都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笑话了。 　　“行了，我懒得跟你说，今儿我不想跟你吵架，你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吧，我回家去睡。” 　　说完这番话后，方正堂直接推开门离开了，任由着苏红玉在后面如何喊叫，方正堂都不带回头的。 　　“方正堂，我这样都是为了谁？你简直太过分了！！” 　　眼见着方正堂吵架都懒得跟自己吵架，直接就选择而离开了，苏红玉心里面的委屈劲儿上来，捂着脸开始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明明上辈子的时候方正堂就是走得这条路，明明上辈子的时候他很有上进心的，为啥这辈子他好像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了，当个车间主任他都能满足了，要是这样下去的话，他什么时候才能当得上厂长？ 　　苏红玉哭了好一会儿，慢慢调整好情绪，她抬起手用力地擦去了眼泪，抬头看向对面挂着的镜子，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事儿的，上辈子的时候方正堂那么优秀出色，没道理这辈子就变得普普通通了，他肯定会出人头地的，肯定会当上厂长的。 　　但是在那之前，自己绝对不能让男人的心冷了的，要是让许文静重新将方正堂给笼络了回去，以后跟着方正堂享福的人岂不是就要变成了许文静？ 　　这么想着，苏红玉的脸色立马变了，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将脸清洗干净，看着镜中的自己，苏红玉吐出了一口浊气，跑回去找方正堂了。 　　去了方贤德他们家之后，苏红玉好说歹说，总算是把方正堂给哄得回心转意了，二人又变得亲亲热热黏黏糊糊的。 　　许文静看到这一幕之后，不由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两个以后少给我来这一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在干嘛呢，要走就走，下次再闹这样的事儿，你们两个在自己家解决，甭跑到我家这儿来卖相。” 　　这俩人都搬出去了，平日里没事儿也不回来，这一吵架，就知道往家里面跑，然而这两人又是前后脚地过来，方正堂被哄两下就又跟着人离开了，这是把他们这儿当成什么了？ 　　许文静在那边扯着嗓子训斥人，方贤德倒是啥话都没有说，他蹲在厨房门前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连个眼光都懒得给方正堂。 　　原本以为方正业当了个副厂长之后，能给方正堂个刺激，让他努力一下，尽早从车间主任再往上爬一爬，不说当个副厂长了，就算去厂办啥的，当个做办公室的也好。 　　现在方正堂在方正业手底下干活儿，明明是当哥哥的，混得却不如方正业这个当弟弟的，他倒是也不嫌弃磕碜。 　　等到那两口子被许文静给骂走了，方贤德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开口说了一句：“下次你还是甭说这些话了，好歹也是咱们儿子，说多了跟咱们离了心就不好了。” 　　许文静听到这话之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没好气地说道：“现在知道说话了？这是显着你了？我怕他跟我离心？就你儿子那性子，我才不指望他呢。” 　　说完这番话后，许文静也懒得搭理方贤德，屁股一扭就回屋子去了，很快那边儿屋子就传来了落锁的声音，许文静又把他给锁在了外头。 　　自打方正堂他们搬走之后，家里面空出来一间屋子，许文静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风，动不动就把方贤德锁在屋子外面，害得他不得不去住方正堂他们的屋子。 　　看着紧闭着的卧室大门，方贤德扯了扯嘴角，懒得去跟许文静掰扯什么，晃晃悠悠地朝着方正堂的屋子走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方正国恰好从屋子里头出来，瞧见方贤德又往自家哥哥的屋子去了，方正国没忍住笑出了声：“爸，你这又是被妈给赶出来了？你说你这是干啥呢？顺着她点不就成了，非得连屋子都进不去，这下你就开心了？” 　　方贤德听到自己小儿子的话，脸色立马耷拉了下来，他瞪了方正国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个小兔崽子知道些什么，你老子的事情还用不到你来管。” 　　见方贤德生气，方正国也不在意，他笑着摇了摇头，快步朝着厕所方向去了。 　　方贤德：“……” 　　这破小子没法子要了，连他这个当爹的都敢调侃，这是皮作痒了！ 　　方贤德带着一肚子的气儿，进了方正堂的屋子里。 　　今天就要和宋家国他们一起回家去了，柳安安紧张的要命，昨儿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早上天刚蒙蒙亮，柳安安就开始收拾起了自己来。 　　前段时间苏清影刚刚给了她不少衣服，这些衣服方正业都重新改过，她穿上正合身，柳安安换上了新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她感觉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漂亮过，果然好看的衣服就是抬人，自己这么一打扮，比先前还要漂亮几分。 　　柳安安臭美了一会儿，偷偷地拿出苏清影给她的口红，往嘴上面点了点，整个人立马就精神了几分，她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啥大问题后，便准备出去了。 　　结果一打开房门，好巧不巧地碰见对门走出来的苏红玉，柳安安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她朝着对方撇了撇嘴，根本不想和苏红玉说话。 　　自打住过来之后，苏红玉也就只有在刚搬过来的时候闹过一番，后来两人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了，不过苏红玉这人欠儿得很，虽然不说啥难听的话，那是不管眼神还是表情，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但是柳安安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对方对她啥态度，她就对苏红玉啥态度，反正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的。 　　今天是她的大好日子，柳安安懒得和苏红玉掰扯什么，翻了她一眼后就准备离开，谁知道苏红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脸色突然变了，她上前两步，抬手就来抓柳安安的胳膊。 　　柳安安早就防备着苏红玉呢，瞧见她的动作之后，柳安安立马往旁边迈了几步，躲开了苏红玉的伸过来的手，她毫不客气地说道：“苏红玉，你想干什么？” 　　两人关系已经降至冰点，柳安安连红玉姐都不想叫了，直接就叫了对方的名字，她的语气不太好，认定了对方突然出手肯定是要使坏的。 　　苏红玉见柳安安躲了过去，也懒得再过来抓她，直接开口质问道：“你身上的这件衣服是哪儿来的？是不是苏清影给你的？” 　　苏清影的怪癖苏红玉始终记得，她很多衣服宁愿都在家里放着生霉，也不会给旁人的，自己过去没看清苏清影的真面目，偶尔也会想要苏清影的衣服，但是苏清影宁愿给她买新的，都不会把她的衣服给自己。 　　为什么现在柳安安的身上能穿苏清影的衣服？难不成是苏清影给她的？这怎么可能？！ 　　苏红玉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第256章 　　眼见着苏红玉似乎又开始抽风了, 柳安安懒得搭理她发疯，她嗤笑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表姐喜欢我, 这些衣服她都不穿了，就拿给我穿了, 怎么，你该不会没有吧？那你还真可怜，想来是因为你为人不行，表姐才不肯给你衣服的。” 　　跟苏清影相处了这么长时间, 柳安安对自己这个表姐的性格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 甭看她平日里衣服很冷淡的模样, 可实际上人却非常好, 她待人真诚，而且很好说话，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 还从来都没有闹过矛盾。 　　这么好的表姐，苏红玉却跟她相处不好，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要说柳安安的嘴巴也是非常厉害了, 不过三言两语, 就把苏红玉给气得双目通红, 她死死地瞪着柳安安，眼睛变得越来越红，那架势就像是要生撕了柳安安似的。 　　然而柳安安却根本不怕苏红玉, 她朝着苏红玉翻了个白眼儿, 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苏红玉, 咱们就跟过去一样, 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招惹你，你也甭来招惹我，否则的话你甭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着，柳安安朝着苏红玉挥了挥拳头，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了。 　　结果苏红玉被柳安安这个模样给刺激到了，她怒火上头，口不择言地说道：“柳安安，甭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是什么算盘，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了，你之所以这些事情，还不是因为看上你的姐夫，想要趁机介入人家中间吗？你……” 　　然而苏红玉的话还没有说完，柳安安却倏地转身，她欺身上前，抬手就朝着苏红玉的脸上扇了过去。 　　只听见啪得一声响，苏红玉的脸瞬间浮现出个巴掌印来。 　　她直接被柳安安这一巴掌给打蒙了，好半天后方才反应过来，苏红玉尖叫着就要扑上前去打柳安安，结果柳安安一巴掌推开苏红玉，反手又朝着她的脸上给了一下。 　　这下子苏红玉的脸一左一右都是巴掌印，看着倒是挺对称的。 　　脾气向来不错的柳安安这次真的是被苏红玉给气到了，她给了苏红玉两巴掌后，大声说道：“苏红玉，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你心眼儿比那烂泥坑都肮脏，看谁都跟你一样脏，我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儿，没有干过任何对不起人的事情，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巴！” 　　柳安安简直受够了苏红玉这人，她就跟魔怔了似的，非得要胡说八道编造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来抹黑人，要是她自己背下里嘀咕也就算了，当着自己的面儿还敢胡咧咧，柳安安怎么可能给她好看？ 　　这两巴掌下去，直接把苏红玉给打蒙了，此时筒子楼里其他的邻居听到外面的动静，全都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外面的这一幕后，大家伙儿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端端的这两个人怎么掐起来了？ 　　眼瞅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苏红玉羞愤欲死，她脑子里面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儿彻底断了，尖叫着就朝着柳安安扑了过去——若是不好好教训一下柳安安，她以后还怎么在这筒子楼里面住下去？ 　　然而苏红玉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甭看她长得圆润，可实际上体质却虚得厉害，又哪里是柳安安的对手？柳安安甚至都没用啥技巧，只用蛮力就将苏红玉给推倒下了地上。 　　苏红玉被柳安安推得摔了个大马趴，好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围观的邻居们怕真出了什么事情，急忙上前分开了她们两个人。 　　“柳老师，你可别在动手了，要是真把人给打出来个好歹来，你还得要背处分呢。” 　　“是啊柳老师，苏红玉这人就是嘴巴欠，你揍她两下就算了，要是继续下去的话，她要真讹上你可就麻烦了。” 　　“苏红玉，你还是别瞎折腾了，人家一个小姑娘，哪里得罪你了？你非得要揪着人家不放？” 　　“就是就是，人家柳老师的脾气那么好，肯定是你做了些什么，要不然的话柳老师怎么会动手打你？” 　　围观的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着两人，让她们两人赶快冷静下来，别在继续动手了。 　　柳安安整理了一下衣服，没打算继续上去揍苏红玉，不过她还是开口说道：“大家伙儿都看着呢，今天可不是我在找事儿，是苏红玉她要找我的麻烦，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同志，她在那里胡乱编排我，你们说她该不该打？” 　　柳安安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在她看来，苏红玉这样的人就是欠教训，要是不收拾她两顿的话，她还不知道要嘚瑟到什么时候。 　　她早就想要收拾苏红玉了，只是之前一直都没找到理由，而苏红玉也还算老实，找茬没有找到她跟前来，柳安安便当苏红玉不存在，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但是今天苏红玉可是冒犯到她了，要只是说她两句的话，柳安安也不会动手，但是她竟然把苏清影和方正业两个都牵扯进来了，柳安安就不能善罢甘休了。 　　“苏红玉，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情不算完，你要是还这么胡说八道，下次我还打你，你说一次我就打你一次，打到你的嘴巴会说人话为止，不信的话你就试试看，看我敢不敢动手打你。” 　　“我可不像是清影表姐那么好性子，由着你胡乱编排，谁让我年轻气盛呢！” 　　柳安安的话说得让苏红玉压根儿就抬不起头来，她的脸色清清白白的，眼见着周围的邻居都拦着她，不让她去报复回来，苏红玉气得眼泪都飚了出来。 　　“你们拦着我干嘛？要不是她恼羞成怒的话，她能这么打我？挨打的人是我啊，你们为啥不帮着我？反而去帮着她？” 　　这些邻居是都被柳安安平日里的那仨瓜俩枣的好处给收买了吗？现在挨打的人是她，她的脸都还肿着呢，这些人跟瞎了似的看不见吗？ 　　苏红玉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刷刷地往下掉，模样看着甭提多可怜了。 　　住在隔壁的彭桂花一边拦着苏红玉，一边开口说道：“行了行了，你能不能别闹腾了？合计着咱们都眼瞎耳聋，瞧不见是怎么回事儿吗？” 　　彭桂花是宣传科的副科长，嘴皮子格外利索，她就住在苏红玉他们家隔壁，对于她家那点事情，彭桂花的心里面门清。 　　眼瞅着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苏红玉还在这里叽叽歪歪个不停，彭桂花直接开口截断了她的话茬，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行了吧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要点脸啊你？人家小姑娘懂事又有礼貌，为人处世可比你强多了，大家又不聋又不瞎的，谁好谁不好大家伙儿还能不知道吗？你是非得让咱们把话给说明白了是不？” 　　彭桂花的这一张嘴利索得很，噼里啪啦这一通话说出来，把苏红玉给怼了个没脸，她人不高，但是力气却不小，两手这么一钳，就把苏红玉给定在原地不能动了。 　　“方主任，方主任你能出来一下不？你家这媳妇儿又开始瞎闹腾了！” 　　彭桂花这么扯着嗓子一通喊，很快就把在屋子里睡大觉的方正堂给喊了出来，他此时刚睡醒，压根儿就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出来一看，发现自家门口挤着这么一堆人，而被彭桂花架着的苏红玉面颊红肿，一看就是被人收拾过的样子，方正堂急了，原本不清醒的大脑里面清醒了过来。 　　“咋了咋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呀？红玉，谁动手打你了？彭科长，我家红玉这是怎么了？” 　　彭桂花翻了个白眼儿，一把将苏红玉给推到了方正堂的怀里面，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还是管好你家婆娘吧，要是她这张嘴不好好治一治，以后挨打的日子还长着呢。” 　　方正堂半信半疑地看着自己怀中的苏红玉，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然而苏红玉只是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她的这样子，就仿佛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被拦在另一旁的柳安安扬声说了一句，把方正堂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方主任，人是我打的，她嘴巴太欠了，对着我胡咧咧，瞎编排我，涉及到我名誉的事情，我可没有那么好说话，这次我只是小惩大诫，要是她下次还说这种乌七八糟的话，我还会继续揍她的，我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说完这番话后，柳安安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时间，发现时候已经不早了，她懒得在这里继续浪费功夫，把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之后，柳安安立马转身离开，半点功夫都不耽搁。 　　柳安安走了，围观的这些邻居们也都散开了，各回各家各做各事儿，彭桂花临回去之前，回头朝着方正堂和苏红玉看了一眼，眼见着苏红玉只是哭，而方正堂的脸色则黑得不像话，彭桂花原本想说些什么的，不过瞅见他们这样子，彭桂花便闭上了嘴巴，没再说啥了。 　　苏红玉这人是个糊涂虫，好在方正堂人倒是不错，希望他能管住苏红玉吧，要不然有这么一个拎不清的媳妇儿，这人以后想要有啥大出息也是非常困难的。 　　家有贤妻事事顺，反之那可就波折不断了。 　　而方正堂被彭桂花临回去时候的那一眼看得头皮发麻，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眼看着苏红玉还是哭个不停，他冷哼了一声，拽着苏红玉就回了家。 　　他今天一定要好好地教训苏红玉一顿，否则的话自己这辈子就只能跟着苏红玉不断丢人现眼了。 　　今儿要到井陶县去，一辆车子肯定是不够的，方正业提前去运输部借了一辆越野车过来，带着苏清影和刚刚过来的柳安安一起出发。 　　至于宋家国那边儿，他借了一辆皮卡车带着自己的父母，后车厢里放了不少的聘礼，正好一并带过去。 　　说起来苏清影已经很久没有去舅舅家了，这次过去虽然是要帮着宋家国提亲的，但他们也不好空着手过去，方正业便从储藏室拿出些酒和烟来，另外将昨天买的奶粉和桃酥之类的装上，这份礼也就足够了。 　　等到方正业将东西都装到后备箱里的时候，柳安安快步从远处走了过来。 　　方正业瞧见柳安安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他朝着车里面坐着的苏清影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清影，安安那边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你去问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回去拿些东西，你们说完了叫我。” 　　方正业交代了一句后，便转身进了院子。 　　苏清影从车上下来，朝着柳安安走了过去，离得近了她才发现柳安安的脸颊红红的，眼睛也有点红，看起来似乎是想哭的样子，她拉着柳安安的手，轻声问道：“安安，发生什么事情了？” 　　甭看柳安安刚刚在苏红玉的面前表现得那么硬气，可实际上她这心里面也在打着鼓，从热血上头的状态里退出来之后，她便发现自己刚刚那样子好像太过冲动了些。 　　毕竟方正堂和方正业两个是堂兄弟，自己动手揍了苏红玉，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万一回头方正堂和方正业说了，苏清影他们两口子再跟自己生分了怎么办？ 　　所以看到苏清影，并且听到她那温柔的声音之后，柳安安心中的委屈之意便涌了出来，她扑进苏清影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她，拖着哭腔说道：“表姐，我好像给你惹祸了……” 　　听到这话之后，苏清影愣住了，急忙开口问道：“安安，出什么事情了？你跟姐说，姐帮你想办法解决。” 　　柳安安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末了她又说道。 　　“姐，我真不想打苏红玉的，之前我已经忍了她很长时间了，可是这次她说的话太过分了，我没有忍住……姐，对不起，我做错了，我不该给你们惹事儿的……” 　　苏清影：“……”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因为这个，眼瞅着柳安安似乎要哭出来了，苏清影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道：“安安，你别哭，这事儿你没有做错，姐姐不会怪你的。” 　　柳安安愣住了，她抬起头看向了苏清影，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姐，我没错吗？毕竟你们是亲戚关系，我这样不会影响你们关系吗？” 　　苏清影摇了摇头，温声说道：“不会的。” 第257章 　　之前苏红玉说那些话的时候都没有考虑过她们是亲戚关系, 柳安安又何必去想这些事情？ 　　人家都不在乎他们的亲戚关系了，她们若是因为这个束手束脚的，岂不是只能等着受委屈？ 　　“你做得很对, 如果是我在场的话，估计也会忍不住上手揍她的, 你姐夫他不好揍女人，但肯定会把她男人给拖出来揍一顿的。” 　　苏清影一本正经地说道，看到她这个样子，柳安安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慢慢放回了肚子里面, 她低下头去, 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表姐, 我是不是想太多了？” 　　她还怕自己揍了苏红玉之后会给表姐和表姐夫惹麻烦, 但没想到表姐竟然完全不在意，甚至还出声来安慰她，柳安安只觉得心里面暖洋洋的, 她又把苏清影抱紧了一些，轻声说道：“表姐，谢谢你。” 　　看到柳安安这个模样, 苏清影的心柔软了下来, 她抬起手摸了摸柳安安的头发, 微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你别在这里撒娇了，我带你进去洗把脸, 今天你打扮得这么漂亮, 可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儿就把漂亮的脸蛋弄得脏兮兮的, 要是让宋家国看见了, 他怕是要笑话你了。” 　　说着, 苏清影牵着柳安安的手回了院子，打了水让柳安安洗把脸，又用自己做的眉笔给柳安安描了描眉，将刚刚洗掉的口红重新画上了。 　　瞧着重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苏清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温声说道：“好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可别再想那些糟心事儿了，咱们要开开心心的，知道吗？” 　　在苏清影的连番安慰下，柳安安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她转身抱了一下苏清影，大声说道：“我就知道表姐你最好了！” 　　此时的柳安安想着，刚刚她应该多揍苏红玉两下，也好为表姐出出气，明明表姐那么好，她却对表姐抱着那么深的恶意——别以为她没有看出来，苏红玉在提起表姐的时候，从言语到表情，无一不透露着恶意。 　　苏红玉的心得多肮脏，才能对这么好的表姐有那么多的坏心思？ 　　收拾好了之后，两人重新回到了车上，过了没多久后，方正业也上了车，他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后排座上的柳安安，温声说道：“安安，你过来这么早，没吃早饭吧？我这里有几个早上刚做的面包，你拿去吃吧。” 　　说着，方正业将油纸包着的面包递了过来，柳安安接了过去，笑盈盈地对着方正业道了谢：“谢谢姐夫。” 　　方正业笑了笑，转过身启动了车子。 　　他将车子开到了封工大门外，等了没多久后，宋家国的车子也开过来了，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地朝着井陶县的方向去了。 　　今儿的天气不错，加上又是礼拜天，柳楠寅和杜瑞萍都不上班，不过两人也没闲着，柳楠寅把家里家外收拾一番，而杜瑞萍则在院子里洗洗涮涮，趁着天儿好把床单被罩啥的都洗出来，今儿一天晒下来，应该也都能干了。 　　“楠寅，你说咱们家安安也是的，都走了两个多月了，连个信儿都没有捎回来，你说她是不是还怪咱们两个人呢？” 　　杜瑞萍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开口问道。 　　听到这话，柳楠寅将手中的笤帚放到了一边儿去，他摇了摇头，回答道：“我觉得不至于，咱们家安安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大大咧咧的，万事儿不存心，怎么可能还记恨着咱们？我觉得她是刚刚到那头去，工作太忙，根本抽不出时间给咱们来信儿，你想多了。” 　　然而柳楠寅的话却没有安慰住杜瑞萍，她长叹了一口气，闷闷地说道：“你说她也是的，性子太烈了，咱们之前不过是跟她提了一嘴，她要是不同意，咱们也没说非得让她去干，可她的气性就是那么大，要死要活的就往远处跑……” 　　要是在井陶县里面找个工作，每天都在家里面住着，再不济也是住到单位里面，反正在一个县城里，抬脚就能过去了，想见面也容易。 　　偏偏现在她跑到了封城去，他们工作又忙，根本就抽不出时间过去看她，写信啥的到底是不方便，两人想闺女了也没法子见面。 　　思及此，杜瑞萍长叹了一口气，闷闷地说道：“楠寅，我觉得都是你太惯着她了，把她都给惯坏了，旁人家的小姑娘哪个像是她的气性那么大的？有啥事儿不能说啊？非得要跑，真是的，要是咱们不想着法子给她送到封城去，她是不是还学着其他人一样当知青下乡去？” 　　眼瞅着杜瑞萍又准备开始絮叨了，柳楠寅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他看着杜瑞萍，开口说道：“瑞萍啊，咱们打个商量成不成？这事儿你能不能别提了，你只要想起来就要说一下，想起来就要说一下，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安安她已经去了封城，现在她也在那边儿稳定下来了，咱们当父母的还不能盼着她好吗？你非得要跟她彻底离了心，才肯善罢甘休吗？”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杜瑞萍放下了手中的衣服，瞪着另一旁的柳楠寅，提高了声音说道：“柳楠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都是我的错不成？之前的事儿你也没说啥吧？现在在我跟前装什么好父亲？真是好笑，我逼她了吗？我这不是在跟你说话吗？往我头上扣什么大帽子，你……” 　　眼瞅着杜瑞萍似乎要跟自己吵起来，柳楠寅立马举手投降，诚心诚意地跟杜瑞萍道歉：“我错了，我错还不行吗？你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划算。” 　　杜瑞萍：“……” 　　这人惹人生气的本事一流，道歉的速度也是飞快，杜瑞萍一口气堵在嗓子里面，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倒是把自己给气得不轻，到最后她叹了一口气，闷闷地说道：“成了，你也别给我在这里装洋相了，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吗？” 　　说起柳安安的事情来，甭看杜瑞萍嘴上不饶人，可是她自己个儿心里面也知道，那次的事情是他们两个当爹妈的做得不对，否则的话也不会让闺女伤了心，在那之前她还是挺乖的。 　　眼看着杜瑞萍的情绪低落了下去，柳楠寅叹了一口气，倒是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院子里面的气氛变得沉闷了下来，等到杜瑞萍洗好衣服，将其拧干了水晾晒起来之后，时间就已经到了早上八点钟，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去买菜。 　　就在这个时候，叩叩叩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杜瑞萍擦了擦手，起身过去开门。 　　“小姨，我来看你了。” 　　门外站着的是个带着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他身上穿着件蓝色的干部服，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两只手也都没空着，一手拎着奶粉饼干啥的，另一只手则拎着两只老母鸡，看到杜瑞萍后，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格外殷勤地喊了一声。 　　瞧见是他，杜瑞萍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然而对方就像是没瞧见似的，乐呵呵地说道：“小姨，你这是咋了？这是高兴的不知道说啥了吗？我拎着这些东西挺沉的，先让我进去成不成？” 　　有道是上门就是客，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拎着这些东西上门，一口一个小姨喊着，杜瑞萍也不好堵着不让人进来，她笑了笑，往旁边让了让。 　　“你说你这孩子，到小姨家里你客气什么？拎这些东西过来干嘛，等下你还是都拎回去吧，我可不能要这些。” 　　然而眼镜男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他拎着东西熟门熟路地走了进来，然后将这些东西一股脑都放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等全都弄好了之后，他方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乐乐呵呵地说道。 　　“小姨，你瞧你这话说的，我来看你还能空着手不成？那我成啥人了？而且这些东西也没啥的，你也是知道的，我工作单位好，快到年关的时候发下来的福利也不错，这些都是我单位发的东西，我根本就没花啥钱。” 　　面前的这个男人名叫杜晨杰，虽然他喊杜瑞萍小姨，却不是杜瑞萍哥哥家的儿子，他们算是已经出了五服的亲戚，沾着亲带着故，按辈分来说，杜瑞萍算是他的小姨。 　　杜晨杰长相不错，工作也挺好的，是在县里的粮油局工作，他人活络，会钻营，才二十七岁，就已经当上了副主任，算是很有本事的一个人了。 　　两人说话间，柳楠寅也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当瞧见院子里面的杜晨杰时，柳楠寅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随即淡了下来。 　　然而杜晨杰像是没瞧见似的，乐乐呵呵地喊道：“小姨父，你好啊，我来看你和小姨了。” 　　对方笑脸相迎，柳楠寅倒是不好给他脸色看，不过面对着他的时候，却很难露出笑容来。 　　“嗯，晨杰你今儿单位没事么，怎么有空过来了？” 　　杜晨杰笑着说道：“ 小姨父，我今儿不上班，这不是礼拜天吗？我们也放了假，不过等到了腊月之后就要忙起来了，肯定不会像是现在这么消闲了。” 　　杜晨杰说着，像是变戏法似的从一堆东西里面拿出一条大前门来，双手递给了柳楠寅：“小姨父，我记得你抽烟来着，这烟是我刚得的，特意给你拿过来的，你一定要收下。” 　　然而柳楠寅看到他递过来的东西之后，脸上的表情却僵住了，他摇了摇头，推拒道：“不用了，我抽惯了旱烟，像是这样的香烟劲儿太小了，我不爱抽，你还是拿回去孝敬你爹吧。” 　　一条大前门可不便宜，而且烟票比肉票还要更加难得，无功不受禄，柳楠寅哪里能要杜晨杰给的东西？ 　　然而杜晨杰却硬是将烟给塞进了柳楠寅的手里面，嘴上则说道：“小姨父，你看你这就见外了吧？咱们爷俩啥关系，我孝敬你不是应该的吗？这东西你就收下吧，要是你不收，我这心里面可是会过意不去的。” 　　“再说了，我爸他可不抽烟，这东西也是他让我送过来的，你也知道我爸那人的，他跟人客气不好的，不是知底儿亲戚他还不会让我送东西呢。” 　　杜晨杰的嘴巴能言善道，柳楠寅哪里能说得他？就算不想要这大前门，被杜晨杰这么哄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万般无奈地收下来。 　　杜晨杰在这里待了没多长时间，就说单位还有事情，先一步离开了，杜瑞萍要留他吃饭，却被杜晨杰给拒绝了。 　　“小姨，小姨父，我也不瞒着你们，我单位还有事情要做呢，不能在这儿吃饭，下次，下次吧，等下回我有空了，我做东，请你们到国营大饭店吃，今儿就算了，我要走了，你们别送了。” 　　说完这番话后，杜晨杰再三谢绝了他们留自己吃饭的好意，转身离开了柳家。 　　等到杜晨杰离开之后，夫妻二人看着石桌上面放着的这些东西，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柳楠寅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瑞萍，我瞧着你下次还是去跟你那大哥说一声吧，别让晨杰在过来了，你说说他每次过来都拿着这么些东西，咱们收下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然而杜瑞萍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她满脸疲倦地坐了下去，闷声闷气地说道：“你这话说得倒是简单，哪里有那么容易的呢？我先头也不是没有说过，可是我大哥他那人是啥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人家也没有说别的，就是想要跟咱们来往，咱们还能说啥呢？” 　　杜晨杰隔三差五就要过来一趟，每次过来手都不会空着，带来的东西可真不少，他们说过多少次了，可是杜晨杰根本不听他们的，照样带着东西上门，他那张嘴叭叭叭地挺能说的，每一次他们稀里糊涂就把东西收下来了。 　　一次两次的倒是没啥，但是次数多了之后，夫妻两个也就变得越来越为难了起来。 　　“那不管怎么说，咱们总不能就这么一直装糊涂下去吧？晨杰想要干啥，咱们两个还不清楚吗？要是一直这个样子，他要是以为这事儿能成该怎么办？”丽嘉 　　看着柳楠寅的模样，杜瑞萍动了动嘴唇，好一会儿后，方才轻声说道：“那就让这事儿成了还不行吗？” 　　听到这话，柳楠寅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看着杜瑞萍，开口说道：“你在说什么疯话？晨杰可比咱们家安安大了九岁，而且他之前结过婚，娶的还是我的堂侄女，算起来她还得叫晨杰一声表姐夫呢……” 　　杜晨杰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他之前和柳楠寅的一个堂侄女结了婚，两人很是恩爱，但是结婚多年两人却一直都没有孩子，去年的时候好不容易怀上了，结果最后生孩子的时候却因为难产大出血，大人孩子都没能保住。 　　杜晨杰虽然死了老婆，但是他模样出众，而且工作也挺好的，家庭条件也不错，加上人还年轻，给他介绍对象的人还真不好。 　　但是偏偏杜晨杰谁都没有看上，他看上了柳安安。 　　正好柳安安今年也十八岁了，这个年纪也正好能结婚，杜晨杰表达了对柳安安的好感之后，便经常带着东西登门拜访。 　　一开始的时候，柳楠寅和杜瑞萍两个还无法接受杜晨杰，觉得他条件虽然好，但到底是个鳏夫，而且年纪还比他们家安安大了那么多，安安要是跟了他的话，那实在是太委屈他们家闺女了。 　　但是杜晨杰实在是太有诚意了，隔三差五就上门，他也不提处对象的事情，对他们甭提多好了，而且对安安也非常好，更为关键的是，柳安安对待杜晨杰态度也不错，瞧着就像是对他有意思的模样，夫妻二人思来想去，觉得让杜晨杰做女婿也未必不能行。 　　后来夫妻二人就将杜晨杰的想法告诉了柳安安，想问问自家闺女对他是什么样子的看法。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告诉柳安安说杜晨杰想要娶她的时候，柳安安表现得十分抗拒。 　　“我只是把他当成哥哥一样看待，再说了，他是我的堂姐夫，就算我堂姐死了，这一点也不会改变的，我要是跟他在一起的话，那我成什么人了？” 　　“你们要是逼着我跟他在一起的话，我就不认你们了！” 　　柳安安的反应特别大，夫妻二人只是劝说了她几次后，柳安安就想着要逃走了，还是柳楠寅发现的及时，才拦下她的下乡申请的。 　　后来柳安安闹得特别厉害，夫妻二人才退而求其次，将她送到了封城去的。 第258章 　　不过柳安安离开之后, 杜晨杰还是没有放弃，隔三差五就会过来，每一次来他也不会空着手, 他们想要和杜晨杰提及柳安安的事情，但是每一次杜晨杰都不接这个话茬。 　　“小姨小姨父, 我过来是看你们两个的，安安在不在都一样的。” 　　“你们两个对我也挺好的，都是实在亲戚，我来看你们还不行吗？” 　　“行了行了, 你们别说这样的话了, 这也太见外了, 咱们都是一家人, 你们就把我当儿子一样看待就成了。” 　　杜晨杰的那张嘴非常会说话，两口子被他哄得喜笑颜开，倒是也不好再说些旁的。 　　但是时日长了, 二人也都明白杜晨杰到底是什么意思，左不过是放不下他们家闺女，心心念念想着要跟她在一起, 这是到他们这里来探路子的。 　　柳楠寅长叹了一口气, 闷闷地说道：“你不好说的话, 还是我来吧，既然咱们闺女不想跟人家在一起，咱们也别耽误人家, 等到了腊月之后, 我找个由头去他们一趟, 把这些东西都给送回去, 他们也就知道我们的意思了。” 　　虽然都是亲戚里道的, 但其实关系也是有远有近，他们家和杜晨杰家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多么近，人家凭啥拿着这么多东西上门？还不是想着他们家闺女，安安这么不情愿，还是早点把这事儿告诉人家的好，要是他们装聋作哑的，到最后非得要结仇不可。 　　杜瑞萍显然也赞同柳楠寅的话，她抹了一把脸，将这些东西都给收拾到了配房里面去，而柳楠寅则在两只老母鸡的腿上拴上红绳做了标记，跟自家的鸡放进了同一个鸡笼子里面去了。 　　收拾好了一切之后，夫妻两个便锁上院门离开了。 　　方正业他们早上七点多出发，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到了井陶县内，再有十来分钟，他们就能到县城了。 　　眼瞅着额就快要到家了，苏清影突然发现柳安安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儿，她时不时地就要看一眼窗外，漂亮的小脸上露出了遮掩不住的焦躁之色来。 　　看到她这个模样，苏清影握住了柳安安的手，结果却发现她的手心冷得厉害：“安安，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然而柳安安回过神来，朝着苏清影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表姐，我挺好的，没事儿的。” 　　不过看她这样子，可真不像是没事人的模样，苏清影握紧了柳安安的手，放柔了声音说道：“安安，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可以跟姐姐说，我会帮你的。” 　　柳安安的面上露出了纠结之色来，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苏清影的手，就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因为紧张的缘故，她的手握得到底有多紧。 　　苏清影像是没有察觉到似的，反而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胳膊，安抚着柳安安的情绪。 　　“我们马上就要去你家里提亲了，有什么问题的话你还是应该早点告诉我们，要是到了你家才爆出问题来了，我跟你姐夫不会有什么想法，宋家国那边儿呢？你给我透个底，我也好帮你好好想想法子。”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柳安安对苏清影也是十分信任的，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将自己先前顾忌的那些东西告诉了苏清影。 　　“表姐，我怕我爸妈不同意我和家国的事情……” 　　这话一说出来，苏清影愣住了，她不解地问道：“舅舅他们为什么不同意你和宋家国的事情？是觉得宋家国条件不好？还是觉得他年纪大了？总归是要有个原因的吧？” 　　这倒是苏清影没有想到的，在她看来，柳安安和宋家国之间的感情还是挺好的，而且宋家国现在是保卫科的副科长，模样长得不错，人也认真负责，对待柳安安也挺好的，而且他的家庭条件也是非常不错的。 　　从方方面面来说，他都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柳安安的父母应该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前面开车的方正业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面坐着的两个人，温声说道：“安安，到底是怎么了？舅舅舅妈那边儿有什么问题吗？” 　　柳安安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她到底还是将杜晨杰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我爸妈都觉得杜晨杰很好，认为我跟他结婚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我没法子接受。” 　　杜晨杰曾经是她的堂姐夫，她是见过杜晨杰是怎么跟自己的堂姐相处的，两人之间的感情是那么好，她觉得如果自己介入其中的话，那她就是破坏人家感情的第三者——虽然她的堂姐已经去世了，但是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忘记的？ 　　其他人都觉得杜晨杰好，可是她却觉得那是她堂姐的男人，她不能要。 　　说着说着，柳安安的眼中沁出了泪花来，她抬起手来，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小声说道：“我爸妈觉得他好，认为他之前疼老婆，要是我们结婚了，他对我肯定也不会差的，可是我一想到他之前跟我堂姐在一起，我就没法子跟他在一块处。” 　　柳安安之前压根儿就没有想到杜晨杰对自己有那样的心思，她还以为杜晨杰到家里来是因为跟自家哥哥关系好，谁能想到他竟然会想着要娶自己？ 　　“我不是那种迂腐的人，认为他在我堂姐死了之后就必须得守着我堂姐，他再找也是正常的，毕竟他还年轻，想过正常日子没啥，可是他怎么能看上我呢？” 　　眼瞅着柳安安委屈的都要哭出来了，苏清影伸出手将她揽入了怀中，温声安慰着她的情绪。 　　“好了，这事儿不怪你，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了，结婚的事情本来就要看你自己乐不乐意的，现在不兴包办婚姻了，你不乐意你爸妈也没法子强逼着你。” 　　“至于舅舅舅妈那边儿，我相信他们不是不讲理的人，等这次过去了，我会帮你好好跟他们说的，他们会听你的话，不会逼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 　　开车的方正业跟着开口说道：“是啊安安，有我跟你表姐在呢，你放心吧，再说了，你姐夫我可算是你跟家国两个的红眼儿，我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两个人被拆散了？” 　　被他们两个这么因为，柳安安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瞬间安定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苏清影看到她这个模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也跟着笑了起来。 　　过了没多长时间，车子就在柳安安家门外停了下来。 　　柳安安他们家是之前住的老宅子，位置并不算太好，位于县城边儿上了，不过胜在地方足够大，那两扇刷着红漆的木质大门甭提多气派了。 　　因为在县城边儿上，周围的场子不小，门口停下他们两辆车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柳安安原本还有些紧张，不过在苏清影握住了她的手之中，原本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她朝着苏清影笑了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等到下车之后，柳安安才发现家里面大门紧锁着，她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了随后从车上下来的方正业和苏清影。 　　“姐姐姐夫，家里门儿锁上了，我爸妈好像不在家。” 　　不在家的话怎么上门说亲呢？ 　　眼见着小姑娘现在似乎已经有些慌了神，方正业四下看了看，瞅见不远处有几栋房子，便让苏清影陪着柳安安他们在这边儿等着，自己则朝着那边儿走了过去。 　　宋家国和自己的父母也从车上下来了，瞧见锁着的大门，他们也有些奇怪，宋福生和王金华二人便让宋家国去问问柳安安是怎么回事儿。 　　“你收敛着自己点脾气，别跟人小姑娘着急，你也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找到个这么可心的媳妇儿，可别把媳妇儿给吓跑了。” 　　宋福生和王金华二人怕自家这傻小子在闹出来什么事情，连声交代了他一番，让他好好去跟柳安安说话。 　　宋家国闻言，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来：“爸妈，你们把我想成啥样人了，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吓到安安的。” 　　说着，宋家国便朝着柳安安和苏清影走了过去，他先喊了一声苏工，和她打了声招呼后，才将目光转向了柳安安。 　　跟柳安安处了对象之后，宋家国这么个糙老爷们儿硬生生地被训练得心思细腻了起来——没法子，他为了能处好对象，特意去找了方正业取经，可是从他那里学了不少对媳妇儿好秘诀。 　　依照他们方哥说的，想要得到个好媳妇儿，自己先得要付出才成，细节决定成败，你要是处对象的时候都让人感觉不好，那人家怎么能愿意跟你结婚？ 　　宋家国向来都把方正业的话奉为圭臬，学了这么时间，倒是把宋家国也给锻炼出来了，成了方正业二号，他一看柳安安的面色，就知道她这是有事情了，急忙关切地询问了起来。 　　“安安，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晕车了吗？我这里有晕车药，你要是吃不惯药，我还准备了生姜片，你贴到手腕上能感觉好一些？你要不要喝点水？我带了暖水瓶，里面灌满了红糖水，你等着，我这就给端过来。” 　　宋家国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之后，然后一阵风似的跑回了自己车子跟前，倒了满满一茶缸的红糖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 　　“我之前灌红糖水的时候就不是很热了，这温度正好，安安你喝一些，喝点红糖水就舒服了。” 　　看着宋家国那满脸关切的模样，柳安安笑了起来，嘴角漾起了一个浅浅的梨涡来，她接过宋家国递过来的搪瓷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事儿，就是坐车时间长了有些不太舒服，而且你怎么回事儿呀？你光给我喝红糖水了，我表姐这么个大活人在一旁站着，你不知道给我表姐倒点水么？” 　　宋家国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起来：“那个，我忘记了，苏工，我这就给你倒些水过来……” 　　他眼里只能看见柳安安，又哪里能想起来要给苏清影倒水？被柳安安这么一提，宋家国反应了过来，立马就要去给苏清影倒水。 　　“行了，我不渴，你陪着安安说会儿话吧，我去看看正业。” 　　说着，苏清影将柳安安交给了宋家国，自己则朝着方正业刚刚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他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等到苏清影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方正业从小巷里面走了出来，他的面色看起来不太好看，眉头紧紧皱着，苏清影一看便知道他这是在压抑着怒火。 　　瞧见他这样子，苏清影快步走了过去，她扶住了方正业胳膊，轻声问道：“正业，出什么事情了？ ” 　　方正业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一起的宋家国和柳安安，柳安安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洒出来一些，宋家国急忙掏出手绢，轻轻地替她擦去了嘴角的水渍，动作异常轻柔，就仿佛是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而柳安安则仰头看着宋家国，那张圆圆的小脸上布满了幸福的笑容。 　　这一幕美好的就仿佛是一幅画卷一般，让人不忍心去打破这些美好。 　　方正业收回了目光，拉着苏清影去了一旁的角落，将自己之前打探到的东西告诉了苏清影。 　　刚刚方正业过来询问住在这边儿的邻居柳楠寅他们家人去哪儿了，这些邻居们警惕性倒是挺强的，转而询问方正业是谁，跑来找柳楠寅他们做什么。 　　方正业便告诉对方，他是上门来替自己兄弟提亲的。 　　那个老大娘睁着一双老花眼上下打量了方正业一番，笑呵呵地说道：“小伙子看起来可真年轻，你这模样瞧着比你那弟弟要年轻多了。” 　　这话一说出来，方正业便察觉到不太对了，他这是第一次上门，对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抹不是把自己误认为是其他人了？ 　　因为心中存了怀疑，方正业便不动声色地套着老大娘的话，不过三言两语就将内情给套了出来。 　　“这边儿的人都认为安安在和杜晨杰处对象，他们都还说了，杜晨杰这人人品特别好，对安安也是十分上心，他们两人都处了快一年了，就等着安安在大一点结婚呢。” 　　那老大娘还跟方正业说了：“你们啊，也正是讲究，非得要等安安年纪再大一些结婚，她都十八岁了，哪里不能结婚？搁在我们那个年代，十五六岁都能当孩子娘了，小杜就是知道疼人，说啥年轻生孩子对身体不好，他等得起。” 　　之后方正业又多问了几户人家，得到的答案全都大同小异，这些人在知道方正业是替自己兄弟提亲之后，立马就将方正业误认为是杜晨杰的哥哥。 　　“这些人都认为咱们安安是要嫁给杜晨杰的，而且他们都说安安和杜晨杰处了很长时间对象。” 　　苏清影愣住了，下意识地开口说道：“这些人不是在胡说八道吗？安安哪里和什么杜晨杰处对象？她要嫁的人是宋家国啊，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总不会是我舅舅舅妈胡说的吧？”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这一点我暂且还不清楚，等回头见了舅舅舅妈再说。” 　　难怪刚刚方正业的脸色不太好看，听到这事儿后，苏清影的面色也跟着变了，她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那你刚刚怎么不跟那些人解释一下？这不是在坏了安安的名声吗？” 　　跟柳安安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苏清影是真把柳安安这个小表妹疼下肚了，听到那些人这么编排柳安安，苏清影的心里面哪里能好过？ 　　方正业见状，轻轻拍了拍苏清影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好了，事情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之前，我们不太好轻举妄动，一切等见了舅舅舅妈之后再做打算。” 　　苏清影说的这些事情方正业自然也考虑到了，但是他觉得周围左近的邻居不可能没跟柳楠寅和杜瑞萍说过这样的话，若不是他们两个人默认了这些事情的话，恐怕邻居们再如何，也不会传出这些离谱的言论来。 　　一切还是要见了面再说，先探探底，看看他们夫妻两个到底是如何想的。 　　“这件事情等下先不要告诉宋家国他们，等我将后续处理好了再说。” 　　方正业又交代了一句，苏清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第259章 　　交代完了苏清影之后, 方正业很快便跟她一起回去了，柳安安见到二人回来，急忙询问他们有没有问道自己爸妈去哪儿了。 　　方正业回答道：“我刚刚问过了, 邻居们说舅舅舅妈两个上街买东西去了，估计马上就能回来了, 我们再等一会儿吧。” 　　知道爸妈去干什么了，柳安安松了一口气，她回头看着宋家国，指着从围墙里探出来的苹果树枝, 笑眯眯地说道：“家国, 你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秋天的时候我家的苹果树结了果子, 那味道甭提多好了，你没有口福尝到新鲜的苹果，不过我爸妈每年都会晒一些苹果干的, 要是运气好我的小侄子没吃完，你也能尝尝我家的苹果是啥味道。” 　　宋家国闻言，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不急不急, 今年就算是吃不上的话也没关系, 等到我们两个结婚了, 我做了你们家女婿，还怕吃不上苹果吗？” 　　听到宋家国如此直白的话，柳安安的脸色瞬间红了起来, 她满脸嗔怪地瞪了宋家国一眼, 故作生气地说道：“谁要跟你结婚了？真不害臊……” 　　宋家国嘿嘿笑着说道：“我今儿就是来上门提亲的, 你不跟我结婚还能跟谁结婚？” 　　柳安安的脸更加红了, 她瞪了宋家国一眼, 不想跟他继续说话了，结果回头一瞧，发现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人都在看着他们两个，柳安安的脸更加红了。 　　真是羞死人了……她怎么就忘记了姐姐和姐夫还在这边儿看着呢？ 　　苏清影原本心情不怎么太好，但是看到柳安安和宋家国两人相处时候的模样，原本低落的心情慢慢好转了——是啊，就算周围的邻居都误会了又怎么样呢？能解释清楚最好，解释不清楚也没关系，反正安安以后也是要在封城生活的，回来这边儿的机会很少，他们说三道四也影响不到安安。 　　再说了，还有方正业在呢。 　　想到这里，苏清影回头看了方正业一眼，只见他此时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刚刚的那些阴郁已经尽数消失不见了，苏清影相信方正业已经想出了解决办法来。 　　而方正业瞧见苏清影在看着自己，他朝着苏清影笑了笑，安抚着她的情绪，苏清影的心中大定，便不在继续担心下去了。 　　没等多长时间，柳楠寅和杜瑞萍买了东西回来了，当看见自家门外停着的两辆车子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愣住了，不过二人也没有多想，绕过车子来到了自家门前，结果就看到了一群人正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聊天，而其中有两个熟悉的人影，一个是自己的女儿柳安安，而另外一个瞧着有些眼熟，好像是他们许久不见的外甥女苏清影。 　　夫妻两人愣了有一会儿功夫，接着二人便回过神来，快步走了过来。 　　“安安，清影！” 　　听到这声音之后，柳安安和苏清影二人齐齐抬头看了过来，当看到大步走过来的柳楠寅和杜瑞萍的时候，柳安安的眼睛一酸，险些哭出来。 　　虽然之前从家里面跑出去的时候她曾经暗暗想着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在回来了，但她到底年轻，从小到大也是一直被宠着长大的，怒气消散之后，便又想起了爸爸妈妈的好来。 　　瞧见他们之后，柳安安飞快地跑了过来，扑进了杜瑞萍的怀中，抱着她就开始撒起娇来。 　　“妈妈，爸爸，我回来了……” 　　说着说着额，柳安安的眼睛便湿润了起来。 　　瞧见许久不见的女儿，杜瑞萍和柳楠寅心中也是十分欣喜，抱着女儿就是好一阵关心。 　　等他们稍稍冷静下来一些之后，苏清影走了过去，笑着说道：“舅舅舅妈，我来看你们了。” 　　柳安安此时也缓过神来了，她急忙从杜瑞萍的怀中钻了出来，拉着苏清影到了柳楠寅他们跟前来。 　　“爸爸妈妈，今天姐姐和姐夫他们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方正业也上前一步，做了自我介绍：“舅舅舅妈，我是方正业，你们叫我正业就好。” 　　之前方正业和苏清影结婚办的那是革命婚礼，加上苏清影工作忙，也没有办回门宴，所以他和苏清影结婚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见过柳楠寅和杜瑞萍他们。 　　双方打过招呼后，终于想起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三个人。 　　宋家国这是头一次上门见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了，而宋福生和王金华二人看到自家儿子这没出息的模样，简直没眼看了，在方正业介绍完了之后，宋福生推了宋家国一把，他方才回过神来，同手同脚地上前和柳楠寅他们打招呼。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宋家国，我今天是带着爸妈上门来提亲的，希望你们能将安安嫁给我。” 　　柳楠寅&杜瑞萍：“……”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两人的预料，他们头一次见到外甥女婿，结果又要见自己的未来女婿了？ 　　自家闺女不是到封城去上班的吗？怎么就给自己找了个对象回来了？ 　　柳楠寅和杜瑞萍二人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夫妻两个混混道道地将人带进了家门，他们坐在客厅里面，看着面前满满当当地堆着的那些礼物，只觉得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宋福生和王金华二人坐在柳楠寅和杜瑞萍的对面，态度诚恳地表明着他们的诚意，跟对方商量着两个年轻人的婚事儿。 　　而柳安安则和宋家国坐在一处，她时不时地就要看上宋家国一眼，那张圆圆的小脸上布满了浓浓的幸福之色。 　　看到这一幕之后，两口子原本飘荡着的心慢慢地落回了原处，他们二人打起精神，开始招待起了未来亲家。 　　其实这门婚事儿倒是真没啥说的，保媒的人是方正业和苏清影，看他们两个人对柳安安的态度，是断然不会害自家闺女的，而且瞧着柳安安和宋家国二人相处时候的模样，柳安安显然是真心喜欢着宋家国的。 　　对方家里条件不错，两个孩子相处的又很好，他们当父母的又有什么理由拒绝这门婚事呢？ 　　柳安安原本以为自己回来说结婚的事情时，爸爸妈妈会反对，会为难宋家国他们，她甚至都做好了和父母抗衡的准备，但是谁能想到事情竟然进行的意外顺利，她的爸爸妈妈甚至都没怎么为难，就将事情给定下来了。 　　既然把婚事儿定了下来，他们就算是未来的亲家了，中午自然是要招待他们好好吃一顿的，原本柳楠寅他们是要请他们去国营大饭店吃一顿的，不过却被宋福生和王金华给劝住了，他们表示在家吃就可以了。 　　见他们坚持，柳楠寅和杜瑞萍倒是也没有再说其他的，主随客便，同意了下来。 　　不过家里之前也不知道有客人要来，他们家里的菜不够，柳楠寅得上街去采购才成，方正业见状，便提出跟他一起出去。 　　“舅舅，我陪你一起去吧，也好帮你拎拎东西。” 　　柳楠寅闻言，急忙摆手道：“你这孩子，哪里用得到你来帮忙？我自己一个人就成了，你在家帮我陪陪客人。” 　　苏清影大抵能猜到方正业想做什么，于是便笑着说道：“舅舅，我在家陪着客人就行了，你让正业跟你一起过去吧，他这满身的力气没出使，正好让他帮帮你的忙。” 　　柳楠寅见状，倒是不好在拒绝下去了，于是两人便拎着菜篮子离开了。 　　方正业是个非常擅长聊天的人，只要他想，很容易就会让人放下戒心，陪着柳楠寅到副食品店的路上，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的亲近了不少。 　　方正业状似无意地提及了邻居们说的话：“舅舅，有件事情我挺奇怪的，安安都到封工去当老师了，怎么我刚刚去问你们在不在家的时候，他们还说安安要跟一个叫杜晨杰的人结婚？这些流言蜚语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要是被家国他们听见，怕是有些不太好。” 　　在方正业说完这番话后，柳楠寅愣住了，脸上表情瞬间变了，他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可能是大家伙儿误会了，杜晨杰是我的一个堂侄女婿，他跟安安的哥哥安允的关系也挺好的，两人之前是高中同学，或许是因为经常来找安允，大家伙儿才误会了吧。” 　　方正业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来：“原来如此，难怪那些人会误会了，不过我觉得这种误会知道了还是早点解开的好，安安到底是个姑娘家，大家要是误会了对她也不好。” 　　说到这里，方正业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舅舅，我在这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舅舅你能不能同意？要是舅舅觉得可以的话，咱们就按照这个来，要是舅舅觉得不行的话，那就算了，没关系的，一切都听舅舅的。” 　　柳楠寅正因为左邻右舍的那些传言而心虚——毕竟那些传言之所以能流传出去，跟他们夫妻两个也有关系，如果之前不是他们模棱两可的态度，那些人也不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你说吧，要是合适的话，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方正业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等下子回去，他们找个合适的机会，由柳楠寅和杜瑞萍两人带着宋家国和柳安安出去转悠一趟，将‘杜晨杰是堂侄女婿，安安马上就要结婚’这件事情通过带未来女婿认认门这样的法子给宣扬出去。 　　其实这些流言蜚语想要打破并没有那么困难，毕竟之前柳楠寅和杜瑞萍两人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他们也没有真的给杜晨杰盖章定论说他就是在跟柳安安谈对象，只要把他‘堂侄女婿’这个名头亮出来，大家就不会在胡思乱想了。 　　“舅舅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柳楠寅只是犹豫片刻，立马就点头答应了下来：“那成，安安走了这么长时间了，现在回来了，也该跟周围的那些叔叔伯伯，大娘大婶打个招呼，他们都是看着安安长大的，知道安安找个这么好的女婿汉，大家伙儿一定会为安安开心的。” 　　见柳楠寅同意下来，方正业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之前他不太确定柳楠寅和杜瑞萍两人是什么态度，这个建议也不好提出来，不过瞧见两人不打绊儿地就同意了柳安安和宋家国的婚事儿，便知道他们夫妻两个不是那种不顾女儿意愿的人。 　　也只有真心疼爱女儿的父母，在做错了事情之后会想着要怎么补救，而不是将错就错，为了自己的面子逼着女儿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之后方正业便没有再多提什么，和柳楠寅买完了菜后，他们便一起回到了家中。 　　今儿柳安允和肖美灵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估计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柳楠寅和杜瑞萍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宋家国的父母，顺便对他们两人道了歉。 　　宋福生和王金华哪里会在意这些，笑着说道：“亲家公亲家母，你们两个太客气了，咱们今天来也没提前通知，原本就是我们的不是，你们不怪我们就很好了，我们哪里还好意思在挑理儿？” 　　“哪里哪里，都是我们不好。” 　　双方都将错揽在了自己的身上，通过这一顿饭，他们对彼此的脾性都有了一定的了解，越发觉得这门亲事儿结的很值。 　　酒足饭饱之后，略略休息了片刻后，柳楠寅提出了要带宋家国去拜访一下周围左近的邻居，将他介绍给大家认识。 　　宋家人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大家都以为这是这边儿的乡风，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于是柳楠寅和杜瑞萍两人便带着两个年轻人到周围左近一一去认了门，方正业也一并过去了，柳楠寅重新介绍了方正业的身份，大家才知道这个刚刚过来打问消息的人是柳楠寅的外甥女婿。 　　大家伙儿听到了柳楠寅他们的解释，立马恍然大悟：“我就说嘛，难怪之前小杜经常过来，害得我还以为小杜在跟安安处对象呢，这可是闹了大笑话了。” 　　“是啊是啊，小杜是安安的堂姐夫，又跟安允那孩子是同学，经常过来也是正常的。” 　　“不过小杜也是的，之前话说的稀里糊涂的，害得我还以为他是在跟安安处对象，他办事儿也太差劲儿了。” 　　听着大家伙儿的话，方正业也跟着笑，但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个杜晨杰的心思倒是深沉，要不是他有意无意误导大家，他们怕是也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第260章 　　几乎每一家方正业都要解释上一两句。 　　“大爷, 您真误会了，我们家安安甭看性子活泼，有时候她这性子就是太过大大咧咧的, 根本注意不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她哪里能想到要解释这些东西？” 　　“大娘, 您瞧您说的，我们家安安就是把杜同志当成姐夫一样看待，他那个年纪跟我们家安安的哥哥差不多，在她看来, 那就是她的亲哥哥, 她哪里能想到其他的东西？” 　　“大爷, 您可别开玩笑了, 能有啥误会啊？我们家安安是您看着长大的，她啥样的性格您还能不知道吗？要真跟人家处对象了，她估计早就宣扬的天下皆知了, 还能瞒着你们这长时间？” 　　“安安她估计也没想到大家伙儿竟然能产生这样子的误会，毕竟她哪里能想到大家伙儿竟然会把她和杜同志给扯到一起？这也太荒谬了，杜同志可是叫我舅妈小姨呢, 他们两个还沾着亲带着故呐。” 　　“不过说来也是的, 杜同志瞧着也是个挺会来事儿的人, 怎么就在这件事情上变得木讷了起来呢？想来他怕是也不知道这些事儿，要不然的话肯定会给大家伙儿解释清楚的。” 　　“来来来，大家都好好看看, 这位宋家国同志才是我们家安安的对象, 他今天带着父母一起过来下聘了, 我这个当姐夫的又是宋家国同志的老领导, 他们两个可是我牵桥搭线的, 你们瞧瞧他们相称不相称？” 　　方正业人长得出色，他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气质立马发生了变化，尤其他看着人的时候，那正直的模样很值得人相信。 　　而且柳楠寅和杜瑞萍二人也替方正业做过介绍，大家伙儿都知道这个年轻轻的小伙子竟然是封城重工的副厂长。 　　副厂长唉！那是多大的官儿？要知道柳楠寅现在都这么大年纪了，才混到了瓷器厂一个小小科长的位置，方正业现在都是副厂长了，这足以说明他的厉害。 　　明明都是副厂长了，但是他说话的时候态度平易近人，加上那出色的容貌，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他的那番解释也都被大家伙儿给听进去了。 　　“是啊，方同志说得对，之前是咱们想差了，咱们弄错了，以后可不能出去胡乱说。” 　　“对啊对啊，安安是咱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她这性子傻乎乎的，大大咧咧藏不住事儿，要真有啥，她还能不跟咱们说吗？” 　　“说得也是，不过小杜他就有些不太厚道了，我记得有一次我见着他，问他是不是在跟安安处对象，他那样子就仿佛真的有啥似的……” 　　说话的是个中年妇人，她的嗓门挺大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噼里啪啦就说了一堆的话。 　　“就一个多月前吧，我碰见他的时候还问他是不是好事儿将近了，问他和安安处得是不是挺好的，那会儿他说什么安安还小，他要等安安大些再说……” 　　当时他们都觉得杜晨杰和柳安安在处对象，倒是并没有觉得杜晨杰的态度有啥问题，但是现在方正业这么一说，大家伙儿就感觉出有些不太对味儿了。 　　现在仔细想想，他们之前之所以会误会柳安安和杜晨杰在处对象，不就是因为杜晨杰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吗？他分明就是误导大家伙儿去把他和柳安安给牵扯到一起去。 　　这人也忒过分了，小姑娘的名声有多重要？他竟然让大家产生这样的误会，他还是啥粮油局的副主任呢，能做到那位置，谁不跟个人精似的？要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相信。 　　很多时候人们大都会把错误责怪到其他人的身上，尤其当那人身上有极为明显的错误时，大家伙儿便会习惯性地彻底推卸责任，将错全都归拢到那个人身上，而自己只是个被蒙蔽的无辜之人罢了。 　　方正业并没有和这些人掰扯什么‘他们也不该胡乱猜测’，‘他们也不该把不确定的事儿到处说’这种话，听到他们将责任往杜晨杰身上推的时候，方正业笑了笑，替杜晨杰辩解了两句。 　　“我想杜同志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他可能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的误会，他好歹也是粮食局的副主任，没道理弄出这样的误会来。” 　　“我们家安安虽然非常优秀出色，人也懂事孝顺，但她年纪还小，跟杜同志之间相差了足足九岁呢，杜同志应该不至于对她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方正业满脸陈恳地替杜晨杰解释了起来，他告诉大家杜晨杰可能不是故意的，大概是没想到大家伙儿会误会之类的云云。 　　然而方正业不解释还好，越是解释，大家伙儿对之前的那些想法越是深信不疑。 　　之前柳安安才十七岁，还是个学生呢，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那些道道儿？她做事儿不周全，考虑不到其他那是正常的事儿，杜晨杰可不一样，他都二十七岁了，还在粮油局那样子的单位，他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做法会让人误会了？ 　　方正业这人也太实诚了，大家伙儿没有驳斥方正业，但到底是如何想的，大家伙儿心里面自有一杆秤。 　　很快就将这些邻居们拜访完了，回去的时候柳安安走路都要比来的时候轻快许多，她时不时地回头看方正业一眼，满眼都是佩服之色。 　　先前柳安安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姐夫能干，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家姐夫竟然能干到这样的地步，明明刚刚她是跟姐夫一起过来的，但后续的那些操作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柳安安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跟宋家国说了一声后，她绕到了方正业的身边来，诚心诚意地对方正业道谢。 　　“姐夫，这次真的谢谢你了，我没想到外面竟然还有这样的传言。” 　　也是刚刚带宋家国过来认门的时候，柳安安才晓得自己的这些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邻居们竟然会认为她是在和杜晨杰处对象。 　　那会儿柳安安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对大家解释杜晨杰的事情，同时她也很害怕宋家国误会她，两人的婚事儿再黄了——她之前和宋家国谈的时候跟对方说过杜晨杰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跟宋家国说的是自己和杜晨杰没有关系，他想跟自己处，但是她不答应，所以才跑到封工来的。 　　现在周围左近邻居都以为她的对象是杜晨杰，这不就出了岔子吗？ 　　就在柳安安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方正业站了出来，他甚至都没有和人家急赤白脸地争吵起来，就带着一副笑脸将一切都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方正业帮自己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柳安安自然是满心感激，她的心情十分激动，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对方正业的感激之情。 　　看到柳安安这副样子，方正业笑了起来，温声开口说道：“好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也没有做什么，你要谢的话就好好谢谢你表姐，我一个大男人哪里能考虑到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是你表姐跟我说的，我才这么做的。” 　　听到方正业这么说之后，柳安安立马说道：“等回去我就好好谢谢我表姐，表姐对我真的是太好了！” 　　此时压在柳安安身上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彻底消失了，她只是跟方正业简单聊了两句，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便又跑回去和宋家国走在一处儿了。 　　“正业啊，这次真要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柳楠寅犹豫了许久，缓缓走到了方正业的跟前，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 　　之前柳楠寅和杜瑞萍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脑子就像是抽抽了似的，一门心思觉得杜晨杰是个好的，认为柳安安嫁给杜晨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当初错得有多么离谱。 　　但凡之前他跟左邻右舍多聊一聊，问一问，也就知道了杜晨杰私底下究竟做了什么样子的事情，他嘴上虽然没说要逼着柳安安嫁给他，但是背地里做的这事儿却都是让大家伙儿误会的。 　　今天要不是方正业过来帮着解释了一番，让大家伙儿明白他们家闺女和杜晨杰压根儿就没有啥关系，恐怕以后他们家闺女不嫁给杜晨杰，都要背负上一个水性杨花，玩弄男同志感情的名声，连带着他们一家子的名声都要受到影响了。 　　看着柳楠寅面上流露出的后怕神情来，方正业犹豫了片刻后，方才开口说道：“舅舅，有句话我说可能不太合适，希望您不要生气。” 　　柳楠寅愣了一下：“你说……” 　　方正业极为认真地说道：“我听安安说，当初杜晨杰动念头的时候老婆才刚刚去世不到一年时间，而那会儿安安也才十七岁，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杜晨杰是个最合适的男人？还一门心思地要把他说给安安？” 　　这话一说出来，柳楠寅顿时愣住了，他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来，皱着眉头思考了起来。 　　是啊，当初他为什么就一门心思认为柳楠寅是个不错的男人，还非得把他说给安安的？明明他比安安大了快一旬了，而且他还结过婚，娶的媳妇儿还是自己的一个堂侄女，不管如何，他都是不衬他们家安安的，怎么他就非得要觉得杜晨杰是个好的呢？ 　　思考了好一会儿后，柳楠寅突然就想起来，最早他会觉得杜晨杰不错，好像是因为自家儿子的缘故。 　　那段时间柳安允经常会提起杜晨杰来，话里话外都说他是个不错的人，后来柳安允把杜晨杰带回来过好几回，他们留着他在家吃过不少几顿饭。 　　那个时候杜晨杰对待柳安安不错，他说话做事儿非常照顾自家闺女，而且他瞧着柳安安对杜晨杰好像也不是那么排斥。 　　后来儿媳妇肖美灵在杜瑞萍跟前提过很多次，说杜晨杰的工作好，也知道疼人啥的，是个挺不错的男人…… 　　两人提的次数多了之后，夫妻两个也就上了心，后来他们询问过柳安安，从自家闺女口中也听到了她对杜晨杰的评价。 　　“堂姐夫人挺不错的，对我也挺照顾。” 　　“你们问我觉得他适不适合处对象？应该挺适合的吧，堂姐去了之后堂姐夫是要在找的，他人挺好的，是个疼老婆的人。” 　　“依照堂姐夫的人品和工作，他以后想找老婆也挺容易的。” 　　柳安安对杜晨杰的评价不错，他们瞧着两人相处得也挺好的，加上儿子媳妇经常在耳边叨咕，二人慢慢也就开始觉得杜晨杰是个好的了。 　　方正业一直在注意着柳楠寅的表情变化，看到他这个样子，大概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于是便说道：“舅舅，我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还得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愿才成，有什么话也得问清楚了才好，不能被人家似是而非的话给带偏了，否则的话是很容易闹出问题来的。” 　　比如柳安安这事儿，可不就是因为他们两口子想当然认为杜晨杰和柳安安有戏，他们都没有亲口求证过柳安安，就自顾自地把这事儿给盖棺定论了，但凡当初他们直白地问问柳安安是什么想法，也不会有如今的这些事情。 　　柳楠寅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长叹了一口气，闷闷地说道：“是我的错，等回头我会跟安安好好说说的。” 　　听到他如此说，方正业便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明儿他们都得要上班呢，因此今天就要赶回去了，柳楠寅和杜瑞萍想留柳安安在家住两天，但是却被柳安安给拒绝了。 　　“爸妈，我回去还得上班呢，哪里能在家里面待着？我马上就跟表姐他们的车回去。” 　　见柳安安这就要走了，杜瑞萍十分不舍，她拉着柳安安的手说道：“安安，你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的时间，你就不能多留一晚上陪陪妈妈吗？再说了，你这马上就要结婚了，有很多事儿妈妈都没交代你呢……” 　　柳楠寅也跟着说道：“是啊安安，你就在家多留两天吧，让你表姐回去给你请个假，等两天我请假送你回去还不行吗？” 　　然而不管柳楠寅和杜瑞萍两人如何留她，柳安安都不为所动——她虽然也很想念自己的父母，但是却并不想留在家中，她害怕这两天会横生枝节，在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经过上次那件事情之后，柳安安虽然还是很爱自己的父母，可是心里跟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隔阂，她不太确定如果自己留下来的话，会不会在有什么意外发生。 　　宋家国和他的父母已经上门来了，双方的婚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他们两人准备办个革命婚礼，根本花费不了多少钱，聘礼嫁妆之类的，两人也都商量过了，这些都是虚头，给来给去其实都一样，她家不要聘礼，他家也不需要嫁妆，在结婚之后他们可以先到柳安安的单身宿舍住，等回头申请到房子，他们在搬进去也就是了。 　　方方面面柳安安和宋家国都考虑到了，没考虑的地方他们也问过了苏清影和方正业两人，由他们两人补全了，并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所以柳安安觉得她没必要在家里面多待。 　　“爸妈，等我结婚的时候你们跟哥哥嫂嫂一起过来，要是不来也没什么，等回门的时候我跟家国会来的，到时候在这边儿办一场婚礼也成，要是爸妈不想办也没啥，我们带些糖果瓜子啥的回来散一散也就成了。” 　　眼瞅着柳安安有条不紊地说着对自己婚事儿的安排，她那沉熟稳重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柳楠寅和杜瑞萍看到她这个模样，面上的神情不由变得恍惚了起来——好像就在不久之前，他们的女儿还有些天真娇气，不做事儿大大咧咧，经常顾前不顾后的，很多时候都要他们当爹妈的给她收尾，那个时候他们两口子还经常说，这小闺女什么时候长大之类的话。 　　那会儿柳安安还会抱着他们的胳膊撒娇，说她永远都是小姑娘，有爸爸妈妈在，她哪里用操心什么？ 　　“我做不好也没关系的，爸爸妈妈最疼我了，有你们在，不管有多大的事情，最后总能解决的。” 　　他们曾经盼着女儿长大，盼着她可以变得成熟起来，可是女儿真的长大成熟了，他们却有又有些怅然若失。 　　女儿长大了，成熟了，可如果是以跟他们生疏了为代价，那么他们两人宁愿女儿不长大成熟，还像是过去一样，跟个小姑娘似的缠着他们两个人。 　　不过可惜的是，夫妻二人都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到最后夫妻二人也没能留下柳安安，他们往方正业的后备箱里面塞了很多东西，有吃的喝的穿的，都是柳安安喜欢的，另外杜瑞萍还给柳安安塞了不少钱和票，让她在封工不要亏待自己。 　　“之前是爸爸妈妈做错了，你别记恨我们……” 　　柳安安的眼睛有些湿润，她的嗓子里像是堵了棉花似的，难受得厉害，尤其车子开动之后，趴在窗户上看到自己的爸妈追着车子跑了好远，明明她都喊了让他们不要追了，可他们还是没有停下脚步，柳安安的心里面更加难受了起来。 　　等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之后，柳安安坐回了座位上，眼泪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苏清影看到她这模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她揽入了怀中，抬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柳安安将头埋在了苏清影的怀中，无声地哭了起来。 　　回到封工之后，柳安安的神情恹恹的，仍旧提不起精神来，苏清影怕她一个人回去出什么事情，便留着她在家里住一晚上，正好客房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倒也不用另外收拾。 　　晚上苏清影一直陪着柳安安睡下了之后方才回到了房间，方正业看到满眼疲倦之色的苏清影，走过去帮她脱了外套，扶着她坐在了床上。 　　方正业动作娴熟地帮着苏清影揉着肩膀，嘴里则问道：“清影，安安她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苏清影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开口说道：“哪里有那么容易的？虽然舅舅舅妈对她挺好的，可是她这心里面有个疙瘩在那儿，她自己迈不过去，咱们说什么都没有用。” 第261章 　　柳安安跟柳楠寅和杜瑞萍之间已经生出了隔阂来, 这是不可否认的事情，之前他们做的事情伤了柳安安的心，短时间内她想要转过这个弯子, 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刚刚在房间的时候，柳安安问了苏清影一句话：“表姐, 我没有办法忘记之前的好事情，我现在已经没法子相信我的爸爸妈妈了……我是不是做错了？” 　　柳安安之所以会觉得难过，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父母对她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可是她心里面对他们却产生了隔阂, 没有办法对他们投入信任, 无论他们怎么说, 她都不愿意留在家里面, 陪着他们住哪怕一晚上。 　　柳安安觉得自己太过冷血了，就因为这样的一件小事情，就不肯原谅自己的父母, 她也是因为这个才感觉到难受的。 　　看着情绪低落的柳安安，苏清影摸了摸她的头，肯定了她的做法。 　　“安安, 你的做法没有错, 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是你的爸爸妈妈消耗了你的信任，现在你没有办法信任他们也是正常的事情。” 　　一开始柳安安当然是相信自己的爸爸妈妈，可是他们夫妻两个却辜负了柳安安的信任, 从他们没有询问过柳安安的意见, 就想要将她交给一个她完全不喜欢的男人开始, 他们就已经亲手打破了他们的信任。 　　而且苏清影看得很明白, 这对父母在柳安安离开之后, 似乎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们并没有向周围的令居解释清楚柳安安和杜晨杰的关系，任由着他们误会下去…… 　　苏清影并不觉得父母的做法就是百分百的正确，毕竟除去父母的身份之外，他们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难道因为他们是自己的父母，就得无条件的原谅他们吗？并没有这个道理。 　　“如果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情，那你不计较便不计较了，但是这次的事情不一样，这关系到你的一辈子，他们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擅自决定了你的未来，这本身就是错的。” 　　“信任建立起来本身就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打破却很容易，但是再想建立，就要比之前还要困难了，你的爸爸妈妈想让你信任他们，还得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是柳楠寅和杜瑞萍二人亲手打破了柳安安对他们的信任，他们想凭着父母这层身份，就想轻而易举地然个柳安安原谅他们，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好了，你并不用觉得愧疚，依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就行，你不必强逼着自己去做那些自己的不喜欢的事情，慢慢来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在苏清影的安慰下，柳安安慢慢的也放松了下来，她没在继续往牛角尖里面钻，没多久就睡了过去了。 　　而苏清影在柳安安睡过去后，便也离开了客房。 　　将刚刚跟柳安安的交谈都告诉了方正业之后，苏清影想了想，往后一靠，倒在了方正业的怀中，她轻声开口说道：“刚刚我听安安说，你跟她说都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才去帮她向那些邻居们解释的，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明明是方正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他要将这些事情安到她的头上来？还把功劳全都推给了她？ 　　听到苏清影的话之后，方正业笑了起来，他亲了亲苏清影的额头，温声说道：“我说的本来也没有错，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帮忙的，毕竟因为有你这个表姐在，才有我这个姐夫不是？” 　　他们两个是夫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本来也就是因为苏清影才帮忙的，柳安安跟苏清影这个表姐总比他这表姐夫好说话。 　　苏清影自然明白方正业的意思，她直勾勾地看着方正业，潋滟的眼眸里面布满了他的影子。 　　“你真好。” 　　进了腊月之后，天儿便一天天地冷了下来，一场大雪过后，整个封工便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早上苏清影醒来的时候，发觉屋子里面亮堂堂，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起晚了，着急忙慌地便想要起床，然而刚刚想做起来，结果发现方正业的胳膊还搭在她的腰上面。 　　苏清影愣了片刻，急忙推了方正业一把：“正业，快点起来，我们好像起来晚了。” 　　外面天都已经这么亮了，现在怕是要有七八点钟了，再睡下去上班可就要迟到了。 　　方正业被苏清影吵得睁开了眼睛，他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就把苏清影往自己的怀中捞了捞。 　　“再睡会儿……” 　　眼看着方正业似乎打算继续睡下去了，苏清影急了，在他的腰上拧了一把，不过方正业的腰部没有一丝赘肉，苏清影险些没能捏住他的肉。 　　“我们要迟到了！别睡了，赶快起来！” 　　方正业的呼吸蓦然加重了一些，他睁开眼睛看向苏清影，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清楚地映出了她的模样来：“时间还早呢，再睡会儿……还是说你想做些其他的？” 　　说着，方正业便将苏清影困在了自己的怀中，明明他也没有用什么力气，但是苏清影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法子再动了，她气得在方正业的胸前咬了一口：“天都亮了，你别闹了……” 　　这人平常起来那么早，自己还睡着呢，他就把一切都给收拾好了，怎么今天这么晚了还不起床？ 　　被苏清影这么一闹，方正业彻底清醒了过来，低头一瞧，发现苏清影正气鼓鼓地看着自己，他笑了笑，说道：“现在还早着呢，外面这么亮，是昨晚上下雪了，现在最多也就六点钟，你再睡一会儿吧。” 　　昨晚上方正业就听到外面雪花飘落时的声音，他估摸着，这场雪下得还是挺大的。 　　“下雪了？真的吗？” 　　苏清影立马来了精神，她推了方正业一把，让他放开自己：“我要看看。” 　　方正业见状，便由着她去了。 　　苏清影披着衣服从炕上下来，掀开窗帘一看，发现外面到院子里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真下雪了，正业，我们出去堆雪人吧！” 　　苏清影说着，扭头看向了正准备穿衣服起来的方正业，满脸兴奋地提议道。 　　看到她这个样子，方正业微微一愣，面上多了几分无奈之色：“多大的人了，还想堆雪人？” 　　苏清影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之前我在苏国的时候，每到冬天雪就会吓得非常大，堆雪人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了。” 　　苏国的雪下得要比国内大得多，有时候房子都能被大雪淹没了，他们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得先用铲子铲出一条路来才成。 　　每当这个时候，苏清影就会怀念在封城时候的日子，虽然每年封城也会下雪，但气温不会降得太低，而且大雪最多到膝盖处，不会有那种大得能将整栋房子埋起来的雪。 　　见苏清影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方正业脸上多了几分宠溺之色，他点了点头道：“行，你记得多穿点衣服，外面冷。” 　　说着，方正业将放在炕上焐得热热乎乎的衣服递给了苏清影——昨天晚上发觉下雪的时候，方正业就将苏清影厚一点的衣服找了出来，然后将那些衣服放在炕头上焐着，这样早起的时候她穿衣服的时候也不会感觉到凉。 　　两人很快便收拾好走出了房间，这场雪下得很大，只是一晚上的时间，院子里面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脚踩上去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来。 　　方正业的动作麻利，很快便将雪用铁锹铲到了一起去，在他用笤帚清扫剩下的那些薄雪的时候，苏清影在一旁堆了个大大的雪人出来。 　　雪人的眼睛和嘴巴是用黑炭做的，鼻子苏清影用了一截短木棍，身上则用几个不规则的石头做成衣服扣子。 　　等到方正业忙好了，雪人也堆好了，苏清影拉着方正业过来瞧，献宝似的说道：“我的雪人做得怎么样？想当初在苏国的时候，我的雪人可是同学之中堆得最好的！” 　　方正业瞧着面前这个憨态可掬的雪人，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说得没错，比起我堆的来可是好看多了。” 　　说着，方正业拿着铁锹在苏清影堆的雪人旁边堆了一个丑巴巴的小雪人出来：“你看，我堆的雪人确实比你的丑。” 　　苏清影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大了，她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不走心地安慰道：“看来我们无所不能的方厂长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方正业极为认真地说道：“那是当然，比起我们苏总工来，我还是差得远了，不过苏总工，现在时间不早了，要不要一起去做早饭？我需要您的指导，才能做出最符合您胃口的早饭来。” 　　苏清影故作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朝着方正业点了点头：“可以。” 　　灶膛里的火苗升起来后，厨房里的温度也随之上升，苏清影一边帮方正业拉着风箱，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忙活。 　　昨晚上方正业就已经将面和好了，灶膛闷着没开，余温正好能让面给发酵好了，早上起来做发面饼倒是正好。 　　“红糖烙饼吃得多了，今天要不要来点儿不一样的？前些天虎子送来了一些羊肉，咱们今天吃羊肉馅儿饼怎么样？” 　　“羊肉馅饼？” 　　苏清影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一股略微有些奇怪的味道，她不太确定地说道：“羊肉会好吃吗？” 　　她吃过牛肉猪肉鸡肉鱼肉，羊肉倒是还真没说吃过，这种奇怪的味道如果是羊肉馅儿散发出来的，那做出来的味道能好吃么？ 　　饶是苏清影对方正业的厨艺比较又信心，可此时他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些许抗拒之色来。 　　瞧见她的模样，方正业笑着解释道：“这是羊膻味，我之前已经用料酒葱姜处理过了，味道已经淡了许多，不过羊肉还是要带点儿膻味才好吃，你如果不想吃的话，我做些红糖烙饼给你吃。” 　　苏清影只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方正业的厨艺：“不用了，你做什么都好吃，我相信你。” 　　自打两人结婚之后，方正业做出来的食物还从来都没有让苏清影失望过，她相信方正业的手艺。 　　方正业笑了起来：“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事实证明，方正业的手艺从不会让人失望，等到羊肉馅饼烙出来之后，苏清影立马就被那香酥软烂的口感征服了。 　　“我中午的时候能带几个过去当午饭吗？” 　　苏清影眼巴巴地看着方正业，开口问了一句。 　　瞧见她这个模样，方正业忍俊不禁道：“可以，你想吃我再给你做就是了。” 第262章 　　苏清影的饭量大方正业是知道的, 现在下了这么大的雪，为了厂子能正常运转，肯定是要出去扫雪的中午估计是来不及回来吃饭了。 　　所以方正业干脆给苏清影多烙了一些羊肉馅饼儿, 然后将其整整齐齐地放进了饭盒里面，弄好这一切后, 方正业交代了苏清影一句。 　　“中午你吃的时候先把饭盒放到炉子上去，羊肉馅饼要热了再吃，现在天已经冷了，你的胃可扛不住了, 吃坏了肚子的话, 回头你又得要胃疼了。” 　　眼见着方正业像是对待小孩似的对待自己, 事无巨细地交代她该如何做, 苏清影的面上多了几分无奈之色：“正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当然知道东西要热过了才能吃, 你这个样子好像我什么都不懂一样。” 　　听到苏清影的抱怨，方正业低头看向了她，似笑非笑地说道：“是谁上次懒得去倒热水, 直接喝凉水让胃疼了好几天的？是谁上次吃冷掉的糖饼拉肚子的？是谁……” 　　眼见着方正业准备继续说自己的糗事儿, 并且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意思, 苏清影立马举双手投降：“成成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这一次一定会记得把东西热热了再吃。” 　　她之前不是忙么？为了节省时间也就偷了个懒, 结果方正业就把这事儿记下来了, 明明当时他也没像是现在这样念叨, 结果没成想他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方正业将饭盒装进了自己缝制的棉套子里面, 见苏清影似乎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 他有些好笑地伸出手去，捏了捏苏清影长了一些肉的面颊：“好了，苏总工，该上班了，你确定要继续生气吗？” 　　苏清影抬起手拍掉了方正业捏着自己面颊的手，白了他一眼：“正在生气中，勿扰。” 　　方正业倒也不恼，将炉火重新闷上了之后，他将一直放在灶火旁边焐着的长筒靴子拿了出来，放在了苏清影的面前。 　　“现在虽然雪已经停了，不过外面的雪还是很深，你穿这个雪地靴吧，我记得你在办公室那边儿放着的有自己穿鞋子，到了那头你再把靴子换下来。” 　　封城每年都会下雪的，方正业从小在这边儿长大，自然知道封城的情况，所以冬季到来之前，他特意比照着苏清影的腿给她做了一双雪地靴。 　　这双雪地靴外面蒙了一层防水的牛皮，鞋子里面则缝了一层厚厚的兔皮，长长的兔毛保暖性极佳，穿上还是十分暖和的，雪地靴的长度一直到膝盖部分，方正业将靴筒做得比较宽，虽然造型上会显得难看一些，不过穿上倒是十分舒服，而且这么长筒的靴子穿着，也不会把裤子弄湿了。 　　到了冬天之后，苏清影的爱美之心因为季节缘故倒是压下去不少，这双鞋子又肥又大，她也不嫌弃，十分听话地将鞋子乖乖地穿上了。 　　“虽然看着的时候就觉得这双鞋子不太好看，没想到穿上更丑了……” 　　虽然已经压抑住了自己爱美的天性，但是此时看到穿上之后肥了不止一圈的双腿，苏清影终究还是没安耐住吐槽了一句。 　　然而此时方正业就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面掏出两条棕红色的绳子，接着他蹲了下来，将那两条绳子缠在靴子上，末了又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做完了这一切后，方正业抬头看向了苏清影，笑着问道：“加两个蝴蝶结，现在感觉漂亮些了没有？” 　　苏清影微微一愣，看着方正业那张俊美的面容，她倾身过去，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嗯，现在可比刚刚好看多了。” 　　缠上了棕红色的绳子之后，原本显得刻板臃肿的靴子此时却多了一些艺术感，瞧着可比之前漂亮多了，苏清影伸出手碰了一下鞋子旁边缀着的那两个流苏小球，笑盈盈地说道：“方厂长，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会做饭，会打家具，会做衣服，现在还会做鞋子…… 　　苏清影觉得方正业就像是个大宝藏似的，好像这个世界上他就没有不会做的东西。 　　听到这话，方正业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大概……是没有的吧。” 　　见他竟然毫不谦虚地承认了自己什么都会做，苏清影忍不住笑了起来：“方厂长，你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眼见着时间不早了，他们便没有再耽搁下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上班去了。 　　外面的雪太厚了，也没法子骑车，方正业原本是想要送苏清影去上班的，不过却被她给拒绝了：“不用了，外面的路那么难走，你办公室跟我那边儿相距太远了，还是别送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说着，苏清影抬起脚晃了晃自己的鞋子，缀在鞋子一侧的流苏小球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着：“再说了，有你给我做的这么好的鞋子，我一个人肯定没问题，就不劳烦方厂长为我保驾护航了。” 　　苏清影说的确实也有道理，方正业想了想，也没有继续坚持下去，他看着苏清影一路走远了，这才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下过雪后，气温变得比之前更低了一些，哪怕穿着厚厚的衣服，身上都裹得跟熊似的，苏清影还是感觉有些冷，她加快了脚步，想要尽早赶到技术部去。 　　一路过来，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扫雪了，但是封工占地面积太大，雪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清扫干净的，因此原本二十来分钟的路程，苏清影走了快四十分钟，才到了技术部外。 　　她来得算是比较晚的，技术部外头已经有不少人在拿着扫帚和铁锨在扫雪，看到苏清影过来，大家纷纷笑着和她打招呼。 　　“苏工，早啊。” 　　“苏工，今儿穿得这么厚，我们都差点儿没认出你来。” 　　也难为大家能认出裹得这么严实的人是苏清影了。 　　苏清影和大家伙儿打了一声招呼，便朝着技术部里面走了过去，快到大门口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从旁边蹿了出来，径直朝着苏清影冲了过来。 　　苏清影的反应倒是挺快的，看到冲过来的人之后，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往旁边闪了过去，然而来人的运气就有些不太好了，刚刚扫过的地面还落着一层薄薄的雪，她一脚踩在雪上，身体不稳，直接仰面摔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这一下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疼，苏清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低头朝着躺在地上的那人看了过去。 　　而旁边那些正在扫雪的研究员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到了，众人急忙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了起来。 　　“苏工，你没事儿吧？” 　　“苏工，你怎么样？” 　　叶朝阳的警惕性要强上许多，刚刚这人突然冲出来，分明是冲着苏工去的，她莫不是想要对苏工不利？ 　　“小张小赵，你们两个过来，把这人抓起来送到保卫科去！” 　　经过了先前的那些事情后，现在叶朝阳的警惕性可谓是前所未有的高，这人分明就是冲着苏清影过来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归是不安好心的，还是先送到保卫科去审问一下的好。 　　被叶朝阳点名的两个年轻人立马站了起来，弯腰就去抓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苏清影看到这一幕后，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准备进技术部。 　　然而就在此时，被小张小赵给拉起来的准备送走的那个人却突然开口喊了起来：“堂姐，我是苏红玉啊，我是你妹妹，你没认出来我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之后，苏清影的脚步停顿了下来，她转身朝着苏红玉看了过去：“红玉？” 　　那两个年轻人见苏清影可能认识这个人，抓着她的手微微松了松，不过还是没有彻底放开了苏红玉。 　　苏红玉也没想到自己出师不利，没能抓住苏清影不说，自己竟然还倒霉催地摔倒在地了，她忍着怒火说道：“堂姐，是我啊，你快让他们放开我，我的胳膊疼，头也好疼。” 　　面前的这人确实是苏红玉，苏清影朝着那两个年轻人开口，示意他们放了苏红玉。 　　重新得到自由了之后，苏红玉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小声抱怨了一句道：“堂姐，你现在的官威好大啊，明明摔了受伤的人是我，结果他们还要把我送到保卫科去，要是我开口说话，堂姐你是不是真让他们把我给抓走了？” 　　听着苏红玉满嘴的抱怨话，苏清影的反应却很淡定：“我没有针对你，你裹得这么严实，我哪里能认出来你是谁？再说了，你刚刚突然冲出来，照直不打弯地朝着我撞过来，要不是因为我刚刚躲得快，现在摔在地上的人估计就是我了，是你自己做事儿毛毛躁躁的，最终结果也是你导致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苏红玉的这些指责和抱怨还真是奇怪，明明跟她无关的事情，被苏红玉这么一说，好像是她故意针对苏红玉似的。 　　可事实上，这一切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清影这么一条命，周围那些原本被苏红玉给带进沟里的男同志们也回过劲儿来——是啊，苏红玉之所以被抓起来，还不是因为她刚刚那莽撞的举动，要是她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苏清影也不会这么对待她的。 　　叶朝阳咳嗽了一声，率先开口说道：“这位同志，苏工的身份不同，你就算是她的妹妹，下次做事情之前还是要考虑清楚，别这么莽莽撞撞的，这次亏得都是我们这些文弱书生，反应能力不太好，要是换了保卫科那些同志过来，你估计就危险了。” 　　其他人也跟着说道：“是啊，你一个女同志，下次做事儿还是不要这么毛毛躁躁的。” 　　“就是就是，也亏得苏工刚刚反应快，要不然被你撞倒了可怎么办？” 　　“下次你可不能这样了。”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责怪苏红玉，说这都是她的不对，这跟苏红玉所想的完全不同，她的脸忽青忽白的，眼见着这些人还准备继续数落她，而站在一旁的苏清影丝毫没有开口帮她的意思，苏红玉暗自咬紧了牙关，低头认错。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全，我刚刚有些急了，又想着堂姐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所以做事儿就随便了些，都是我的错……” 　　她认错的态度倒是挺诚恳的，加上她又是个女同志，大家伙儿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叶朝阳看了苏清影一眼：“苏工，这……” 　　苏清影朝着叶朝阳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堂妹估计找我有什么事情，我去一旁跟她说。” 　　说着，苏清影也没把苏红玉带到技术部去，而是带着她走到了另一旁去，这地方距离扫雪的人不远不近的，他们听不见她们说话，但是却能看到她们两人做了些什么。 　　鉴于之前苏红玉种种行为，就算是苏清影不在意这些琐碎的事情，此时也难免提高了警惕，她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苏红玉之间的距离，确保她们二人处在一个绝对的安全距离之后，方才开口问道。 　　“红玉，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红玉看到站在距离自己有两米远的苏清影，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明明两人之前关系那么好，苏清影对她就跟对亲妹妹也差不多了，为什么现在她对待自己会是这样的态度？ 　　苏红玉想到过去种种事情，便觉得满心的不甘，眼中也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了些许怨气来：“堂姐，我之前还没有问你……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衣服给柳安安？” 　　苏红玉就在柳安安对门住着，就算是平日里会刻意避开，但两人总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加上苏红玉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注意柳安安，自然就发现了很多东西。 　　最近这段时间，柳安安身上穿着的衣服基本全都是苏清影的，有一些甚至都是过去的苏红玉自己做给苏清影的。 　　苏红玉在纺织厂工作，她的手也巧，会做衣服，会织毛线，先前苏清影回来的时候，两家慢慢恢复了来往，苏红玉是真心实意对苏清影好的，知道自家堂姐喜欢各种漂亮衣服，苏红玉自然做了很多衣服送给苏清影。 　　结果现在她却看到了自己原本做给苏清影的衣服穿在了柳安安的身上，这让苏红玉觉得自己的一腔真心全都被辜负了。 　　那些她送给苏清影的衣服，就算苏清影后来不穿了，也没有给过她，那会儿苏红玉还问过苏清影，她告诉自己，她不喜欢把自己穿过的衣服给其他人。 　　不是不喜欢把自己穿过的衣服给其他人的吗？为什么要给柳安安？她比自己好到什么地方去？ 　　苏红玉觉得很不公平，加上最近这段时间，方正堂又因为上次她跟柳安安争吵的事情给苏红玉脸子看，她心里面憋闷的厉害，思来想去之后，就准备来找苏清影要个说法。 　　然而听到苏红玉的质问之后，苏清影却觉得莫名其妙：“那些衣服我已经不穿了，家里没地方放，正好安安也需要买衣服，我就送给她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苏清影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反倒是苏红玉的所作所为透着浓浓的诡异。 　　她又有什么资格找自己要说法呢？ 第263章 　　苏红玉被苏清影的话噎了一下, 她瞪大眼睛看向了对面的苏清影，然而苏清影头上戴着顶帽子，又围着厚厚的围巾, 这两样东西几乎将她整张脸都给遮挡住了，苏红玉就只能看到苏清影的一双眼睛, 压根儿就看不到其他的表情。 　　“可是你之前都没有给过我，你这样做太让人伤心了……” 　　苏红玉准备换个策略，她低下头去，摆出一副难受的神情来, 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是却被苏清影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卖惨。 　　“可是, 之前我就算没有给过你我穿过的衣服, 但是我给你的东西还少吗？” 　　苏清影实在不明白苏红玉这次来找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过去因为她的小癖好，很多穿不下的衣服她宁愿放在家里面, 都没有给过苏红玉，可是她也从来都没少过苏红玉的东西。 　　崭新的布料，时兴的衣服, 吃的喝的用的, 等等等等, 苏清影给过苏红玉太多太多东西了，她从来都没有白收过苏红玉的东西，给回去的东西价值往往都比苏红玉送过来的东西高。 　　过去的苏清影从来都没计较过这些东西, 她觉得两人之间的感情在那里, 给来给去的东西谁多些谁少些都不重要。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 苏红玉竟然会计较这些东西, 然而她只是说她给自己的东西, 却没有说自己给她的东西，算计来算汲取，仿佛是她吃了多大的亏似的，这让苏清影觉得很不舒服。 　　感觉好像在苏红玉那里，她就只能看到她自己付出的，却看不到别人还给她的。 　　苏红玉的眼睛慢慢红了起来，她看着苏清影，眼中有泪水在打转：“堂姐，这能是一回事儿吗？你以为我在意的是那些衣服吗？我在意的根本不是那些东西，而是我跟你之前的情分，你到底明不明白？” 　　说着说着，苏红玉就像是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哑着声音说道：“堂姐，我一直都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好，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之前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觉，其实你对我根本不像是我对你那么好……” 　　越说苏红玉就越委屈，眼泪流得也更凶了，她嘴里面一直在说她和苏清影的过去，说她对苏清影有多么多么好，说过去苏清影还在苏国留学的时候，是她在家里面照顾苏清影的父母。 　　“我们虽然是堂姐妹，可是在我的心里面一直都把你当做亲姐姐一样看待，之前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替你承担了一个做女儿的该做的事情，我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呢？” 　　眼瞅着苏红玉哭得止不住眼泪了，苏清影感觉到有些头疼，她着实不明白为什么苏红玉能在自己的面前哭成这个模样：“你过去对我确实很好，但是我对你也一直都不差。” 　　说到这里，苏清影停顿了一下，看着苏红玉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软化。 　　“但是你昧心自问，自打你和方正堂在一起之后，你对我还像是以前一样吗？红玉，我只是很少在意那些琐碎的事情，并不代表我是个傻子，相反的，我可以清楚感觉出来你对我的态度。” 　　有些话苏清影一直都没有和苏红玉说清楚，她到底还是念着过去的那些情分，有些话点到为止，便没有继续多说下去，可是现在苏红玉非要将一切都搬在明面上，口口声声要让苏清影给她一个交代。 　　苏清影便如了苏红玉的意思。 　　“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相反的，你对我不好，我对你自然也就不好了，更何况我要不要送东西给其他人，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是苏清影的父母和丈夫都没有质问过她的事情，苏红玉到底是以一个什么样子的身份跑来质问她的 ？ 　　“你要是来找我没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还要上班，没时间陪你在这里浪费。” 　　说完这番话后，苏清影转身就准备离开了，她觉得苏红玉好像变得越来越莫名其妙了，跟她掰扯也掰扯不清楚，倒不如远离她的好。 　　眼看着苏清影就这么要走了，苏红玉上前两步，伸手去抓苏清影的胳膊—— 　　“堂姐，你别走，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然而苏清影对苏红玉的防备心一点都没卸掉，她直接往旁边跨了一步，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清影皱着眉头看着苏红玉，实在不明白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她不上班，自己还有工作要忙呢。 　　“你要是在这样的话，我就要叫保卫过来了。” 　　苏红玉的脸色霎时间变得一片苍白，她的眼泪往下流淌的更凶了，但是在发现苏清影对她的眼泪就像是没看见似的，表现的极为冷漠，苏红玉胡乱地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哑着声音说道：“堂姐，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能帮我个忙吗？” 　　此时她已经没有了刚刚跑来质问苏清影的气势，整个人的态度变得柔和了下来，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苏清影，轻声哀求道：“堂姐，我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来帮忙了，只有你能帮我……堂姐，你帮帮我好不好？” 　　此时苏红玉的模样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凄惨的，她眼睛红红地看着苏清影，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哀求之色，仿佛没有了苏清影的帮忙之后，她就会落入极其糟糕的境地之中似的。 　　“堂姐，我们过去关系那么好，我也一直都把你当做亲姐姐一样看待的，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 　　苏红玉以为自己已经将姿态放得极其低了，苏清影虽然看着冷淡，可实际上她的心肠很软，自己拿着过去的情分来求她，她一定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苏清影盯着苏红玉看了好一会儿后，便开口说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情吧。” 　　眼见着苏清影松口了，苏红玉心中大定，面上的表情跟着放松了下来，紧接着她便说了自己想要求苏清影帮什么忙。 　　“堂姐，你不是从苏国留学回来的吗？你一定有法子联系到苏国的那些同学们，我想请你帮帮忙，看看能不能联系到那边儿的人。” 　　苏红玉这次跑过来找苏清影，就是想要苏清影和苏国那边儿联系，帮她找个苏国医生问一问。 　　“堂姐，你上次跟我说过，母亲身体不好孩子肯定会保不住的，当时我糊涂，弄岔了你的意思，等到冷静下来之后我就发现我错了……” 　　苏红玉说那次她对苏清影的态度不好，全都是因为她误会了苏清影的缘故，冷静下来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做错了，但是碍于面子不好道歉，就一直拖拉到了现在。 　　苏红玉还说了，那次流产了之后，她的身体好像就出了问题，不管她和方正堂如何努力，怎么都没有办法怀上孩子。 　　“堂姐，你也知道的，我和正堂他们家的家境其实差了很多，我很害怕……要是有个孩子的话，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出什么问题，要是没有孩子的话，我怕我们之间的感情会出现问题。” 　　苏红玉还说了，她现在就感觉到方正堂对她的态度和结婚前差了许多，变得越来越不耐烦，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没有办法怀上孩子的缘故。 　　说到最后，苏红玉已经是泣不成声，她捂着脸呜呜呜地哭着，越说越委屈，越说越难受。 　　“堂姐，但凡我有办法，我也不会找上你的，我知道你现在对我肯定有意见，我也知道你现在不待见见到我，我明白要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就会跟正堂在一起了……堂姐你别解释，我知道你一直在意这一点的，哪怕方副厂长对你再好，你还是会有遗憾的。” 　　“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都走到了这一步，堂姐你能不能不要再揪着过去不放了？帮帮我好不好？” 　　苏红玉声泪俱下，模样甭提多可怜了，此时的她已经将所有的希望全都放在了苏清影的身上，她想要让苏清影联系苏国的同学，帮她找个好医生，能买点药回来最后，她想要好好调理调理身体，给方正堂生个孩子，以此来保住他们两个的婚姻。 　　“堂姐，你人这么好，而且这对你来说是在容易不过的事情了，你会帮我的吧？ ” 　　说着，苏红玉就想上前来抓苏清影的手，这一次苏清影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了与苏红玉之间的距离，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苏红玉一番，然后朝着她摇了摇头。 　　“红玉，你现在正是病得不轻，这样的话你都能说得出来，你让我帮你联系苏国那边儿，你安的是什么心？” 　　且不说现在华国和苏国之间的关系闹得那么僵，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之前两国关系还不错的时候，她回国后再想联系那边的人，又怎么会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苏红玉距离上次流产才多久，她就笃定自己生不出孩子来了？她不想着去看医生，多跑几家医院，居然能找到自己跟前，让她去苏国那边儿问问，帮她联系医生。 　　苏清影真的无法理解苏红玉的脑回路，也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也没有去探究苏红玉想法的意思，直接了当地说道：“苏红玉，你这个要求太离谱了，我不会帮你的。” 　　苏红玉的脸色立马变了，低声乞求道：“堂姐，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给你跪下了……你现在身份这么高，而且你又在苏国留学那么久，肯定有不少好朋友在那边儿的，苏国比我们发达那么多，他们的药肯定比我们的好，你托人帮我买些药好吗？” 　　然而这一次，苏清影突然靠近了苏红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你就只是想要我联系苏国那边儿帮你买些药？” 　　苏红玉见苏清影的态度突然变了，她心中一喜，立马点头说道：“是的，堂姐，我真的别无所求，我就是想要生个孩子，你帮帮我好不好？” 　　这一次，苏清影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苏红玉，像是要探究她究竟有没有说谎似的。 　　苏红玉暗暗吞了口唾沫，努力维持着之前的那一副可怜样子，务必让苏清影相信她的那些话。 　　许久之后，苏清影突然站直了身体，拉开了与苏红玉之间的距离，就在苏红玉满眼紧张，不知道苏清影究竟是不是答应了她的时候，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考虑一下，毕竟这关系到你后半生的幸福，我好像没有不帮你的理由，你让我想想看吧。” 　　听到苏清影这么说，苏红玉陡然松了一口气，眉眼间露出了一抹按捺不住的喜色来，不过很快她又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朝着苏清影露出了一抹感激的笑容来。 　　“堂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先在这里谢谢你了……” 　　没等她说完，苏清影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你先不用跟我说谢谢，这事儿能不能办成还不一定呢，现在说谢谢太早了……” 　　苏红玉却回答道：“不管能不能办成，堂姐你的这份心意我会铭记在心的，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堂姐的，谢谢堂姐，谢谢堂姐！” 　　苏清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朝着苏红玉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技术部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苏红玉看着苏清影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来。 　　虽然很多事情都没有按照自己预计之中的发展，但是最后的结果显然还是在她的预料之中的，哪怕苏清影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但只要她考虑，事情就成了百分之八十了。 　　之前苏红玉说的那些话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苏清影就算是如何聪明，都无法辩驳出来，至于苏清影能不能给她从苏国买回药来，苏红玉并不在意。 　　她的目的原本也就不是让苏清影从苏国买药回来，不过只要她答应了，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心情愉悦的苏红玉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自家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这段时间方正堂对她的耐心已经慢慢消失了，苏红玉已经决定年后就重新回去上班了，不过在那之前，先将苏清影解决了才是正理儿。 　　当了保卫科科长之后，刘洋的工作就比过去繁重了许多，虽然最近封工并没有出什么事情，但是刘洋还是认认真真地将之前方正业留下来的那些资料都看了一遍，然后在依照自己的习惯系统地整理了一遍。 　　就在他低头写着东西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刘洋抬手接起了电话，一道好听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刘科长，我是技术部的苏清影。” 　　刘洋微微一愣，有些奇怪苏清影怎么会给他打电话：“苏工，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苏清影说道：“刘科长，我这边儿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出来，还请你到技术部一趟，我们当面聊。” 　　刘洋没有多问什么，立马答应了下来。 　　挂断了电话后，刘洋将桌面上的资料简单收拾了一下，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走到外面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拿着一沓资料过来的宋家国。 　　“家国，我有事儿出去一趟，你帮我盯着一下。” 　　宋家国点头答应了下来：“可以。” 　　刘洋交代完了这事儿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宋家国觉得有些奇怪，他挠了挠头，看着几乎是一路小跑走远的刘洋，不知道他到底是遇到啥事儿了，怎么跟火烧屁股似的蹿得那么快。 　　不过自打他当了保卫科科长之后，刘洋的工作也比之前忙碌了起来，估计这又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了。 　　宋家国摇了摇头，也没有多想什么，抱着资料进了刘洋的办公室。 　　另一边，坐在办公室里的苏清影挂断了电话之后，回想起刚刚苏红玉的所作所为，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凝重了。 　　她可是还记得苏红玉之前做过的事情，一个其他厂的人，竟然知道技术部会爆炸的事情，这本身就有问题，只是那一次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后来苏红玉又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方正业也提醒过自己，苏红玉这边儿极有可能牵扯了什么事情，让她多防备着一些。 第264章 　　这一次苏红玉又跑到自己面前说这些事情, 苏清影觉得她可能并不是要让自己帮她在苏国买药那么简单。 　　回想起刚刚苏红玉的一言一行，苏清影的眉头慢慢皱起，面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得越发严肃了起来, 她的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敲击着，试图理清楚苏红玉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苏清影回过神来，扬声说道：“请进。”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叶朝阳拿着一沓资料走了进来, 见苏清影身前的办公桌上什么都没放, 叶朝阳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 接着便开口问道：“苏工, 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做了些什么事情？” 　　苏清影闻言，抬头看向了叶朝阳，他急忙解释道：“苏工,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刚刚看到那个女同志好像跟你争执了起来，苏工, 你没事儿吧？” 　　听完了叶朝阳的解释后, 苏清影也没说相不相信, 她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没事儿，刚刚我们也不算是争执, 只是有些事情意见不合罢了。” 　　在苏红玉这件事情上, 苏清影并不想多说什么, 她很快便岔开了话题：“对了, 叶工, 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叶朝阳发现苏清影不想提刚刚的事情，他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顺着苏清影的问题回答道：“我将之前苏工你要的资料整理好了，上面的一些我认为有价值的数据都做了标注，苏工你看一下，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继续帮你找资料。” 　　说着，叶朝阳就将自己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了苏清影，她接过去看了一下，就发现资料上有很多地方叶朝阳用红笔写了出来，这显然就是他所说的有价值的数据。 　　苏清影只是简单看了一下，就发现了这些东西确实如同叶朝阳所说的一般很有价值，她点了点头，将资料收了起来，然后抬头真心实意地向叶朝阳道了谢。 　　“叶工，谢谢你。” 　　叶朝阳看着苏清影那诚挚的表情，突然间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咳嗽了一声，避开了苏清影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档案柜上：“那个，苏工，今天晚上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想请苏工和方厂长吃顿便饭。” 　　苏清影抬头看着他：“你要请我们吃饭？” 　　叶朝阳点了点头：“是的，最近沉舟那孩子变化很大，他比过去懂事儿了许多，也知道体贴人了，这些都是因为苏工你和方厂长的缘故，之前你们一直在忙，我也抽不出时间来请你们，最近工作正好都不太忙，所以……不知道你们二位有没有时间。” 　　上一次苏清影真把叶朝阳打发回家去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让他回去上班的打算，之前一直都桀骜不驯，怎么都不肯听话的叶沉舟见状，终于晓得害怕了。 　　那孩子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之后他求着叶朝阳带着他去给苏清影和方正业道歉，之后又手写了三千字的检讨书交给了彭厂长。 　　一开始他们都没有原谅叶沉舟，还是他一直坚持去找这些人道歉，表明自己的错误，后来又积极接受保密训练，通过了极为严苛的训练之后，他们方才恢复了叶朝阳的职位。 　　经过这次事情后，那个孩子总算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最近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叶沉舟变得越发乖巧起来，但凡是见了他的人，都说这孩子就仿佛是脱胎换骨了似的。 　　叶朝阳之前一直头疼这孩子的教育，现在他突然改了过来，叶朝阳心里面自然是十分高兴的，毕竟像是他这样的工作性质，孩子省心一点，他这边儿也不用那么操心了，再说了，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孩子能懂事儿出息？ 　　自家孩子之前犯了那么大的错，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人非但没有计较，反而帮着他把这孩子给教好了，叶沉舟心中十分感激，这段时间一直琢磨着请他们夫妻两人吃顿饭，好好感谢他们一下。 　　苏清影想了想，说道：“等回头我打个电话问问正业，他那边儿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过去。” 　　见苏清影答应了下来，叶朝阳松了一口气，他估摸着苏清影应该还有事情要做，便也没有在这里打扰她，简单聊了两句后，便离开了苏清影的办公室。 　　他出去之后没多久，在楼梯拐角处遇到了大步往上走的刘洋，瞧见他之后，叶朝阳微微一愣，下意识开口问道：“刘科长，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刘洋抬头看了过来，见是叶朝阳，他笑了笑，说道：“苏工找我有些事情，我先过去了，有时间我们在聊。” 　　说完这番话后，刘洋朝着叶朝阳点了点头，快步朝着苏清影办公室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着刘洋匆匆而去的背影，叶朝阳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跟上去，不过想到刚刚苏红玉和苏清影争执时候的模样，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 　　恐怕苏清影让刘洋过来，为的就是这件事儿。 　　叶朝阳摇了摇头，转身下楼去了。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刘科长，我希望你调查一下苏红玉，看看她最近是不是接触了什么人，她做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被其他人指使的。” 　　在刘洋来了之后，苏清影也没瞒着对方，将自己刚刚的猜想告诉了刘洋。 　　刘洋坐在苏清影对面的位置，他沉吟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问道：“苏工，你做出这样怀疑的理由是什么？你怀疑苏红玉她可能和某些势力有关系？” 　　苏清影点了点头：“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太奇怪了，而且我们两个的关系其实也说不上好，之前闹得已经挺不愉快的了，后来也发生过几次争执，我们最终不欢而散。” 　　苏清影平常只是懒得管这些琐碎的事情，不想分心处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苏红玉这次突然找到自己，态度前倨后恭，明显有问题。 　　“更何况现在华国和苏国的关系如何她也清楚，却在这个时候让我和苏国联系，给她带什么药……我觉得这不正常，刘科长，拜托你查一查她，看看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苏清影说的算是比较含蓄了，但是话中的意思却十分明显，她很显然是在怀疑苏红玉和敌特间谍之类的扯上了关系，或许是想要通过苏清影来跟国外传递什么消息也说不定。 　　现在这样特殊的时期，这些事情不得不防。 　　刘洋听完了苏清影的话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苏工，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会去查的，我们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苏清影的身份不简单，她既然产生了怀疑，并且苏红玉的举止确实惹人怀疑，自然是要对她进行查探的。 　　两人交流了一会儿，敲定了一些细节，之后刘洋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等到刘洋离开了之后，苏清影长舒了一口气，她收拾了一下情绪，低头忙碌了起来。 　　至于苏红玉的事情，苏清影已经没放在心上了——一个手段算计就连自己都能看出来的人，她的心机手段在专业人士面前，估计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苏红玉还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苏清影后脚就把她卖给了保卫科的人，她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脚步匆匆地朝着家中的方向走了过去。 　　搬过来的时间长了，苏红玉也习惯了筒子楼这边儿的生活，三十平米的房子虽然不算大，但只有他们两个人住着，倒也不显得拥挤。 　　最为关键的是，在这里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是家里的女主人，就连方正堂事事都顺着苏红玉，虽然偶尔也会有争吵，但是大部分的时候，方正堂还是挺好说话的。 　　这样的日子倒是挺不错的，当然，如果方正堂能早早地当上副厂长，他们从这里搬出去住进小红楼里面，那日子肯定会更好的。 　　结果苏红玉这好心情在回去之后碰见了柳安安之后，便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前两天小学就已经放寒假了，柳安安作为老师，自然也是不用去上班的，她马上就要结婚了，她趁着假期开始筹备了起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被褥之类的宋家国那边儿有，他们两人准备举行革命婚礼，一起从简，嫁妆彩礼全都不需要，不过大的礼儿可以一切从简，还有一些小礼仪，柳安安不打算节省了，其中就包括新媳妇儿要给未来婆家一人纳一双鞋子。 　　柳安安手还是很巧的，这边结婚要送给婆家的都是千层底的布鞋，手工纳出来的布鞋穿着软和又舒服，布鞋总体不难，唯独鞋底儿做起来有些费劲儿。 　　不过柳安安这人的性格好，住进来这么久了，早就和左邻右舍混熟了，她这人大方，有啥好吃的，好用的，都会想着给大家伙儿一些，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处出来的，一来二去可不就熟悉起来了？ 　　知道她要做几双千层底布鞋，有那闲着没啥事儿的大娘们，便帮柳安安纳纳鞋底儿，也省了她不少事情。 　　这个点儿大部分的人都去上班了，为了方便做事儿和说话，柳安安和那些大娘们搬着板凳坐在楼道里面，一边儿聊着天，一边纳着鞋底儿，气氛甭提多和谐了。 　　“安安啊，你这马上就要嫁人了，你爸妈不过来帮着你张罗吗？” 　　问话的人是住在柳安安隔壁的王大娘，她家媳妇儿也是学校的老师，在学校的时候杜老师就挺照顾柳安安的，她也知恩图报，跟杜老师家来往的最勤快，加上她嘴巴甜，王大娘还是挺喜欢柳安安的。 　　这几天见柳安安忙着备嫁，她家里人却没过来，便忍不住问了一嘴。 　　柳安安笑了笑，解释道：“我爸妈还要上班呢，哪里有时间过来？再说了，我们举办的是新兴的婚礼，不讲究那些虚礼，我爸妈估计要等结婚前一天才会过来。” 　　听到柳安安的解释，王大娘倒是也没有多问什么，她是知道柳安安的情况，她爸妈不是封城人，家离得远，两人又是工人，抽不出时间是正常的。 　　“也是，你爸妈都得上班，眼看着年关将至，工作肯定比平常忙，请假也不好请下来，你是个懂事儿的，丫头啊，有啥事儿你就跟大娘说，大娘会帮你的。” 　　听到王大娘的话后，柳安安笑了起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大娘，我会的，我知道您最好了。” 　　两人正乐呵呵地说这话，苏红玉哼着小曲儿走了过来，她也是个欠儿的，看到柳安安和王大娘手中拿着的布鞋底子，苏红玉嗤笑一声说道：“哟呵，这人啊，没那个心就没那个心，何必弄虚作假呢？我要是你未来婆婆，知道你让其他人帮着缝鞋底子，恐怕根本不会要你的这些东西。” 　　柳安安听到这话，脸色立马耷拉了下来：“苏红玉，你说什么呢你？” 　　苏红玉寸步不让，立马回嘴道：“少跟我在这里叫唤，我说错了吗？送给婆家的鞋底子本来就是要自己诚心实意做出来才行的，你在这边儿弄虚作假糊弄谁呢？” 　　柳安安气得就要和苏红玉掰扯，结果却被王大娘给拦下来了：“行了安安，你一个新嫁娘，不要跟她这样的人掰扯，掉价，而且咱们也犯不着跟她这样的人扯这些东西。” 　　说着，王大娘抬头看向了苏红玉，毫不客气地说道：“苏红玉啊，你得知道，这人要自己做得好，才有资格说旁人，你一个结婚没多久就撺掇着自家男人出来住的女人，你有啥资格跟我们安安这样说？ ” 　　要说在这筒子楼里面，苏红玉的名声可是差得不能在差了，而这一切全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其实倒不是说苏红玉每天都跟人争吵掰扯啥的，她瞧着也是个挺不错的人，说话做事儿明面上看着，似乎也没有啥太大的问题，虽然抠抠搜搜的，有啥好东西也不会跟大家分享，不过一人一性格，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苏红玉最让人诟病的就是她对大家伙儿的那种态度，明明就是个车间主任的媳妇儿，但是她跟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她是啥大领导的媳妇儿似的，大家伙儿都得要听着她讲话才成。 　　且不说方正堂只不过是个车间主任，就算他有啥了不得的，以后当了副厂长厂长啥的，那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是彭厂长的爱人，人家对待人都客客气气的，丝毫不摆架子，倒是苏红玉，姿态拿捏的比厂长夫人还狠，大家伙儿若是要能喜欢起她来才怪。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她当上了厂长，下了班之后，那身份也跟大家伙儿都是一样的，现在又不是过去了，身份上还分个高低贵贱，她摆谱也有点太早了。 　　王大娘虽然没工作，但是脾气却硬得很，对待自己关系好的，她说话还是挺中听的，对那关系不好的，王大娘可是丝毫不客气。 　　“嘴巴长人身上之前先看看你自己是啥德行，自己做不好就甭到别人跟前充大尾巴狼，要是被人说上两句，你这面子还能搁得住吗？” 　　苏红玉的脸色一红，她不敢跟王大娘硬杠，干巴巴地说道：“王大娘，我在和安安说话呢，我怎么着也是她姐姐，说她两句还不行吗？” 　　柳安安毫不客气地朝着苏红玉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地说道：“可别了，咱们两个说起来也没啥亲戚关系，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姐姐，再说了，我也不缺姐姐，你不必上赶着过来当。” 　　这人对自己恶意满满，说话做事儿都冲着怼人来的，她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舔着个脸说她是自己姐姐的？ 　　柳安安的白眼儿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对着苏红玉连最基本的表面和平都懒得伪装下去，她可是记得之前表姐跟她说过的话。 　　“你堂姐这个人过去的性格还是挺好的，但是自打结了婚之后，她的性子扭曲了不少，见不得人过得好，你们门对门住着，以后离她远一点，左右你们两个也没啥血缘关系，没来往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 　　方正业也提醒过柳安安，让她多防备着苏红玉，别被她给算计了去。 　　“苏红玉这人心眼儿不少，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得罪她了，就算你给她道歉，她也不会原谅你的，反而会变本加厉对付你，对待她你如何小心都不足为过。” 　　柳安安还是挺听话的，她现在完全就把苏红玉当做个不对付的陌生人对待，面对她的时候寸步不让，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在苏红玉跟前还真没吃过什么亏。 　　柳安安和王大娘一起把苏红玉给说了个没脸，之后两人也懒得继续和她说些什么了，搬着板凳回家去了。 　　房门在苏红玉的面前重重地关上了，她看着面前紧闭着的房门，面颊有一瞬间的扭曲，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 　　不生气，不生气，这两个人就跟秋后的蚂蚱一样，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 　　甭看老师这工作现在挺吃香的，等到了后年，可就会通通打成臭老九了，那一个个的就跟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 　　柳安安是老师，王大娘的儿子是封工宣传部的部长，儿媳妇是小学老师，这几个人都是所谓的文化人，不过以后也是被折腾的最惨的那一批人。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以后有的是报复的机会。 第265章 　　新厂房在下雪前建好了, 机器之类的也都运进去安装好，调试过后，便正式开始生产。 　　车间里的工人一半儿是从其他厂房抽调过来的, 另一半儿则是今年新招收进来的，这些都是新人, 得经过训练之后才能正式上岗，因为这个缘故，所以车间里的生产任务并不算太重，也算是给足了大家熟悉工作的时间。 　　许文虎正在跟着熟练工后面学习, 冷不丁的, 身后传来一句问话。 　　“我说许文虎啊, 我听说你不是和咱们方副厂长的关系挺好的吗？你让他单独给你开开小灶啊, 还跟咱们在这边儿学这些干啥？” 　　听到这话，许文虎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身后那人吊儿郎当的模样, 许文虎嗤笑一声，回答道：“你这话说的，方厂长跟我的关系好那是私底下的事儿, 跟我学技术有啥关系, 你少在这里胡咧咧了, 干的你活儿去。” 　　说话的人叫谢富贵，他也是今年新考进来的工人，他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许文虎和方正业之间的关系不错, 那次之后, 每回见到许文虎, 都要啰嗦两句有的没的。 　　不过许文虎也不惯着这人毛病, 他说什么直接就呛回去, 压根儿就不带怂的。 　　谢富贵见状，朝着许文虎扯了扯嘴角，见他又跟在那熟练工后忙活，他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儿，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个许文虎也真是会装模作样，打量着谁不知道他是咋回事儿呢？在黑市干买卖的倒爷有几个是走正道的？估摸着就是在他们跟前装一装，私底下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呢。 　　“你们瞧见那个许文虎没有？听说他跟方厂长关系可铁了，他可是咱们这个车间里面学得最快的人，估摸着等过段时间，那些熟练工都离开了后，他就得升为咱们车间的车间主任了。” 　　谢富贵在许文虎那边儿没有讨到什么好，便跑到其他人跟前去瞎咧咧了，偏生他那张嘴巴地在颠倒是非上面非常厉害，其他的工人们听到他这话之后，立马就被他给带偏了。 　　“他当车间主任？凭啥啊？他不也跟咱们一样都是新进来的工人吗？凭啥他能当车间主任？” 　　“就是，咱们车间肯定会有其他老工人留下的，那些熟练工不比他懂得多？谢富贵，你这话肯定是诓人的。” 　　“谢富贵，你可别危言耸听了，你不就是觉得人家许文虎比你厉害吗？可是人家认真学习的时候你在干啥？分明是你自己不努力，还能怪别人太努力了？” 　　“大家都散了吧，现在还是上班时候，要是被巡逻队的人看见了，咱们可是要扣分的。” 　　其中一个工人正好路过，驳斥了谢富贵一句，其他人听到这话，立马作鸟兽散，各自去忙各自的了。 　　谢富贵气得牙痒痒的，脸色都跟着扭曲了起来——明明许文虎就是个倒爷，他对着谁都是一副虚假的笑脸，明显不跟人家交心，怎么大家伙儿反而更加相信他？ 　　他狠狠地瞪了许文虎一眼，见他装模作样地跟着熟练工学习，谢富贵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不过他只顾着去看许文虎，却没注意到巡逻队的人已经朝着他走了过来。 　　“你叫谢富贵是吧？大家都在工作，你在干什么？记小过一次，扣一分。” 　　听到巡逻队的话之后，谢富贵方才反应了过来，他立马开口求饶道：“对不起，这位同志，我刚刚走神了，我马上就去干活儿，请别扣我分。” 　　要知道这分一扣，回头就得扣他工资，谢富贵可不想因为许文虎的关系白白丢了工资，然而巡逻队的人铁面无私，甭管谢富贵说些什么，他们依旧不为所动，在谢富贵的名字下写了减一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谢富贵：“……” 　　这日子真是没法子过了！ 　　谢富贵没想是因为自己干活儿不上心才被扣的工资，反而将一切都怪到了许文虎的身上，认定了都是因为许文虎的缘故，才害得他被扣工资的。 　　他狠狠地瞪了许文虎一眼，怕自己又被扣分，不敢继续在这里混下去了，转身去干活儿了，不过他还是在心里面狠狠地记了许文虎一笔。 　　然而许文虎压根儿就没有把谢富贵放在眼里，他好歹也在黑市上混过两年时间，啥样的人没有见过？像是谢富贵这样的人许文虎可是见得多了。 　　谢富贵就是那种自己不努力，也见不得其他人努力的家伙，但凡别人因为能干而受人尊重，或者得了应得的东西，他就会想着别人是靠着关系上位，根本不是靠着别人自己努力的。 　　许文虎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他好不容易才得了如今这份工作，自然是要好好干，要不然也对不起那么帮他的方正业。 　　至于谢富贵说的他是全靠着方正业才起势的，方正业会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多照顾他，许文虎完全嗤之以鼻。 　　两人相识多年，方正业是啥样子的人没谁比许文虎更加清楚了，方正业这人办事儿一板一眼的，为人最重规矩了，他现在是管生产的副厂长，更加不会徇私舞弊的。 　　甭说他现在没想着自己会当车间主任，就算当上了，那也是他自己的能力，跟方正业可没什么关系。 　　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后，便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许文虎觉得好像都没过多久呢，下班的钟声就响了起来，到了下班的点儿后，许文虎跟今天带他的师傅道了一声谢，乐呵呵地说道：“张师傅，今儿去食堂吃一口，我请客。” 　　张师傅呵呵一笑，朝着许文虎摆了摆手：“得了，谢谢你的好意了，今儿我要回家去，你嫂子说今儿吃酸菜馅儿饺子，我得回家去吃饺子。” 　　听到张师傅这么说，许文虎倒是没有继续强求，简单聊了两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车间。 　　前两天下了一场大雪，整个封工都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不好好在之后雪便停了，大家伙儿齐心协力，将厂子里的道路都清扫了出来。 　　有道是下雪不冷化雪冷，再加上车间里面温度高，哪怕出来前儿换上了厚厚的衣服，走出厂房的那一瞬间，许文虎还是冻得打起了哆嗦来。 　　许文虎将帽耳朵往下扯了扯，遮住了冻得通红的耳朵，脚步匆匆地朝着家属区的方向跑了过去。 　　成了封工的正式工之后，厂子里会给分配宿舍的，没结婚的基本上住的都是集体宿舍，一个宿舍六个大老爷们儿，虽然有些拥挤，不过也还是挺热闹的。 　　不过许文虎的情况不同，他家里还有个腿不行的老太太要照顾，倒是不方便跟其他人一起挤集体宿舍，方正业帮着许文虎和房管所的人说了一下，他每个月花三块钱在大杂院租了两间房子，方便他带着许奶奶住。 　　许文虎从车间出来之后，便一路小跑着朝着家里的方向去了，走路要二十来分钟的路程，他十分钟就到家了，此时他身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的汗来，手掌心里面都热乎乎的。 　　这个点儿大杂院儿里没其他人在——厂子里的食堂饭菜不贵，大家伙儿工作忙，中午很少回来做饭，也就是许文虎这样子的，会专门腾出空跑回来照顾许奶奶。 　　“虎子你回来啦。” 　　许奶奶听到开门的动静后，立马扬声说了一句，她努力撑起身体来，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此时许文虎也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许奶奶撑着身体做起来了，许文虎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扶住了许奶奶的身体。 　　“奶奶，你做起来干啥？你饿不饿？我这就给你做饭。” 　　进了冬天之后，炕灶也跟着烧了起来——所谓的炕灶就是跟炕连在一起的小灶台，烧炕做饭两不耽误，这样的设计能省下不少的柴火，用起来倒是挺方便的。 　　许文虎将许奶奶各项事儿给弄好了之后，便麻利捅开了炉子开始做饭——面条和卤子都是昨晚上弄好的，今儿只要随便弄一下就能吃了，没一会儿的功夫，许文虎就将午饭给弄好了。 　　他将小桌子给撑好了，然后将装得满满的面条碗放在了许奶奶的跟前：“奶奶，你吃腊八蒜不？我给舀一勺出来？” 　　许奶奶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腊八蒜吃的烧心，你自己吃吧。” 　　许文虎也没说啥，把许奶奶弄好了之后，自己便端起碗来唏哩呼噜吃了起来。 　　他也是真饿了，明明面条还有些烫，许文虎却没那个时间等着凉下去，吃得又快又急。 　　看到许文虎吃饭的样子，许奶奶的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儿，她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小声说道：“那个，虎子啊，奶奶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许文虎现在已经将一大碗面条给吃完了，正准备捞第二碗的时候，便听到许奶奶期期艾艾的声音，他停顿了一下，抬头朝着许奶奶看了过去。 　　“奶奶，有啥事儿你就说呗，干嘛吞吞吐吐的？你跟我还有啥不好说的？” 　　看到许文虎这个样子，许奶奶也安下心来，她想了想，缓缓说道：“其实也没啥，我就是想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正业他都结婚了，你是不是也该把结婚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先前许文虎做的是倒爷的买卖，虽然赚钱不少，但是他这买卖好说不好听，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再加上还有自己这么一个腿不行的老婆子，能寻摸到的闺女有限，所以许奶奶之前也就没提要让他结婚的事情。 　　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许文虎进了封工这样的大厂，现在是正式工了，他们也有些家底儿，再加上许文虎年纪也不算小了，该娶一门媳妇儿回来了。 　　“今儿住在隔壁的张家嫂子跟我说了，她瞧着你人不错，想给你介绍个姑娘……” 　　许奶奶之所以会动心思，也是因为看许文虎太辛苦了，他每天得去上班，还要忙着回来照顾自己，外面那么大冷的天，他刚刚摘下帽子的时候脑袋上都在冒热气，显然是一路跑回来的。 　　这孩子有啥事儿都不会跟自己说，反而一个人闷在心里面，许奶奶见了也是心疼。 　　她琢磨着要是娶个媳妇儿回来，也能帮着许文虎分担一下，省得他再这么辛苦了。 　　听完了许奶奶所说的话后，许文虎笑了笑，温声说道：“奶奶，娶媳妇儿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这样的条件，你说咋娶媳妇儿？” 　　许文虎想得很清楚，他奶奶是这样的情况，肯定得需要人照顾着，自己照顾许奶奶没啥问题，可人家姑娘凭啥一进门就要多个人照顾的？ 　　再没有那个能力平衡好这些事情之前，许文虎并不考虑结婚的事儿：“奶奶，这样挺好的，你别操心了，缘分到了我自然会结婚的，现在我想的就是尽快把工作上手了，努力往上升一升，看看能不能换个大点儿的房子住。” 　　见许文虎岔开话题不想再谈下去，许奶奶长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这孩子是个有大主意的，自己也只能给他个建议，最后还得他自己做决定才成。 　　不过许奶奶还是没放弃这个念头，她琢磨着自己说服不了许文虎，或许可以找其他人帮忙说说…… 　　正好下午方正业过来了一趟，此时许文虎还没下班回家，许奶奶就把给许文虎说媳妇儿的事情告诉了方正业。 　　“正业，你就当帮奶奶个忙，跟虎子好好说说成不？他最听你的话了。” 第266章 　　“让我给虎子说个媳妇儿？” 　　方正业坐在炕边儿的椅子上, 听到这话之后，他抬头看向了炕上坐着的许奶奶，重复了一下对方的话。 　　许奶奶点了点头, 苦笑一声说道：“其实我家这情况正业你也是知道的，虎子他爹妈去了之后, 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过去我们家的情况不好，他不说个媳妇儿也没啥，但是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 　　在方正业的帮助下, 许文虎成了封工的正式员工, 有了这样一份体面的工作, 他再想说个媳妇儿就不难了, 这段时间也有不少人过来跟许奶奶说和，她便动了心思。 　　不过之前和许文虎说了要让他结婚的事情，他的反应却挺大的, 口口声声说不想要结婚……可他今年都二十二了，翻了年就到二十三岁了，要是还不结婚, 随着他的年纪往上走, 对象就越来越不好找了。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的话, 他也不会有这种不想结婚的念头。” 　　前些年他年纪小，也没正式工作，干得还是倒也这样的行当, 不找媳妇儿也没啥的, 可是现在他都是正式工了, 出去也是个体体面面的人了, 要是还不找媳妇儿, 那成什么了？ 　　说着说着，许奶奶的心里面便觉得难受了起来，她抬起手抹了抹眼睛，闷声闷气地说道：“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这老婆子，他也不会这样子。” 　　眼见着许奶奶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方正业急忙出声安抚着她的情绪：“许奶奶，这件事情并不怪您，虎子的爹妈去世之后，您就是他的主心骨，由您在这才是个家，对他来说您才不是什么拖累，而是他的亲人，您可千万别这么想。” 　　不过方正业的话却没起到什么效果，许奶奶的眼泪掉得还是很凶，她哭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收敛了情绪，勉强朝着方正业笑了笑：“正业，你也别觉得奶奶想法老古板……虎子他真的太辛苦了。” 　　一个大老爷们儿，得照顾家，伺候她这个老婆子，还得去上班赚钱，许文虎就跟个陀螺似的，忙得团团转，许奶奶的心里面不落忍，想着能娶个媳妇儿回来帮衬他就好了。 　　“正业，你会帮奶奶的吧？我也找不到其他人来帮忙，奶奶能找的人就只有你了，正业，你会帮奶奶的吧？” 　　看着许奶奶面上那浓浓的祈求之色，方正业沉默了许久，就在许奶奶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的时候，方正业开口说道：“可是许奶奶，虎子想轻松一点的话有不少法子，并不是只有娶媳妇儿这一条路。” 　　诚如许奶奶所说，现在的许文虎确实很辛苦，但他人年轻，一个二十三岁的大小伙子，啥苦不能吃？熬一熬不就过去了？ 　　娶个媳妇儿确实能分担一下许文虎的工作，但是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凭啥要嫁到他们家里来吃苦？ 　　难不成许文虎娶个媳妇儿，就是为了让自己媳妇儿分担他辛苦的？那他娶媳妇儿干嘛？直接找个保姆回来不好了？ 　　方正业的回答和许文虎之前的说法大同小异，许奶奶闻言，眼睛里的光芒慢慢黯淡了下去，她苦笑了一声，闷声闷气地说道：“我就是个拖累，要是没我这个拖累，虎子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说到底这还不是因为她的缘故？要是没有她的话，就算许文虎没爹没妈的，凭着他的长相，还有他这一份正式工作，以及之前他积攒下的那些存款，想找个媳妇儿不是挺容易的事儿么？到底是自己拖累了许文虎。 　　方正业的观察敏锐，很快他就发现了许奶奶的情绪不对，见她眼神黯淡，表情灰败，于是便开口说道：“许奶奶，您也别担心了，等回头我跟虎子好聊一聊，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许奶奶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个笑容来，不过看她的样子，很显然是没把方正业所说的话放在心上。 　　之后屋子里面的气氛就变得怪异了起来，许奶奶之后一直都没有开口，方正业试图跟她多聊两句，但是许奶奶却没有什么闲心跟他说话，不过好在这种怪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下班回来的许文虎打破了这种僵持诡异的气氛。 　　见到许文虎回来，许奶奶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她乐乐呵呵地跟许文虎说着话，模样看起来跟之前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方正业看到许奶奶这个模样，倒是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吃过许文虎张罗的晚饭之后，方正业便跟许文虎到了隔壁的屋子里面。 　　许文虎的屋子要比许奶奶的屋子小上一些，屋子里盘着的那个炕占据了屋里一大半的空间，靠墙放着的一排炕柜就是屋子里唯一的家具。 　　为了省柴火，许文虎一早起来就把炕给熄了，晚上回来再烧上，虽然费劲儿一些，不过却能省下不少的柴火来。 　　许文虎一边儿烧炕，一边儿和方正业聊了起来：“方哥，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找我有啥事儿吗？” 　　方正业笑了笑，说道：“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了 ？” 　　听到这话，许文虎有些好笑地说道：“方哥，我还不知道你？最近这段时间你忙得跟啥似的，要没事儿能抽出时间到我这儿来？” 　　虽然两人同在一个厂子里面，但是见面的次数还真算不上多，方正业刚当上副厂长也没多长时间，有很多事情都得要他自己去处理，而许文虎这边儿也忙得厉害，加上他有意无意地避嫌，跟方正业见面的机会十根手指头数得过来。 　　不过方正业还是经常会来看许奶奶的，只是很多时候他来的那会儿许文虎并不在家，他往往在自己回来之前就先一步离开了，今天特意等了自己回来，想来是真的有挺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说了。 　　“其实我来找你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问问你上次弄到的兔皮牛皮之类的还能不能弄回来一些了？” 　　许文虎往炕洞里面塞玉米芯子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了坐在炕边儿上的方正业：“方哥，那东西可不是轻易能弄到手的，我上次不是给了你不少了？咋了？现在都用完了吗？” 　　方正业笑了笑，说道：“上次你给我的确实不算少，不过做了个靴子和马甲之后，就没剩下什么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弄来一些？” 　　许文虎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现在已经入了冬，兔子不好套，而且牛皮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弄到的，上次也是赶了巧，我到村里的时候，那边儿正好病死了一头牛，我才把牛皮给收了的。” 　　要知道现在虽然有犁田机之类的农用机器，但这些机器一般都是农场用的，要不就是大的生产队合伙共用一个，不过种地啥的都得看时节抢着来，不是人人都能等得到用机器的。 　　大部分的庄户人家都是靠人力，像是牛这样这样的劳力，一个村子都未必能有几头，而这些能耕地犁田的牛都是村子里的宝贝，都有专门的人伺候着这些老黄牛。 　　上次也是正好碰见牛出了意外死了，要不然的话他也弄不到那些牛皮。 　　知道许文虎这里弄不到牛皮和兔皮，方正业倒是也没有多失落，转而说起了其他的话题来。 　　“许奶奶让我劝劝你，让你娶一门媳妇儿回来。” 　　许文虎听到这话，眉头立马皱了起来：“方哥，我家这条件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咋娶媳妇儿？娶回来这不是害薄人家的吗？我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许文虎的脑子还是听清楚的，自家的情况自家知道，他咋能娶个媳妇儿回来？ 　　许文虎的反应倒是在方正业的预料之中，他也没有感觉什么意外的，不过他还是说了一句：“我瞧着许奶奶的情绪不对，她的腿不方便，没法子出去，这心里面估计一直闷着一口气儿呢，先前那几年你年纪小，她还可以宽慰自己，说你不娶媳妇儿是因为其他缘故，但是现在许奶奶可没法子在找理由了。” 　　方正业瞧着许奶奶的模样，觉得她有很大概率会钻了牛角尖，认为许文虎娶不到媳妇儿是因为她的缘故，她也六十来岁的人了，一旦钻进了牛角尖了，不好好开解，那很可能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的。 　　此时炕已经烧了起来，没过多久，炕就变得热热乎乎了，许文虎将炕门儿封上，默默地回到了炕上来，盘膝坐在了方正业的对面。 　　他瞧着方正业那张俊朗的面容，眉宇间多了几分烦躁之色，许久之后，许文虎抓了抓头发，粗声粗气地说道：“方哥，那你说我能咋办啊？我总不能就因为这个娶个媳妇儿回来吧？那我成啥样人了？” 　　他原本以为之前自己说了短时间内不想娶媳妇儿的话之后，许奶奶会暂时把这事儿给搁到一边儿去，结果没成想她竟然会请了方正业来劝说自己，而且瞧着方正业的意思，她还因为自己不娶媳妇儿的事情有啥不好的念头？ 　　“方哥，你说我该咋办？” 　　方正业想了想，说道：“你在这块住着，我瞧着这院子里住了不少人，或许你能想法子找人来你帮忙照顾一下许奶奶，陪她说说话聊聊天，或许能让许奶奶的心情好一点儿。” 　　“不行，我奶奶不同意。” 　　许文虎听到这话，立马摇头说道：“我奶奶觉得人家不可能没事儿烂干地跑到我们家来陪着她，她觉得我花了钱，还说她自己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 　　许奶奶觉得许文虎赚钱不容易，不许他乱花钱，这让他想要找人来照顾许奶奶都不成，其实叫同院子里的人过来瞧瞧许奶奶，每个月顶多也就三块钱，可就这钱，许奶奶都舍不得花，要为许文虎省下来。 　　“我每天都要上班，也没时间在家陪着我奶奶，要是她真出什么事情，那我这么辛苦还有什么意思？” 　　许文虎一直和许奶奶相依为命，许奶奶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要是她真出什么事情，那对许文虎来说可是个巨大的打击。 　　“方哥，你说我现在该咋办才好？” 　　眼见着许文虎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方正业沉吟片刻，询问他对于结婚这事儿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虎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一直都不想结婚，还是因为现在没遇到合适的，所以暂时不想结婚？要是有合适的姑娘，你会结婚吗？” 　　听到这话，许文虎沉默了下去，方正业倒是也不催促他，而是耐心等待着许文虎的回答，过了许久之后，许文虎终于开口了。 　　“其实我也不是不想结婚，就是现在没有遇到合适的，如果有合适的姑娘，我肯定会结婚的。” 　　许文虎的想法很简单，现在他才刚刚到封工来，都还没站稳脚跟呢，就急吼吼地结婚，经人介绍娶个媳妇儿回来的话，他奶奶又是这样的情况，以后难保不会闹得一地鸡毛，到那个时候，他还得分心顾着家里面，又咋能专心干活儿？ 　　再说了，他现在也才二十三岁，年纪又不算是特别大，等两年结婚也是挺正常的事情。 　　面对着方正业的时候，许文虎也没有啥好隐瞒的，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方正业，末了，许文虎又说道：“我以后肯定会选一个合适的对象，等过了这段时间，我肯定会结婚的。” 　　许文虎还告诉方正业，他先前跟许奶奶已经说过了，等到了合适的时候自己一定会结婚的，不过现在看样子，许奶奶好像没把他说的话给听进去。 　　“方哥，要不然的话你帮我跟我奶奶好好说说？我瞧着她还是挺相信你说的话的。” 　　方正业的手指头在炕桌上轻轻敲击了几下，然后掀起眼皮看着对面坐着的许文虎：“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有没有个大概的时间？你会在自己多少岁的时候结婚？” 　　看许文虎的意思，他应该也是有要结婚的打算，不过是因为现在没有遇到合适的，所以暂且才没想这一茬，方正业瞧着许奶奶那边儿应该是产生了误会，还以为许文虎因为她一辈子都不结婚。 　　这么一想，倒也难怪之前许奶奶会是那么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了，要是许文虎一辈子都不结婚，许奶奶可不就要把错处全都给扒拉到自己的身上来？ 　　“二十六岁吧，最迟二十六岁我肯定结婚。” 　　许文虎今年二十三岁，再过三年的话，他肯定能在封工站稳脚跟，真到那个时候，他再想结婚的事情也不迟。 　　方正业很快便想好了该怎么和许文虎说，两人对了一下话之后，方正业便去了另个屋子去找许奶奶。 　　此时的许奶奶正靠坐在被子上，她现在整个人的模样瞧着比之前都苍老了好些，原本的精气神儿似乎都消失不见了，状态看着非常不好。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许奶奶掀起眼皮朝着这边儿看了过来，见是方正业，她勉强扯了扯嘴角，闷闷地说道：“正业啊，你这是要走了吗？我让虎子去送送你。” 　　方正业摇了摇头，转而在许奶奶身边的位置坐了：“许奶奶，刚刚的事情我们两个都弄岔了，虎子不是那意思。” 　　听到这话，许奶奶愣了一下，她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了方正业，开口说道：“你说啥？” 　　方正业笑着说道：“许奶奶，我刚刚和虎子深入交谈了一会儿，他跟我说，他不是不想结婚，他只是不想现在结婚。” 　　见许奶奶似乎仍旧不相信他的话，方正业继续说了下去：“许奶奶，您也是知道虎子的性格，他是个有主意有规划的人，他觉得现在不是结婚的时候，就不想现在这个时候结婚。” 　　方正业告诉许奶奶，在封工这边儿工作，很多事情都是要看资历的，新来的想日子过得好些，那肯定要努力干活儿，争取往上走一走。 　　“虎子他跟我说了，现在他带着您住在这大杂院儿里面，就算他想结婚，以他现在的能力，可以选到的媳妇儿就是那么一些，他想努力往上走走，好有更多的选择。” 　　方正业在哄人这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随着他的解释，许奶奶眼中的光芒慢慢恢复了，显然是接受了方正业的说法。 　　“您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等回头可以跟虎子好好聊聊，他是您的亲孙子，肯定不会骗您的。” 　　等到方正业从许奶奶房间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满脸紧张的许文虎迎了上来，急忙问道：“方哥，我奶奶她怎么样？情绪恢复了些没有？” 　　方正业点了点头：“回头你跟许奶奶好好聊聊，她就是一时想岔了，回头你开导开导她，别让她钻了牛角尖。” 　　许文虎谢过了方正业，然后将他送出了家门，看着方正业走远，许文虎方才转身进了院子。 　　方正业回去的时候已经八点钟了，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苏清影坐在炕上翻看着书籍，另一只手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听到开门声后，苏清影回头看了过来：“你回来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慢慢地走了过去。 　　苏清影见方正业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是去许文虎那边儿了吗？怎么了？你怎么是现在这个表情。” 　　昨儿的时候方正业就说了今儿要去哪儿，苏清影见他情绪不高，便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第267章 　　方正业倒是也没瞒着苏清影, 将刚刚在许文虎家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许奶奶是个性子很乐观的人，之前只是钻进牛角尖里面去了，虎子跟她说清楚了之后, 她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了。” 　　苏清影见状，将自己手中的纸笔放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方正业，温声说道：“既然如此，事情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你为什么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方正业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我只是觉得, 许奶奶现在是想通了, 但是时日长了, 或许又会被困扰住了。” 　　若是许奶奶腿脚好好的, 能走能跳的，在许文虎不在的时候，她自己也能找个消遣, 出来见见人也好，找个事儿也好，总是能把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去的。 　　可是现在她因为腿脚不方便, 只能坐在床上, 许文虎在家的时候她还能有个聊天说话的人, 可是许文虎去上班之后，家里面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虽然许文虎给许奶奶买了收音机，让她独自在家的时候能有个消遣, 但她成日里躺在床上, 每天都一个人待着, 见到的人就只有许文虎一个人, 长此以往下去, 她这心情肯定会受到影响。 　　“许奶奶现在和早两年就不太一样了，那会儿她还是个很开朗的小老太太，但是现在她的性子已经发生了变化。” 　　方正业没法子形容那种感觉，就只是觉得要是不想法子解决这事儿的话，许奶奶早晚还是会钻牛角尖的。 　　“你就是因为这个发愁的？天晴的时候带她出来晒晒太阳，和其他人聊聊天，给她找个事情做，应该可以分撒她的注意力吧？” 　　苏清影想了想，问了一句。 　　方正业回答道：“当然可以，但是许奶奶的性子有些要强，她出来进去需要许文虎抱来抱去的，她不愿意让人瞧见她这个样子……” 　　许文虎倒是也想让许奶奶多出来见见人，但是现在和他之前在封城住着的时候不一样了，大杂院里住了不少的人，许奶奶又是个爱面子的，她觉得被许文虎抱来抱去的丢人现眼，便怎么都不肯出来。 　　“这样啊……那回头我给她做个轮椅吧，这样她自己也能摇着出来，不需要靠别人帮忙了。” 　　苏清影想了想，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 　　“轮椅？那是什么？” 　　这个东西听起来有些陌生，不过按照字面理解，应该就是一个带轮子的椅子之类的。 　　见方正业不明白那是什么，苏清影拿起纸笔在本子上画了起来，很快便将一张画出来的草图交给方正业。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之前在苏国留学的时候看过腿脚不方便的人靠着这个出行 。” 　　国内现在还是没有轮椅这种东西存在的，想要从苏国购买也不现实，不过苏清影见过轮椅是什么样子，对它大概的原理也知道，想要做一个出来并不困难。 　　“正好这段时间我的工作不太忙，挤一挤时间应该可以做出来的。” 　　说着，苏清影坐起身来，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微笑着说道：“许奶奶是个很坚强的女人，你不用担心，就算为了许文虎，她都不会让自己长久地陷入那种低落情绪里的。” 　　许奶奶的腿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过去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眼瞅着现在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苏清影觉得许奶奶应该不会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想不开。 　　不过和苏清影的雷管不同，方正业的想法却完全不同——有些人在日子很苦的时候可以熬下去，但是当日子好起来后，当初支撑着他们的那股劲儿可能就散了，而这个时候也是他们很容易钻进死胡同出不来的时候。 　　不过这些话方正业倒是并没有跟苏清影说，他盯着纸上面画着的轮椅图纸看了一会儿后，方才问道：“清影，这个得多长时间能做出来？” 　　苏清影想了想，说道：“大概需要两三天吧，这个并不难，我实验室那边儿有足够的材料，很快就能做好了。” 　　“那拜托你尽快做出来，回头我给许奶奶他们送过去，有了这个轮椅的话，许奶奶的心情应该可以好一点。” 　　苏清影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个问题解决了之后，方正业起身去洗漱，而苏清影则将炕上的桌子和书本之类的全都收拾了起来，换了个地方摆好，等到方正业回来的时候，苏清影已经将炕上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方正业上了炕，熟练地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准备看——这些书都是苏清影找出来的，跟机械相关的一些书籍，她交代方正业多看看，别的不说，至少对他管理的那些厂房所使用的机器有些了解。 　　每天晚上两人基本上都像是现在这样，各坐一旁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对了，安安是准备小年儿的时候结婚，应该没多久了，咱们要不要帮着准备些东西？” 　　方正业正准备看书的时候，想起了这件事情，然后抬头朝着苏清影看了过去，开口询问了一番。 　　他这段时间挺忙的，而柳安安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来找苏清影的，和方正业碰面的次数并不多，她婚事儿筹备的如何方正业倒是也不清楚，现在想起来便问了这么一嘴。 　　苏清影说道：“还好吧，我之前问过她，她说东西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不需要我们帮忙 。” 　　柳安安自己准备了一部分的东西，她还说她和宋家国的婚事儿一切从简，不要铺张浪费，他们两个人张罗就成了。 　　“宋家国那边儿也是他一个人张罗的，安安跟我说他们两个都这么大人了，婚事儿办起来倒是也不难，不要别人帮忙的。” 　　柳安安那个小丫头一点儿都没有新嫁娘该有的娇羞，说起要结婚的事情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任凭谁见到她的样子，都知道她有多满意这桩婚事儿。 　　知道柳安安的婚礼自己能忙活的了，方正业便也没有多问什么，转而说道：“苏红玉呢？这几天她有没有来找你的麻烦？她又做了什么事情没有？” 　　刘洋跟踪调查了苏红玉几天时间，却没发现她有什么问题，派去调查苏红玉人际关系的，也没有发现她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她好像就只是单纯地想要苏清影帮她忙买药似的。 　　“苏红玉几乎每天都会来找我，询问我有没有给苏国那边儿写信，她还想瞧瞧我写的信是什么样子，并且试图教我如何写信。” 　　自打那天苏红玉来堵过苏清影一次之后，接下来这几天她每天都会过来找苏清影，之后还试图用她是苏清影妹妹的身份进到技术部里面来，但是门口的守卫还是尽职尽责地把苏红玉给拦下来了。 　　因为这事儿，苏红玉和苏清影抱怨了两句，说她每次来找苏清影都得在外面等挺长时间，外面天儿挺冷的，她想进去避避寒都不成。 　　“堂姐，我是你的亲堂妹，咱们关系这么好，你跟守卫交代一下，让我进去避一避咋样？” 　　前天早上苏清影过去的时候，苏红玉冻得都开始流鼻涕了，她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求着苏清影让她进技术部去。 　　不过苏清影心硬如铁，甭管苏红玉摆出多么可怜的模样来，苏清影都当做没看见。 　　“你其实可以不在这里等我的，你找我是私事儿，可以到家里面来说，为啥非要到技术部外面堵我 ？” 　　这也是苏清影觉得奇怪的一点，因为这个原因，她越发觉得苏红玉有问题了。 　　然而苏红玉却说道：“堂姐，方厂长对我可能有些看法，要是我过去了，他说不定会把我给赶出来，我到这儿来找你挺好的，咱们姐妹两个说话，也没旁的人打扰，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然而苏清影却无法理解苏红玉的脑回路，她十分冷淡地拒绝了苏红玉，并且告诉她技术部是很重要的地方，她不能随意进出。 　　结果苏清影都把话说得挺绝的了，苏红玉却好像是完全没听见似的，这两天还是跑过来找她。 　　提起苏红玉，苏清影就觉得头疼，她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说道：“刘洋那边儿调查了一番后，说苏红玉大概率没什么问题……可是我总觉得她不对劲儿。” 　　其实上一次苏红玉知道技术部爆炸的事情就让方正业和苏清影产生怀疑了，他们也将这事儿上报给了公安局，苏红玉是经受住了公安部的调查，确认她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就将她放回来的。 　　上次距离现在也没有多长时间，苏红玉出问题的概率并不大，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诡异了，苏清影总是觉得她这人可能是别有所图。 　　瞧见苏清影面上露出来的烦躁之意时，方正业默默地将拿起来的书放在了一旁，他沉吟了许久，缓缓开口说道：“清影，有没有一种可能，苏红玉或许可以通过一种特殊的方法知道未来的事情？” 　　之前苏红玉住院的时候曾经听到过一些她所说的东西，那个时候的方正业就怀疑苏红玉可能通过某种方法知道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不过大约是因为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她也不能百分百确认那些事情的发生。 　　只是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了，方正业经过再三考虑之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苏清影，不过现在见苏清影找不到苏红玉种种诡异行为的原因是，她想了想，还是将这件事情给说了出来。 　　苏清影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她抬头看向了方正业，不太确定地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正业回答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或许会从某种途径获知未来？我文化不高，对这些东西不了结，或许从科学的角度可以解释……” 　　然而方正业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清影给打断了，她极为认真地说道：“正业，你这样的想法有些离谱，诚然我们现在可以利用一些科学的手段来预知天气，推测一些未来的气候变化，但是本身其实并不是预知未来，准确来说，是通过现有资料，经过计算过后推测出可无数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然后从中选取最有可能的一种，应该算是概率的一种计算方式。” 　　一个人如果所知道的信息足够多的话，是可能会对未来的一些形式有所预测的，但这也并不是百分百的，毕竟很多事情时刻都在改变，预测出来的未来也未必是准确的。 　　“你说苏红玉可能会知道未来的事情，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如果没有足够的信息，她又是如何判断未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这没办法解释。” 　　“我还是觉得她身上可能是有什么秘密。” 　　苏清影只当方正业刚刚的话是随口问出来的，并没有深想下去，不过回忆起苏红玉最近这段时间做的那些事情，苏清影就觉得头疼不已。 　　“不过她每天来找我实在是太耽误事情了，我真不想见她，跟她啰嗦那些废话。” 　　苏红玉每天拦住苏清影至少要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她的时间还是很宝贵的，她并不想浪费在苏红玉的身上。 　　“那回头我去找堂哥说一下，看看堂哥能不能拦着她一些。” 　　苏清影既然不相信苏红玉可能会知道未来，方正业便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很快便转换了话题。 第268章 　　“那行, 你去跟他说说吧，我实在是不耐烦跟她掰扯，说多了累人, 更何况现在天这么冷，她为了堵我都不知道提前多久跑到那边等着, 要是把人冻出来个好歹，你堂哥怕是又要来找我的麻烦了。” 　　上一次苏清影只是好心提醒一下方正堂苏红玉的事情，结果就被方正堂曲解成她是故意诅咒苏红玉的，这次要是苏红玉再出什么事情, 苏清影怀疑方正堂可能会把苏红玉不孕不育的事情给赖到自己的头上来。 　　要知道这几天苏清影到技术部的时间都不是固定的, 但是不管她提早去或者推迟了去, 苏红玉都会雷打不动在外面等着她, 拦着她说话，说的还是那些没营养没意义的废话。 　　老实说之前苏清影对苏红玉倒是并没有太多的想法，虽然苏红玉也做了很多事情, 不过苏清影却没什么感觉，只是决定以后跟苏红玉疏远一些，不来往也就是了, 可是苏红玉现在这种类似盯梢的做法却让苏清影觉得很不舒服。 　　她感觉自己像是苏红玉给盯上了, 对方就这样一直在她面前晃悠, 时不时地还要露出些许獠牙来，可是到现在为止，苏清影却连苏红玉的目的是什么都弄不清楚。 　　这种对一切都处在未知状态的感觉很不好受, 苏清影在忙的时候偶尔还要分神去想苏红玉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嫌个浪费这个精力。 　　不过苏清影想起过去苏红玉的模样, 心底到底还是有些唏嘘——之前的那个苏红玉实在太好了, 哪怕那会儿她有些小心思, 也不过是些小姑娘无伤大雅的心思罢了，可是结婚之后，她却一日日变成了自己所陌生的模样。 　　过去那个很好的小姑娘仿佛变成了镜中花水中月，成了一道浅淡的幻影，让人都无法确定那到底是真实存在过的，或者只是一个虚无的幻影。 　　眼见着苏清影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去，方正业起身来到了苏清影的身边，抬手将她揽在了怀中，轻声开口说道。 　　“好了好了，犯不着为一个不值当的人去犯愁，明天正好是礼拜天，我去堂哥家走一趟，好好跟他聊一聊，看看他可不可以约束一下苏红玉的行为，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在想其他的办法。”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苏清影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她放软了身体，依偎在了方正业的怀中，看着头顶上散发着莹莹光芒的灯泡，苏清影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 　　“人还真是善变，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苏清影很不理解，两姐妹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过去她们之间的关系和感情其实都挺好的，为什么苏红玉会变得越来越陌生？ 　　她很少会将心思放在这样的事情上，或者是因为最近工作突然清闲了下来，导致了她分出心思来思考起了苏红玉的事情来。 　　不过越想苏清影便越觉得苏红玉的事情就像是一团乱麻似的，怎么想都无法想清楚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方正业抬起手来揉了揉苏清影的额头，柔声说道：“好了，你难得能有休息的时候，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想一想跟我相关的事情，把心思分到苏红玉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我会觉得自己很吃亏。” 　　苏清影仰头看向了方正业，见他一脸故作认真的模样，苏清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啊你，我现在不是在陪着你呢吗？该不会这样的醋你都要吃？” 　　方正业煞有介事地点头：“那是当然，我希望在你空闲下来的时候，满心满眼想着看着的人都是我，毕竟我们很少有时间在一起，不是吗？不要浪费我们相处的时间，清影……” 　　他最后的声音已经多了几分沙哑之意，苏清影看着方正业暗下来的眸色，唇角微微翘起，漂亮的眼睛里面波光潋滟，清楚地映着方正业的影子。 　　“或许我们可以做些其他的事情……” 　　夜色深了，屋内的温度却悄然上升，已经很久都没有忙碌的苏清影又开始做起了新一轮的科学实验。 　　漫漫长夜，确实不该将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情上，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到后来苏清影的神智已经变得模糊了起来，确实没有了多余的心思再去想苏红玉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方正业便就去找了方正堂，他过来的时候苏红玉正好不在家，方正业坐在方正堂家的木质沙发上，将最近这段日子苏红玉经常去堵苏清影的事情告诉了方正堂。 　　他觉得这事儿方正堂未必知道，自己这个堂哥虽然某些时候会糊涂一些，不过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很讲道理的，再说了，他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会让苏红玉天天去堵苏清影的。 　　“堂哥，你能不能劝说一下堂嫂，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影响了清影的正常生活，她这样做给人造成了很多的困扰。” 　　方正堂倒是没想到方正业好不容易上门一趟，说的竟然是这样的事情，他顿时便愣住了，睁大眼睛看着方正业，不可置信地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最近这段日子红玉早早出门都是去堵苏工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堂哥，你该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这怎么可能，她说她有挺重要的事情要做……” 　　方正堂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种离谱的事情怎么会是苏红玉做出来的？她之前不都已经变好了吗？怎么现在老毛病又犯了，开始瞎折腾了起来？ 　　要知道自打天冷了之后苏红玉就犯了懒，早上根本不愿意起来，她不用上班，可以赖在暖暖烘烘的被窝里面睡着，很多时候方正堂早上起来都得自己做饭吃，一开始方正堂还抗议过，但是苏红玉却振振有词地反驳他。 　　“我流产才多长时间？身体还没养好呢，早上天儿太冷了，我没法子起来，这你还能怪我吗？你要是个心疼老婆的男人，这种时候就不该叫我起来给你做饭。” 　　苏红玉伶牙俐齿的，说话振振有词，方正堂懒得跟她掰扯，就干脆自己做早饭，几天下来，倒是也习惯了。 　　要么说人都是锻炼出来的，当初还没结婚的时候，方正堂到冬天的时候每天都能睡到快上班儿前在起来，那会儿许文静疼他，会把做好的饭菜端到炕上，让他坐在炕桌上吃。 　　那会儿的方正堂将这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的，从来都不觉得这样有啥不正常的，偶尔许文静说他两句，他还会跟许文静吵起来，有时候甚至还觉得许文静烦人，他又不是小孩子了，非得那么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 　　现在方正堂被苏红玉锻炼着，别说睡懒觉了，他多偷会儿懒都不行，大冬天的不但自己得早早起来做饭，甚至因为苏红玉身体不好，他还得做好了早饭端到床前给苏红玉吃。 　　说过一两次，苏红玉还是不改，到最后方正堂也妥协了，心里还子阿安慰自己，说苏红玉是因为身体不爽利，这才懒散的，等到她身体好起来他就可以解脱了。 　　这几天她突然勤快了起来，早上非但不睡懒觉了，还会起来给自己坐吃的，这让方正堂受宠若惊，原本还以为苏红玉是良心发现，知道自己的辛苦，想要犒劳犒劳他，结果搞了半天她还是本性难移。 　　“还有这样的事儿，那个，正业对不起啊……回头我肯定好好说说你堂嫂，她这样也太不像话了，我肯定会说她的，你放心吧……” 　　到底是自家媳妇儿做错了事情，方正堂心里面异常尴尬，他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向方正业道歉，末了，他还是替苏红玉挽回了一些面子。 　　“我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你也是知道的，你堂嫂之前刚刚掉了孩子，她在这封工也没啥朋友，苏工跟她是堂姐妹，之前关系也挺好的，她可能只是因为心里面压着事儿，所以才去找苏工的，请你们两个看在她刚没了孩子的份上，多担待些。” 　　方正堂绞尽脑汁地给苏红玉找补原因，说着说着，他自己也有些相信了自己所说的话——苏红玉这人虽然有些糊涂，但是不管怎么说，她不是那种会做啥坏事儿的人，说她故意去找苏清影的麻烦，方正堂也是不相信的。 　　“所以我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 　　方正堂干巴巴地说道，不过发现方正堂的脸色似乎不大好，方正堂慢慢闭上了嘴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方正业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知道苏红玉到底做了什么吗？” 　　不等方正堂回答，方正业便继续说了下去：“苏红玉跟清影说她因为上次流产的事情伤了身体，从今往后没法子再生孩子了，她想让清影帮忙和苏国那边儿联系，想要从苏国那边儿买些药来吃，看看能不能让她再生孩子。” 　　这话一说出来，方正堂惊住了，他猛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说道：“苏红玉不能生孩子了？这事儿你听谁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说着，方正堂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烦躁之意，不停地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嘴里面则嘟嘟囔囔地说道：“不会的啊，距离她流产才多久？不能生孩子？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开玩笑的吧？她怎么可能生不出孩子来？我不相信，这其中可能有问题。” 　　苏红玉不能生孩子这事儿对于方正堂来说是完全没有办法接受的，他此时忘记了方正业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满脑子都是如果苏红玉不能生孩子的话他该怎么办。 　　“堂哥，你带着苏红玉去检查过了吗？她怎么知道自己不能生孩子的？你们有去看过医生吗？看过几个医生？跑过几家医院？医生有给她下了最终定论，说她肯定生不出孩子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将方正堂给问蒙了，他抓了抓头发，满心烦躁地说道：“我不知道啊，她从来都没跟我说这事儿，而且她咋知道自己不能生的？” 　　结婚前儿苏红玉看着身体挺好的，但是等她结婚之后，方正堂才发现苏红玉身体好啥的全都是虚的，她的身体其实挺差劲儿的，自打流产之后，她更弱了，这都快两个多月了，他还一直过着和尚似的生活。 　　他连苏红玉的身体都还没沾过呢，她是咋知道自己不能生孩子的事情呢？ 　　方正业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都在盯着方正堂，没有错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看到他惊讶混合着意外和愤怒的表情，方正业心中了然。 　　恐怕这不能怀孕之类的事情，苏红玉从来都未曾和方正堂说过，他一直都蒙在鼓里。 　　之前方正业就觉得奇怪了，一个人能不能怀孕，这种事情哪里是能这么短时间可以判断出来的？就算有医生的诊断，医生大概率也不会将话给说死的，只要医生不将话说绝了，病人心里面就会抱着幻想。 　　很多人尝试个三年五载之后，发现一直都怀不上孩子，才会接受自己不能生孩子的事情，然后就开始想办法延医问药。 　　大部分的人第一选择还是自己知道的医院，找自己信得过的医生，甚至会找些偏方啥的，想方设法去治病。 　　而且这种事情女人大部分都不会瞒着自己的男人，毕竟不管找医生，还是治病抓药，那可是都需要钱的，这样大的花费，怎么可能不跟自家男人说，偷偷地给拿出来？ 　　苏清影觉得苏红玉有问题，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距离她上次流产才过去多长时间？加上她养身体的时间，算下来她觉得自己不能怀孕也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且不说她是怎么确定的，就当她可以确认自己不能怀孕，那为什么不多找几家医院，多看几个医生？她就这么直接断定了自己不能怀孕，未免太草率了。 　　更加离谱的是，她要找苏清影向苏国求药，就算现在住在乡下的人都知道苏国和华国之间的关系多恶劣，苏红玉还能不知道？ 　　再说了，当初苏清影正是因为滞留苏国两年才回来，才没能进得了军工厂，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苏红玉怎么可能不知道？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苏红玉的做法另有所图。 　　这一点方正业知道，方正堂也明白。 第269章 　　房间里的气氛霎时间变得沉闷了起来, 方正堂站在那里，颇有一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的局促感，他看了方正业一眼, 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方正业却并没有再开口, 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 　　很显然，刚刚方正堂所说的那番话说服不了方正业，他并不接受方正堂的那个解释，现在他需要方正堂给自己一个合适的理由。 　　屋子里面的气氛变得越发尴尬了起来, 过了许久之后, 方正堂受不了现在的气氛, 他长叹了一口气, 颓然地向方正业道歉。 　　“正业，对不起，这次的事情确实是红玉的不是, 我在这里替她给你道歉，对不起，回头我一定好好问问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一定会让她给你们两个人道歉的。” 　　苏红玉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了, 方正堂就算是想要替她找补都没有办法找补, 他也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苏红玉要这么做。 　　眼瞅着两个人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他也如了苏红玉的意思, 从家里面搬了出来, 他之前是多懒散的一个人, 跟苏红玉结婚后, 做了多少不该他做的事儿？她怎么就不知道满足, 见天地找茬？非要把这样的好日子过得烂歪歪的她才肯满足？ 　　方正堂满心的怨气，他面对着方正业，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正业，哥知道红玉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但是你看在哥的面上，不要跟她计较成不？我一定会好好说她的。” 　　方正堂低声下气地给方正业道歉，求着他不要计较苏红玉的事情，只是看着方正业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的心里面越发觉得忐忑不安了起来。 　　过了许久，就在方正堂的一颗心高高拎了起来的时候，他听到方正业说道：“如果她没什么其他坏心思的话，我肯定不会跟她计较的，不过堂哥，你能保证她肯定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吗？她去找清影只是病急乱投医？不是有心谋算什么？” 　　方正堂立马说道：“肯定是这样的，红玉的性格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她不会有什么坏心眼儿的，你相信我。” 　　对于方正堂所说的话，方正业不置可否，苏红玉到底有没有坏心思，这一点方正业比方正堂更加清楚，要说她对苏清影没有算计，方正业是不相信的，不过现在不确定的是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堂哥，你回头还是带苏红玉去医院瞧瞧，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不能生孩子，要是真不能生的话，清影倒也不是不能帮忙，毕竟两人是堂姐妹，她帮忙也是正常的，但是有一点堂哥你应该清楚。” 　　说着，方正业抬头看向了方正堂，面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现在咱们国家和苏国关系闹得那么僵，清影要帮忙的话，肯定也会冒着很大风险，这其中势必需要一些花费，这笔钱肯定要你们自己出，不能让我们两口子倒贴钱吧？” 　　方正堂张大了嘴巴，面上的表情有些呆愣，好像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突然会发展成现在这种样子——不是刚刚还很生气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就说起了要花钱的事情。 　　他的脑子有些混沌，不过还是顺着方正业的话说了下去：“你说的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真要你们帮忙的话，钱肯定我们出，哪里能要你们花钱？” 　　可是现在苏红玉能不能怀孩子的事情还确定不了，说这事儿是不是有些早了？ 　　方正业倒是没有继续在这里和方正堂多啰嗦下去，来了一趟，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之后，方正业整理了一下衣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堂哥，事情已经说完了，回头你跟堂嫂好好说说，也甭跟她吵，我知道女人容易多思多想，真生不了孩子的话，对她也是个很大的打击，她会因为这种事情乱了阵脚也是挺正常的事情，回头你好好跟堂嫂说说，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停顿了一下之后，方正业又继续说道：“不过有件事儿我还是得说，堂嫂有啥事儿的话，可以到家里面跟清影说，技术部到底是上班的地方，她老是在外面堵着清影，影响不好，而且现在天寒地冻的，清影说堂嫂的身体不好，在外面时间待着的时间长的话，保不齐会落下病根的，这对她的身体可不是更加雪上加霜了吗？” 　　眼瞅着方正业的态度突然就来了个大转弯，而且变得格外体贴好说话，方正堂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看了一眼脸上带出了几分笑容的方正业，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那个，正业啊，你不生气了吗？” 　　刚刚方正业过来的时候，虽然没说啥过分的话，但是任凭谁看到他那个样子都知道他是在生气，可是现在他的态度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这个模样好像有那么一丁点怪异和别扭…… 　　方正业笑着回答道：“之前确实有一点生气，不过来之前清影跟我说过，红玉是她的堂妹，过去对她一直都挺不错的，而且在她去苏国的那些年里面，红玉替清影尽了做女儿的孝心，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爸妈，她更多的也是心疼红玉，清影告诉我，让我别跟你发火儿，她让我来，也是想着能让红玉不要大早上在技术部外面等她了，这样对她的身体不好。” 　　在方正业的口中，苏清影担心的是苏红玉的身体，对于她缠着自己的事情，倒是没放在心上，她也是因为怕体弱的苏红玉再出什么事情，才想让她不要天天守着她的。 　　“不过因为我对堂嫂的一些偏见，刚刚才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实际上清影一直都很在意堂嫂的。” 　　方正业的解释合情合理，方正堂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他相信了方正业所说的那番话。 　　“正业，这些话你早说啊，你都不知道你刚刚那样子可是吓了我一跳，那成吧，回头我会和红玉好好说的。” 　　之后方正业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简单地和方正堂聊了两句后，便准备离开了。 　　方正堂一路将方正业送出了家属楼，看着他走远了之后，方才回到了家中，结果等到他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苏红玉已经回来了，此时她正在把床上乱糟糟的被子给叠起来。 　　听到方正堂回来的动静，苏红玉转头朝着方正堂看了过去，面上随即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来：“正堂，你刚刚去哪儿了？我去食堂买了包子，放在外面蒸锅里面热着呢，你拿出来吃吧。” 　　此时的苏红玉看起来极其温柔体贴，方正堂心里面原本还有些疙疙瘩瘩的，不过瞧着苏红玉的模样，他那点儿疙瘩也散去了，正好他也饿了，先去把锅里面的热包子吃了，感觉胃里面舒服了一些后，方正堂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和苏红玉说下刚刚方正业过来说的事儿。 　　然而他正想着该怎么开口说呢，苏红玉倒是先一步开口说起了最近自己做的事情。 　　“正堂，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这些日子因为这件事情我一直都备受折磨，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这些事儿得告诉你才成。” 　　看着苏红玉脸上那认真的表情，方正堂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果不其然，苏红玉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最近做的事情告诉了方正堂。 　　在她的口中，方正堂听到了另外一个故事版本。 　　苏红玉说，上次她流产之后，医生亲口告诉她，因为这次小产，她以后怀孕会非常艰难，有很大可能会不孕不育，再也没有办法生孩子了。 　　“这件事情医生只告诉了我，我害怕你知道这事儿就不要我了，所以我请求医生不要告诉你，后来我也一直瞒着这件事情，就是怕你知道了以后再不要我了。” 　　苏红玉还说了，这段时间她反复无常，又想从加里面搬出来，都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法子生孩子的事儿，心中害怕，所以才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儿。 　　“我不敢出去看病，也不敢到其他医院去，生怕这事儿泄露出来，到最后我实在没有了办法，就想到了我堂姐了。” 　　苏红玉说，苏国那边儿的条件好，医疗肯定也非常发达，她先前听人说过，苏国有一种药物特别管用，吃了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能生孩子了，只要买回那种药来，她就有希望了。 　　“我跟堂姐两个人的感情挺好的，虽然最近有一些误会，可是现在那些误会都已经解除了，堂姐还是很在意我的，她也承诺过，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其他人的……” 　　“可是我觉得这么瞒着你不好，你是我男人，是我喜欢的人，我不想欺骗你，所以现在我就把所有真相全都告诉你，正堂，你不会因为这事儿不要我的吗？” 　　说着说着，苏红玉的眼中已经沁出了泪水来，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满眼期盼地看着方正堂，而她放在身前的两只手绞在了一起，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了浓浓的惶恐不安来。 　　看到她这个模样，方正堂叹了一口气，抬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你说什么话呢？你是我媳妇儿，我哪里还能嫌弃你啊？不过你说的那种药是真的吗？你听谁说的？真有用吗？” 　　苏红玉点了点头，哽咽地开口说道：“肯定有用，我也是老早之前听我们厂子里的人说过的，那会儿苏国和咱们国家的关系还挺好的，我听说搪瓷厂有人之前不生，就是吃了那种药之后，三年抱俩，还都是大胖小子……” 　　如果说方正业之前的态度非常差劲儿，并且一意孤行地要追究苏红玉的责任，现在的方正堂估计已经爆发了出来，非得要跟苏红玉掰扯个清楚才会善罢甘休。 　　不过临走之前方正业的态度变了，还说了苏清影其实很关心苏红玉，姐妹两个的关系一直都挺好的，方正堂也就动了其他的心思。 　　苏清影那边儿也不是说不通的，她在苏国七年的时间，肯定有不少人脉关系，如果能买药回来的话，苏红玉的问题不久解决了？ 　　联想到方正业最后说的那番话，方正堂可耻的心动了。 　　苏红玉趴在方正堂的怀里面小声呜咽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眼眶之中流淌出来的泪水已经消失不见了踪影，苏红玉垂下了眼眸，想到了自己刚刚听到的那番话。 　　筒子楼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她在门外面的话，凑近一点是可以听到门里面的对话声的，加上门内那两个人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苏红玉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苏清影对她还是有感情的，方正业过来就是想让方正堂劝说她不要早上去堵苏清影了，因为苏清影知道她身体弱，怕她受了风寒，身体再出什么问题。 　　而且这几天苏清影也一直都在跟她说，让她早上别过来了，外面冷，有什么可以到家里面说…… 　　过去她做的那些事情，终究还是有用的，苏清影虽然看着挺冷淡的，但是对待那些对她好过的人，她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坏心思。 　　看来自己很快就能进行下一步了。 　　又过了两天，这天晚上，方正堂和苏红玉两人拎着一些礼物去了方正业的家中。 　　说起来他们夫妻两个人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过来了，再次登门的时候，两人还有些不太自在，不过好在方正业和苏清影二人对待他们两个人都很热情，这也就让方正堂和苏红玉原本紧绷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 　　方正堂端着热乎乎的茶水，看着对面坐着的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人，沉吟片刻之后，他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就将自己的来意给说了出来。 　　“正业，苏工，我跟红玉这次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请你们帮忙的。” 　　方正业和苏清影对视一眼，开口道：“堂哥，你瞧你这话说的，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就说了，大家都是兄弟，有啥话不能说的？” 　　苏清影也点了点头，她看向略微有些拘谨地坐在方正堂身边的苏红玉，微笑着说道：“红玉，你过去有什么事情不都是直接跟我说的吗？怎么现在反倒是跟我客气起来了？莫不是你因为我最近这段时间忙，没跟你聊过，你就跟我生疏起来了？” 　　苏红玉没想到苏清影竟然会跟自己说这些话，她急忙摆了摆手，连声说道：“堂姐，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着，苏红玉就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方正堂，似乎是想要他帮着自己开口，然而看到她这个模样，苏清影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她看着苏红玉，略带责备地说道：“红玉，看来我之前的猜测确实没错，你跟我真的是生疏了许多，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就是了，怎么老是看方主任呢？难不成他跟我的关系比你跟我还要更近一些吗？” 　　这次见到苏清影，苏红玉明显感觉到苏清影对待自己的态度跟过去有些不太一样，她变得比之前亲近随意了起来，现在这个模样，反倒有些像是两人关系很好时候的模样来。 　　苏红玉的眼神有些恍惚，她抬头看向了苏清影，看到对方脸上那熟悉的温柔笑容时，苏红玉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而此时坐在苏清影身边的方正业也笑着说道：“堂哥，你今天带着堂嫂一起过来，怕是要说的不是你自己的事情吧？如果是堂嫂的事情，你还是让堂嫂说的好，毕竟堂嫂和我们家清影是堂姐妹，有啥话她们也更好说不是？” 　　方正业这话倒是提醒了方正堂，他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了苏红玉，温声说道：“红玉，正业说得对，你有啥话还是跟苏工说吧。” 　　苏红玉的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了一起，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方才轻声说道：“堂姐，我其实就是想问问，之前我拜托堂姐你的事情，你去做了吗？” 　　苏清影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道：“红玉，你之前拜托我什么事情了？我最近忙着做一些工作，忘记了，你说的是啥？” 　　苏红玉说道：“就是前几天我在技术部门口说过的那些……” 　　眼见着苏清影还是一脸茫然的模样，像是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苏红玉有些急了。 　　而这个时候方正业则插了一句：“堂嫂，你到底找清影说了什么？她最近忙得太狠，记性有些差，你还是提醒她一下吧。” 　　苏红玉咬了咬嘴唇，开口说道。 第270章 　　“就是, 就是我不能怀孕，想让堂姐帮我买药的事情。” 　　苏红玉含糊不清地说了一下，苏清影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让我替你写信给我在苏国的那些朋友, 他们帮忙买药的事情是吗？” 　　听到苏清影的话之后，苏红玉心中的那些怪异感变得越来越弄, 她下意识地看了苏清影一眼，却发现她面上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异常，看起来格外真诚。 　　见苏红玉的目光之中似乎带上了探究之意，苏清影微笑着说道：“红玉, 你怎么了？不是你上次跟我说, 想让我给苏国的朋友写信, 托我让他们给你寄药回来的吗？怎么现在看你的样子, 好像不记得这件事情似的。” 　　苏清影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苏红玉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 虽然仍旧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很快她就将那种怪异的感觉给按了下去。 　　“是的，我听人说过, 苏国有一种药治疗不孕不育很有效, 吃过药的人很快就能好, 而且还可以生大胖小子……堂姐你也知道的，我的身体本就不好，上次因为接连中毒的事情, 底子变得更差了, 那次流产之后, 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劲儿了, 堂姐你可以帮帮我吗？” 　　方正堂跟着开口说道：“正业, 苏工，如果不是因为没法子的话，我们也不会来找你们两个，红玉的情况挺严重的，她说医生几乎是给她判了死刑，除了苏国的药之外，没人能救她了。 ” 　　看着他们二人可怜巴巴的神情，苏清影叹了一口气，刚准备说些什么，方正业拉住了她的胳膊，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而他则开口问道：“堂嫂，是哪个医生这么跟你说的？你能告诉我吗？” 　　苏红玉闻言，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过她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苦笑一声说道：“方厂长，不是我不告诉你们，而是那个医生跟我说了，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些话是她告诉我的。” 　　说着，苏红玉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了下去：“你们也都知道的，医生要是给病人说她不能生育，这算是违反规定的，要是好说话的还行，要是遇到那些难说话的，医生恐怕都要被病人家属收拾了，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在苏红玉的口中，那个告诉她不能生育的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说是谁告诉她她不能生育的事情，她希望苏红玉对这件事情保密。 　　而苏红玉解释完了之后，看着苏清影苦笑道：“堂姐，我不会骗你的，我这人的性格你也知道的，从小到大我说过谎话欺骗你吗？” 　　过去的苏红玉确实没有说过谎话欺骗自己，她是个挺实诚的孩子，不过现在嘛……苏清影隐晦地上下扫了苏红玉一眼，已经不太确定了。 　　毕竟人是会变的，而苏红玉的变化比自己所想的要大得多。 　　方正业点了点头：“这样啊，那确实是，之前我也听说过，医生好像要替病人保密的，就算我们现在去问医生，那个医生也未必会告诉我们真相的。” 　　苏红玉点头说道：“是的，那个医生答应过我，说不会将这事儿告诉其他人的，我也答应过她，说不会带人去找她的，你们体谅我一下……” 　　说着说着，苏红玉的眼睛红了起来，她低下头来，抬手抹了抹眼睛，看样子像是将刚刚沁出来的眼泪给擦干净了，做完这一切后，苏红玉闷声闷气地开口说道：“堂姐，我是真没有法子才来找你的，从小到大，我遇到任何事情都习惯自己一个人解决，解决不了才来找你……你记不记得，是堂姐你自己跟我说的，你是我的依靠，如果我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都可以来找你的。” 　　说完这话之后，她抬起头来看向了苏清影，此时她的眼睛红彤彤的，眼眶之中蓄满了泪水，但是她却倔强的没有让泪水从眼眶之中滑落出来。 　　此时她的样子看起来分外可怜，瞧着挺招人疼的，方正业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苏清影险些有些扛不住这样的眼泪攻势了，她叹了一口气，拉住了方正业胳膊，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正业，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红玉是我的堂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跟我的亲妹妹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我要帮她。” 　　然而方正业的脸色却沉了沉，低声说道：“可是你要仔细想想，现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你要是联系苏国那边儿的话，肯定要利用你之前的人脉关系，燕京那边儿……你要是把面子用在这里，以后再有什么事情哪里再好找人去帮忙？” 　　他的声音虽然放得低，但是方正堂和苏红玉二人就坐在对面，他们自然是能听到方正业的声音，现在苏清影明显是想要帮忙的，就是方正业在顾忌着一些事情，不想让苏清影插手。 　　方正堂见状，不免有些着急了，他急声开口说道：“正业，你前两天可不是跟我这么说的，你说要是我决定了的话，是可以让苏工帮忙的，怎么你现在口风就变了？” 　　这也太奇怪了吧？之前明明还说可以帮忙的，这才过了多久，就不能帮了？ 　　方正业难不成是耍着他们玩儿的吗？ 　　方正堂这么想着，面上也流露出了这样的意思来——他觉得方正业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然而方正业却没注意到方正堂的脸色变化，他又扯了扯苏清影的胳膊，小声说道：“清影，你想清楚一点儿，这事没有那么容易的，往苏国递消息很难……而且你苏国那些朋友虽然说可以帮你，边境线那边儿你也有路子，但是我们不该把那些路子浪费在这事儿上……更何况这还有危险，你别这样……” 　　苏红玉偷偷竖起了耳朵，把两人的对话全都尽收耳中，她的眼神闪了闪，心中倒是有些高兴——之前她还觉得自己这个计策要实施起来恐怕会遇到一些困难，不过没想到现在一听，苏清影果然不清白。 　　她就知道，当初苏清影本来是可以去军工厂的，但是她的政审不合格，所以才没能去成，后来还是国家不想浪费她这样一个从苏国留学回来的人才，加上国内技术人员确实短缺，万般无奈之下才让她进封工当总工程师。 　　对这事儿苏红玉算得上是印象深刻，毕竟当初苏清影从苏国留学回来的时候，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人上赶着想要过去占便宜，但是苏清影这人脑子木得很，根本就不转弯子，她爹妈在苏清影那里根本就没有占到便宜。 　　夫妻二人成天在家里面骂人，说老天没眼，像是苏清影这样子不孝顺的人都能去军工厂，在知道她没能去成军工厂之后，夫妻两个就差没放鞭炮庆祝了，觉得这是老天开了眼，知道苏清影是啥样人，这才没让她去成军工厂的。 　　结果两口子高兴没多久，就听说苏清影虽然没有能去成军工厂，但是却留在了封工，而且还是以总工程师的身份进去的，这让那两口子又大骂了老天没眼很长时间…… 　　那会儿的苏红玉还傻乎乎的，一门心思觉得苏清影好，掏心掏肺地对待她，认为自己的真心可以换来真心，自己对苏清影好，对方也会对待自己好的。 　　结果到最后她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甭管她对待苏清影有多掏心掏肺，实际上苏清影对待她根本就没有上心。 　　如果苏清影对她好的话，自己当初也不会嫁给那么一个男人，被他折磨了大半辈子，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不过上辈子苏清影的命还是挺好的，虽然早早死了，但如果她不死的话，在那十年间可不会太好过的，要知道像是这样的所谓知识分子，在那些年被折磨得特别惨，一个个全都被下放到牛棚里面去了，听说在那些地方，他们的日子过得特别差，有好多人根本没熬下来，早早就去世了。 　　苏清影在一切发生之前死在了爆炸里，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儿，毕竟她这样敏感的身份，在那十年间也不会太好过…… 　　“红玉，红玉？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苏清影的声音传了过来，将苏红玉从回忆之中拉了出来，她猛地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却发现苏清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此时正在她身旁的位置坐着，那张漂亮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关心之意。 　　看到苏清影这个模样，苏红玉心中闪过了一抹异样的情绪，不过最终她还是将那种奇怪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反正苏清影身上的事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等过了今年，她还是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她那些事情想要瞒住其他人哪里能有那么简单？ 　　自己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她不断地说服自己，慢慢也冷静了下来，她抓着苏清影的手，轻声说道：“堂姐，你就是我的亲姐姐，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对我再好了，我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苏清影微笑着握紧了苏红玉的手，满脸认真地说道：“红玉，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帮你的。” 　　看到苏清影这个模样，方正业欲言又止，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没有把想说的话给说出来，而方正堂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跟着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看来这件事情是稳了，其实联系苏国那边儿买药的最主要的人就是苏清影了，她若是答应了，就算是方正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也没有用。 　　见苏清影答应了下来，苏红玉心中狂喜，她险些压制不住新中翻涌的喜悦，面上的表情因此显得有些怪异了起来，不过最终她还是忍住了，感激地抓着苏清影的手，急切地问道：“堂姐，那你什么时候能联络苏国那边儿？你准备用什么法子联络他们？堂姐我不是催促你，我就是着急，而且我也担心你出什么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 　　方正堂虽然觉得苏红玉问这个有些奇怪，不过看到她的表情，方正堂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移到了苏清影的面上，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苏清影沉吟片刻，轻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之前在苏国留学，我有很多朋友是跟我一起在外留学的，燕京那边儿也有我的朋友，想来他们应该是有法子的。” 　　停顿了一下之后，苏清影又继续说道：“当初我离开苏国的时候，一些苏国朋友帮助了我，我准备以找他们要资料为理由，给他们寄信过去，想来从他们手中买到你所说的药应该也不困难。” 　　听完了苏清影的话后，苏红玉急切地问道：“那之后呢？之后他们怎么寄回来？堂姐，你是不是有法子？你在边境线那边儿是不是也有人，可以帮你联络苏国那边儿的人？” 　　这话一说出来，苏清影脸上露出了浓浓的讶异之色来，她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苏红玉，轻声说道：“红玉，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见到苏清影这个反应，苏红玉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她心中狂喜，但还是强忍着没有让自己露出分毫不妥来，嘴里着说道：“我就是觉得堂姐你在边境那边儿应该也是有关系的，毕竟当初你从苏国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不少危险，如果没有人帮你的话，以你自己的能力，想要回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当初两人关系还好的时候，苏红玉其实也问过这件事情，苏清影告诉过苏红玉，她说当初她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如果没有那些人的话，她是没有办法成功回国的。 　　之前苏清影说过差不多的话，后来加上那天她偷听到的那些内容，苏红玉觉得这事儿八九不离十，苏清影一定是在边境线那边儿有关系，否则的话即便她哪怕可以把信寄出去，想要拿到从苏国递过来的东西也不容易。 　　要知道现在中苏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边境线上时有摩擦，若是没有关系的话，想要来回通信送东西，那可是难上加难。 　　眼见着苏清影不说话，苏清影抓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摇了摇，蔓延祈求地看着对方，轻声说道：“堂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这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始终没有办法安定下来，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说着，苏红玉侧头看向了身旁的方正堂，催促道：“正堂，你快点给堂姐保证，说你肯定不会把这事儿泄露出去的。” 　　方正堂虽然不知道为啥要这么说，但是听到苏红玉的话后，还是乖乖地做出了保证来。 　　另一旁的方正业见状，便说道：“清影，既然堂嫂这么想知道，你还是告诉她吧，有道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然决定帮忙了，那还是让她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帮的，省得她回去胡思乱想。” 　　苏红玉连忙点头说道：“是的，堂姐，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想知道……” 　　被苏红玉缠得急了，苏清影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将自己打算如何做告诉了苏红玉。 　　从苏清影家离开之后，苏红玉的面上始终带着大大的笑容，眉眼间一片喜意，看着她那喜气洋洋的模样，方正堂说道。 　　“红玉，你真有这么开心吗的” 第271章 　　自打从苏清影他们家出来之后, 苏红玉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掉下来过，而且她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这模样看着还真有几分渗人。 　　方正堂虽然也很高兴, 但是他却没有办法理解苏红玉——她之前不就已经知道了苏清影会帮她的吗？现在不过是得到了更加确切的回答罢了，至于高兴成这个模样么？ 　　他不理解, 便将自己的疑惑询问了出来。 　　被方正堂这么一说，苏红玉才发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太大了，她轻咳了一声，回头看向了方正堂, 压抑着心中翻涌着的狂喜, 笑着说道：“我就是觉得很高兴, 之前堂姐虽然也答应我了, 但是我这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始终都没办法安定下来，毕竟她那会儿说得含糊不清, 我也不知道她最终会怎么做。”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苏清影给她一个确切的回答，还告诉她究竟会通过什么法子去联系苏国, 这可跟之前含糊不清地回答不一样。 　　苏红玉跟苏清影做了这么多年的堂姐妹, 对待自己这个躺堂姐的性格还是十分清楚的, 只要她答应的事情，那肯定百分百会做到的。 　　这事儿肯定是稳了。 　　这么想着，她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正堂, 我就是想给你生孩子, 生好几个大胖小子, 之前我知道自己没法子怀孕, 觉得天都要塌了, 现在知道我马上就能给你生大胖小子了，我能不开心吗？” 　　苏红玉的解释合情合理，方正堂倒是也没有继续怀疑下去了：“成了，知道你高兴，但是这事儿怎么说也是个秘密，咱们知道就成了，可千万别泄露出去，要不然可会给苏工招麻烦的，知道不？” 　　看着对方面上露出来的紧张神情，苏红玉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当着方正堂的面儿，她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到处胡说的。” 　　胡说是肯定不会胡说的，至于要不要告诉特定的人…… 　　想到这里，苏红玉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嘴角向上勾起的弧度变得更大了，她上前挽住了方正堂胳膊，嘴里面则开始畅想起了未来。 　　“等我身体治好了之后，我就给你生三四个大胖小子，到时候那几个娃娃就在家里面到处跑，你开不开心？” 　　“不过养孩子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咱们以后可要好好努力才成，等翻过年后，我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就让那临时工回家去，我重新回去上班儿。” 　　“正堂，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们两个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苏红玉这张嘴还是挺能说的，方正堂被她描绘出来的美好未来蛊惑住了，他嘴角忍不住跟着翘了起来，兴奋地说道：“你说的太好了，我现在就巴望着你早早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了，走走走，咱们快点回去吧。” 　　说着，方正堂加快了脚步，带着苏红玉一起朝着家里的方向走了过去。 　　美好的未来近在眼前，他们现在就等着苏清影给他们送上通往美好未来的钥匙了。 　　方正业将方正堂和苏红玉二人送走之后，锁了门回到了客厅里，而此时的苏清影已经将先前藏起来的录音机给拿了出来，她将磁带调转了过来，听着刚刚屋子里的那些对话。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苏清影的白皙的面颊，给她原本冷漠的面颊上染上了几分暖色，方正业走到她的跟前，然后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看着苏清影带着冷意的眉眼，方正业握住了她的手，温声说道：“清影，你还在生气？” 　　正好录音也到了尾声，苏清影将其关上，她闭了闭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方正业耐心地等待着，过了许久，苏清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来，她将头靠在方正业的肩膀上，闷声闷气地说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就算苏清影向来对这种琐碎事情都不敏感，可是刚刚苏红玉所做的事情太过明显了，她就差在自己的脸上写明别有所图这四个字了。 　　之前的那些怀疑，犹豫，以及其他的猜测在这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苏清影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苏红玉对她绝对不安好心。 　　可是苏清影还是不能理解，甚至无法去想象苏红玉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跟她无冤无仇，我们两人之前的关系还不错，她经常会帮我的忙，会给我做很多漂亮衣服，她还会去照顾我的父母……她过去一直都做得很好。” 　　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利益纠葛，为什么苏红玉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呢？她满心算计，对待自己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坦承和感情，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之中甚至藏着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恶意。 　　苏清影不明白，为什么苏红玉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将刚刚的录音听过一遍之后，很多先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苏清影也注意到了，可是发觉的细节越多，就越证明了苏红玉对待她是彻彻底底的利用算计。 　　苏清影的心情不大好，哪怕早已经猜到了苏红玉已经变了，可真确定了这一点后，她的心里面还是很难受。 　　方正业察觉到了苏清影的情绪变化，他伸手抱住了苏清影的肩膀，轻声说道：“清影，你也别太难受了，我们之前不是已经知道苏红玉有问题了吗？现在不过是确认了这一点罢了。” 　　苏清影苦笑一声，轻声说道：“知道是一回事儿，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我真不知道她跟我之间到底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仇怨。” 　　之前就算有种种怀疑，但是没有真正确定下来的时候，苏清影总归会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她可能不是故意的，或许这其中会有什么误会，可是现在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她却发现苏红玉所图不小。 　　如果苏红玉背后没有其他人操控的话，那么就是苏红玉自己要针对她。 　　眼见着苏清影似乎又要为苏红玉的事情胡思乱想，方正业将她搂得更紧了：“好了好了，你别多想了，人是会变的，想要做坏事儿的人是她，你在这里就算是想破了头也不会想明白她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正常人是永远无法理解非正常人的思维方式，你不是苏红玉，以你的想法去探究她这么做的原因并没有任何意义。” 　　在方正业的安抚下，苏清影慢慢放松了下来，她也不是那种会钻牛角尖的人，不过是因为刚刚的事情让她陷入了一种低落的情绪里，恢复的速度还是非常快的。 　　她在方正业的怀中靠了一会儿，调整好心情后，便又重新坐了起来，接着苏清影抬起头来看向了方正业，轻声说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前两天方正业去了一趟方正堂的家中，原本是想要说服方正堂，让他劝说一下苏红玉，告诉她不要大早上地在技术部门口堵她了。 　　那会儿苏清影想的是，不管苏红玉到底有什么样子的心思，只要不来烦她就成了，她以为方正业过去了一趟之后，就能把方正堂说服了。 　　结果没成想方正业非但没有说服方正堂，反而将计就计，准备顺着苏红玉来，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上次苏红玉就知道了技术部发生爆炸的时候，那会儿公安部查她都没有查出来任何的问题来，以苏红玉的智商，我不觉得如果她和境外势力，以及间谍敌特有联系的话，可以完美避开公安部的调查。” 　　之前那一次，苏红玉可是被带走了快一个星期了，公安部的同志将苏红玉调查了个底朝天，却没有查到她有任何问题，最后将她给无罪释放了。 　　这一次苏清影觉得苏红玉可能有些问题，拜托了刘洋去查一下苏红玉，但是查来查去还是没有查到她有什么问题。 　　方正业察觉出苏红玉可能是因为知道‘未来’，所以才提前做了这些布置，他暂时没想出来对付苏红玉的办法，就只能让她自己先蹦跶，这次也是想着让苏红玉离苏清影远一些，不要牵扯上苏清影。 　　但是跟方正堂说话的时候，方正业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那人在房门外站定了，估计是在听屋子里面说了些什么。 　　在那一刻，方正业脑子里面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之后他便调转了话头，说苏清影愿意帮忙，还着重点名了苏清影对待苏红玉的感情——方正业用言语告诉门外偷听的那个人，苏清影在意苏红玉，她愿意帮苏红玉。 　　苏红玉不会无缘无故让苏清影给苏国寄信的，说什么苏国有治疗不孕不育，并且保管人生孩日子的药更是无稽之谈——苏清影告诉过方正业，苏国医疗条件确实比华国发达，但是也不代表苏国发达到了可以凭借药物左右腹中孩子性别的地步。 　　正是因为确认了这一点，方正业才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而他也成功地让方正堂和苏红玉两个相信了他的话。 　　从方正堂家里离开的时候，方正业注意到了不远处躲着的那个人影，那果然就是苏红玉。 　　回来之后，方正业就将自己想做的事情告诉了苏清影。 　　“苏红玉看起来清清白白的，我们查不到她任何问题，在她出手之前，我们找不出任何的证据证明她意图不轨。” 　　毕竟苏红玉的要求听起来合情合理，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苏国和华国现在交恶，但是苏红玉只是让苏清影给苏国同学写信求药，就算被发现了，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的。 　　在苏红玉走下一步之前，他们无法知道苏红玉到底想要做什么。 　　现在的苏红玉就像是一个跳蚤似的上下蹦跶，虽然伤害不到人，但是却能恶心到人，不管是苏清影还是方正业，他们都没有那个心思和精力和苏红玉一直这么纠缠下去。 　　两人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没有时间浪费在苏红玉的身上。 　　所以方正业便准备引蛇出洞，看看苏红玉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苏红玉将一切问得这么清楚，包括你通过谁，以及如何联系苏国方便，甚至再三询问你在边境线上是不是也有认识的人……” 　　说到这里，方正业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清影，你觉得苏红玉想做的是什么？” 　　苏清影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许久之后，她方才缓缓开口说道：“我觉得她可能是想要利用我和苏国联系的事情，然后在我的身上做文章。” 　　之前苏清影从苏国带回了宝贵的研究资料，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件事情被列为了高度机密，除了少数一些人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而为了掩人耳目，原本可以去军工厂的苏清影最后因为政审不合格，最终被分派到封城重工来。 　　所以在一部分人的眼中，就觉得苏清影和苏国那边儿可能有不明不白的关系，否则的话她这样留学归来的高端人才怎么会留在封工这样的地方？ 　　只要少部分的人清楚，其实苏清影并未被打压，就算她留在封工，也不是某些人眼中逼不得已的选择，事实上她在封工的待遇很高，但凡是细心一点的人，就会发现这其中的问题。 　　但是很显然苏红玉并不是这样心思细腻的人，她恐怕是打着要让苏清影联系苏国方面，然后以此作为证据，证明她‘贼心不死，里通外敌’。 　　“如果是这样的话，接下来她会如何做？” 　　方正业又问了一句，苏清影想了想，缓缓说道：“我感觉她会写举报信，匿名举报我。” 　　听到苏清影的话后，方正业点了点头说道：“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现在华国和苏国之间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你在这个时候联系苏国，肯定会被盯上的，如果举报的时候苏红玉在举报信里面夹带些私货，为了以防万一，上面恐怕会将你带走进行调查。” 　　苏红玉之前将那些事情问得那么清楚，方正业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高，毕竟如果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话，在苏红玉的认知里面，苏清影和苏国人有联络，并且在边境线上也有人，可以帮苏清影来回传递消息，交换东西…… 　　方正业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苏清影得接受怎样的调查，更何况她还有‘前科’存在，和苏国有牵扯的嫌疑就更大了几分，这么一番调查下来，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是消停不了的。 　　苏红玉这么做是为了让苏清影没法子过个好年？还是说要让苏清影背上一个苏修的名头？或者只是单纯地为了败坏苏清影的名声？ 　　然而方正业觉得苏红玉的最终目的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她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布了这样大的一个局，总不会是为了把苏清影的名声给弄坏一些。 　　更何况知道苏清影和苏国联系的人就只有他们四个，如果苏清影被人举报了，问题肯定就出在他们之间，苏红玉怎么就笃定苏清影无法去找她的麻烦呢？ 　　此时方正业突然就想起了苏红玉那个有可能会预知未来的诡异能力——会不会是苏红玉知道未来的事情，并且确定那件事情一定会发生，所以才会提前做准备？ 　　如果在未来苏国和华国之间的关系持续恶化，并且最终双方爆发战争的话，局势就不会像是现在一样和平，真到了那个时候，过去和苏国牵扯不清的人，绝对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苏红玉想要的绝对不是让苏清影坏了名声那么简单，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的话，局势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那么和苏国有过牵扯，并且在回国之后还和苏国有来往的苏清影会遭遇些什么？ 　　想到这里，方正业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而另一旁的苏清影发现方正业的面色不对，便问他是怎么了。 　　“我没事儿，明天我出去一趟，把这件事情处理了，这么拖着也不是事儿。” 　　苏清影点了点头：“可以，好了，别板着脸了，你刚刚还劝我来着，现在自己怎么倒是纠结上了？为了苏红玉不值得的，想点高兴的事情。” 　　方正业笑了笑，没有在提苏红玉的事情，揽着苏清影的肩膀回到了宿舍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将苏清影送去技术部后，方正业便离开了封工，开车去了省政府。 　　此时的刁爱国正在办公室里忙，听到敲门声后，他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请进。” 第272章 　　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 方正业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着低头忙碌的刁爱国，笑着打了声招呼：“爱国,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刁爱国抬头看了过去, 当发现来人是方正业的时候，刁爱国的面上露出了笑容来，他急忙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方正业的跟前, 握着他的手说道：“正业,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稀客稀客, 快过来坐。” 　　算起来两人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不过之前因为赵萱萱的事情方正业出了不少力，加上他又是刁爱国哥哥的老战友，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还算不错, 见方正业过来，他立马招呼方正业坐下。 　　“方厂长，你可真是稀客, 最近厂子里的事情忙完了？终于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刁爱国笑呵呵地说了一句, 方正业说道：“刁科长, 我哪里比得过你呢？你说这话可就是在寒碜我了。” 　　两人你来我往客气了半天，方正业终于将话题说到了正题儿上。 　　“爱国，我也不瞒你, 今天我过来找你, 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见方正业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刁爱国坐直了身体, 开口说道：“正业, 你我之间就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是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不错，加上还有刁爱党的这一层关系在，所以方正业也没有绕什么弯子，将来意说了出来。 　　听完了方正业的话后，刁爱国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眉头紧紧皱起，思考着方正业所说的话。 　　片刻之后，刁爱国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个苏红玉可能是潜藏很深的敌特？” 　　方正业摇了摇头，不太确定地说道：“这一点我暂时没有办法确定，毕竟之前查过她两次，确认她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她这一次的所作所为太过怪异，我觉得她对清影不安好心。”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所有可能会出现疏漏的地方堵上，提前找相关部门报备，如果苏红玉什么都没有做，那就算他是在杞人忧天，但如果苏红玉一旦动手做些什么的话，他们就可以收网。 　　之前他们没有任何证据，确实奈何不了苏红玉，不过既然现在她大费周章做了这些事情，肯定会再次出手的。 　　苏清影的身份不一般，就算苏红玉不是敌特间谍之类的，但如果坐实了她对苏清影心怀恶意，并且付诸行动，那么他们就可以出手对付她了。 　　听完了方正业所说的话之后，刁爱国点了点头，肯定了方正业的说法：“你说的没错，这么一说苏红玉确实有问题，我这边会跟调查科那边儿说一下，如果接到举报的话，就立马通知你。” 　　停顿了一下，刁爱国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在苏红玉还没有做出任何不妥举动之前，我这边儿没有办法派人去监视她，她现在也算是你们厂子的人，你可以让保卫科的人去跟着她。” 　　既然有所怀疑，那就要做足万全准备，否则的话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也不能把苏红玉如何的，毕竟现在不是旧社会了，一切讲究个证据，没有证据的话，他们也不能对苏红玉做些什么。 　　刁爱国倒是并不怀疑方正业会空口白牙污蔑人，毕竟他的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 　　见刁爱国同意了下来，方正业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了刁爱国，他愣了一下，看着手头的东西，不免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特意写了这么个东西给我？是不是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 　　刁爱国手中拿着的是一份方正业亲手所写的说明书，将苏红玉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末尾处分别是苏清影和他的亲笔签名，另外还刻了公章，看着那大红的戳子，刁爱国哭笑不得，觉得方正业这么做有些太较真了。 　　然而方正业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无们如何较真都不足为过，毕竟一着不慎，我们就会惹上麻烦。” 　　苏红玉可能只是空口白牙一句污蔑，他们就得想方设法去证明他们的清白无辜，更何况这是涉及到苏国的事情，一个不好，可能就牵扯到更加敏感的问题，方正业又如何能不多加小心？ 　　“成，你给我的这文件我就收起来了，我会帮你盯着的。” 　　方正业谢过了刁爱国，两人简单聊了一会儿后，刁爱国突然说道：“对了，我哥大概年二十九会回来，今年他会在家里过年，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可以到我家来跟他聚一聚。” 　　方正业笑了笑，回答道：“我知道了，若是有时间的话，我一定会过来的。” 　　刁爱国还有不少工作要做，方正业便也没有过多打扰他，把该说的事情都说了之后，方正业便告辞离开了。 　　时间过得挺快，仿佛不过眨眼间，就到了小年儿，也是在宋家国和柳安安两人要结婚的日子。 　　在封城小年的重要程度仅次于年三十儿，厂子放了一天假，让大家伙儿可以热热闹闹过个小年。 　　天才刚蒙蒙亮，苏清影就起来了，她是柳安安的表姐，前些日子柳安安就拜托过了苏清影，让她去送嫁，正好苏清影这段时间也不忙，便应承了下来。 　　方正业穿好衣服起来，看到苏清影还在来回挑选着几件外套，他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清影，昨晚上你不是已经选好衣服了么？怎么今天早上又开始纠结起来了？” 　　苏清影起来的倒是挺早，结果光是纠结衣服就纠结了快一个小时，方正业就瞧着她来回换衣服，好像哪一件都不太满意。 　　苏清影将身上穿着的黑色呢子大衣脱了下来，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来：“我感觉我最近好像胖了很多，这几件衣服穿得有点紧了……” 　　入了冬之后，苏清影的胃口比之前好了不少，饭量比之从前大了许多，她也没有刻意控制，每天吃的不少，但是运动量却不大，她觉得自己小肚子上的肉似乎都比之前多了许多。 　　之前还有些宽松的衣服，现在穿着却好像比过去紧了许多。 　　苏清影将手中的衣服放到了炕上，接着她叹了一口气，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真是奇怪，我觉得我也没胖多少啊，怎么衣服都穿不下了？” 　　听到苏清影的话后，方正业的目光转移了过去，落在了苏清影的脸上。 　　过去苏清影的下巴尖尖的，脸型是标准的瓜子脸，不过现在她面颊上多了不少肉，下巴也变得圆润了许多，瞧着确实比之前富态了不少。 　　看到这一幕，方正业有些心虚地转移了目光——这一个多月来，苏清影经常半夜里犯馋劲儿，有时候她自己想忍一忍，不过方正业见她因为饥饿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有些于心不忍，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爬起来给苏清影做宵夜。 　　偏生苏清影嗜甜嗜肉，晚上加餐也喜欢吃肉和甜食，方正业也是宠她，肉馅饼和糖饼子轮换着来…… 　　一天吃四顿，每顿都快比他一个成年男人吃得还多了，要是不胖起来，那可真叫奇迹了——方正业觉得自己现在将苏清影抱起来，都能感觉到她的重量了，保守估计，苏清影胖了大概有二十斤左右。 　　“衣服都紧了吗？要不然穿我的吧。” 　　说着，方正业从衣柜里面拿出一件黑色的风衣，递给了苏清影。 　　苏清影接过去之后，将其穿在了身上，左右瞧了瞧，发现这衣服穿起来还蛮合身的，她笑了起来，立马决定就穿这一件儿了。 　　方正业看着炕上扔着的这些衣服，一件件叠起来放进了柜子里面，苏清影转过身来，看着在那边儿忙碌的方正业，她莫名有些心虚——明明是她自己将衣服都给翻出来弄乱的，结果到最后收拾衣服的人却是方正业：“要不然还是我来收拾吧……” 　　方正业将叠好的最后一件衣服放了进去，然后回头看着苏清影，笑着说道：“然后你收拾了一番后，我在把衣服拿出来重新给叠一下？” 　　苏清影在干家务方面确实不太擅长，衣服倒也不是不会叠，但是好好的衣服她总是能叠得歪七扭八的，有时候干脆往柜子里面一塞了事。 　　前几次方正业工作比较忙，没时间收拾家里，衣服之类的全都是苏清影自己叠的，瞧着外面倒是挺干净的，但是拉开衣柜的门，里面的衣服便全都的倾泻出来了，到头来方正业还得重新整理一下才行。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讷讷地开口说道：“我觉得这种事情是可以锻炼出来的……” 　　方正业从炕上下来，抬起手摸了摸苏清影的头发，笑着说道：“确实是可以锻炼出来的，不过你有我在，这种小事儿我来处理就好，哪里还用你插手？” 　　一边说着，方正业一边拉着苏清影的手往外面走：“早上想吃什么？猪肉馅饼？还是红糖糍粑？之前虎子送来了一些菜籽油，我给你炸点红糖糍粑吃如何？” 　　苏清影皱着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道：“算了，还是不要吃红糖粑粑了，大清早的吃油炸的顶得慌，今天我们还要忙，吃点清淡的吧，就吃肉馅饼。” 　　说着，苏清影便又添了一句：“做馅饼儿你少放点油，吃得闹，昨晚上的小米粥添点水，我想喝稀一点的。” 　　方正业一一应了下来，他在灶台跟前忙活着，苏清影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帮他拉风箱，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没多久便将早饭给弄好了。 　　外面儿天冷，他们也懒得端桌子到上房去吃，便干脆在厨房里撑了个小方桌，两人坐在方桌前吃了起来。 　　方正业照例给苏清影的面前放了三个肉馅饼，另外盛了满满一大海碗的小米粥，她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眉头突然就皱了起来。 　　“怎么了？” 　　方正业关切地问了一句，苏清影摇了摇头，艰难地将口中的那点小米粥咽了下去，这才说道：“这粥喝起来的味道有些奇怪。” 　　原本香甜的米粥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喝起来的时候味道显得十分怪异，感觉有点像是刷锅水的味道，要不是因为怕浪费，她刚刚已经吐了出来。 　　看着碗里面黄澄澄的小米粥，苏清影将碗往前推了推：“味道好奇怪，我不想喝了，正业，还是你喝了吧。” 　　“有怪味儿？” 　　方正业有些讶异地端过了苏清影的碗，喝了一口之后，说道：“味道挺正常的。” 　　不过就算方正业如此说，苏清影也没有了继续喝下去的念头了，刚刚那种刷锅水的味道还在嘴巴里面萦绕着，她想起来就觉得犯恶心。 　　“不吃了。” 　　说着，她拿起一旁的馅饼吃了起来，只是吃了一口后，苏清影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她凑上前嗅了嗅，总觉得今天的馅饼味道好像也有些不太对劲儿。 　　方正业略微有些紧张地看着苏清影，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清影？这馅饼也有问题？” 　　苏清影摇了摇头，不太确定地说道：“吃起来感觉没什么问题，但是味道有点跟之前不一样，说不出来是什么味儿，就是觉得怪怪的。” 　　听到她的话后，方正业要开馅饼闻了闻，却没有闻到苏清影所说的味道，他抬起头看向了苏清影，见吃东西向来都是一种享受的苏清影此时却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吃着馅饼，那模样不像是在吃馅饼，倒像是在吃药似的。 　　“肉馅是我昨天晚上调好的，可能坏了，要不然你别吃了，我重新做点红糖饼给你吃。” 　　说着，方正业不由分说地将苏清影手中的馅饼拿了过来，放回了盘子里面——既然她吃起来不舒服，那便不吃了，这些东西回头他吃了也就是了。 　　苏清影倒是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在面都是现成的，方正业的手脚又麻利，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红糖馅饼给做好了，苏清影吃了一口气，抬头一瞧，发现方正业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笑了笑，说道：“这个没有怪味道，很好吃。” 　　听到苏清影这么说，方正业方才松了一口气，他用剩下的面给苏清影做了一碗疙瘩汤，配着红糖馅饼饱饱地吃了一顿。 　　至于之前做出来的那些小米粥和肉馅饼之类的，全都被方正业给解决了，由于吃得有点多，方正业感觉自己吃撑了。 　　瞧着默默地把裤袋松开一些的方正业，苏清影忍不住笑了起来，揶揄地说道：“正业，你居然也会有吃撑的一天……” 　　两人结婚这么久，方正业吃饭的时候都很克制，吃到八分饱就不会在继续吃了，在这个家里面，苏清影经常会吃撑了，然后被方正业逼着满院子溜达消食，而方正业还从没有吃撑过，现在这样倒是挺稀奇的。 　　方正业替苏清影理了理衣服，淡淡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突然改变了胃口，我是替你吃撑了。” 　　苏清影：“……” 　　不过瞧着方正业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苏清影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只是大约是因为呛到了冷意，苏清影感觉自己的肚子隐约有些不太舒服，她抬起手来揉了揉肚子，眉头微微蹙起。 　　方正业很快就注意到了苏清影的不妥，关切地问道：“清影，你怎么了？是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苏清影点了点头：“刚刚吃得有点多了，然后又吸了冷风，大概是这样，感觉我是岔气儿了。” 　　眼见着苏清影原本红润的面颊多了几分苍白之色，方正业将她的围巾往上扯了扯，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知道自己冬天身体不行，就别笑得那么大声，我回去给你拿帽子带上。” 　　苏清影抬手抓住了方正业的胳膊，摇了摇头道：“不要，戴帽子不好看。” 　　她今天的装扮是特意搭配过的，要是戴一顶帽子的话，肯定会把头发弄乱的——大部分的时间苏清影还是愿意为漂亮而忍受一些寒冷的。 　　方正业见她怎么都不同意戴帽子，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同意了下来。 　　“你啊你，为了漂亮其他什么都不管了。” 　　苏清影挑了挑眉，回答道：“那是当然，忙起来的时候都得穿白大褂，难得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是不忙的时候都要灰头土脸的，那我多亏？” 　　说着，苏清影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轻笑一声道：“更何况我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不多多展现一下，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第273章 　　方正业被苏清影这话给逗笑了：“行行行, 不带就不带，围巾记得围好，要不然冻得你感冒流鼻涕了, 那可就难看了。” 　　苏清影这次倒是没有说什么，乖乖地将围巾给带好了,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离开了家，前往柳安安住的宿舍去了。 　　闺女结婚，哪怕是革命婚礼, 做父母的也是想要到场参加的, 柳楠寅和杜瑞萍提前两天从井陶县赶了过来, 二人不是自己空手过来的, 他们带了被褥，脸盆毛巾和许多结婚该用的物品，为了带这些东西, 二人专门雇了一辆拖拉机，冒着寒风从井陶县赶了过来。 　　柳安安没想到自己的父母竟然会带来这么多的东西，看着他们带来的东西把自己住的小宿舍都快堆满了, 柳楠寅和杜瑞萍二人手脚麻利地给她收拾被褥之类的东西, 她的眼睛红红的, 哽咽地说道：“爸妈，我不是说过了，我们举办的是革命婚礼, 这些东西不用准备的……” 　　杜瑞萍闻言, 瞪了柳安安一眼, 嗔怪道：“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就算是革命婚礼, 我和你爸还能黑哒哒地就把你嫁出去不成？你表姐当初也是举办的革命婚礼, 可是她的嫁妆啥的一点儿都不少，我们家的条件比不上你姑姑家，可是在这方面也不能亏待了你。” 　　其实两口子也知道自己先前做的事情多少是伤害到了这个女儿的心 ，在柳安安离开之后，二人商量了一番，觉得哪怕女儿说了不用他们准备嫁妆之类的，夫妻二人还是准备了嫁妆。 　　好在之前他们已经在慢慢准备着东西了，后来又找单位的同事们凑了凑，总算是将东西都给置办齐全了。 　　眼见着柳安安眼睛红红的，一副想哭的模样，杜瑞萍走上前来，伸出手抱住了柳安安，轻声开口说道：“安安，你马上就是要当新嫁娘的人了，可不兴掉眼泪，妈也知道先前我跟你爸在杜晨杰的事儿上含糊不清的态度伤害了你，但是我们其实都是为了你好……” 　　当初杜晨杰的条件确实是非常不错的，而且他的态度也很陈恳，两口子想的他是知根知底儿的人，闺女嫁过去了之后，日子估计过得不会差。 　　终归到底，他们也是为柳安安考虑的，毕竟做父母的想的不就是让儿女的日子可以过得好吗？ 　　只是后来杜晨杰知道柳安安要嫁人的时候，上门跟他们两口子要说法，那个时候他褪去了原本彬彬有礼的模样，变得咄咄逼人，质问他们夫妻两个为什么要把柳安安嫁给其他人。 　　“小姨小姨父，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你们都答应了要把安安嫁给我了，怎么能让她嫁给其他人？” 　　“要不是因为你们是我未来的岳父岳母，这段时间我至于低三下四地来讨好你们？还给你们送来那么多东西？” 　　“做人可不能太贪心，装傻充愣要不得，你们自己扪心自问，要不是我图你们闺女，能对你们这么好么？” 　　杜晨杰突然爆发，是两口子没有预料到的事情，看到这个与平日里表现的完全不同的杜晨杰，夫妻二人才知道自己当初是真的看走眼了，杜晨杰根本就不是个好男人人选。 　　好在之前得知女儿不同意嫁给杜晨杰，并且要跟宋家国结婚后，夫妻二人就已经抽空见过杜晨杰送来的东西尽数给他的父亲送了回去——当初他带着些东西来的时候，说的是看望小姨和小姨父，他们送回去也说得过去。 　　夫妻二人和杜晨杰大吵了一架，双方闹得不欢而散，杜晨杰甚至放下狠话，说不会放过他们两个的。 　　“柳楠寅，杜瑞萍，你们两个真是好样的，是我看错你们了，你们给我等着瞧。” 　　撂下这句话后，杜晨杰便直接离开了他们家。 　　而后知道这事儿柳安允却找到夫妻二人，说他们的做法太冲动和不理智，认为他们不该把杜晨杰给得罪了。 　　“晨杰现在也算是县里的干部了，我听说他明年还能往上升一升，你们得罪了他，以后哪里有好日子过？” 　　“安安她年纪小，办的是糊涂事儿，你们都知道晨杰的条件，为啥还同意安安嫁给一个保卫科的副科长？” 　　之前撮合柳安安和杜晨杰的人也有柳安允的份儿，知道柳楠寅和杜瑞萍两个竟然放弃杜晨杰这么好的男人不选，选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柳安允大发雷霆，和父母闹得非常僵。 　　不过柳楠寅和杜瑞萍两个到底还是爱这个闺女的，她都表示不喜欢杜晨杰，她想要和宋家国在一起，他们两口子哪里还能勉强她？ 　　“对了，妈，哥哥和嫂子怎么没有过来？” 　　冷静下来之后，柳安安想起这事儿来，便开口询问了一句，她结婚也算是大事儿了，怎么柳安允和肖美灵两个都没有过来？ 　　听到柳安安提及自己的儿子儿媳，杜瑞萍的身体僵了一瞬，她轻咳一声，开口说道：“他们学校那边儿有事情，没法子过来，再说了，你回门的时候还要回去办一场呢，到时候不就见到了？” 　　柳安安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她跟哥嫂的关系向来不错，这次他们没有过来，应该是有事儿拖住了。 　　在柳楠寅和杜瑞萍的帮助下，不大的房间又成功地被挤占了不少的地方，不过好在杜瑞萍是个会收拾的，屋子里面的东西虽然不少，却并不显得拥挤凌乱。 　　第二天就是结婚的日子了，就算是性子向来大大咧咧的柳安安，此时也难免有些紧张了起来，她钻到了杜瑞萍的被子里面，搂着自己妈妈，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柳安安原本不安的心慢慢冷静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轻声说道：“妈，我有点害怕。” 　　之前一直想着等结婚之后一切就都好了，可是真到了要结婚的时候，柳安安有些怂了，她害怕自己选择的男人不好，怕未来两个人会闹矛盾，怕自己在封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以后若是出什么事情，自己连个帮手都没有。 　　在这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觉得自己当初不该跑这么远，应该守在自己爸爸妈妈的身边，这样就算是自己遇到了什么事情，也能有人帮帮忙。 　　杜瑞萍听到女儿的话后，轻轻地将她抱在了怀中，柔声说道：“安安，你要相信自己的选择，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你真心对待自己的男人，他也会真心对待你的。” 　　先前的事情让母女两个人变得生分了，杜瑞萍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女儿的谅解，倒是没成想到，在女儿即将嫁人的前一天，母女两人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和解了。 　　“再说了，这里不是还有你姑姑和姑父，你表姐和你表姐夫都在呢，家国他不敢不对你好的，你表姐是总工程师，你表姐夫是副厂长，又是家国他的老领导，家国他就算有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对你不好的。” 　　当初杜瑞萍能没多少芥蒂就接受这门婚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柳安安这次看上的对象是苏清影和方正业两个人介绍的。 　　他们二人在封工的地位都不低，介绍给柳安安的人不会是个差劲儿的，就算宋家国有其他的什么想法，看在苏清影和方正业的份上都会收敛几分的。 　　杜瑞萍温声细语地安抚着自己的女儿，柳安安慢慢的也就冷静下来，她抱紧了杜瑞萍的身体，轻声说道：“妈妈，之前我其实心里面还是怨你的，但是现在我不怨你了。” 　　听到这话，杜瑞萍笑了起来，她亲吻了一下柳安安的头发，温声说道：“那是妈妈做得不催，你怨妈妈也是应该的，不过妈妈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后妈妈会改的，你放心吧，妈妈以后再也不做这些会伤你心的事情了。” 　　亲母女之间又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当初的事情杜瑞萍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柳安安好，想通了这一点后，母女之间的那点儿疙瘩也就彻彻底底地解开了。 　　由于明天还要结婚，杜瑞萍也没有跟柳安安多聊些什么，哄着女儿睡下之后，她也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杜瑞萍做好了早饭才叫柳安安起来，这个时候柳楠寅也赶了过来，一家三口吃过早饭没多久，苏清影和方正业就到了。 　　不大的房间多了他们两个后，就被挤得满满当当的，苏清影将围巾摘了下来，开始着手帮着柳安安梳妆打扮。 　　其实柳安安的底子不差，不过她不喜欢打扮，平日里素面朝天的，被苏清影这么巧手一打扮，立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舅舅舅妈，你们瞧瞧我们今天的新娘子漂不漂亮。” 　　苏清影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将柳安安的肩膀转了过来。 　　柳楠寅和杜瑞萍二人定睛一瞧，发现闺女还是之前的眉眼，但是她的眉毛似乎比往常黑了一些，面颊白了一些，嘴唇红了一些……反正怎么瞧都比平常更加精神好看了。 　　“安安，你可真漂亮，你表姐这手可真是巧，没想到她做实验有一手，这化妆的技术可比做实验的技术还要更加好。” 　　杜瑞萍上前一步，把着柳安安的肩膀左看右看，对苏清影的手艺赞不绝口。 　　听到这话，苏清影笑了起来：“舅妈，您瞧您这话说的，这不是我手巧，是安安本来就长得好看，我不过是把她的漂亮放大了一下而已。” 　　说着，苏清影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眉笔和口红，将它们重新装进包里面去了，为了装这些东西，她特意背了个皮质的挎包过来，打开包的那一瞬间，苏清影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她的眉头皱了起来，感觉有点儿犯恶心。 　　杜瑞萍和柳楠寅的注意力都在柳安安的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到苏清影的不妥当，而站在一旁的方正业注意到了不对，他立马走了过去，扶住了苏清影的胳膊。 　　“清影，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清影拉上挎包的拉链，皱着眉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早上吃多了，总觉得胃里面不舒服，刚刚闻到包里面的味道，有点想吐。” 　　听到苏清影这么说，方正业立马紧张了起来，要知道苏清影的身体不错，平日里小病小灾的都没，可是今儿个从早上开始，不是觉得粥有怪味儿，就是觉得肉馅饼味道不对，现在还被包的味道给熏到了，方正业觉得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苏清影的情况不对。 　　要知道很多病初期症状都是从嗅觉出现问题的，苏清影之前没这种症状，现在表现出来了，那就要提高警惕了。 　　“等回头我带你到医院去看一看吧，你这样我不放心。” 　　方正业低声说了一句，听到这话，苏清影侧头看向了他，见到他脸上的紧张之色，她笑着拍了拍方正业的胳膊，开口说道：“好了，别紧张，我可能就是吃多了不舒服，你别多想。” 　　至于看医生什么的，也实在是太过夸张了。 　　另一旁的杜瑞萍听到了看医生的话，她转头看了过来：“看医生？清影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清影摇了摇头：“舅妈，我没事儿，就是可能早上吃撑了，闻到包里面的味道有些恶心，没事儿的。” 　　她笑着解释了一句，杜瑞萍见她的面色正常，也不像是有什么的模样，便放心了下来。 　　而柳楠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听到犯恶心三个字后，他冷不丁地开口问道：“清影，你是不是怀孕了？怀孕的人不都会犯恶心吗？” 　　他记得当初杜瑞萍怀两个孩子的时候，也经常会犯恶心，他在单位见到的那些女人有了孩子，一个个的都是会恶心呕吐的，苏清影该不会是有孩子了吧？ 　　“舅舅，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吃撑了，被包里面散发出的味道给熏到了，哪里是怀孕了？你想多了。” 　　她和方正业每次再一次都会做保护措施，再说了，前段时间她身上还来了，虽然量不大，但也有，算算时间，应该也不会是怀孕了。 　　见苏清影如此笃定地说自己没怀孕，柳楠寅倒是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而是叮嘱苏清影注意点身体之类的。 　　不过方正业听到二人的对话之后，他突然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了苏清影的小腹处。 　　怀孕了吗？ 　　最近这段时间苏清影确实有许多跟平日里不一样的地方，她吃得更多了，而且也胖了不少，还对味道比较敏感…… 　　难不成真是怀孕了？ 第274章 　　见方正业一直盯着自己肚子上看, 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奇异，瞧着似乎还有几分紧张之意。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人怎么就紧张起来了？瞧见他这样子, 苏清影有些哭笑不得：“正业，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怀孕？你想多了, 别太紧张了，你这个样子有点吓人。” 　　虽然他人长得确实挺好看的，但是现在眉头紧皱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在这大喜的日子里面, 他这个样子可真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苏清影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 让他冷静下来。 　　而杜瑞萍也笑着说道：“是啊正业, 你太紧张了，有没有怀孕清影比谁都清楚，你别听你舅舅乱说, 他知道什么？他一个男人家的，对女人怀孕这事儿哪里能知道？” 　　刚刚苏清影已经十分笃定地说自己没怀孕了，倒是柳楠寅在那边胡乱猜测她有了身孕, 又不是只要孕吐就有孩子了？这两个大老爷们儿想什么呢？ 　　被自己媳妇儿这么一说, 柳楠寅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他咳嗽了一声，转头看向了方正业：“是啊，正业, 你太紧张了, 清影她怀没怀孕, 她自己还不知道吗？我就这么一说。” 　　不过看方正业这个模样, 想来也是真想要孩子的, 两人结婚这么长时间，也是到了该要孩子的时候了，回头他让杜瑞萍跟苏清影说说，看看她是个什么打算。 　　方正业：“……” 　　算了，既然都说没怀孕，那大概真是他想多了：“那大概是我真想多了，不过清影，你要是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喝些水压一压？” 　　方正业关心地问道，苏清影却摇了摇头：“不用了，闻不到包里面那种奇怪的味道就好，我现在没事儿了。” 　　见她脸色正常，确实不像是有什么的模样，方正业松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了下来。 　　他们收拾好了之后，就等着宋家国那边儿来接亲了，柳安安原本是有些紧张的，不过有爸妈陪着，表姐和表姐夫也在这里，她慢慢地也就放松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叩叩叩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正好在门口的杜瑞萍顺势将门给拉开了，门外站着的一个穿着红色碎花袄子的年轻姑娘，她手里面拎着个糖果盒子，圆润的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舅妈，今儿是安安结婚的大好日子，我正好在对门住着，过来瞧瞧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来人是住在对门的苏红玉，她今儿瞧着倒是挺正常的，脸上也没有那种尖酸刻薄的表情，看着像是在真心实意过来祝福柳安安似的。 　　看到是她，杜瑞萍愣了一下，她很快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来，倒是也没有想什么，往旁边让了一步，笑盈盈地说道：“红玉啊，你也太客气了，安安这边儿有我们呢，哪里需要你来帮忙？” 　　苏红玉笑着道：“舅妈，你瞧你这话说的，我就在安安对门住着，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今儿她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我哪里能不过来瞧瞧？” 　　说着苏红玉便抬步走了进来，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屋子里面绕了一圈，当看到屋子里面满满当当地摆放着的那些崭新的东西时，苏红玉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抹嫉妒之色来。 　　明明就是一个小县城出来的土妞，也就是抱着苏清影和方正业两个人的大腿才在封工安定下来，结果她还不晓得低调，口口声声说要搞什么革命婚礼，结果到头来还不是准备了这么些嫁妆出来？这分明就还是过去封建社会的那套旧习俗，再过一年她要是还搞这一套，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不过她今儿过来也不是为了找茬的，苏红玉不动声色地在房间里面环绕了一圈儿后，目光落在了穿着大红色棉袄的柳安安的身上。 　　柳安安的长相其实还是挺不错的，苏清影将她两条麻花辫挽了起来，头上又别了几朵别致的红色绢花，脸上也是精心打扮过的，瞧着便是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不易动怒，作为新娘子的柳安安瞧见苏红玉这个向来跟自己不对付的女人，倒是也没像是平常那样横眉冷对的，而是淡淡地开口说道：“你来干什么？我这里没什么要你帮忙的，你回去吧。” 　　正好关门进来的杜瑞萍听到自家闺女的话，嗔怪一声道：“安安，你说什么呢？人家今儿好心过来不给你送嫁，你可不兴把人给赶走，知道不？” 　　甭管平日里有啥矛盾，大家都是亲戚里道的，在这大喜日子上门，人家就是给你面子，要是你把人给赶出去了，别人反倒会在背后说你的不是。 　　毕竟婚丧嫁娶都是大事儿，进门百便是客，甭管心里面有多不痛快，都得支应着才成。 　　被杜瑞萍这么一说，柳安安也想起来这一茬来，她心中哪怕极不乐意见到苏红玉，此时也只能朝着她露出一抹虚假的笑容来：“谢谢你过来送嫁，难得你这个大忙人会过来，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最近这段日子柳安安一直忙着筹备婚事儿，苏红玉一直都当没瞧见似的，哪怕是门对门住着，她顶多就是说两句尖酸刻薄的话，上门帮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不过柳安安觉得，以苏红玉那种诡异的性格，上门绝对是没好事儿的，要不是因为今儿是她的大喜日子，柳安安早就开口让苏红玉滚蛋了。 　　然而苏红玉似乎压根儿就没瞧见柳安安眼中的不悦之色似的，她跟个没眼力见的似的，将手中的糖果盒子递了过去：“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安安，你别嫌弃姐姐准备的少。” 　　柳安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必了，这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们办的是革命婚礼，不收礼儿的。” 　　苏红玉却是寸步不让：“你瞧你这话说的，旁人的礼儿你可以不收，我跟旁人又不一样，我可是你的姐姐，这些东西是我的心意，除非你嫌弃我的礼物便宜了，不肯要。” 　　这话说的可真不好听，苏红玉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是说出的话可真不算太好听，杜瑞萍发现了苏红玉和柳安安之间的暗流涌动，看到自家女儿的脸色都变了，杜瑞萍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接过苏红玉手中的糖果盒子，不咸不淡地说道：“这上门来贺喜的，我们自然欢迎，不过红玉啊，不是做舅妈的说你，你现在也成家立业了，算是个大人了，说话怎么还跟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似的？这可不行，也就是我们跟你是亲戚，这才能容忍你的，要不然换了脾气暴躁的人家，你今儿可就要遭了。” 　　说着，她随手把那个糖果盒子放到了一旁去，又说了一句：“再说了，人家都说礼轻情意重，甭管送来的东西是好是孬，情意到了，那都是贵重的，咱们肯定是要收下的。” 　　苏红玉被杜瑞萍的话刺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了，她干笑了一声说道：“舅妈，那是当然，礼轻情意重，我这份情意可是满满的，你们能收下不就是证明了这一点么？” 　　说着，她便呵呵笑了起来。 　　不过房间里的人谁都没有接她的话茬，这就让苏红玉的笑容显得尤为尴尬了起来，她笑了两声之后，便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屋子里人不少，但是搭理苏红玉的人却没有，柳安安和杜瑞萍二人谁都不跟她说话，苏清影也是坐在柳安安的身边，轻声细语地跟她说着些什么。 　　至于方正业和柳楠寅，二人站在另一边儿，低声说着些什么。 　　房间里的人不少，但唯独只有苏红玉一个人像是被孤立在外的那个人，她的脸色变得忽青忽白，笑容险些挂不住了，不过她今儿过来主要也不是为了来找柳安安的，苏红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之意，面上露出了虚假的笑容来。 　　“堂姐，你跟我出来一下呗，我有话想跟你说。” 　　苏红玉特意提高了声音说了一句，苏清影闻言，抬头朝着她看了过来：“有什么话非得要今天说吗？” 　　看着苏清影那张白里透红的漂亮脸蛋，苏红玉眼中闪过了一抹嫉妒之色来，她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这不是今儿赶巧碰见了吗？堂姐，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你跟我出来一趟吧。” 　　说着，苏红玉上前一步，抓住了苏清影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堂姐，你跟我来好不好？” 　　苏清影盯着苏红玉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然后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接着她抬头看向苏红玉，满脸不赞同地说道：“红玉，你这就不对了，今天是安安大喜的日子，我要留在这里陪着安安，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今天说不可？” 　　停顿了一下之后，苏清影又继续说道：“还有，你也太不懂事儿了，之前没见你来帮安安忙，今天却拿着糖果盒子过来，你这是真来恭喜安安的，还是借机来找我的？” 　　苏红玉没想到苏清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霎时间变了。 　　“堂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没有，我怎么可能这么坏？” 　　苏红玉说着说着，泪水便开始在眼眶里面凝聚，瞧着她那样子，仿佛下一秒钟眼泪就会流出来似的。 　　今儿是柳安安结婚大喜的日子，苏红玉在这里要哭不哭的算是怎么一回事儿？杜瑞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语气不善地说道：“红玉，你要是家里还有事情要忙，就不用过来了，安安这里地方小，盛不下太多人，你回去吧。” 　　柳安安跟着说道：“是啊，反正平常咱们基本也没啥联系，虽然是门对门住着，可是关系却实在是算不上好，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想跟你吵，但凡你知道点儿好歹，那就不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对你对我都不好。” 　　刚刚碍于杜瑞萍的面子，柳安安有些话不好说，现在见杜瑞萍都受不了苏红玉了，她也懒得跟苏红玉摆出一副你好我好的模样来——明明关系不好，还非得装出一副关系好的模样来，除了恶心人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苏红玉的脸色青青白白，险些绷不住哭出来，她将求救的目光放在了苏清影的身上，满心以为这个口口声声说跟她感情不错的堂姐会帮她，哪知道苏清影却并没有帮她说话，反而跟着说了一句。 　　“是啊红玉，你平常和安安也没什么来往，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回去吧，我们这里没什么要你帮忙的。” 　　苏红玉：“……” 　　她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憋得她心里面难受，她此时想要调头就走，可是又觉得就这么走了太过跌份，苏红玉的眼睛越来越红，眼看着泪水就要掉出来了。 　　就在此时，方正业低声和柳楠寅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身来到苏红玉的面前，笑着开口说道：“堂嫂，清影今天身体有些不太舒服，而且她还要帮安安的忙，没什么时间来跟你说话，有什么你跟我说吧。” 　　说着，方正业便先一步朝着门外走了过去，走了两步发现苏红玉没有跟上，方正业回头看向了她，笑着问道：“堂嫂，你还有事情吗？” 　　苏红玉抿了抿嘴唇，借着方正业给她的这个台阶下来了，转身跟着方正业走出了柳安安的宿舍。 　　“堂哥在家吗？” 　　方正业跟着苏红玉走到进了对面屋子，他是后面跟着进来的，便没有把门给关上，而是留了手掌宽的缝隙，自己则站在外面人能看到的位置，确保没什么问题后，方正业笑着开口问了一句。 　　当着苏清影他们的面儿，苏红玉的眼泪要掉不掉的，仿佛受了委屈的模样，不过面对着方正业的时候，她倒是不好在摆出那副模样来了。 　　这也算是自己的小叔子，她一个当嫂子的，在小叔子的跟前哭算是怎么回事儿？ 　　苏红玉揉了揉眼睛，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到收拾好情绪之后，她开口说道：“你堂哥去买东西了，今儿不是小年吗？我们要回老房子那里去过，他去买些东西带回去。” 　　方正业点了点头，又问道：“对了，堂嫂，刚刚我听你说有挺重要的事情要跟清影说的，你可以告诉我，回头我会跟清影说的。” 　　看着方正业那认真的表情，苏红玉愣了片刻，她咬了咬牙，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有些话对着苏清影好说，跟方正业却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人的既是自己的堂姐夫，又是自己的小叔子，他之前对待自己好像一直抱着些许防备之意，这些话能不能跟他说呢？ 　　眼见着苏红玉似乎犹豫了起来，方正业笑了笑，温声说道：“堂嫂，如果这些话你不好对我说，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回头你有空再去找清影，把想说的话跟她说了吧。” 　　说着，方正业也不等苏红玉再说什么，转身就准备离开了。 　　眼见着他说走就走，半点儿都没有迟疑，苏红玉着急了起来，她赶忙开口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苏清影那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机会再问她，那件事情越早处理越好，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我就是想问问，清影有没有往苏国寄信……” 　　说完这话，她抬头看了方正业一眼，见对方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苏红玉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正业，你也别误会，我就是想要知道个具体时间，毕竟关系到我要孩子的事情……你堂哥也挺着急的，所以我才想着抓紧问问的……” 　　上次苏清影和方正业明明说好了要帮忙，可是后续却没音儿了，眼瞅着一个礼拜过去了，在往后可就要过年了，苏清影到底有没有帮自己询问？ 　　苏红玉必须要知道确切的时间才成，要不然的话，后续的事情她不好操作，要是苏清影悄无声息地去把事儿给办了，那她大费周章搞这么大一出，那岂不是白折腾了？ 　　这么说着，她眼中流露出了些许焦躁之意，又把方正堂给搬了出来：“其实这事儿不止是你堂哥急，你大伯和婶娘那边儿也挺急的……现在的压力都在我身上，所以我才想问问……” 　　等到苏红玉都说完了，方正业方才说道：“清影已经联系了燕京那边儿的同学，估计等年后会有消息的。” 第275章 　　苏红玉听到这话, 立马说道：“为什么要等到年后呢？现在不能联系那边儿吗？这么一点小事儿，为啥还要拖延那么长时间？” 　　问出来这些话之后，苏红玉方才发现自己的态度好像有些过于着急了, 她的脸色不免有些讪讪的，急忙给自己找补道：“正业, 你也得理解我，这事儿毕竟关系到我要孩子，所以我才这么激动的……你能理解的吧？” 　　方正业的脾气倒是挺不错的，他点了点头, 笑着说道：“堂嫂, 我自然是能理解你的, 不过这事儿不是着急就能办成的, 清影跟燕京那边儿的同学联系过了，她写的信已经托人送往边境了，估计要等个五六天, 才能送到那个人的手里面。” 　　说到这里，方正业停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下语言后, 又继续说了下去：“还有就是, 边境那边儿的气候寒冷,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很大的雪，通讯会受到影响，而且每年这个时候, 会有不少人选择冒险偷越边境线, 清影认识的那些人相对而言会比较忙碌一些。” 　　方正业的意思很明显, 冬天通讯不便, 道路也会被大雪覆盖, 而且这个时候会有许多其他的问题，那些人得忙更加重要的事情。 　　“不过你放心吧，送信的事情他们已经应承了下来，等稍微暖和一些，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在十五元宵节左右，他们肯定会把信送出去的。” 　　苏红玉急忙问道：“为什么会在十五元宵节送信？那会儿是有什么讲究吗？” 　　她怕方正业误会，便解释了一句：“我就是单纯好奇，想知道为什么不能提前，非要选择在元宵节前后。” 　　这个时间点听起来怪怪的，她总觉得有什么问题。 　　方正业笑了笑，倒是没怀疑苏红玉为什么这么问，笑着解释道：“即便是边境线上的战士，也是需要过年的啊，元宵节过完，年也就算是过完了，而且过了十五，苏国那边儿的气温会回暖一些，他们和苏国那边儿的人也就能接上头了……” 　　方正业的解释合情合理，苏红玉倒是找不出什么问题来，她暗暗点了点头，觉得方正业应该不是在欺骗她。 　　得到了确切的日期之后，苏红玉放松了下来，脸上也绽放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那真是太好了，其实我就是因为之前不知道具体日子，所以心里面没有个底儿，现在知道了，我也就能安心了，正业，谢谢你，我跟你堂哥都会感谢你的，你和堂姐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 　　她诚心诚意地道歉，仿佛真得很感谢方正业和苏清影似的。 　　不过这种流于表面的感谢，方正业却并未放在心上，苏红玉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大概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说明白了，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堂嫂，我先走一步，安安那边儿还需要我来帮忙。” 　　说着，方正业王门口走了两步，然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苏红玉，笑着问道：“堂嫂，我瞧着你的情绪也已经恢复稳定了，现在你会过去帮忙吗？” 　　苏红玉愣了愣，面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算了，我还是不过去了，安安和清影两个对我的误会很深，我过去的话会让她们不高兴的，今天毕竟是安安大喜的日子，我就不去惹她不开心了。” 　　方正业闻言，倒是也没有再说些什么，朝着苏红玉点了点头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等到方正业离开之后，苏红玉走过去关上了房门，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随即发生了变化，藏不住的恶意从心底翻涌而出，她看着墙上挂着的镜子，镜子之中的女人面上挂着明晃晃的欢快笑容。 　　真是太好了，她之前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会进行的这么顺利，知道了边境那边儿的人什么时候会往苏国传递消息后，苏红玉的心彻底定了下来，她眼前甚至浮现出了苏清影带着高帽，挂着牌子游街时候的情形。 　　只要想到那一幕，她心中便充斥着浓浓的畅快之意，恨不能蹦起来喊几嗓子才过瘾。 　　苏红玉其实之前并没有打算对苏清影如何的，毕竟苏清影的背景摆在那里，即便自己什么都不用做，等到那十年到来的时候，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但是自打上次自己怀孕，可是苏清影却诅咒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说孩子会保不住的时候，苏红玉就恨毒了苏清影，后来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掉了，苏红玉对待苏清影的恨意就达到了最顶峰。 　　哪怕之后那十年间，苏清影确确实实会因为她留苏背景受到折磨，哪怕知道她以后绝对会丢失现在的一切，被下放到牛棚之中，苏红玉还是满心的不甘愿。 　　凭什么她还能过这么长时间好日子？凭什么在一切到来之前她还要高高在上？凭什么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她却能好端端的？ 　　以后遭受折磨那是以后的事情，而且那本就是她自己应该应得的报应，不是自己的报复。 　　苏红玉觉得自己一定要摁死了苏清影，让她没有一丁点儿的翻身之力，毕竟十年结束之后，她还是有可能从牛棚里面出来的，她还是有可能会过上之前高高在上的好日子。 　　那些知识分子摘掉臭老九的帽子之后，还是会过上好日子的，而且地位还会比之前更加高…… 　　封工以后会成为封城最好的重型工厂，如果苏清影重新爬起来，说不定之前的那种政审不过关卡着她没法子上去的原因就会别抹去，说不定她会爬的更高，说不定她可以去到燕京军工厂去…… 　　苏红玉无法容忍苏清影爬的那么高，明明她早该死了，明明她如今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重生才得到的，凭什么她可以越过越好？ 　　所以苏红玉才想出了这样的一个招数，只要拿住了苏清影里通外国的证据，就算她身份地位再高，再有本事儿，凭着这一点也足够要了她的命。 　　是的，苏红玉想要要了苏清影的命。 　　她没了孩子，那个孩子是被苏清影诅咒之后才没了的。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她要让苏清影给自己的孩子偿命。 　　苏红玉不会亲自动手，但是她不介意在后面推一把。 　　“你回来了，她说了什么？” 　　方正业回来之后，苏清影找了个机会询问他苏红玉问了他些什么，方正业回答道：“上次的事情，回去之后我们再说。” 　　苏清影挑了挑眉，倒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 　　前段日子苏红玉和方正堂去他家里求了他们往苏国递信儿买药，之后那两口子一直没来问这事儿，还以为他们能忍耐不短时间呢，倒是没想到现在就已经扛不住了。 　　知道方正业能将这事儿处理好了，苏清影便也没有再多问些什么。 　　上午八点钟的时候，接亲的人过来了，苏清影和方正业二人作为女方的送亲人，也跟着一起离开，去了宋家国的家中。 　　宋家国他们家住在距离封工不远的村里面，住的是农村自建房，盖起来也就五六年，他们一家人都是麻利人，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瞧着还是挺立整的。 　　宋家国是家里的老二，上头有个姐姐，前两年已经嫁出去了，他父母还不到五十岁，身体挺硬朗的，瞧着面相也是挺和善的人。 　　老两口之前就见过柳安安，对这个儿媳妇满意的不得了，为了娶她进门，一家人用心布置着新房，从院门到里屋，到处都贴着大红的喜字，到处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今儿柳安安的哥哥没来，便由方正业这个表姐夫将柳安安背上了牛车，她的头上盖着红色的盖头，心里紧张的要命。 　　到了宋家门口的时候，喜娘一声新娘子到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穿着一袭绿色军装的宋家国傻笑着上前，将柳安安从车上抱了下来。 　　新媳妇儿在进婆家门儿之前脚是不能沾地儿的，从筒子楼那边儿下来是方正业背的，到了宋家这里，自然就是宋家国抱进家门儿了。 　　宋家国的人缘不错，来了不少人参加他的婚礼，这些人大都是保卫科的，基本都是方正业的老部下，也亏得今儿办的是革命婚礼，不摆酒席，否则的话今天作为娘家人的方正业还不知道得被灌成什么样子。 　　等到看新郎新娘宣誓完之后，方正业牵着苏清影的手朝着封工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婚礼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男方家的事情了，他们作为女方的家人，也该回去了。 　　“你真跟苏红玉这么说的？这些话她也能信？” 　　回去的路上，苏清影想起了苏红玉的事情，便仔细询问了起来，然而得知方正业的回答后，苏清影有些无语。 　　其实方正业说的那些东西里面有很大的漏洞，但凡动脑筋想一想，就知道这其中有多少问题，苏红玉就相信了？没有一点怀疑？她这样是不是多少有点没脑子了。 　　她心里想着什么，便在脸上完完全全地表现了出来，瞧见她这样子，方正业笑了笑，温声说道：“那不然呢？你还以为苏红玉她有多聪明啊？” 　　方正业从来都不觉得苏红玉有多么聪明，她其实所有的谋算利用的都不是计谋，而是旁人对她的感情，她所拿捏的也是这一点。 　　“想来我们先前说的话她已经相信了，她觉得你对她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她所依仗的就是你对她的感情还有信任。” 　　苏红玉这人的想法诡异，迥异于常人，方正业虽然能推测出个七七八八来，但是却完全没有办法理解。 　　要知道苏红玉明明对苏清影不怀好意，但是她的计谋仰仗的确实苏清影对她的感情和信任，她的思想似乎已经扭曲了，跨入了正常人无法理解的范畴内。 　　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苏清影对苏红玉最后的感情也彻底消耗殆尽了，听完了方正业的分析后，苏清影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说道：“她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你觉得她什么时候会去写举报信？” 　　苏清影突然问了一句，方正业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她应该会在年后就会去写举报信了。” 　　毕竟如果苏红玉的谋算是针对苏清影的，她肯定是想要抓个‘现行的’，按照时间计算的话，初一初二那个时间段去举报是最保险的。 　　苏清影吐出一口浊气他，抬头看向了方正业，轻声说道的：“那你觉得她会收手吗？如果她良心发现，不去算计我呢？” 　　听到这番话后，方正业低头看向了苏清影，他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基本为零。” 　　苏红玉那人的心理已经彻底扭曲了，她大费周章折腾到现在，临门一脚会放弃么？方正业觉得不会的。 　　苏清影叹息一声，没有再提苏红玉的事儿了，不过大约是因为受到这事情影响，苏清影的心情不好，面上也就带出了几分来，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方正业拍了拍苏清影的肩膀，找了个话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正好舅舅舅妈都在，等下我们要不开车去爸妈那里过小年吧？” 　　听到方正业的提议，苏清影的眼睛一亮：“那倒是行，等下我们就去找舅舅舅妈。” 　　见苏清影眉宇间的郁气减少了许多，方正业松了一口气，跟着笑了起来。 　　二人去柳安安的宿舍，将这事儿跟柳楠寅和杜瑞萍说了一下，他们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双方一拍即合。 　　方正业去借了车子，载着苏清影他们回了封城。 　　“苏琪玉，你缺钱的话跟你爸妈说就是了，再不济你不还有你姐姐姐夫吗？跟我说这些事儿干嘛？” 　　今儿是小年，家里面照例是要吃饺子的，不过肉之前忘记买了，苏清泉便被打发出来买肉，他从副食品店买了二斤肉，又买了些狗屎糖吃——小年的时候副食品店的人比平常好说话些，苏清泉嘴巴又甜，没用糖票就换了几颗糖。 　　就在他含着糖蹦蹦跳跳往家走的时候，却在巷子口被苏琪玉给拦住了。 　　两人到底是堂兄弟，苏清泉也不好对他如何，便问他找自己干嘛。 　　没想到苏琪玉一开口就是找自己借钱。 　　“清泉，你借给我点儿钱怎么样？我也不要多，五十块钱就成了，我知道你有钱，你借给我点，算我求求你了。” 　　苏清泉一听这话，顿时就被气乐了。 第276章 　　“堂哥, 你比我大了好几岁，你咋好意思找我来要钱的？再说了，我凭啥给你钱？你能还的上吗？要是你还不上, 我还能找你爹妈要钱不成？” 　　五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都抵得上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加起来的工资了, 这个苏琪玉倒是有意思，上来就跟自己张嘴要五十，他有多大脸呢？ 　　若是换了平常，听到苏清泉这么跟自己说话, 他保管调头就走, 半点儿不带停留的, 可是这一次, 苏琪玉的性子却出奇的好，他低下头去，低三下四地开口说道：“拜托了清泉, 我是真没法子了，但凡有一点儿办法，我都不会找你, 我知道你手里面有钱。” 　　“堂姐对你特别好, 从来都没缺过你的钱花, 我你手头肯定有不少钱，我只借五十块钱，五十块钱就成。” 　　要说苏清泉和苏琪玉也认识这么多年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苏琪玉露出现在这副模样来, 怎么说呢, 过去的苏琪玉的眼睛长在脑门上, 根本都不带正眼瞧人的, 自己虽然是他的堂弟，但是对方面对着自己的时候，经常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这还是他头一次正常跟自己说话，苏清泉觉得，要不是因为他想要找自己借钱，恐怕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我有钱是我的事儿，反正我不会借给你的，我一个小孩子，你找我借钱，真是太好笑了。” 　　苏清泉直接摇头，半点儿不接苏琪玉的话茬子，接着他绕过苏琪玉就想离开，但是苏琪玉却直接伸手抓住了苏清泉的胳膊，急声说道：“清泉，我是你堂哥，你帮帮我成吗？算是我求你了……” 　　不过苏琪玉虽然年纪大一点，但是身体素质却完全比不上苏清泉，他跟条泥鳅似的，呲溜儿一下躲了过去，两条腿那么一倒腾，立马就拉开了和苏琪玉之间的距离。 　　“我可警告你啊，你要是再敢往我跟前凑，我可就要去告诉大伯和大伯母了！你要钱肯定是要干坏事儿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苏琪玉听到这话，脸上瞬间变了，他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嘴唇跟着颤抖了起来，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来，轻声说道：“我不找你借了，你别告诉我爸妈……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瞧着他这副样子，苏清泉扯了扯唇角，朝着他扮了个鬼脸，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等到苏清泉跑远了之后，苏琪玉只觉得双腿发软，一股巨大的恐慌感涌上心头来。 　　他满心以为从苏清泉手里面能拿到钱的，可是没想到只是区去五十块钱而已，苏清泉竟然不借给自己……如果他姐姐是苏清影的话，他哪里需要找苏清泉要钱？ 　　对，姐姐……他也可以找姐姐去要钱。 　　苏琪玉想到苏红玉还没出嫁前听到的那些话，眼中闪过一抹压抑不住的疯狂之色来，只是五十块钱而已，他保证拿到钱后什么都不会说的。 　　今儿是小年，苏红玉应该会回来的，如果她不回来，自己就到封工去找她。 　　就在此时，坐在屋子里的苏红玉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面上的神情有些不太好看——难不成她这是感冒了？ 　　苏红玉揉了揉鼻子，下意识地去拿面团，结果却许文静给拦了下来。 　　“红玉，你去洗个手再来，这样不卫生。” 　　别以为她刚刚没看见，这刚抹过鼻子的手，哪里还能拿面团呢？这不是在胡闹么？ 　　苏红玉的脸色一僵，不过今儿是小年，她和方正堂难得回来一次，倒是也不好和许文静犟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洗手。” 　　说着，苏红玉便站了起来，转身到外面去洗手。 　　看着她的背影，许文静撇了撇嘴，对着另一头坐着的闺女吐槽：“晓雯，你以后要是嫁人了，可别跟你这个嫂子学，难得回家来干点儿活，结果却心不甘情不愿的，擦过鼻涕的手就来拿面，也不嫌埋汰，真是的，亏她还是城里人呢，咋一点儿都不讲究干净？” 　　许文静压根儿就没有顾及着苏红玉还没走远，嗓门大的就算是左邻右舍都能听得见，方晓雯是个厚道的，听到这话之后，急忙开口打断了许文静的话。 　　“妈，你可别这么说，嫂子她也不是故意的，刚刚可能就是没注意到，她这不是去洗手了吗？” 　　说着，方晓雯往许文静跟前凑了凑，低声说道：“妈，你别说了成不成？哥哥嫂子难得回来一趟，今儿又是小年，你别说这话了，要是闹起来的话就难看了。” 　　许文静瞪了方晓雯一眼，不过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个死丫头，胳膊肘往哪里拐呢？这事儿还能怪我不成？反正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我还不能说两句了？你出去看看，哪家当人媳妇儿的是她那个样子？” 　　说起这个来，许文静就是一肚子的火气儿，方正堂和苏红玉两个确实是搬出去了，自己也落得个清净，一开始她还是蛮开心的，毕竟家里少两个人，她少两个伺候的，也能清闲不少。 　　可是他们在这家属区住着，周围左近都是认识的人，有关系好的，也有关系不对付的，那些关系好的知道他们家的事儿，跟着她一起数落苏红玉这个当媳妇的不是，话里话外都是她受了委屈。 　　可是那关系不好的，说话却没个顾忌，用那谁都能听见的大嗓门说悄悄话——什么她这个当婆婆的不好啦，什么她是个恶婆婆啦，什么她做了对不起儿媳妇的事儿来…… 　　反正什么难听说什么，专门对着她的心窝子戳。 　　许文静气得要命，跟那些人吵也吵不出道道来，反而把自己给气得半死，憋得一肚子的窝囊气。 　　“今儿他们回来干嘛？咱们好不容易弄点富强粉吃，结果他们可倒是好，回来的时候拎着那仨瓜俩枣，就来吃咱们富强粉包的饺子，哪里来的那样大的脸？” 　　要知道方贤德家哪怕是一家子的工人，工资拿得不少，可也没有富裕到顿顿都吃富强粉的地步，平日里他们吃的都是三合面儿，棒子面儿高粱面儿啥的，也就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会买点富强粉回来吃。 　　许文静买富强粉的时候都是算计着人口来的，他们一家四口人吃这么些富强粉正正好，多了苏红玉和方正堂之后，这就不够吃了。 　　听着许文静的话，方晓雯有些哭笑不得，她轻声安抚道：“妈，你也别这么说，哥嫂不还拿回来不少东西吗？你给他们吃点吧，难得回来一趟，说这些干嘛呢？” 　　眼见着许文静还没消气，方晓雯继续说道：“要是你实在心疼，回头我发了工资，再买点富强粉，到时候咱们在我宿舍里包饺子，就咱们娘俩吃，家里的那些老爷们儿就让他们去吃三合面去。” 　　听到这话，许文静斜睨了自己的闺女一眼，看到她脸上那认真之色，许文静到底是没崩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还是生女儿贴心，你看你大哥跟你小弟，他们两个想啥样子，你大哥这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我觉得你小弟以后娶了媳妇儿估计也跟你大哥差不多。” 　　之前方正堂娶媳妇儿的时候，许文静满心以为可以有个儿媳妇可以帮自己替替轻，结果没想到娶回来却是苏红玉这么个货色，偏偏她还笼络住了方正堂的心，啥事儿都能听她的，最后两口子愣是搬出去分家另过了。 　　这让许文静的心里面百般不是滋味，亏她先前还笑话过方正业呢，认为她娶了苏清影这么一个万事儿不会做的女人，回来就是当祖宗供着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啥事儿都要做，娶个媳妇过的日子跟没娶媳妇儿似的。 　　结果他们家这个还不如方正业的媳妇儿呢，至少苏清影人漂亮，工作又好，地位又高，工资也多，人家也是一门心思跟方正业好好过日子的…… 　　一想到这个儿媳妇本来是自己家的，结果却因为许文静自己百般看不上，最后生生被方正业得了去…… 　　许文静有些心梗，当然，要说后悔啥的，许文静倒是没有多少，苏清影虽然好，但那也不是谁都能降得住的，她现在的看法还跟过去差不多，她只是后悔给方正堂选媳妇儿的时候没有好好掌掌眼，选了苏红玉这么一个货色。 　　眼瞅着许文静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方晓雯费尽心思哄着她高兴，好半天之后，终于把人给哄好了。 　　“成了，你也别在我跟前卖嘴了，人来都来了，还能把人赶走不成？等会儿下饺子的时候，你往苏红玉碗里面盛三合面包的，上面放几个富强粉包的就好。” 　　方晓雯忍着笑说道：“那大哥的呢？是不是也这样做？” 　　许文静动了动嘴唇，想了一会儿后，这才说道：“那还是算了，你给他盛半碗三合面半碗富强粉的。” 　　哪怕这个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许文静这个当娘的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肠来，但让他全吃富强粉，许文静也是不乐意的，一半一半的就成。 　　方晓雯咳嗽了一声，点头说道：“成，就这样办。” 　　眼见着许文静还在想这事儿，方晓雯笑着说道：“妈，开心点，过小年呢，你要是一直苦着脸的话，那不就把苦带到下一年去了么？” 　　听到这话后，许文静瞪了方晓雯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别乱说话了，这才是小年呢，啥带到下一年去的？” 　　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面上终究是没把苦相挂着了，小年虽然不是大年三十儿，也是个喜庆的节日，要是真把苦带到下年去，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母女两人压低了声音，走出去的苏红玉听不到她们两个的说话声，但她不用想都能知道那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她的脸色慢慢了，深吸了一口气后，压抑住了回去找她们两人吵架的念头。 　　不生气，不生气，跟她们两个生气完全犯不着，她已经跟方正堂搬出去了，婆媳两人见面次数十根手指头数得过来，她只当她们是放屁就成了。 　　只要方正堂能安安稳稳坐上厂长的位置，自己以后就是厂长夫人了，受这些委屈又算的了什么？ 　　苏红玉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她去洗干净了手，若无其事地回来包饺子，甚至还特意跟许文静搭话，说了几句笑话逗她开心。 　　许文静被苏红玉这一套操作给惊住了，她跟方晓雯面面相觑，实在无法理解苏红玉这是怎么了——她莫不是被雷给劈了，要不然的话哪里能有现在这样好说话？ 　　然而苏红玉安然自若地包着饺子，从头至尾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看到她这个模样，许文静莫名有些发虚，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方晓雯倒是乐呵呵地和苏红玉搭了几句话，不过两人说不到一块儿去，聊了两句之后，气氛就冷了下来。 　　另一头，上房中家里的三个男人坐在一起说闲话。 　　方贤德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圈圈的烟泡泡从他的嘴里面吐了出来，一不小心被烟给呛到了，方贤德便剧烈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方贤德抬起手抹去了眼角沁出来的泪水，咳嗽了两声后，沙哑着嗓子说道：“正堂，等一会儿你去正业家里一趟，叫他们两口子过来吃饭，今儿是小年，怎么说一大家子都得在一起过。” 　　方正堂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成，待会儿我就过去。” 　　自打上次去过方正业家里之后，方正堂心里面那点儿不得劲儿现在也都烟消云散了，他觉得两人都是兄弟，有啥话不能说的？犯不上那么斤斤计较的。 　　再说了，现在他还指望着苏清影从苏国那边儿弄药回来给苏红玉吃，好让她早点给自己生个大胖小子。 　　这事儿原本方正堂是想要跟自己家里面人说的，但是苏红玉却劝说住了他。 　　“挣脱，事情还没尘埃落定之前，你最好啥话都不要说，要是让爸妈知道了，他们心里面存了期盼，那可就不好了。” 　　“还有啊，买药这事儿是我在我们厂子那边儿听说的，知道的人并不多，你要是把这事儿泄露出去了，其他人都知道苏国有那种可以让人生儿子的药，他们要是死乞白赖去找我堂姐买药怎么办？” 　　苏红玉的话说得挺好听的，口口声声都为了苏清影打算，不过她说的话倒是也挺在理儿的。 　　现在这年月，虽然嘴上都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子能顶半边天，可实际上大家心里面最想要的还是儿子，要是知道苏国有药可以治疗不孕不育，且保管能让人生儿子，那肯定会让人发疯的。 　　“我堂姐是总工程师，她的工作多忙，这次也就是看在我们姐俩的感情上才去帮忙的，要不然的话，她哪里会出这个手？” 　　苏红玉说得头头是道，方正堂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将心里面的那些想法压了下去。 　　跟方正堂交流完了后，方贤德的目光落在了方正国的身上，见他吊不郎当地在那里坐着，方贤德的眉头皱了皱，不悦地说道：“老三，你瞧瞧你像是啥样子？今儿正好你大哥在，你好好跟他学学，多问问他，看看今年你能不能在往上升一级。” 　　方正国也是钳工，不过他的天赋显然没方正堂的好，都二十一岁了，才是个二级钳工，三级钳工的考试考了两次都没能考过。 　　要知道这技术工每升一级，工资待遇都会涨一些，方正堂年纪轻轻就是五级钳工，这在封工可是头一份的，他明年准备考六级钳工，真要考上了，工资可就再能往上涨一涨了。 　　眼瞅着大儿子越来越好，小儿子却开始拖后腿了，方贤德越看他越生气，忍不住数落起他来。 　　然而方正国却不是个好脾气的，他掀起眼皮看了方贤德一眼，直接了当地说道：“我不是那块料，学也学不明白，再说了，我现在二级钳工也不差，跟我差不多年纪的还不如我呢，我满足了。” 　　眼见着方贤德还准备说些什么，方正国扯了扯嘴角，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在说了，这做人得学会知足，跟人家比就没意思了，就比如我大哥，在咱们厂子算是优秀的吧？要是不跟其他人比，那他肯定是极其出色的，但是要跟我堂哥比呢？人家年纪轻轻就当了副厂长，我大哥可比不上人家。” 第277章 　　这番话说出来之后, 方贤德和方正堂二人齐齐变了脸色，方正堂开口呵斥道：“老三，你说什么呢？别乱说话, 爸都生气了！” 　　然而方正国却仍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他坐直了身体, 满脸无辜地说道：“咋了？是我说错话了吗？本来就是的，爸把我跟大哥比，觉得我处处都比不上大哥，虽然我觉得我自己挺好的, 可是爸却觉得我不行, 那我拿大哥和堂哥比又有啥不对的？他们不能比么？” 　　说着, 方正国换了个姿势, 继续说道：“毕竟依照爸的逻辑，人就得跟其他人比，还得跟比自己更加优秀的人比才成, 大哥，你确实算是优秀的，但是跟堂哥比起来, 你就差了一些, 这是事实, 你得认才行，我说的不对吗？” 　　他的嘴巴倒是利索，说完也不管方贤德和方正堂是什么脸色, 起身离开了屋子。 　　这俩人也真是的, 动不动就拿着他跟其他人比较, 方正国刚刚说话还算是收着, 只把方正堂和方正业比了比, 要是他放开一些，就要问问方贤德了——人家彭厂长跟他年纪相当，怎么人家现在是封工的厂长，他只是个工会会长？ 　　嘴巴长在人身上的时候咋说都没问题，轮到自己的话就跌相了，简直搞笑。 　　“你个混小子，你是不是非得要气死我才甘心？” 　　方贤德哪里想到方正国的嘴巴这么厉害？他的脸色忽青忽白，指着离去的方正国便骂了起来，然而方正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根本就不带回头看他的。 　　方贤德被方正国的态度气得不轻，方正堂急忙扶住他，开口劝说道：“爸，你别生气，正国年纪还小，他不懂事儿，你别跟他一般计较，等回头我会好好说说他。” 　　刚刚方正国说的那番话别说是方贤德了，自己都被气得不轻，但是他到底是做大哥的，又顾及着方贤德，哪里好说些什么？只能在这里劝说着自己的父亲，让他不要生气。 　　好不容易方贤德缓过劲儿来，他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就打发了方正堂去叫方正业过来吃饭。 　　然而方正堂去了一趟却扑了个空，回来后告诉方贤德方正业家没人。 　　“我估摸着今儿他们是到苏工的娘家去了，苏工的表妹今天不是结婚吗？苏工舅舅舅妈都过来了，我估摸着他们是回去吃饭了。” 　　“这样啊……” 　　方贤德想了想说道：“等晚上的时候你再过去一趟，明儿还得上班，我估摸着他们晚上会回来的，你叫他们过来吃顿饭，一家人热闹热闹。” 　　好像自打方正业结婚之后，他们一家人就再也没有聚在一起吃过饭了，正好今年方正堂和方正业都娶媳妇儿了，家里进了人，更该好好热闹热闹。 　　方正堂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吃过午饭后，方正堂想留在家里多待会儿，但是苏红玉想要回家去，他也没强留，让苏红玉一个人回去了。 　　因为晚上要请方正业和苏清影过来吃饭，那自然不能是光吃饺子，方贤德让许文静杀只鸡，又打发了方正国去买猪肉。 　　许文静小声嘀咕了两句，不过到底是没说啥过分的话，带着方晓雯开始忙活了起来。 　　冬至过后，天儿一日日冷了下来，苏红玉裹着帽子和围巾，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但还是被冻得不轻——好像自打上次掉了孩子之后，她的身体就变得越来越弱了，冬天穿再多衣服都感觉不到暖和。 　　她脚步匆匆地赶到了家，满心想着回去之后躺在床上好好捂一会儿，结果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自家门口蹲着个人。 　　“你谁啊，堵在我家门口干嘛？” 　　苏红玉看到那人，没好气地开口说了一句，然而那人听到苏红玉的话后，抬头朝着她看了过来。 　　“姐，你回来了。” 　　当看到那人的脸时，苏红玉愣住了，紧跟着她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你怎么来了？” 　　苏琪玉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不过因为蹲的时间有点长了，他两条腿发软，起来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在了地上，还是扶住了一旁放锅碗瓢盆的桌子他方才稳住了身体。 　　瞧见他这个模样，苏红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上下打量了苏琪玉一眼，终究是没在外面问他什么，转身打开门走进了屋子里。 　　苏琪玉随后跟了进去，把房门关上之后，苏红玉扭头看向了苏琪玉，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怎么过来了？今天是小年儿，你不应该在家里吗？跑到这儿来干嘛？” 　　重生之后，苏红玉认清楚了上辈子的自己一直都在被苏琪玉盘剥，她知道这人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不管你对他有多好，他不会记得你丁点好处，只会趴在你的身上，把你身上的血给吸得干干净净。 　　结婚之后苏红玉很少回去，跟这个弟弟之间的来往就更少了，而苏琪玉大约也知道苏红玉对他有意见，所以更是不会特意来找她的。 　　今儿他过来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你这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苏琪玉看着苏红玉的脸，脸上闪过纠结的神色来，许久之后，他吐出了一口浊气来，开口说道：“我想找你借点钱。” 　　听到这话，苏红玉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不是吧你？找我要钱？爸妈那里你不能要吗？” 　　这个苏琪玉还真是好笑，爸妈从来都不缺他的钱，只要他张嘴，肯定会给他的，有时候都让自己贴补苏琪玉。 　　过去她在苏琪玉的身上搭了不少的钱，也就结婚之后才脱离了魔爪，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跑到自己跟前要钱，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没有，找爸妈去要。” 　　苏红玉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然而看到她这个样子，苏琪玉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抹疯狂之色，他猛地抬头看向了对方，轻声说道：“姐，你不肯给我钱？” 　　不等苏红玉回答，苏琪玉突然说道：“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堂姐，我想为了这个秘密，她肯定会愿意给我钱的。” 　　这话一说出来，苏红玉的心头一跳，她皱着眉头看向了苏琪玉：“你什么意思？” 　　苏琪玉扯了扯嘴角，面上露出了一抹略带疯狂的笑容来：“我知道你是故意从堂姐手里面抢走方正堂的，你抢了她的姻缘，因为方正堂以后会做厂长，所以你动手了。” 　　此言一出，苏红玉的脸色彻底变了，她拔高了声音喊道：“你住口！” 　　然而对方看到她这个模样，便是知道自己肯定是拿捏住了苏红玉的痛处，苏琪玉心中大定，继续说了下去。 　　“姐，你要是把钱给我，这件事情我就当做不知道，咱们以后继续过跟现在一样的日子，但是如果你不给我钱，那我就去找堂姐，我想她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刚刚苏琪玉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但是抓住了苏红玉的痛处之后，他心中大定，面上的表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丢下这句话后，苏琪玉转身就准备离开。 　　然而看到看苏琪玉的模样之后，苏红玉彻底慌了神，她的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飞快地上前抓住了苏琪玉的胳膊，想到刚刚苏琪玉所说的那番话，苏红玉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苏琪玉到底是怎么知道方正堂未来会当厂长的？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是从苏清影的手中抢走男人的？他还知道些什么？ 　　巨大的恐慌感笼罩在苏红玉的心中，这让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她睁大眼睛看着苏琪玉，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的苏红玉眼睛发红，模样看起来极为吓人，她神经质地质问着苏琪玉，抓着他胳膊的手力气越来越大，像是要将他的胳膊给折断了似的。 　　“苏红玉，你放开我！” 　　苏琪玉从小到大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折磨？他用力地想要将胳膊从苏红玉的手中抽出来，但是试了半天，却还是没有成功。 　　最后，苏琪玉也是发了狠，他狠狠地推了苏红玉一把，终于迫使她放开了自己的胳膊。 　　而苏红玉没想到苏琪玉竟然会对自己动手，她一时不察，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 　　尾椎骨处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感，苏红玉疼得发出了一声惨叫来，额头上的汗水瞬间淌了下来。 　　苏琪玉显然也没想到自己那一下子竟然给苏红玉带来了这样大的伤害，他有瞬间的慌乱，立马说道：“你别怪我，我又不是故意推你的，谁让你不撒开我的。” 　　嘴上这么说着，不过瞧着苏红玉疼得冷汗直冒，像是真摔到哪儿的模样，苏琪玉到底还是没忍心，走上去将她扶了起来。 　　然而苏红玉却顾不着自己身上的疼痛，她紧紧抓着苏琪玉的胳膊，双目赤红地看着他，急声问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你都知道些什么？你是不是，是不是也是……” 　　重生那两个字苏红玉说不出来，便一个劲儿地逼问苏琪玉到底是从哪儿知道那些话的。 　　苏琪玉被苏红玉缠得头疼欲裂，他将苏红玉的手扒拉开，没好气地说道：“我能从哪儿知道的？你没结婚前有天做梦，自己说梦话喊出来的。” 　　那会儿听到苏红玉的梦话，苏琪玉其实也没当一回事儿，今天过来他是存着试探的心思，要是能借来钱，那他就不把当初的事情说出来，如果借不出来钱，他就提一提那事儿。 　　倒是没想到真把苏红玉给诈出来了，瞧她这副样子，想来当初她所说的那番话不是梦话，而是真的——苏红玉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了方正堂以后会当厂长的消息，所以才会铤而走险，抢走了苏清影的男人。 　　重生这种事情匪夷所思，苏琪玉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就是认为苏红玉或许有什么消息来源渠道。 　　折腾了快半个小时之后，苏红玉终于冷静了下来，她黑着一张脸看着坐在对面的苏琪玉，问了一句：“你要多少钱？” 　　苏琪玉笑了笑，回答道：“我们到底是亲姐弟，要是姐夫真当上厂长了，我这个亲弟弟得到的好处肯定会更多一些。” 　　苏琪玉又不是傻子，堂姐夫和亲姐夫，哪个能让他得好处，他还是很清楚的。 　　苏红玉扯了扯嘴角，面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来：“不用跟我扯别的，说吧，多少钱。” 　　苏琪玉伸出了两个手指头：“两百块，我替你隐瞒这个秘密，保管烂在肚子里，谁都不会告诉的。” 　　苏红玉盯着苏琪玉看了很长时间，她的目光幽深，配上她那种奇怪的表情，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苏琪玉咽了一口唾沫，觉得是不是自己钱要多了，正在他纠结着是不是改口的时候，苏红玉突然开口说道：“我可以给你三百块钱。” 　　苏琪玉愣了一下，眼中随即涌出了一抹狂喜之色：“真的？” 　　他一开始只想要五十，倒是没想到现在居然翻了六倍，苏红玉结婚之后怎么就变得这么大方了？ 　　看着苏琪玉面上露出的喜色，苏红玉眼中的讥讽之色更浓了：“我可以给你三百块，但是这三百块钱也不是白给你的，我要你帮我做件事情，做成了之后，我就把钱给你。” 　　苏琪玉立马问道：“什么事情？” 　　苏红玉朝着他招了招手，苏琪玉满脸狐疑凑了过去，苏琪玉凑了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只要你给我办了这事，我立马把钱给你。” 　　苏琪玉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答应了下来。 　　封城的年味儿还是很浓的，过了小年儿之后，街上的人就多了起来，百货商场和供销社里人都挤不透，大家攒了一年的各种票子，就是为了这时候来买东西来过个好年的。 　　方正业家里的年货倒是不需要怎么备，厂子里给苏清影的福利不少，光这些就足够他们两个人过年了，不过他还是跟李二牛提前打了招呼，那边儿直接给他留了半扇猪，年二十六的时候，李二牛和彭国英一起给他送了过来。 　　许文虎从乡下弄了不少兔子肉啥的，在年前也给方正业送了过来，算是给他的年礼，不过方正业也没有白要许文虎的，尽数折了钱给他。 　　许文虎没跟方正业客气，乐呵呵地收了下来。 第278章 　　到了年二十九的时候, 徐莹莹专门让徐厚光过来通知了方正业一声，说百货商场那边儿进了黑白电视。 　　徐厚光乐呵呵地说道：“方哥，莹莹说想买电视的人不少, 这次才进来二十台黑白电视，你要是想买的话就抓紧过去, 要是时间晚了，那可就赶不上了。” 　　方正业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去买电视, 好在方正业知道买电视的人必然不少, 所以提早过去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 百货大楼外面也已经有五六个人排在前面了。 　　他规规矩矩地排在队伍后面，倒是极为顺利地买到了电视。 　　等到方正业将电视开车拉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但是直到此时苏清影才打着哈欠从屋里面出来，看着抱着大纸箱子进来的方正业，苏清影愣了一下, 心便想过来帮忙。 　　“清影你不用来帮我, 去看看那边儿桌子上有没有东西。” 　　方正业见状, 急忙开口说了一句，苏清影倒是也没有说别的，快步走过去将桌子上的东西简单清理了一下。 　　方正业连盒子带电视地放在了桌子上, 苏清影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大家伙, 问道：“这就是你今天特意跑去百货商场买回来的黑白电视？” 　　方正业点头说道：“是啊, 百货商场的人还是挺多的, 也亏得我去得早, 要不然的话估计都抢不到。” 　　想到之前去抢电视时候的火爆情形，方正业也有些心有余悸，但凡手慢一点，这电视就落不到他手里了。 　　苏清影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方正业额头上的汗水，开口说道：“那你怎么不叫我跟你一起过去？多个人也能多一种抢到的机会。” 　　方正业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抬起手摸了摸苏清影的头，温声说道：“哪里需要你跟我一起过去？你这样的体格，真要过去了，估计连人群都挤不进去，更何况我只是‘差点’没抢到而已，这不还是弄回来了？” 　　“亲爱的苏总工，我觉得你不该怀疑我的能力，这样的小任务，我可以轻易完成。” 　　苏清影听到这话，脸上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她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你说的对，我是该相信你，方厂长，下次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只是说到最后，苏清影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着苏清影的模样，方正业摸了摸她的头，说道：“饿了没有？我去给你做早饭。” 　　苏清影点头：“好，你多做一些，我今天的胃口不错，应该可以多吃一点。” 　　方正业自然没有意见，起身去灶房准备给苏清影做吃的，而她极为自然地跟在了后面，显然是想要像往常一样过来帮着拉风箱。 　　看到她这个样子，方正业略微有些无奈地转身，他低头看着苏清影，目光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扫了一圈，最终又落到了她的脸上。 　　“清影，你是不是又忘记了，现在你怀孕了，这些事情不需要你做了，厨房烟大，呛到你的话，你又该没有胃口了。” 　　是的，苏清影怀孕了，前几天小年去苏天恩他们家吃饭的时候，柳絮果特意做了红烧鱼，这原本是苏清影最喜欢吃的一道菜，然而那天刚刚吃了一口气，她便恶心地直接吐了出来，还说那鱼肉有一股苦味儿，吃着就让人恶心。 　　要知道苏清影的口很壮，一直都没啥忌嘴的东西，就算是不喜欢吃的，她也会吃得干干净净的，从来都不会挑食，可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不是说白菜味道腥，就是说红烧肉味道太冲，勉强能吃点鱼，结果刚吃一口就吐出来，这种状态显然不太对劲儿。 　　柳絮果和杜瑞萍二人看到苏清影的反应，便觉得她是怀孕了。 　　然而都到了那个时候了，苏清影还是觉得自己没有怀孕，毕竟她身上刚刚来过，这种最基本的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我觉得我没怀孕。” 　　吐过之后的苏清影面色苍白地开口说道。 　　然而方正业却被苏清影的虚弱模样给吓到了，他当机立断地要带苏清影去医院检查。 　　“且不说你有没有怀孕，你现在这样的状态就不太对，清影，你必须要去看医生。” 　　方正业的态度强硬，一家人也都劝着她让她去看医生，苏清影无奈，只好同意了下来，就算是为了让大家伙儿安心吧，去医院走一趟也没什么的。 　　于是苏清影没有再说什么，乖乖地跟着方正业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苏清影确实怀孕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苏清影呆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医生，我怎么可能怀孕了？前段时间我身上还来了……” 　　面对苏清影的询问，女医生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次的量应该不大对不对？” 　　苏清影点头：“确实不大，可是……” 　　女医生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这就对了，在怀孕初期，确实会存在这种假性例假的可能，但是这种时候量往往比平常少上许多，一些女同志也会因此产生错误的认识，觉得自己并没有怀孕。” 　　苏清影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可是我们做了保护措施，每一次都用了安全套……” 　　按理说是不该怀孕的，这个孩子又是如何来的？ 　　女医生解释道：“安全套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这存在一个失误的概率，或许是安全套破损了，又或者是脱落了……这都有可能的。” 　　苏清影无话可说。 　　从医护室出来的时候，苏清影的神情还有些恍惚，她的手搭在肚子上，有些不太敢相信她平坦的腹部之下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在孕育。 　　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哪怕是已经结婚了，其实怀孕这件事情也不在苏清影的计划内，她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现在怀孕的话，肯定会影响她后续的工作…… 　　她怎么就怀孕了呢？ 　　知道苏清影怀孕之后，苏天恩和柳絮果他们都很开心，尤其是柳絮果，她高兴地都在屋子里面转起圈儿来，看着苏清影平坦的肚子，柳絮果笑得合不拢嘴。 　　“怀孕了好啊，怀孕了好，清影，妈之前还一直操心你怀孕的事儿呢，以为你那么排斥，妈至少要等个两三年你才能怀孕，没想到你这就有孩子了。” 　　柳絮果很高兴，冲动之下甚至当即就想去向厂子里请个长假，好去封工照顾苏清影，不过最后却被方正业给拦了下来。 　　“妈，清影现在的月份还小，我就可以照顾她了，等我们实在需要的时候，您在过去好吗？” 　　苏清影虽然笑着，但是方正业去却能发现此时她的心绪不宁，所以他拒绝了柳絮果，只说自己可以照顾好苏清影。 　　柳絮果倒是也没强求，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是啊，苏清影现在月份还浅，她不着急过去，等到她月份大点儿，或者孩子生下来再去照顾也不迟。 　　知道苏清影怀孕之后，几个长辈都很开心，他们盛情邀请方正业和苏清影在这里住一晚上，他们好好吃上一顿，庆祝一番。 　　方正业有些担心地看向苏清影，她倒是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下来，接下来她看着也挺正常的，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怀孕的事情。 　　可是方正业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总觉得现在的苏清影好像太过冷静了一些，只是现在他们还在苏天恩家，因为苏清影怀孕了，柳絮果和杜瑞萍两个一直围着她问东问西的，方正业也不好凑过去跟她说些什么。 　　晚上吃过饭后，苏天恩和柳絮果他们盛情邀请方正业和苏清影住下，不过却被方正业给拒绝了，他开车带着苏清影回到了封工。 　　将车还回去再回来的时候，苏清影已经上了炕，她裹着厚厚的被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看样子像是已经睡熟了。 　　不过方正业从她不规律的呼吸声中可以察觉到，苏清影并没有睡着，他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走了过去，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方正业率先开口，轻声问了一句：“清影，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方正业还记得结婚时候苏清影跟自己说过的话，她说自己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她说自己的工作很忙，她说她分不出心思来顾及家里的事情，她说她短时间内不想要孩子，至少婚后三年之内，她不会考虑孩子的事情。 　　但是现在苏清影还是怀孕了，她肚子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那是方正业和苏清影的孩子。 　　明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是苏清影还是怀孕了，这是一场意外，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人就只有苏清影一个人，此时的方正业并不知道苏清影会如何对待这个意外——自打知道怀孕之后，苏清影一直都处在一种茫然的情绪之中，方正业没有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一丁点儿的喜悦之意，他能感受到的就只有纠结，还有就是数之不尽的迷茫。 　　“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话，那我会支持你的至于爸妈那里，我会去跟他们说，清影，我之前跟你说过很多次，你才是最重要的，一切都以你的意愿为主。” 　　虽然方正业很喜欢孩子，但是跟孩子相比较起来，苏清影才是最重要的那个，现在苏清影肚子里面的，只是一个还没有成型的生命而已，在未曾诞生出来之前，苏清影有权利决定他的一切。 　　方正业并不会因为苏清影意外怀孕就强制要求她生下这个孩子，如果她不想要的话，方正业会陪着她流掉这个孩子。 　　说完这番话后，方正业试探性地伸出手去，搭在了苏清影露在外面的头发上，她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呼吸却比之前粗重了许多。 　　漫长的等待过后，苏清影依旧没有开口回答方正业，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在提这件事情了。 　　毕竟孩子在苏清影的肚子里面，她愿意留下这个孩子也好，不愿意留下这个孩子也罢，最终能做主的人还是她，方正业不会像是苏天恩和柳絮果他们一样，逼迫着苏清影接受他的选择。 　　之后两天时间，日子和之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方正业做饭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可能会引起苏清影不舒服的食物，他没有提孩子的事情，苏清影也没有提，一切好像和过去并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三天之后的晚上，吃过晚饭后，苏清影叫住了准备收拾碗筷的方正业：“正业，我们谈一谈吧。” 　　方正业没有多说什么，扶着苏清影回到了卧室之中。 　　苏清影靠在被褥上，手轻轻地搭在自己平坦的腹部，她没有抬头看向方正业，而是看着自己的肚子，轻声说道：“其实知道有了孩子之后，我第一反应就是，我不想要他。” 　　说到这里，苏清影扯了扯嘴角，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很残忍？明明他已经存在了，但是我却为了自己不想要他……” 　　没等苏清影说完，方正业直接截断了她的话：“清影，你别这么说，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这个孩子是个意外，而且我最近两天去问过蒋医生，她跟我说了，现在你肚子里充其量只是个胚胎而已，什么都还没发育呢……” 　　这两天方正业也没有闲着，他去找了蒋佳敏，询问了一下流产的事情，蒋佳敏告诉方正业，一个多月的孩子严格说起来还只是个胚胎，身体并未发育，这个时候流产对母亲的伤害是最小的。 　　“你们要是真不想要这孩子了，最好尽快处理了，要不然等月份大了，孩子也都发育了，真到了那个时候，对母体伤害会非常大的。” 　　不管苏清影愿不愿意要这个孩子，方正业都做了万全的准备，他将一切自己能想到的东西全都问了个遍，到最后蒋佳敏都被他给问烦了，直接开口赶他离开。 　　听着方正业所说的话，苏清影只觉得鼻子酸酸的，泪水顺着面颊一滴滴地往下滑落。 　　看到她这个样子，方正业心疼极了，急忙上前揽住了她的肩膀：“好了，清影你别哭，不管你做任何选择，我都尊重你，你也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们还年轻，不着急的……再说了，我原来当兵的时候，有战友他爸妈都五十多岁才生了他……我们不着急的。” 　　如果这个孩子不是被苏清影所期待的，他的存在扰乱了苏清影的人生步骤，那么方正业愿意尊重她，不管她做任何选择，方正业都会保护她，支持她的。 　　苏清影的眼泪掉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停歇了下来，她抬起手来，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水，闷闷地开口说道：“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方正业愣了一下，原本准备要说的那些话都卡在了嗓子里面，再也说不出来，好一会儿之后，他方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你又决定留下他了？” 　　之前苏清影的态度很坚决，方正业一直都做着她不准备要孩子的打算，但是没想到现在苏清影竟然说，她要留下这个孩子，这让方正业觉得十分意外，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她怎么会改变主意？ 　　许久之后，方正业沙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呢？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方正业有很多话想要问，但是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三个字——为什么？ 　　苏清影闻言，面上的神情有些恍惚，她叹了一口气，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轻声开口说道：“其实也没有为什么，既然他来了，那就留下吧。” 　　一开始苏清影确实是没打算这么早要孩子的，不过他们做了那么多防护措施，这个孩子还是到了，虽然是一场意外，但是苏清影经过最初的震惊后，还是不打算解决这个意外。 　　怀孕初期对她的身体影响并不大，她觉得有孩子并不耽误自己之后的实验，她的实验室里面没有什么危险的化学物品，她也不必接触那种高危物品，想来是对孩子没有什么影响的。 　　当年在苏国留学的时候，她有几个老师也是大着肚子在教学做实验，她们都能做到的事情，苏清影觉得自己不会做不到的。 　　“我想留着这个孩子，你有其他的想法吗？” 　　苏清影说着，仰头看向了方正业，那双眼睛因为刚刚哭过的缘故，眼角微微发红，不过却仍旧难掩其美丽。 　　“我尊重你的选择。” 第279章 　　既然苏清影决定将这个孩子留下来, 那就要做留下来的准备，好在之前方正业已经去仔细问过了蒋佳敏，她告诉方正业, 孕妇怀孕初期，胃口有改变是很正常的, 嗅觉发生变化也是正常现象。 　　“你多做一些她喜欢吃的，味道清淡一些，这种事情营养不营养的先放到一边儿，要以她能吃下去为主, 只要不是那种对孕妇和孩子有害的, 她想吃什么就让她吃什么, 在这方面不用过分拘束着她。” 　　在大部分人的观念里面, 孕妇怀孕了之后，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可以健康成长，那一定要吃各种有营养的东西, 不管孕妇能不能吃下去，为了孩子，都得要强逼着她们吃。 　　但是蒋佳敏不同, 她认为孕妇怀孕之后, 得先照顾着孕妇才成, 孕妇好了，孩子才能好，要不然的话, 是会影响到孕妇的。 　　只是她这一番言论, 听的人并不多, 大部分人都觉得, 既然怀了孕了, 那就是当妈的人了，当妈的为了孩子，自己受点委屈又如何？ 　　“正业，你可别跟那些人学，孕妇要是心情不好，身体差了，对孩子也会有影响的，一切还是要紧着孕妇为先，明白了没有？” 　　方正业倒是很认真，拿着纸笔将蒋佳敏所说的那些话一一记录了下来，在得知苏清影是要留下孩子之后，他便依照着蒋佳敏的吩咐来。 　　苏清影想吃什么他便做什么，不会因为营养而逼她吃一些没滋没味的东西，因为方正业无微不至的照顾，苏清影的情绪很快就调整好了，对腹中孩子的接受度也变得越来越高。 　　年前这段时日，技术部那边儿并不忙，苏清影做主，给技术部的人员们放了假，从年三十可以一直休息到年初六。 　　她这一决定，倒是让技术部的人员极为高兴，毕竟他们一年忙到头，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能在过年的时候得到这一个礼拜的休息时间，大家伙儿哪里能不开心？ 　　技术部那边儿人都休息了，苏清影自然也不用上班，早上睡到自然醒，家里的活她也不用插手做，看看书，或者写写报告，倒是比之前过得还要轻松几分。 　　或许是因为这种轻松氛围的缘故，苏清影倒是又冒出了不少想法来，在方正业去厨房忙着给她做饭的时候，苏清影踱着步进了厨房，将自己刚刚冒出来的想法写了出来。 　　另一边，方正业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早饭，苏清影最近这两天胃口变大了不少，她跟一般孕妇嗜酸嗜辣还不一样，她嗜甜，吃面条都恨不能加上一勺红糖，明明做的是咸疙瘩汤，她得加一勺红糖才能吃得下去。 　　如果做饭做菜不加糖的话，苏清影就会吃出来一种苦味儿，或者是刷锅水的味道，方正业为了顺着她的胃口，基本做什么菜都会加点糖。 　　不过蒋佳敏也说过，孕妇吃糖多了不好，对身体会有损伤，所以方正业倒是也不敢放得多了，每样加一点带些甜味儿就成了。 　　他刚刚把蒸好的糖三角从蒸锅里面拿出来，外面便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方正业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站在的人是方正堂和苏红玉，瞧见开门的人是方正业，两人的面上立马挂上了笑容，乐呵呵地和方正业打着招呼。 　　“正业，新年好啊，我跟你嫂子过来喊你跟苏工过去吃饭。” 　　今儿是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上次小年没有把方正业和苏清影叫去吃饭，方贤德的心里面一直耿耿于怀，他琢磨着苏清影是他们老方家娶回来的媳妇儿，头一年的大年三十总不能让方正业跟着苏清影一起回家去过，便早早安排了大儿子和儿媳妇，让他们去喊方正业和苏清影一声。 　　“我爸说了，让你和苏工今年到我们家去过大年，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方正业将两人让了进来，听到他们的话后，他愣了愣，然后说道：“这我要问一下清影，看看她同不同意。” 　　方正堂已经习惯了方正业万事都要请示苏清影，倒是也没有说什么，点头说道：“那成，你跟苏工好好说说，今年好歹是她嫁进来的第一年，在婆家过年是理所当然的，你跟苏工说说，等初二再回娘家去吧。” 　　方正业的父母已经去世了，身为大伯的方贤德便自然而然担负起了这份责任来，方正堂言语恳切，耐心地劝说着方正业。 　　而方正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给方正堂和苏红玉二人倒了茶，自己则去了书房找苏清影。 　　等到方正业出去之后，刚刚一直都没说话的苏红玉突然扯了扯方正堂的胳膊，指了指不远处那个放在桌子上的物件儿，开口说道：“正堂，那个是不是电视？” 　　方正堂闻言，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当看见放在不远处桌子上的大纸箱时候，他也愣住了，不太确定地说道：“那只是个箱子吧？” 　　苏红玉没说话，而是起身走了过去，她试探性地碰了碰，又看了一眼上面的商标——北京牌的。 　　这就她曾经听说过的，北京牌的黑白电视机。 　　在上辈子的时候，一直到苏红玉的孩子大了要娶媳妇儿的时候，他们家才买上了第一台电视机，那会儿一台电视就花了他们足足四百块钱，这会儿电视机的价格只高不低。 　　这才刚刚六五年，方正业他们居然就买上电视机了？ 　　在这一瞬间，苏红玉心中的嫉妒之意翻涌而出，面上的神情也有瞬间的扭曲，不过很快她就压下了心中的那些嫉妒之意，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起来——她用不着嫉妒，苏清影和方正业两个人现在越是高调，之后摔下来的时候就会越惨。 　　“正堂，没想到我堂姐他们居然这么早就能买到电视机了，真是羡慕啊，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买到一台电视。” 　　苏红玉笑盈盈地开口说道，从她此时的表情上看不出来一丁点儿的不对来，方正堂眼中流露出了浓浓的羡慕之色来，想过去触碰一下那黑白电视机，但是那么昂贵的东西，他又怕碰坏了，便说道：“行了，你也别在那里摸来摸去了，那玩意儿可是精贵的要命，碰坏了咱们根本就赔不起。” 　　他们两个人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就不到五十块，想要买这么一台电视机，至少要不吃不喝攒上一年多才成，而且电视机属于有价无市，电视机票更是难得，就算钱攒下来了，他们也未必能弄得到票。 　　“咱们家的情况，我估计想要买一台电视机，至少要等个五六年才有希望，不过家里面不是有台收音机吗？回头你听收音机也是一样的。” 　　苏红玉：“……” 　　收音机和电视机是一码事儿么？ 　　她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干巴巴地开口说道：“我可以到我堂姐家来看，她家有电视机，我想过来看的话，她肯定不会阻止的。” 　　方正堂闻言，笑了起来：“说的也是，你们姐妹两个之间的关系那么好，你肯定随时可以过来的。”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之后，方正业推门走了进来。 　　“清影同意了，等晚上我们会过去的。” 　　听到方正业的话之后，方正堂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那就好，你转业回来后的年都是在我家过的，今年总不能跑去别的地方过，晚上一定要记得提前过来呀。” 　　说着，方正堂指了指不远处放着的电视机，笑着说道：“正业，你小子可真行啊，那是北京牌的电视机吧？我听我朋友说，这一台电视机都卖到八百块了，还是有价无市，你从哪儿买来的？” 　　听到这话，方正业回答道：“从百货大楼买来的，那边儿今天到了二十台电视机，我买了一台过来。” 　　至于买电视花了八百这种话，方正业并没有说，钱花了再挣就是了，他和苏清影的工资都不低，而且他转业回来还领了一笔安置费，这台电视机的价格对他来说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当然，这些话是不用对方正堂他们两个人说的。 　　此时苏红玉看向了方正业，笑着开口说道：“正业，我堂姐呢？我有些话想跟她说，能不能过去找她？” 　　方正业摇头说道：“还是算了，清影现在挺忙的，我刚刚进去打扰到了她的思路，她都跟我发了很大的火儿，你要是进去了，怕是要触到她的霉头了，堂嫂，有什么话晚上见了面再说也不迟。” 　　方正业没有丝毫犹豫便拒绝了苏红玉——开什么玩笑，他既然早就知道苏红玉对待苏清影不安好心，又怎么可能让苏红玉跟苏清影单独待在一起？ 　　再说了，现在苏清影可是怀着孩子呢，苏红玉要是知道了，怕是又得发疯了，伤到苏清影就不好了。 　　苏红玉没想到方正业会拒绝自己，她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到最后她还是没有继续强求下去，此时的苏红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异常温柔：“那算了，等晚上我在来找她聊吧。” 　　停顿了一下之后，苏红玉又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姐妹两个难得能凑到一起聊聊天，倒是没想到堂姐在年三十儿这天还是这么忙，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正式清闲下来。” 　　方正业笑了笑，说道：“清影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也就是这两天她能稍微清闲一些，再过几天估计又要忙活起来了，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在家都见不着她了。” 　　方正堂没察觉到气氛不对，乐呵呵地说道：“那可不是？苏工可是咱们封工的总工程师，地位非同一般，咱们整个封工的技术运转都是依托着她才能顺利进行的，忙一点是应该的，不过现在过年，苏工也该歇歇了，正业，回头你跟苏工说说，让她别那么忙了。” 　　方正业笑了笑，应了下来。 　　两口子把话带到了，倒是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家里面还有不少事情要忙，他们得赶回去帮忙。 　　送走了二人之后，方正业将糖三角从锅里面拿出来，跟熬得浓稠的红糖小米粥一起端到了书房去。 　　苏清影确实在忙，不过却并不是那种不能被人打扰的忙，听到方正业推门进来的声音，苏清影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把桌子给收拾出来让他放东西。 　　方正业将早饭在苏清影面前摆好，然后将筷子交给了她。 　　“刚刚苏红玉想要过来跟你单独聊聊，被我回绝了，我没让她过来。” 　　苏清影点了点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我跟她确实没有什么好聊的。” 　　说着，苏清影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方正业，问了一句：“上次你不是说保卫科的人有信儿了，说苏红玉开始下一步的行动了，你们后续有没有调查出什么来？” 　　对苏红玉彻底死心之后，苏清影提起对方的时候，语气十分冷淡，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罢了。 　　方正业搬了个板凳在苏清影的对面坐了下来，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尽数告诉了苏清影。 　　“上次苏琪玉去找了苏红玉，苏红玉以三百块钱为代价，让苏琪玉帮她办一件事情。” 　　苏红玉既然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所图的一定不是一件小事儿，刘洋是个警惕性非常强的，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思来想去之后，决定分出人手去跟踪苏琪玉。 　　“苏红玉让苏琪玉帮忙？”苏清影挑了挑眉：“这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不过我挺好奇苏琪玉为什么会答应帮苏红玉的忙，以他的性格，甭说苏红玉给他三百块了，给他五百他都未必会帮苏红玉的忙。” 　　自己这个堂弟的性格有些古怪，以苏清影对他的了解，他是不可能会替苏红玉办事儿的，即便有钱给他，他也不会去的——毕竟苏琪玉自视甚高，视金钱如粪土，别人给他钱如果姿势和态度不对都视为一种侮辱。 　　换而言之，给苏琪玉钱，还得照顾着他的自尊心，稍有不对，他就会怨恨上人，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苏清影不怎么跟这个堂弟来往的缘故，就连苏天恩和柳絮果他们对苏琪玉也是不冷不淡的，便都是因为这个。 　　“刘洋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苏琪玉会帮苏红玉办事儿，也是因为这个——苏琪玉被人哄着入了赌博的坑。” 第280章 　　具体是什么情况方正业并没有细问, 不过赌博这玩意儿方正业还是清楚的，这就是个深渊巨坑，一旦踏入, 就很难脱身出来，除非意志坚定如钢铁之人, 否则的话，想要挣脱出来是非常困难的。 　　之前方正业就见过很多看起来好好的人，因为沾染了赌博，最后折腾的家破人亡, 虽然公安机关端了很多赌博窝点, 不过想要彻底消灭, 却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苏琪玉估计又是一个受害者。 　　听完了方正业的话后, 苏清影愣了一下，她脑子里闪过苏琪玉的模样，叹息了一声道：“他小小年纪, 却不走正路，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 　　之前的苏琪玉心里面一直憋着一股劲儿，就是想着要考大学, 然后像是苏清影这样子, 当个人人都羡慕的总工程师——这话是苏清影偶尔听到苏琪玉跟旁人说的。 　　那个时候的苏琪玉一改在家里那种沉默寡言的模样, 意气风发地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苏清影还记得那个时候苏琪玉的模样，看起来他是真的想要当一个总工程师，并且也为止做出努力, 那会儿苏清影并没有出声去嘲笑苏琪玉, 哪怕他的学习成绩其实并不算如何好, 但是每个人的梦想, 都是值得被人尊重的。 　　这才过了多久, 他就成这个样子了？ 　　苏清影不免有些感慨，她叹息了一声，问道：“那之后呢？苏红玉让他做了些什么？”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暂时不清楚他会做什么，不过最近几天他往各个机关单位门口转悠过几次，但每次就只是绕着外面的院墙看看，并没有进到其中。” 　　他究竟想做些什么，方正业暂时不清楚，不过从苏琪玉越发频繁的动作之中，他动手的时候应该快了，刘洋那边儿的人一直跟着苏琪玉，再过不久，应该就可以收网了。 　　苏清影简单问了两句，便没有再说什么了，她相信方正业和保卫科那些人的专业能力，有他们在，事情应该很快就能解决的。 　　吃过饭后，苏清影继续看书写东西，方正业则将家里家外全都收拾了一番，然后着手准备午饭。 　　之前他们准备在家里面过年三十，哪怕只有两个人，方正业也准备了不少吃的，准备好好大展身手，不过既然晚上要到方贤德家去，方正业就将其中一部分菜收起来，晚上准备带过去添几道菜。 　　至于中午饭，方正业做的是八宝饭——糯米葡萄干和红枣这些稀罕玩意儿都是许文虎弄来的，他这人门路挺多的，别人弄不到的东西，他都能淘换来，自打方正业发现苏清影喜欢吃的甜的之后，便让许文虎弄来一些适合做甜食的东西，好给苏清影改换改换口味。 　　将八宝饭蒸上过后，方正业开始包饺子，酸菜馅儿是昨晚上就调好的，面揉好了之后，他便开始动手包了起来。 　　苏清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厨房门口，她见方正业一边擀皮儿一边包饺子，便笑着说道：“正业，我来帮你。” 　　方正业抬头看了苏清影一眼，温声说道：“那你是负责擀皮儿还是负责包饺子？” 　　“包饺子吧，我会这个。” 　　擀皮儿也是个技术活儿，苏清影打小就没能学会这项技术，不过包饺子倒是格外简单，她洗干净手，拿了个围裙系在了身上，拿起一张擀得圆圆的饺皮便包了起来。 　　包好之后，苏清影献宝似的递给了方正业看：“瞧，我包的饺子是不是特别漂亮？” 　　方正业抬头看向了苏清影手中那个耳朵格外大的饺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耳朵大有福，这样的饺子吃下肚，我们肯定会福气满满。” 　　得了夸奖，苏清影笑了起来，又开始继续包了起来。 　　不过很显然，她包饺子的速度赶不上方正业擀皮儿的速度，一擀的饺子皮跟小山似的摞在一旁，苏清影才包了小半箅子的饺子。 　　方正业见状，自然而然地拿起饺子皮包了起来，他的速度快，没一会儿的功夫箅子上就摆了一大半儿的饺子。 　　苏清影将新包好的饺子放了上去，她看了箅子上那一模一样的饺子，不太确定地开口说道：“你这会儿包的饺子怎么跟我一模一样？” 　　刚刚方正业包的饺子全都是肚子圆滚滚的，看起来像是元宝似的，但是现在开始包的饺子，却和苏清影一样，每个饺子都带了个大耳朵，简直都是一模一样。 　　听到苏清影的话后，方正业笑了笑，温声说道：“我不是说了吗？耳朵大有福，我们吃了这么多大耳朵饺子，明年一定会福气满满的。” 　　他的解释让苏清影的心中十分熨帖，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入了心中，看着方正业那张漂亮的面孔，苏清影突然凑了过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你真好。” 　　这个男人真的很好。 　　苏清影原本对婚姻没有任何的期待，如果不是组织上安排她相亲结婚，她估计会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业上，过去她觉得，就算结婚了，她的日子和过去也不会有太大分别的。 　　可是和方正业结婚之后，苏清影才发现，原来婚姻生活可以过得这么幸福，很多她原本需要分心去做的事情，方正业都会替她完美解决，而一些自己做起来觉得很无趣的事情，有了方正业加入，好像也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此时的苏清影明白了当初自己那个苏国同学所说的幸福是什么，那会儿她对婚姻没有什么想法，对恋爱也是兴趣缺缺，学校里追求她的人很多，可是苏清影却像是个绝缘体一样，对他们敬谢不敏。 　　“恋爱和婚姻都是一件非常无趣的事情，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没有任何用处，我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而她那个叫做莎娃的女同学告诉她，你之所以觉得无聊和浪费时间，那是因为他们都不是你喜欢的人，倘若有一天你真心喜欢上了哪个人，那会儿你就会发现，原本无聊的事情也会变得有意思起来。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是很简单，看起来很傻的小事情，也会赋予其他的意义。” 　　当初的苏清影对这番话嗤之以鼻，并不相信这些，毕竟在她看来，事物的本质其实是一样的，自己做和其他人一起做，怎么会把本质改变？无聊的事情依旧会无聊，并不会因为做的人多了，就会变得有趣起来。 　　当初的苏清影无法理解莎娃的话，但是现在，她好像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她的朋友当初会那么说了。 　　吃过午饭后，方正业陪着苏清影休息了一会儿，到了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他便准备到方贤德家里去了。 　　而苏清影拥着被子坐在炕上，懒洋洋地开口问道：“我现在也跟你一起过去吗？” 　　方正业穿好衣服，回头看向了苏清影，见她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他笑了笑，温声说道：“不用了，我现在过去帮帮忙，看看那边儿有没有什么准备的，你在家里面待着吧，等那头忙好了，我在回来接你。” 　　苏清影现在感觉身上没什么劲儿，也不太乐意到方贤德家，听到方正业的话后，她便理所当然地选择留在了家中。 　　“那我等你来接我。” 　　说着，苏清影又慢慢地躺了下去，闷声闷气地说道：“我在睡会儿，今晚上要守岁，不休息好晚上怕是会没精神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苏清影的声音便小了下去，很快细微的鼾声便传了过来，看到她这个样子，方正业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凑上前去，在苏清影的额头落下了一个亲吻，这才起身离开了家。 　　下午自己不在家，苏清影还睡着，知道她不爱跟人交际，方正业干脆从外面锁上了院门，免得有人过来打扰她。 　　弄好这一切后，他便迈着两条大长腿朝着方贤德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红玉，你的饺子馅儿调好了没有？调好了就快点去和面包饺子，今儿这活就是你的，你别拖拉，抓紧干！” 　　许文静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回荡着，把苏红玉给指挥的团团转。 　　今儿是年三十，就算是分家另过的儿子儿媳都得回家来过年，这可是许文静难得可以理直气壮使唤苏红玉的时候，她自然要把苏红玉给使唤得团团转。 　　今儿来之前方正堂就交代过了苏红玉，让她不管如何都不能生气。 　　“你难得过去一次，就顺着我妈点儿来，你到底是做儿媳妇的，跟我妈犟着对你没好处，再说了，我妈也不是那种刻薄的人，顶多让你多干点活，你照着做就成了，别跟她吵嘴，知道了没有？” 　　苏红玉这次倒是难得听话，方正堂说什么她都应着，半点儿没有不耐烦的模样。 　　“成，我知道了，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儿了？这种事情我还能不知道？你放心吧，我晓得该怎么做。” 　　方正堂见状，多少是能安下心来了。 　　而现在苏红玉听着许文静的大嗓门，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翻涌的各种情绪，扬声喊了一句：“妈，我知道了，馅儿马上调好了，我这就去和面，你放心吧，晚上保管可以按时吃上饺子。” 　　听着苏红玉乖巧的声音，许文静还有些不太适应，总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马上就要作妖——要知道苏红玉过去每一次听话的时候，后续肯定会整出一些幺蛾子出来的。 　　然而今天苏红玉的做派倒是出乎许文静的预料，她格外老实，让她做啥就做啥，半点不耐烦都没有。 　　看到她这个样子，许文静心里面犯了嘀咕，她瞅着自家闺女，小声说道：“晓雯，你嫂子今天咋这么老实？她是不是憋着什么坏招呢？还是说她干了啥不好的事情？所以现在才老实成这个样子？” 　　听到许文静的话之后，正在剥葱的方晓雯有些哭笑不得，她看了自己老妈一眼，见她似乎是认真的，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妈，你这是啥话？我嫂子她现在懂事儿了，不跟你对着干了，这还不好吗？你非得让她跟你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才高兴？” 　　也不知道自己老娘这是啥毛病，苏红玉成天跟她过不去的时候，她想方设法地就是要让苏红玉听话，结果现在人家听话了，她又开始想着人家是不是犯了啥错了，你这让人家怎么弄？ 　　许文静言之凿凿地说道：“好好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懂事儿？旁人有这个可能，但是你嫂子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她要是能变，她就不是苏红玉了。” 　　方晓雯：“……” 　　算了，她妈的性子还是挺执拗的，你跟她说啥都没用，还是顺着她来算了。 　　“成成成，咱们现在也甭管她是不是做错事儿了，反正现在她听话就成，去想那么多干嘛？她要是有什么事情，那也是我大哥管，分家另过之后，他们过他们自己的日子，跟咱们有啥关系？妈，大过年的，别想不开心的事情了，成不？” 　　听着方晓雯的话，许文静慢慢冷静了下来，她仔细一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他们都分家另过了，苏红玉惹出什么事儿来，那也跟自己没关系，管她在外面怎么样？反正在自己跟前她听话就成。 　　“你说的对，管她那些事儿干嘛？” 　　说着，许文静想起了什么，朝着门口的方向张望了起来，方晓雯看到她这样，便问道：“妈，你看啥呢？” 　　许文静说道：“我在看正业和他媳妇儿什么时候过来，大过年的，他们两个人总不能张着手过来吃现成的。” 　　去年和前年的时候，方正业都会早早过来准备，他可跟家里那三个大爷不一样，张着手啥活儿不干，每次过来都会帮着她一起忙活，这也能省了许文静不少事儿。 　　今年方正业娶了媳妇儿，按理来说，他应该带着媳妇儿过来帮忙的，咋到现在都还没到呢？ 　　眼瞅着许文静似乎老毛病犯了，开始想着让苏清影帮忙，方晓雯急忙开口打断了她的畅想：“行了妈，咱们请人家吃饭，还能让人家来帮忙不成？再说了，你瞧我爸我哥我弟他们三人给老太爷似的拍在那里不动弹，你倒是好意思叫我堂哥堂嫂过来帮忙？” 　　“有我帮你还不成么？家里啥活儿我不能做？你可别想着人家了，白白让人笑话了。” 　　许文静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倒是也没有再说什么了，算了，自己的儿子都指望不上，还能指望个侄子么？ 　　然而就在许文静和方晓雯二人忙活得脚不沾地的时候，方正业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先去上房和方贤德他们打了声招呼，没说两句话，就挽起袖子过来帮许文静的忙了。 　　“正业啊，你去屋里面歇着就是了，这里用不到你来帮忙，我跟晓雯干就是了，你快点放下，放下……” 　　甭看许文静在人来之前嘴里嘀嘀咕咕的，方正业真来帮忙了，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急急忙忙拦着方正业，让他不用插手了。 　　然而方正业却笑着说道：“婶娘，没事儿的，我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让你们在这边儿忙着，我就揣着手在一旁看着吧？多我一个人咱们也能快一点忙完不是？” 　　说完这番话，方正业不由分说地接过许文静手中的簸箕，拿着去井边儿淘洗了起来。 　　看着方正业的背影，许文静的心里面五味杂陈，她的目光转向了上房，看到自家那三个屁股像是粘在板凳上的男人，只觉得十分可笑。 　　方正业现在都是副厂长了，可是人家却一点架子都没有，来到家里面之后，啥话都没说就开始帮着干活儿，拦都拦不住他。 　　跟他相比较起来，家里那三个大老爷们儿还真是丢人得慌，一个个的本事没有，架子都不小，说啥做饭都是女人该干的活儿，大老爷们儿不该做这些事儿。 　　真真是可笑至极。 　　不过方贤德他们三个人到底脸皮没厚到底，方正业在外面帮着忙活着，脚下片刻不得歇的，三人哪里好意思当做没看见的模样？ 　　磨蹭了一会儿后，方贤德绷不住了，打发了方正堂和方正国两个人出来帮忙。 　　“你们两个这么大的人了，出去帮忙干活儿去，没瞧见正业在外面忙成啥样了？人家一个客人都知道干事儿，你们两个好意思干坐着吗？” 　　方正堂和方正国无奈，只能跑过去跟着一起干活儿，这是这两个大老爷们儿平日里当甩手掌柜当惯了，哪里能干得好活儿？尤其跟手脚麻利的方正业相比较起来，两人的样子更是惨不忍睹。 　　若是换了往常的话，许文静早就让他们两个一边待着去了，然而有了方正业做对比，许文静到底是没说什么。 　　当副厂长的都能在家里头干活儿，她的两个儿子，一个就是个普通工人，一个也就是个车间主任，两个人的架子还能比得过方正业吗？ 　　正在包饺子的苏红玉看到这一幕后，她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目光在方正业和方正堂二人身上绕了一圈之后，她再一次怀疑起了自己当初的选择。 　　虽然跟着方正堂以后能做厂长夫人，但是她却要忍受很多的辛苦，如果她选择了方正业，现在被宠着的人就是她了…… 　　只是那种不甘心的情绪只是出现了片刻，就被苏红玉压下去了。 　　她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反正在过两天，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个就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了。 第281章 　　要过年了, 就算抠门如苏天恩和李铁兰两个人也要给家里面置办点好东西出来。 　　“红玉那个死丫头也是的，这都过年了，她这个当闺女的也不跟女婿一起过来送些年礼, 我瞧着老张家的闺女给他们送来了个猪头，老李家的闺女给娘家送了三斤猪肉, 巷子西头老王家的几个闺女给娘家拿回了几条鱼和几只兔子……” 　　李铁兰一边剁着肉，嘴里面一边说着哪家闺女往娘家送了多少东西，她越说越是生气，跟人家的闺女相比较起来, 他们家闺女活像是白养活的, 半点东西都不往家里面拿, 真真儿叫气死个人。 　　“还说那个方家条件好, 她嫁过去能贴补家里头，我瞧着她还不如嫁给咱们之前相看的那家，至少能得上几尺布……” 　　听着自家媳妇儿絮絮叨叨的抱怨声, 苏天赐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地说道：“成了，你在这儿跟我抱怨啥呢？还不是你没把闺女教好了, 如果你教好她的话, 哪里会像是这个样子？” 　　李铁兰一听这话, 立马就炸了，她啪得一下将菜刀给拍在了桌子上，气急败坏地说道：“苏天赐, 你好意思说我？是我的错吗？还不是因为你惯得她？要是依照我的养法, 她哪里敢像是现在这样？” 　　闺女不孝顺还都能推到她头上不成？分明就是过去苏天赐太惯着苏红玉了, 把她惯成了这种没心没肺只顾着自己的自私性子, 要不然的话她能一点不往家里面搬东西？ 　　苏天赐见李铁兰发火儿, 急忙举手投降道：“成成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等回头见了她之后，我保管好好训斥一下她。” 　　他好说歹说，总算是哄住了李铁兰，没让她继续发火儿了。 　　“成了，等初二回娘家的时候我瞧瞧她能拿什么东西回来，要她还是抠抠搜搜，啥都不往回拿，你瞧我怎么治她！” 　　就在两口子说着话的时候，苏琪玉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看着待在厨房里的夫妻二人，粗声粗气地说道：“爸妈，给我点钱，我要去买东西。” 　　李铁兰刚刚提起苏红玉的时候，那是一副要杀要剐的模样，但是现在瞧见了苏琪玉，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乐乐呵呵地开口问道：“琪玉啊，今儿都是年三十儿了，你有啥要买的？非得要今天去？要不然等明天成不？明儿妈陪你一起去买。” 　　然而苏琪玉却还是冷着鬼脸，毫不客气地说道：“我都多大的人了？还用你陪着我去买什么东西？你只管给我钱就好，我自己会买。” 　　李铁兰被苏琪玉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噎了一下，见他似乎不高兴了，她急忙说道：“成成成，你别生气成不？我也就是跟你说一下，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这就给你拿钱。” 　　说着，李铁兰回屋子去拿钱去了。 　　而苏天赐看到苏琪玉这副样子，眉头皱了皱，不太高兴地说道：“琪玉，你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格以后跟你妈说话的时候注意点，那是你妈，不是随便啥人，你怎么能跟训小孩似的训她呢？” 　　刚刚苏琪玉对李铁兰的态度可不够好，苏天赐没忍住说了他几句，苏琪玉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地想对嘴，不过最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生生忍了下去，闷声说道：“我晓得了，下次不会了。” 　　见他听话，苏天赐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很快李铁兰就拿着钱出来交给了苏琪玉，她还想吩咐些啥，但是苏琪玉却没等李铁兰说话，拿着钱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李铁兰只觉得心里面憋屈得慌，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骂骂咧咧地说道：“红玉这个死丫头，都是她的错，她没嫁人的时候，琪玉哪里像是现在这个样子？” 　　反正谁都有错，但是她的宝贝儿子肯定没有错，要是有问题，那骂苏红玉就对了。 　　苏天赐看不过眼，说了她一句：“行了，这关红玉那丫头什么事儿呢？这儿子是被你给惯坏了，你要是在这样惯下去，以后他铁定会越来越不成样子。” 　　然而李铁兰听到这话，立马朝着苏天赐大发雷霆：“好你个苏天赐，你现在是觉得我说你闺女了，你心里不舒服是吧？在这里跟我找茬？大过年的你非得让我不痛快是不是？” 　　“你说啥呢你，我啥时候帮闺女说话了？李铁兰，你也忒不讲理了吧？” 　　两口子就这么吵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都开始动起手来了。 　　大院儿里的其他人听到了苏天赐家的动静，纷纷摇头，觉得这两口子也忒不像话了，大过年的，哪家不是开开心心的？偏生他们这一家子非得要这么闹腾。 　　听到那边儿的动静，大家伙儿也都懒得过去劝他们，随着他们折腾，反正这大过年的，他们就算折腾也不会出啥事儿。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们就消停了下来，邻居们撇了撇嘴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李铁兰和苏天赐打了一架，越想越憋屈，干脆不在厨房忙活了，手一甩就直接去了儿子的房间待着，苏天赐当甩手掌柜当惯了，厨房里的活儿哪里会干？见李铁兰跑了，他怎么可能还留下来干活儿？自己也跑回房间里待着去了。 　　等到苏琪玉买东西回来，抱着那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一眼瞧见躺在自己床上的李铁兰，苏琪玉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妈，你在这里干啥呢？” 　　李铁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没说自己和苏天赐拌嘴，不过瞧见苏琪玉带回来的大红纸和毛笔墨水啥的，她的眉头皱了起来：“琪玉，你买这些东西干啥啊？学校不是没有毛笔字课了吗？” 　　苏琪玉面上的神情一僵，不太自在地开口说道：“没啥，就是想练练字，买回来随便写写的。” 　　一听这话，李铁兰满脸不赞同地说道：“你说你浪费钱买大红纸干嘛啊？你大伯父现在是厂长了，他那儿旧报纸多的是，我回头从他哪里拿一点回来给你练就是了，你这不是白瞎钱吗？真是的，你这孩子咋不知道省一点呢？” 　　眼瞅着李铁兰似乎准备没完没了絮叨下去，苏琪玉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不耐之色来：“妈，你说啥呢你？我哪知道这事儿？再说了，大伯父跟咱们家关系真好到了咱们去要报纸他就给的地步了？你可别在这里胡说了，行了行了，我要有事儿了，你出去吧，快点做饭，我晚上还要吃呢。” 　　说着，苏琪玉连推带搡地把李铁兰给推了出去，转而将房门给反锁了起来。 　　“妈，下次不经我同意，你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 　　李铁兰被苏琪玉这一番操作给噎住了，看着而面前紧闭的房门，她到底是没好上前去拍门，李铁兰忍了又忍，终于将那口气儿给压了下去，她放平了心态，温声说道：“琪玉啊，你别生气，我这就去给你做饭，这次是妈错了，我下次肯定不随便进你屋子。” 　　说完之后，李铁兰便转身进了厨房去忙活了起来。 　　苏天赐家的条件还算是不错的，晚上的饭菜也丰盛，一盘红烧肉，一盘腊肉，另外还有满满一大盆的猪肉炖粉条。 　　饭菜上桌之后，李铁兰一个劲儿地往苏琪玉的碗里面夹肉，没一会儿的功夫，他的碗里面就堆了满满一碗肉。 　　“行了行了，别夹了，我吃不下了。” 　　苏琪玉开口拒绝了李铁兰，低下头猛扒拉了起来，不过三下五除二，就把碗里面的饭给吃完了，吃过之后，他起身就要回房间。 　　苏天赐看不过眼，开口叫住了他：“琪玉，今儿是年三十，你忙啥呢？陪咱们吃顿饭都没工夫了？” 　　平常也没见他这么积极，今儿是咋了？ 　　苏琪玉皱着眉头说道：“我要回去看书，再说了，我不是天天陪你们吃饭吗？不差这一天。” 　　说完这番话，苏琪玉也没管苏天赐和李铁兰怎么想，直接转身回了房间去了，苏天赐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他把筷子啪的一下放在了桌子上，气鼓鼓地说道：“干啥呢他这是？反了天不成？都敢跟我犟嘴了？” 　　李铁兰斜睨了他一眼，说道：“儿子想用功有啥错？你甭在那边儿瞎说了，我觉得他认真点好，等以后考个大学，分到个好单位，咱们以后就不愁了。” 　　苏天赐有些憋气，但是大过年的他也不想和李铁兰吵，便生生忍了下来，只是这一顿饭吃得他没滋没味的，心情更是差劲儿到了极点。 　　不过回房间的苏琪玉倒是没管这些，他该准备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看着放在桌子旁边的那一叠叠写满字儿的大红纸，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 　　几天前苏红玉对他说过的话再一次浮现在了苏琪玉的耳边。 　　“我让你做的事情很简单……等到年三十的时候，那些机关单位门口肯定没啥人，你就去把我让你写的那些东西贴到外面墙上去……” 　　“你怕什么？大年三十晚上大家都在家里过年，谁能发现你的存在？” 　　“成了，就是这么点儿事，做成了我就给你钱，三百块，你想要的话，就去帮我做事儿。” 　　想到苏红玉承诺给他的三百块钱，苏琪玉吐出了一口浊气来，慢慢冷静了下来。 　　那可是三百块，有了这钱，他的所有问题全都能解决，而他要做的仅仅是去贴几张纸而已。 　　这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被人抓住了，也没法子说他啥。 　　过了晚上一点钟，外面的炮竹声慢慢消失不见了，一道黑影从院子里面跑了出来，飞快地朝着巷子外面跑了过去。 　　今儿许文静倒是一反常态，哪怕苏清影是在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方正业过去接她过来的，许文静都没有说些什么，反而乐呵呵地招待了他们两个。 　　依照他们这边儿的风俗，年三十的晚上不管男女都是要喝酒的，只是在方正堂准备给苏清影倒的时候，方正业抬手拦住了他。 　　“清影喝热水就好了，她现在不能喝酒。” 　　方正堂愣了一下，傻乎乎地问道：“大过年的喝啥热水啊？苏工要是酒量不好，就喝一点点就成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许文静就兜头给了他一个爆栗，没好气地开口说道：“你在那儿胡咧咧什么呢？ ” 　　说着，许文静转头看向了方正业，乐呵呵地问道：“正业啊，苏工这是有喜了？” 　　方正业倒是也没瞒着，回答道：“是啊，一个半月了，所以这酒肯定不能喝。” 　　听到苏清影怀了孩子之后，苏红玉的脸色霎时间变了，她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了苏清影的肚子上，眼中闪过了一抹浓浓的嫉恨之色。 　　苏清影怀孕了？她怎么可能怀孕？她凭什么有孩子？ 　　在这一瞬间，苏红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脱口而出道：“堂姐，你怎么会怀孕？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苏清影还没说话，方正业回头，有些好笑地看着苏红玉，反问了一句：“你这话问得倒是有些奇怪了，清影结婚了，有孩子不是正常的事情吗？更何况这事儿我们好像也没有必要通知你吧？” 　　看着苏红玉眼中那遮掩不住的嫉恨之色，方正业的眉头皱了皱，缓缓开口问道：“堂嫂，清影怀孕不是一件好事儿吗？我瞧着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模样，怎么？清影怀孕的事情让你不痛快了？” 　　方正业的话音落下，桌上的所有人全都将目光转向了苏红玉，被这么多人看着，苏红玉的脸都僵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僵硬怪异的笑容来。 　　“我怎么可能不高兴呢？姐夫，你别胡说了，我没有不高兴。” 　　她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在说谎，不过方正业也没计较，只是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是么，就转移了话题。 　　之后苏红玉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不敢继续吭声了。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是和谐，之后苏红玉没有再整出来什么幺蛾子，吃过晚饭后，方正业谢绝了方贤德留他们守夜的好意，带着苏清影回到了家中。 　　昨儿因为守夜睡得晚，第二天方正业难得起得迟了，他是被外面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的。 　　“你继续睡，我出去看看。” 　　方正业安抚好迷迷糊糊的苏清影，起身到外面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是刘洋，看到方正业之后，他立马开口说道：“方哥，我们抓到了苏琪玉。” 第282章 　　今儿凌晨一点多的时候, 苏琪玉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家，在他跑到省政-府院墙外面准备张贴那大红纸的时候，被一直跟着苏琪玉的保卫科成员给抓了个正着, 他的作案工具全部被没收，人也被他们带回了保卫科来。 　　“方哥, 得亏你之前的提醒，才让我们提高了警惕，要不然的话怕是还不能人赃并获，现在苏琪玉在保卫科那边儿关着呢, 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之前方正业吩咐过保卫科的人看着苏红玉, 后来发现她和苏琪玉联系上了, 两人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 保卫科便分出了人手去查苏琪玉。 　　在得知苏琪玉可能会帮着苏红玉作恶的时候，方正业让他们多分一些人手去盯着苏琪玉，不过这几天正好到了年关, 原本刘洋想着让大家休息一两天，之后再跟着苏琪玉他们，但是最后却被方正业给拒绝了。 　　“不行, 派去的人手不能彻, 万一他在这两天做些什么, 我们就无从得知了，刘洋，你回去跟大家伙儿说一声, 辛苦他们一下, 回头我会额外给他们这两天的辛苦费的。” 　　在方正业的要求下, 保卫科的人没有撤走, 而是继续盯着苏琪玉, 也亏得人没有撤走，否则的话还真发现不了苏琪玉做了些什么。 　　“方哥，咱们现在过去吧？接下来如何做，还得由方哥你做主。” 　　方正业点了点头，他让刘洋先回去，自己随后就过去，而刘洋也没有多问什么，直接转身离开了。 　　这事儿方正业准备和说一声，回了房间之后，见她还在睡，方正业想了想，留了一张字条在另一旁的桌子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便离开了家。 　　苏琪玉被关在四面无窗的房间里，头顶的灯泡照亮了整间房间，但是因为屋子里除了一把椅子之外就在也没有其他的家具了，那煞白的墙壁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 　　虽然苏琪玉的身上并没有被人捆绑着，但是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苏琪玉心中的恐惧感变得越来越浓，他跑到门口处，用力地拍打着房门，嘴里则大声喊了起来。 　　“你们是谁啊？快点把我给放了！”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快点放了我！” 　　“求求你们别这样对待我！我知道错了！” 　　从昨儿晚上被抓住之后，苏琪玉便一直被关在这里，这期间一直都没有人过来看他，无论他如何呼喊求饶，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的，到最后苏琪玉几乎要被逼疯了，发现求饶没用后，他换了一种策略。 　　“你们知道我大伯父是谁吗？他是纺织厂的厂长，我堂姐夫是封工的副厂长，他们都可疼我了，你们最好快点放了我，否则的话他们一定会对你们不客气的！” 　　“快点放了我！！” 　　苏琪玉叫喊了好几个小时，到最后嗓子都喊哑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搭理他，最后他颓然地缩在角落里面，绝望地等待着抓了他的人现身。 　　然而他等了又等，在他快要被折磨疯了的时候，一直紧闭着的木门终于打开了，苏琪玉见状，发疯似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就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跑了过去。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开启的大门随即合拢上了，苏琪玉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来，他看向那个进来的人，刚想开口朝着对方喊叫，可是在看到他的模样时，那些话便生生地卡在了嗓子里面，再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会是他？ 　　苏琪玉是见过方正业的，虽然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但是对方的容貌太过出色了，只要见过一眼，就很难让人忘记。 　　他没想到方正业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刚爬起来准备往外跑的苏琪玉蹬蹬蹬地往后退了几步，一直到身体紧紧地贴在墙壁上，他仍旧没有冷静下来，他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方正业，眼中流露出的惊恐之色越来越浓。 　　而方正业走进来后，扯过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抬头看着对面那个仿佛要被吓破胆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微笑来。 　　“你是苏琪玉是吧？清影的堂弟？” 　　对方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之色，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态度还是很和蔼的，瞧不见一丝的怒火，这让苏琪玉原本恐慌不安的心情稍稍恢复了一些，他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来，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姐夫……” 　　只是喊了一声之后，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么僵直着身体靠在墙上，大脑里面一片空白。 　　方正业朝着他招了招手，温声说道：“我们好好聊聊，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不管男女，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比较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的，现在就是如此，原本苏琪玉紧张的要命，但是瞧见方正业的模样，他慢慢也就冷静了下来，然后一步步地挪到了方正业的跟前去。 　　“我听说你昨天晚上拿着些东西到省政-府外面，似乎是准备往院墙上贴……有没有这回事儿？” 　　苏琪玉再次紧张了起来，他的眼神四下飘忽，根本不敢和方正业的对上，好半天之后，他方才轻轻嗯了一声。 　　“琪玉，我不知道你到底拿了些什么东西过去，他们说你写了一些很不好的东西……你是写了反革命的话吗？” 　　这事情就严重了，苏琪玉的脸色大变，慌忙开口辩解道：“姐夫，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写反革命的东西，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了半天，苏琪玉也没能只是出个一二三来。 　　在去做那些事情的时候，苏琪玉满脑子想的都是苏红玉所承诺的那三百块钱，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如果事情失败了之后，他会如何。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抓住，更没有想到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方正业…… 　　面前这人可是苏清影的丈夫，面对着对方，他哪里敢把自己做的事情给说出来？ 　　方正业挑眉：“不是反革命的东西？那你为什么不说是什么？琪玉，都到了这种时候，你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那我就没法子帮你了。” 　　说完这番话后，方正业不打算继续和苏琪玉耗下去，他起身就准备了离开了，然而苏琪玉看到方正业这个模样，顿时便慌了神，他急忙追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方正业的胳膊，急声说道：“姐夫，你别走，你要是走了的话，那我可就全完了！” 　　方正业转过头来，脸上仍旧是和刚刚一样的温和表情：“琪玉，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是一句实话都没有，我也没有办法，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极为冷静地把胳膊从苏琪玉的怀中抽了出来，继续之前离开的动作。 　　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这下子苏琪玉哪里还敢在继续吞吞吐吐不说实话？眼见着方正业打开房门就准备离开了，苏琪玉崩溃地喊了起来：“我没写什么反革命的话，我写的都是我堂姐……” 　　喊出来之后，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方正业关上了房门，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坐在地上的苏琪玉。 　　而苏琪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好不凄惨，他就这么哭哭啼啼地把自己做的事情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 　　“是我姐让我这么做的，她说这只是个玩笑，我只要这么做了，她就给我三百块钱……” 　　“堂姐人很好的，我知道堂姐不是那样的人……我最近缺钱，所以我才不得不去做的……” 　　苏琪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股脑地把自己做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不过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他话里话外全都是在替自己辩解，说一切都不是他的错，全都是苏红玉指使着他这么做的。 　　“你都写了些什么？” 　　方正业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句，苏琪玉下意识地回答道：“封城重工总工程师苏清影里通外国，是个汉奸卖国贼……” 　　不过话一出来，他看到方正业陡然阴沉下去的脸色，方才反应了过来，苏琪玉的脸色巨变，慌忙解释道：“这些都不是我自己想写的，是苏红玉，是她让我这么写的，我不是故意的……” 　　他真的知道错了，如果早知道自己会被人给逮住的话，他一定不会写那些东西，更不会跑去机关单位门口张贴。 　　亏得苏红玉那个时候还信誓旦旦地给她说，大年三十晚上大家都在忙着守岁放鞭炮，肯定不会有人在大街上闲逛的，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结果他却还是被抓住了，他去哪儿说理儿去？ 　　苏琪玉哭得死去活来，恨不能上来抱方正业大腿——如果不是因为此时方正业的脸色阴沉的吓人，自己早就扑上来抱住他的腿了。 　　“姐夫，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这一切都是我姐让我做的，我是无辜的，你饶了我吧……” 　　方正业沉默着起身，大步朝着门外走了过去，苏琪玉看到方正业的模样，顿时慌了神，他跌跌撞撞地朝着方正业扑了过去，撕心裂肺地哭喊了起来。 　　“姐夫，姐夫我知道错了，你别这样对我，都是我姐的错，是她拿钱诱惑我的……我只是听了我姐的话而已……” 　　方正业神情冷漠地看着苏琪玉，缓缓开口说道：“但是写那些东西的人是你，去机关单位门口张贴的人也是你，没有人逼你这么做吧？” 　　但凡苏琪玉能记着苏清影对他的一点好，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些红字上写的内容简触目惊心，完全把苏清影塑造成了一个被苏国给策反了的间谍，回国之后就是为了套取国内情报给苏国的。 　　谣言猛于虎，如果这次不是保卫科的人心思细腻，年三十都没有回去，而是守在外面看着苏琪玉，真让他去把机关单位门口给贴满了这些东西，等到第二天恐怕整个封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情了。 　　方正业之前以为苏红玉会写举报信，甚至为此提前去了刁爱国那里打了声招呼，让他们注意着点这方面的动静，但是谁能想到苏红玉竟然不是静悄悄地寄举报信，而是让苏琪玉大张旗鼓地到处张贴这些，这些大字报。 　　之前方正业对于苏红玉的认知此时再次被推翻，此时此刻他清楚地认识到，苏红玉从始至终都不止是看着苏清影倒霉那么简单，她想要看着苏清影身败名裂，从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总工程师变成人人喊打的间谍卖国贼，她这一招用出来，甭管苏清影是不是真的被冤枉的，肯定会有很多不明真相的人被误导，从而真的认为苏清影是个叛国贼。 　　就算最后真相大白，相关单位出面澄清之前的一切都是旁人污蔑，但是总有那么一些心思龌龊不正之人认定苏清影是间谍，是叛国贼，然后到处宣扬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苏清影势必会受到影响。 　　在现在华国和苏国关系如此敏感的时期，苏红玉这样毒辣的一招，分明是想要了苏清影的命，只要苏清影被带走调查，她再利用她那种诡异的能力联系上一些对苏清影不利的人，那些人完全可以利用这种时候对苏清影下黑手。 　　只要想到这些，方正业心里面便一阵阵发冷，他完全无法去想，但凡这一次自己没有认真对待，但凡他小瞧了苏红玉，没有把她的作为放在心上，恐怕他们夫妻两个真的要栽在苏红玉这个蛇蝎妇人的手中了。 　　所以现在哪怕苏琪玉哭得如何伤心，方正业都提不起一丁点的同情之意，反而觉得分外恶心，他猛地一用力，苏琪玉直接被他甩飞到了一旁去，如果不是因为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苏琪玉现在就不是痛得唉唉大叫这么简单了。 　　甩飞了苏琪玉之后，方正业看也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大步朝着外面走了过去，房门在他面前被合上，苏琪玉跌坐在地上，想起刚刚方正业看他时候的那种眼神，他只觉得心里面一阵阵发冷。 　　巨大的恐慌感笼罩住了苏琪玉，他的脑子开始嗡嗡作响，完全没有办法仔细思考。 　　方正业刚刚发了那么大的火儿，他会拿自己怎么办？他会如何？ 　　苏红玉，苏红玉这个贱人，她真的是害死自己了！ 　　看着带着满身寒气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的方正业，刘洋的面上流露出了一抹担心之色来：“方哥，你没事儿吧？” 　　方正业点了点头，开口说道：“现在带我去看看你们从苏琪玉手中收缴的东西。” 　　停顿了一下后，他又说道：“刚刚我们在里面的对话全都录下来了吗？” 　　刘洋点头回答道：“全都录下来了，很清楚，方哥，我们现在要不要去把苏红玉也抓过来？” 　　根据苏琪玉所言，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就是苏红玉，而他们之前一直跟踪苏琪玉，基本上也可以确认那个幕后黑手就是她，所以他才由此一问。 　　“不着急，抓捕她的事放在之后，而且那也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 　　刘洋闻言，微微愣了愣，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之前的刘洋和方正业一样，也是以为苏红玉会选择用举报信这种方法，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苏红玉竟然会让苏琪玉去到处张贴大字报。 　　也难怪方正业会如此愤怒，这些大字报如果不是被他们发现的及时给拦截住了，一旦传播开来，对苏清影的名声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哪怕最后证明苏清影是清白的，也会有相当一分部人跟眼瞎似的看不见后续的澄清。 　　刘洋不明白，苏红玉和苏清影两个是堂姐妹，之前也没听说她们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苏红玉竟然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她对苏清影的憎恨之意为何会浓到这样的地步？ 　　这个女人长了一张温柔的面孔，谁能想到那张温柔面皮下竟然潜藏着那么恶毒的一颗心？ 　　之前没收的那些大字报就收在刘洋的办公室中，一共三十多张大字报，上面用毛笔字写着苏清影无数罪行，那一条条的罪行有鼻子有眼的，仿佛苏清影真的犯下了这些不可饶恕的罪孽似的。 　　方正业看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了一旁的电话。 　　“喂，刁部长，我是方正业。” 第283章 　　刁成才接了方正业的电话之后, 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 　　“好，我知道了，我立马派人过去。” 　　挂断电话之后, 刁爱国立马带了一些人开车前往封工。 　　而另一头的方正业挂断电话后，面色仍旧不大好看, 刘洋看到方正业这个模样，关切地开口问道：“方哥，你没事儿吧？” 　　说着，刘洋停顿了一下, 接着又继续说了下去：“方哥, 这事儿你要不要和彭厂长说一下？你直接联系刁部长, 这应该属于越级了吧？” 　　按理来说, 出了这样的事情，方正业应该先给彭进步打个报告，之后由彭进步出面同志上级领导, 方正业现在却直接找了刁部长，这要是让彭进步知道了，怕是会和方正业生出嫌隙来。 　　方正业回答道：“没事儿的, 这件事情我之前已经跟彭厂长说过了, 他将事情的处理权交给了我, 之后我会补交一份报告给他的。” 　　刘洋闻言，这才放心下来。 　　今儿一大早起来，苏红玉就觉得左眼皮跳得厉害, 她使劲儿揉了揉左眼, 可是眼皮跳非但没有得到缓解, 反而跳得更加厉害了, 她感觉自己的整个左眼都难受得厉害, 抽抽得都睁不开了。 　　“正堂，我左眼皮跳得厉害，你说是不是会有啥事儿啊？” 　　常言道左眼灾右眼财，这才大年初一，她的左眼皮就跳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她要出什么事情吧？ 　　方正堂闻言，有些无语地看着苏红玉，开口说道：“这都啥年代了，你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眼皮子跳是你昨儿晚上没睡好，今天才不舒服的，你使劲儿揉揉，马上就能缓解了。” 　　说着，方正堂继续整理衣服，嘴上则说道：“成了，你抓紧点起来，马上要到我妈那儿去了。” 　　听着方正堂那不耐烦的声音，苏红玉也来了火气，她没好气儿地说道：“我揉了，不管用，你干净给我弄个白纸贴上。” 　　“你真麻烦。” 　　方正堂嘀咕了两句，从抽屉里找出了一张白纸来，随便撕下来一角递给了苏红玉。 　　苏红玉着急忙慌地将白纸贴到了自己的眼皮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自己原本跳个不停的眼皮慢慢地恢复了正常，没有继续跳下去了。 　　方正堂看到她这个模样，不免有些无语：“成了，眼皮不跳就把白纸摘下来，要是我妈看到你这个鬼样子，肯定会说你，而且现在大过年的，你贴个白纸在眼皮上，太晦气了。” 　　苏红玉不乐意了，满脸不高兴地说道：“你说的这是啥话？你刚刚不还是说现在是新社会，不讲究封建迷信那一套了吗？” 　　方正堂：“……” 　　得，这是拿着自己刚刚的话来堵他了，方正堂扯了扯嘴角，懒得和苏红玉多掰扯些什么，收拾好之后，就去外面做早饭了——被苏红玉锻炼了这么久，他也被磨出来了，早饭都会自己准备了，压根儿就没想着要去指望苏红玉给他做。 　　早饭是昨儿从许文静他们那儿带回来的饺子，热一热就能直接吃了，方正堂将没破的都吃了，剩下那些破饺子端进去给了苏红玉。 　　她看了一眼盘里的饺子，眼中闪过了一抹怒气，不过最终她还是忍了下来，什么都没有说。 　　今年是大年初一，依照封城这边儿的乡风，不少人会上门来拜年，昨儿许文静就交代过了，让苏红玉和方正堂两个人早早过去帮忙。 　　大过年的，两个人也不好和家里面闹啥矛盾，便应了下来，吃过早饭后，二人简单收拾了一番后，便去了方贤德他们那里。 　　方贤德好歹也是工会会长，大年初一过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关系远一点的放下了东西就走，关系好一点儿的，就要在家里面坐一会儿。 　　平常来人只上茶水就行，但是过年和平日里不一样，瓜子小糖都得备着，要是带孩子来的，糖油果子啥的也得端上去。 　　家里来人男人们要陪客，剩下琐碎的事情都是女人们处理，方正堂和苏红玉过来的时候，许文静和方晓雯二人已经忙了一圈儿，二人累得两条腿都在打颤，方正堂过来打了声招呼就到上房去陪客了，苏红玉留在厨房里陪着她们母女一起忙活。 　　许文静揉了揉自己的腰——自打上次被方贤德给推了一把之后，她这腰就有问题了，干活儿的时间长了，腰就疼得要命，眼瞅着苏红玉过来了，许文静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活儿全都推给了苏红玉来做。 　　“中午有人在这儿吃饭，你把菜都准备出来，等下我来烧菜，晓雯就让她时不时地等到屋子里去一趟，她负责往那边儿送东西……你有意见没？” 　　苏红玉摇了摇头，倒是意外地乖觉：“妈，我知道了，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瞧见她这个模样，许文静只觉得十分意外，她上下打量了苏红玉一番，忍不住说道：“苏红玉，你是不是做了啥亏心事儿了？怎么这么听话呢？” 　　从昨儿开始许文静就想问了，她觉得苏红玉肯定是有啥事儿，要不然那么一个作天作地的人，咋突然变得这么配合她？自己让她干活儿她都没有任何怨言，说干就干，半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这是苏红玉能干出来的事儿吗？她咋觉得自己这儿媳妇换了一个人呢？ 　　苏红玉：“……” 　　她扯了扯嘴角，朝着许文静笑了笑，开口说道：“妈，你说的这是啥话呢？我能干啥亏心事儿？大过年的，做儿媳妇多干点活儿也是应该的，妈，你就别乱猜了。” 　　说着，苏红玉便挽起了袖子，端着菜盆出去洗菜去了。 　　然而许文静看着坐在水井边儿洗菜的苏红玉，还是觉得这一幕不可思议，她往方晓雯的跟前凑了凑，小声说道：“晓雯，你觉不觉得苏红玉不对劲儿？我不知道为啥，总觉得她这人肯定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儿，这是憋着个大招呢……” 　　或许是因为在苏红玉的手里面吃亏吃多了，许文静看到她现在老实的模样，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觉得苏红玉肯定是憋着坏呢。 　　“我跟你说，最近几个月你忙不怎么在家，我可是经常跟她相处的，我瞧着苏红玉比苏工可差远了，她不是啥好人，肯定是有啥坏招在后面等着呢，不信你等着瞧，她肯定能惹出来啥祸事儿来……” 　　方晓雯听到自家老妈这么言之凿凿地说她嫂子肯定会惹祸，她脸上的无奈之色变得越来越浓：“妈，你跟嫂子不对付是不对付的，但她好歹是咱们家的人吧？要是她真出啥事儿了，你觉得咱们是能好过还是咋滴？行了，你也别乱猜了，歇着去吧。” 　　自家老妈也是真好笑，苏红玉之前不孝顺不听她话的时候，许文静抱怨个不停，说苏红玉不像是旁人家的媳妇儿，人不好，办事儿不行，她一辈子倒霉催的才碰上这么个货色。 　　结果现在苏红玉改邪归正了，许文静倒是不习惯了，还非得说苏红玉是在做了亏心事儿，不得不老实下来。 　　眼瞅着许文静还是没从牛角尖里出来，方晓雯耐着性子说道：“妈，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好好想一想，要是她真做啥坏事儿了，我哥还能不知道？我哥这人虽然有时候糊涂了点儿，但是大面儿上还是能过得去的，我嫂子要是真做了啥坏事儿，他还能像是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坐在屋子里面和人家在那儿聊天？” 　　许文静看了一眼上房稳稳当当坐着的方正堂，高高悬着的心跟着放松了下来，她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是那么个道理。 　　自己这个儿子虽然经常犯糊涂，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应该不会犯糊涂的吧？ 　　许文静稍稍放心了一些，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放心的太早了。 　　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一群穿着公安制服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请问哪位是苏红玉？” 　　这么一大群公安过来，可是引得了不少人的注意，方贤德他们一家人全都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看着那些个公安同志，方贤德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强忍着心悸，上前一步，看着为首的公安同志说道：“这位同志，请问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刚刚是他听错了吗？要不然的话怎么会听到这位公安同志说自己要找苏红玉的？ 　　很快方贤德就发现自己并没有听错，为首的公安再次开口说道：“你好，我们是公安部的，请问谁是苏红玉？她涉及一起间谍案件，我们需要将她带回去接受调查。”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全都惊呆了，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整个院子落针可闻。 　　苏红玉竟然涉及到了间谍案子里去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从厨房里出来的许文静听到这话，她眼前一黑，险些没晕过去，看着随后跟出来的苏红玉，许文静怒从心底气，一把薅着苏红玉的胳膊，将她从后面给拽了出来，甩在了那些公安同志的跟前。 　　憋了一肚子的怒气终于在此时此刻宣泄了出来，许文静跳着脚吼道：“苏红玉，你还说你没干啥亏心事儿？我就知道你这两天这么老实不对劲儿，好啊你，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我还从来都不知道你能这么厉害，跟间谍扯上关系，你想干啥啊你？是不是要把我们一家都给祸害了才甘心？” 　　气到极点，许文静险些扑上去撕打苏红玉，她完全没有想到苏红玉竟然能闯出来这样的弥天大祸，跟间谍扯上关系，还让这么多公安来抓她，她怎么能这么能耐呢？ 　　苏红玉一时不察，挨了几下子，她直接被打蒙了，整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公安来抓她了？这怎么可能？她不是间谍，她怎么可能是间谍？这些公安一定是弄错了？ 　　反应过来的苏红玉推开了撕打自己的许文静，冲到那些公安跟前，急声说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不可能跟间谍扯上关系的，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然而为首的公安面容平静地看着苏红玉，开口说道：“苏红玉，我们这边调查到了确切的证据，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将你的事情交代清楚了。” 　　说着，他朝着身后的同事招了招手，两个训练有素的公安立马上前，利落地给苏红玉带上了手铐，他们抓着苏红玉的肩膀，将她给控制住了。 　　如果只是让她配合调查的话，怎么可能会给她带手铐？这手铐都带上了，一定是有问题！ 　　这边儿是家属区，住在这里的都是封工内部的工人，大过年的突然来了一群公安，大家伙儿觉得奇怪，便都凑了过来，那些公安说话的声音不小，再加上刚刚许文静和苏红玉两人的大嗓门，挤在外面的人都晓得了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方贤德方会长家的大儿媳妇是个间谍，这个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家属区，很快大家伙儿就看到了苏红玉被铐着手铐带了出来，大家伙儿立马就笃定了这事儿肯定是真的——要不是真的，人能被公安用手铐给拷走了？ 　　原本留在方贤德家准备吃饭的那些人立马借口有事儿，一个个的全都溜了，方家众人此时哪里顾得到这个？此时他们已经彻底慌了神，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门外围观的邻居们都还没走，他们站在外面，对着方贤德他们这群人指指点点的。 　　“我早就知道苏红玉那女人不是个好的，刚结婚就哄着方正堂出去分家另过，我就没见过比她更着急的！” 　　“之前我还以为她就是人坏了点儿，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是个间谍，这也忒可怕了吧？” 　　“苏红玉是间谍，她有没有做过啥坏事儿害薄过咱们？难怪她嫁过来之后就不去上班了，感情就是跑到咱们这儿来窃取机密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甭管她是什么妖魔鬼怪，最终都是逃脱不了咱们公安同志的火眼金睛，瞧刚刚苏红玉被带走时候的模样，啧啧啧，我看她是蹦不了天了。” 　　“这方家人也真够惨的，竟然和间谍扯上关系了，他们一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咯。” 　　当初周娇娇间谍身份爆出来后，赵宏国也被牵连着进了监狱，原本如日中天的赵家顷刻间便垮台了，现在苏红玉被扒出来是个间谍，方家还能有个好儿？ 第284章 　　方正国是最先回过神来的, 他黑着脸跑过去，将院门给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紧接着他来到了方正堂的跟前，揪着他的衣领吼道。 　　“方正堂, 你到底娶回来的是什么玩意儿？你竟然娶回来个间谍，这下子好了，我们一家都要被你给毁了！” 　　方正国气得想要动手爆锤方正堂一顿，他竟然娶了个间谍, 而且在大年初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公安同志用手铐带走了, 这事儿一闹出去, 他们方家还怎么在封工立足？ 　　而此时的方正堂也是一脸震惊, 根本无法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眼瞅着方正国揪着他的衣领要对他动手，方正堂直接甩开了方正国的手，大声说道：“方正国, 你干什么你？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哪里知道她是干这个的？” 　　方正堂也觉得自己冤枉，他跟苏红玉结婚这么长时间，自认为对他这个媳妇儿还算是了解, 苏红玉虽然经常瞎折腾, 但好像也没有做过啥过格的事情, 怎么现在她就跟间谍扯上关系了？ 　　瞧见到了这个时候方正堂还在撇清关系，方正国，气不打一处来, 满脸愤怒地开口喊道：“方正堂, 你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胡扯八道的？你跟苏红玉一个被窝里面睡着, 两口子天天在黏糊着, 她是啥人你能不知道？咱们一家可真是被你给害死了, 我瞧着到时候咱们家因为她全都没了工作，全都到监狱里蹲着的时候你是不是还要维护她！” 　　眼瞅着方正国越说越不像话，方贤德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朝着方正国呵斥道：“老三，闭嘴，你怎么跟你大哥说话的？” 　　方正国见方贤德都开口了，他只好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见他老实了下来，方贤德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正堂，你跟我到房间里来一趟，其他人别跟进来。” 　　嘱咐完了这番话后，方贤德便转身朝着房间里走了过去，方正堂心里面翻涌出一阵阵的恐惧之意，可是这个时候，他就算是想要跑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跑去，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了。 　　等到那父子两个都离开了院子后，许文静突然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紧接着她拍着大腿就开始哭喊了起来。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这是娶了个丧门星回来，我们一家全都被她给害了啊……” 　　看到跟哭丧似的许文静，方晓雯和方正国两人只觉得头大如斗，方正国此时就跟个炸药桶似的，随时都会爆炸，瞧见许文静的模样，他心中戾气横生，不过到底他还是没将怒气冲着许文静发出来，只是转身大步回了房间去了。 　　留下来的方晓雯也不好一个人丢下自己的母亲回房间去，她压制住心底翻涌着的情绪，弯腰去扶地上的许文静。 　　“妈，你快点儿起来吧，可别这么闹腾了，要是被外面的人听见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 　　“妈，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万一这其中有啥误会呢？你这么苦，就好像真的是有啥事儿似的。” 　　“妈，这大过年的，你要是继续这么哭下去，可就把福气给哭没了。” 　　方晓雯好说歹说，总算是把许文静给哄起来了，她扶着双脚发软的许文静，把她给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外面扒着门缝瞧的那个邻居回头朝着外面围着的人说道：“他们全都回房间去了，后面有啥估计也听不清了。” 　　事情到底是咋回事儿，其实他们现在也不知道，但有件事情他们还是很清楚的，那就是苏红玉被铐着手铐带走了，而且她犯的还是间谍罪，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 　　大过年的谁也没想到在年初一就看到了这么一出热闹，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猜测了起来，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啥有用的内容，最后有个人冷不丁地开口说了一句话。 　　“苏红玉好像是咱们厂子苏总工的堂妹吧？”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全都没了声音，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家灶上还炖着肉呢。” 　　“我家锅里还煮着饺子呢。” 　　“我家萝卜丸子正炸着呢。” 　　最后大家各自找了个借口，转身回家去了。 　　开什么玩笑，苏清影可是封城的总工程师，地位非同一般，他们敢在背后议论苏红玉是间谍啥的，但是却不敢说苏清影些什么……平常那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也就算了，要是说其他的，大家伙儿也没那个脸说。 　　封工的老人都知道，在苏清影来封工之前，他们厂子是比不上第一第二机械厂的，也就是苏清影来了之后，改良了发动机技术，让他们一跃成为了封城的龙头厂子。 　　除了那些没啥见识的会在背后嘀咕苏清影，说她这个说她那个的，大部分的人都记得她的恩惠，毫不夸张的说，要不是有苏清影的加入，封工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剩下倒是有三两个人想要把这事儿往苏清影的身上攀扯的，但是瞧见其他的人都不接茬，啥话也都不说的，这些人也觉得无趣，拖着沉重的步伐慢吞吞地回家去了。 　　不过哪怕当着人面儿不说，但是被底下回去后，他们还是会添油加醋地跟自己家里人瞎咧咧。 　　“跟你们说个事儿，苏工的堂妹和间谍扯上关系了……” 　　苏工堂妹这四个字可比苏红玉三个字带来的效果好多了，眼见着自己家人凑过来询问到底是咋回事儿，那些人甭提多高兴了，添油加醋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给说了出来。 　　“苏工那个堂妹，就是跟她关系很好的，她跟间谍有关系，刚被公安局的同志们给带走了。” 　　“这事儿跟苏工有没有关系？那可不好说，毕竟她和她堂妹之间关系挺好的，这有没有关系，咱们也不清楚，或许是有的吧……” 　　“我可没说苏工是间谍，就是有这么个怀疑，毕竟你们想啊，苏工和她堂妹是啥关系？要她堂妹真有啥问题，你们觉得苏工还能清清白白的？” 　　“不好说不好说，反正我觉得苏工这头肯定也会惹上麻烦，她现在就跟黄泥掉□□一样，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是好的，也不是人人都能记得旁人的恩情，臭味相投的人凑到了一起之后，靠着两片嘴皮子，编造出来的流言似模似样的，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儿，哪个嘴里说的都是我也不能确定，我也不晓得，我也不可能肯定，可是后续的话却又偏偏引着人往那最糟糕离谱的事儿上去想。 　　不过这些事情，暂且和方家这群被突如其来的事情砸懵了的人没什么关系。 　　将方正堂叫回了屋子里面之后，方贤德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怒火，朝着他呵斥道：“方正堂，你给我跪下！” 　　方正堂身体哆嗦了一下，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儿，看了对方一眼之后，他噗通一下跪倒在了方贤德的面前。 　　“你说，苏红玉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你实话告诉我，你有没有掺和进去？你有没有跟她去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方贤德一声叠一声地质问着方正堂，听到这话之后，对方立马举起手来，指天咒地地发誓：“爸，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是那种胡乱折腾的人，我的胆子小，我哪里敢啊？你相信我！” 　　方正堂都快要哭出来了，他真不知道苏红玉是间谍，如果早知道她是啥样人的话，自己哪里会跟她在一处？他是疯了不成？ 　　此时的方正堂的内心之中充斥着浓浓的后悔之意，如果当初他没有嫌弃苏清影，在对方说了要立即结婚的事情后，他同意了下来，没有被许文静的话给动摇了，自己现在哪里会惹上这样大的事情？ 　　情急之下，方正堂想起了之前许多事情，他的头脑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清明，想起过去种种，方正堂咬牙切齿地说道：“爸，是苏红玉骗了我，是她故意设计我的……” 　　之前苏红玉有意无意在自己跟前说了苏清影很多坏话，她说苏清影在国外和很多男同志的关系很近，她说苏清影的个性张扬，很享受那种被男人众星捧月的感觉，还说苏清影在苏国待了前面，早就习惯了外国那种开放的环境…… 　　方正堂全都想起来了，如果不是当初苏红玉跟他说了那么多苏清影的坏话，自己根本就不会放弃苏清影那么好的姻缘，最后选择了苏红玉这么一个啥都比不上苏清影的女人。 　　“就是这样的，爸，当初的一切都是苏红玉设计好的，或许当时她落水也是自己设计的，就是为了和你牵扯上关系，后续她好有借口跑到咱们家来，爸，你好好想想，一切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方正堂所说的话好像也有那么一些道理，方贤德的眉头越皱越紧，好一会儿后方才说道：“行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任何用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和苏红玉撇清楚关系，你现在立刻回家去，把苏红玉的东西全都翻个遍，检查一下有没有啥不对头的东西在。” 　　他们现在肯定是被牵扯进来了，此时要做的就是自救，把他们和苏红玉之间的关系给掰扯开了，换而言之，他们现在得将功赎罪才成。 　　眼见着方正堂还跪在地上没起来，方贤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没好气地说道：“赶紧起来回去找东西，跪在这里干嘛？你跪着是能把事情给解决了还是怎么滴？” 　　方正堂着急忙慌地爬起来，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等到方正堂离开后，方贤德在房间里翻找了一番后，从衣柜最深处的小盒子里拿出厚厚的一叠钱和票，将其揣进了怀里面。 　　他得趁着事情脑开之前，想法子将这事儿给压下来。 　　“刁部长，您派人过来就是了，怎么能劳烦您亲自过来一趟？” 　　方正业倒是也没想到刁成才会亲自带人过来，他一个公安部长，却亲自过来过问这件事情，足以见得他对着案子的重视。 　　刁成才摆了摆手说道：“正业，你跟我客气这些做什么？之前的那件案子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也不可能将潜藏在封城的这些毒瘤给揪出来，我只是过来一趟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 　　说着，刁成才低头看着那些红字上面写着的东西，他的面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将上面写的内容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之后，他面上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些是苏琪玉写的东西？” 　　方正业点了点头：“是苏琪玉亲笔写的，我们之前对比过了他的字迹，确认这些字都是出自他之手，不过里面的内容根据他所言，是苏红玉教他所写的。” 　　刁成才指了最末尾的一行：“你看这里。” 　　这些内容方正业已经反复看了很多遍，上面的内容方正业全都一清二楚，刁成才所指的地方是这些内容之中最为离谱的一处。 　　【苏清影与苏国人联络，指使他们在1969年对宝珍岛发动战争。】 　　之前的很多内容全都是一些概括性的，像是泼脏水样的东西，只有这一处，明确写了时间和地点，这看着实在是有些奇怪，毕竟这大字报全篇内容看下来像是发泄似的指控和污蔑，为什么独独要在最后这段加上这么一句话。 　　要知道现在才刚刚进入1965年，距离1969还有四年时间，苏红玉为什么要定下这么一个时间来？毕竟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 　　要知道如果是不确定的事情，含糊不清的内容更容易让人相信，指明了时间地点，就显得过分虚假了。 　　不过方正业却知道苏红玉可能会通过某种手段知晓未来，虽然她这种能力可能时灵时不灵的——如果真的什么时候都能灵光的话，那么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毕竟知晓未来等于掌握了先机，如果她知道在未来苏琪玉会被他们抓住，连带着她都被抓了，她又怎么会让苏琪玉跑去贴大字报？ 　　所以方正业觉得，苏红玉的能力估计受到某些因素的影响，她并不能完全准确地预测未来。 　　但是她现在却在这张大字报上写明了时间和地点，很显然她是笃定了这件事情会发生，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落于纸上。 　　方正业认为，苏红玉之前写的那些类似于发泄性子的内容并不是杀手锏，而最后这个时间地点才是。 　　1969距离现在也不过四年的时间，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算这一次苏清影可以洗脱嫌疑，名声也可以被洗白了，如果1969年苏国真得入侵宝珍岛，到那个时候苏清影定然百口莫辩。 　　毕竟预测未来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常人根本无法相信，他们下意识地就会认为这起战争就是因为苏清影才发动的——毕竟早在四年之前就有人告诉了他们“真相”。 　　“刁部长？我觉得这可能是苏国的战略部署，1969年苏国很可能会对我们发动战争，而苏红玉也就是利用这个反向给清影定罪。” 　　反装忠，现将自己放在正义的那一方，并且利用自己知道某些东西给另外一个无辜之人定罪，这是某些间谍惯用的套路，苏红玉这一手跟他们的那种手段大同小异。 　　刁成才原本就觉得这一段内容有些太过突兀，听到方正业这么说，他面上的表情变得越发严肃了起来，他抬头看向了方正业：“你是这么认为的？” 　　方正业点了点头：“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要知道宝珍岛是个小岛，普通人根本没法子知道这么一个岛屿存在，更加不会清楚这么一个岛屿的位置，而且她之前并没有列举出清影是叛国贼的具体例子，最后却独独拎出来一件会发生在未来的事情……我觉得这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方正业所言合情合理，在他说完之后，刘洋也跟着说道：“我觉得方哥说得对，宝珍岛我刚刚还以为是虚构出来的地方，在你们说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岛的存在。” 　　刘洋还是个高中生，而且在封工待了这么长时间，他都不清楚宝珍岛的存在，苏红玉又是从何得知的？ 　　苏红玉百密一疏，倒是将她的真实面目给暴露出来。 　　之前他们查过苏红玉两次，却没有找到任何的不妥之处，或许是因为她藏得太深的缘故。 第285章 　　刁成才一开始也是觉得这部分具体写出来的时间和地点有些违和感, 方正业的解释让他也确认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没有错：“我们会对她进行严加审讯，看看能不能套取出更多的东西来。” 　　至于现在就开始部署四年后的战争，这一点倒是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苏国和华国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边境线上经常会有小摩擦出现, 而且苏国那边儿的时局不太稳定，国内分为好几派，若是换了个主战派，恐怕就不是小摩擦这么简单了。 　　涉及到间谍的事情, 就不是他们封工内部可以处理了, 刁成才要将苏红玉和苏琪玉这姐弟二人一起带回公安部进行审讯, 方正业对此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刁部长, 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刁部长是否可以答应我？” 　　“你说。” 　　方正业说，今儿是年初一, 刁成才派人去抓捕苏红玉的时候，肯定闹得人尽皆知，那么这势必会影响到苏清影的名声, 毕竟两人是堂姐妹, 打断骨头连着筋, 苏红玉出事儿，势必会牵扯到苏清影。 　　“清影是总工程师，又是封工技术部的部长, 一旦流言传开了, 对她势必会造成影响的, 若是厂子里面对她产生怀疑, 停了她的工作, 那么这对厂子来说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在这件事情上，苏清影没有任何的过错，反而是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总不能罪魁祸首被抓了，苏清影还要承担后续带来的那些伤害吧？ 　　刁成才看方正业那么严肃，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事情，倒是没想到居然说的是要帮苏清影澄清的事儿，这一点他自然也想到了。 　　苏清影身份特殊，像是她这样的专业人才国内十分稀缺，再加上这事儿她本身就没有任何错误，他们自然不可能让她承担这些后果的。 　　“可以，这样吧，我回去之后会写一份红头文件，之后差人送过来，你们可以将这份文件贴在厂子里的公告栏里，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怀疑苏工了。” 　　方正业没想到刁成才竟然会做到这样的地步，原本是想让刁成才同意他们在封工内部替苏清影解释清楚，没想到刁成才竟然会直接下达个红头文件，这可比他们解释要好得多了。 　　“刁部长，那太谢谢您了。” 　　方正业没有客气地推辞，而是十分陈恳地谢过了刁成才，瞧见他这个样子，刁成才笑了起来，他抬起手拍了拍方正业胳膊，笑呵呵地说道：“行了，跟我你还在客气些什么？我先走了，你这边要是调查出什么新的证据来，可以尽快过来告诉我。” 　　方正业点头答应了下来，刁成才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很快便带着手下人离开他，他一起带走的还有苏红玉和苏琪玉姐弟两人。 　　苏琪玉哭得震天响，最后被一块抹布堵住了嘴巴，苏红玉倒是要稍稍镇定一些，可是此时面上也是一片惶恐之色，她环顾四周，想要找一个能帮她的人，可是她看到的都是公安部的人，连一个可以帮得上忙的都没有。 　　不，她不要被带走，她是被老天爷眷顾的人，她的人生好不容易才重来一次，她怎么能接受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当瞧见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方正业时，苏红玉的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她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朝着方正业的方向喊了起来。 　　“姐夫救我！！我是被冤枉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姐夫你救救我！！” 　　苏红玉朝着方正业喊了起来，如果不是还有几分理智存在，她甚至想要挣脱了这些公安冲到方正业的跟前去求他帮忙。 　　然而方正业只是神情冷漠地看着苏红玉，并没有一丝一毫上前帮忙的意思，苏红玉眼中的光芒慢慢黯淡了下去，她低垂下头去，被公安同志们带走了。 　　刘洋瞧见苏红玉刚刚的模样，不由得撇了撇嘴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她背后干了那样的事儿，咋好意思找你求救的？” 　　他实在无法理解苏红玉的所作所为，她指使着苏琪玉到处张贴苏清影的大字报，结果现在被抓住了，又求着方正业救她，这人怕是个脑子不好的吧？还是说她想要拉方正业下水，让人家以为幕后主使是方正业？ 　　方正业摇了摇头：“她的脑子向来不太好，别搭理她。” 　　苏红玉的思维方式异常诡异，方正业跟她接触过这么几回，大致也摸清楚了苏红玉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一边算计着苏清影和方正业他们，一边却又想着从他们身上捞好处，希望他们能全心全意地对待她，甚至她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们就该如此对她的。 　　在苏红玉的想法里，方正业还有苏清影，似乎都欠着她，两个人就该安安稳稳地被她利用榨取完了所有的价值之后，在老老实实地去送死。 　　这样的脑回路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你如果跟她掰扯，根本掰扯不清楚，因为她根深蒂固地认为你欠了她，哪怕她想要弄死你，你也要毫无芥蒂地帮她。 　　“行了，刘洋，你跟几个兄弟辛苦了，这些票你拿去，门口的国营饭店随便吃，回头你再去我那儿拿些高粱酒，让大家伙儿吃好喝好。清影她现在怀孕了，我得多照顾着一些，就不陪你们一起去了，你帮我好好招待他们，替我谢谢他们，等回头我忙过这阵，再好好谢谢他们。” 　　看到方正业那认真的模样，刘洋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方哥，你说这话就太跟我们见外了，你是咱们的老领导，大家伙儿帮你做点事儿也是应该的，再说了，就算没有方哥你这一层的关系，苏工可是咱们厂子里的大功臣，就算是为了苏工，咱们辛苦点儿又有啥？” 　　虽然刘洋这么说，但是方正业也不能理所当然地让他们忙，他将那些粮票和钱都塞进了刘洋的口袋里，佯怒道：“行了，让你帮我招待就帮我招待，跟我你在这儿客气啥呢？这是不乐意帮我的忙？” 　　方正业故意说了一句，刘洋急忙摆了摆手：“方哥，你这是说得啥话？我怎么可能不乐意？行了，我肯定帮你。” 　　方正业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要是再继续推脱下去，倒是显得有些矫情了，因此刘洋没有再说些什么，两人简单寒暄了两句，方正业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苏清影是被敲门声惊醒的，她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没睁开，朝着旁边拍了拍：“正业，有人来了，开门去……” 　　说完之后，她又迷迷瞪瞪地闭上了眼睛，只是此时敲门声却一直响个不停，苏清影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却发现身边的被褥已经空了，看样子方正业是早就出去了。 　　苏清影抬头看了一眼放在旁边桌子上的座钟，发现此时已经是早上快十点钟了，她居然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变得越来越急，苏清影赶忙起床穿衣服，因为太过着急的缘故，苏清影并没有看到放在一旁桌子上的那张纸条，收拾好了之后，她便脚步匆匆地走出去开门。 　　院门打开之后，方贤德那张胖乎乎的脸出现在了苏清影的视野之中。 　　“大伯，你怎么过来了？” 　　苏清影有些讶异地开口说道。 　　今儿是大年初一，按理说也是他们做小辈的去给方贤德拜年，他怎么过来了？而且他的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难看？ 　　方贤德在外面敲了都有半个多钟头的门了，他都快绝望了，以为方正业和苏清影是已经知道了苏红玉的事儿，所以才故意闭门不出的，要不是抱着微弱的期望，要不是除了找他们两个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方贤德估计都撑不下来。 　　“苏工，这事儿你一定要帮帮忙，算我这个做大伯的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们，这事儿跟我们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苏工，求你行行好，帮帮我们。” 　　苏清影将方贤德让了进来，结果他屁股还没落在板凳上，就开口对苏清影说了这么一番话。 　　“大伯，我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方贤德这么一番话说出来，把苏清影整个人都给弄懵了，完全不明白他现在跑来是为了什么？ 　　听到苏清影的话后，方贤德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太过慌乱，都没把事情给整明白，于是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把苏红玉的事儿全都告诉了苏清影。 　　“我们真不知道苏红玉是间谍，要是早知道，我们也不会把她娶进门，她真是害惨我们一家了……苏工，你人脉广，你一定要帮我们作证，我们真的跟间谍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也是受害者……” 　　方贤德在家思来想去，觉得他们不能坐以待毙，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唯一能找的就是苏清影和方正业了，他们一个是封工的总工程师，一个是副厂长，不管是人脉还是面子都比他们一家人强，再说了，苏清影还是苏红玉的堂姐呢，关系怎么也比他们家近，就算不是为了他们一家人，为了她自己也得要帮他们才是。 　　说完这番话之后，方贤德不停地瞅着苏清影，却发现她面上一点都没有焦急之色，仿佛早就知道了苏红玉被抓的事情，他的心里面咯噔一下，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来，以为苏清影是没听清楚自己刚刚的话，变又说了一遍。 　　“苏工啊，苏红玉被公安同志带走了，他们说她是间谍……” 　　苏清影点了点头，打断了方贤德的话：“我知道了，但是这事儿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能帮什么忙呢？大伯，你来找我，到底是想让我做些什么？” 　　苏清影是整不明白方贤德跟她说了这么些话到底是因为什么，她脸上闪过浓浓的困惑之意：“大伯，苏红玉被抓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你们如果没有参与其中的话，是不会牵扯到你们的，现在你们来找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或者大伯你可以告诉我，想让我做些什么？” 　　苏清影的话让方贤德噎了一下，看着苏清影的表情，他知道对方是来真的，她似乎根本不在意苏红玉被当做间谍抓走的事情，或者说，她认为苏红玉被抓的事情根本影响不到她。 　　可是苏清影可以不害怕，他们却不能不害怕，一旦查出来苏红玉做了些什么事情，他们一家人很可能都会被连累，现在的工作或许全都会丢了，就像是当初的赵宏国一样，他不就是因为周娇娇爆出来是间谍的事情，一家子才落得那样子的下场？ 　　方贤德可不觉得他们家就比赵宏国家强，没那么深的根底儿，真要出事情了，倒霉的还是他们一家人。 　　“那个，苏工，正业在不在？这是我们方家的事情，我还是跟正业说吧，他应该会想办法帮我们解决这些事情的。” 　　苏清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早上好像出去了，至于去哪儿了，我不清楚。” 　　她是真不知道方正业去了哪里，可是现在落在方贤德的眼中，却是苏清影的推脱之语，他脸上露出了些许焦躁之色，深吸了几口气之后，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要不我还是在这里等一下吧，这事儿关系到我们方家整个家族，我得跟他商量一下，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清影看了方贤德一眼，大概也看得出来，此时的方贤德心中似乎存了些许怨气，不过她也没有在意，起身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方贤德的面前。 　　等了大概有快半个小时的时间，方正业终于回来了，此时已经等得心烦意乱的方贤德猛地站了起来，快步朝着方正业跑了过去。 　　“正业啊，出事儿了，这事儿可关系到咱们整个方家，你一定得想办法帮忙，要不然咱们家可就全完了。” 　　瞧见方贤德的模样，方正业差不多已经猜出来他过来是为了什么，因此方正业也没有跟方贤德绕什么弯子，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大伯，苏红玉被抓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方贤德愣了一下，急忙说道：“你知道了？知道了好，正业，你说现在我们可怎么办？我们方家一辈子本本分分的，可从来都没有惹上过这种事情，你可得想办法帮我们。” 　　方正业拍了拍方贤德的肩膀，开口说道：“大伯，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你，你知道苏红玉做了些什么吗？” 第286章 　　方贤德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安的感觉来, 他讷讷地开口问道：“苏红玉她做了些什么？” 　　方正业回答道：“苏红玉指使苏琪玉写大字报诬告清影。” 　　这下子方贤德彻底愣住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苏红玉诬告苏清影？这怎么可能？她们两个不是堂姐妹吗？ 　　方正业突然告知他的消息让方贤德完全没有防备，他整个人都蒙了, 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确实是真的, 公安部的刁部长都亲自过来了，这件事情是他告诉我的。” 　　公安部部长？那可是个大官儿，既然是他亲口说的，那这事儿就差不了, 苏红玉真的诬告苏清影了…… 　　方贤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的嘴巴一开一合的, 好一会儿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听到自己嘶哑着声音问道。 　　“苏红玉她做了什么？” 　　那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才让公安部部长亲自带人来抓她？ 　　不过方正业却并没有告诉方贤德，而是说道：“这一点我现在还不能说, 不过刁部长说了，等他回去会下派红头文件过来，到时候会贴在厂子里的宣传栏上, 等到那个时候, 咱们就都知道她到底干了些什么。” 　　眼见着方贤德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起来, 方正业开口安慰道：“大伯，你也别太着急了，苏红玉做了坏事儿, 如果你们没有牵扯到其中的话, 公安部的人不会对你们做些什么的。” 　　方贤德苦笑一声, 低声道：“公安部的人不会对我们做些什么, 可是以后我们在这封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苏红玉真要被定性成为间谍, 公安部下发红头文件盖章定论，那他们可就全都完了，就算他们没有牵扯进其中，可是苏红玉是他们家的儿媳妇，旁人看他们总会带着异样的眼神，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 　　想到那个情形，方贤德就感觉到窒息，他猛地抬头看向了方正业，急切地开口说道：“正业，算我求求你了，求你帮帮我好吗？红头文件下来的时候，能不能别贴在宣传栏上？” 　　真要贴在那里了，整个厂子的人都能看到，到那个时候对他们来说可就是公开处刑了，方贤德做了工会会长也挺长时间了，多少也是个体面人，要是被其他人指指点点，他感觉自己根本就撑不下去。 　　然而听到他的话后，方正业却摇了摇头，拒绝了方贤德的请求：“大伯，这件事情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因为我也无能为力，这是公安部的事情，刁部长亲自下达的红头文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厂长而已，我又能做得了什么？” 　　甭说这事儿本就是方正业一力促成的，就算不是他促成的，他也不会伸手帮忙。 　　如果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彻底澄清谣言，将苏清影从舆论风暴里面摘出来，等到时日长了，最后会在很多人的潜意识里留下苏清影和苏红玉是一体这样的念头来，如果后续真发生什么事情，苏清影很容易就被牵扯进舆论漩涡里。 　　从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情可以看出来，作为封工总工程师的苏清影在被人有意无意地针对，她的存在是特殊的，毫不夸张地说，封工的厂长副厂长换了其他人的人来做可以，但是总工程师的位置，却不是谁来做都可以的。 　　而且让方正业隐约感觉到不安的是，他从苏红玉这一连串的动作之中察觉出了一些东西来，他不知道未来，但是苏红玉知道，虽然她所知道的未来可能并不是百分百正确的，但是一些关键性的东西，她应该是可以确定的，那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方正业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可能就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发生一些谁都预料不到的事情…… 　　不过去猜测未来会发生些什么现在并没有什么有什么意义，方正业能把握住的就是当下，他必须要确认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苏清影都处在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不至于被那些浪潮席卷——她这样的人，就该全身心投入到研究之中去，而不是被其他的东西所裹挟，被迫去做些她自己所不擅长的事情。 　　“正业，你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你认识那么多的人，或许你有什么门路……” 　　直到此时，方贤德仍旧有些不死心，他眼巴巴地看着方正业，希望他可以想办法帮帮自己。 　　然而方正业却摇了摇头，极为认真地说道：“大伯，我真的没有办法帮你，若是其他的事情，我能帮就帮一把，可是现在那是公安部的事情，我没有那个能力。” 　　眼见着方贤德还准备继续说些什么，方正业又开口说道：“大伯，你与其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话，倒不如想想其他的法子……苏红玉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应该将事情的影响降低到最小吗？” 　　在方正业的劝说下，方贤德没有再说些什么，他长叹了一口气，急匆匆地离开了方正业的家，此时已经昏了头的方贤德离开了方正业家后，看向了小红楼的方向，他略微想了想，脚步一转，朝着小红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苏红玉被抓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赶紧去跟几个大领导说清楚，他们一家都是被蒙在鼓里面的，压根儿就不知道苏红玉到底做了些什么。 　　送走了方贤德之后，方正业销上门栓，转身回了客厅，看到苏清影懒洋洋地坐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便问道：“你是不是饿了？我去做饭给你吃。” 　　然而苏清影却伸出手抓住了方正业的胳膊，她摇了摇头，示意方正业先坐下：“吃饭的事情不着急，你先告诉我苏红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当着方贤德的面儿，方正业很多事儿都说得含含糊糊的，并没有掰扯清楚，苏清影只听了个大概，不过她也知道，方正业肯定是有所隐瞒，所以才有此一问。 　　“苏红玉做了什么事情？我瞧着你的反应挺大的，居然都把刁部长给找来了。” 　　作为方正业的妻子，苏清影可是很清楚，苏红玉这事儿方正业是找了保卫科的人去处理，公安部那边儿应该是没有人知道的，但是现在刁部长竟然亲自过来了，这其中一定有方正业的手笔。 　　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方正业把刁部长都给找来了？ 　　方正业没有瞒着苏清影，将苏红玉做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苏清影：“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现在苏红玉被当做间谍带走了，我估计她是没办法翻身了。” 　　被当做间谍抓走之后，想要翻身那可是难上加难，这次苏红玉等于是被抓个现行，如果她解释不清楚那个时间和战役的事情，她是不可能被放出来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无法给她定性间谍罪，但是她编造谣言污蔑苏清影，甚至还写下那种反动言论，她想要安安稳稳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清影愣住了，她的眉头皱了起来，下意识地开口说道：“苏红玉她的学习成绩不是太好，当初那个中专也是我爸妈托了关系给她上的，毕业之后也是因为我爸她才去了纺织厂工作，按理来说，她应该不会跟间谍扯上关系的……” 　　苏红玉的背景和社会关系实在是太简单了，苏清影认识她那么长时间，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苏红玉是间谍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她不是间谍的话，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清影，你应该也清楚，如果舆论闹大了，就算为了平复影响，你也会被撤了总工程师的职位，严重一点的，可能你都没法子在封工继续待下去了。” 　　“苏红玉对你的恨意很深，她是完全想要把你给摁死了，让你没有办法继续在封工做下去。” 　　如果苏清影选择写信举报，这事儿的影响并不会有多大，可是苏红玉选择的偏偏还是贴大字报的这种方式。 　　“苏红玉指使苏琪玉，让他将那些写了你‘罪行’的大字报贴在政-府机关外面，根据苏琪玉交代，苏红玉说了，所有的机关单位外面都要贴上这些东西，不能有一处遗漏的地方。” 　　机关单位所处的地方可都是在市中心的繁华地带，来来往往的人可不少，若是这些东西第二天被看到了，所造成的影响得恶劣到什么程度？ 　　“现在华国和苏国之间的关系如此紧张，跟苏国间谍扯上关系，大家的仇恨情绪势必会被带动起来，再加上她还编造了你要挑动战争，大家对你的仇恨会翻倍增长。” 　　苏红玉真的是一丝一毫的后路都没有给苏清影留下，她步步紧逼，为的就是要了苏清影的命，看着她从高处跌落尘埃还不够，她想要苏清影死。 　　“清影，既然你也说了，你跟她之间，包括你们两家之间从未闹过什么大矛盾，那么我有理由怀疑，她这么针对你，不是因为你们私人或者家庭之间的仇恨，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处处针对你又是为了什么？” 　　方正业说的话很有道理，苏清影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话是对的。 　　是啊，她和苏红玉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的，两家之间虽然偶有摩擦，但是也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苏红玉大费周章地对付苏清影，若是没有个原因，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虽然这个猜测太过匪夷所思，可是如果其他种种都不对的话，那就只有这个匪夷所思的猜测才是真的。 　　眼见着苏清影似乎还没办法相信这一切，方正业坐了过去，将苏清影揽在怀中，温声说道：“清影，每个人都有很多面，你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和苏红玉在一起，她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情，你都不知道，认不清楚她的真面目是很正常的事情。” 　　苏红玉对待苏清影的心思不正，做坏事儿的人是她，苏清影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苏红玉的事情而纠结些什么。 　　听到他的话后，苏清影叹了一口气，她闷闷地开口道：“我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走上这一条路。” 　　“你不明白的事情多得是，她做错了是她的事情，我们正常人是无法理解她的思维，想多了就只会钻牛角尖……好了好了，你应该饿了吧？我做饭给你吃可好？” 　　苏清影点了点头，方正业又安抚了她几句后，这才起身去了厨房。 　　而苏清影在沙发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后，她不想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深吸了几口气后，她慢慢冷静了下来，起身去厨房帮方正业的忙了。 　　方正业说得对，做错事情的人是苏红玉，应该反思的人是她自己，自己如果为了她的事情胡思乱想，那真就是在自寻烦恼了。 　　刁成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回去之后，立马写了红头文件，将苏红玉做的事情写明白了，然后派了秘书开车将红头文件送往封工，没过多久，这份文件就贴在了封工的宣传栏上。 　　刘洋知道方正业很在意苏清影的名声，为此甚至还特意求了刁成才写了红头文件，所以在将文件张贴好了之后，他特意派了人拿着大喇叭在厂子里面宣传了起来。 　　“各位同志，上级领导有新的指示下达，请各位到宣传栏查看。” 　　十几个保卫科的同志人手一个大喇叭，在封工里面到处喊着同样的话，听到说上级有新指示传达了之后，大家伙儿便坐不住了，三三两两地朝着宣传栏的方向去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宣传栏跟前便围了一大群的人。 　　“唉，让我看看上级领导有啥指示，这说的是啥？” 　　“这上头说的是不是间谍苏红玉的事儿？” 　　“苏红玉？就是早上那个刚刚被公安部抓走的？她真是间谍啊？” 　　“可不是，红头文件都下来了，她果然是个间谍。”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伙儿挤挤攘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红头文件上些写的内容。 　　其实上面写的东西很简单，让人一目了然。 　　间谍苏红玉试图污蔑封工总工程师为反动分子，被现场抓包，现交由公安部处理。 　　看到这些内容之后，大家伙儿面面相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上面说的是，苏红玉坑害封工总工程师…… 　　封工的总工程师是苏清影吧？ 第287章 　　这不对吧？苏红玉和苏清影两个人不是堂姐妹吗？苏红玉为啥要坑害苏清影？她是疯了不成？ 　　宣传栏前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大家伙儿都凑在一起议论纷纷，议论着红头文件的上的事儿。 　　就在大家伙儿议论个不停的时候，宣传科的副科长彭桂花大声说道：“这有个啥呢？苏红玉可是个间谍, 间谍啥事儿做不出来？苏工是啥人？她可是咱们封工的顶梁柱，封工能超越第一第二机械厂, 那可全都是咱们苏工的功劳，间谍想要祸害她不是正常的？” 　　彭桂花是个泼辣性子，她跟柳安安是邻居，对那个小姑娘的印象非常好, 连带着对被柳安安挂在嘴边的苏清影印象也特别好。 　　柳安安可是说了, 她的表姐人可好可好了, 瞧着面儿冷, 但却是个热心肠，对她甭提多好了。 　　说得多了，彭桂花也就听进去了, 加上她对方正业的印象也不错，眼瞅着周围还有人怀疑苏清影和苏红玉之间的关系，彭桂花立马就坐不住了, 叉着腰就跟他们掰扯了起来。 　　“啥是间谍？那可都是卖国贼, 专门祸害咱们国家的, 苏工的能耐你们都清楚吧？她研发出了多少的技术？听说燕京那边儿有很多项目都会找她来帮忙，这样的一个人才，那些卖国贼当然想要给祸害了。” 　　“感情苏工被间谍祸害了, 还得要被咱们怀疑不成？我彭桂花把话搁在这儿了, 但凡是怀疑苏工人品的, 那都是没良心的, 要是咱们能被间谍的招数给忽悠得怀疑苏工, 那可真就中了间谍的计了！” 　　彭桂花到底是宣传科的副科长，那嘴皮子可是利索得很，这么一番话说出来，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那些人立马住了嘴，没有在继续说下去了。 　　是啊，彭桂花说的对，苏工在他们厂子的地位有多高，重要性有多强，那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的，间谍总是盯着苏工，那不恰好证明了苏工的重要性了吗？ 　　要不然的话，间谍怎么不去祸害别人？偏偏捡着苏工来折腾？ 　　这世道分得清是非黑白的人还是多数的，上面发下来的红头文件还贴在那里，白纸黑字写明白了苏红玉到底犯的是啥罪，再加上彭桂花的话，更加证明了苏清影的清白，于是舆论风向开始一面倒地倾向于苏清影。 　　“我就说这事儿跟苏工肯定没关系，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咋可能跟间谍扯上关系？” 　　“就是就是，老古话不是说了，树大招风，苏工就是太厉害了，那些人见不得苏工带领咱们变得越来越好，所以才对苏工下手的。” 　　“从今往后咱们可得要保护好苏工，要是苏工遇见啥事儿了，咱们的好日子就要大打折扣了。” 　　大家伙儿几乎都是一面倒地在夸奖苏清影，有那几个‘与众不同’，想跟大家唱反调的，也尽数都安生了下来——开什么玩笑，现在大家全都说苏清影好，他们要是敢在大家伙儿跟前瞎说话，这些愤怒的人绝对会把他们给好好呲儿一顿的。 　　经过种种宣传之后，间谍苏红玉蓄意坑害封工总工程师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封工，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了这件事情，大家不停唾弃着苏红玉，对无辜被牵连受害的苏清影则充满了同情之意。 　　“方正业，你这是长本事儿了？平常你是办事儿多妥帖一个人，怎么今天在这事儿上就这么糊涂？要不是方会长过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竟然不声不响地办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 　　书房之中，彭进步虎着一张脸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方正业，一声叠一声地问着他。 　　今儿发生的事情可真让彭进步给气得不轻，他是真没想到，向来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的方正业，竟然会出这样大的纰漏来，如果不是因为方贤德过来找他求情，彭进步恐怕还一直都被蒙在鼓里面。 　　想到半上午时候方贤德来找他时候的模样，彭进步便气不打一处来——哪怕方正业在先斩后奏之后来找他知会一声，也比现在这样闷不吭声的要强。 　　那会儿面对方贤德，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却还要想方设法安稳住对方的情绪，彭进步便觉得心累。 　　看着怒气冲冲的彭进步，方正业低下头来，极为诚恳地向对方认错：“彭厂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当时也是着急了，害怕这事儿会牵扯到清影……关心则乱，还请您见谅。” 　　这件事情确实是方正业的不对——彭进步是他的上级领导，依照正确流程，一开始他需要先跟彭进步打报告，然后让彭进步和刁成才交涉，得有正规的手续，才能下发红头文件。 　　彭进步在知道这事儿后，第一时间补交了手续上去，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万一有人抓住了这一把柄，对方正业来说，那影响可就大了。 　　看他认错的态度这么好，彭进步面上的表情舒缓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正业，我可以理解你，毕竟这事儿关系到你的爱人，你会如此紧张，我也可以理解，但是你要明白，现在你是封工的副厂长，因为先前的几件事情，上面的领导也非常看好你，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更加应该严以律己，将方方面面的事情做到完美。” 　　彭进步知道方正业和刁成才之间的关系，但是如果今天这事儿，坐在厂长位置上的人不是彭进步，而是其他的人，对方完全可以抓住越级报告这一条处理方正业。 　　不管他当时有什么理由，不管当时他到底有多么着急，规矩就是规矩，他利用私人关系来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本身就是不对的。 　　方正业也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做得有些不太合适，于是便低下头来，虚心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彭厂长，对不起，我错了，下次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瞧见他像是真心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彭进步面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他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让方正业坐下来，对方就跟犯了错的小孩子似的，乖乖地坐在凳子上，那模样甭提多乖巧了。 　　彭进步：“甭给我在那里装相，大老爷们儿敢做敢当，你现在这样是在干啥呢？” 　　别以为他摆出这么一副样子来，自己就能轻易原谅他，不写个三千字的检讨书来，这事儿肯定过不去？ 　　方正业满眼无辜地看着彭进步：“彭厂长，我真得知道错了。” 　　彭进步：“写一千字的检讨书，明天交给我。” 　　方正业脸上的笑容变得诚恳了许多：“谢谢彭厂长，我会好好写的。” 　　瞧着他这模样，彭进步笑骂道：“你啊你，歪心眼子怎么就这么多？行了行了，说正事儿，那个苏红玉真的是间谍？”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暂时还不能确定，但她绝对有问题，刁部长说会对她进行深入调查的。” 　　知晓未来只是方正业对于苏红玉的猜测罢了，他其实觉得苏红玉是间谍的可能性并不高，但是将这么一个对苏清影满怀恶意的人留在外面太危险了，她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可以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但凡有一次她成功了，就会对他们造成灭顶之灾，方正业赌不起那个可能。 　　彭进步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大伯他们一家呢？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理他们？” 　　这问题有些敏感了，方正业认为方贤德他们并不是知情者，那一家人虽然会有些小心思，但是说要出手害苏清影，可能性并不大。 　　“彭厂长，我认为，这件事情我并没有置喙的余地，他们是我的亲人，我的看法带有主观性，由我来提出建议并不合适。” 　　彭进步朝着方正业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相信你的人品，说吧，你的看法关系到我如何处理他们一家人的问题。” 　　说到这里，彭进步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你应该也明白，涉及到间谍的问题，他们与苏红玉之间的关系亲近，我不可能不处理他们的。” 　　方正业想了想，回答道：“我认为他们并没有牵扯进间谍的事情之中，如果您真想要我的回答，我希望可以从严彻查他们一家人。” 　　彭进步微微一愣：“从严彻查他们？” 　　方正业点头：“对，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申请与公安局的同志一起彻查他们一家人，最后调查结果贴在宣传栏上进行公示，如果他们真的参与进去了，就把他们做的事情全都写出来。” 　　听到这里，彭进步深深地看了方正业一眼：“你倒是想得足够远。” 　　查到他们有问题，就将他们做的事情公之于众，那相反的，如果调查结果显示他们一家人没有任何问题，那肯定也是要在宣传栏上张贴出来的，这就等于用权威的声音告诉所有人，方贤德他们一家人也是无辜的。 　　彭进步缓缓开口：“如果他们真得牵涉其中呢？你可想好了，如果只是我们厂子内部进行调查，如果有什么事情，那可能还瞒得住，如果让公安局的同志们介入，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了。” 　　他们厂子内部的事情，大大小小的扯出来的问题总归是好处理的，如果的有公安局的同志牵扯进来，他们可就真不好插手了。 　　方正业毫不犹豫地说道：“就让公安局的同志来查，保卫科的同志们配合他们一起进行调差，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暂且停了他们工作。” 　　见方正业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来，彭进步倒是也没有继续劝说下去：“行，那就依照你的意思来办。” 　　方正业看着彭进步，突然又说道：“彭厂长，在调查之前，可否用播音喇叭告诉全场的工人们？如此一来的话，也可以让大家认识到我们对相关事件的处理方式？” 　　彭进步深深地看了方正业一眼：“你倒是想得深。” 　　说得好听是让厂子里的工人明白他们面对此类事情的时候是如何处理的，可这也是变相的一种保护手段，用这样的方法告诉厂子里的人，他们在认真调查，甚至连公安局的同志都参与进了这次调查。 　　等到调查结果出来之后，那就更加让人信服了，毕竟这可是公安同志也参与进来的调查，其中并没有任何的可操作性。 　　“就按照你说的办。” 　　彭进步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一来是因为方正业的面子，二来则是因为他相信方贤德的人品，对方也在厂子里做了这么多年了，工作一直兢兢业业的，他不会做出对厂子不利的事情来的。 　　半下午的时候，厂子里的喇叭响了起来，彭进步的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经过封城重工领导班子的讨论，现如今对方贤德一家做出如下处理。” 　　“第一，暂停方贤德，许文静，方正堂，方正国的一切工作，第二，由公安同志与保卫科的同志一起，对方贤德一家人进行调查。” 　　…… 　　通过喇叭广播之后，封工所有的工人们全都听到了领导班子的决定，他们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猜测着方贤德一家人在这起案子里不知道扮演着什么角色，广播一出，舆论风向便分裂成为了两股。 　　其中一部分人认为，方贤德一家人全都是被蒙蔽在鼓里面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苏红玉是个间谍，在这起事件里面，他们也是受害者。 　　然而还有一部分人却认为，方贤德一家人没什么无辜的，苏红玉既然是个间谍，平日里肯定会有不对劲儿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出来苏红玉的问题？ 　　大家各持一种观点，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便只能等着调查结果出来。 　　转眼间便到了大年初二，原本开始阖家开心的时候，方贤德家却是一片愁云惨雾，他们被迫分开接受调查审讯，这个年算是彻底过毁了。 　　不过这事儿却没有影响到方正业和苏清影二人的心情，第二天一大早，方正业就开车带着苏清影回了娘家去了。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苏天恩和柳絮果他们早早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方正业和苏清影回来了。 　　方正业这个女婿当得十分称职，到了苏天恩他们家，他没有像是个大爷似的在客厅坐着，而是跑到厨房帮着柳絮果一起张罗，甭管柳絮果怎么说，方正业都没有离开，反而劝说着让柳絮果去陪陪苏清影。 　　“妈，清影最近这段日子身上有些不太舒服，我一个大男人，对女人怀孕的事情也不太清楚，有些话她也不爱跟我说，妈，还是您去跟她好好聊一聊，她跟我说不着的话，兴许就会跟您说了。” 　　现在柳絮果最关心的就是清影肚子里的孩子，听到方正业说苏清影最近因为孩子的事情肚子里不得劲儿，她也顾不得别的，将厨房的事情交给了方正业和苏清泉两个，自己脚步一转，回房间去找苏清影了。 　　看到这一幕之后，苏清泉有些无语，他一边拉着风箱，一边幽幽地开口说道：“姐夫，我发现你现在哄人的手段可是越来越高了……” 　　不止是哄人的手段高超了，他还特别能抓住人的心理，说的话全都能进了别人的心坎儿里去，最后反而让对方觉得那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想做的事儿。 　　越是跟方正业认识的时间长，苏清泉就越是有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每见自家姐夫一次，就会有新一次的发现。 　　“姐夫，你真得是太厉害了！我啥时候能像是你这么厉害啊？” 　　方正业用菜刀动作娴熟地将鱼骨头剔出来，然后将用花道将鱼肉切成了漂亮的花型，嘴里则说道：“你长大了肯定比我更加厉害。” 　　虽然知道方正业不过是顺嘴哄自己开心，可是苏清泉仍旧觉得十分开心，他傻呵呵地笑了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悄声说道：“姐夫，我跟你说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方正业回头看着他：“什么？” 　　“我二伯他们一家人好像被抓走了。” 　　听到苏清泉的话后，方正业倒是没有什么意外——苏红玉和苏琪玉二人作为间谍都被抓了，苏天赐他们两口子不可能安安稳稳在家待着的。 　　不过二房的事情却牵扯不到苏天恩他们一家，毕竟在这件事情上，苏清影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第288章 　　“姐夫, 我怎么瞧着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模样？难道你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苏清泉以为自己说了这事儿后方正业会吃惊，结果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副样子活像是他早就知道了似的, 这倒是奇怪了，他在封工, 从哪儿知道这件事情的？ 　　方正业倒是也没瞒着苏清泉，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这事儿我之前就知道了。” 　　听到方正业的回答之后，苏清泉啊了一声, 他仰起头来, 呆呆地看着方正业：“姐夫, 这是昨儿晚上发生的事情, 我也是出去放炮正巧瞧见的，那两口子家都没进门就被公安局的同志抓了，估计都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夫妻两个被抓走了, 你是咋知道的？” 　　天知道苏清泉为了这个秘密忍耐了多长时间，他连爸妈都没有说，就是想要等着今儿方正业带着苏清影回门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的姐夫, 结果自己姐夫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他到底从哪儿知道的？难不成昨晚上他也瞧见了那两口子被抓的一幕？ 　　大概苏清泉面上的表情太过震惊, 方正业伸出手掐了掐他的脸, 有些好笑地说道：“我不但知知道他们被抓了，我还知道他们为什么被抓了，清泉, 你想不想知道？” 　　苏清泉立马回过神来,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眼巴巴地看着方正业：“姐夫, 你就告诉我呗？他们为啥会被抓了？” 　　他可真是好奇死了, 昨儿瞧见这一幕后，为了保守秘密他谁都没告诉，自然也就没人跟他讨论他们为啥被抓了。 　　“苏红玉让苏琪玉到机关单位外面贴你姐的大字报，结果苏琪玉被人当场抓获，因为你姐姐身份的特殊性，他们两人被当做间谍给抓起来了。” 　　方正业简明扼要地告诉了苏清泉事情的前因后果，听到了方正业的话后，苏清泉的嘴巴慢慢地张大了，好半天都没有能反应过来。 　　不是，这些话的信息含量也着实太大了些吧？ 　　和苏清影一样，苏清泉有些不大敢相信苏红玉和苏琪玉两个人是间谍：“姐夫，会不会弄错了？虽然那两人确实都挺讨厌的，但是他们也不至于去做间谍吧？” 　　停顿了一下之后，苏清泉忍不住吐槽道：“再说了，他们两个人的智商摆在那儿，加起来都不一定有我的智商高，他们做间谍？就不怕身份泄露了么？” 　　在苏清泉的印象之中，做间谍的人至少智商是要过关的，那两个人都一副不太聪明的模样，谁还能让他们去做间谍？ 　　方正业：“……但他们做坏事儿被抓了个正着，或许他们的‘愚蠢’只是你所以为的罢了。” 　　苏清泉想了想，也觉得方正业说的话挺有道理的，老古话都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们两人背地里是什么样子。 　　之前一直疑惑着的事情被解开了，苏清泉整个人都觉得舒服了不少，不过看着灶膛里面跳跃着的火苗，苏清泉又想起了什么来，紧张兮兮地问道：“那他们兄妹两个人是间谍，我二伯和二伯母也都被抓进去了，那我们家会不会受到影响啊？” 　　甭管他们两家子合不合得来，可在外人看来，苏天恩和苏天赐两人是亲兄弟，苏天赐他们一家子因为间谍的事儿进去了，那会不会波及到他们一家子？ 　　瞧着他那紧张的模样，方正业笑了笑，开口说道：“你倒是不用这么紧张，这件事情不会牵连到我们的，毕竟他们想要害的人是清影，我们家是受害者，总不能是爸妈联合着间谍来害自己的闺女吧？” 　　被方正业这么安抚了一番后，苏清泉琢磨着也是这个理儿：“那这事儿咱们还是要跟爸妈说一声的话？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方正业点头：“那是自然。” 　　至于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人会不会大发善心去原谅苏红玉他们，方正业觉得可行性并不大，苏天恩和柳絮果都是明事理的人，如果是其他的小事情，看在双方的关系上，那真有可能会将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可是这次的事情不同。 　　这不是简单的陷害，苏红玉这一手是冲着要了苏清影的命去的，两家可以说是已经结下了深仇大恨，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再说出原谅的话来。 　　“清影，正业说你最近两天不舒服，你是哪儿不舒服？你快跟妈妈说说。” 　　柳絮果听了方正业的话，急匆匆地进了苏清影的房间。 　　此时的苏清影正靠在炕上看书，看到柳絮果着急忙慌地进来，苏清影微微一愣，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来：“妈，我没事儿的，最近吃得好睡得安的，正业把我照顾得很好，你瞧我是不是都胖了许多？” 　　柳絮果闻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苏清影一番，只见她面色红润，下巴也比先前圆润了许多，果然是一副被照顾得很好的样子，她稍稍安心下来，想到刚刚方正业跟自己所说的那些话，柳絮果也反应了过来——方正业这是为了让她回来休息，故意找了话题让她过来的。 　　“正业这孩子也正是的，他咋就那么多的心眼儿？” 　　嘴上虽然说着埋怨的话，但是柳絮果嘴角扬起的弧度却始终都没有落下，很显然她此时的心情极好。 　　瞧见柳絮果的模样，苏清影想了想，轻声说道：“妈，你过来一下，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柳絮果闻言，立马坐了过去，而苏清影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苏红玉做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柳絮果。 　　“现在苏红玉和苏琪玉姐弟二人已经以间谍罪被逮捕了，妈，你跟爸说一下，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公安部的同志应该会找他谈话。” 　　柳絮果：“……” 　　原以为苏清影会跟她说什么事情，结果没成想自家闺女竟然给她爆了这么一个惊天大雷，柳絮果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恢复了过来。 　　“苏红玉那丫头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苏清影对她那么好，根本就是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她怎么能那么对苏清影？ 　　眼瞅着柳絮果气得起身不停地房间里走来走去，苏清影开口安抚着她的情绪：“妈，苏红玉已经被抓起来了，她并没有影响到我，你也别生气了。”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柳絮果气呼呼地说道：“就不说你了，我自认为我对她也是挺不错的，你不在的那些年，我可以说是把她当成亲闺女一样看待，她对你咋能有那么深的恨意呢？你现在还怀着孕呢，她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此时的柳絮果把那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好多遍，越说她越是生气，嘀嘀咕咕往外撂的话更多了。 　　“要是早知道她是个这么没良心的，当初我就不该那么对她好，她怕是以为我对她好就是把她放在你前头了，根本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人永远都记不得别人的好，反而想方设法地害薄人……” 　　眼瞅着柳絮果越说越气，整张脸都跟着皱成了一团，苏清影怕她气出来个好歹，好声好气安抚了柳絮果半天，总算是把她给哄住了。 　　“妈，当初的事儿就别提了，咱们现在认清楚她的真面目，总比以后吃更多亏的好，再说了，这次我也没有被她给坑了，反倒是她自己，把自己给害得关进了公安局去，以后啊，她是永远不可能出现在我们生活里了。” 　　苏清影倒是并不后悔过去对苏红玉的那些好，毕竟过去的苏红玉人还是不错的，当初她对苏天恩和柳絮果的心也是实实在在的，要不然的话他们两口子也不会对她那么好。 　　只是正如方正业所说的那样，人心易变，一开始很好的人，也许不知不觉间就会走上岔路，她后来无论做了些什么，过去的那些好是实实在在抹消不掉的，他们也没有必要去懊悔过去的自己回报了对方的好意。 　　她把方正业劝慰自己的话反过来劝说柳絮果：“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没必要揪着不放，你如果一直沉浸在过去，那除了让自己憋屈之外没有任何的益处。” 　　听到这番话后之后，柳絮果走到了苏清影的旁边，在炕边儿的位置坐了下来，她拉起苏清影的手，轻轻拍打了几下：“清影，你的运气很好，正业是个好的，有他在你身边，我跟你爸能省不少的心。” 　　过去的苏清影的心思全都在她的研究上，对人情世故之类的她并不怎么上心，因为这个她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虽然厂子里给苏清影大面儿上的安排都能过得去，大家伙儿明面上也是挺尊重苏清影的，不会到她跟前说啥难听话。 　　可是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行事都是坦坦荡荡的，总有那些心思不正的会暗戳戳地折腾些事情出来，苏清影的解决办法都很直，基本不会给对方留啥余地，这也就让更多人诟病她的处事方法。 　　其实不少事情都不是苏清影的错，但凡她解释两句，人家也就明白了，可是她偏偏不会多说什么，用她的话就是她行事问心无愧，她只要管得住自己就好。 　　苏清影这么说虽然也没错，可是现在这世道，有嘴会说和闷嘴葫芦不一样，你啥都不说，反而让别人觉得那些被惩罚的人受得惩罚太重了，转而让人认为苏清影做事儿不给其他人留后路，这种做派很容易让人诟病的。 　　过去柳絮果和苏清影聊过这件事情，但是她却并没有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反而我行我素，依照着她自己的想法来。 　　柳絮果原本以为苏清影这辈子不会改变了，倒是没想到和方正业在一起之后，她竟然慢慢地被影响了，发生了这样大的改变。 　　“清影，你和正业结婚之后，真的改变了很多。” 　　听到柳絮果的话后，苏清影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开口说道：“是吗？我改变了吗？我感觉我好像和过去也没有什么区别。” 　　柳絮果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确实是变了，只是你自己没发觉罢了，要是过去的话，在苏红玉这事儿上你会怎么做？” 　　苏清影想了想，觉得柳絮果说的话挺对的，如果是过去的她，估计将苏红玉交给公安部的人之后，后续的事情就不会再管了。 　　但是方正业居然还说动了刁成才下发了红头文件，彻底澄清了这事儿，他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让她陷入进舆论漩涡之中，他想要自己清清白白，不被其他人说嘴。 　　昨儿晚上两人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苏清影还问过方正业，询问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替她将一切隐患解决了，那会儿的方正业是怎么说来着？ 　　“清影，我知道你不会在意其他人的说法，但是我会在意，这件事情你没有任何的错处，我不希望其他人在背后议论你，说你的不是。” 　　方正业比自己还要在乎其他人对她的评价。 　　想到这里，苏清影面上的神情变得柔和了下来：“是啊，这事儿正业可比我上心多了，从头至尾我都没有怎么操心。” 　　原本的苏清影从未幻想过婚后生活，她以为的婚后生活和婚前没什么区别，但是现在想来，如果嫁给其他人的话，自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日子。 　　“妈，你说得对，我也很庆幸自己可以嫁给他，他人真得很好。” 　　母女两个聊了一会儿后，看到苏清影的面上流露出些许倦色来，柳絮果便叮嘱她好好休息，自己则离开了苏清影的房间。 　　之后柳絮果也没到厨房去，而是去找了苏天恩，将苏红玉的事情告诉了他。 　　“老苏，我也不跟你说别的，这次苏红玉犯得不是小事儿，她被公安部的人当做间谍被抓起来，你如果想要出手帮忙，就做好我们一家子都搭进去的准备。” 　　在柳絮果说完了这事儿后，苏天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瞧见他这个样子，柳絮果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她跟苏天恩过了这么多年，对他的脾气还是非常了解的，甭看现在他对苏天赐那个弟弟冷淡了下来，可是在他的心里面，苏天赐这个弟弟还是非常重要的。 　　涉及到间谍的事情，公安部肯定会将苏天赐他们一家查个底朝天，现在那就是个屎坑，如果苏天恩犯糊涂帮忙的话，他们一家怕是都要被牵扯进去。 　　听了柳絮果的话后，苏天恩仍旧没有开口，柳絮果看到他这个样子，脸上闪过一抹不忍之色，她走过去在苏天恩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老苏，你得为咱们的孩子想一想，这事儿你真不能掺和。” 　　就在柳絮果还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苏天恩开口打断了她：“絮果，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是那么糊涂的人。” 　　苏天恩在知道这事儿之后，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要帮忙的，毕竟苏天赐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们被牵扯到间谍案子里，以后的日子估计不会好过的。 　　可是柳絮果的话也提醒了他，现在他不单是苏天赐的哥哥，他还是苏清影的父亲，苏红玉要害的人是苏清影，如果他为了自己弟弟去委屈自己女儿的话，那岂不是伤了女儿的心？ 　　“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瞧见他这个样子，柳絮果终于放心了下来。 　　之后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方正业将苏红玉的事情说了出来，顺便说了苏天赐和李铁兰也被带走调查的事情——不过他倒是没有说这是苏清泉看见的。 　　“爸，公安部的人后期可能会来找您和妈了解情况，到时候你们如实说就是了。” 　　苏天恩和柳絮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倒是不是什么啥好事儿，大过年的，也没有必要为了其他人的事情惹得心情不快，大致将事情都给说清楚了之后，他们便没有再提这件事情。 　　大家伙儿的想法此时倒是出奇一致，只要他们一家人好好的就行，至于其他的人，他们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我都说了，这只是个玩笑而已，我真不是什么间谍，不信你们去查，你们能查到我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吗？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说了，我嫉妒我堂姐，我就是想要整整她而已，那些话都是我乱说的，我承认错误还不行吗？你们总不能屈打成招吧？” 　　“宝珍岛那个事情是我胡编的，我哪里知道有这个岛？我连封城都没出去过，我去哪儿知道这些事情？” 　　被带到公安部之后，苏红玉便一直连续不断地被审讯，进来审讯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可是苏红玉的回答始终都没有变过。 　　她咬死了自己只是在开玩笑，说她做的这些事情只是因为嫉妒苏清影，她只是想要让她的名声不要那么完美而已，根本没有其他的什么恶毒心肠。 　　最后的那个战争爆发时间更好解释了，她说那是她胡编出来的，没有任何意义。 　　其实苏红玉的心理素质本来没有这么强大，可是她却很清楚一件事情，她绝对不能被公安部的人定性为间谍。 　　现在已经进了1965年了，再有一年，世道就变了，上一辈子她是清清白白的工人阶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最后都牵扯不到她的身上，就算外面的运动展开的轰轰烈烈，原本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个个的被斗倒，跟她这样的工人也没什么关系。 　　她知道公安部的人不可能抓住她的把柄，只要她不承认自己是间谍，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他们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第289章 　　反正她和苏清影之间有血缘关系, 她是苏清影的亲堂妹，这事儿说破天了，也就只是家庭内部问题, 只要她不承认自己是间谍，在找不到任何证据的前提下, 他们也不能把她如何的。 　　“小王，苏红玉那里吐口了吗？”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他们对苏红玉的审讯进行了十几个小时，刁成才的面上露出了几分疲倦之色, 他看着刚刚拿着报告过来的公安, 开口问了一句。 　　王兆勇摇了摇头, 回答道：“苏红玉现在说的和之前说的一样, 她咬死了自己就是出于嫉妒，才策划了这次的事情。” 　　刁成才已经料到了这一点，他点了点头, 示意王兆勇将资料拿过来：“暂停审讯，先将她关起来。” 　　王兆勇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他说道：“苏琪玉一问三不知, 他说自己是因为贪图苏红玉答应给他的三百块钱, 才这么做的。” 　　不过苏红玉对于这件事情却有不同的说法, 她否认了自己拿钱收买苏琪玉，还说苏琪玉之所以会答应帮她，是因为苏琪玉本身也对苏清影不满, 两人一拍即合, 才策划了这次的事情。 　　“下午我们的同志走访了苏琪玉和苏红玉二人共同认识的一些人, 确认了苏红玉的说法。” 　　之前苏红玉说过, 她跟苏琪玉虽然是姐弟, 但是二人的关系却并不算好，苏琪玉根本不听她这个当姐姐的。 　　走访结果和苏红玉说的基本一致，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说，苏琪玉性子有点傲，家里又宠着他，苏红玉这个当姐姐的只有给他的份儿，家还没有让他做事儿的份。 　　看起来似乎不存在苏红玉指使苏琪玉做事儿的可能性，毕竟这人就从来都没有听过苏琪玉的事情。 　　“今天已经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明天继续往下查。” 　　这件事情牵扯不小，苏红玉的心理素质出乎意料的强悍——刁成才是看过苏红玉被审讯的过程，从头至尾她都表现的十分镇定，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歇斯底里的模样。 　　这一点是非常不正常的，公安部对于每一个普通人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具有威慑力的地方，之前他们调查过不少人，哪怕那些人什么错都没有犯，进了这里之后，总归是会有紧张之类的各种负面情绪的，反应也会和平常大相径庭。 　　但是苏红玉的反应却不太正常，一个没有经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怎么可能在反复审讯的情况下还能一如既往地维持着之前的模样？这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 　　要知道，一个人在被反复审讯同一个问题的时候，是会对自身产生怀疑的，很多人口供经常会前后不一，发生变化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因为被审问的次数多了，他们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记错了，会试探着改变之前的口供。 　　但是苏红玉的口供从头到尾全都是一样的，甚至连词语变化都不太多，她的审讯进行了十几次，她对每一个人说的口供全都是一样的。 　　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如果没有经过特别训练的话，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刁成才想起了之前方正业告诉过自己的那番话，以及之前他察觉到的那些违和感，他越发确定一点，苏红玉的身上绝对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们必须要将她身上藏着的秘密揪出来。 　　苏红玉大概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说同样的口供没让她洗脱嫌疑，反而让她成为了被重点怀疑的对象，若是她早知道的话，估计也不会像是之前那样了。 　　要知道再过一年，这些公安机关基本上全部停摆，各项工作全都由革委会接手，那个时候可就是革委会的天下了，这段时间她已经提前和未来革委会的那几个小头头拉好了关系，等到他们上去了，自己至少在未来十年里，能过上呼风唤雨的好日子。 　　被抓了之后，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她有些紧张之后，之后便十分淡定，因为她很清楚，公安部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最多再有一年的时间，一个个就会跌落到尘埃里面，之后十年的时间里，他们的地位还比不上自己呢，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所以之后这些人停止了对自己的审讯之后，她可是切切实实地松了一口气，认为自己肯定是没问题了。 　　不过这次的事情还是给苏红玉敲了个警钟，她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冲动了，她应该再隐忍一年的，现在一切都没有还没有开始，不少人被苏清影身上带着的光环所迷惑，下意识地去偏帮她。 　　等再过一年时间，苏清影可就不会有现在的待遇了。 　　她还是太着急了。 　　不过没关系，等到她出去了之后，再有一年，她只需要再等一年就好，等再过一年，一切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高高在上的人会失去一切，变得臭虫也不如，谁都能上去踩她两脚。 　　心情不错的苏红玉没有一丁点儿的担心，被关了起来之后，她直接躺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睡了过去。 　　当然，她之所以会如此笃定自己不会被怎么样的，就是因为现在是新社会，一切都要讲究个证据的，公安们办案肯定不会屈打成招的，她只要安安稳稳等着他们把自己给放出去了就好了。 　　然而苏红玉将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雁过留声，水过留痕，很多事情只要做过，总能留下痕迹来，苏红玉为了以后能过得舒坦，和她所知道的那些后来在革委会位置很高的人联系上了。 　　那些人有不少现在都寂寂无名，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但是其中还有一部分却并不是普通人。 　　刁成才现在已经认定了苏红玉有问题，他们便开始彻查苏红玉的一切社会关系，经过他们地毯式地排查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些问题。 　　苏红玉曾经和雷耀光的哥哥雷耀坤接触过，几个月前，苏红玉和方正堂曾经在人民会场那边儿看过电影，他们所坐的位置就在当初周塘山身后那一排的位置上。 　　要知道周塘山可就是当初要动手杀刁爱国的那个人，周塘山是以雷耀光为首的一个小型反动组织里的一员，而那个小型的反动组织，其幕后黑手便是雷耀坤。 　　要知道苏红玉是纺织厂的女工，雷耀坤则是搪瓷厂的工人，两个厂子相距甚远，他们两人之前没有过任何来往，苏红玉为何会特意骑车子穿过大半个城去找雷耀坤？ 　　很多事情只要找出个线头来，便可以抽丝剥茧，查出很多东西来。 　　苏红玉只想着革委会的人到最后会被清算，她自己不想进革委会，又不想把这功劳给苏琪玉，让他再逞威风，骑到自己头上去，便先想着提前和她上辈子知道的那些革委会的头头们拉拉关系。 　　然而这辈子因为方正业的存在，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就比如说雷耀坤，上辈子的时候刁爱国在电影院被杀，因为现场太过混乱，罪魁祸首根本就没有找出来，凶手自然是逍遥法外。 　　可是这一次不同，动手的周塘山被抓个正着，他们顺藤摸瓜，揪出了后面一连串的人来，雷耀坤以及其他几个后来加入革委会的人身上都不清不楚的，多多少少和间谍也有些关系。 　　苏红玉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后续她再去找那几个人的时候，却没找到，她也没有放在心上，以为他们是去忙什么了，却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们早就被抓了起来。 　　现在查来查去苏红玉和那几个人同时挂上了钩，又恰恰巧出现在了电影院里，她坐的位置还那么敏感——而恰好她就在那些人被捕之后和他们断了联系，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 　　求仁得仁，但刚看到摆在面前的证据时，苏红玉整个人都懵了，她完全没有想到未来在革委会里面混得风生水起的那几个人竟然现在就已经被抓了，此时早已经被押送到监狱里去接受改造了。 　　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原本坚定的信念轰然倒塌。 　　“苏红玉，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王兆勇一拍桌子，厉声质问道。 　　之前他们只是有百分之五十的怀疑，认为苏红玉从事间谍活动，但是查到这条线之后，他们便已经可以确定，苏红玉就是个间谍，不过她却是那种藏的比较深的间谍——毕竟之前他们调查过她一次，从明面上来看，她并没有任何的问题，但这也更加说明了她藏得到底有多么深。 　　或许她便是专门培养出来针对苏清影一个人的间谍，她不参与其他的间谍活动，只是潜伏在苏清影的身边伺机而动，利用自己的身份便利来窃取信息，做出伤害苏清影的事情。 　　甚至她为了可以在结婚之后继续留在苏清影的身边，特意选择嫁给了方正业的堂哥，与苏清影成为了连襟。 　　公安部的人将所有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这样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之前的那些违和之处也都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苏红玉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朝着她完全想不到的地方狂奔而去，眼见着他们就要给自己盖章定论了，苏红玉终于没法子继续镇定下去了。 　　“我说的全都是真的，我根本就不是间谍，我不知道那些人有问题，我只是和他们认识而已，你们既然能查到这些，那你们就继续往下查啊，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我不是间谍，你们不能这么冤枉我！” 　　苏红玉快要急疯了，如果她真的被定性为间谍，那么她可就全完了，哪怕一年后公安机关全部停摆，被关进监狱改造的犯人也没有办法再翻身。 　　普通的犯人或许还有翻身的可能，如果他们的家人求求革委会的人，说不定他们还能被救出去，可是如果被定性为间谍罪的话，就算是革委会也不会给翻案的。 　　她是想要利用间谍罪坑死苏清影，可不是反而来坑死自己的。 　　然而苏红玉却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无辜，她除了大喊大叫说自己是无辜的之外，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至于说出自己是重生回来的，说她知道未来的事情……这种时候苏红玉更不敢胡说八道了。 　　大年初六这一天，关于苏红玉的审判秘密进行，她最后以间谍罪被判处了无期徒刑，被送进封城监狱之中。 　　至于苏琪玉，调查结果显示他确实不知道，但是他也参与了苏红玉的犯罪计划，是为从犯，被判处了五年有期徒刑，与苏红玉一起被关进了监狱里。 　　至于苏天赐和李铁兰，他们两个人确实不知情，查明情况之后，便将二人无罪释放了。 　　然而等到二人被放出来的时候，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自己两个孩子都已经被关进了监狱里面，夫妻二人只觉得天都塌了。 　　李铁兰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嘴巴一张就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至于苏天赐，此时也是一副混混沌沌的模样，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竟然会被关进监狱里。 　　可是被关在公安部的这几天把苏天赐的胆子都给吓破了，他根本就不敢在公安部外大吵大闹，瞧见哭闹不止的李铁兰，苏天赐连拖带拽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走，咱们回去了，回去之后再想法子……” 　　最终李铁兰还是被拖走了，然而夫妻二人哪里有什么办法？走投无路之下，他们舍下脸皮，求到了苏天恩他们跟前。 第290章 　　“大哥, 这一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如果你都不帮我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天晚上, 苏天赐敲开了苏天恩的家门，抱着自家哥哥的大腿就开始哭喊了起来, 求着苏天恩帮自己的忙。 　　李铁兰站在距离苏天赐不远处，也在那里不停地抹着眼泪。 　　过来开门的苏天恩直接被这一幕给弄懵了，眼瞅着苏天赐毫无形象地抱着自己的大腿哭嚎，他拍了拍对方的胳膊说道：“你先甭哭了, 有什么话进来说, 在外面搞成这个样子好看啊？” 　　然而苏天恩却不肯进去, 反而哭得更大声了：“大哥, 你今儿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我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孩子，他们就是我的命根子, 要是他们出事儿了 ，我就不活了……” 　　说着说着，他哭嚎的声音变得更大了。 　　站在一旁的李铁兰抹着眼泪说道：“大哥, 这次我们是真走投无路了, 天赐知道这事儿后, 都在家里面寻死觅活的，还是我说了大哥你肯定能帮忙，他才歇了寻死的心思, 这次我们真的全靠你了。” 　　看到他们二人这模样, 苏天恩已经知道了他们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铁兰这番话说得倒是好听, 可事实上却是将苏天恩给架了起来。 　　“行了, 你都多也大的人了，甭哭了，进来说。” 　　苏天恩不想在外面掰扯这些事儿，让其他人看了笑话，可是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个人来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计策，所以现在无论苏天恩说什么，苏天赐死都不肯进去。 　　这边儿巷子里面住着的基本都是纺织厂的工人，苏天赐没啥形象的扯着嗓子嚎哭，听到动静的人纷纷从家里面走出来，查看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没一会儿的功夫，苏天恩的家门外就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的人。 　　“这是咋回事儿？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 　　“苏厂长，可是发生啥事儿了？这是有人来闹事了不？”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出来的人手里都拿着手电筒，大家伙儿把手电筒移了过来，将抱着苏天恩腿的人照得清清楚楚。 　　苏天赐大家伙儿还是认识的，瞧见他抱着苏天恩的腿不撒手，又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的模样，众人不由得愣住了。 　　这兄弟两个闹得又是哪一出？ 　　苏天赐被这么多人瞧着，只觉得羞愤欲死，可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他不得不这么做。 　　“大哥，我就只有琪玉这么一个儿子，红玉那死丫头片子是自作自受，可是琪玉是无辜的，他是被骗的，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好不好？” 　　说着说着，苏天赐哭嚎的更大声了，而李铁兰也在一旁帮腔道：“大哥，我们也是真没有了办法，但凡有一丁点儿的法子，我们也不会来求你的，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求求你帮帮我们……” 　　他们两个谁都没说苏琪玉到底犯了啥事儿，只是张嘴求着苏天恩帮忙。 　　两口子算计的也很好，他们没把苏红玉和苏琪玉两兄弟做的事情给说出来，就是期望着他还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只要诓得他答应了，后续一切都好说。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苏天恩知道了那两个孩子做的事儿，可是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却觉得，苏天恩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把那事儿给捅出来。 　　他们两口子瞧着这么可怜，周围左近的这些邻里邻居一定会同情他们的，苏天恩现在又是厂长，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不管如何，他都不可能不帮他们的忙。 　　只要把苏天恩给高高架起来，甭管他愿不愿意，捏着鼻子也得帮他们。 　　苏天赐抱着苏天恩的腿哭个不停，李铁兰也站在一旁抹眼泪，夫妻两个的模样看起来极为可怜，大家伙儿瞧见他们说得可怜，不免多了几分同情之意。 　　“这苏老二平日里瞧着挺厉害的，要不是遇到事情，估计也不会像是现在这个样子。”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遇见啥事儿了，咋成了这个样子？” 　　“苏老大现在是厂长了，自家弟弟的看着这么伤心，能帮就帮一把吧。”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他们说的话落入了苏天恩的耳中，顿时让他气不打一处来，而此时此刻他也明白了自己弟弟和弟媳两个为啥不肯进门，非要在外面折腾了。 　　“行了，你们两个要是再这样，可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有话进来说，不想进来的话，你们就在外头待着！” 　　苏天恩说着，试图将自己的腿给抽出来，但是苏天赐几乎是盘在了苏天恩的腿上，哪里是他能抽出来的？ 　　眼见着苏天恩不肯帮自己的忙，他咧着嘴巴再次嚎哭了起来：“大哥，爹去世的时候你答应过爹要好好照顾我的……你答应过爹的！” 　　“我就琪玉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如一头撞死了的好……” 　　眼见着苏天恩只是让自己和李铁兰两个人进去，却绝口不提苏琪玉做的事情，苏天赐心中大定，抱着苏天恩的腿，哭得更加大声了。 　　那抑扬顿挫的哭声在夜色之中传出去很远很远…… 　　李铁兰原本还在一旁站着哭，然而瞧见苏天恩的脸色不太对，似乎在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该帮忙，她的神情微微一变，一咬牙，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就开始哭了起来。 　　夫妻二人的哭声混合在一起，仿佛那男女二重奏似的。 　　大家伙儿哪里见到过这样的场面？瞧见他们二人这个样子，还以为他们真是遇见了啥难事儿，万般无奈之下才甩了脸面求上门来了的——但凡有点法子，厂子里的正式工人能做出这种跑到人家门口抱大腿哭的事儿来？ 　　人们都是同情弱者的，这两口子摆出这么一副样子来，大家伙儿心里面的天平不由自主地偏向了他们，有那好管闲事儿的，壮着胆子说道：“苏厂长 ，苏老二他们夫妻两个瞧着挺可怜的，要是你能帮忙的话，还是帮帮忙吧……”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人打头阵，其他的人犹豫了一下，七嘴八舌地劝说了起来。 　　瞧见有人帮着他们两个人说话，那夫妻二人便更加来劲儿了，哭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苏天恩被这夫妻二人不要脸的行径给折腾得不轻，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也不好把苏红玉和苏琪玉姐弟二人干的事情说出来——毕竟他们两人可是被当然做间谍抓起来的，如果真说出来了，那苏天恩和李铁兰两人哪里还能在厂子里面干下去？ 　　只是他的这一番好心却被那夫妻二人给当成了驴肝肺，他们反倒是利用了苏天恩这一份好心，开始大肆利用这一点来逼迫苏天恩。 　　外面闹得乱哄哄的，屋子里面的柳絮果和苏清泉两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急急忙忙地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 　　“老苏，出什么事情了？” 　　柳絮果以为苏天恩是被啥事儿缠住了，结果出来一瞧，却发现苏天赐和李铁兰那两个没皮没脸地正在他们家门口哭，而外头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帮着他们两个在那里说和。 　　柳絮果心头的火气儿蹭蹭蹭地就冒了上来，她的脸拉了下来，看着苏天恩说道：“老苏，你弟弟他们两个该不会是来替苏红玉和苏琪玉那两个白眼狼来求情的吧？” 　　柳絮果特意挺高了声音，让外面围观的那些人全都听到了——今儿必须要把事情给说清楚了，要不然的话，厂子里的人估计还以为做错事儿的是他们两口子呢。 　　听到柳絮果这么说，苏天恩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妻子：“絮果，咱们有话回去说……” 　　都到了这种时候，苏天恩还是想要给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个人留个后路，因为一旦把事情出来了，那可真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然而这一次柳絮果却像是没有看见苏天恩脸上的祈求之色似的，直接扬声说道：“苏天赐，李铁兰，你们两个人教出来的好闺女好儿子联合起来坑害我闺女，现在他们被抓进去是罪有应得，你们来找我们干嘛？” 　　“怎么，现在没脸没皮在这儿哭，是合计着我们不会把你们那两个孩子做的事情说出来是不？这你们就想错了，苏天恩会顾及着你们之间的兄弟之情，我可不会顾忌这些。” 　　柳絮果越说越生气，声音也越来越大。 　　苏红玉和苏琪玉这两人做的事情已经完全突破了柳絮果的下限，他们当初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可是丝毫都没有顾及着苏清影已经怀孕了。 　　怀孕初期的孕妇可是很脆弱的，身体很容易出问题，苏清影的工作本就忙碌，如果事情真闹大了，肯定会对她造成影响的。 　　一想到他们两人做的那些事儿，柳絮果就恨得牙痒痒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两人已经被抓进去了，方正业还说他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柳絮果怕是早就找上门去狠狠揍他们一顿了。 　　她还没有上门去找这两口子的麻烦，他们倒是跑到自己跟前来招摇了，感情这还是准备利用舆论帮忙，让他们两口子不得不帮他们的忙。 　　这俩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苏天恩还想着要跟自己的弟弟弟媳留点面子，可是怒气上头的柳絮果却完全不给他们面子，毫不留情地怼了过去。 　　“你们敢说自己的两个孩子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吗？你们自己都知道他们做的事情到底有多不要脸，怎么好意思找我们来帮忙的？” 　　说完，也不等他们两口子说些什么，柳絮果抬头看向外面围观的那些人，提高了嗓门说道：“各位工友们，我也不怕丢人，也不怕你们看笑话，我今儿就告诉诸位他们家那两个孩子到底做了些什么……” 　　李铁兰压根儿没有想到柳絮果竟然不按照常理出牌，她被吓得魂飞魄散，着急忙慌地从地上爬起来，就想上去堵柳絮果的嘴巴。 　　“你别胡说八道！我家两个孩子本本分分，都是好孩子，他们不可能做什么坏事儿，他们都是被冤枉的……” 　　苏清泉见李铁兰要扑倒自己的妈妈，急忙上前挡住了李铁兰：“二伯母，你这是干啥呢？要是苏红玉和苏琪玉他们两个没干啥丧良心的事情，你就让我妈说呗，咱们有理儿，不怕我妈说。” 　　苏清泉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之后，身形抽长了不少，身上也多了不少肉，李铁兰被关在公安部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安的，哪里是苏清泉的对手？ 　　“你别胡说，你要是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李铁兰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她手脚胡乱地扑腾着，阻止柳絮果继续说下去。 　　然而柳絮果哪里是她能阻止得了的？苏清泉将她拦得死死的，她根本就抓不到柳絮果。 　　“各位工友，你们大概还不知道这两人的孩子做了什么，那两个孩子联合起来污蔑我们家清影是间谍，想要送她进监狱，不过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的计谋最终落在了他们自己的身上。” 　　柳絮果把苏红玉和苏琪玉二人被抓进监狱的事情公之于众，不过她看在苏天恩的面上，到底还是给他们两个人留了点脸面，没说那姐弟两人是以间谍罪被抓进去的。 　　此言一出，围观的工人们霎时间都惊住了。 　　这天底下咋有这么不要脸的两个人？他们自家孩子罪有应得，结果现在还想着让受害者帮他们救那两个犯了错的孩子，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苏天赐，你这也忒不要脸了吧？亏我刚刚还劝着苏厂长帮你的忙，你说说你办的这叫啥事儿？” 　　“你们俩人到底是咋能张开这嘴的？祸害完人家孩子，还想着让人家爹妈帮你们的孩子，咋滴？你们家孩子要精贵些不成？” 　　“你们怎么有脸哭的？能教出来被抓进监狱的孩子，你们两个的人品也让人怀疑，我要是你们啊，根本就没有脸到外面来见人。” 　　“苏厂长，我们支持你，你家这兄弟就是个不识好歹的，你可千万别帮他。” 　　原本一面倒的舆论风向彻底变了，大家伙儿七嘴八舌讨伐着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人，他们两个人的脸皮涨成了猪肝色，试图辩解他们不是那样的人，可是现在哪里还有人能听得进去？ 　　眼瞅着苏天赐还不肯放开苏天恩，有那热心肠的就上前帮忙，生生地把苏天赐给拽到了一旁去了。 第291章 　　苏天赐要哭不哭地看着苏天恩, 眼见着事情已经被柳絮果给戳破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哥，我知道这事儿是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不对, 可是这件事情终归到底是苏红玉一个人干出来的，琪玉是被蒙蔽的, 你不管苏红玉可以，你怎么也要管管琪玉是不是？” 　　反正苏红玉那死丫头片子是个闺女，嫁出去之后就是旁人家的人了，而且这次的事情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妖, 苏琪玉完全是被连累的, 那孩子性子单纯, 很容易相信人, 他哪里知道自己的亲姐姐还能祸害他呢？ 　　“大哥，我只求你这件事情，你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你帮帮我……我给你跪下磕头……” 　　为了自己的儿子能从监狱里面烙出来, 苏天赐根本不管面子不面子的，他双腿一软就给苏天恩跪了下来，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讨饶, 那模样瞧着还真有几分可怜。 　　围观的人瞧见他这个样子, 心里面有些不落忍——可怜天下父母心，苏天赐为了自己的孩子做到这一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给苏天恩下跪, 估计也是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不过鉴于刚刚大家伙儿说了不合适的话, 瞧见苏天赐下跪, 众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苏天恩看到苏天赐这个样子, 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他上前一步，连拉带拽地要把苏天赐给弄起来。 　　“苏天赐，你闹够了没有？你快点起来，现在不是你跪我两下就能解决的事儿，你能不能别在这里瞎折腾了？” 　　然而苏天赐却怎么都不肯起来，他甩开了苏天恩的手，继续跪伏在地上，一下一下朝着苏天恩磕着头，而后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大哥，琪玉真的知道错了，你看在他年纪小不懂事儿的份上，放过他吧，要是真去了监狱，那他这辈子可就全都毁了，他才十八岁啊，你是他的亲大伯，打小看着他长大，你难道真的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进监狱吗？” 　　另一头的李铁兰也挣脱了苏清泉的禁锢，她没有再跑去和柳絮果撕扯，而是退了回来，跟苏天赐跪倒在了一起，一言不发地磕着头。 　　“大哥，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大哥，琪玉还是个孩子呢，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大哥，我保证，只要你这次救琪玉出来，我们一家子都给你当牛做马……” 　　“大哥，求求你救救他，这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吗……” 　　苏天赐是苏天恩的亲弟弟，兄弟两个年岁相差并不算大，他们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喝同一个娘的奶长大，父母去世之后，他们两个就是唯一血脉相连的兄弟了。 　　苏天恩看着自己的弟弟跪在他的面前，为了他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不断地给他磕头，祈求着自己的帮忙。 　　苏天恩的心肠不由得软了下来，他刚想说些什么，但是柳絮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软，她先一步上前，当在了苏天恩的面前。 　　“苏天赐，李铁兰，你们两个现在是在干嘛？” 　　柳絮果的声音异常冷静，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在地上不断磕头的那两个人，并没有因为他们的举动而有一丁点儿的心软。 　　“抓了苏红玉和苏琪玉的人是公安，判定他们又罪的不是我们，把他们关进监狱的也不是我们，你现在求你大哥又有什么用？” 　　说着，柳絮果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苏天赐，语气咄咄逼人：“还是说你想着让你大哥去找关系，去违规，去违法，甚至舍了他厂长的位置，只为了把你那个犯了罪的儿子给捞出来？” 　　“别说十八岁还是小孩子，你十八岁的时候都娶老婆生孩子了，你那会儿怎么不去做违法的事情？” 　　“反正我今儿把话给撂在这儿，你就算是把头磕碎了，一头撞死在我家门口，我跟老苏都不可能帮你们的，我们两个就是普通人，权势还没大到能插手公安局和法院判决的地步。” 　　对着苏天赐说完这番话后，柳絮果抬头看向了外面还没有散去的人群，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继续说了下去。 　　“大家伙儿也看到了，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反正我们两口子是无愧于心，你们大家伙儿都给我们做个证，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老百姓，可不会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所以拒绝苏天赐的要求有没有什么不对的？” 　　围观的工人们愣了片刻，接着便齐齐喊了起来：“没有不对的！柳会计，你做得对！” 　　“犯了错就该接受惩罚，你们在这儿跪苏厂长有啥用？苏厂长还能当法官该判决不成？” 　　“就是，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两口子都不走正道，教出来的孩子能走正道吗？” 　　“大过年的，你们能不能别给旁人添堵了？咋滴？你们自家进去两个，非得让你大哥家也进去两个才甘心？” 　　“苏厂长，我们支持你，甭管这不省心的弟弟，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儿！” 　　“苏厂长，您还是回去吧，要是继续在外面待着，他们两口子怕是要继续整什么幺蛾子出来了。” 　　看到这样的一幕，苏天恩呆愣了片刻，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苏清泉已经眼疾手快地上去把大门一关，门栓一插，彻底将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个给拦在了外面。 　　做完这一切后，苏清泉啥话也没有说，一溜烟儿地跑回自己的房间躲着去了，得亏方正业的教育好，苏清泉就牢记自家姐夫的话——要是苏天赐和李铁兰上门求情，瞅准机会就把他们关到外面去。 　　“姐夫，万一他们进了我们家门可怎么办？我一个人，他们两个，我可没法子把他们弄出去。” 　　“你放心就好，那两口子要是真求情，铁定不会进你们家门的。” 　　果不其然，方正业之前预料的是分毫不差，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个就打着要利用舆论来逼迫苏天恩答应帮忙的主意。 　　事情回到两天前，方正业特意来了封城一趟，他没有找其他人，而是单独和苏清泉聊了一番。 　　“清泉，我估摸着对于苏红玉和苏琪玉两个人的审判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最多不超过三天时间，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个人势必会找你爸帮忙。” 　　那会儿的苏清泉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不太明白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方正业会找自己说。 　　“姐夫，这事儿你是不是应该跟我爸妈说？你跟我说这些，我一个小孩子能做得了啥？” 　　然而方正业却满脸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清泉，这话你就错了，这次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也只有你才能帮忙，我需要你去说服妈，然后你们联合起来改变爸的想法。” 　　跟苏清影结婚也有半年多了，方正业对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的脾气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其实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人的心肠都挺软的，很容易就会被其他人给说动了，若是瞧着人家可怜，可能就会产生同情之意，从而忘记他们之前做的事情。 　　柳絮果的情况要比苏天恩好上一些，但也仅仅只是好上一些罢了，她在意苏天恩，若是苏天恩执意要帮忙，那她很可能就顺了苏天恩的意思。 　　“清泉，我到底是做女婿的，很多话不如你这个做儿子的说方便，我需要你和妈好好谈一谈，然后把她拉到我们的阵营里面……” 　　苏清泉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头脑清醒，关键的是，他很听方正业的话，方正业将这些事情掰开了揉碎了告诉苏清泉，让他明白这其中的关键之处。 　　“我实话跟你说吧，如果爸付出足够多的代价，确实可以把苏琪玉给捞出来——我估计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个人已经打算放弃苏红玉了，只想要把他们的宝贝儿子给捞出来。” 　　“苏天赐是爸的亲弟弟，那就是个为达目的什么都能做出来的无赖，到时候他保不齐会跪在地上求爸他帮忙，而爸一开始或许会坚定地拒绝，可是到最后他估计还是会心软下来的。” 　　一个是舆论逼迫，另外一个就是苏天赐利用兄弟感情绑架，双管齐下，苏天恩很难扛得住。 　　真到了这种时候，就只能靠柳絮果和苏清泉两个人了。 　　“清泉，苏琪玉犯的是间谍罪，不过因为是从犯，他的罪行相对比较轻一些，最多三五年就能出来了，可是爸如果想要保他出来，势必要付出代价来——他厂长的位置想要保住可就难了。” 　　现在苏天恩他们一家都是受害者，可一旦苏天恩出手去帮苏天赐，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苏天恩才刚刚当上纺织厂的厂长，这还没多久的时间，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并不少，倘若他选择帮忙，那么就是重新和苏天赐成为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苏红玉是个间谍，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一个国营大厂的厂长有个当间谍的侄女，苏天恩势必会受到影响，若是他和苏天赐站在对立面上，那么其他的人也没法子利用这一点来对付苏天恩。 　　方正业将这一切都掰开了揉碎了告诉了苏清泉，最后将选择权也交给了苏清泉：“接下来怎么就看你了，你……” 　　苏清泉毫不犹豫地说道：“姐夫，这还用选吗？我肯定不能让我爸他犯糊涂啊，我二伯他们一家子都那么祸害我们了，我们还要搭上自家的未来去帮他们，除非傻了，要不然谁去做这事儿？” 　　见苏清泉如此坚定地做出了选择来，方正业很快便也放心下来，之后他便教了苏清泉如何去做。 　　“你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妈……这是我从朋友哪里得到的消息……对，只有说服了妈，这事儿才能成……” 　　苏清泉藏在房间里，透过门缝往外瞧，刚刚关门落锁的时候他有多利落，现在就有多紧张。 　　瞧见柳絮果和苏天恩没有回房间的打算，那样子仿佛是在对峙似的，他的心陡然拎了起来。 　　该不会到了这种时候，他爹还顾及着跟苏天赐之间的兄弟之情，昏了头想要去帮苏天赐吧？ 　　院子里，柳絮果挡在苏天恩的面前，她仰头看着面色不好的苏天恩，语气平静地说道：“刚刚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不会帮你弟弟的，现在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决心了。” 　　苏天恩有些不太自在地说道：“絮果，天赐他……”实在可怜。 　　最后的几个字还没有说完，就被柳絮果给打断了：“老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甭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说不同意就不同意，你应该也知道我的性格，要是你这次去帮你弟弟，那我们两个就离婚吧。” 　　说完这番话后，柳絮果绕过苏天恩，朝着房间走了过去。 　　而看到她这样子，苏天恩也急了，他快步追了上去，着急忙慌地解释道：“絮果，我也没说要帮他啊，我只是瞧着他可怜……” 　　“他到底是我弟弟，又在外面跪着，那么多人看着呢，总归是不好的……” 　　“絮果，咱们能不能好好聊一聊……” 　　苏天恩到现在脑子都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可是见柳絮果的态度如此坚决，他也有些着急了，一路跟着柳絮果回了房间。 　　“絮果，你也得理解我一下，那是我亲弟弟，我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弟了，他……” 　　只是这一次，依旧没等苏天恩说完，柳絮果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确实只有这么一个亲弟弟，毕竟你的老婆可以换新的，新娶的媳妇儿还能给你生新的孩子，你的儿子，你的女儿，你的媳妇儿，他们都不是唯一的，他们加起来肯定要都比不上你弟弟一个人重要。” 　　“我就问你，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帮？你觉得你能怎么帮？正业之前不都已经说过了吗？他们犯得是间谍罪，严重点都是可以枪毙的，你有多少人能找？你哪个朋友能帮你解决这事儿？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能找到人解决这事儿，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得付出多少代价才成？” 　　说着说着，柳絮果的眼中流露出了浓浓的失望之色来，她不想再看苏天恩，直接转过头去看向了别处。 　　“之前你对你弟弟好，我不拦着你，毕竟那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儿，我跟孩子们委屈一下，忍忍气也就过去了，可是这次的事情不一样。” 　　“他们家的两个孩子祸害的是你的亲闺女，这是你闺女运气好，你女婿警惕性高，要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眼见着苏天恩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对劲儿，柳絮果不免有些心软，只是想到之前做出的决定，她又强迫自己心硬起来。 　　“成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要休息了，你想要出去帮忙，那你就出去，我保证不会管你。” 　　说着，柳絮果便麻利地开始铺被子，瞧她那架势，像是真不打算跟他再说些什么了，苏天恩见状，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是干什么？我也没说我要帮他啊，成了成了，我不帮他还不行吗？你别跟我怄气了。” 　　柳絮果说的那些话也不无道理，苏天恩冷静下来想一想，也确实是那么一回事儿，他索性强迫自己忘记外面的那些人，开始耐心地哄起柳絮果来。 　　然而这一次柳絮果的态度却非常坚定，苏天恩好话说了一箩筐，却仍旧没能把柳絮果给哄回来。 　　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人闹了一通之后，却没有起到他们想要的效果，最后还被工厂的人看了笑话，二人羞愤愈加，逃也似的回到了家中。 　　李铁兰坐在炕边儿上不停地抹着眼泪，一边哭一边说道：“你大哥心也太狠了，他现在都是厂长了，只是帮咱们这点忙他都不愿意，亏你之前还那么信任他，他是怎么回报你的？” 　　苏天赐刚刚在外面又是跪着又是磕头的，现在浑身都疼得厉害，他没管李铁兰，而是一根一根地抽着旱烟，不大的房间里很快便烟雾缭绕，李铁兰被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苏天赐，你到底有没有法子？你要是想不出法子来，我跟你没完！” 　　李铁兰气得朝着苏天赐大叫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听到了苏天赐的回答。 　　“解铃还须系铃人，苏天恩那里指望不上了，但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咱们还没去找呢。” 　　李铁兰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你说的是谁？” 　　“苏清影。” 第292章 　　苏清影？ 　　李铁兰愣了一会儿, 眼睛慢慢地睁大了。 　　是啊，苏清影。 　　他们还没有走到绝境，还有苏清影可以找, 他们还能让苏清影帮忙。 　　此时的李铁兰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她冲了过去, 死死抓住了苏天赐的胳膊，颤声说道：“你说得对，咱们还能找苏清影……是苏红玉那死丫头做了对不起清影的事情，咱们家琪玉完全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他是被冤枉的……” 　　夫妻两个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要救苏红玉, 相反的, 此时二人已经恨毒了苏红玉, 若不是那死丫头片子祸害他们的宝贝儿子，苏琪玉那么老实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丧天害理的事情？ 　　两口子理所当然地把一切都推到了苏红玉的身上, 认定了这一切全都是苏红玉的错，至于苏琪玉，他自然是被苏红玉蒙蔽的, 他那么大点儿的孩子, 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苏红玉又是他的姐姐, 还不是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琪玉这孩子就是心太善了，咱们都跟他说过多少次了，让他不要搭理苏红玉那死丫头, 可是他偏偏不听, 就记着姐弟两人从小到大的那点情分……这不就把他给坑害了吗？” 　　苏天赐狠狠地吸了一口旱烟, 脸上露出了一抹狠辣之色来, 他咬着牙说道：“若是早知道这个死丫头片子现在这么能祸害人, 还把她弟弟给坑进监狱里去了，当初我就该把她给溺死在尿盆里！” 　　当年苏红玉生下来的时候发现是个闺女，苏天赐是打心眼儿里不想要这个死丫头片子，如果不是因为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个人拦着，他早就把刚出生的苏红玉给溺死在了尿盆里面了。 　　偏生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个人多管闲事儿，让他把苏红玉给留下来，这不，她留下来也是个祸害，从小作妖作到大，现在更是折腾出了个惊天大雷来。 　　李铁兰苦笑一声说道：“那个时候也由不得咱们做主，苏天恩和柳絮果两个那么能耐，那会儿掐着咱们的命脉，咱们能咋样？还不是得听他们的？” 　　没啥事儿的时候那两口子装着大尾巴狼，在他们跟前指手画脚，让他们两口子听他们的话，享受着他们卑躬屈膝供着他们的扭曲快感，结果真有事情了，那两人却一拍屁股，啥忙都不肯帮。 　　刚刚两人去求了苏天恩和柳絮果，结果那两口子不肯帮忙不说，还给了他们两口子那么大个没脸，想到刚刚在厂子里的人跟前丢的人，李铁兰心中的恨意便不断地翻涌了出来。 　　她压抑着怒火说道：“咱们且忍忍，再忍一段时间，那两人嚣张也嚣张不了多长时间，早晚有他们两个倒霉的时候……” 　　淬着毒似的声音从李铁兰的口中吐了出来，听到这话，苏天赐猛地转头朝着李铁兰看了过去：“你说什么？” 　　李铁兰仰头看着苏天赐，眼神不闪不避：“你大哥现在对你这个样子，难道你还想着你大哥的好吗？咱们两口子的凭啥一辈子都要低他们一等？你甘心，我可不甘心。” 　　夫妻二人同床共枕多年，苏天赐对自己媳妇儿还是非常了解的，看到她此时的模样，苏天赐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李铁兰有些不太自在地避开了苏天赐的眼神：“我不知道什么，我就是不甘心，人家不都说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老天爷是公平的，总不能让他们一家子永远都占据上风，那对我们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说着话的时候李铁兰的心都提溜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天赐，手心紧张得都冒出汗来，也不知道苏天赐有没有相信自己的话。 　　许久之后，苏天赐收回了落在李铁兰身上的目光，他抬起手搓了一把脸，闷声闷气地说道：“我不管你知道了些什么，也不管你到底有多少其他形式，反正我把话给你搁在这儿，甭管人家未来红不红，至少现在人家一家子是蒸蒸日上的，你要是想要好日子过，就收起那些小心思来，你要记得，咱们现在是求人的那一方。” 　　李铁兰勉强笑了笑，闷声闷气地说道：“我知道咱们是求人的，我这不是跟你说了吗？明儿咱们就去求苏清影。” 　　两口子沉默了一会儿后，便当做无事发生似的岔开话题：“对了，明天再去咱们可不能像是今天这样了，咱们得计划好了。” 　　今儿他们两个原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结果没想到最后柳絮果和苏清泉两个出来搅局，苏天恩那又是个耳根子软的，拿不出当让男人的利落劲儿来，光是听他那媳妇儿的，害得他们两人丢了这么大的人。 　　等明天去了封工可不能像是现在这样子了。 　　“苏清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咱们去了之后，不能像是今儿这样了，咱们得哄着她，把琪玉的苦处说一说……” 　　李铁兰的脑子要比苏天赐的活络一些，她仔细想了想，总结了一下今天失败的原因，思来想去之后，还是觉得今儿他们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他们两个太贪心了。 　　“咱们要是一直卖惨，把所有难处都说了，甭管他们说些什么，咱们就当做没听见似的，反反复复就说是咱们错了，让他们饶了琪玉。” 　　苏天赐闷闷地开口说道：“还有一点，我觉得咱们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话，仔细想想，柳絮果说的话也是对的，咱们让他们帮忙把琪玉给弄出来，要他们做的也不是啥光明正大的事情，他们想要帮忙，也得走点灰色地带。” 　　之前他们两口子光想着可以利用周围人一起给苏天恩和柳絮果施压，结果到最后却弄巧成拙，非但没有成功，反而把他们自己也搭进去了。 　　那两口子虽然不近人情，可是有些话说的倒是也没有错。 　　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甭管什么话都好说，要是让其他人掺和进来了，那事情可就不能由着他们控制了。 　　两口子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这一次过去，他们就是冲着要让苏清影的答应把苏琪玉给救出来的，如果不成，他们就跪死在苏清影家门口。 　　反正儿子要是救不出来的话，他们两口子活着也没有意思，无论如何他们都要保住苏琪玉。 　　为了宝贝儿子，不管做任何事情他们都愿意。 　　初六的时候苏清影就开始正式去上班了，在家的这段日子她也没有闲着，对封工现有的发动机技术进行了第三次升级改良，这次进实验室，她估计又得忙起来了。 　　毕竟她现在拿出来的只是个想法，能不能成，还得看封工的技术可不可以跟得上。 　　“清影，如果不舒服的话，记得休息一下，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得多注意着一点身体，知道吗？” 　　送苏清影上班的路上，方正业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她，这些话在家的时候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现在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多提醒了两句。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苏清影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来：“正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已经叮嘱过我很多遍，我现在都能倒背如流了。” 　　他似乎是过于紧张了些，仿佛她还是小孩子似的，反反复复不停说着 。 　　方正业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我不是怕你一旦投入工作，就想不起来其他的事情了？我可是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饿得都能吃下去两头猪的样子。” 　　苏清影：“……” 　　回想起去年发生的事情，苏清影面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下来：“行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那个时候不是不认识你么？现在有你跟个小管家婆似的不停唠叨，我还能忘记吗？” 　　她过去忙起来确实是顾不上其他的事情，吃饭都要放在后面，要不是饿得实在受不了 ，她估计也不会想起来吃饭这一茬，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技术部内部有食堂，方正业还跟自己的那两个小助理交代过，她怎么可能忘记吃饭这回事儿？ 　　“方厂长，磨刀不误砍柴工，我记得你的话，你放心，我保证会好好吃饭，好好工作，请方厂长放心！” 　　听出了苏清影话语中的认真之意，方正业倒是也没有再说什么，他骑着车，安安稳稳地将苏清影送到了技术部，约定好晚上过来接她的时间，方正业目送着苏清影走入了技术部的大门，这才调转了方向，朝着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方向去了。 　　自从当上了副厂长之后，方正业的工作变得比过去忙碌了许多，他进了办公室没多久，付军就拿着一沓文件走了进来，两人也没有多做交流，不过简单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之后，便各忙各的去了。 　　副厂长要做的事情和保卫科科长可不同，工作的复杂程度要高上许多，不过好在方正业有股韧劲，自己闷头钻研，不懂不会的也会放下身段去请教彭进步，折腾到现在，他也能把手头的工作给处理的有模有样了。 　　二十七号厂房上次彻底损毁了之后，没多久后又开始重新建造，不过入了冬后，工程就停了下来——冬天不好盖房子，得等到开春了才行。 　　不过其他几个厂房倒是可以正常运转，产量也维持在一个很稳定的度上。 　　方正业将这些文件全都翻看了一遍之后，瞧见了最后的那些废料，因为技术原因，他们提炼钢材的纯度不达标，就会产生不少废料，这些废料因为杂质过多，导致无法使用。 　　但是厂子的冶炼设备和轧制设备不足，生产想要提上去，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除了炼钢的车间之外，其他零件制造车间的生产显然也是跟不上的，返工和不达标的零件很多，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厂子内部的技术人员短缺，而且他们使用的这些机械都是外国淘汰下来的，购买回来的时候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因为机器常常出问题，导致很多车间时不时地就会停产。 　　这些问题想要解决，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方正业也不是那种好高骛远的，他得先将情况都摸透了之后再说其他的。 　　一上午的一晃而过，到了中午的时候，方正业收拾好东西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到食堂去吃午饭——付军倒是提过几次可以帮他买午饭，但是却被方正业拒绝了，工作不忙的时候，他通常会自己去食堂解决，如果实在忙不过来，他才会让付军帮忙。 　　他是自己的秘书，做好分内的工作就可以了，这些额外的工作并不需要他来做。 　　走到半路的时候，方正业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察觉脚步声靠近，方正业猛地转过身来，抓住了来人的手，将他的胳膊反剪在了身后。 　　那人疼得嗷唠一声叫了出来：“疼疼疼疼！是我啊正业，你快点放开我！” 　　方正业定睛一瞧，发现这个跟着自己的人竟然是方正堂，此时他被方正业反剪着手，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瞧见他这个样子，方正业松开了方正堂，然后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堂哥，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自打自己离开办公室之后，方正堂便一直跟着他，这人又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为什么偏偏要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的身后？ 　　方正堂甩着自己的手，活动着刚刚被方正业拧疼了的胳膊，听到这话，他闷闷地说道：“我这不是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跟你说话吗？说到底我也是为了你好……” 　　自打大年初一那一天苏红玉被抓走了之后，方正堂他们家的日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公安局的人把他们一家人给查了个底朝天，虽然最后也发布公告，说他们一家人确实和间谍没有关系，他们是清白无辜的，可是他们一家人的名声到底也是被损坏了。 　　方正堂依旧是车间主任，但是他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那些工友们对待他的态度已经跟过去不同了，之前他上班的时候，闲来无事找他聊天说话的人可不少，时不时的还有人会约着他一起去吃饭，大家勾肩搭背，啥话都能说，有不少几个还经常会跟他说些小秘密啥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的媳妇儿是个间谍，明明他是个无辜受害者，他也是被蒙蔽在鼓里的人，可是在其他人的眼中，仿佛他跟苏红玉一样，也是个间谍。 　　人家倒是没有当着他的面儿说些什么，可是对待他的态度却格外生疏冷淡，大家伙儿虽然嘴上还是叫着他方主任，可是跟过去完全不同了。 　　方正堂的心里面觉得很憋屈，他难受得厉害，想要跟人家说清楚，说他不是间谍，说他就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受害者。 　　但是没有人肯听他的话，他一往人家跟前凑，大家就会散开去做其他的事情，有些被他堵住实在躲不开的，跟他说话也是嗯嗯啊啊应着。 　　“方主任，咱们都知道你是无辜的，咱们大家伙儿对你没有任何意见。” 　　“方主任，咱们知道你是啥样的人，可是……看在过去咱们关系好的份上，你就别为难咱们了成不？” 　　“方主任，有啥话咱们好好说，咱们也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实在是工作太忙了……” 　　反正说啥话的人都有，那些人话说得都好听，可是做的事儿却完全都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他们对待方正堂的态度就算是傻子都能感觉出来不对劲儿，更别提方正堂自己个儿了。 　　他憋屈得厉害，可是却那那些人没有任何的法子，毕竟人家不跟他来往，他也不能强逼着人家顺着他来不是？ 　　自打开始重新恢复上班之后，方正堂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他熬到现在实在是熬不住了，这才来找了方正业。 　　“正业，我真的是没有了办法……你能陪我聊一聊吗？” 　　方正堂想要上前抓住方正业的胳膊，但是想到刚刚他反剪了自己胳膊的那一手，方正堂到底是没敢上前来。 　　他正怕方正业还计较着之前苏红玉做的那些事情，有点不敢靠近自己的这个堂弟。 　　方正业：“……” 　　瞧着方正堂的模样，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说道：“我们去食堂再说吧。” 第293章 　　见方正业并未像是自己的那些工友一样, 对待他的态度变得冷淡疏离，越来越怪异，方正堂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了方正业的跟前，不自觉地搓了搓手, 干巴巴地笑了起来。 　　此时就连方正堂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之色。 　　方正业并未多说什么，朝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着食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方正堂急忙跟了上去, 他绞尽脑汁地找着话题, 想要和方正业多聊一聊。 　　“正业, 你这几天怎么样？苏工身体如何？她有没有啥不舒服的地方？” 　　“我过得还不错，苏工她身体很好，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那个, 要是你们没啥事儿的话，可以到我家吃顿饭，我搬家之后, 你和苏工还从来都没有上门来过吧？我最近手艺有所提升, 你不嫌弃的话, 来尝尝我的手艺？” 　　听到方正堂这话，方正业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对方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方正业笑了笑, 说道：“不用了, 我最近工作比较忙, 应该没有什么时间过去了, 等有时间再说吧。” 　　其实方正堂和方正业两人年岁相差的并不大，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和方正业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说，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话题，结果没说两句，就开始冷场了。 　　方正堂觉得有些尴尬，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侧的堂弟，恍惚之间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和方正业之间的距离好像变得越来越远了…… 　　他很快便收敛了自己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然后勾起了嘴角，笑着说道：“这样啊，那算了，等你什么时候不忙再去吧。” 　　之后他又说起了最近自己听到的一些趣事儿，左不过是一些东家长李家短的，没什么营养，可到底不至于让人感觉到冷场。 　　从这儿到食堂也没有多远的距离，方正业随口应和着方正堂的话，到了食堂之后，方正堂殷勤地说道：“今儿还是我请客吧，正业，你觉得如何？” 　　说着，方正堂小心翼翼地看着方正业，那模样就像是生怕他不答应似的。 　　方正业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可以，你去买饭，我去找个位置。” 　　见方正业如此好说话，方正堂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他快步朝着窗口出走了过去，准备好好选几样菜。 　　其实冬天也没啥新鲜玩意儿，食堂的菜翻来覆去也就那些，挑不出啥好的，方正堂这次过来也算是做足了准备，他带了不少的钱和票，买了不少好菜，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请方正业到外面的国营饭店吃饭有些不合时宜的话，他更想请方正业到外头去吃，至少在外面环境比较好，也没有这么多厂子里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正堂的心理因素，他总觉得周围那些工友们的目光时不时地就会落在他的身上，那些人看看他，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仿佛是在讲究他什么似的。 　　方正堂有些不太自在，他极力忽略周围人的目光，假装自己并不在意他们，不过猛然加快的脚步还是泄露出了他的心绪，证明他并不像是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意。 　　“怎么了？” 　　端着饭菜快到方正业跟前的时候，方正堂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在了地上，也亏得方正业反应迅速扶了他一把，要不然他端着的那些盘盘碗碗的怕是都要摔在地上。 　　听到方正业的话后，方正堂勉强笑了笑，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笑着说道：“没什么，就是刚刚不小心，得亏你反应快，要不然的话我估计得狠狠摔一跤。” 　　方正堂心有余悸地说道，然后极为自然地在方正业的对面坐了下来：“吃吧，今儿食堂做了萝卜烧肉，人家都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你快点尝尝。” 　　方正业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而方正堂悄悄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然后扬起笑脸看着方正业，兴致勃勃地说道：“正业，我瞧着你手艺不错，你是不是会做萝卜烧肉？要不然的话回头你教教我怎么样？现在我一个人过日子，有时候就想在家吃饭……” 　　买饭的时候方正堂想起了方正业厨艺不错，他立马就想到了用这个来拉近跟他之间的距离，说完这番话后，方正堂抬头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的方正业，仿佛真的只是单纯想要和方正业学习做菜。 　　而方正业则淡淡地说道：“做菜也没有什么技巧，我都是自己摸索着来的，你要是自己愿意钻研的话，很快就能上手的，我教不了你什么。” 　　听到这话，方正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他勉强朝着方正业扯了扯嘴角，尴尬地说道：“这样啊……说来也是，你现在都是厂长了，工作挺忙的，确实抽不出时间来，是我唐突了，对不起，正业。” 　　方正业笑了笑：“没什么。” 　　两人的对话进行不下去了，方正堂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他没滋没味地吃着碗里的东西，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和方正业搭话，只是想出来的那些点子没等实行就被他自己给毙掉了。 　　越想，方正堂就越觉得憋屈，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丝毫不受影响的方正业，他心里头越来越难受，憋了好半晌之后，方正堂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了。 　　“正业，上次的那件事情虽然我并不知情，可是到底是我对不起你，我在这里给你道个歉，你别跟我一般计较了……” 　　在发现和方正业绕弯子可能起不到任何效果之后，方正堂索性也抛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老老实实地对着方正业道歉。 　　说一千道一万，苏红玉做出来的事情，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他，虽然他确确实实不知情，但是这也不是他推卸责任的理由，方正堂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找方正业，此时见到了对方，又因为各种各样的莫名其妙的想法，说不出那些道歉的话。 　　可是他终究还是把这些话给说出来了，方正堂吐出了一口浊气来，闷闷地说道：“我知道现在我说这些可能有些迟了，但是你要相信我，咱们两个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我对你咋样你应该也清楚，我是不会害你的……” 　　不过这一次没等方正堂说完，方正业直接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抬头看着方正堂，温声说道：“堂哥，你不必跟我道歉，我知道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苏红玉被抓了，你们也受到了影响，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我们谁都不要再提了。” 　　方正业要的本来也就不是方正堂的道歉，在这起事件之中，方正堂也算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他是被苏红玉给牵连的，这一点方正业很清楚，所以他自然也不会对方正堂如何的。 　　他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道歉，着实没有什么必要。 　　方正业的话让方正堂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呆愣了片刻之后，方正堂的眼睛蓦地红了起来，他急忙低下头来，略微有些狼狈地擦去没控制住沁出来的泪水，闷声闷气地说道：“虽然你不怪我，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给你道个歉的。” 　　方正业微微一笑：“好，我接受你的道歉，这样你就不会再把这事儿放在心里了吧？” 　　虽然自家堂哥或许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心思，不过大的坏心眼是没有的，在苏红玉这件事情后里，他也是受害者，方正业自然不会大肚到去宽慰他之类的，不过他也不会对方正堂如何的。 　　说开了之后，方正堂的态度变得比之前自然了许多，之前那种小心翼翼的讨好也都消失不见了踪迹。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方正堂突然说道：“正业，其实我今天来找你，除了想要跟你道歉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你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 　　听到这话后，方正业有些讶异地说道：“堂哥，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和大伯说的，他可以给你更好的建议。” 　　论关系，方正堂和方贤德是亲父子，他如果做出什么重要决定来，第一时间应该找的是方贤德，而不是自己这个堂弟。 　　更何况过去方正堂还从来都没有找自己聊过这样的事儿，今天冷不丁地提起，方正业还有些奇怪。 　　方正堂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我觉得我爸同意的可能性不大，可是我真得想要去做……我之前一直都没有能下定决心，但是现在，我想去试一试。” 　　眼见方正堂说得认真，方正业想了想，便回答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情，我或许可以帮你参考参考，但是真正做决定的人还是你，如果你觉得大伯不会同意的话，那就去试着说服他，你说呢？” 　　方正堂抹了一把脸，闷声闷气地说道：“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我觉得我爸肯定不能同意的，所以我才找到你的，正业，你现在已经是副厂长了，我爸会听你的。” 　　然而哪怕方正堂给自己带了高帽子，方正业却仍旧没有贸然答应方正堂：“堂哥，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为难？你可以告诉我吗？ ”PanPan 　　方正堂纠结了好一会儿，就在方正业快失了耐心的时候，方正堂终于开口说道：“我想去三线。” 　　这下子方正业是真愣住了，他重复了一遍方正堂的话：“你想去三线？” 　　方正堂点了点头，语气十分认真地说道：“我想去三线，不过那里可能会很艰苦，我怕我爸不同意，还有我妈……她的性格你也知道的，如果晓得我要跑到三线去，她肯定不会愿意的，说不定还会跟我大闹一通……” 　　去年的时候，主席提出了要搞‘三线’工业基地的建设，到全国几个省份开设重型工厂，为了确保安全性和隐蔽性，这些工厂选择的地址是在一些条件十分艰苦的地区。① 　　从去年开始，厂里面就号召过大家积极参与三线建设，厂子里确实有不少技术骨干和工人前往三线。 　　不过方正堂要去是方正业没有想到的，毕竟去年的时候，方正国曾经表露出过想要到三线去的想法，结果却被方贤德给无情地拒绝了。 　　“不行，三线那边儿的条件非常艰苦，你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罪的，哪里能去那边儿？反正我不同意你去。” 　　方正国倒是想偷偷地报名过去，但是方贤德身为工会主席，人脉挺广，他跟人事科的打过招呼，方正国去申请了几次，最终都被打了回来。 　　方正业记得去年的时候方正堂还劝说过方正国，让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封工，还说建设祖国在哪儿都是建设，他们留在封工里面也是一样的。 　　没想到这才半年多的时间不到，方正堂自己倒是要到三线去了。 　　难怪他说方贤德不会同意了，想来也是，去年的时候方正国要去方贤德都不同意，方正堂今年要过去，方贤德更不会同意了。 　　方正业沉默了一会儿后，方才说道：“堂哥，你想要到三线去，是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还是仅仅因为苏红玉的事情，所以才想离开封工的？” 　　这话问出来后，方正堂面上的神情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的头低了下去，避开了方正业的目光，闷闷地开口说道：“我要说我是之前就想去的，恐怕你也不会相信我的话，我也不瞒你，我之所以想到三线去，确实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我想要更进一步。” 　　方正堂其实早在之前就有这样的想法，毕竟他是五级钳工，留在封工的话，他得慢慢熬资历才能爬上去。 　　如果不和方正业做对比的话，自己年纪轻轻就当了车间主任，确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是有了方正业做对比，自己这么点能耐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现在三线建设刚刚开始，如果自己过去的话，肯定会当做骨干来培养的——当初到三线去的那批工友之中，有的人技术还不如他呢，现在在三线那边儿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听说已经做到了厂子中层领导了。 　　方正堂之前一直在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去赌一把，毕竟他现在有家有业的，跟过去光棍汉老条条不一样了。 　　不过这次苏红玉闹了这一出后，便彻底地让方正堂下定决定了。 　　虽然现在公安同志已经还给了他们一家清白，可是他和苏红玉的那段婚姻终究是会给自己造成影响的。 第294章 　　他曾经娶了一个间谍, 这个间谍还想对他们厂子的总工程师不利，就算他是无辜的，可是其他人一旦想起苏红玉来, 铁定会跟他挂上钩。 　　自己和苏红玉是夫妻，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完全更改不了，以后厂子里有啥升迁的机会，自己是绝对没有可能得到了。 　　最近这段时间，方正堂也想了很多, 他觉得如果继续留下封工的话, 自己的未来一眼看得到头, 日子就会如同一潭死水一样, 泛不起丝毫的波澜来。 　　“正业，我这人其实也不是那种可以安安稳稳在一个位置上待到老的，我也不怕你笑话, 这个世道谁不想要往上爬？谁不想要走到更高的位置上去？我也跟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此时二人身处在闹哄哄的食堂里面，周围坐着的都是吃饭说话的工友们，方正堂对着方正业推心置腹, 将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告诉了对方。 　　“你应该也清楚的, 如果留在这里的话,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只要你和苏工在，苏红玉做的事情就过不去, 人家一提起苏红玉来, 势必就会想起我来。” 　　他是娶了间谍的男人, 他肯定也不是啥好人, 连自己的堂弟和堂弟媳都害薄, 这人也不能来往…… 　　最近这两天，他过去的那些工友朋友啥的，对他都敬而远之，方正堂并不觉得再过一段时间，他们会改变对待自己的态度。 　　“所以，我就想到三线去，那边儿的条件虽然艰苦些，但是往上升的机会也大，关键在那边儿也没啥人知道苏红玉的事儿，我还能从头来过。” 　　方正堂言辞恳切地请求方正业的帮忙，他知道靠着自己的力量却说服方贤德的话恐怕会很困难，也许有方正业帮忙说和，可能会更加容易一些。 　　“正业，除了你之外，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该和谁说了，好像除了你之外，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帮我……” 　　说着说着，方正堂的头低垂了下去，不敢去看方正业的表情：“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了，但是，但是我也没有办法……” 　　他不知道方正业会不会帮忙，设身处地想一想，两人身份对调，如果今儿做了这种事情的人是方正业，如果对方来找自己帮忙，他也未必会帮忙，如果方正业拒绝他的话，方正堂也不会怪方正业的…… 　　就在方正堂胡思乱想的时候，方正业开口说道：“回头我会帮你去跟大伯说一下的，但是……” 　　然而还没等方正业说完，方正堂立马抬起头来，情绪激动地说道：“正业，你真的太好了！谢谢你……” 　　他之前还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方正业会不会帮他，没想到方正业竟然这么好，有了他帮忙说和，方贤德那边儿肯定没有问题的。 　　瞧见方正堂这个模样，方正业有些无语地说道：“堂哥，你先别激动，事情能不能办成还两说呢，你先高兴了，要是事情办不成了可怎么办？” 　　方正堂笑着说道：“那肯定不会的，你现在在我爸心里的分量可跟过去不一样，有你帮忙说和的话，我爸肯定会同意的。” 　　不过方正业却并没有像是方正堂那么乐观，方贤德决定的事情，很少可以改变的，他们提前设想好了一切可不成，到时候要是说服不了方贤德，方正堂岂不是白高兴了一场？ 　　然而方正堂却乐呵呵地说道：“那肯定不会，我了解我爸，你说话跟我说话肯定是不一样的。” 　　见他如此，方正业倒是没有继续再说些什么了，而是招呼着方正堂赶紧吃饭：“吃饭吧，下午不是还要上班呢吗？” 　　方正堂这才反应了过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他们两人坐的位置还算是比较偏的，不过还是有工友们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人，当瞧见方正业和方正堂两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家伙不由得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俩人咋现在还能坐在一起吃饭？之前的那些事情都忘记了吗？ 　　“你们说方正堂咋好意思找人方厂长的？他媳妇儿做的那些事情都忘记了不成？” 　　“不过说起来，那事儿都是苏红玉做的，跟方正堂也没啥关系，人家堂兄弟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没受到影响不也是正常的？” 　　“说起来也是，苏红玉是个间谍，不是个好人，也不代表方正堂就是个坏的，他过去人不是挺好的吗？” 　　“但是老古话不是说了吗？一个被窝里面睡不出两种人，他们两人一个锅吃，一个被窝睡，自己媳妇儿啥样他能不知道吗？” 　　“要我说啊，这人还是要脸皮足够厚才成，这事儿也不是方正堂做的，只要他当做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那不就成了？” 　　“方厂长人好，顾及着兄弟之间感情，所以才不多说什么的。” 　　大家伙儿议论纷纷，有的觉得方正堂这样做也没啥，有的人觉得方正堂这么做就是心眼儿太多，反正说来说去，大家议论的都是方正堂，没有一个人说方正业做的事情不对的。 　　说话的人多了，声音不免大了起来，这些话无可避免地落入了方正堂的耳中，他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僵住了，原本吃得正欢，此时也没了胃口。 　　瞧见他那不自在的模样，方正业淡淡地说道：“吃饭吧，下午还要上班呢。” 　　方正堂闷闷地应了一声，胡乱地吃掉了剩下的那些饭菜，只是嘴巴里面却没滋没味的，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他以为自己和方正业说开了之后，只要方正业不计较这些事儿了，其他的那些人也就不会再计较什么了，不过事实证明方正堂想多了。 　　正常情况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可是在对待间谍的事情上，大家活儿的看法却出奇一致，甭管他有没有做错啥事儿，甭管方正业这个受害者有没有原谅他，他曾经是苏红玉的男人，其他人看他的眼光就不会改变。 　　这让向来都很好面子的方正堂觉得异常憋屈，有心想要和其他人辩解，可是人家都没有问到他面儿上来，方正堂又能说些什么？ 　　一顿午饭吃得方正堂百般不是滋味，等到吃完饭后，他沉默地跟着方正业离开了食堂。 　　刚刚在食堂的时候他瞧见了不少过去跟他关系好的工友，可是那些人要么就是不看他，当他不存在似的，要么看见他之后就立马移开目光，不肯跟他的对上。 　　方正堂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此时又一次跌落谷底，就这么垂头丧气地跟在方正业的身后往前走。 　　“堂哥，你到车间不是这条路吧？” 　　就在他脑子乱嗡嗡的时候，方正业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方正堂回过神来，抬头看了过去。 　　“啊？” 　　瞧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方正堂叹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堂哥，你在车间里忙活，得集中精力才成，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很容易出错的。” 　　方正堂闻言，苦笑一声说道：“我知道，可是我没法子……” 　　过去他也觉得那些在意旁人眼光的人挺傻的，只要自己不在乎，旁人的眼光怎么可能影响到自己？可是亲身经历过之后，他才发现之前自己那是太过想当然的，也只有自己被排斥过，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过，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有多么难受。 　　“行了，正业，等晚上下班我去找你，我晓得该怎么做。” 　　说完这番话后，方正堂和方正业说了声再见后，便转身朝着远处走了过去，看到他这个样子，方正业摇了摇头，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方正堂这事情他也没有办法帮忙，毕竟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可是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他还能强制要求别人继续和方正堂处朋友吗？那肯定是不行的。 　　现在就只能等方正堂自己一个人调节好了。 　　重新过来上班之后，苏清影就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并且表示她可以跟过去一样做实验，但是涉及到一些危险品的时候，就需要两个助手帮忙了。 　　秦昊周生二人立马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全力帮苏清影的。 　　“苏工，您放心吧，有什么重活累活您安排我们做就是了，我们肯定会帮你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最先表忠心的人是秦昊，他铿锵有力地表示自己会依照最高标准完成苏清影吩咐下的任务，保证不会让苏清影受一点累的。 　　“苏工，您怎么使唤我都成，我这个人不怕苦不怕累，能帮助施工是我的荣幸，您千万千万不要客气。” 　　苏清影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那就麻烦你了。” 　　另一个性子比较温和的助理则说道：“苏工，那您有什么事情可以提前交代一下，我和秦昊先帮您准备好了，到时候您直接去做实验就成了。” 　　秦昊和周生二人也跟了苏清影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他们大多时候都是帮着苏清影打下手，很少能接触到核心内容，现在苏清影因为怀孕，需要他们帮忙的多了，或许他们就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 　　苏清影安排他们去测试一下发动机的数据，等一下整理成文件交给自己，二人没有多说什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而苏清影则进了办公室，重新画起了草图来。 　　“我之前就说过了，你还不相信我的话，现在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测试发动机数据的时候，秦昊没忍住和周生吐吐槽了起来：“我早就说过，女人就不该进咱们这一行，苏工现在只是怀孕初期，就啥事儿都做不成了，那要是到了怀孕后期呢？她肚子大了起来，那还能做些什么？还不是要指望咱们来做。” 　　秦昊心里觉得很不平衡，他跟周生两人跟着苏清影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可是到现在两人都还没有办法独当一面，秦昊觉得苏清影根本没有真心教他们，就是只把他们两个当做普通的小助理对待，就是想着让他们干一些苦力活。 　　周生倒是觉得苏清影让他们先把基础打扎实了是好心，毕竟他们跟着苏清影也学了不少东西，跟苏清影相比较起来，他们确实还不能够独当一面。 　　“秦昊，你别这么说，苏工她是好心啊，咱们这大半年不也跟着苏工学了不少东西吗？她教咱们的时候可没有藏着掖着。” 　　然而对周生的话秦昊却不以为然，他朝着周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没好气地说道：“周生，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啥好，当初跟咱们一起毕业的那些同学们，他们现在都做了工程师了，就只有咱们两个，还在给人家当助理，助理待遇和工程师能一样吗？你就甘心给一个女人当一辈子的助理吧？” 　　停顿了一下之后，秦昊又继续说道：“现在苏工她怀孕了，精力肯定跟不上，她自己做实验都没啥精力，哪里有闲工夫来带咱们两个？你说咱们要不要想其他法子，走走别的路子？” 　　当初苏清影身上笼罩的光环可不小，又是苏国回来的留学生，又是封工的总工程师，秦昊被分配来做苏清影助理的时候，有段时间还挺骄傲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想法就彻底变了。 　　听到秦昊的抱怨声后，周生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满脸不赞同地看着秦昊，出声道：“秦昊，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你敢说自己跟着苏工没有学到东西吗？苏工教咱们的时候可从来都没藏着掖着，不少东西咱们都是从苏工这儿才知道的，你咋能这么说话？” 　　苏清影毕竟曾经在苏国留过学，她的知识储备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就算随便漏出来的一星半点的，也足够他们消化的了。 　　他们跟着苏清影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她可从来都没有藏着掖着，两人要是有什么问题去问她，苏清影也会腾出时间来教导他们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清影是他们两个人另外一个老师。 　　周生对苏清影很是尊重，他并没有因为苏清影年纪小，还有她女性的身份就看轻她，反而十分尊重苏清影。 　　现在秦昊说的话越来越过分了，周生没忍住怼了他两句。 　　“咱们跟了苏工学了那么多知识，甭管怎么说，你都不该说出这种话里。” 　　然而秦昊却朝着周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没好气地说道：“周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些什么，你是真尊重苏工，还是有其他的什么心思，这点用我挑明了吗？” 　　这话一说出来，周生的脸色立马变了，他将手中的本子往旁边一放，大声说道：“秦昊，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你这是在污蔑人！” 　　脾气向来不错的周生也不会骂人，被逼急了之后，也说不出什么污言秽语来，只能用愤怒的语气表达自己的心情。 　　然而秦昊却没有被周生的模样给吓到，刚刚周生说的那些话让秦昊觉得不舒服，他现在自然是要找回场子来。 　　“你可别在这里跟我装模作样了，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你这么维护苏工，到底是因为什么，咱们二人心知肚明，我也懒得跟你掰扯这些，我给你留点面子，话不说透了，你自己最好注意着点。” 　　眼看着周生的脸气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秦昊的心情大好，他哼着小区，忙着记录各种数据——虽然嘴上各种嫌弃苏清影，但其实秦昊心里面也清楚，苏清影能做到总工程师的位置，靠的也不是她的那张脸。 　　她还是有点儿真本事在身上的。 　　现在苏清影怀了孕，随着月份增大，她肯定会越来越不舒服的，需要人帮忙的地方会越来越多，自己和周生两个是苏清影的助理，她最信任的就是他们两个人。 　　当然，自己之前办事儿的时候确实比不上周生，苏清影要更加倚重周生一些，之前秦昊可以不在意那些，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 　　苏清影要怀孕，要生孩子，要照顾孩子，实验室这边儿肯定会慢慢放手了，不过总工程师的位置她肯定舍不得，那就需要人来帮她巩固好位置。 　　秦昊觉得自己挺不错的，他的能力挺强，只要苏清影肯全心全意教导她，他早晚可以独当一面的。 　　至于周生…… 　　之前自己没有挑明周生喜欢苏清影的事情，那是因为没有必要，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他可不能让周生爬到他的头上来，要是周生起来了，他怎么能在实验室里站稳脚跟？ 　　周生被秦昊挑明了心思，又羞又恼，可是对方甩下那番话后，就摆出了一副不想交谈的模样来，周生又不是个会吵架的人，最后只能憋在心里面。 　　不过秦昊安生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叨叨了起来。 　　“要我说，苏工什么都好，就可惜是个女的，甭管她之前有多么厉害，是个女人就注定了她以后没什么大出息……” 　　“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苏工这样聪明的，怀了孕之后脑子肯定就不好使了，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继续钻研了……” 　　“不过苏工也是的，为什么偏偏挑这种时候怀孕生孩子呢？再等两年不行吗？” 　　“哦，苏工今年二十七了，再等两年可就三十了，三十岁生孩子那更危险了，还是现在生吧……” 　　絮絮叨叨了这么一大堆废话后，秦昊最终下了个结论。 　　“所以，女人就是不如男人，苏工她当初就不该和其他男人争抢留学的机会。” 第295章 　　女人本来就不如男人聪明, 就算之前比得过男人，等到她结婚了，怀孕了, 生孩子了，大部分的精力都要投放在家庭上, 更是没有办法继续投入工作了。 　　苏清影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她当年是国家派出去的公费留学生，在苏国学习了那么多年，因为这个, 她回来之后才坐上了封城总工程师的位置。 　　这两年苏清影虽然也做出了一些贡献来, 但是秦昊却觉得, 如果是自己的话, 他会比苏清影的贡献更大。 　　他只是运气不好，当年没有被选中成为公费留学生，如果他也到苏国留学, 现在也不会被一个女人压在头上，还得想方设法地去哄这个女人开心，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益。 　　“反正女人是要回归家庭的, 结了婚生了孩子之后就没啥心思在工作上了,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 当初就不该让她出国，浪费名额不说，国家花这么大力气培养出来的人才, 就只能用两年, 就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秦昊满肚子的怨气, 他并不承认自己是在酸苏清影的能耐, 反而认为自己说的就是真理——苏清影现在怀孕了就让他们做更多的活儿, 帮她分担本来该她做的事情，可不就证明了自己的话就是正确的？ 　　一个女人根本就不堪大用，要是换了个男人当总工程师，比如他，那么封工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说得来劲儿了，秦昊没忍住，扭头看向了周生，乐呵呵地说道：“周生，我说的没错吧？你瞧咱们苏工，之前多么能干一个人，结婚之后心思就放在家庭上了，现在怀孕之后，更是啥活儿都不做了，全都丢给咱们，所以说，女人啊，真是一点都不能干大事儿……” 　　眼见着秦昊越说越不像话，周生终于忍不下去了：“秦昊，你说的话也太过分了，女人怎么了？主席都说了，女子能顶半边天，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做，你咋就瞧不起女同志？” 　　周生脾气好，就算是发怒也跟猫叫似的捏不死人，他浑不在意地说道：“谁说我瞧不起女同志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女人本来就是比不上男人，这一点你能说不对？” 　　“而且苏工结婚前后，怀孕前后的对比你又不是瞧不见？我说错了吗？我……” 　　就在秦昊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实验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苏清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秦昊，你刚刚说了什么？女人不如男人？我不该坐在这个位置上？” 　　苏清影的声音很软，即便是在生气的时候，声音依旧是娇娇软软的，可是此时那一把柔嫩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险些把秦昊给吓了个魂飞魄散，他猛地转过身来，却看到那个进了办公室的苏清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他的面孔瞬间扭曲了起来，神情慌乱地说道。 　　“苏工，刚刚是我胡乱说的，我不是有意的，苏工，请您不要跟我计较，我不是……” 　　甭看刚刚背着苏清影说那些话的时候秦昊多么嚣张得意，可实际上，他是因为笃定了苏清影进了办公室没一两个小时出不来，所以才会大言不惭地说出那些话来。 　　可是现在苏清影突然过来了，而且他刚刚说的那番话不知道有多少入了苏清影的耳朵，秦昊被吓到了，说话都开始颠三倒四了起来。 　　然而苏清影却懒得跟秦昊掰扯什么：“我是个女同志，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既然你看不起女同志，那么就没有必要在我手下继续做了，我不需要一个瞧不起女人的助理。” 　　丢下这句话后，苏清影直接转身准备离开了。 　　然而秦昊却被苏清影给吓到了，他这些日子在苏清影的手下伏低做小是图什么？要是现在被踢出去，他可就全完了。 　　冲动之下，秦昊冲上去想要抓住苏清影的胳膊：“苏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请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刚刚就是嘴瓢胡说的，您别计较，我错了，我真错了……” 　　然而周生却先一步挡住了秦昊，没让他抓住苏清影——他这架势太吓人了，要是冲上去了，指不定会将苏清影给撞倒了，要知道现在苏清影可怀着孕呢，根本经不起他折腾。 　　“秦昊，你冷静一点，苏工她还怀着孕呢，你这样冲动会伤到苏工的！” 　　周生拦住了秦昊，让他没法子靠近苏清影，眼瞅着苏清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秦昊眼中的光芒慢慢暗淡了下去，想到刚刚就是周生拦住了他，阻止了他自救的机会，秦昊就将所有的怒气全都发泄到了周生的身上去。 　　“都是你，你是故意的吧？你早就看到苏工来了，可是你什么话都不说，就是想要让我掉到坑里面去。” 　　“秦昊，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害我的？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秦昊气得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能骂出来，听着他的那些污言秽语，周生的脸沉了下去。 　　“秦昊，你别在这里倒打一耙了，明明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来说我？谁让你在那里胡说八道的？苏工生气不是正常的吗？” 　　秦昊这人哪儿都好，就是这一张嘴巴管不住，特别喜欢发表自己的见解，之前是他运气好，说的那些话其他人都没听见，这次他的好运气显然全都用得干干净净了，说苏清影的坏话，却被人家听了个正着。 　　要知道苏清影的脾气还算是挺不错的，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就算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苏清影都不会在意的，有时候因为意见不和吵起来的时候，苏清影也不会记仇。 　　这一次秦昊说的话太过分了，苏清影根本就没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就把他给开了。 　　“秦昊，你说了什么自己知道，这话要是说你呢？你为啥全都要怪别人？分明就是你自己的错，你怨不得任何人！” 　　说着，周生抓着秦昊的胳膊，将他往实验室外扯：“你现在不是苏工的助理了，你没资格留在这里，你快点出去。” 　　秦昊暴跳如雷，想要和周生掰扯，但是向来好脾气的周生这一次却没有过去那么好说话了，他抓着秦昊的胳膊，将他带出了苏清影的工作间。 　　“这里你以后没有资格再进来了，另外，作为好朋友，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以后再讲究别人的时候，你最好偷偷的一个人躲在背地里说，要不然被人听见了，你可就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了。” 　　丢下这句话后，周生直接转身进了工作间。 　　看着那扇大门在自己面前合拢，秦昊慌了神，着急忙慌地想要冲进去。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苏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苏工，那些话都是我胡说的，是我昏了头，我不是那么想的，苏工，苏工！” 　　技术部这地方是有保卫的，尤其苏清影的工作间，更是技术部最重要的地方，秦昊在这边儿闹事，很快就有保卫过来，将他给架走了。 　　当被架走的那一刻，秦昊彻底绝望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眼看着他即将步步高升，结果却在这个时候被赶了出来，这让他怎么能甘心？ 　　保卫调查了秦昊一番，又从苏清影那里得知他是被辞退了，便将他给放了，在保卫的看守下，秦昊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技术部。 　　倒不是秦昊不想技术闹事儿，可是技术部的这些保卫们看他看得很严，他根本不敢在这里闹事儿，只能憋憋屈屈地抱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技术部。 　　可是一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大学生，现在却跟个丧家之犬似的被赶出来的，秦昊就有些不甘心——他又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罢了，苏清影凭什么开除他？ 　　要知道之前苏清影和技术部的那些研究人员吵起来的时候，可闹得挺凶的，那些人不也没被苏清影计较？ 　　还有那个叶朝阳，他儿子叶沉舟做了那样祸害人的事情，苏清影不也没有跟叶朝阳计较吗？ 　　自己明明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怎么苏清影就非得要斤斤计较了？还把他给开除了…… 　　秦昊心里面恨得要命，可是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分毫，被赶出技术部后，秦昊也没有离开，索性抱着箱子站在距离技术部几十米的地方，等待着苏清影出来。 　　他已经知道错了，就算苏清影这个女人在小肚鸡肠，只要他好好道个歉，苏清影还不能原谅他吗？ 　　秦昊离开了之后，周生犹豫再三，还是到了苏清影的办公室里。 　　“苏工，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也有错，如果之前秦昊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及时阻止他就好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周生是真觉得自己错了，自己和秦昊也是老同学了，两人相识多年，他是什么脾气自己还是知道的，如果之前他的性子不那么软，好好说秦昊两句，苏清影也不至于被秦昊那么编排。 　　听到周生的话后，苏清影抬起头来朝着对方看了过去，她有些讶异地说道：“这件事情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来道歉？” 　　周生愣了一下，心中的愧疚之意更浓了：“我没有阻止他，我……” 　　苏清影摇了摇头，打断了周生的话：“我觉得你不需要向我道歉，这件事情本来就跟你没有关系，是秦昊的错，我不会因为他的错误而牵连到你的身上去。” 　　眼见着对面这个年轻男人还是一脸愧疚不安的模样，苏清影想了想，补了一句：“我之前听过一句话‘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现在我已经处理了秦昊，你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没有必要到我这里道歉。” 　　周生感觉鼻子酸酸的，苏清影人这么好，秦昊实在是不该说那些话来编排苏清影。 　　“苏工，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工作，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说完这番话后，周生再次对苏清影表达了歉意，这才离开了苏清影的办公室。 　　苏清影低下头继续忙碌了起来，并没有把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 　　至于少了一个助理对苏清影的工作会不会造成影响——她好歹是封工的总工程师，想要一个助理还是很容易的。 　　时间过得很快，苏清影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发现现在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儿，她将一下午的时间画好的草图收进了柜子里，这才离开了办公室。 　　方正业下班的时间要比苏清影早，此时正在保卫室里等着，瞧见苏清影出来了，方正业便快步走了出去。 　　“清影，今天怎么这么晚？” 　　苏清影笑了笑，回答道：“刚在忙，没有注意到时间，你等了很久了吗？” 　　方正业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等了一会儿罢了，我们今天是到食堂吃，还是回家吃饭？” 　　技术部这边儿有小食堂，厨师的手艺不错，方正业过来接苏清影的时候，偶尔也会在食堂这边儿吃饭。 　　苏清影想了想，说道：“去食堂吃吧，听说今天食堂有土豆烧肉，我想吃。” 　　方正业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两人牵着手朝着食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可怜秦昊在外面等了一天，眼瞅着到下班的点儿了，可苏清影还没有从技术部里面出来，秦昊此时已经冻得浑身僵硬，全靠着一口气撑着，才没有离开这个地方。 　　等到方正业和苏清影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第296章 　　吃饱喝足, 苏清影有些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还是方正业说运动一下对身体好，她才跟着方正业一起朝着外面走。 　　“你说, 你是不是故意不骑车过来的？就是想要我多走一会儿？” 　　明明之前来接自己下班的时候，方正业都是骑着车子过来的, 怎么今天偏偏就要地走回去了？ 　　方正业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自行车爆胎了，我还没来得及修……更何况多走动一下对你的身体也好，要不然等下回去了, 你又得要躺在床上不动弹了。” 　　苏清影本来就不喜欢运动, 怀孕之后变得越发懒散了起来, 能躺着绝对不坐着, 能坐着绝对不站着，为了让她能多动动，方正业真的是想尽了法子。 　　她看了方正业一眼, 叹息一声道：“行了，我跟你走就是了，为了能让我动弹一下, 你也正是煞费苦心。” 　　方正业笑了起来：“要不是这样的话, 你也不愿意动弹。” 　　两人说说笑笑, 走出了技术部。 　　守在外面的秦昊已经快要被冻麻了，好不容易看到苏清影的身影，秦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飞快地朝着方正业和苏清影的方向走了过来。 　　“苏工, 苏工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您原谅我好不好？看在我跟了您那么长时间的份上, 看在我过去从来都没有犯过错的份上，苏工，求您给我一个机会，苏工，我真不能被开除……” 　　秦昊是真的害怕了，他当初进了封工，还在苏清影的手下工作，可是引得不少同学羡慕，大家都认为他跟着苏清影，以后至少也是个工程师，在封工之中绝对可以占据一席之地。、 　　而他也是这样认为的，虽然苏清影手下有他和周生两个助理，但是秦昊却始终认为周生是比不上自己的。 　　他没有自己活络，没有自己会说话，除了闷头干活儿之外，其他什么都不行，跟周生比起来，自己可是太优秀了。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周生现在好端端地留在苏清影跟前，自己却被苏清影给开除了，如果没有了这份工作，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他被开除了，那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女人心肠都软，秦昊觉得只要自己好好认错，把身段放低一些，苏清影绝对会心软的。 　　所以他丝毫不顾及形象，哀声对着苏清影求饶：“苏工，我在外面站了一天，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我自己的错误，我错了，苏工，您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苏工，苏工您行行好，您原谅我……” 　　说着说着，情绪激动的秦昊甚至想要上前来抓住苏清影的胳膊，然而方正业上前一步，将苏清影挡在了身后，秦昊险些刹不住，撞进了方正业的怀中。 　　“方厂长……” 　　直到此时秦昊才注意到苏清影并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跟着一个方正业，秦昊也是认识方正业的，对方的身材高大挺拔，站在秦昊跟前要比他高了足足一个头。 　　瞧见对方的模样，秦昊瞬间委顿了下来，不过很快他心念一转，抓着方正业的胳膊就开始求饶：“方厂长，求您和苏工好好说说话，让苏工不要跟我一般计较，我错了……” 　　秦昊平常也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伙子，身上带着读书人特有的那种书卷气，方正业跟他来往过几次，对他这个人的观感并不太好。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是方正业还是能感觉到，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他隐隐约约会露出一些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来。 　　不过文化人，会有这种自傲也实属正常，所以方正业并没有在意这些，加上苏清影对秦昊的评价还算不错，方正业也就没有跟他计较那些小事情。 　　今天看到他哭得毫无形象的模样，方正业有些稀奇，他没有回头问苏清影发生了什么，而是直接开口说道：“秦昊同志，还请你正常一些说话，我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无法帮助你，还请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了？” 　　秦昊还想哭着求饶，然而当触及到方正业的眼神时，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瞬间收起了那种继续哭闹求饶的念头，哆哆嗦嗦地说道。 　　“其实没什么，我只是，我只是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让苏工不高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有想到苏工会来……” 　　“方厂长，每个人都有说错话的时候，我也不是故意的，您别跟我一般计较了好吗？求您和苏工好好说说，我只是一时口快，有口无心的，如果苏工真得过不去这个坎儿，觉得我得罪了她，冒犯了她，无论苏工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要不开除我就好了……” 　　说着说着，秦昊又一次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要是我没了这份工作，我会死的，只是说错了一些话而已，我没有想到苏工的反应竟然会那么大……我错了，我不该嘴欠，不该胡说八道……苏工，方厂长，您二位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他哭得实在可怜，再听他所说的话，好像真的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苏清影就把他给开除了，着实有些不近人情。 　　在大部分人的想法之中，一个大老爷们儿哭成这个样子来求饶，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儿，那肯定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人家都这样来认错了，你要是还揪着不放，那就是在斤斤计较了。 　　这个点从技术部里往外来的人不少，秦昊就堵在技术部的门口，他又哭又闹，摆出了一副可怜无比的模样来，让人心里面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同情之意来。 　　不少技术人员围了过来，询问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秦助理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 　　“苏工，方厂长，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看秦助理哭得这么可怜，他显然是知道错了，要是真没什么大事儿，那就原谅他吧。” 　　“是啊方厂长，苏工，他只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难得的人才，咱们还是把他留下来吧……” 　　技术部里本来就是男多女少，这个点出来的基本都是男同志，他们和秦昊也相熟，觉得他平日里为人不错，工作也挺认真的，便忍不住开口为他求情了。 　　秦昊一直堵在技术部门口，就是想要等着大家伙儿都出来，让他们帮自己说说情，眼见着事情朝着自己所想的方向发展了，秦昊心里面觉得自己这事儿肯定稳了，他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哭着祈求道：“苏工，您就原谅我了吧，我知道我说的那几句话得罪你了，可是你看在我过去一直辛苦工作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秦昊的这些小算计根本就逃不过方正业的眼睛，他没有被秦昊的话给绕进去，眼见着这人还准备继续哭下去，方正业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秦昊同志，我相信清影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会开除人的，你到底说了些什么？还请你现在说出来，告诉大家伙儿，正好技术部的诸位同志都在，正好也可以让大家评评理，看看清影开除你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方正业的声音洪亮，生生地把秦昊的哭着求饶的声音给压了下去，说完这句话后，方正业转头看向了围在一旁的那些技术人员，笑着说道：“大家跟清影也共事了这么长时间，相信清影的性格大家比我更加了解，诸位应该清楚，清影不会是那种无缘无故处罚人的领导，我想咱们还是应该听一听秦昊同志的说了些什么，诸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一听，也觉得方正业所说的话有道理，既然他口口声声地说只是说错了几句话，就让苏清影大发雷霆地开除他，那么他就把自己说的话说出来，大家伙儿也好能帮他分辨一二。 　　“秦昊，既然方厂长这么说了，你就说出来吧，咱们大家也好帮你求求情。” 　　“是啊秦昊，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要是真说了啥话，那就把那些话都说出来，好好道个歉，咱们给你说和一下，事情也就过去了……” 　　围观的人都让秦昊将自己说过的话说一说，让然而他哪里敢说呢？这要是说出来，大家伙儿现在肯定不会是这个态度了…… 　　甭看之前秦昊说那些话的时候口无遮拦，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说得都是真理儿，可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那些话要是真说给大家听，甭说别的，就算是看在苏清影的面子上，他们都不可能说他对的。 　　秦昊的脸涨得通红，神情有些躲闪，期期艾艾了半天之后，他方才说道：“我错了，那些话我知道我说得不对，可是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苏工，不管您让我写检讨也好，或者公开向您道歉也好，别开除我行吗……” 　　他不肯说自己说了些什么，就只是把车轱辘话来回说，将这事儿又给绕了回去，秦昊只是不断地开口求饶，却怎么也不肯说自己说了些什么。 　　大家都是聪明人，大概也看出来了秦昊说的话肯定十分过分，要不然的话他怎么都不敢把他说的话给说出来？ 　　不过他一个大老爷们，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不断求饶，哭得眼睛都肿了，这模样实在是太过可怜，众人有些不落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直被方正业护在身后的苏清影从他的背后走了出来。 　　方正业看了苏清影一眼，大概明白她要做些什么，他没有拦着苏清影，而是站在她的身边，以防情绪激动的秦昊会做出什么伤害苏清影的事情。 　　“秦昊，既然敢做那就敢当，你是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吗？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之后不等秦昊说些什么，苏清影便一字不落地将秦昊之前跟周生所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苏清影的话说完之后，四周落针可闻，被苏清影当面揭穿了老底儿之后，秦昊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只觉得大家伙儿看他的表情似乎都不对了。 　　他的眼睛慢慢变得通红，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苏清影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之前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既然你瞧不上我，觉得在我的手底下工作委屈了你，那么你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了，毕竟我是女同志这件事情永远不会改变。” 　　说完这番话后，苏清影扭头看向其他的人，继续说道：“如果你们知道了他说了什么话后，还想要继续为他求情，是不是也如同秦昊一样，认为我这个女同志不该待在总工程师这个位置上？” 　　众人的脸色刷得一下变了，急忙开口辩解道：“苏工，你误会了，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是啊苏工，我们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样过分的话来……” 　　“苏工，秦昊这样思想不端正的人，肯定不能继续留在实验室，我们支持你将他给开除了。” 　　开什么玩笑？要是秦昊说了其他的什么话，哪怕是质疑苏清影的工作能力，他们都能帮着他说和一下，结果他说的都是什么？ 　　因为苏清影是个女同志，所以她肯定不行？要是苏清影都不行的话，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呢？ 　　他竟然因为苏清影的性别歧视她，还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否定了苏清影的一切付出，他们疯了才会帮秦昊说话。 　　等到大家都说完了之后，苏清影回头看向了秦昊：“所以，不是我一个人觉得你所说的话过分，大家都这样觉得，所以我开除你没有任何问题。” 　　“另外，你还没有正式入职，算起来只是个临时工而已，我作为技术部部长，因为你的不当言论和举止开除你完全没有问题，你如果觉得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可以向厂长，或者更上一级反应。” 　　“你不必在这里继续纠缠我，因为我不可能会重新让你回来工作的。” 　　丢下这句话后，苏清影不想继续和秦昊多纠缠下去，她扯了扯方正业的胳膊，说道：“我们走吧。” 　　说着，便准备绕过秦昊离开了。 　　然而就在此时，秦昊突然像是受了刺激似的，发了疯似的朝着苏清影冲了过来。 　　“苏清影，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跟你拼了！” 　　在苏清影果断拒绝自己的那一刻开始，秦昊脑子里面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儿彻底断了。 　　他在外面站了一天，放弃了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哭着求饶，可是他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苏清影还不肯放过他……她凭什么不放过自己？难道她非得要让自己死了才行吗？ 　　只是秦昊都还没有近苏清影的身，方正业抬起一脚，直接将他给踹飞了出去，秦昊发出了一声惨叫，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后，发出了一阵阵的惊呼声，技术部里的守卫们听到外面的动静，全都跑了出来，弄清楚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之后，他们立马就把地上还想要继续发疯的秦昊给控制了起来。 　　方正业对着那些守卫说道：“秦昊意图袭击苏工，且毫无悔改之意，将他送到保卫科去接受调查。” 　　刚刚秦昊做的事情大家伙儿都看在眼中，他们也没有想到秦昊竟然会当场发疯，此时此刻看着守卫们抓起来还闹腾个不停的秦昊，谁都不敢帮他说话。 　　这人是真疯了。 　　先前看着他还挺可怜的，谁能想到他一言不合竟然直接对苏清影动手，他简直是疯了！ 　　被抓住了之后，秦昊终于冷静了下来，发现大势已去的时候，他气得破口大骂了起来，只是还没骂两句，便被人用手帕将嘴巴牢牢地堵住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看着秦昊被守卫们给抓走了，现场的气氛变得越发尴尬了起来，想到刚刚他们还帮着秦昊说话，这些技术人员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对着苏清影道了歉，便纷纷散去了。 　　早知道秦昊是这个鬼样子，刚刚他们就该什么都不说的。 　　“清影，吓到你了没有？” 　　回去的路上，看到苏清影的面色不太好，方正业轻声开口询问了她一句。 　　苏清影摇了摇头，闷闷地开口说道：“没有吓到，我只是不太明白。” 　　秦昊之前看着挺正常的一个男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么一副不可理喻的模样，看到他刚刚那状若疯癫的模样时，苏清影都有些想不起来过去的秦昊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如果今儿不是凑巧听到了秦昊在背后的那些话，苏清影怕是永远都不知道，在秦昊的眼中，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做老师尊重，他明明看不起自己，但是在她面前的时候，却表现得低眉顺眼，温顺无比。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醉心于学术研究的苏清影所生活的环境相对而言要单纯一些，算起来这算是她第二次直面这样残酷的人性，这让苏清影觉得很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好像她吃得白米饭到最后却发现碗底已经长了一层霉，让人膈应得很。 　　眼见着苏清影的情绪因为秦昊的事情迅速低沉下去，方正业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说道。 　　“人都是有两面性的，秦昊所作所为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他做的是他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不过他们大都不会像是秦昊一样露出真面目来……” 　　说到这里，方正业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第297章 　　“清影, 我对你们技术部里面的人员不太熟悉，你跟他们接触的比较多，你……” 　　这次没等方正业说完, 苏清影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们基本上只有工作上的来往, 对他们的性格为人我都不是太了解。” 　　在苏清影的认知里面，只要工作做得好，其他的问题并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她亲耳听到秦昊对她那明晃晃的歧视, 并且笃定地说她不行, 否决她一切的话, 她也不会将秦昊给开除了。 　　秦昊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到了苏清影的底线, 让她没有办法接受他的作为。 　　“其他人工作上跟我配合的很好，帮了我不少的忙，至于私底下的……” 　　苏清影长叹了一口气, 闷闷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秦昊今天所说的那些话终究是给苏清影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她一想到跟自己合作的那些同事可能也会在背地里用这样的想法去评估她，苏清影就觉得心里面堵得厉害。 　　眼看着苏清影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低落, 方正业握紧了她的手, 温声说道：“清影, 你不用被他们这些人的想法束缚，他们想什么跟你没有关系，如果你没有听到, 就可以当做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但如果他们当着你的面儿说了, 我们再考虑其他的。”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在心里面腹诽过其他的人, 但是大部分的人都会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并不会将自己心中所想的话说出来。 　　他们没有办法操控每个人的想法，只要保证他们当着自己的面儿不要胡说八道就可以了，至于背地里说些什么，其实并不需要过多纠结，毕竟那都是些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 　　只是或许因为怀孕造成的影响，苏清影的情绪依旧十分低落，无论方正业说些什么，如何开解她，苏清影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现在他们在外面，有很多话方正业并不太合适说，原本准备回去之后在好好开导开导苏清影的，然而等回去了之后，苏清影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直接躺下睡觉了。 　　其实她并没有睡着，只是现在却是一副不想和人交流的样子，方正业看出了她的想法，便也没有继续勉强苏清影。 　　“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情等我们明天再说。” 　　苏清影并没有说话，只是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等到方正业忙完再回来的时候，苏清影已经睡了过去，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方正业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他坐在炕边儿上，看着苏清影的面容，之间她的眉头微微皱着，即使是在睡梦之中也不太安稳。 　　他抬起手来揉了揉苏清影的额头，轻声细语地跟她说着话，或许是方正业的声音起到了效果，苏清影皱起来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确认她已经彻底睡熟了，方正业方才脱了衣服上炕。 　　漫长的一夜时间过去了，方正业早早地便醒了过来，做好了早饭端进屋子里的时候，苏清影才刚刚清醒过来。 　　睡了一觉之后，她的心情好了许多，看起来似乎已经将昨天的事情抛之脑后了，苏清影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鸡蛋卷饼，一边开口说道：“正业，今天晚上你晚点来接我吧，我大概要忙一些。” 　　方正业点头表示明白了：“大概几点？” 　　苏清影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十点左右吧，那个点我应该已经忙完了，你可以过来接我了。” 　　“好。” 　　方正业一直注意着苏清影的情绪，见她确确实实从昨天的消沉情绪里挣脱了出来，方正业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提起了对秦昊的处罚。 　　“……昨天晚上秦昊试图攻击你，这已经是犯下了严重的错误了，送去保卫科后，他恐怕要被关一段时间，你觉得这样的处罚严重吗？” 　　苏清影的地位特殊，秦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意图攻击苏清影，保卫科他是肯定要进去一趟的，如果苏清影不肯放过他的话，保卫科可以将他扭送到公安局去，真到了那里，他恐怕要被关上几天才成 。 　　只是如此一来的话，会给秦昊的人生染上些污点，这到底是不光彩的事情，进了公安局蹲几天，可跟在保卫科里蹲着完全不同。 　　听完了方正业的话之后，苏清影沉默了下去，她默默地将碗里面的稀饭喝完了，感觉到胃里面变得暖烘烘的，这才开口说道。 　　“我已经把他给开除了，以后他是没法子进入到技术部的，将他关进保卫科几天，治一治他的性子也就是了，不用把他送到公安局去。” 　　得饶人处且饶人，秦昊到底跟了她也有大半年的时间，确确实实帮了苏清影不少，这次他做的事情过格了，但是苏清影已经开除了他，而且后来他也没有伤害到苏清影，受些惩罚也就够了，倒是不至于交给公安局。 　　“好，那回头我去和刘洋他们说一声。” 　　苏清影点了点头，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后，方正业便将苏清影送去了技术部。 　　缺了秦昊一个助理之后，苏清影这边儿有些忙不过来，她便临时抽调了一个助理过来帮忙，不过因为昨天秦昊所说的那些话，将这个叫做蒋志恩的男人调过来的时候，苏清影特意问了他一番。 　　“蒋志恩同志，你觉得我怀孕生孩子会对工作产生影响么？会不会认为我的工作能力下降，以后不能继续待在总工程师这个位置上？” 　　秦昊昨天做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技术部，蒋志恩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能被苏清影调进实验室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此时听到苏清影这么说，秦昊立马说道。 　　“苏工，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觉得这些事情不会对您造成任何影响，就算您怀孕了生孩子了，您还是您，怎么可能有任何变化？能跟着您学习是我的荣幸，我很高兴您选中的人是我……” 　　蒋志恩表了一番忠心，苏清影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没有说相信不相信，不过还是将蒋志恩给留了下来。 　　蒋志恩到技术部要比秦昊和周生早上一年，不过他之前做的都是一些编外工作，得了这个机会之后，他十分珍惜，什么都抢在前面去做。 　　周生对于蒋志恩倒是没其他太大的感觉，毕竟跟秦昊相比较起来，蒋志恩算是个非常不错的同志了，手脚麻利，勤快但是却不抢功劳，对周生也挺照顾的，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不会乱说话，这一点让周生十分喜欢。 　　“苏工是个很好的领导，只要咱们老老实实干活，苏工不会对咱们如何的。” 　　“我跟了苏工大半年，学了不少的东西，你应该比我学得更快些。” 　　为了让蒋志恩更加心甘情愿帮着苏清影，周生时不时地就要在蒋志恩的跟前夸赞苏清影一番。 　　蒋志恩也是个会捧场的，往往会跟着周生一起夸苏清影。 　　“对，我早就听说过苏工的大名，之前是没机会过来，这一次好不容易被选中了，我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的。” 　　“只要能跟苏工学习，让我干啥都成，我什么都能干。” 　　这两人都很崇拜苏清影，对她的话几乎算得上是言听计从了，有了他们两个人帮忙，苏清影的工作展开的也比较顺利。 　　至于秦昊这个人，技术部的人有志一同的没有再提及他了，对于他所说的那些话，大家也都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因为秦昊的事儿，大家也都知道了苏清影的禁忌是什么，原本有些嘴巴欠的，现在也学会了谨言慎行。 　　毕竟封城技术部的待遇实在是不错，苏清影又是个大方的，他们有什么问题不明白去请教苏清影的时候，她从来都不吝啬于教导他们，大家跟着苏清影也学了不少东西，有这样的情分在，随会跑到苏清影的跟前去触霉头？ 　　毕竟天底下像是秦昊这样子脑子不清楚的傻子还是不多的。 　　方正业的工作依旧很忙，这天中午，将工作全都忙完了之后，方正业准备去吃饭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付军从门外进来，告诉他方贤德过来了。 　　“请他进来吧。” 　　“好的。” 　　付军退了出去，没多久之后，方贤德便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 　　“正业，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方正业招呼着方贤德坐下，又倒了杯茶放在了他的面前：“大伯，你来找我是工作上的事情，还是私人的事情？” 　　方贤德没有喝水，他抬头看向了方正业，闷声闷气地说道：“昨儿晚上你堂哥跟我说了一件事情，他说你也同意，有没有这回事儿？” 　　说完之后，也不等方正业开口，他继续说了下去：“昨儿晚上正堂跟我说，他想要到三线去……还说你非常支持他去三线，觉得他在三线大有可为，比待在封工好多了？我不相信他的话，所以过来问问你，正业，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这回事儿？” 　　方正业：“……” 　　昨天中午方正堂确实过来找过自己，说了想让他帮忙说服方贤德让他去三线的事儿，不过昨晚上回去的时候，方正堂并没有过来找自己，加上他发现苏清影的情绪不太对，所以也就没有到方贤德家去了。 　　倒没想到自己没有过去，方正堂也跟方贤德说了他要去三线的事情，只是他怎么能把主要责任推到了自己的身上来？ 　　看着方贤德压抑着怒气的脸，方正业缓缓摇了摇头：“昨天堂哥确实来找过我，说他想要到三线去，还说了你肯定不会同意，想让我帮忙去说服一下你。” 　　方贤德闻言，脸色瞬间变了：“正业，三线是什么好地方吗？去年正国想要到三线去的时候，正堂他极力阻止，还说三线不是啥好地方，去了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子回来了，怎么到了今年他自己个儿就要去了？他竟然还打着你的旗号来压我，说你大力支持他……我就知道那混小子是在骗我，你怎么可能同意这么荒谬的事情？” 　　昨天晚上方正堂回来之后，就跟方贤德说了他要到三线的事情，还说这事儿是方正业大力支持的，说他要是到了三线，说不定还能混到管理层，当个厂长什么的…… 　　真是异想天开，方贤德觉得方正堂是疯了，才会说出那么糊涂的话来。 　　“正业，咱们爷俩不是啥外人，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反正我绝对不可能同意你堂哥他到三线去的，他求你的事情你也甭帮他办，三线又苦又累，他这样的人哪里能过去？” 　　说到这里，方贤德的语气慢慢缓和了下来，他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知道苏红玉的事情给他造成了些影响，但是这事儿我们家跟苏工一样，都是受害者，谁知道苏红玉竟然会是个间谍？” 　　方贤德的想法和方正堂完全不同，他觉得他们家人就是被蒙蔽的，公安局的同志都证明了他们的清白，现在大家伙儿或许还有些抵触情绪，认为他们家人不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会把这事儿给忘记的。 　　“苏工跟苏红玉还是亲堂姐妹呢，不是也没有受到影响吗？我们一家都是被骗的，这事儿肯定也不会牵连到我们，你说是这个理儿吧？” 　　方正堂还认为这事儿会影响他以后往上爬，因为这个就想跑到三线去，他也不想想，要是他真跑了，人家可不就得觉得他是心虚了？ 第298章 　　“我不知道你堂哥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那人的思想简单，啥事儿都往容易了想，他真以为凭着自己的能力, 去了三线就能出人头地了？简直就是在做梦。” 　　说着说着，方贤德的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反正我把话给你搁在这儿了, 我是不会同意让他去三线的，你也甭来劝我，要是哪天你真犯了糊涂，跟着你堂哥一起过来说和, 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听着方贤德的话, 方正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抬头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方贤德。 　　“大伯，你这话说得就过了，堂哥来找我帮忙, 我还能袖手旁观？或者您要是觉得堂哥的事做得不合适，您大可以跟堂哥说，若是您觉得我不该插手你们家的闲事儿, 那么从今往后, 甭管你们家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都不去掺和了，这样总成了吧？” 　　方正业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变化, 方贤德闻言, 不由得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了过来, 自己刚刚所说的话似乎有些过格了, 他咳嗽了一声，讷讷地说道：“正业，我不是针对你，我就是觉得你堂哥他糊涂，他……” 　　方正业打断了方贤德的话，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大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反正这事儿我不会再管了，你也不必到我这儿来敲打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留你了。” 　　要是方正业听不出来方贤德是在敲打自己就奇怪了，这件事情终归到底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方贤德其实并没有必要特意来找自己一趟。 　　这些话他跟方正堂说就是，跟自己说这些，左不过就是想要敲打敲打他，摆一摆长辈的威风罢了。 　　方贤德倒是没想到方正业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他面上有些讪讪的，嗫喏着开口说道：“那个，正业啊，你甭误会，我其实没有什么恶意的，我就是心里面憋闷，想要跟你说说，顺便让你劝劝你堂哥的，你堂哥那人你也知道的，他就是死脑子，认准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我这也是没有了办法……” 　　昨儿晚上方正堂跟自己说要去三线的时候，方贤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让他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甭想这种歪门邪道的事情。 　　“方正堂，上次你要和苏红玉结婚，甭管我跟你妈怎么劝你，你都不乐意改主意，甚至还拿了结婚后搬出去住来威胁我们，结果最后怎么着了？” 　　之前方贤德好不容易给方正堂说了苏清影这门大好婚事儿，只要方正堂和苏清影结了婚，不说别的，就算是看在苏清影的面子上，方正堂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可是偏偏方正堂是个性子拧巴的，苏清影都答应了要和他结婚，偏偏方正堂自己又钻了牛角尖，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最后生生没了苏清影这门婚事儿。 　　最后方正业和苏清影结了婚，方正堂娶了苏红玉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要是苏红玉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偏偏最后发现苏红玉是个间谍，他们一家人被坑得死去活来，反观方正业，因为苏清影的缘故，他现在都坐到了副厂长的位置，日子蒸蒸日上。 　　倘若当初是方正堂娶了苏清影的话，现在当副厂长的人怕就成了方正堂…… 　　方贤德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当初由着方正堂胡来，导致他们错失了苏清影这么好的媳妇，以至于现在落到这样的境地，所以这一次不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由着方正堂胡来了？ 　　“正业，你听我说，我不是跟你生气，我就是觉得你堂哥太过任性了……他还仗着你的名头胡说八道，更是错上加错……” 　　方贤德还准备继续说下去，但是方正业已经不打算听他说话了，他扬声开口打断了方贤德的话：“大伯，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事儿我不会插手，所以你也不必再跟我说这些，我真的还有工作要做。” 　　说完这番话后，方正业扬声喊了一句：“付军，送客。” 　　尽职尽责的付秘书很快便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将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方贤德给请了出去。 　　“方会长，请您先离开……” 　　付军客气地开口说道，做出了请他离开的手势，方贤德见状，倒是也不好继续待下去了，临出门之前，方贤德回头朝着方正业说道：“正业，对不起啊，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我给你道个歉，你甭跟我一般计较。” 　　方正业微笑着说道：“大伯，你想多了，我真的是因为需要工作了，再说了，你是我亲大伯，我怎么会因为你说我两句就跟你计较呢？” 　　看着对方面上的笑容，方贤德噎了一下，默默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等到人离开了之后，方正业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低头继续整理着剩余的文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这才收拾了东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这个点到食堂估计也没什么吃的，方正业索性骑着自行车回了家，准备随便下点面条填填肚子。 　　“咱家这么空着手来是不是不太好啊？” 　　转眼间便到了晚上，下班之后，苏天赐就骑着自行车载着李铁兰往封工的方向去了，到了半路的时候，李铁兰突然就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苏天赐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即说道：“我觉得没啥大事儿，人家两口子一个副厂长，一个总工程师，家里什么东西没有？能图咱们这点东西？” 　　停顿了一下，苏天赐继续说道：“再说了，咱们这次是卖可怜的，拿着东西去算是怎么回事儿？要是他们把东西给咱们丢回来了，那可不就更丢人了？” 　　更重要的是，这事儿苏天赐心里面也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能不能成，万一那两口子和苏天恩柳絮果他们一样冷心冷血的，东西拿过去岂不是白瞎了？ 　　李铁兰不知道苏天赐心里面的那些弯弯绕绕，她此时的心情十分忐忑不安，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怎么都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苏琪玉已经被关进去好几天了，他的身体那么弱，在监狱里的日子哪里能好过？而且李铁兰偷偷打听过了，像是苏琪玉这样子的，还得要到农场里面进行劳动改造，吃得少干得多，还一点自由都没有。 　　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未来要到农场去干苦力，李铁兰的心就跟刀割似的疼，她抓着苏天赐的衣衫，颤声说道：“天赐，不管怎么样，这一次咱们一定要把琪玉给救出来，他是个读书人，以后是要考大学做干部的，要真被送到农场里去，那他这一辈子可就全完了……” 　　苏琪玉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什么苦，被他们两口子当做宝贝似的捧在手掌心里面，就算当年还在农村的时候，他们家的条件不好，可是也从没有亏待过苏琪玉。 　　现在苏琪玉被关在监狱里，马上还要被送到农场去干活儿——李铁兰只要想到农场里的那些活计到底有多么辛苦，她便无法忍受。 　　“天赐，这次咱们可说好了，过去之后，不管他们两口子说多难听的话，不管他们如何针对咱们，咱们就是要求着他们答应咱们两个人，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跪在他们家门口不起来。” 　　李铁兰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毕竟苏清影那个人的性格实在是有点冷血无情，她也不知道究竟能没能求她放过苏琪玉。 　　不过苏天赐却要比李铁兰乐观一些：“你放心吧，苏清影的屁-股也不干净，她要是真不放过咱们，大不了咱们就跟她鱼死网破，她以为自己真可以清清白白的当她的总工程师吗？” 　　听到苏天赐的话后，李铁兰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之前苏红玉跟她说过的那些事情。 　　苏红玉说过，等到明年的时候，形式会变得特别严重，像是之前跟苏国有过关系的人，会过得特别特别惨。 　　“苏清影可是从苏国留学回来的，当年她还滞留苏国两年，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等到明年的时候，只要有人一举报，苏清影铁定会倒台。” 　　“妈，你就别管是谁跟我说的这样的话，反正你只要相信我的话就是了，咱们就只要再熬一年，等到今年过去了，到了明年之后，那就是咱们家的天下了。” 　　“至于大伯和大伯母他们，你也甭多想，他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压在我们头上的，他们家的闺女不清白，跟苏国那边儿有关系，他们想要置身事外，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反正你听我的，这段时间你就跟爸他安安生生待着，也别去招惹大伯他们，等到明年一到，他们也猖狂不了多久了。” 　　苏红玉告诉过自己，这些事儿都是她听人家说过的，那人是燕京过来的，家里很有权势，这些话都是他告诉给她的。 　　“反正我敢保证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跟爸只要老老实实熬过这两年就成了。” 　　想到苏红玉的话之后，李铁兰慢慢也就镇定了下来。 　　苏红玉曾经跟她说过，这些事情都是秘密，这个世界上知道的人五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还交代李铁兰谁都不要说，以防止泄露了秘密。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为了救苏琪玉，李铁兰也顾不了什么了，只要能把苏琪玉给救出来，她什么都可以说的。 　　想到自己所拥有的最大杀手锏，李铁兰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抱紧了苏天赐的腰，不断地在心里面给自己打气儿。 　　苏天赐和李铁兰两口子在苏清影结婚的时候来过一次，倒是记得方正业他们家住在什么地方，二人很快就找到了他们家门口。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正在厨房里忙活的方正业快步走过来开门，当院门打开后，看到门外站着的那两个人的时候，方正业倒是并没有什么意外的。 　　苏红玉和苏琪玉两个人都被判了刑，这两人早晚会找上门来的，看样子，他们是在苏天恩和柳絮果那边儿吃了亏，这才找到自己门上来的。 　　见是方正业，苏天赐的脸上下意识地带上了讨好的笑容：“正业啊，你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我跟你二伯母过来看看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苏天赐过去仗着是长辈的身份，对着方正业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次求上门来，他生生地压制住了自己的性子，讨好地跟对方打着招呼。 　　李铁兰也挂上了笑容，语气温和地喊了方正业一声。 　　上门就是客，哪怕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来意，方正业倒是也没有把他们拒之门外，而是将两人给迎了进来。 　　“二伯，二伯母，进来坐吧。” 　　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成功进了门，坐在方正业家柔软的沙发上时，他们二人还不敢相信这一次他们竟然会如此顺利。 　　“二伯，二伯母，喝茶。” 　　方正业倒了两杯茶放在了他们的面前，自己则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你们二人今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听到方正业的话，李铁兰和苏天赐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苏天赐开口说道：“那个，正业啊，清影呢？她怎么不在家？” 　　方正业说道：“清影还在实验室里，今天估计不回来了。” 　　苏清影不回来了？ 　　二人的脸色顿时变了，苏天赐急声说道：“她咋不回来了？那我们能去找她吗？” 　　方正业摇了摇头道：“不行，清影的实验室是禁止外人进入的，你们就算过去了，也没有办法进去。” 　　眼见着他们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方正业又说道：“二伯，你们找清影是有什么事情吗？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回头我告诉清影也是一样的。” 　　苏天赐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和方正业说——他可还记得上次自己去找苏天恩闹着要让他赔钱的时候，方正业对付自己时候的模样。 　　这人可不是个好对付的，再加上他是侄女婿，两人之间也没啥关系，这些话跟他说又有什么用？ 　　“那清影什么时候回来？” 　　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苏天赐又问了一句，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这就不清楚了，二伯你也是知道清影的工作性质，她一忙起来，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是正常的，这一次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多久才回来。” 　　十天半个月才回来？真要到那个时候，黄花菜全都凉了，苏琪玉可等不到那个时候。 　　“正业，我跟你伯母这次过来，是有件事情想要请你们帮忙……” 　　这一次苏天赐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干脆将自己找过来的目的给说了出来：“琪玉那孩子最是老实听话，这一次他也是被红玉给骗了的，红玉被关进监狱那是罪有应得，她活该，可是琪玉他不该受这样重的惩罚。” 　　说着说着，苏天赐的眼圈便红了起来，他抬起手抹了抹眼角，继续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正业，等以后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琪玉那孩子今年就要上高三了，他的成绩很好，明年肯定能考中大学的，他要进了监狱，这辈子就全都毁了……” 　　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一唱一和，他们将身段放得极低，就是为了说服方正业，让他帮着苏琪玉说说话。 　　这一次他们吸取了去找苏天恩和柳絮果二人的教训，将所有的错全都推卸到了苏红玉的身上，又想着方正业肯定恨毒了苏红玉，二人便先一步将苏红玉说得是一无是处。 　　反正千错万错都是苏红玉的错，和苏琪玉没有任何关系，他就是一个被自己姐姐蒙蔽的可怜人。 　　“正业……” 　　当他们二人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方正业打断了他们的话。 　　“二伯，这件事情我真的没有办法帮你们，如果你们真觉得琪玉是被冤枉的，可以到公安部去，只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是被冤枉的，那么公安部肯定会将他无罪释放的。” 　　听到方正业这么说，苏天赐急了——要是找公安部的人有用的话，他用得着来找方正业吗？还不是因为公安部那边儿不肯放过苏琪玉，他实在没有了办法，这才想法子找人帮忙的吗？ 　　苏天赐也打问过了，像是这样的案子，只要受害者不追究，那肯定就能把人给放出来的，都是亲戚里道的，至于把人给赶尽杀绝了吗？ 　　又急又气的苏天赐险些说出一些不合适的话来，好在李铁兰眼疾手快拦下了苏天赐，她朝着苏天赐摇了摇头，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而她则转头看向了方正业。 　　“正业，我知道这事儿让清影和你都受了委屈，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们家那两个不成器东西的过，我在这里替他们给你赔个不是。” 　　说完这番话后，李铁兰停顿了一下，她咬了咬牙，内心里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杀手锏给拿了出来。 　　“正业，我知道一件事情，是关系到以后的一些政策变化之类的，只要你肯答应帮我们把琪玉给救出来，那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你……” 　　看来走正路是没法子求到方正业的原谅了，这人油盐不进，他们估计就算是跪在外面求饶，也没法子让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放过苏琪玉。 　　现在她能拿出来的交换条件，就是关于未来政策变动的一些东西，只要方正业肯答应救人，她立刻就将这些内容尽数告诉方正业。 第299章 　　苏天赐显然也没想到李铁兰会这么说, 不过看着她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苏天赐沉默了下来，干脆任由着李铁兰发挥。 　　而方正业听到这话之后, 心念一动，他上下打量了李铁兰一番, 看着她那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他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 　　李铁兰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跟未来政策相关的事情？那会是什么？方正业想起了苏琪玉在苏红玉授意下所写的那些大字报内容，心中很快便有了想法。 　　“如果你说的是苏红玉告诉你的内容，我大概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苏红玉所说的那些关于未来的政策是李铁兰最后的杀手锏, 可是她根本没有想到方正业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脸色陡然变了, 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如果他知道的话, 那自己岂不是没有任何可以和他交涉的筹码了？ 　　李铁兰慌了神，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努力摆出一副没被影响的模样来, 开口说道：“正业，你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这些都是红玉告诉我的, 你不会知道的……我保证, 只要你帮我救琪玉, 那我就告诉你未来的政策变动……” 　　看到李铁兰这个模样，方正业笑了起来：“伯母，苏红玉都能知道的事情, 你觉得我能不知道吗？” 　　一边说着, 方正业一边注意着李铁兰的表情, 嘴上则说道：“我想你要跟我说的, 应该是未来两年政策会变得越来越严苛, 清影留学苏国的经历会给她造成很大的困扰，甚至可能让她陷入极为糟糕的境地。” 　　眼见着李铁兰面上的表情开始扭曲起来，方正业继续说了下去：“或许苏红玉还说过，一个人的出生和成分会影响到他的生活工作……” 　　这下子李铁兰的脸色彻底灰败了下去，方正业所说的这些话就是苏红玉告诉过她的，她还说了，因为苏清影的关系，苏天恩一家势必要被牵连。 　　“妈，他们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等过两年，他们一家都得要去住牛棚……” 　　可是现在方正业已经知道了未来的政策变动，人家既然都知道了，那还能没有准备吗？ 　　苏红玉那个死丫头真的是害死人了！ 　　方正业一边说着自己的推测，一边观察着李铁兰的表情变化，从她的表情上他推断出了自己所说的这些并没有错，要不然的话李铁兰不会是现在这个表情的。 　　很快李铁兰就反应了过来，她神情慌乱地说道：“正业，琪玉真的是年幼无知，他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的，被他姐姐哄了之后，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他就是读书读傻了的傻小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被骗的……” 　　李铁兰和苏天赐一样，口口声声都是苏琪玉年纪小，不懂事儿，他们一门心思觉得苏琪玉是被哄骗的，所以想着要让方正业和苏清影他们饶过苏琪玉。 　　其实方正业有些无法理解他们两个的脑回路，毕竟人是公安部抓的，刑是法院判的，人被送进监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他们两个现在胡搅蛮缠，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方正业这么想的，也这么说的。 　　“二伯，二伯母，我觉得你们来找我和清影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就跟我刚刚说的一样，你们如果有证据，那就去公安部提交你们的证据，到时候让公安部的人还他一个公平公正不是更好吗？” 　　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沉默联下来，方正业的态度很好，甚至比昨天他们去苏天恩和柳絮果家里的时候，他们两个的态度好多了，可是他们二人心里面却更堵得厉害。 　　如果能去找公安部的人，他们何至于在这里磨方正业？ 　　苏天赐勉强开口说道：“正业，我们两个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老古话都说了，衙门两张嘴，有理没理褪层皮……我们两个实在是没有办法，你现在都是副厂长了，清影也是总工程师，你们的面子比我们大，能不能，能不能帮帮我们？” 　　“我知道这事儿很难为你们，可我们也真的是没有了办法，正业，你……”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正业给打断了，他看着苏天赐，满脸认真地开口说道：“二伯，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现在是新社会，不是吃人的旧社会，什么都讲究个理儿，要是你们真有证据可以证明琪玉是无辜的，他们肯定不会随便把琪玉给关进监狱里面去的。” 　　眼看着苏天赐还想再说什么，方正业继续说了下去：“还有啊，我虽然是副厂长，但是你也别高看了我，我和清影一样，也就在封工能说得上话，要是离开了封工，谁认识我们两个是谁？就算我们到了公安部，也是要拿出证据来说话的。” 　　他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忙是不可能帮的，无论他们两口子说成什么样子，方正业都是不可能帮忙的。 　　很显然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个人也明白方正业的意思，二人过来的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方正业和苏清影同意救人，可是现在被方正业三言两语这么一说，他们却陡然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方正业是不可能帮忙的，至于苏清影，她还在实验室里忙活，二人连她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眼见着那二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方正业也没有开口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 　　最后苏天赐开口说道：“正业，我听人家说了，只要受害者愿意出具谅解书，那他们就能从轻处理……” 　　方正业满脸讶异地说道：“有这回事儿吗？这我可没有听说过，二伯，你是不是因为太着急，被人给骗了？要真是这样的话，法律岂不是形同无物了？” 　　“我已经说过了，你们二位要是真觉得苏琪玉是无辜的，那就找证据证明他的无辜，只要证据确凿，公安部那边儿肯定会放人的，对他的未来也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你们与其到处求人，不如找证据来证明他的无辜。” 　　方正业再三提及让他们找证据，夫妻二人越听便越觉得暴躁——若是真有证据的话，他们何至于到处求人？早就到公安部要求放人了好么？ 　　他们两个翻来覆去说的都是车轱辘话，而方正业的回应他们二人的也是同样的车轱辘话，反正他的核心意思很明显——他不会帮忙。 　　“对了，二伯二伯母，我晚上还要去加班，就不能留你们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 　　到最后方正业懒得跟他们继续纠缠下去，直接说自己要出去加班，客客气气地将两个人送了出去，眼看着他们二人并不打算离开，似乎准备在这里继续耗下去，方正业眼珠子一转，好心劝说道。 　　“二伯，二伯母，你们也知道我们家清影的特殊性，厂子里很看重她的，昨儿厂子里还抓了一个骚扰她正常工作的人，倘若你们打着是这个主意，我劝你们趁早放弃吧，到时候你们要是也被抓起来，那可就不妙了。” 　　“毕竟我现在是主管生产的副厂长，手可伸不到保卫科那边儿去。” 　　眼见着他们二人还是犹豫不决，方正业又加了一句：“还有，最近几天我工作比较忙，反正清影也不回来，我干脆就住到办公室那边儿去了。” 　　正打算跪在地上逼迫他们答应自己的苏天赐和李铁兰的身体顿时僵在了那里，夫妻二人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业，你误会了，我们这就回去了，你好好上班，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苏天赐勉强朝着方正业笑了笑，说了这么一番话后，就带着李铁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夫妻二人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沉闷的吓人。 　　他们两个原本打算这次过来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逼迫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人答应救苏琪玉，可是他们过来一趟，连苏清影的面儿都没有见到，跟方正业说了是说了，可是对方就跟泥鳅似的，滑不溜丢的，最后他们也没有从他的身上讨到任何的好处。 　　苏天恩和柳絮果那边儿指望不上，方正业和苏清影这里也没有帮忙的意思，他们甚至都没法子像是逼迫苏天恩和柳絮果那样子逼迫方正业他们——毕竟苏清影的身份摆在那里，要是闹得很了，说不定他们真要被抓起来了。 　　两口子面上一片愁云惨雾，可是要让他们接受这个结局，二人又是满心的不甘愿，他们就只有苏琪玉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他救不出来，那他这辈子可就全完了。 　　骑车骑到一半，苏天赐突然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了坐在后座上的李铁兰，急声说道：“铁兰，你还记不得记得刚刚方正业说的话？” 　　此时的李铁兰正急得抹眼泪，听到苏天赐的话之后，她愣住了，呆呆地开口说道：“你说啥？” 　　苏天赐飞快地开口说道：“就是刚刚方正业说的，只要找到证据证明咱们家琪玉是被蒙蔽的，他就能被放出来了，你记不记得这个？” 　　李铁兰反应了过来：“你说得对，他确实这么说过。” 　　只是兴奋了一下之后，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脸立马又垮了下去：“可是咱们去哪儿找证据呢？” 　　如果有证据的话，他们早就把证据找出来了，哪里能像是现在这样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低三下四地求饶？ 　　苏天赐的眼睛亮晶晶的，黑色的眼睛里面像是又两团火焰在燃烧似的：“我们没有证据，但是有一个人可以有证据。” 　　李铁兰一时间没有能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她便明白了苏天赐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红玉？” 　　苏天赐用力地点了点头：“就是她，这一切事情都是那个死丫头折腾出来的，她被判刑是活该，咱们家琪玉就是被她给带累的，只要让她承认了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咱们琪玉不就能出来了？” 　　在苏天赐的认知里面，女儿就是应该全心全意为儿子付出的，他们养大了苏红玉，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赐，更何况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苏红玉的错，反正她要被关十几年，再多几年也没关系，她的人生已经毁了，无论如何也要把苏琪玉的给保下来。 　　苏天赐理所当然地认为苏红玉会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的亲弟弟付出，但是李铁兰要比他稍稍冷静一些，最初的激动过后，李铁兰想起苏红玉的模样，忍不住说道：“红玉她愿意吗？” 　　“她有什么不愿意的？咱们家琪玉就算蹲大牢，三年也就出来了，她可是需要十来年，她要是不同意，等她出来之后，年纪又大，又蹲过牢，还能嫁出去不成？还不是要指望着自己的弟弟过活？” 　　苏天赐想得很清楚了，苏红玉肯定是要靠着苏琪玉的，她现在要是把所有罪责都扛下来，也算是卖了苏琪玉一个好，等未来她出狱了，苏琪玉也能帮衬她一二，如果她死犟头，不肯帮苏琪玉，那未来她可就没有任何依仗了。 　　李铁兰这么一想，也觉得是苏天赐说得有道理，女人家家的，在家靠父母，嫁出去了靠丈夫，苏红玉要是蹲十几年的大牢，出来之后可不是就要靠自己的弟弟吗？ 　　“咱们明儿就去找红玉说这事儿。” 　　两口子拍板儿做出了决定来，接着便骑上车子继续往家赶。 　　“所以你是故意给苏红玉挖坑的？” 　　苏清影听完了方正业的转述后，有些无语地开口问道。 第300章 　　“清影, 你这样说就有些过了，我怎么可能故意给苏红玉挖坑？你二伯和二伯母实在是太缠人了，我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种可行性罢了……” 　　不过在苏清影的目光注视下, 方正业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声音比之刚刚低了几度：“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你二伯二伯母的身上, 我只是好心建议而已……” 　　苏清影拍了拍他的胳膊，开口说道：“要是苏红玉知道你说的话，估计要恨死你了。” 　　听方正业所言，他之前一直跟苏天赐他们反复提及要让他们找出可以证明苏琪玉无辜的证据来, 根据现有的信息, 他们能找出证据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上苏红玉, 让她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去。 　　而这也是唯一可以让苏琪玉抽身出来的办法，苏红玉把罪责全都背负了，说苏琪玉是无辜被牵连的, 只要她肯这么做，苏琪玉的刑罚大概率会减轻的。 　　不过苏清影想想苏红玉的性格，觉得她会替苏琪玉背负刑罚的可能性不太高, 相反的, 她很有可能会因为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的作为而去憎恨他们。 　　“如果苏红玉早愿意放过苏琪玉的话, 他也不会被判刑了，拖到现在她都不肯松口放过苏琪玉，我觉得她放过苏琪玉的可能性不太高。” 　　苏清影如是说道, 她看得分明, 苏红玉那人现在的性子已经跟过去完全不同了, 扭曲到了一种让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步, 想让她放过苏琪玉, 似乎做梦比较简单一些。 　　所以方正业这个方法自然是不成的，除了激怒苏红玉之外，没有任何的法子。 　　说着，苏清影斜睨了方正业一眼：“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你应该不会想不到，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方正业举手做投降状：“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与其让他们缠着我们这些局外人，倒不如去找真正可以左右一切的人，这样对大家都好，你说不是吗？” 　　这件事情本来就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就算找他们帮忙也没有任何的用处，与其让他们缠着方正业他们继续做无用功，倒不如给他们指明真正正确的道路，让他们去找正确人的做正确的事情。 　　“我觉得我的提议很有用，不管怎么说，苏红玉都是他们二人的亲闺女，有什么话跟自己的亲闺女更好说，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苏清影：“……” 　　这人倒是会说话。 　　不过对于他做出的决定，苏清影倒是也没有什么异议，两人简单聊了两句之后，便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来。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今晚上的月色挺好，即便是没有路灯，依旧可以看清脚下的路，方正业牵着苏清影的手，慢慢悠悠地朝着家里的方向走了过去。 　　“清影，你现在觉得累不累？身体可以撑得住吗？” 　　苏清影点了点头：“还行，有周生和蒋志恩帮忙，我轻松不少。” 　　不过最近这两天，苏清影做的最多的，还是在办公室里画草图，计算各种数据，还未真正开始进行试验，她不太确定自己真的开始忙碌起来，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之前因为她怀孕的缘故，柳絮果跟苏清影说了很多东西，并且一再叮嘱苏清影，现在她要以自己肚子里的还未为先，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暂时放在一旁。 　　“清影，我知道你的工作很重要，但是你也要明白，现在你已经二十七岁了，你得顾着自己的身体，你怀这一胎不容易，要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出了差错，你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清影，妈不是吓唬你啊，咱们女人怀孕是道坎儿，怀孕前怀孕后的体质完全不一样，你得把自己肚子里面有块肉的事情牢牢地记在脑子里面，片刻都不能忘记，知道不？” 　　“清影，如果你的工作和怀孕产生了冲突，那我建议你最好把工作放在一旁，先以自己的身体为重，等生下了孩子你再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清影，妈妈都是为你好……” 　　虽然苏清影自己并不太认同柳絮果的话，可是她跟自己所说的话到底是对苏清影造成了影响，现在她还在怀孕初期，对身体的影响几近于无，如果某一天她开始忙碌起来，而那个时候她的肚子也大了起来，到时候她是不是真的就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而选择退让？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清影就觉得心烦意乱。 　　方正业察觉到了苏清影情绪的不对劲儿，转头看向了苏清影，关切地问道：“清影，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清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感觉有些闷而已，马上就好了你别担心。” 　　方正业见状，将苏清影的手拉得更紧了，两人慢慢悠悠地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 　　夫妻二人之间的气氛分外和谐，只是苏清影却不自觉地总是想起柳絮果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心烦意乱之下，苏清影直接开口询问起了方正业。 　　“正业，假如有一天，我工作变得忙碌起来，那个时候我没有办法两头兼顾，你到时候会如何？” 　　方正业倒是没想到苏清影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听到自己妻子的声音不对，方正业转头朝着苏清影看了过去。 　　在月光的映照下，苏清影原本便白皙的面颊更是又白了几个度，整个人透着一种不正常的苍白之色，方正业看到了她眉宇之间隐约透出的不安之色，一颗心瞬间便软了几分。 　　“清影，这是你的工作，你的选择，我会如何并不重要，最关键的是你会如何。” 　　怀孕的人是苏清影，一切都以苏清影为优先，至于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方正业承认自己的想法可能和现在传统的观念不同。 　　孩子未出生之前，他并不算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他不过是母体的附庸罢了，一切都以未出世的孩子为优先选择，甚至为了这个未出世的，还没有彻底成型的孩子委屈母亲，这样的想法方正业无法理解，也不赞同。 　　苏清影是孩子的母亲，这个孩子是因为她这个母亲而存在的，最优先被照顾的人应该是苏清影，而不是那个没有成型的孩子。 　　“清影，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一切随缘，我早就跟你说过，你的想法是最重要的，孩子在你的身体里面，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不用考虑其他任何的想法，甚至是我的想法，你都不用顾忌。” 　　方正业的声音很温柔，在他的安抚下，苏清影的情绪慢慢地稳定了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方正业的目光，轻声说道：“我刚刚大概又有点矫情了……” 　　自打怀孕之后，她的思维方式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严格说来，她好像变得喜欢多愁善感，工作的时候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倒是看不太出来，但是闲下来的时候，她总是会胡思乱想。 　　方正业拍了拍苏清影的肩膀：“这不是矫情，蒋医生跟我说过，怀孕之后母亲的思想会产生变化，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个时候就需要家人多多陪伴开解。” 　　蒋佳敏曾经说过，女人怀孕前和怀孕后，一个是因为身体激素的变化，所以容易胡思乱想，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女人一旦怀孕，好像就不被重视了，她们不在是独立的人，好像成为了肚子里孩子的附属品。 　　“我在妇产科做了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可是见得太多了，哪怕刚刚怀孕的女人，肚子里的孩子都还没成型呢，家里人就对着她孩子长孩子短的，说这个对孩子不好，那个对孩子不好，让她为了孩子忍耐忍耐……” 　　更别提等到肚子大起来之后，那挂在嘴边的更是孩子怎么怎么样，你得为孩子如何如何。 　　女人怀孕之后要承受很多的苦，偏偏家人又不关心和理解女人，导致女人性子大变，结果还要被家人指责，说她如何如何不为了孩子想之类的。 　　“正业，旁的那些人我说了他们也不听，我也管不到他们，但是既然你来问我了，那我就把事情跟你说清楚了，你现在更加要多关心关心你老婆，你有老婆，才有孩子，别本末倒置了。” 　　方正业将蒋佳敏说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面，现在瞧见苏清影的样子，便知道她应该是激素影响了——过去的苏清影可不像是现在这个样子。 　　“好了好了了，这些事情先放在一旁，不要多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说这些也不迟。” 　　方正业哄苏清影都哄出经验来了，他说话很有技巧，没多长时间，苏清影就彻底被他给哄了过来，面上也重新展露出了笑容。 　　“你这人还真是的……你不是孩子的爸爸吗？我跟你商量这些有什么不对的，你是不是不想负责任？” 　　方正业：“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肯定会负责任的，这点你放心就好，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在这方面你还是可以放心的。” 　　两人说说笑笑，刚刚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苏清影扯了扯方正业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行了行了，外面太冷了，你还走这么慢，是不是故意想要冻着我？” 　　方正业：“……” 　　他反手握紧了苏清影的手，微笑着说道：“都是我的错，所以苏总工，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苏清影故作严肃地开口：“可以。” 　　只是说着，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跟着方正业加快步伐往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却说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从方正业那里回去之后，果然就打起了苏红玉的主意，夫妻二人去见了苏红玉，想要让苏红玉答应把罪责全都背在自己的身上，好让苏琪玉无罪释放。 　　而此时的苏红玉还被关在公安部，并没有被转交到监狱之中，她满心以为自己父母来见她，是想要帮她一把，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非但没有想要帮她，反而想将她给推到深渊之中去。 　　“红玉啊，我跟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你被判了十来年，想减刑肯定不成，但是琪玉不一样，他被判的年限短，只要你肯把一切都背在自己的身上，他就能出来了……” 　　夫妻二人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苏红玉，想要她答应放过苏琪玉，然而苏红玉听着自己父母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淌了出来。 　　眼见着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满眼期盼地看着自己，等待着她松口，苏红玉狠狠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两个就歇了这个心思吧，我不可能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再说了，当初那事儿可是他自己去做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夫妻两个说的话还真是可笑，说什么让她保下苏琪玉，等以后她出去了，苏琪玉就会帮衬着她…… 　　真当她还是过去那个傻子吗？苏琪玉天性凉薄，就算自己这一次帮着苏琪玉，让他可以顺顺利利地出狱，苏红玉敢保证，苏琪玉绝对不会记着自己的好。 　　再说了，明年就是66年了，接下来的日子可就要靠熬才能渡过了，有自己这么一个蹲大牢的人在，苏琪玉就算出去了，日子也不会好过，真到那个时候，他们怎么可能会记得自己的好？ 　　此时的苏红玉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出去的可能，便彻底地陷入了疯狂之中，她恶狠狠地看着苏天赐和李铁兰，面上的表情慢慢扭曲了起来。 　　“你们放心好了，我蹲大牢，苏琪玉也跑不掉，他是我的弟弟，怎么能一个人到外面享福去呢？你们说是吧？” 　　说着说着，她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看着她这个模样，苏天赐和李铁兰两个人恨得要打她，结果却被看守给拦住了。 　　苏红玉懒得继续跟他们说下去，起身离开之前，苏红玉回头看了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苏天赐和李铁兰一眼。 　　那夫妻二人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仇人似的，没有一丁点的感情，仿佛她不是他们的女儿，而是一个被他们所憎恶的存在。 　　这一幕刺痛了苏红玉的眼睛，与此同时，她也收起了之前冒出来的那些可笑的善念，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早就该看清楚的，这对夫妻眼中根本就没有她的存在，他们所看中的从来就只有一个苏琪玉，现在更是要让她为苏琪玉背负所有的罪责。 　　凭什么呢？她不好过，苏琪玉也甭想好过，她就算是死，也要拉苏琪玉下水。 　　夫妻二人在苏红玉这里碰了壁，二人又去见了苏琪玉，那孩子又瘦了不少，模样看着极为可怜，瞧见他们夫妻二人之后，便叫嚷着要让他们救他。 　　“爸，妈，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你们救救我……” 　　“爸，妈，我不想去蹲监狱，我不想去农场劳改，你们救救我……” 　　看着苏琪玉的模样，夫妻二人哭得肝肠寸断，再三对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保证，一定会将他给救出来的。 　　之后夫妻二人想了很多办法，可是到最后却还是起不到任何的效果。 　　苏红玉不肯承认是她指使了苏琪玉，两口子找到公安部去，闹着说是苏红玉害了苏琪玉，让公安部那边儿放过苏琪玉，把苏红玉往重了判。 　　然而公安部这种地方哪里是他们闹事儿的地儿？他们还以为这里跟他们的厂子一样，闹一闹，厂子里的领导为了安稳，就会顺了他们的意思。 　　一开始公安部的人只是把他们给请出去，并且再三告诫他们不要再继续过来闹腾，可是他们却根本听不进去这话，几次三番跑去公安部闹腾，最后甚至在公安部单位门口拉横幅，说他们胡乱抓人，冤枉好人。 　　这事儿闹出来之后，刁成才直接以扰乱社会治安罪，下令将夫妻两人给抓起来关进了看守所内。 　　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傻了眼，他们压根儿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讨个说法，竟然会被关起来，只是现在他们已经被抓紧看守所里面关着了，就算是想要出去都没有办法。 　　夫妻二人被关了十五天，而在这期间，苏红玉和苏琪玉这姐弟两人已经从看守所移交到了监狱之中。 　　被关进监狱的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苏红玉身上穿着囚服，被凶巴巴的狱警推进了狭小的监牢里面。 　　苏红玉一个人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内，她坐在狭窄的床铺上，看着这一间小小的牢房，面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恍惚了起来。 　　苏红玉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明明她是被老天爷眷顾的幸运儿，明明她重生了一次，明明她知道未来发生的一切事情，为什么她会混得越来越差？ 　　苏红玉想起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已经嫁了人，她挑选的那个男人虽然不上进，但是长相还过得去，对她勉勉强强也算是可以。 　　最为关键的是，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她日子过得虽然辛苦，可却并不像是现在这个样子，她重生了，心也野了，嫉妒蒙蔽了她的内心，让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如果早知道自己会落得这样的境地，如果早知道她的重生会改变很多很多东西，她一定会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再也不作妖了。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可吃。 　　她后悔了，却没有了任何用处。 第301章 　　没出正月就还是年, 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冬天下了不少几场雪，厂子里有几间厂房的屋顶被压塌了, 不过好在当时厂房里没有人，倒是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因为这事儿, 厂子里索性将所有的厂房都检查了一遍，提前加固了屋顶，倒是再没有出过屋顶被压塌的事情。 　　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在封城也是算是个大节日, 今年的元宵节正好赶在了星期天, 正好不用上班, 方正业便和苏清影商量了一下, 决定到苏天恩他们那儿去过元宵节。 　　不过在两人准备出门前儿，方正堂却找到了家里来。 　　“正业，你一定要帮我, 除了你的话，没有人能帮我了……” 　　方正堂一进门便抓着方正业的胳膊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甚至都没有看到站在方正业身边的苏清影。 　　瞧见他这个样子, 方正业回头朝着苏清影说道：“清影, 你先去书房待一会儿, 我马上去找你。” 　　苏清影也没说什么，转身去了书房。 　　等到她离开后，方正业方才将方正堂给带到了客厅, 强制性地把他给按在了沙发上。 　　“堂哥, 有什么话你就好好说, 这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算起来方正业和方正堂也有一个多礼拜没见了, 跟上次见面相比较起来, 此时的方正堂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瞧着也没了精神气儿，他此时满脸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模样瞧着很是颓废。 　　“堂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这是怎么了？” 　　方正堂抹了一把脸，苦笑道：“正业，我是真没有了办法，但凡我有一点法子，我也不会来找你的……” 　　说着说着，方正堂面上的苦涩之意更浓，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闷声梦琪地说道：“正业，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事儿吗？” 　　方正业点头，这事儿他自然是记得的。 　　方正堂想要去三线，特意来找他，希望他帮忙说和说和的，结果后来方正堂没来，倒是方贤德过来了一趟，明里暗里敲打了方正业一番，让他不要插手这件事情。 　　这父子两个的事情，方正业自然不会上赶着去帮忙的，原本以为这事儿已经解决了，倒是没想到方正堂竟然还会找上门来说后续。 　　“堂哥，到底是怎么了？” 　　既然方正堂都找上门来了，方正业也不好不管不问，于是便顺着方正堂的话问了一句。 　　这么一问，便彻底打开了方正堂的话匣子。 　　“我爸不同意我去三线，他还说如果我非要去的话，就打断我的腿……” 　　这段日子以来，方正堂在封工的日子很不好过，往日的那些朋友全都离他远去，上级领导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没了平日里的那些和蔼可亲，原本还算是配合他工作的那些工友们，现在也全都换了另外一番模样，对他说的话爱答不理，带睬不睬的。 　　因为这个，方正堂想要去三线的念头变得越来越迫切，他和方贤德商量，说自己想要到三线去。 　　“爸，因为苏红玉的事情，我在厂子里的日子过得太难了，要是继续这么下去，我也不会自己到底还会遭遇些什么。” 　　可是方贤德却说方正堂遇到事情不应该躲避，而是迎难而上，要是他跑去三线，那问题可就大了。 　　“这事情刚刚发生，大家伙儿会有两句闲言碎语那是应该的，你就甭说是你了，你以为我在办公室里面就没有人说闲话吗？” 　　苏红玉可是方贤德的儿媳妇，她因为间谍的身份被抓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整个厂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方贤德向来重面子，可是面对那些不对付之人的冷嘲热讽，他不也要继续忍着吗？ 　　“反正我跟你说白了，你就死了去三线的这条心，老老实实地给我在厂子里待着，当初咱们家日子好好的时候你不能去三线，现在日子过成这个样子，你更不许去三线。” 　　这一次许文静倒是也和方贤德站在统一战线上，认为方正堂不该到三线去。 　　她可是听人家说过，三线那边儿的条件艰苦，住的是破草房子，吃的都是土豆红薯的，那些去三线的人明面上欢欢喜喜，可背下里往家里寄信，都说后悔到三线去了。 　　只是去都已经去了，再想回封工来，那也是绝不可能了。 　　方正堂在封工混得也是有模有样的，一辈子就算是不往上升，凭着他的手艺也足够了。 　　再说了，苏红玉的事情公安局的同志都证明他们家人的无辜了，这些人也就是这两天说点闲话，等再过一段日子，他们还能说啥？ 　　“正堂，我跟你爸一样，不同意你到三线去，你忘记了去年老三要到三线去的时候你啥样子？你也知道那边儿辛苦，自己咋就想不开呢？” 　　至于方正国，他倒是觉得无所谓，要是方正堂能到三线去，那他立马拍屁股跟着一块儿去，要是方正堂去不了，那他也就歇了这心思，反正一切都有方正堂这个当哥哥的在前面挡着，他啥都不用做，只管等着捡便宜就是了。 　　然而方正堂这人的性子拧得很，当初他一门心思要跟苏红玉结婚，谁拦着都不行，这一次他一门心思想要去三线，又哪里是家里人说两句就行的？ 　　眼见着说服不了方贤德和许文静，方正堂就想偷偷摸摸去报名，等到时候名单下来了，厂子里安排他去三线支援建设，方贤德和许文静就算是再不想他去，那也没有办法。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方贤德提前和负责人打过招呼，从源头上就卡死了方正堂，他去报名的时候人家都直接说了，他和家里人没讲好，不许他报名。 　　这段日子方正堂一直再和家里人抗争，只是却收效甚微，他吃不好睡不安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此时的方正堂犹如困兽似的，万般无奈之下，方正堂找到了方正业，想要从他这里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他去三线。 　　“正业，我也是没有了办法，要不然的话我是不会来找你的……我爸那人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固执，他把所有的路都给我堵死了，我实在是没有了法子……” 　　走投无路之下，方正堂想到了方正业，所以才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找上了门——在潜意识里，方正堂觉得方正业还是很有能力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做到副厂长的位置，自己进入了死局之中，或许他可以帮助自己破局。 　　将前因后果全都说完了之后，方正堂眼巴巴地看着方正业，等待着他的回答。 　　而此时方正业面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方才开口说道：“其实早在之前大伯就找过我，这事儿你知道吗？” 　　方正堂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他显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大伯到我的办公室里敲打了我一番，大致意思就是说，这是你们家的事情，用不着我来帮忙，你们会内部解决的，他还说了，你现在正在犯糊涂，一旦清醒了肯定会后悔现在的所作所为，我要是帮你的话，那不是帮你，而是害你。” 　　那天方贤德说了不少的话，反正翻来覆去的意思都差不多，就是让方正业少管闲事儿，所以对着方正堂的时候，方正业倒是也没有隐瞒，将方贤德的意思原原本本告诉了方正堂。 　　“堂哥，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很难办，你说我到底是帮你好呢，还是不帮你好呢？” 　　方正堂：“……” 　　他以为方正业这里是自己最后的退路，却没有想到方贤德竟然连这一点都想到了，竟然提前跑到方正业这里来，把自己的最后一条后路都给堵上了，想到这里，方正堂苦笑一声，他抬头看向了方正业，轻声说道：“正业，我爸就是不想让我到三线去了，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什么事情都会做。” 　　说着，方正堂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好一会儿之后，他方才缓缓说道：“反正我肯定是要到三线去的，我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并不觉得苏红玉的事情会过去，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个人都是厂子里的中流砥柱，苏红玉要害的人是苏清影，她对厂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大家伙儿一提到苏清影，就势必会想到害薄苏清影的苏红玉。 　　而他作为苏红玉的丈夫，绝对逃脱不了，以后肯定是要被大家伙儿讲究的，最关键的是，他看清楚了跟自己同一个车间的那些工友们，甭管过去他们跟自己的关系有多好，反正现在他们对待自己就当跟啥脏东西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就算这事儿真过去了，自己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办法回到最初的。 　　“我肯定要到三线去，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大不了，大不了我从厂子里辞职，到其他厂子去，凭着我五级钳工的证书，我不信我去不了三线。” 　　方正业瞧着方正堂的模样，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到三线去的，不管方正业帮不帮忙，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瞧着他的样子，方正业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如果你真想到三线去的话，可以往上找一找人，现在国家大力倡导支援建设三线，每个厂子里都分配的有任务，你要是自愿去三线，厂子里的领导不会不同意的。” 　　方正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愣了片刻之后，他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正业，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彭厂长？” 　　方贤德到底是工会主席，厂子里卖他的面子的人不少，哪怕自愿去三线的人不多，可是因为方贤德的一句话，就算方正堂自愿去三线，他们也卡着不放人。 　　但如果他求到了更高领导那里呢？比如说彭厂长，只要他能让彭厂长同意他到三线去，方贤德就算是再不情愿，那也没有任何办法。 　　“正业，谢谢你，我这就到去找彭厂长！” 　　方正堂从方正业这里得了主意之后，里面就要去找彭进步，而方正业也没有拦着他，一路将方正堂送了出去。 　　看着方正堂大步远去的背影，方正业摇了摇头，转身进了院子。 　　此时苏清影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瞧见方正业满脸轻松的模样，便开口问道：“堂哥找你是有什么事情么？” 　　这些事情方正业向来不会瞒着苏清影的，于是就将方正堂找他是因为什么给说了出来。 　　“你就这么把人给支去找彭厂长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是啊，这事儿也就只有找彭厂长才能解决，我大伯那人个性有些固执，他若是坚持要做的事情，旁人怎么劝都没用，偏偏我堂哥也随了他的牛脾气，父子两个人在这一点上倒是一模一样。” 　　两个人的脾气都是同样的犟，方正堂为了去三线，在方贤德的围追堵截下，甚至都想了要辞了工作去报名到三线的主意。 　　自己这个堂哥人倒是还可以，方正业并没有因为苏红玉的事情而迁怒于他，如果真让他辞了现在的工作，以后再想要回来，那可就不容易了。 　　从封工离开支援三线建设，那方正堂还是封工的人，他的职位还是可以保留下来的，倘若他想要从三线回来，还是能重新到他原来的位置，一旦他离开封工，那可就真没有退路了。 　　“你啊你，想得还是这么周到，只是不知道人家记不记得你这份情。” 第302章 　　其实不管方正堂是辞职离开封工, 还是没有任何退路，这跟方正业并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他记着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这才给方正堂出了个主意。 　　彭进步是封工的厂长，只要他同意让方正堂到三线去, 方贤德就算是又什么想法，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个凭个良心罢了，我堂哥人还行，给他留条后路也好, 万一他到了三线后悔了, 也能有条回来的路。” 　　对于方正业的说法, 苏清影不置可否, 两人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聊什么，很快便坐上车前往封城。 　　“嫣然，我们这次到封城去, 你可不能再闹小孩子脾气了，知道吗？你陈叔叔家的儿子很喜欢你，我觉得你们很合适……” 　　元宵节到了, 原本工作繁忙的魏正行难得抽出时间在家陪陪自己的妻女, 结果却从自己妻子口中听到了魏嫣然的种种不妥举动, 中午在饭桌上，魏正行忍不住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 　　然而原本心情不错的魏嫣然听到这话，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 她啪地一下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没好气地说道：“爸, 我都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我不喜欢陈叔叔家的那个儿子, 他长得呆头呆脑的，性子也闷得厉害，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要是真跟他在一起了，我非得要被憋死了不可。” 　　说着说着，魏嫣然便委屈了起来，她用力地抹了一把眼睛，恨恨地说道：“爸，我今年也才二十三岁，还年轻着呢，你就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我在家里面待着是碍着你的眼是不是？要是你这么不喜欢我在家，那赶明儿我走就是了省得你看我不顺眼……” 　　眼看着魏嫣然越说越不像话，坐在一旁的沈明乔急忙打圆场道：“老魏，嫣然她不是故意说这些的，你说你也是的，平常不回来，一回来就跟嫣然说要她嫁人的事情，嫣然她自己哪里能快活？” 　　说着，沈明乔又看向了魏嫣然，满脸不赞同地说道：“嫣然你也是的，你爸他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今天又是元宵节，这大好的节日，你说这些话干啥呢？快点给你爸道歉。” 　　然而魏嫣然却撅着个嘴巴，头拧到了一边儿去，摆明了一副不想道歉的模样，沈明乔有些急了，捅了捅魏嫣然的胳膊，低声说道：“嫣然，你听话，别惹你爸爸不高兴，知道吗？” 　　听到自己母亲的话后，魏嫣然方才不情不愿地转过头来，闷声闷气地给魏正行道歉：“爸，对不起，我刚刚的态度不好……不过我还是要说，我对陈叔叔家的儿子不感兴趣，你就别想着给我介绍了。” 　　瞧着自家闺女的模样，魏正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开口说道：“成成成，你瞧不上陈家哥哥，那你总有个想法吧？你翻了年可就二十三了，都是大姑娘过来，要还一直留在家里像是什么样子？要是还不结婚，旁人怕是还以为我们家的要求太高呢……” 　　然而不等魏正行说完，魏嫣然满脸不服气地说道：“我们家要求高怎么了？爸，你可是司令，我要求高点怎么了？再说了，我也不是非得要找什么地位高的，之前那个……” 　　说到这里，魏嫣然停顿了一下，面上的表情随即黯淡了下去，她不太自在地开口，生生地改了口：“我就是想要找一个我看得过眼的，这都不成吗？” 　　魏正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也变得越发严肃了起来：“那你给我说说，你看中的是哪个？你是不是非要把自己给拖成了老姑娘不可？”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魏嫣然已经懒得再继续听下去了，她猛地站了起来，朝着魏正行吐了吐舌头：“爸，亏你还是个司令呢，简直就是个老古板，等我想结婚的时候我就结婚，人家可不会嫌弃我是不是老姑娘。” 　　丢下这句话后，魏嫣然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听着她蹬蹬蹬的上楼生，魏正行被气得不轻，他的眉头拧了起来，不高兴地说道：“明乔，嫣然这个样子都是你惯出来的，你看这好好的孩子被你惯成了什么样子？” 　　听到这话，沈明乔不乐意了，她把筷子一放，满脸不高兴地说道：“老魏，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什么叫都是我惯的？咱们家闺女的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才养成的，过去你是怎么说？你说她这样的性子好，有个性，不服输，是个好的，咋现在就变了调调了？” 　　魏嫣然的性格又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说她这个当妈的惯孩子，其实最惯着魏嫣然的是人魏正行这个当爹的，要不是他纵容着魏嫣然，也不会把她养成现在这样的性子。 　　眼看着沈明乔准备喋喋不休地说下去，魏正行抬手阻止了她，他将筷子放在了一旁，满脸烦躁地说道：“我瞧着嫣然那样子，怕是还在惦记着那个男人，她这样可不行，我们马上就要搬去封城，那边儿第十军区刚刚建立，我的工作怕是要比在这边更加忙碌一些……” 　　提起这事儿，沈明乔也安静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魏嫣然之前喜欢过一个叫方正业的连长，那个会儿她一直追在方正业的身后，整个军区的人差不多都知道魏嫣然喜欢他。 　　所有人都以为魏嫣然会跟方正业在一起，就连魏正行和沈明乔他们夫妻两个对那个小伙子也挺满意的，觉得如果魏嫣然跟他在一起的话也不错。 　　然而方正业却明确拒绝过魏嫣然好多次，后来甚至为了避开魏嫣然，直接选择了退伍回家。 　　当初方正业退伍的时候，魏嫣然正好跟着文工团到外面演出，她并不知道方正业退伍的事情，等到她回来的时候，方正业已经回家去了。 　　因为这事儿，魏嫣然闹腾得厉害，甚至想着要追到封城去找方正业，但是却被魏正行给拦了下来。 　　“你简直糊涂，人家不喜欢你，为了躲开你，人家甚至都不惜退伍回去了，你还想追着人家回去，你真以为你追着人回去了，人家就会跟你在一起了？醒醒吧你，魏嫣然，人家不喜欢你。” 　　被骂了一顿之后，魏嫣然大受打击，很长时间都没有恢复过来，那段时间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吃不好睡不香的，原本丰润的姑娘，生生瘦成了皮包骨。 　　想到那个时候的魏嫣然，沈明乔便心疼得厉害，好在后来她自己似乎想通了，慢慢调整了过来，只是后来他们不管给她找什么样的对象，魏嫣然都能挑出人家不好的地方来。 　　想到女儿当初的颓丧样子，沈明乔面上流露出了浓浓的不安之色来，她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向了魏正行：“要不然咱们还是别去封城了……” 　　结果这话一说出来，却被魏正行狠狠地驳斥了回去。 　　“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酒吗？想不去就能不去的？哪里有这么简单，第十军区成立，我作为军区司令势必要去坐镇的，要是我不去，那成什么了？” 　　眼看着沈明乔似乎被自己给吓到了，魏正行放软了声音说道：“再说了，只是去封城而已，没什么的，我们军区离封城还有一段距离呢，军区刚刚建立，可是有不少事情要忙，她估摸着也出不去。” 　　然而沈明乔还是不放心，低声说道：“你家那闺女性子拧成什么样子了？甭管现在说得多好，到时候离得那么近，她不是想方设法都要过去一趟……” 　　眼瞅着沈明乔还在为这事儿纠结，魏正行干脆开口跟沈明乔挑明了：“就算她再有想法，估计也没有了办法，方正业已经结婚了……” 　　沈明乔愣住了，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一道略显尖利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爸，你说什么？谁结婚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听不明白，是谁结婚了？你说，你说啊！” 　　刚刚跑上楼的魏嫣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下来，她蹬蹬蹬地跑到餐桌旁边，死死地看着魏正行，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爸，你跟我说清楚，谁结婚了？是谁！” 　　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她的声音里都带着颤音，大大的眼睛里面隐约又水光浮现。 　　魏正行显然也没想到刚刚跑上楼的女儿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跑下来，他愣了一下，瞧着魏嫣然的模样，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道：“没谁，你别问了……” 　　然而魏嫣然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道：“爸，你说清楚了，是谁结婚了？你快点告诉我！” 　　此时的魏嫣然显然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魏正行看到她这个样子，叹了一口气，告诉了魏嫣然：“你不是已经听到了么？我说方正业已经结婚了，听说娶的还是一个工程师，他……” 　　只是还没等魏正行把话说完，魏嫣然已经激动地打断了魏正行的话：“你说谎，不可能的，方正业怎么可能结婚？不可能的！” 　　她的情绪显然有些不太正常，说着说着，眼泪便顺着面颊流淌下来，她死死地抓着桌子，因为用的力气过大，指关节泛起了不正常的青白色。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结婚？我不相信！” 　　说完这番话后，她死死地瞪着魏正行，等待对方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不相信方正业会结婚，因为曾经她追求方正业的时候，对方曾经明确地告诉过她，他最近几年内并没有结婚的打算。 　　“方正业，你不想结婚也没关系啊，我们可以先处着，等你什么时候想结婚了再说。” 　　“方正业，我可以适应你的，你都没有跟我谈过，又怎么知道我不会顺着你来呢？” 　　“我都追了你这么长时间了，石头都该被焐热了，你就不能答应我吗？” 　　那会儿甭管魏嫣然追得有多紧，方正业对待她的态度始终如一，甚至有一点躲闪的意味，但是魏嫣然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觉得方正业可能是在害羞，可能是不好意思跟她有更多的接触，她总想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迟早方正业会回应她的。 　　人家不都说了，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吗？她相信只要自己一直坚持下去，方正业迟早会回应她这一番真心的。 　　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方正业竟然选择退伍回家去了，天知道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到底有多崩溃，可是魏嫣然还在不断安慰自己，或许方正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许他是被爸爸威胁的，或许是因为他家里有什么事情，所以他才回去的…… 　　虽然自己和方正业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有联系了，可是魏嫣然相信，只要有缘分，他们早晚可以遇见的…… 　　老天爷还是不舍得他们两人断绝了缘分，新建立的军区就在封城附近，而方正业的老家就是封城的。 　　魏嫣然满心以为自己可以和方正业再续前缘，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再次听到方正业的消息，竟然是他已经结婚了…… 　　这不可能，方正业自己说过的，最近几年他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那不会是他，他不可能结婚的…… 　　眼瞅着魏嫣然的情绪不对，沈明乔急忙起身扶住了魏嫣然，察觉到自己闺女的手冷得厉害，沈明乔越发心疼了起来。 　　“嫣然，你先别急，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你先冷静一点……” 　　说着，沈明乔朝着魏正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在说了，然而这一次魏正行却并没有顺了沈明乔的意思，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魏嫣然的幻想。 　　“刁爱党和方正业是老战友，他们又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上次回家探亲，他们两个人见过面儿了，方正业结婚的事情也是刁爱党说的。” 　　眼看着自家闺女脸色煞白，显然没办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魏正行不免有些心软，不过很快他便又硬起心肠来——看魏嫣然的样子，很显然是对方正业还没死心，但是对方明摆着对她没有意思，而且人家已经结婚了，自己的闺女总不能去当破坏人家婚姻的第三者吧？ 　　“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刁爱党，这件事情上我没必要骗你……” 　　然而魏正行的话还没有说完，魏嫣然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了起来，沈明乔抱着自己的女儿，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 　　“嫣然，嫣然！” 　　魏正行也被吓了一跳，急忙凑过去瞧，结果魏嫣然眼皮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老魏，快点叫人！” 　　沈明乔被魏嫣然这模样给吓坏了，魏正行也是一样的，他赶忙叫了守卫进来，一行人将魏嫣然给送到了医院去。 　　经过医生诊断，魏嫣然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受刺激过度才晕厥过去的，休息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沈明乔守在魏嫣然的病床边不停地抹着眼泪，魏正行黑着一脸坐在一旁，想到魏嫣然刚刚那样子，他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天下男人何其多，怎么自家闺女就偏偏栽在了一个方正业的身上？ 　　那小子除了长得好看一点之外，比其他的男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惦记着？甚至因为对方结婚的事情，竟然生生晕了过去？ 　　“我们还是要快点给嫣然找个婆家，她这样下去都要魔怔了。” 　　魏正行冷不丁地开口说了一句，沈明乔听到这话，顿时僵住了，她扭头朝着魏正行看了过去，颤声说道：“老魏，这个时候你咋还在想这样的事情？” 　　闺女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怎么魏正行还想着要把自家闺女给嫁出去的事儿？ 　　“不然呢？你也瞧见她的样子了，你觉得这样下去好吗？” 　　魏嫣然显然对方正业余情未了，要是让她继续这么下去，最后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情来，还不如早点给她嫁出去，也省得以后闹出丑闻来。 　　沈明乔听到这话，也说不出旁的来，她看着床上脸色发白的女儿，泪水顺着面颊缓缓流淌下来。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魏正行瞧见这一幕后，刚想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默默地将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本来以为自家闺女早已经将方正业忘记了，哪曾想到她对对方的感情竟然这么深？现在只是听到了方正业结婚的消息，就生生地晕了过去…… 　　此时的魏正行不免怀疑起一件事情来，当初方正业和自己女儿之间真的就是清清白白的吗？他记得方正业当初的表现很好，凭着他的战功，极有可能往上升一级的，当初跟他同级的刁爱党现在都坐到了团长的位置，如果方正业继续在部队里待下去的话，当上团长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虽然退伍回去之后，根据他在部队里的职位给他安排的工作应该不会太差的，但是甭管在外面如何，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在部队里面的。 　　是什么让一个原本可以拥有大好前途的男人在事业上升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退伍呢？ 　　魏正行的脸色慢慢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 　　魏嫣然只是一时激动才晕了过去，在医院唐了没多久后就醒了过来，只是醒来之后的她状态看着很不好，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昏昏沉沉的。 　　瞧见她这个样子，魏正行越发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第303章 　　魏嫣然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事儿, 甚至都不需要挂水，所以醒了没多久后就跟着魏正行和沈明乔回家去了。 　　不过她的情绪看起来很不正常，整个人都蔫哒哒的没精神, 沈明乔很担心自己的闺女，带她回家之后, 便一直守在魏嫣然的屋子里面。 　　而魏正行则去了办公室，他坐在位置上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法子安生下来，便让警卫员去把刁爱党给找了过来。 　　“首长, 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刁爱党进来了之后, 魏正行将警卫员都打发了出去,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刁爱党身上。 　　“爱党, 今天我叫你来，是有一件私事儿想要问你。” 　　魏正行开门见山地说道，听到这话, 刁爱党的心里面咯噔一下，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首长，不知道您想要问什么事儿？” 　　这话一说出来,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沉闷了下来, 魏正行并没有开口, 似乎是在顾及着什么，而他这副样子落入刁爱党的眼中，却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些不太妙的感觉。 　　好端端的魏正行找他这么个小团长做什么？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后, 魏正行终于开口了。 　　“刁团长, 我听说你和之前退伍的方连长关系不错, 对他这个人你有什么看法？” 　　这话一说出来, 刁爱党高高悬起的心落到了实处, 与此同时，他突然就明白了过来，知道魏正行为什么会找自己过来。 　　“方连长他人很好，很有责任心，他……” 　　就在刁爱党准备继续夸赞下去的时候，魏正行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刁爱党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首长，那您想知道什么？” 　　魏正行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问道：“两年前方正业和嫣然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我不相信一个事业正在上升期的男人会选择离开部队，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嫣然的事情？” 　　“刁团长，你是和方正业关系最好的人，我相信你一定知道些什么，你愿意告诉我吗？” 　　刁爱党真没想到魏正行找他来是说这样的事情，他愕然地抬头看向了魏正行，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魏正行竟然怀疑方正业对魏嫣然做了些什么……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要知道当初魏嫣然缠方正业缠得很紧，曾经无数次公开表示过对方正业的感情，可是方正业对待她却始终没有表露出一丁点的情谊，他对待魏嫣然甚至都没有对待他手下的兵好。 　　而根据刁爱党了解，方正业之所以会在那个时候选择退伍，是因为魏嫣然缠他缠得太狠，以至于对方正业产生了困扰，在几次三番拒绝对方之后，她还是一意孤行，方正业才选择退伍回乡。 　　如果真要说的话，那也是魏嫣然对不起方正业，他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魏嫣然的事情。 　　“首长，我不知道您到底听到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但是我敢用我的人格保证，正业他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魏嫣然的事情，甚至他们两个人之间都没有太多的来往……” 　　刁爱党和方正业之间的关系不错，那会儿魏嫣然经常来找方正业，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和魏嫣然单独出去过，甚至刁爱党都听过方正业拒绝过魏嫣然很多次，可是魏嫣然却听不进去。 　　无论方正业如何拒绝魏嫣然，她都像是听不进去似的，依旧固执地过来找方正业，最后方正业不堪其扰，选择退伍回乡。 　　事情都过去快两年时间了，刁爱党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魏正行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询问他方正业是不是做了对不起魏嫣然的事情。 　　说句公道话，真要论起来的话，方正业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魏嫣然的事情，他甚至都没有做过会让魏嫣然产生误解的事情，反而是魏嫣然，因为她一直缠着方正业的缘故，导致他最终选择退伍回家。 　　“首长，这件事情我想魏嫣然同志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您或许可以问问魏嫣然同志，当初如果正业和她真有什么的话，他怎么可能顺利地离开部队？” 　　刁爱党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想到今天听了方正业结婚消息就晕过去的魏嫣然，魏正行怎么都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要不是两个人之间真有过什么，自己女儿如何会那么痴情？ 　　只是刁爱党和方正业之间的关系很好，他说话自然会向着方正业，魏正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没有说些什么。 　　离开了魏正行的办公室之后，刁爱党想了很多，他已经察觉到了魏正行的态度不对，加上他们再过不久就要搬到封城附近建设的新军区，若是魏嫣然再像是从前一样缠着方正业，那可就麻烦了。 　　思来想去，刁爱党做出了决定来，他给刁爱国挂了个电话，将这事儿告诉了自己的弟弟。 　　“爱国，今天是元宵节，正业他有很大可能在苏工的家里过节，你过去一趟，把这事儿告诉他。” 　　刁爱国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半下午的时候他抽时间开车去了苏天恩家一趟。 　　“正业，你这猪蹄炖的可真入味儿，软而不烂，我吃着比国营饭店大厨做得还好吃。” 　　方正业和苏清影也不是空着手过来的，方正业带了不少自己卤的肉，拿过来之后放在锅上热热就可以直接吃了。 　　也不知道方正业怎么做的，肉软而不烂，那香味霸道极了，一掀锅盖整个院子里都是诱人的卤肉香味儿，甚至还有隔壁邻居过来询问他们是从哪儿买来的卤肉。 　　好在方正业带来的卤肉足够多，给左邻右舍了一些之后，锅里面还有不少，而他们也不是白吃白喝的，反过来也送给了柳絮果他们不少东西，因此这年元宵节，他们桌上的食物比往年还要丰盛许多。 　　听到柳絮果的夸赞，方正业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自己随便卤的，关键就是火候，火候掌握好了，其他的都没问题，妈您要是想学的话，回头我将法子告诉您。” 　　柳絮果自然没有意见，她笑呵呵地说道：“那成，等回头你教教我，要不然你跟清影不来，我跟你爸他们还吃不上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苏天恩和苏清泉两个一人抱着一个猪蹄子啃着，倒是腾不出口来说话，不过看他们的吃相，也知道方正业的手艺绝对差不了。 　　方正业一边和柳絮果说着话，手上一边儿麻利的帮苏清影将肉从猪蹄上踢下来——她喜欢吃猪蹄，但是又不喜欢手沾染油渍，方正业便干脆帮她把肉给踢下来，方便苏清影食用。 　　“正业，你吃就是了，别光顾着清影啊。” 　　眼瞅着苏清影面前的盘子都快堆成了肉山了，方正业却一口还没吃上，反观苏清影，一口一个吃得正欢，柳絮果不赞同地看了苏清影一眼，说道：“清影，你别光顾着自己吃啊，正业还没吃呢，你给他夹一点。” 　　苏清影闻言，看了看自己盘子满满当当的食物，又看了一眼方正业空空荡荡的盘子，正准备把食物给夹过去，方正业拦住了她。 　　“没关系，你吃吧，等下我自己吃自己弄，你不用管我。” 　　苏清影便没有继续往方正业碗里面夹，自己又继续吃了起来——自打怀孕之后她胃口变得越来越大，往往要吃得比平常更多一些才会有饱腹感，而吃东西的时候她通常都比较专注，顾忌不到其他的东西。 　　柳絮果见状，眼中闪过一抹不赞同之色，只是此时当着方正业的面儿，她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便干脆自己往方正业碗里面夹了些吃的。 　　“正业，清影盘里面的够吃了，你先吃一点，等她盘子空了你再去加也不迟。” 　　方正业谢过柳絮果，夹起碗里面的食物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方正业和苏清泉去收拾桌子碗筷之类的，柳絮果陪着苏清影回了房间。 　　刚刚吃过，苏清影就觉得困了，正准备上炕休息的时候，却被柳絮果给拉住了胳膊。 　　“清影，你先等一下，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苏清影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看着柳絮果：“妈，又怎么了？你今天想跟我说什么？” 　　瞧着苏清影这话态度，柳絮果满脸不赞同地说道：“清影，不是我说你，你这才怀孕初期，自己有手有脚的，啥事儿不能自己干嘛？非得让正业帮你干？你要知道，男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消耗一点就少一点……” 　　其实这些话柳絮果早就想要跟苏清影说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自然要好好跟自家闺女说一说。 　　虽然女人怀孕要比平常需要多照顾一些，但是也不能太端着了，啥事儿都要男人伺候得周周到到的，自己只管着伸手张嘴就成。 　　柳絮果不否认方正业是个绝无仅有的好男人，但即便是再好的男人，他总归也会有累了倦了的时候，做女人的要是不疼疼他，会把男人给推得越来越远的。 　　“清影，妈不是说要让你低三下四去照顾正业，只是在适当的时候你也要照顾他一些，知道吗？” 　　眼见着柳絮果还准备继续说下去，苏清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就开口问道：“那妈妈，你在怀孕的时候还要照顾一大家子，照顾爸爸，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柳絮果没想到苏清影会这么问，顿时便愣住了。 　　而苏清影像是没看到柳絮果的表情似的，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记得妈妈你怀清泉的时候，爸爸厂子里的工作挺忙的，你每天要照顾家，还要照顾爸爸，吃饭都要给他送到跟前去……” 　　苏清泉出生的时候，苏清影还没去国外，她是见过柳絮果有多么辛苦的，那会儿虽然柳絮果并没有说出来，但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她那个时候的疲累。 　　“妈，你当时照顾爸爸的时候，有想着让爸爸反过来照顾你吗？你不也是觉得自己照顾爸爸是理所当然的吗？” 　　柳絮果被苏清影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看到柳絮果的模样，苏清影慢吞吞地坐上了炕，继续说道：“跟你当初做的事情相比较起来，其实正业做的根本不算什么，你都忍受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不能忍受？” 　　这话说的没毛病，柳絮果无话可说，盯着铺好被子准备睡下的苏清影，她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开口说道：“可是情况不一样，那会儿你爸爸的工作确实忙……” 　　那会儿苏天恩忙得是昏天黑地的，柳絮果体谅他，自然要多照顾着他一些，可是现在苏清影不是不忙么…… 　　苏清影已经躺下了，听到这话之后，她从被子里探头出来，满脸认真地看着柳絮果：“妈，我觉得情况差不多，再说了，正业他自己都乐在其中，他说我怀孕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作为孩子的爸爸，他没有办法替我分担怀孕的辛苦，自然就要多照顾我一些了，这是他分内的事情。” 　　苏清影曾经也觉得方正业把自己照顾得太好了，可是方正业却并不这么认为，反而认为一切都是应该应分的。 　　“你负责怀孕，我负责照顾你，咱们分工合作，这才是最佳的方案，我相信如果怀孕的是我的话，你也会这么照顾我的。” 　　女人怀孕本就辛苦，苏清影的工作又特殊，方正业自然而然地就接过了照顾她的重任，并且心甘情愿，乐此不疲。 第304章 　　“妈, 我们两夫妻的事情，您就别管了好吗？” 　　苏清影真心实意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是真觉得柳絮果操心太过了。 　　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情, 他们自己解决就是了，柳絮果跟着操前操后的, 实在是没有必要，方正业来的路上就跟苏清影说过，让她不要在意柳絮果的想法。 　　“妈的年纪大了，很多想法跟我们不一样, 我们从小生活的环境, 接触的事情都不同, 有很多事情妈的看法已经定型了, 如果一切都按照妈的想法来，那我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清影，你过去就很好, 妈给出来的意见，能听你就听听，要是感觉不好, 那你就别听, 要是妈她说得多了, 你还可以跟妈好好说说，让她不要掺和咱们夫妻的事情。” 　　听到这话的时候，苏清影故意问了一句：“你这么说, 是觉得妈她管得宽了？不想让妈管咱们的事情吗？你让我和妈这么说, 那妈要是对我有意见了可怎么办？” 　　方正业闻言笑了起来, 认真地说道：“到时候你就把一切都往我身上推, 说一切都是我说的, 如果妈她有什么想法，就过来跟我说。” 　　说到这里，方正业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我的口才你还不放心吗？你只要相信我，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就成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处理，你只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就成了。” 　　虽然方正业这么说，可是苏清影怎么可能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方正业的身上去？ 　　她躺在被窝里面，看着坐在炕边的柳絮果，轻声说道：“妈，我和正业结婚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我们磨合了，我的性子他很清楚，他的性子我也明白，我们夫妻之间自有一套相处模式，妈，你就别管了……” 　　眼见着柳絮果的面色有些不太对，苏清影还是没忍住，又加了一句：“再说了，你和爸爸的相处模式，我不也没有置喙过吗？你们两个高兴不就好了？” 　　柳絮果：“……” 　　她是来劝苏清影的，结果没成想最后却被苏清影给说教了一番，看到自家闺女的模样，柳絮果觉得有些好笑，她伸出手点了点头苏清影的眉心，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孩子，感情我劝说你还劝说出来错了不成？行行行，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不该多管闲事儿，以后你们爱咋咋滴，跟我没关系。” 　　说完这番话后，她起身便准备离开，然而走出去两步远后，柳絮果又则反回来，将苏清影编起来的发辫给拆开了。 　　“管不了你们两口子相处，我还管不了你了吗？头发拆了睡觉，小心起来头疼。” 　　虽然嘴上说着生气，但是动作却异常温柔，苏清影抓住柳絮果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辛苦你了。” 　　人家都说养儿方知报娘恩，没怀孕之前，苏清影的性子有些独，跟柳絮果之间的感情虽然也算不错，但总觉得好像差了一些什么，没有平常母女之间那么亲近。 　　但是怀孕之后，苏清影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或许是因为怀孕之后的激素变化，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苏清影的性子要比过去软和了一些——至少在过去她是做不出这种把柳絮果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然后跟她撒娇的事情来。 　　“妈，你真好。” 　　柳絮果见状，一颗心瞬间软了下来，她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坐在了炕边上，另一只手拍了拍苏清影的身体，嘴上则说道：“多大的人了还撒娇，我是你妈，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好了好了，别在这里使小孩性子了，快点睡吧，我守着你。” 　　苏清影没有再说什么，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没过多长时间，便彻底睡了过去。 　　瞧着自己闺女恬静的睡颜，柳絮果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她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又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去。 　　出来之后，柳絮果朝着厨房那边儿看了过去，听到苏清泉和方正业二人的笑闹声，她面上的笑容变大了许多。 　　其实苏清影跟她说的话柳絮果不是不知道，但是做母亲的，总是要为自己的女儿多想一些的，她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看过了不少的事情，见多了那种怀孕的时候对着妻子好得不得了，但是过后却开始翻旧账的男人。 　　新婚燕尔感情浓厚的时候，男人愿意伏低做小，照顾着女人，说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恨不能把女人给宠上天去，这就让女人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男人就是对她这么好。 　　然而人心易变，感情好的时候，男人做这些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可是一旦感情变得差了，这些就成了一桩桩可以指责对方理由。 　　方正业现在确实很好，柳絮果也很高兴自己的女儿能被这么照顾着，但是她却不得不想着以后，万一以后方正业对苏清影的感情淡下来，现在他所做的一切，说不定会变成一把刀，转而插在自己女儿的身上。 　　女人的感情要比男人细腻许多，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受伤的就只有自己的女儿了。 　　就在柳絮果陷入沉思的时候，方正业已经收拾好厨房了，他一边擦着手一边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瞧见站在苏清影门口愣神的柳絮果，方正业回头交代了随后跟出来的苏清泉一声，自己则快步朝着柳絮果走了过去。 　　“妈，您怎么了？好好的咋在这里发起呆来了？” 　　听到方正业的声音之后，柳絮果回过神来，她的目光落在方正业的身上，面上随即带上了笑容：“没啥，我刚刚在想咱们晚上吃什么。” 　　随意地应付了一句后，柳絮果想了想，示意方正业跟自己过来。 　　方正业乖乖地跟着柳絮果去了后院之中，她四下瞧了瞧，见没有人在，便把自己想说的话跟方正业说了。 　　“正业啊，妈有些话要跟你说，要是说得不对，你别跟妈一般计较，成吗？” 　　方正业笑着说道：“妈，您跟我之间还客气什么呢？有什么话您尽管吩咐就是了，我听着呢。” 　　看到方正业的态度不错，柳絮果高高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一些，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开口说道。 　　“正业，刚刚你怎么照顾清影的我也瞧见了，那孩子是个心思单纯的，你甭看她现在都二十好几了，但是很多想法都跟普通人不一样。” 　　虽然苏清影已经说了，她如何跟方正业相处那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可是操心操不够的柳絮果还是要帮苏清影找补一二。 　　“她是搞研究的，像是她这样的研究人员，心思都比较单纯的，因为他们一心扑在研究上，对于其他方面就不是那么上心了，所以有时候她会理所当然享受你的照顾，不记得该回头照顾照顾你，你别放在心上。” 　　停顿了一下之后，柳絮果又说道：“现在你和清影工作都挺忙的，要是你们实在是忙不过来，那妈就请假过去帮你们，清影那孩子弄不好的事情，妈来帮她做。” 　　可怜天下父母心，柳絮果跟苏清影说不通，又觉得让她照顾方正业无异于痴人说梦，想着这个闺女过去都是被人家照顾的，又哪里能照顾旁人？她便想着把苏清影该尽的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有她帮衬着，方正业好歹也能记得苏清影的好，等到时候感情淡下去了，他也不会想着自家闺女过去没有干啥干啥的。 　　柳絮果虽然是长辈，但是这会儿她跟方正业说话的时候眉眼间却带着一些忐忑不安，方正业知道柳絮果这是在为苏清影担心，也明白她是害怕自己以后或许会斤斤计较现在的事情，他知道现在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很难安抚住柳絮果的情绪，于是便顺着她的话说道。 　　“妈，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清影工作忙我在结婚前就已经知道了，这是我选择的路，您放心吧，现在我还能分出心神来照顾清影，那就全由我来照顾她，倘若有一天我实在忙不过来了，我一定叫您去帮忙，您看这样成吗？” 　　眼见着柳絮果仍旧不放心，方正业的语气变得越发诚恳了起来：“妈，您是不是觉得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要是您觉得我有哪方面没有做好的话，您尽管跟我说，我保证会按照您说的做。” 　　“清影她怀孕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也没有办法帮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让她变得轻松一些，妈，您是不是觉得我还有哪方面没有做好的？您尽管说，我保证会按照您的要求来的。” 　　说到最后，方正业又把一切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来，只说都是他做得还不够好，这才让柳絮果不放心的。 　　柳絮果总觉得什么地方好像有些怪怪的，但是瞧着方正业的模样，她现在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于是赶忙开口说道：“你这孩子，说的是啥话呢？你哪里是照顾的不周到，你这是太周到了好么？我这个当妈的都没有你照顾得妥当，我瞧着清影被你照顾的都快退化成小孩子了，以后估计饭都要被你喂到嘴巴里面去了。” 　　方正业做出一番思考的模样来，然后说道：“那可不行，看来我以后还是要让清影自己多动动手了，要真让我给她惯得饭都喂到嘴了，她上班的时候我岂不是还得去给她喂饭？” 　　见方正业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番话来，柳絮果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趁机说道：“所以啊，你还是要让她自己多动动手才行，怀孕的人也不能啥活儿都不让做，适当的运动对她也好，现在月份还浅，倒是没啥妨碍，可是月份大了之后，她还像是现在这么懒散，那可就不好了，到时候生孩子都不好往下生。” 　　方正业听得连连点头，然后从衣服口袋里面摸出个小本子来，将柳絮果所说的这番话一五一十地记了下来，末了还说道：“妈，您还有什么交代的，全都说一下，我给记上，防止自己忘记了。” 　　瞧见他的模样，柳絮果朝着方正业拿着的小本子上看了过去，之间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全都是各种怀孕的注意事项，苏清影爱吃的不爱吃的等等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到这一幕之后，柳絮果愣了一下，面上的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想得有点多了，过去柳絮果确实见过不少对老婆好的男人，可是像方正业这么好的，她还从来都没有见过。 　　他一个大老爷们，随身带着的小本子上写的不是各种需要处理的事宜，反而是有关妻子的一切，若不是真心实意地疼爱自己的妻子，他根本做不到这一步。 　　一个写满各种注意事项的小本本让柳絮果心中那种种不安的想法被安抚了下来，诚如苏清影所说，她确实有点杞人忧天了，身为方正业的枕边人，苏清影比自己更加了解方正业，她的那些担心终究是庸人自扰了。 　　“正业，有啥不懂的你直接问我就成了，妈好歹也生过三个孩子，知道不少注意事项。” 　　察觉到柳絮果的态度变化，方正业隐约可以猜测到原因，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而是请柳絮果告知自己怀孕之后的各种禁忌。 　　柳絮果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没过一会儿的功夫，方正业的那个小本本上又多了好几页的禁忌。 　　“我暂时就只能想到这么多了，以后再有啥我想起来就跟你说。” 　　方正业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地将小本本装回了口袋里，见柳絮果的面上流露出了些许疲倦之色来，方正业赶忙说道：“妈，您是不是累了？对不起，您赶紧回去歇会儿吧，别累到了。” 　　柳絮果笑了笑：“没事儿，就是站得时间长了，有些晕，你难得休息一天，去陪着清影躺一会儿吧，等晚上做好饭我喊你。” 　　跟自己比起来，方正业可是要忙上许多，还是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然而方正业正打算进去陪陪苏清影，结果院门却被人敲响了，苏清泉跑过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大棉袄的年轻男人，他愣了一下，开口问道：“请问您找谁啊？” 　　“这是苏天恩苏厂长家吗？” 　　苏清泉点了点头：“是啊，您是？” 　　来的人正是刁爱国，他接了刁爱党的电话之后，就赶过来了。 　　“我是刁爱国，我找……正业！” 　　就在刁爱国做了自我介绍之后，抬头一看，发现了从后院走出来的方正业，他急忙开口喊了一声。 　　方正业听到声音之后循声看了过来，当瞧见门口站着的刁爱国时，方正业愣了一下，接着便快步走了过来。 　　苏清泉见这人是来找方正业的，便没有多说什么，他将位置让给方正业，自己转身跑了。 　　“爱国，你怎么过来了？” 　　刁爱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过来找方正业的，见他真在这里，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儿了。 　　“正业，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这里谈话不方便，要不然你跟我出来一趟吧？” 　　瞧见刁爱国的模样，方正业便知道情况不太对，他回头喊了苏清泉一声，他飞快地从厨房里蹿了出来，嘴里面还吧唧吧唧嚼着一块卤好的鸡爪子。 　　“姐夫，你想跟我说啥？” 　　方正业拍了拍苏清泉的肩膀，说道：“我跟你刁大哥出去一趟，晚饭前我肯定回来，要是你姐醒过来问我去哪儿了，记得跟她说一声。” 　　苏清泉啪得一声朝着方正业敬了个礼，大声说道：“姐夫，你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方正业忍不住笑了起来，揉了他的头一把之后，这才和刁爱国一起离开了。 　　这块地方方正业还是挺熟悉的，他带着刁爱国找了个僻静地方，确认四下无人，他这才问道：“爱国，大过节的你特意跑过来一趟，是有啥事儿要说？” 　　刁爱国也没瞒着方正业，将刁爱党找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正业，我哥中午的时候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刁爱国将刁爱党打电话回来说的话尽数复述了出来，末了他又说道：“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大哥让我赶快把这事儿告诉你，你心里好有个准备。” 　　方正业点了点头，谢过了刁爱国。 　　这是方正业的私事儿，所以刁爱国虽然心中十分好奇，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多问，将事情都给方正业说了后，他谢绝了方正业留他吃晚饭的好意，乐呵呵地说道。 　　“正业，谢谢你了，我就不跟你去了，家里还有事儿呢，等回头闲下来的时候我们再聚聚。” 　　见对方还有事情，方正业倒是也没有强行挽留他，一路将刁爱国送上了车，看着他开车远去之后，方正业方才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 　　回想起刚刚刁爱国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方正业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当初魏嫣然缠方正业缠得紧，无论方正业跟她怎么说，魏嫣然都听不进去，反而一门心思认定了只要她追得够紧，方正业肯定会跟她在一起，到最后甚至到处宣传他们两个人在处对象，闹得整个部队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方正业不堪其扰，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说，对方都不会改变之后，方正业最终选择了退伍回家——他不可能和魏嫣然在一起，若是继续留在部队，他怕魏嫣然会弄假成真。 第305章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 方正业其实也很舍不得，部队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另外一个家了，离开这个他爱得深沉的地方, 方正业内心也经历过一番天人交战。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选择离开了。 　　战友不是没有劝说过方正业, 让他接受魏嫣然。 　　毕竟魏嫣然人长得漂亮，又是副司令的女儿，对他还是痴情一片，如果他愿意和魏嫣然在一起的话, 那等于是一步登天, 前途不可限量。 　　“连长, 你好好想一想, 魏嫣然有哪一点不好的？人家那么好的条件，还那么喜欢你，你咋就不同意跟人家好呢？” 　　“是啊连长, 人家嫣然同志为了你都付出了那么多了，前面九十九步人家都走了，你只要走最后一步就成了, 咋你就不同意啊？” 　　“男人都是得娶媳妇儿的, 嫣然同志人漂亮, 对你又好，你好好考虑考虑，还是跟人家在一块儿吧。” 　　劝说他的人很多, 其实方正业也很清楚, 在很多人的眼中, 他跟魏嫣然在一起其实是高攀了, 毕竟部队里的连长不少, 魏嫣然这样的首长千金却不多，方正业其实也知道，不少人都觉得他是在装相，故意钓着魏嫣然，以便抬高自己的地位。 　　其他人的种种想法方正业并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婚姻是不可以凑合的，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不是真心想要结婚的那个人，方正业不想退而求其次。 　　他并不喜欢魏嫣然，对她没有任何的感觉，如果勉强自己接受魏嫣然，那么才是对她最大的不负责——若是两个人的婚姻里面没有感情的存在，那么到最后只会成为怨侣。 　　所以经过深思熟路之后方正业选择退伍回家，他以为，在自己退伍之后，一切可以就此终结，毕竟严格说起来，他与魏嫣然之间只是对方的一厢情愿罢了，他从未给过魏嫣然任何回应，也没有给过她任何的期待，或许等到他离开之后，魏嫣然就可以从那种错误的感情里抽身出来。 　　自打方正业退伍回来后，魏嫣然从来都没有试图联系过他，方正业还以为魏嫣然已经彻底放弃了，结果现在刁爱党却告诉他，魏嫣然还记挂着之前的事情，甚至都惊动了魏正行魏首长，他也插手干预了这件事情。 　　第十军区在封城附近设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封工和军区那边也有合作，提供了不少的钢材等物资，方正业计算了一下时间，最多再有两个月的时间，整个军区就会搬过来。 　　想到从前魏嫣然的缠人劲儿，方正业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如果魏嫣然来了之后还跑到封工来继续缠着他的话，那确实会对方正业产生困扰。 　　只是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一切还要等过来了再说，或许魏嫣然知道他结婚的事情之后，就不会再缠着他了，毕竟他也不是什么香饽饽，一个结了婚的大老爷们儿，真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人一个小姑娘对他念念不忘。 　　这么想着，方正业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怕苏清影胡思乱想，回去之前方正业将所有的情绪都调整了好了，没有露出分毫不对来，他和苏清影陪着家里人吃了晚饭，这才开车回了封工。 　　晚上洗漱干净上了炕后，苏清影靠坐在床边看书，见到方正业回来，她冷不丁地开口问道：“正业，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我瞧着你情绪有些不太对。” 　　两人到底是夫妻，哪怕方正业尽力瞒着苏清影，还是被她看出不对劲儿来。 　　方正业沉吟片刻，似乎在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苏清影。 　　两人结婚这么长时间，方正业从未隐瞒过苏清影什么事情，这还是他头一次露出犹豫不决的模样来，看到他这个模样，苏清影放下了手中的书，上下打量了方正业一番后，问了一句。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怎么这么为难？难不成你在外面和其他女同志不清不楚了？” 　　不得不说的是苏清影在某些时候倒是敏锐得可怕，不过随口一猜，就将事情给猜得七七八八了，方正业怕她胡思乱想，便干脆坐了过去，将魏嫣然的事情告诉了苏清影。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当初在部队的时候，魏嫣然缠我缠得紧，甚至还单方面宣布我们两个在处对象。” 　　当初魏嫣然的所作所为给方正业造成了很大困扰，他以为只要自己不承认和魏嫣然之间是在处对象，就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后来他发现一切是自己想当然了。 　　如果所有人都觉得他和魏嫣然是情侣关系，他很可能会迫于形势迎娶魏嫣然，那是方正业不愿意看到的情形，所以后来他当机立断选择退伍离开部队，彻底摆脱了魏嫣然。 　　将一切都老老实实交代完了之后，方正业看着苏清影，语气诚恳地说道：“清影，我以自己的人格保证，我和魏嫣然之间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当初我明确拒绝过她，从未有一次承认过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如此执着。” 　　魏嫣然的执着让她甚至在两人分开将近两年时间，在听到他结婚了之后还会晕厥过去——如果不明真相的人听到这个，难保不会认为方正业和魏嫣然之间发生些什么。 　　毕竟依照常理来说，如果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另一个人的感情怎么可能会长长久久存在？甚至在另一人结婚后还会因此昏过去，任凭谁听到这个，都会觉得方正业真和魏嫣然不清不楚过。 　　所以方正业解释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害怕苏清影不会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然而苏清影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想了想，说道：“那你说的魏嫣然同志也太极端了些，她的性格有些偏执，我怀疑等到她过来了，还会继续纠缠你。” 　　苏清影分析得头头是道，听到她的话，方正业看了坐在那里的苏清影一眼，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清影，你怎么还分析上了？如果她继续纠缠我的话，那可能会造成一些不太好的影响。” 　　部队的纪律严明，加上魏嫣然的父亲是副司令，到底不会传出太多风言风语来，可是封工的情况不同，魏嫣然一个司令的女儿，如果还像是过去一样对方正业纠缠不休的话，很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太必要的麻烦。 　　苏清影见状，坐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笑眯眯地开口说道：“我觉得你想得有点多了，人家一个司令的女儿，为什么非要在你一个已婚妇男的身上吊死了？你也说了，她爸爸原来是副司令，现在到第十军区之后，就是正司令了，人家军区一把手的女儿，继续纠缠你的可能性并不大。” 　　就算魏嫣然对方正业旧情未了，想要继续过来找他，魏司令也未必会同意，纠缠已婚男人，这事儿好说不好听，堂堂一个司令不会不顾及这一点的。 　　“而且你不是也说了吗？魏司令都找刁爱党询问这件事情了，很显然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只要你把事情和魏司令解释清楚了，我想他不会为难你的。” 　　苏清影的想法倒是和方正业的不谋而合，他其实并不如何太担心，毕竟魏司令并不是个蛮不讲理的首长，他为人方正，行事刚正不阿，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破坏别人的家庭。 　　方正业决定等到魏司令过来之后，去跟对方解释清楚，在知道自己和魏嫣然没有发生过什么之后，想必魏司令不会为难他的。 　　苏清影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笑着说道：“既然你都已经决定好了该怎么做了，现在还纠结这些事情干什么？安啦安啦，快点上来休息吧。” 　　眼见着苏清影确实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方正业跟着笑了起来，他掀开被子上了床，陪着苏清影一起看书。 　　方正业家这边儿一派岁月静好，方贤德他们家里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方贤德满心以为自己跟人事科那边儿打过招呼之后，方正堂就绝对没有可能跑到三线去了，可是谁能想到他竟然越过人事科那边儿，直接跑去找了彭厂长。 　　这天晚上，他们准备着元宵节的晚饭，刚刚在桌子旁坐下来，方正堂就宣布了这件事情。 　　“爸，妈，彭厂长已经同意了，等过几天我会和新一批的工人一起到三线去……” 　　方贤德闻言，彻底僵在了那里，他猛地抬头看向了对面坐着的方正堂，提高了声音质问道：“你说什么？” 　　他可以去三线了？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然而很快方贤德就发现自己想差了，坐在对面的方正堂用平静的语气又重复了刚刚的话，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贤德泼了一脸的酒。 　　“方正堂，我跟你说过什么？你现在的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大了？谁允许你到三线去的？你立刻去跟彭厂长说，说你愿意去，你要是不去说，那我帮你去，除非我死了，否则的话你甭想离开这家！” 　　方贤德指着方正堂的脸，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然而方正堂只是默默地擦去脸上的酒水，语气平淡地开口说道：“爸，你生气也没有用，名单上有我，彭厂长已经盖章了，我过去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再说了，国家都号召我们支援三线建设，我这是在响应国家政策，你是要阻止我为国家做贡献吗？” 　　方正堂的大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方贤德额头上的青筋不停的跳着，看着他那一张一合的嘴巴，最后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儿彻底断了，他猛地站了起来，扬起手来就给了方正堂一个大耳刮子。 　　清脆的响声在房间内响起，方正堂被打得偏过头去，他抬起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然后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气得胸膛不停起伏的方贤德。 　　“爸，反正我已经决定要到三线去了，你想打我的话就多打几下，等我过去了之后，你想打我还打不到……” 　　看到这一幕的方正国只觉得自己的大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平常他哪里有这么硬气？这次是受到啥刺激了，那扎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的，这是非得要把方贤德给气出来个好歹不成？ 　　果不其然，方正国的猜测很快就变成了真的，方贤德被气得不轻，举起手来就要去揍人，许文静见状，急忙拦住了他。 　　“正堂，你是糊涂了不成？你爸爸是为了你好，你别跟你爸爸犟嘴。” 　　她让方正堂给方贤德道个歉，说他不去三线了，但是性子倔如驴的方正堂却始终没有松口。 　　“爸，甭管你们同不同意，反正我是要去的，就算你们打断我的腿，我爬也要爬着去三线，有本事你们就打死我，要不然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方贤德气得甩开了许文静，抄起一旁放着用来拍床单的棍子，劈头盖脸地朝着方正堂的身上打了过去。 　　方正堂不闪不避，生生抗了下来，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到最后方贤德揍人的手都软了下来，方正堂抹了一把被打出来的鼻血，仰头看向了方贤德，他努力露出了一抹笑容来，闷声闷气地说道：“爸，你打也打了，该同意让我去三线了吧？” 　　方贤德：“……” 　　看着鼻青脸肿的方正堂，方贤德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出，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生生把他的脸憋成了青紫色。 　　“随便你，你爱咋咋滴！” 第306章 　　打也打了, 骂也骂了，方正堂就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无论方贤德说些什么, 他都不改变主意。 　　瞧着儿子的模样，方贤德便知道自己是管不住他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朝着方正堂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这里。 　　要是他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方贤德绝对自己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继续往他脸上招呼。 　　方正堂吃力地站了起来, 因为刚刚挨了打, 身上疼得厉害, 他龇了龇牙，险些没忍住痛叫出来，最后还是生生忍了下来——装汉子都装到了现在, 没有必要在最后的时候了不装了。 　　许文静朝着方正国使了个眼色，他乖乖地上前扶住了方正堂，把他扶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大哥, 你这次做事儿可真够爷们儿的。” 　　方正国把方正堂扶回了房间之后, 忍不住朝着他竖起了个大拇指来。 　　要知道平常方正国可瞧不上自己的这个大哥, 总觉得他做事儿黏黏糊糊的，不够爷们，但是今天他的所作所为却让方正国大开眼界。 　　他挨了方贤德那么多揍, 却还是不肯松口, 一门心思要到三线去, 这气魄可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 　　这么想着, 方正国往方正堂的跟前凑了凑, 低声说道：“哥，你教教我呗，你说我去找彭厂长，他可能同意让我到三线去？” 　　听到这话，方正堂抬头看向了方正国，见他一脸跃跃欲试地看着自己，方正堂有些无语地说道：“咱们家有一个人到三线不都够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然而方正国闻言，却说道：“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去年那会儿我就要到三线去了，是你跟家里人横拦着竖挡着不让我去，感情是你自己想去，所以才故意要把我给困在家的？” 　　去年那会儿政策刚下来，厂子里号召工人们到三线支援国家建设，方正国热血沸腾，跟自己的好友一起去报名，想要跟着到三线去，然而最后他那个好友把消息泄露给了方正堂，方正堂又告诉了方贤德，家里开个大会，生生把他给拦了下来。 　　一想到好友给他寄过来的那些信，说在三线如何大展拳脚，如何如何将厂子从无到有建设起来，方正国便热血沸腾。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琢磨着该如何跑到三线去，结果他这儿还没想出主意来呢，方正堂倒是先他一步能过去了。 　　找彭厂长就能去……早之前他咋就没想出来这样的招数来呢？ 　　眼瞅着方正国的面色不对，方正堂勉强做起身子，语重心长地开口说道：“老三，你就算想到三线去，也要等两年，爸妈年纪都大了，我现在都了，你要是跟着也走，那成啥了？”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了下去：“再说了，我之所以要到三线去，你还不知道为啥吗？苏红玉闹了这么大的事儿出来，我留在这里，就是无时无刻提醒着别人，我娶的媳妇儿是个间谍，咱们家和间谍有关系，只要我在一天，大家伙儿就不会淡忘这件事情。” 　　“要是继续这么下去，长此以往，咱们家肯定会被别人给定性了。” 　　方正堂想得比较多，苏红玉是间谍的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无论如何都更改不了，他留在这里一天，大家都会记得这件事情，而他们一大家子人都在厂子里工作，人家万一要把这事儿当做把柄来攻击他们怎么办？ 　　现在到三线去，大家伙儿见不到他，慢慢的也就会忘记这件事情，毕竟结婚之后没多久他就搬出去住了，跟家里也算是分开了，这事儿最大影响的就是他，他不在了，啥事儿都没了。 　　“更何况正业他现在是副厂长，苏工又是总工程师，很得厂子里器重，苏红玉要害薄的人是他们，虽然我跟正业是堂兄弟，但他未必不会记得这个仇，跟我相处的时候恐怕也是疙疙瘩瘩的，我离开一段时间，等到这事儿淡下来了，再重新走动也不迟。” 　　方正堂和方正国这兄弟两人的关系只能算是平平，自打结婚之后，两人更是很久都没有凑到一起好好说说话了，现在方正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就是为了说服方正国，让他歇了离开的心思。 　　“所以老三，你明白我的苦心吗？” 　　方正国：“……” 　　不是很想明白。 　　只是方正堂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兄弟两个也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了，他安置着方正堂躺下去，自己起身离开了。 　　方正堂躺在炕上，想着刚刚方正国看着自己时候的表情，他的内心有些复杂，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他自顾还不暇呢，哪里有功夫去管方正国？ 　　不过怎么说呢，方正国虽然偶尔有些不太听话，可是大体来说还是个很不错的，有他在家陪着父母，他离开封工去三线，也能省心一些。 　　然而很快方正堂就发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他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自己的这个弟弟，更不知道他能干出啥事儿来。 　　正月十六这天晚上，方正国哼着歌回家，然后大喇喇地告诉方贤德，自己也去找了彭厂长，得了去三线的名额。 　　“爸，彭厂长已经同意我去三线了，而且彭厂长还让我回来夸奖你呢，说你的觉悟高，让家里的两个孩子都去三线做建设。” 　　方贤德；“……” 　　啥玩意儿？这个死小子回来都说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 　　许文静的反应比方贤德的还大，她手中端着的碗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瓷片四下飞溅，但是许文静压根儿顾不得这个，她瞪大眼睛看着方正国，因为过于震惊的缘故，她的声音都走了调。 　　“你说什么？你也到三线去？方正国，你是疯了不成？谁让你去的？！” 　　昨儿方正堂要到三线去的时候，许文静虽然也不愿意，但是因为苏红玉的事情，她早就跟这个儿子离了心，想开了之后，也就放在了一旁，没有当成一回事儿，可是方正国不一样。 　　对她来说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这个儿子了，她还指望着以后方正国娶了媳妇儿，自己的日子能跟着好过一些，结果现在他也要走了，他要是去了三线不回来怎么办？要是在那边儿安家立户了怎么办？难不成自己还要跑到三线去跟他一起过？ 　　许文静神情激动地喊道：“方正国，我不许你去，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都不跟家里面商量一声，这么大的主意你都敢拿，你想干啥？你说你想干啥？” 　　不过看着许文静气急败坏的模样，方正国不急不缓的开口说道：“妈，你说你这么大的反应干啥呢？我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了？再说了，我大哥都能去三线，我咋不能去了？去年我就想去了，要不是你们拦着我不给我走，去年的时候我就已经到了三线了……” 　　他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在方正国看来，方正堂这样子结过婚的男人都能往三线跑，他凭什么不能往三线跑？ 　　退一步来说，就算需要个人照顾家里，老大都不管不顾了，还能轮得到他这个老三来吗？ 　　方贤德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被方正国气得险些喘不过气儿来，这一个两个的，非得要折腾死他不可吗？ 　　“方正国，我不同意，你大哥已经跑了，你甭想跑，你要是到三线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然而有了昨天的方正堂打头阵，方正国是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梗着脖子说出了和方正堂一模一样的话来：“反正我肯定是要三线去的，就算你打断我的腿，我爬也要爬到三线去！” 　　一旁无辜被波及的方正堂：“……” 　　他也真是冤得慌，原本他以为昨天晚上的那番话已经劝服住了方正国，却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弟弟是个主意打的，不声不响地就复刻他的成功之路，也把自己个儿给弄到三线去了。 　　方正国明显是学着自己，他哪里好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便只能去拦着方贤德人，让他冷静一点。 　　“爸，爸你冷静点，木已成舟，你现在就算打死他了也没用……” 　　然而方正堂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方贤德就想起了昨天是他先给开了个先例，要不然的话方正国不会有样学样，便抄着棍子连带着方正堂一起打。 　　“我打死你们两个不听话的，我让你们主意大！我让你们闹腾，我现在就打断你们的腿，我看你们能不能爬着去三线！” 　　方贤德脑子里面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儿彻底断开了，这下子他手上也不留力气了，追着两个儿子就开始揍。 　　方正堂和方正国二人被追得嗷嗷直叫，许文静和方晓雯二人拦都拦不住，眼看着方贤德下手越来越很，许文静当机立断，嘱咐方晓雯去把方正业叫过来。 　　“现在也没其他法子了，你快点去把你堂哥给喊过来，或许有他在，能劝住你爸，要是在这样折腾下去，非得让别人看了笑话不可。” 　　方晓雯应了下来，急匆匆地朝着方正业家的方向跑去。 　　而此时的方正业正在家里烧火做饭，苏清影这两天对气味儿似乎也不太敏感了，就在厨房里面陪着他，两口子说说笑笑，气氛好不和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哐哐哐的敲门声却打破了这美好和谐的气氛，苏清影正准备起身去开门，就被方正业给拦下来了：“你把锅里面的疙瘩汤搅合搅合，我过去开。” 　　苏清影乖乖地应了下来，方正业转身过去把院门给打开了。 　　方晓雯那张脸出现在了门外，她因为是一路跑过来的，此时喘的非常厉害，见到方正业后，方晓雯立马说道：“正业哥，你快点跟我到家里来一趟，我爸要敲断我哥和老三的腿，我跟我妈拦都拦不住，你快点帮忙去瞧瞧。” 　　方正业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方晓雯飞快的将前因后果交代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正业哥，你快点跟我来吧，要是去得晚了，他们两个人的腿就真保不住了！ ” 　　见大冬天的方晓雯都急得满头是汗，方正业也知道这事儿怕是很急，他先安抚住了方晓雯，然后回去和苏清影打了声招呼，这才跟着方晓雯去了方贤德家。 　　此时的方正堂和方正国两兄弟已经被方贤德撵得满屋子乱蹿，他们身上挨了不少几棍子，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凄惨。 　　许文静在一旁劝说着暴怒的方贤德，然而他压根儿就听不进去，反而下手变得越来越狠了。 　　方正堂和方正国两个人被打得嗷嗷直叫，模样好不凄惨。 　　瞧着方贤德将一根棍子舞得虎虎生风，很显然在怒火的加持下，他的武力值倒是增加了好几个档次，方正业估摸着让方贤德再这么打下去，方正堂和方正国两兄弟保不齐还真要被打断了腿。 　　于是他便走了上去，也不见他有啥动作，就把方贤德手中的棍子给夺了过来，接着他一只手按着方贤德的肩膀，嘴上则说道：“大伯，你冷静一点，真不能继续打下去了，在打下去的话，人真得要被打坏了。” 　　方贤德被方正业拽开了之后，方正堂和方正国那两个小可怜闷不吭声地往外袍，很快就跑回了屋子躲了起来，方贤德脸上 仍旧是一副怒气勃发的模样，对着拦着自己的方正业也没有个好脸色。 　　“正业，这事儿你就甭管了，这是我们家自己的家事儿，你都不知道那两个小兔崽子做了啥事儿！” 　　方正业在方贤德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他瞧着满屋子的狼藉，便知道方贤德的怒火显然都被点燃了，要不是太过生气，他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儿。 　　许文静一边收拾着屋子，嘴里一边说道：“你说说你，打孩子就打孩子，你看你把家里头给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大过年的，你在家里瞎折腾，不知道这些都是要钱的吗？” 　　她还想絮叨下去，结果却被方晓雯眼疾手快地给拉了出去。 　　“妈，你别说了，没瞧见爸他的脸色都不对了？你再这样下去，爸他又得炸了，还是将一切都交给正业哥吧。” 　　方晓雯觉得方正业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他一定可以劝服住方贤德的，不说别的，自己发怒揍人的老子方正业都能制服的住，劝住他应该也不困难。 　　许文静倒是也没多说什么，跟着方晓雯回了她的屋子。 　　客厅里就只剩下了方正业和方贤德两个人，看到他气得脸都白了，方正业说道：“大伯，发生什么事儿了？至于让你在大过年的发这么大的火吗？甭管啥事儿，咱们宽宽心，有事儿好商量不是？” 　　然而方贤德心里面的火气还没有消，听到这话，他立马就说道：“我咋能宽心？你都不知道你那个堂哥和堂弟做了什么，他们两个人瞒着我去找了彭厂长，让彭厂长同意他们去三线！他们这两个小子哪里把我这个当老子的放在心上了？” 　　今年从年初一开始，干啥啥不顺，原本以为过了那段时间之后，日子能消停下来，结果现在可倒好，两个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往三线跑。 　　三线那是啥好地方不成？要真是好地方，厂子里其他人咋不去？偏偏他们家这两个蠢小子，全都一门心思奔着三线去了，他们还以为在厂子里一无是处的他们到了三线就能去发光发热，一跃成为人上人了？ 　　眼见着方贤德气得不轻，方正业先顺着他说了两句，抨击方正堂和方正国两人做的事情：“大伯，这事儿肯定是堂哥和堂弟两个人做得不对，等回头我一定帮你好好说说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犯得错！” 　　他就这么顺着方贤德说了一会儿，对方的怒火慢慢消减了一些，等到这个时候，方正业话锋一转，开口说道。 　　“不过大伯，现在事情都已经成了这样子，支援三线建设是国家政策，国家都号召年轻工人前往三线发光发热，要知道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 　　“我觉得堂哥和堂弟他们两个人的思想觉悟特别高，要是我的话，我都做不到这一点，别说是我了，现在满厂子都找不出像他们这么觉悟高的人。” 　　一番连夸带赞的，总算是让方贤德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他点了点头，顺着方正业的话说道：“这一点你说的倒是没错，老大老三这两个人别的不说，思想觉悟还是特别高的。” 　　方正业趁机夸赞方贤德教育得好：“大伯，他们两个人觉悟高，还不是因为您教得好？要不然的话他们咋能想到去支援三线？一定是你起到了带头作用……你忘记了？当年那会儿，你当了多久的先进模范？” 　　方贤德虽然很多方面都比不上方贤厚，但他其实也是个挺出色的人，要不然的话他也坐不上工会会长的位置，方正业顺着他想听的方向夸，可不就把方贤德给哄得心花怒放？ 　　先前堆积在心里面的那些怒火慢慢消散了一些，只是想起两个孩子都要到三线去，方贤德还有些不太舒服。 　　“可是他们两个也太过分了，这么大事儿，都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自己就做了决定……” 　　偏偏这两个人还是去找的彭厂长，方贤德就算是想要阻挡都不成，只能生生地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方正业察言观色，继续顺着方贤德说道。 第307章 　　“大伯, 这事儿肯定是他们不对，但是我觉得他们两个人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你思想觉悟这么高, 要是知道他们去三线，你肯定会同意的, 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有点放不开手脚了，感觉孩子们还是留在家，留在自己身边儿的好……” 　　对自己的这个大伯, 方正业还算是了解, 他就是个顺毛驴, 什么话顺着他说保证没错, 你要是跟他逆着来，那他的火气儿肯定会越来越旺的，只要顺着他来说的话, 他那点火儿没多长时间就会被彻底给浇灭了。 　　方正业夸完方贤德夸自己的堂哥堂弟，好听话说的句句都入了方贤德的耳朵，他只觉得心里面无比熨帖, 没多长时间之后, 心底的那点儿火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大伯, 他们两个在厂子里这么久了，也没吃过啥苦，到了三线去锻炼锻炼也好, 等吃过苦受过罪了, 那肯定就知道家里面好了, 说不定到时候去了没多久, 他们哭着喊着就要回来了呢。” 　　方贤德听到这话, 立马说道：“那可不一定，我这两个儿子可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工人阶级吃苦耐劳是刻在骨子里面的，去了三线甭管有多么辛苦，他们肯定可以坚持下去的。” 　　这就开始护上了，方正业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还是顺着方贤德的话说道：“大伯，你说得对，是我想差了，甭管是堂哥还是堂弟，他们两个性子都随你，能吃苦耐劳，肯定会在三线干出一番成绩来的。” 　　冷静下来的方贤德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想起自己刚刚怒火上头追着两个孩子揍的模样，他夜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他这人也做不出来去给两个孩子道歉的事情，正好看到方正业在这里，便让他和方正堂和方正国两个好好说说。 　　“我现在也懒得瞅他们，正业你去他们屋子里面，跟他们两个人好好说说，让他们在三线好好干，别丢我的脸。” 　　方正业笑着应了下来，起身朝着方正国的屋子走了过去。 　　“堂哥，正国，是我，我想跟你们好好聊一聊。” 　　此时的方正堂和方正国兄弟两个紧张兮兮地缩在房间里面，生怕方贤德踹门进了继续揍他们，听到方正业的声音后，两个人心里面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那个，正业啊，我爸说啥了没有？” 　　最后还是方正堂开门把方正业给放了进来，他刚一进来，方正堂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了一句。 　　方正业的目光落在方正堂的脸上，看到他脸上那青青紫紫的痕迹，就知道方贤德这次是真动了怒了，再瞧瞧方正国，他的模样和方正堂相比较起来也没啥区别，都是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 　　“成了，我刚刚已经和大伯好好聊了聊，大伯他也是怒火上头了，这才动手打了你们，其实他很支持你们到三线去的，现在他让我过来，也是让我告诉你们一声，让你们到了三线好好干，别丢他的脸。” 　　兄弟两个压根儿没有想到方正业过来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将他们一直都没有解决的事情给解决了，二人愣在了那里，好半天后方才说道。 　　“你真给解决了？不会在胡说八道吧？我爸那人什么性格我还是知道的，他能这么轻易就被人给说服了？” 　　不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方贤德会做出来的事情，方正国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方正业，瓮声瓮气地开口说道：“堂哥，你不会是在耍我的吧？” 　　这话让方正业觉得十分好笑，他扫了方正国一眼，淡淡地说道：“这有什么好耍你的？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也做不到。” 　　说完这话之后，方正业没有再去看方正国的脸色，反而将目光转向了方正堂，瞧着方正堂那张青青紫紫的脸，方正业正色道：“堂哥，我能理解你为什么想要到三线去，不过很多事情不是盲目去做就成的，你得想着后续该如何解决，没了后顾之忧，才能更好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方正堂的面上流露出了几分羞愧之色来，他低下头去，不敢去看方正业的脸——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他冲动了，他应该好好跟爸妈商量，而不是冲动为之，不过这事儿也怪方正国，原本自己昨天已经说服了方贤德，要不是他今天突然整这一出事儿，方贤德也不会大发雷霆。 　　眼瞅着这兄弟二人都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方正业也没有什么想跟他们继续说下去的，这是他们家自己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也没有必要插手。 　　“行了，大伯那边儿我差不多已经说通了，接下来如何就看你们自己的了，我家还有事情，先走一步了。” 　　说着，方正业便准备离开，方正堂急忙跟上去，一路将方正业送了出去。 　　不过刚刚方贤德他们家的动静闹得太大，左邻右舍都听到了动静，此时正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方正堂不想出去让人看笑话，便没跟着方正业出去。 　　“正业，谢谢你了，今儿要不是你的话，这事儿还不知道要怎么解决呢。” 　　方正堂诚心诚意地道谢，方正业摆了摆手，满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没什么的。” 　　说完之后，方正业便大步朝着远处走去，方正堂见他走远了，这才关门回去了，方正业说得也对，躲避不是办法，不管如何，都是要和方贤德说清楚的好。 　　而邻居们没看到什么大戏，也觉得无趣，一个个关了门回家去了，不过刚刚瞧见方正业似乎心无芥蒂地到方正堂他们家里，众人对方贤德他们家的抵触也小了不少。 　　“说起来，那回公安同志不都发通告了吗？说苏红玉是间谍，但是方贤德他们一家人都清清白白的，啥问题都没有。” 　　“说的也是，咱们邻里邻居这么多年了，他们家人都还挺好的，应该不会是那种会当间谍的人。” 　　“我看方正业还跟他们家有来往，瞧着也不像是断绝了关系的模样，我觉得他们一家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就是就是，咱们以后还是要跟他们好好相处。” 　　众人在背下里议论纷纷，因为方正业这次过来，之前生出的那些想法全都淡了去，他们决定以后还是继续跟方贤德他们家人好好相处。 　　又过了几天，当知道方正堂和方正国两兄弟都自愿去支援三线建设之后，周围左近的邻居都朝着方贤德他们家人竖起了大拇指，原本对他们冷冷淡淡，避讳着他们，不怎么情愿上门的邻居们，此时知道那方正堂和方正国都要到三线去，他们立马改变了自己的态度，重新开始走动了起来。 　　“许嫂子，还是你能干啊，教出来的两个孩子都是个顶个的优秀，三线那么艰苦他们都愿意去，真是让人佩服。” 　　“是啊许嫂子，咱们还是要跟你学习学习，我家那个让他去三线，他才不愿意去呢，你到底是咋教的孩子？教教我们成不？” 　　看着凑近自己讨教该如何教孩子的邻里邻居们，许文静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天知道自打苏红玉的事情闹出来之后，原本挺热情的邻居面对着许文静的时候唯恐避之不及，一个个都不愿意跟她搭话，远远瞧见她了更是调头就走，压根儿就不往她的跟前凑。 　　现在她们一个个热情的要命，仿佛过去的那些龃龉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许文静瞧见她们的样子，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来。 　　“也没啥，都是我家这两个孩子懂事儿。” 　　“其实我家老三去年就想去三线了，是我觉得他年纪小，去了吃不了这个苦，没想到今年他大哥决定去了之后，他紧跟着报名，也要到三线为国家做贡献。” 　　现在的日子好像回到了从前似的，许文静的心情越来越好，之前因为两个儿子要走而变得抑郁别扭的情绪，现在也彻底恢复了过来。 　　而方贤德的情况也差不多，他的两个儿子都要到三线去，还是亲自求了彭厂长要到三线去的，这种做派可真是让大家敬佩不已，之前对他有些疏远的同事们也都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仿佛之前他们的那些刻意疏远啥的都不存在似的。 　　此时的方贤德心里面最后的那一点不平也都烟消云散了，现在想想，自己家的那两个混小子这次也算是做了个好事儿，他们现在表现得这么好，可不就把苏红玉带来的坏影响给消去了？ 　　等过了正月二十五，方正堂和方正国他们就跟着这次去三线的大部队一起离开了。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后院种着的树抽出了嫩芽来，天气一日日暖和了起来，进了三月份之后，春天的脚步随之而来。 　　苏清影最近的工作要比之前忙上许多，这会儿她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原本平坦的小腹也慢慢大了起来。 　　不过大约是因为方正业照顾得不错，加上她对自己的心情调节得很好，虽然肚子已经大了起来，但是孕妇会有的孕吐之类的怀孕症状，她倒是幸运的没有。 　　苏清影既怕冷又怕热，加上怀了孕后，她变得比之前更加容易觉得热了，这才刚进了三月，她就已经换上了薄薄的衣衫。 　　怀孕后苏清影吃得好睡得好，身上长了不少的肉，之前的那些衣服都不能穿了，方正业便将苏清影一些不怎穿的衣服改了改，做成了孕妇合适穿的衣服给她。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方正业的手艺是越来越好，差不多都能去开个裁缝铺子了。 　　这天晚上下班回家，苏清影感觉自己的腿涨得厉害——今儿她在实验室里站了一天，当时没有啥感觉，回来之后，倒是感觉两条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方正业一边帮苏清影捏着小腿放松，一边开口说道：“清影，就算工作再忙，你也要记得抽空休息一下，再说了，不是有周生和蒋志恩两个人帮你吗？怎么你还这么忙？” 　　方正业揉腿的技术还是跟蒋佳敏学的，被他轻轻揉捏着，苏清影感觉自己原本肿胀的双腿变得轻松了不少，她靠在被子上，手里端着个小盘子，一口一个地吃着他刚刚炸出来的小麻花。 　　“瞧你这话说的，我不想休息吗？还不是因为没法子休息，他们两个还没带出来，很多事儿都得我自己来……” 　　没项目的时候，苏清影相对可以轻松一些，但是现在又有了新项目要做，作为总工程师，苏清影方方面面都要顾及着，自然要比平常还要忙上许多。 　　“对了，这两天我还能回来，不过再过两天的话，我估计要住在工作间那边儿了。” 　　方正业闻言，微微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了苏清影隆起的腹部：“你现在这样住在工作间合适吗？” 　　过去也就算了，现在苏清影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方正业有些担心她。 　　然而苏清影却说道：“那没有法子，等之后忙起来的话，我也没法子正常上下班，还是住在那边儿方便点，等回头你帮我收拾些东西送过去吧。” 　　方正业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瞧见方正业的模样，苏清影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不过因为之前曾经说过会一直支持她的工作，所以现在哪怕有些不情愿，他也不会说出来。 　　“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了，你把我的底子打得挺不错的，我能扛得住的。” 第308章 　　方正业叹了一口气, 知道这是苏清影的工作，倒是也没拦着她，只是一边帮她揉腿, 一边说道：“那你多注意一些，尽量顾及着自己的身体, 毕竟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 　　苏清影笑了笑，回答道：“那是肯定的，你放心吧。” 　　说着, 苏清影突然想起了什么, 说道：“我今天接了个电话, 是燕京那边儿打过来的, 说是要往我这里派两个人过来。” 　　方正业抬头看着苏清影，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其中一个人是姜瑞明。” 　　方正业知道苏清影跟自己说有人要调过来就是有其他的意思，但是没想到她会说姜瑞明要过来, 方正业愣了愣，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姜瑞明要过来？他不是在燕京兵工厂吗？好端端的到这边来做什么？” 　　据方正业所知道，姜瑞明在燕京军工厂做得挺不错的, 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封工来？要知道封工在封城这边虽然算得上一个大厂, 但是跟军工厂相比较起来, 那是完全没有办法比的。 　　姜瑞明一个军工厂的工程师，好端端的跑到这边儿来做什么？ 　　看到方正业的样子，苏清影叹了一口气, 继续说道：“这是上头的命令, 他也是配合工作才过来的, 不过你放心, 我跟他之间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 不会有其他的。” 　　其实有些话苏清影并没有告诉方正业，这涉及到机密，就算对着自己的家属，也是需要保密的。 　　苏清影上一次改良的发动机使用效果很好，这一次，上头原本是想要把苏清影调到燕京去的，只是那一次苏清影拒绝了研究所的邀请，重新回到了封工来工作。 　　后来研究所的所长又和苏清影联系过几次，得知她并没有到燕京去的打算之后，便没有再劝说她了。 　　不过没想到几个月之后，上面又给她下达了一项任务，并且派遣了姜瑞明和另外一个工程师过来配合她的工作。 　　此时建国不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国家重工业发展完全处在起步状态，现在国内使用的飞机大都还是苏国当初留下的那些，他们所掌握的技术也都是华国和苏国关系好的时候苏国专家教给他们的那些。 　　后来华国和苏国之间的关系恶化，苏国专家全部撤回国内，连带着他们的技术也一并被带走，华国在飞机以及发动机研究方面进展瞬间慢了下来。 　　上一次苏清影改良过后的发动机使用效果良好，组织上决定成立一个研究小组，以苏清影为首，自主研发属于华国的发动机，而苏清影所研制的这台发动机，是作为华国所研究的飞机的动力源来使用的。 　　上一次发动机的改良有姜瑞明的帮助，所长告诉苏清影，这一次姜瑞明是自己向组织上提交了申请，自愿来到封工的。 　　苏清影并不想如何揣测姜瑞明的动机，自己这个师兄在某些方面做的事情或许并不太好，不过他的一颗红心确是不容质疑的。 　　不过发动机的研究涉及到机密，苏清影并不能将其告诉方正业，只告诉他姜瑞明要来，好让他提前做个准备。 　　“你这个姜师兄过来，会住在哪儿？” 　　方正业沉吟片刻后，问了这么一句话。 　　苏清影想了想，说道：“技术部那边儿还有一些空房间，应该会腾出来给他们两个人做宿舍吧，具体的我不太清楚，这是叶朝阳在负责的事情。” 　　方正业点了点头，倒是没有说些什么。 　　虽然苏清影并没有直白地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从她的态度上，方正业还是看出来了，姜瑞明这次过来，为的是公事，而不是私事。 　　虽然这个姜瑞明心思不纯，但到底没有做出过什么过格的事情来，加上方正业对苏清影的人品十分信任，她跟姜瑞明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所以方正业只是问了一句后，便没有再开口多说些什么。 　　反倒是苏清影瞧见方正业的模样，忍不住说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么？” 　　他好像表现得太过淡定了吧？ 　　或许是因为怀孕之后产生的激素变化，苏清影本来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但是现在闲来无事，她却很容易在这种小事儿上钻了牛角尖。 　　方正业抬头看向了苏清影：“说什么？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宵夜？” 　　苏清影推了方正业的肩膀一把，没好气地说道：“你别在这里跟我开玩笑，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眼见着方正业只是笑着不说话，苏清影气鼓鼓地说道：“姜瑞明要来了，你就没有什么要给我说的吗？” 　　比如让她和姜瑞明拉开一下安全距离？比如对姜瑞明的到来表达一下抗议，或者不满之类的情绪，他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真的很容易让人暴躁。 　　看到苏清影这气鼓鼓的模样，方正业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我有什么可问的？既然你都说了，这是上面安排下来的人，应该是过来配合你工作的，你们之间就是纯粹的工作关系，我需要说些什么？” 　　眼见着苏清影似乎还是不高兴，方正业正色道：“清影，这是你的工作，我相信你，而且你那个师兄……” 　　方正业斟酌了一下，找出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虽然某些方便他确实容易越界，但是大体上他还是个挺负责的人，你上次不是也说过，有他在你的工作都轻松许多吗？” 　　这是苏清影的工作，且不说苏清影的人品本就毫无瑕疵，再说了，她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人家来配合她的工作，方正业这个做丈夫的还能说让人不要过来吗？ 　　在姜瑞明还没有做出过格的事情之前，方正业并不会给他这个人定性，更加不会因为自己的怀疑，而去干扰苏清影正常的工作，这是对她的不尊重。 　　听完了方正业的解释之后，苏清影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她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孩子还在我肚子里面，什么事情都好说，我到哪儿都能带着他，这孩子对我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一旦我把孩子生下来了，那可就麻烦了……” 　　对于苏清影现在聊着聊着就切换话题的模式方正业已经非常习惯了，他顺着苏清影的话题说道：“没关系的，孩子在你肚子里的时候，辛苦的都是你一个人，等到生下来之后，我就可以帮忙了，到时候你放心将孩子交给我，我会照顾得好好的。” 　　然而苏清影却仍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她闷闷地开口说道：“你一个人能照顾得了孩子吗？我还得喂奶，还得换尿布……” 　　苏清影自打显怀之后，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里面负责打饭的大娘的态度就变得更加热络了起来，许是因为觉得大了肚子的苏清影从高高在上的总工程师变成了跟她们差不多的存在，大娘经常热情地跟苏清影说很多事情。 　　其中就包括会生下孩子之后的种种琐碎事情。 　　热情的打饭大娘哪怕只是再给苏清影盛饭的那一小会儿的时间，都会叽叽喳喳说很多的话，工作的时候苏清影想不起来那些事儿，但是等到自己空闲下来之后，打饭大娘说的那些话就会钻进她的脑子里面。 　　在技术部的时候，这些话也不好对着同事啥的说，但是回家之后，苏清影面对着方正业的时候，却忍不住把自己的种种烦恼给说了出来。 　　或许连苏清影自己都没有发现，方正业对她来说变得越来越重要了。 　　“没关系的，等出了月子你继续去上班，孩子就交给我带着，我的工作比你要轻松一些，更何况我还有秘书呢，带着孩子上班也不算什么的。” 　　在这个年代，带孩子去上班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孩子小的时候，带去上班也没啥影响，等到五六个月大了，就可以送到厂子开办的托儿所，到那个时候会有专门的保育员来照顾孩子，他们上班的时候把孩子送去，下班的时候直接去接就可以了。 　　听到方正业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苏清影原本有些焦躁的情绪好了许多，想到刚刚的自己跟钻了牛角尖似的，苏清影不免有些好笑，不过她强忍着笑意，故意说道：“不对啊，我记得我妈说过的，等到生了孩子之后，她就提前退休，过来帮我们带孩子，你怎么半点没提这件事情？是不想我妈帮忙？还是说你觉得我妈帮忙不好，不愿意来帮忙？” 　　方正业：“……” 　　他怎么就没有发现苏清影在怀孕之后，似乎越来越能找茬了？ 　　“妈她还年轻呢，让她这么早退休帮咱们带孩子不好，再说了，咱们也不是忙不过来，何必让妈她过来帮忙呢？” 　　柳絮果确实说过很多次，如果苏清影这边儿实在忙不过来的话，等到她生下孩子之后，她会提前退休，过来帮方正业带孩子。 　　毕竟苏清影没有公公婆婆，这方面确实要紧张一些，她这个当妈妈的如此想，也是为了苏清影这个做女儿的考虑。 　　然而方正业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柳絮果提前退休来帮他们带孩子，倒不是说方正业嫌弃柳絮果什么的，他只是觉得孩子是他和苏清影的，柳絮果还年轻，她并没有必要丢下自己的事业过来帮他们减轻负担。 　　“妈她还年轻呢，有自己的事业要忙，再说了，爸和清泉两个还在家，我总不好让妈过来帮我，放着他们两人不管吧？” 　　方正业的回答倒是让苏清影听着十分舒心，不过她可不会就这么停止抬杠。 　　“那万一你太忙呢？万一你抽不出时间来呢？孩子总不能没人照顾吧？到那个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 　　方正业：“……” 　　“到时候我们可以请人过来照顾，找个知根知底的熟人，会把孩子照顾得很好的。” 　　这一点他自然也考虑到了，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到时候他们可以找相熟的人来帮忙照顾孩子，按工给钱。 　　厂子里也不是人人都能腾出手来照顾孩子的，有那夫妻都是职工，上面有没有老人帮忙，孩子年纪不大还去不了托儿所的，他们也会找相熟的人家帮忙，到时候给个辛苦钱也就成了。 　　这其实算是互相帮助，给的钱也不算太多，所以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的。 　　眼见着方正业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自己是真找不出一丁点的问题来，苏清影想了想，似乎琢磨着该从哪方面继续去杠他。 　　正好此时方正业也按摩结束了，瞧见苏清影的模样，就知道她估计又想着该怎么找自己的茬，方正业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清影，我保证，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会全权负责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吗？相信我。” 　　他语气十分诚恳地说道。 　　不管苏清影询问多少次，不管她找出各式各样的问题来刁难方正业，每一次他的回答都十分坚定，并没有因为苏清影问的次数过多而有任何的不耐。 　　因为方正业知道，原本的苏清影不是这个样子的，只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变得患得患失起来，上班的时候因为全身心扑在工作上，没有心思胡思乱想，但是回家了之后，她却会控制不住地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虽然没有去过技术部真正见识过苏清影工作时候是什么样子，但是方正业却很清楚，像是苏清影这样子搞研究的，并不会像是其他部门一样，闲来无事会凑在一起闲聊些有的没的。 　　技术部的女工程师本来就没多少，她们和苏清影研究的也不是一个方向，能凑在一起说话的机会少得可怜，就算凑在一起了，大多也是询问一些苏清影工作上的事情，闲聊估计是没有时间的。 　　掰着指头数一数，能跟苏清影说上这些闲话的，也就只有一个方正业了，所以不管苏清影的话题有多么跳跃，多么天马行空，方正业也会顺着她的话题说，安抚着她的情绪。 　　很显然方正业的安抚还是十分有效果的，苏清影的情绪被安抚住了，她重新拿起一旁的书开始看了起来。 　　方正业拿过一旁的小褥子给她盖好，顺口问了一句：“我给你煮点苹果水来喝吧。”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这才三月，你从哪儿弄来的苹果？” 　　今年的新果子还没结呢，去年的果子也放不到现在，方正业从哪儿弄来的苹果？ 　　方正业笑着说道：“也不是我弄来的，是虎子，他从乡下弄了一些苹果干过来，送了几斤给我，我尝过了，味道很不错，我煮给你尝一尝？” 　　苏清影点了点头：“我记得家里有冰糖，你多放一点进去。” 　　方正业自然不会说不好，他起身去了厨房忙活，苏清影则继续看书。 　　开春化了冻后，厂子里变得比之前更加忙碌了起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方正业处理起手上的工作也是越发得心应手起来。 　　这天中午，方正业接到了刁爱党打过来的点电话。 　　“已经定下了，四月初我们应该就会彻底搬过去了，至于魏嫣然那里……” 　　刁爱党告诉了方正业不少事情，其中一件是他们会在四月初搬到第十军区，第二件事情就是魏嫣然的事儿。 　　根据刁爱党所言，魏嫣然那边儿不知道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来，这段时间魏首长找了方正业之前的不少几个老战友，还有其他的一些人询问方正业和魏嫣然之间的事情。 　　“我去打听过了，魏首长问的最多的，就是你和魏嫣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那一次刁爱党已经明确说过了，方正业不可能和魏嫣然之间有什么的，但是显然魏正行并没有听进去，反而问了更多的人。 　　在部队里也不是每个人都和方正业的关系很好的，跟他关系不错，并且相信他人品的人自然是有一说一，但其他一些和方正业有龃龉的人，就不知道私底下会说什么了。 　　“我还听说魏嫣然似乎病了一场，有半个多月没有去文工团，后来虽然好了起来，可是她也没有上台表演，我找人打听过，她转了后勤工作。” 　　刁爱党把自己能打听到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方正业，好让他有个准备。 　　虽然方正业和魏嫣然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关系，而且方正业现在也结婚了，并且妻子还有了身孕，可是架不住魏正行他们不信啊。 　　如果魏正行真觉得方正业是那种负了他女儿的负心汉，等到了第十军区，恐怕会找方正业的麻烦。 　　“爱党，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和魏嫣然同志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就算魏首长找到我，我也会如实告诉他这一切的。” 　　刁爱党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知道，不过你还是要注意一些，别阴沟里翻了船。” 　　虽然刁爱党觉得魏正行这个老首长为人刚正，不会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来，可是凡事都有万一，老首长不会找茬，不代表一些心思不在正路上的人为了讨好首长却做些过格的事情。 　　刁爱党隐晦的提醒方正业自然明白，他谢过了对方的好意，并且再三表示他自己心中有数。 　　“刁团长，你这是不信任我的能力吗？相信我，这些小事儿我还是可以解决的。” 　　刁爱党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方厂长，那就祝你早日解决这个麻烦。” 第309章 　　挂断了刁爱党的电话之后, 方正业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会儿。 　　其实魏嫣然这个人，怎么说呢，在方正业的印象之中, 她并不是那种坏人，只是她的性格有那么一点执拗, 当初方正业都明白跟她说过，自己不会喜欢她，也不会跟她结婚的。 　　但是也不知道魏嫣然到底是怎么理解的，她一门心思认为方正业是喜欢她的, 所做的那些都是在考验她。 　　“我长得这么漂亮, 跳舞又好看, 身段又这么好, 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哦，我知道了，人家说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 你是不是也想着考验我？你放心吧，我一定可以通过考验的。” 　　魏嫣然一门心思认定了方正业是在考验她，所以不管方正业如何拒绝她, 魏嫣然始终都是一副不追到他誓不罢休的模样, 最后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魏嫣然甚至堂而皇之地告诉所有人，他们马上就要处对象了。 　　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到最后变成了他们两个在处对象了。 　　说不通魏嫣然, 方正业也试图解释过, 但是大家伙儿显然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毕竟魏嫣然的条件实在不错——人家又是首长的女儿, 又是文工团的台柱子, 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同志那么倒追他，方正业怎么可能不动心？ 　　只是感情的事情不是说对方足够优秀就可以动心的，方正业对魏嫣然没有感觉，对于他来说，对方更像是一个小妹妹，方正业无论如何都喜欢不上魏嫣然。 　　想到魏正行到处去问人自己和魏嫣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正业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该不会是魏嫣然那与常人迥异的脑回路说了些什么吧？ 　　自己是不是该联系一下魏嫣然，将事情解释清楚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来，就被方正业给压了下去。 　　不行，魏嫣然本来就思维异于常人，他之前从未联系过她，如果现在联系魏嫣然的话，对方会不会以为自己要跟她‘旧情复燃’？ 　　算了，还是不要把事情弄得复杂化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许是他想多了，两年时间不见，他还没有好到能够让人一直念念不忘的地步。 　　收拾好情绪，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之脑后，方正业拿起之前放置在一旁的一叠资料，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坐在外面的付军立马站了起来，开口问道：“方厂长，您要到哪儿去？要不要我陪着您？”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我到彭厂长那里去一趟，你不用跟着我，等会儿有人来找我的话，你招待一下。” 　　付军点了点头，目送着方正业走远之后，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今天彭厂长倒是没出去，方正业已经和王青云混熟了，跟对方打了声招呼，知道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后，方正业便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彭进步似乎正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他的样子，方正业关切地开口问道：“彭厂长，出什么事情了吗？” 　　彭进步听到方正业的话后，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见是方正业，彭进步叹了一口气，示意方正业到一旁坐下 　　方正业依言坐了下来，不过目光还是落在彭进步的身上：“彭厂长，出了什么事情？怎么您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自打做了副厂长之后，方正业和彭进步来往的频率更高了，他很少见到彭进步这样愁眉不展的模样，基本上每次他露出这个样子，都是遇到难题无法解决。 　　彭进步叹了几口气，方才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厂子里生产的废料太多了，重新熔炼之后杂质又太多，能回炉重造的数量太少了，加上最近钢材紧张……” 　　这种事情彭进步原来是不会跟方正业说的，毕竟那会儿他是保卫科的科长，这些事情也跟他说不着，但现在方正业是负责生产的副厂长了，这些事情他自然是要跟方正业说的。 　　“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办法处理这些废渣，如果全都堆放在厂子里的话，根本没有足够的地方堆放……” 　　彭进步就是为这个发愁的，刚刚他接到报告，说是厂子里盛放废弃钢渣和边角料的仓库容量已经不太够了，希望彭进步可以尽快找出解决办法来。 　　但只要厂子一日在生产，这些废弃钢渣和边角料肯定会源源不断存在的，可如果不尽快处理了这些东西，厂子里真没有办法容纳了。 　　“正业，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彭进步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他不抱希望地开口问了一句，然而就是这么一句，打开了彭进步的思路。 　　“彭厂长，不如我们开辟一条新的生产线，您觉得如何？” 　　彭进步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方正业会在这种时候说这个，他有些狐疑地看着方正业，说道：“这种时候开辟一条新的生产线？你的意思是？” 　　方正业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自己手里面拿着的资料递到了彭进步的面前，示意他看自己整理的这些资料。 　　“彭厂长，我之前就已经发现了这些问题，因为受制于冶炼技术，我们厂子的生产损耗很高，虽然可以反复进行冶炼，但是废钢还是会有很多……” 　　关键其他的一些大的边角料他们想想法子可以重新回收制造，但大多数的废钢，他们确实没有办法解决。 　　听着方正业的分析，彭进步暗暗点头——这些东西他现在说起来头头是道的，很显然在这段时间里，方正业一直都认真学习这些之前他并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说着说着，方正业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彭厂长，第十军区在封城附近尖利，马上原本驻扎在边疆的第106师就要搬过来了，这事儿您知道吗？” 　　这件事情彭进步自然知道，毕竟军区建设也是需要钢材之类的东西，他们作为封城最大的重工厂，这些东西自然是由他们来提供的，作为厂长，彭进步如何能不知道这件事儿？ 　　“这跟你刚刚说的话又有什么关系？你那一条生产线总不会是专门为了他们建造的吧？” 　　方正业笑了起来，点头说道：“这条生产线自然是为他们建造的。” 　　彭进步这下子是真愣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方正业，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而方正业不急不缓地说道：“我想弄一条专门生产子弹的生产线……” 　　方正业当然知道黄铜制作子弹要比钢制的更好一些，但是华国现在黄铜储备量要比钢铁少上许多，而且钢制子弹有个好处就是可以用这些废弃钢铁进行生产制作，这样一来，既处理了他们厂子里的这些废钢和边角料，又可以为军区提供子弹，完全是一举两得。 　　然而彭进步却觉得方正业这个提议太过大胆：“正业，我们并不是军工厂，生产这些并不合适……” 　　他们是重工厂，不是军工厂，如果生产子弹的话，似乎是有些越界了。 　　彭进步觉得现在风向不明，贸然开辟新的一条生产线，生产的还是这样涉及军工的东西，其中牵涉的东西太多了，他觉得他们厂子不能冒这个险。 　　“我觉得这个提议不好，我们还能想其他的办法，正业，你的胆子太大了……” 　　然而方正业却并不觉得他的胆子大，他抬头看着彭进步，极为认真地说道：“彭厂长，我觉得子弹和军工厂还是有区别的，我们只是生产子弹，又没有生产枪械之类的重型武器，而且这些子弹也是提供给第十军区的，我个人认为完全合情合理，这个计划可行性极高。” 　　方正业说着说着，便提到了魏正行这个司令。 　　“我当初就在106师当兵，对魏首长还是非常了解的，如果魏首长知道这么做可以帮我们解决废钢问题，又可以给他们提供价格低廉的子弹，魏首长不会拒绝的。” 　　彭进步：“……” 　　虽然方正业说得头头是道，可是彭进步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点不太合适，他并没有回答方正业的问题，而是让他把材料留下，他准备再考虑考虑。 　　然而方正业却并没有准备离开，他站起身走到了彭进步的身边，认真地说道：“用废钢生产子弹，燕京那边儿的重工厂已经有先例了，并且反响不错，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只要一条生产线，就可以解决厂子里废钢的问题，这可以说是一劳永逸，彭厂长，您真不心动吗？” 　　眼看着彭进步不说话，方正业再接再厉道：“彭厂长，封城可不止是咱们一家重工厂，咱们有的问题，第一机械厂和第二机械厂他们都有，如果他们率先想到了这个办法，并且挂上了第十军区这条船，我们再想分一杯羹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彭进步：“……” 　　眼见着方正业还准备继续说下去，彭进步朝着他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成了，知道你这家伙能言善道，不过现在你先让我想一想，重新开一条生产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以为上下嘴皮一碰就成了吗？其他不说，子弹的生产线能是那么容易可以弄来的吗？你……” 　　方正业打断了彭进步的话，说道：“前几天我听清影说，燕京军工厂的姜瑞明姜工会过来协助清影工作，他在燕京军工厂那边儿工作了好些年，生产线的问题彭厂长或许可以找他来解决。” 　　彭进步：“……” 　　看来方正业这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到了，这才跑到自己跟前说这些的，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方正业，说道：“看来你是对增加生产线的事情志在必得了？” 　　然而方正业却摇了摇头：“彭厂长，您多虑了，我哪里是志在必得，只是帮您想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罢了，至于成不成，那还是要看您在成，我说了可不算的。” 　　彭进步被方正业这样赖皮的样子给逗笑了，他赶苍蝇似的朝着方正业挥了挥手，开口说道：“成了，这事儿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你让我好好考虑考虑，然后开个会和大家商量一下，至于后续如何做，等开完会后再做决定。” 　　方正业自然也明白这事儿不是自己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成的，只要告诉彭进步，让他明白有这个法子就成了，至于他会不会答应——方正业相信彭进步的眼光，他能做到厂长这个位置，不管是见识还是眼光都比自己长远多了，他应该清楚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那您慢慢考虑，我就不打扰您动脑了。” 　　方正业说完，便离开了彭进步的办公室，见他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彭进步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拿起了方正业刚刚放在自己桌子上的那些材料看了起来。 　　对于增加这条生产线的事情，方正业显然做了很多的功课，从他拿过来的这些材料上便可见一斑。 　　彭进步仔仔细细地看着，慢慢的便入了神。 　　部队马上就要离开这里，最近魏正行忙得是团团转，有好些日子都没有回家去了，好不容易抽了个时间回家，却发现家里面只有沈明乔一个人在，魏嫣然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魏正行觉得有些奇怪，看着正在收拾桌子的沈明乔，开口问了一句。 　　“明乔，嫣然那丫头呢？这个点她怎么不在家里待着？” 第310章 　　沈明乔听到这句话后, 身体僵硬了一瞬，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作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 然后转头朝着魏正行看了过去。 　　“文工团有事儿，她今晚上住在宿舍那边儿, 不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明乔有些紧张，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语气也有些僵硬, 如果魏正行注意观察的话, 就会发现自己妻子的表现和平日里完全不同。 　　不过魏正行显然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也没想到沈明乔会欺骗自己, 听完了她的解释后，魏正行点了点头说道。 　　“这样也好，嫣然那丫头还年轻, 把心思多放一点在事业上也是好事儿，文工团那边继续努努力，等两年, 也就能往上升一升了。” 　　沈明乔听着这话, 面上露出了干巴巴的笑容来, 她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魏正行只有魏嫣然这么一个闺女, 魏嫣然出生的时候, 华国还没有解放, 魏正行在战场上没能及时回来，沈明乔生这个孩子可谓是九死一生，最后孩子保下来了，她也因为大出血，伤了身体，以后再没有办法有孩子了。 　　好在魏正行也不嫌弃她不能生，在沈明乔觉得愧疚不安的时候，魏正行反而安慰她，说他们两个这辈子只守着一个女儿也挺好的。 　　“姑娘怎么了？姑娘照样能上战场杀敌，我魏正行的闺女，还能差到哪儿去吗？” 　　魏正行是想着要把女儿往军人这条路上培养的，不过魏嫣然性子有些娇气，受不了这份苦，她又会撒娇，哄得魏正行团团转，到最后魏正行也就歇了让她进部队的念头。 　　不过魏嫣然当兵不行，唱歌跳舞倒是极好的，后来顺利地进入了文工团，倒也算是从了军，有这么一个能歌善舞的漂亮丫头，魏正行的那些老战友不知道多羡慕，有不少家中有小子的，还是挺相中魏嫣然的，一个个都想着让她做自家媳妇儿。 　　只是魏正行宠着魏嫣然，自家闺女说想要嫁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她要自己挑选，只要合她眼缘家世啥的全都不重要，魏正行也都由着她。 　　或许正是因为魏正行的宠溺，才让魏嫣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想到她去做的事情，沈明乔只觉得头都要大了。 　　可是自家闺女在她面前哭得泪水涟涟，沈明乔还能说些什么？最终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明乔，明乔……” 　　魏正行和沈明乔说了几句话，却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应，抬头一瞧，却发现沈明乔正站在那里愣神，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魏正行一连喊了几声之后，沈明乔方才回过神来。 　　“什么？” 　　看着她的模样，魏正行起身走了过来，他拉着沈明乔的手，将她带了沙发跟前，扶着她坐下坐下，魏正行拍了拍沈明乔冰凉的手，温声开口说道。 　　“明乔，最近几天辛苦你了，嫣然那丫头她……” 　　说着，魏正行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继续说道：“这么些年家里多亏有你了，这段时间你多跟嫣然说说，让她不要继续想着那个男人了，人家都已经结婚了，她就算是再想着人家也没有用。” 　　其实之前魏嫣然表现出的样子让魏正行误以为魏嫣然和方正业之间真谈过恋爱，后来是方正业始乱终弃，抛下魏嫣然离开了。 　　但是这段时间他找了不少人，询问过当初的事情，大部分的人都说方正业从未答应过魏嫣然——虽然大家伙儿说的比较含蓄一些，但意思很明显，当初就是魏嫣然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方正业对自家闺女真没啥意思。 　　当然也有人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不过魏正行却并没有采信，事到如今，他觉得这事儿是自家闺女一厢情愿的可能性极高。 　　“你劝劝嫣然，她不想现在谈对象，那就再等等，部队里这么多的好小伙儿，她总有一个能瞧得上的。” 　　沈明乔仍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瞧着魏正行一门心思为闺女打算的样子，沈明乔有些忍不住，想把自己瞒着的事情给说出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魏正行又说道：“最近军区要往封城搬，我的工作比较忙，抽不出时间照顾家里头，你要多辛苦一下了。” 　　沈明乔听到这番话，默默地将想说的话给压了下去，她努力露出一抹笑容来，温声说道：“老魏，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家里的，也会好好劝说嫣然的，你家那闺女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应该不会纠结太长时间的。” 　　魏正行笑着拍了拍沈明乔的手，两人又说起了家常来。 　　“这位同志，请问封城重工在什么地方？” 　　几天之后，一个穿着绿色大衣的年轻姑娘拎着个大大的行李箱从火车上下来。 　　她顺着人流从车站里面出来，看着这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脸上露出了浓浓的茫然之色，片刻之后，她四下张望了一下，找到附近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询问他封城重工在什么地方。 　　这个拎着行李从火车站出来的漂亮姑娘自然就是魏嫣然了。 　　自打上次从父亲口中知道了方正业已经结婚的消息之后，魏嫣然始终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果，哪怕后来刁爱党亲口告诉她，方正业真的结婚了，魏嫣然还是不肯相信。 　　方正业当初明明说过的，他最近几年不会考虑结婚的，怎么可能在回到封城之后短短的两年时间内就结婚了？ 　　纠结了好些天之后，魏嫣然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来，她收拾了行李，准备去找方正业问个明白。 　　她原本是想要偷偷跑出来的，但是这年月出门坐火车住宾馆都得要介绍信，魏嫣然自己想偷跑都不成，只能将这事儿告诉了自己的母亲沈明乔。 　　沈明乔知道魏嫣然要动身前往封城之后，自然是极力阻止，但是架不住魏嫣然固执，她告诉沈明乔，如果她不帮自己的话，她就偷偷地跑，一路走也要走到封城去。 　　“反正我就是不甘心，我一定要去问个清楚，当初是他说的，自己最近几年都不会结婚的，为什么回到封城短短两年就结了婚，不问清楚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甘心的。” 　　自己的闺女性子执拗，认准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如果沈明乔真不帮她的话，魏嫣然是真干得出来徒步走到封城去的事情。 　　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沈明乔帮着魏嫣然开好了介绍信，又一路将她送上了通往封城的火车——她倒是想要安排个人陪着魏嫣然一起过去的，只是这闺女犟得很，怎么都不肯松口，沈明乔也就只能由着她去了。 　　坐火车过来的路上，魏嫣然的心里面一直憋着一口气，她想的更多的就是到了封城之后如何去质问方正业，问他为什么不守承诺，为什么要这么早结婚——她以为当初方正业不跟自己处对象，是因为他计划的结婚时间晚，怕耽误她才不肯跟她处对象的。 　　只是下了车，踏上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又从铁路上的同志口中知道去封工的路线，依照对方指引的方向坐上前往封工的公交车时，魏嫣然发热的大脑突然就冷静了一些。 　　封城的公交车挺破旧的，因为是在火车站附近，车上上来的人不少，魏嫣然没有找到位置坐，被迫和这些人挤在一起。 　　从她有记忆开始，好像就没有遭过这样的罪，现在为了方正业，她千里迢迢从边疆赶过来，又坐上这种她过去从来没坐过的公交车，她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的罪，都是为了方正业…… 　　思及此，魏嫣然的鼻子有些酸酸的，眼看着泪水就要涌出来了，她抬起手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没让自己哭出来。 　　她就是要去问问那个说话不算话的男人，为什么他要结婚，那个跟他结婚的女人到底哪一点比她好，他为什么就不喜欢自己？ 　　这年月的公交车速度还是很慢的，加上要一直绕路，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车子在封工附近的站台停了下来。 　　此时公交车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听到售票员说封工到了，魏嫣然恍然回神，她急急忙忙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朝着车门口走了过去。 　　售票员看到她慌里慌张的样子，目光落在了后面放着的行李箱上，急忙开口说道：“这位同志，你的箱子忘记拿了。” 　　售票员倒是挺热情的，被她这么一提醒，魏嫣然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行李，她急忙回身拿上了行李，然后认真地对售票员道谢。 　　“谢谢你，要不然我的行李就忘记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售票员笑了笑，耐心地说道：“ 同志，出门在外，可不能毛毛躁躁的，行李箱要是忘记了，那想找回来都难了，下次注意一些。” 　　魏嫣然笑着点了点头，拎着行李箱下了公交车。 　　破旧的公交车咣当咣当开远了，留下一地的尾气，魏嫣然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她抬起手擦去眼角沁出的泪水，四下张望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工厂。 　　这里应该就是封城重工了，方正业就在这里。 　　然而千里迢迢赶到了这里之后，魏嫣然此时却有些怯懦，她站在原地，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不过九十九步都走了，总不能在最后这一叩首上怂了，魏嫣然咬了咬牙，给自己鼓劲儿，然后朝着封工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同志你好，我找方正业……” 　　这天方正业正准备去车间看看生产情况，结果秘书付军推门进来，告诉方正业大门口有个年轻姑娘找他。 　　方正业愣了一下，问道：“一个年轻姑娘找我？她叫什么名字？” 　　付军摇了摇头，说道：“方厂长，对方只说是您的朋友，特意过来找您的，还说您见了她就知道了。” 　　自己的朋友？ 　　方正业想了想，让付军先到车间那边去看看生产情况，自己则准备去门卫处看看那个说是自己朋友的年轻姑娘是谁。 　　“这位同志，你跟我们方厂长是啥关系？你打哪儿来的？” 　　门卫张庆书也是厂子里的老人了，他跟方正业关系不错，瞧见今儿来找方正业的这个年轻姑娘长得不错，而且提起方正业的时候，语气似乎也有那么一点不太对，张庆书立马警惕了起来。 　　在登记过后，他也没有放魏嫣然进去，而是将她留在了门卫室里，等着方正业过来的间隙里，张庆书不动声色地询问起了对方的情况来。 　　魏嫣然打小就在部队里生活，因为魏正行的缘故，她生长的环境相对而言单纯多了，因此她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乖乖地回答了张庆书的话。 　　“我从部队来的，我跟方正业应该算是战友关系吧，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这个漂亮姑娘是方正业的战友？ 　　张庆书上下打量了魏嫣然一番，不太相信她的话，长得这么漂亮的姑娘，看着娇娇弱弱，一阵风就能刮走似的，能是做女兵的料？这怎么看都不对。 　　“没想到你这个女娃娃看着这么瘦弱，竟然是个女战士。” 　　魏嫣然一愣，知道张庆书是误会了，便解释道：“我不是女战士，我是部队文工团的文艺兵。” 　　原来是文艺兵，难怪看着娇娇弱弱的，张庆书心中了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着魏嫣然。 　　张庆书年纪不小了，但是他长得和善，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来，加上有技巧的问话，不多时就把魏嫣然的话给套了个七七八八的。 　　这丫头看着确实没什么问题，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对方正业有着些其他的什么想法……看来这一次方正业要惹上点麻烦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卫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张叔，听说有人来找我，人呢？” 　　此时的魏嫣然背对着门口坐着，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之后，魏嫣然的身体顿时僵住了，泪水一瞬间从眼眶之中涌了出来，她咬了咬牙，强忍着才没哭出声来。 　　张庆书倒是没瞧见魏嫣然此时的模样，看到方正业过来了，他急忙站了起来，开口说道：“方厂长，正好你来了，这个女娃娃来找你了，说是你的战友……” 　　他的战友？ 　　方正业的心中生出了一种不太妙的感觉来，紧接着目光就落到了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上。 　　就在此时，魏嫣然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她偷偷地擦了擦眼泪，深吸了几口气，压制住心中翻涌着的情绪，这才站起身来，然后转过身朝着方正业看了过去。 　　两年的时间不见，方正业仍旧和自己记忆之中的一样，他还是那么好看，哪怕身上穿着老气的蓝色干部服，也难掩他的美貌，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让人控制不住地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然后怎么都不愿意挪开了。 　　瞧见那张熟悉的面孔之中，方正业之前的种种猜测终于落到了实处，他朝着对方露出了一抹客气的笑容来，温声说道：“魏同志，好久不见，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魏嫣然原本以为自己见到方正业之后，会抱着他痛哭流涕，会质问他为什么当初要欺骗自己，会哭着问他为什么这么早就结婚了。 　　可是当他面上带着笑容，用那张漂亮的脸孔，温柔的声音询问她怎么来的时候，魏嫣然突然就发现自己好像哭不出来了。 　　不知不觉间，笑容布满了她整张面颊，魏嫣然乐呵呵地说道：“咱们军区不是要搬过来了吗？我提前过来了，正好想起来你就在封城，所以过来看看你，方连长……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方厂长了，咱们老战友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吗？” 　　方正业笑着点头：“那是自然，我先带你进去。” 　　说着，方正业和张庆书打了个招呼，然后去帮着魏嫣然拎行李，接着二人便一起离开了这里。 　　看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张庆书心中生出了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来。 　　说起来也是奇怪，刚刚方正业没有过来的时候，魏嫣然说话的时候只要一提起方正业，言语之中就带着一点幽怨，那架势，仿佛他们之间有过啥似的。 　　结果等见到方正业之后，小姑娘之前的那点幽怨低沉啥的情绪全都烟消云散了，瞧着，瞧着仿佛有点缺心眼似的。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奇怪。” 　　张庆书摇了摇头，倒是并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大事儿。 　　方正业是啥样子的人品他还是知道了，再说了，这次过来的年轻小丫头比起他们苏工还是差远了，除非方正业是眼瘸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跟着小丫头有啥的？ 　　“方厂长，我听说你结婚了？”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魏嫣然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了一句。 　　方正业点了点头，说道：“对，我爱人是封工的总工程师，我们已经有了宝宝，等再过一段时间宝宝就出世了。” 　　魏嫣然：“……” 　　所以方正业不止是结婚了，他还有了孩子，而且孩子马上就要生出来了？ 　　魏嫣然只觉得一股热血上头，她心里面憋着一股气儿，那股气在她的身体里面横冲直撞，搅合的她不得安宁。 　　“方厂长，你不是说你最近几年内都不会结婚的吗？你这才回来了多久，怎么就结婚了呢？” 第311章 　　而且他不止是结婚, 他还有了孩子，他不止是是有了孩子，他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魏嫣然越想越生气, 她又想哭了，只是在看到方正业那精致到挑不出任何问题的侧脸时, 原本满腔的愤怒却不知道为何悄无声息地散去了，魏嫣然并不想笑的，可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脸上忍不住的又露出了笑容来。 　　方正业一转头, 就看到魏嫣然笑着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里面清清楚楚地映出了自己的模样来。 　　看到她这个模样, 方正业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遇到了合适的人，就结婚了, 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魏嫣然突然激动了起来，她提高了声音，又想到这里是在方正业的厂子, 她生生地把声音给压了下去。 　　“可是当初你在部队的时候, 你说你不会那么早结婚的, 你还让我不要找你，说你会耽误我的……” 　　眼见着魏嫣然越说越离谱，方正业截断了她的话：“魏同志, 我当初确实说过我不会那么早结婚, 也说过让你不要找我, 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耽误你这种话？” 　　这还带夹带私货的吗？两句他说过的话掺和一句他没说过的话, 那意思可就全都变了。 　　“我从没有说过会耽误你的话, 魏同志，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魏嫣然振振有词道：“你说你不会那么早结婚，还让我不要找你，那不就是怕你耽误我的意思吗？你没说不代表你不是这个意思，我都知道的。” 　　方正业：“……” 　　魏嫣然的理解能力似乎有些过于离谱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方正业停下了脚步，四下看了看，他们二人位于一片空旷的地方，四周没什么遮挡物，若是来往有人，都能看到他们二人，他往后又退了一步，拉开了与魏嫣然之间的距离，然后用极为严肃的语气告诉魏嫣然：“魏同志，我必须告诉你，我对你，从来只是单纯的同志情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而且，我当初跟你说那些话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不要随意揣测。” 　　魏嫣然看着方正业，眼神变得恍惚起来——他还是这么好看，即便是在生气的时候，依旧好看的要命，她长到这么大，看过的最漂亮的人就是方正业了。 　　没想到两年的时间不见，再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就会被他的容貌所迷惑…… 　　魏嫣然甩了甩头，不服气地说道：“我觉得我才没有误会你的意思，你自己想想你所说的那些话，解释下来是不是就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不信的话咱们就找人评评理！” 　　瞧着魏嫣然此时的模样，方正业只觉得头疼不已，原本以为等到军区搬过来后，才需要解决这事儿，倒是没想到魏嫣然先一步跑过来了。 　　“那就找人评评理吧，我现在就打电话去跟魏首长说这件事情，魏同志，我相信魏首长的公正性你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咱们就让魏首长分辨一下，到底是谁对谁错。” 　　然而一听到方正业说要找魏正行，魏嫣然立马怂了，她可没有忘记，自己这次跑到封城来，是偷偷地瞒着魏正行跑过来的，要是让她爸爸知道她偷跑了…… 　　魏嫣然打了个寒颤，立马改口说道：“方厂长，我错了，确实是我理解错了，咱们别找我爸了好吗？毕竟这只是我们两个人自己的事情，咱们自己解决就好，没有必要让我爸掺和进来。” 　　瞧见魏嫣然这个样子，方正业心中了然，恐怕魏嫣然过来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告诉过魏正行，要不然她不会是这个模样的。 　　魏嫣然看着方正业那张漂亮的面孔，想要跟对方生气，可是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魏嫣然根本就舍不得去跟方正业生气，到最后她就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而方正业静静地看着魏嫣然，也不开口说话，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到最后还是魏嫣然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气呼呼地开口说道：“方厂长，我就不明白了，我哪里不好啊？你怎么就看不中我？” 　　这一次跑过来，魏嫣然索性就将所有的顾虑全都抛开了，她就要一个答案，她就是想知道，方正业为什么不肯跟她在一起，她到底哪里比不上方正业后来找的那个媳妇儿？当初方正业为啥宁愿退伍，都不肯跟她在一起？ 　　瞧着魏嫣然这固执的模样，方正业知道如果这件事情不解释清楚的话，魏嫣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斟酌着该如何回答魏嫣然的问题。 　　许久之后，方正业方才说道：“因为你太小了。” 　　魏嫣然：“？？？？” 　　这个回答完全在魏嫣然的预料之外，她呆呆地抬起头来，看着方正业的脸，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而方正业则继续说道：“我爱人比我大三岁，而且她是苏国留学的高材生，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而且学历比我高的，越高越好。” 　　魏嫣然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她愣在了那里，瞪大眼睛看着站在距离自己大概四五米远的方正业，用一种虚浮的语气说道：“你喜欢年纪比你大的？” 　　方正业点了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是的。” 　　“还喜欢比你学历高的？” 　　“对，学历越高越好。” 　　魏嫣然这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是其他方面的缺失，魏嫣然还能想办法补上，可是年龄差距和学历差距……除非她重新投胎一次，生得比方正业年纪大些，要不然方正业永远都不会喜欢上她。 　　眼见着魏嫣然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方正业继续说了下去。 　　“当初在部队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只是把你当做妹妹一样看待，对你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正常人谁会喜欢上自己的妹妹？” 　　魏嫣然：“……” 　　方正业继续往魏嫣然的心上插针，务必让她彻底打消了对自己的执念。 　　“其实当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只是你一直都不肯面对这个事实，甚至因为自己理解力太差，误以为我对你有感情，说出我们在处对象这样的话，我觉得继续待在部队里的话，对你对我都不好。” 　　流言蜚语所造成的伤害，不止会伤害到方正业，还会伤害到魏嫣然，她一个女同志，这么大张旗鼓地追求一个男同志，如果成了的话，那会是一段佳话，可如果不成了，对于方正业会有影响，但是对于魏嫣然的影响也不小。 　　思虑再三之后，方正业才选择退伍回乡，但是他没想到两年之后，魏嫣然竟然会跑到封工来，继续追问他这件事情。 　　之前说得那么直白，魏嫣然都理解不了，干脆就直接卡一个她达不到的条件，这人应该就不会继续死犟头下去了。 　　果不其然，在方正业说完了他选择对象的标准之后，魏嫣然发现自己完全够不上这个标准，她整个人都傻了。 　　她哪里能想到竟然有男人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学历还比自己高的？这人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 　　自己马上还有工作要忙，总不能一直陪着魏嫣然在这里浪费时间，见她愣在那里不吭声了，方正业说道：“走吧，我送你去住招待所。” 　　魏嫣然这下回过神来了，她看向方正业，不高兴地说道：“我好歹是你的老战友，你不邀请我到你家里面住吗？” 　　然而这话一说出来，方正业却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魏嫣然：“我怎么可能让你住到我家去？招待所你愿意去住，我就送你过去，不愿意的话，那你就打道回府吧。” 　　说着，方正业将魏嫣然的箱子放了下来，转身就准备离开。 　　魏嫣然见到方正业是说真的，立马怂了下来，委委屈屈地说道：“我去住招待所还不行吗？” 　　她也就试试而已，哪知道方正业压根儿就不给她试试的机会。 　　“你都结婚了，还怕我怎么着啊？而且你也说了，喜欢年纪比你大的，学历比你高的，就算你离婚捡漏也轮不到我……” 　　魏嫣然一直在方正业身后碎碎念，她的声音挺小的，不过架不住方正业的耳力好，将她的话全都听了进去。 　　感情要是自己不说他喜欢的是魏嫣然这辈子都达不到的标准，她还不准备死心呢？ 　　接下来这一路方正业都没有在开口跟魏嫣然说些什么，将她送到了封工附属的招待所后，方正业就准备离开了。 　　而魏嫣然看到方正业要走，急忙追了出来，拦住了方正业的去路。 　　“方厂长，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老战友吧？你难道不准备给我接接风什么的吗？” 　　就这么把她丢在招待所一走了之，那她来这一趟又有什么意义？ 　　方正业回答道：“你先住着，这件事情等回头再说，我爱人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会带我爱人一起过来招待你的。” 　　魏嫣然：“……” 　　眼见着她还准备让开，方正业继续说道：“魏同志，我还有工作要忙，去门卫处带你进来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了，请你配合一下我的工作，让我先去处理自己的工作好么？” 　　魏嫣然默默地让开了，方正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魏嫣然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她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进去办理住房手续。 　　魏嫣然是偷偷跑过来的，这件事情还是要跟魏首长说一下的，否则的话传来传去又不知道要演变成什么样子的风言风语了。 　　不过方正业并没有魏首长的电话，他先联系到了刁爱党，将魏嫣然跑到封工来的消息告知了对方。 　　“什么？你说魏嫣然跑到封工去找你了？她是疯了不成？这个女同志到底在想些什么？” 　　刁爱党原本以为魏嫣然的事情要在他们军区搬到封城之后才会引起麻烦来，倒是没想到人家不按照常理出牌，提前跑去找方正业了。 　　她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呢？ 　　方正业继续说道：“我已经将她安排在封工的招待所里住着了，根据我探听到的消息，她过来的事情魏首长应该不知道，还劳烦你告诉魏首长一声，看看后续如何处理。” 　　刁爱党始终记得魏嫣然对方正业的迷恋，这一次她居然千里迢迢跑去找了方正业，刁爱党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正业，她过去有没有给你惹出什么麻烦来？要是你没有办法处理的话，我跟爱国说一声，让他把魏嫣然带到我家去住。” 　　刁成才也是从部队出来的，只是早年因为受伤的缘故，他才早早退下来，转到封城做了公安部部长，刁成才也认识魏正行，两人之间有些交情，让魏嫣然住到自己家里去，倒也是算是合情合理。 　　方正业想了想，拒绝了这个提议：“不用了，这一次魏同志过来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我已经结婚了，而且孩子都有了，以魏同志的教养，是做不出插足别人家庭的事情来的。” 　　不过方正业觉得，还是要给魏嫣然来个重击，巩固一下认知，一定要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和她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这姑娘的脑子想法异于常人，保不准什么时候之前那种荒诞的念头就又开始萌芽了，马上她就要跟魏首长一起住在第十军区这边儿了，如果不将她彻底给解决了，以后只会越来越麻烦的。 　　所以方正业决定在魏嫣然过来的这段时间，彻底将她的所有念想全部都给斩断了。 第312章 　　刁爱党还是很信任方正业的, 既然他这么说了，刁爱党也就没有再提让刁爱国把魏嫣然接走的事儿，挂断电话之后, 刁爱党去找了魏正行，将魏嫣然跑到封工去的事情告诉了魏正行。 　　“魏首长,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刚刚正业给我打了个电话过来，让我跟您说一声，魏嫣然同志现在正在封工, 正业现在已经安置好她了。” 　　魏正行：“……” 　　不是, 自己这闺女什么时候跑到封城去的？之前沈明乔不是还说她在文工团那边忙吗？ 　　魏正行立马打电话回家去问沈明乔。 　　“明乔, 嫣然是不是跑到封城去找方正业了？” 　　沈明乔原本以为这件事情能瞒一段时间, 哪知道这么早就漏了馅儿，她急忙解释道：“老魏，你听我说, 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 　　然而魏正行一听这话，哪里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他挂断了电话后，直接让安排人去封城将人给带回来。 　　甭管方正业和魏嫣然之间过去究竟有没有什么, 现在的方正业已经结婚了, 并且还有了孩子, 人家都有家庭了，魏嫣然这么急吼吼地跑去干嘛？破坏人家家庭吗？ 　　他魏正行没有这样的女儿！ 　　沈明乔挂断了电话后，心里面害怕得要命, 魏正行那脾气平常还好, 这次怕是真动了怒, 魏嫣然这次是真闯了大祸了。 　　而此时的魏嫣然还不知道方正业反手将她在封工的事情给卖了, 封工这边儿招待所的住宿条件还算是不错, 给她安排的房间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虽然比不上她家里面的条件，可是比火车上的条件那可是好了太多太多了。 　　坐在比家里硬了不少的床铺上，魏嫣然回想起刚刚方正业的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一张俏脸顿时垮了下去。 　　她见到方正业之后，本来想要气势汹汹地质问方正业为什么那么早结婚的，但是看到他那张漂亮的脸孔之后，啥质问，啥不满，全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整个人的气势也都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现在想想，自己不顾一切从家里跑过来，好像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神情。 　　魏嫣然哀嚎一声，抓着枕头捂住了脑袋，然后软软地瘫在了床上。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她更惨的人了——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坚定，等到方正业想结婚了，回头一看就能瞧见自己，可是现在人家都结婚了…… 　　魏嫣然越想心里面越难受，最后她实在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苏清影的工作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关闭着的，从外面是打不开的，需要按特制的门铃，然后在外面等待着里面的人出来。 　　下班之后方正业就过来了，他按响了门铃，然后乖乖地守在外面等待着，过了没多长时间，一个长着双单眼皮的年轻男人从工作间里面走了出来。 　　瞧见外头站着的方正业，对方笑着打了声招呼：“方厂长，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您这是来给苏工送东西的吗？” 　　出来的人是苏清影新招的助手蒋志恩，他的性子活泼，那张嘴巴特别能嘚啵，但是说话听有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面门清，这样的一个人倒是挺招人喜欢。 　　他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方正业跟他见过不少几次面，蒋志恩知道方正业每次过来应该就是来送东西之类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不过这次他倒是猜错了，方正业笑着摇了摇头，温声说道：“我今天不是过来送东西的，蒋助理，苏工现在在实验室吗？” 　　蒋志恩摇了摇头说道：“苏工不在实验室，她跟姜工在办公室讨论一些东西，您找苏工吗？需要我去叫她出来吗？” 　　方正业点了点头：“蒋助理，那就麻烦你了。” 　　蒋志恩笑着摆了摆手：“您说的这是啥话？不麻烦的，我这就去给您把苏工叫出来。” 　　说完之后，蒋志恩便转身进了工作间。 　　此时的苏清影正和姜瑞明两人在办公室里争辩，苏清影素白的手拿着笔在纸面上写写画画，将推导出来的公式放到了姜瑞明的面前。 　　“姜师兄，我觉得你之前说的那种方案并不成立，我们现在的J-5飞机是根据苏国仿制的，如果要增加载重量的话，发动机的功率就要进行再次调整，为了提高功率，油箱的容积肯定要增加，如此一来的话，飞机的重量就要增加，哪怕发动机的动力跟上了，失败的几率也非常高，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根本达不到这样的要求。” 　　飞机整体重量如果增加的话，那可不是多加油箱的问题，能不能飞起来都要打个问号，所以苏清影觉得姜瑞明提出来的建议并不合适。 　　“但是如果依照你所说的，那我们研制的发动机就没有了意义，之前的改良款就可以始终，没有必要研制新款发动机，我还是持保留意见。” 　　姜瑞明并不跟苏清影争吵，说完这番话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清影微微隆起的腹部。 　　上次见面的时候，苏清影身段玲珑，瞧着就跟未结婚的姑娘似的，结果这次他来到封工，却发现苏清影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现在她怀孕已经五个月了，身形比起之前来丰腴了许多，但模样依旧是那么的漂亮。 　　如果没有怀孕就更好了…… 　　姜瑞明的眸光暗了暗，随即开口说道：“苏师妹，你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苏清影一边整理着手头的资料，一边头也不回地开口说道：“没事儿的，我能撑得住，今天也没有进实验室，只是计算些东西罢了，不费神的。” 　　去了实验室的话，一站就要好几个小时，整个人跟个陀螺似的忙个不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苏清影才会感觉到不舒服，现在这种程度的劳累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看到她这个样子，姜瑞明抿了抿嘴唇，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苏师妹，现在正在研究的关键时刻，你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怀孕？” 　　说到这里，姜瑞明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语句，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方才说道：“我记得在燕京见面的那一次，你曾经说过，短时间内不准备要孩子的，为什么现在……” 　　看苏清影的肚子，估计再有三四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生了孩子，她估计要分心照顾孩子，照顾家庭，分到工作上的时间就少了…… 　　想到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姜瑞明叹息了一声，说道：“你真的不该在这个时候怀孕。” 　　苏清影倒是没想到姜瑞明会说出这些话来，她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面上多了几分无奈之色来。 　　“姜师兄，我觉得这件事情也不是由我可以控制的，这个孩子确实是个意外，但是既然我决定留下他了，那就要负起责任来，也没有那条规矩说，我这样的研究人员不能要孩子吧？” 　　苏清影觉得姜瑞明的问题有些奇怪，这孩子来的确实不是时候，只是他们防护措施都做了，孩子还是有了，苏清影便干脆留了下来。 　　就连彭厂长知道了她怀孕都没有说些什么，怎么姜瑞明来了之后却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么想着，苏清影有些狐疑地看着姜瑞明，总觉得自己这个师兄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他这一次过来，说话好像总是说一半藏一半，用方正业的话来说，就是藏了个歪歪心眼儿。 　　“苏师妹，我只是可惜而已，现在这个时候，你真的不该怀孕。” 　　女性一旦怀孕，势必是要分心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当初跟他一起回国的那些女同学，有不少就是因为怀孕生子，精力跟不上，渐渐地也就退出实验室了，做起了后勤的工作。 　　姜瑞明倒不是瞧不起她们，只是觉得惋惜——甭管有多大的能耐，在结婚生孩子之后，女人的重心就会控制不住地往家庭偏移，忘记了自己的梦想和坚持，忘记了自己本来追逐的东西。 　　苏清影其实一直都是姜瑞明所欣然的那一类型女人，他之所以会喜欢上苏清影，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她足够漂亮，而是因为她的性格坚韧，认准了一件事情之后，她就会一直闷着头往下走，从来不会因为其他的事情而动摇自己的坚持。 　　当初在苏国的时候，就连他最后都选择先回国了，可是苏清影却还是生生地在苏国待了两年时间，一直到她达成自己的目的后才回到了华国。 　　姜瑞明以为苏清影会是那个不同的，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那样志向远大高洁的人，最终还是落入了凡俗，被这些琐碎的事情所纠缠，最后如同蒙尘了明珠似的，被一层层的灰尘所包裹，最终失去所有的光亮，变成一颗灰扑扑的不起眼的石头珠子，再也不会被人注意到。 　　苏清影发现姜瑞明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不对，她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正打算说些什么，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苏清影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她转过头去，扬声喊道：“进来。” 　　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天生一副笑模样的蒋志恩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先和苏清影姜瑞明打了声招呼，这才说道：“苏工，方厂长在外面等着您呢，说是有事儿找您商量，您快点出去吧。” 　　苏清影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东西后，带着姜瑞明和蒋志恩二人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瞧着她步履匆匆离去的背影，姜瑞明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一切果然如他所想的那个样子，结了婚之后，苏清影的心思就分到了自己的男人身上，并不能再像是过去一样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之中去了。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大大咧咧的蒋志恩跟他说了一声，脚底一滑便溜了，倒不是他不想和姜瑞明待在一起，不过从军工厂出来的姜瑞明做事儿可和苏清影完全不同，他们有什么问题询问苏清影，她只要不忙，就会替他们解答，如果他们不明白的话，就会掰开了揉碎了告诉他们，确保他们能弄清楚所有的问题。 　　可是姜瑞明并不是这个样子，他这个人别的都好，就是有些太过傲气了，他们要是有啥不懂的去问姜瑞明，他也会替他们解答，但是却总是用一种‘这么简单你们都不明白，怎么那么不开窍’的表情看着他们。 　　时日长了，大家伙儿自然也就不往姜瑞明的跟前凑了，有啥问题能找苏清影就找苏清影，如果苏清影实在腾不出时间来帮他们解决，他们就会自己先好好琢磨琢磨。 　　对于这些人的想法，姜瑞明并不在意，事实上对于他来说，封工的这些研究人员跟燕京的那些研究人员相比较起来，实在是差了许多，不过既然他过来了，也只能慢慢适应了。 　　“正业，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苏清影从工作间出来后，见方正业正守在不远处等着，她便走了过去，询问方正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自己。 　　方正业将苏清影拉到一旁的树下站着，也没瞒着她，将魏嫣然突然跑到封工的事情告诉了苏清影。 　　“魏嫣然过来了？她是来找你要说法的？” 　　老实说，苏清影也不太明白魏嫣然在想些什么，她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分不出心思顾及其他的事情，到现在她都差不多把魏嫣然的事情给抛到脑后了，哪知道现在方正业竟然说她到封工来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魏嫣然的想法与常人迥异，曲解了我的意思，并且单方面认为我的离开是对她的一种考验。” 　　站在魏嫣然的角度，那就是方正业正在考验的时候突然不干了，所以她才千里迢迢跑过来要个说法，然而在方正业看来，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毫无瓜葛，魏嫣然此举就是自作多情。 　　“我差不多了解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这次干脆直接将她所有的念想全都给堵住了，估计她已经彻底死心了。” 　　听完了方正业的话之后，苏清影不太明白方正业跑过来找自己是为什么——他都已经把麻烦都给解决了，那把自己叫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眼见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方正业解释道：“不管怎么说，魏嫣然到底也算是我的老战友了，她这次过来，我将她安排在招待所住着，但是一顿饭还是要吃的，这是基本的待客之道。” 　　魏嫣然之前做的事情虽然有些出格，但如果争论起来，其实也不算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他们到底认识了这么多年，再加上魏首长的关系，把她一个人扔在招待所那边儿不搭理也不行，可如果让自己单独去和魏嫣然吃饭，那肯定也不行的。 　　“我已经通知了魏首长，估计再过一段时间，会有人把魏嫣然给带回去的，只是这顿饭，你要陪我一起去。” 　　“清影，今天晚上你能腾出时间来吗？” 　　刚刚蒋志恩也说了苏清影没有做实验，今天应该是能腾出时间来的。 　　果不其然，苏清影想了想，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把晚上的事情安排一下，跟你去见见这个魏嫣然同志。” 　　方正业点头答应了下来，苏清影重新回到了工作间，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你今天晚上要回去，仅仅是因为要陪方厂长的老战友吃顿饭？” 　　知道苏清影要去做什么之后，姜瑞明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说道，他上下打量了苏清影一番，想起之前在燕京城的时候自己想要请苏清影吃饭，她却以要做实验为由拒绝了，姜瑞明就觉得心塞。 　　苏清影自然没发现姜瑞明的态度变化，她极为自然地点了点头：“是啊，那是正业一个很重要的战友，我确实得去陪着，正好今晚上的实验师兄你可以负责，我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后就会回来了，麻烦师兄你辛苦一下了。” 　　姜瑞明扯了扯嘴角，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着的那些情绪，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以。” 　　眼看着苏清影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姜瑞明到底没忍住，多管闲事地说了一句：“苏师妹，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研究上，你的天赋很好，如果被其他的东西分走了精力，这样的话会非常可惜的。” 　　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师妹像是其他的那些女同学一样，被家庭，被孩子，被其他那些琐碎的根本不值得投入精力的无用东西分了心神，她天生就是搞科研的，如果因为生物本能而丢掉了她的初心，这是非常令人惋惜的一件事情。 　　然而苏清影却并没有把姜瑞明的话给听进去，她笑着说道：“姜师兄，我只是处理一件小事儿而已，不会分走太多精力的，我忙好就会回来了，再见。” 　　说完这番话后，苏清影转身离开了，看着她再次走远的背影，姜瑞明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了起来，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松开了握紧的手。 　　这条路是苏清影自己选择的，他作为师兄已经劝说过她很多次了，可是苏清影却还是一意孤行，姜瑞明就算是想要帮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到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人各有志，人各有命，他已经尽到了自己该尽的责任，至于剩下的，那就要看苏清影自己的选择是什么了。 第313章 　　魏嫣然是被敲门声给惊醒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刚刚醒过来的魏嫣然脑子还有些不太够用，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混混道道地过去开门。 　　房门打开之后，门外出现了方正业那张熟悉的漂亮面孔, 魏嫣然呆愣了片刻，陡然反应了过来，她嘴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声，砰得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你没事儿吧？” 　　房门差点打到方正业, 也亏得他反应够快, 往后退了一步, 这才躲过了猛然甩上的房门, 苏清影见状，急忙开口询问了一句。 　　方正业拍了拍她的胳膊，笑着说道：“我没事儿的, 要是这都躲不过，我也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兵了。” 　　安抚好苏清影之后，方正业朝着门里扬声喊了一句：“魏同志, 我和我爱人在楼下等你, 你收拾好就下来。” 　　说完这番话后, 也不等魏嫣然说些什么，方正业带着苏清影转身下楼去了。 　　门内的魏嫣然听到方正业的话，下意识的想要开门瞧瞧嫁给方正义的那个比他年纪大, 比他学历高的女人是啥样子。 　　不过最后魏嫣然还是忍了下来, 她现在刚刚起来, 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 哪里好出去见人？ 　　就算不能嫁给方正业, 她也不能别人给比了下去。 　　魏嫣然打定了主意，立马收拾起了自己来，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之后，魏嫣然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背着个小包离开了房间。 　　楼下前台那里，服务员正和方正业苏清影他们两个人聊天。 　　“之前住过来的那个小姑娘瞧着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倒是并不娇气，跟人说话的时候也是客客气气的样子。” 　　服务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名叫张燕，她性子稳重，说话也不偏不颇，当着方正业和苏清影的面儿，把人小姑娘给夸了一番。 　　方正业笑了笑，并没有说出魏嫣然的真正身份，只说是自己部队的战友，这次正巧路过封城，顺道来看看自己的。 　　张燕并没有怀疑这一点——且不说方正业为人正直，行事光明磊落，不会弄出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来，仅凭着他能大大方方地把苏清影带过来见这姑娘，就证明他们之间绝对没有任何龃龉。 　　说话间，魏嫣然收拾好了从楼上下来了，她是文工团的，自然是极会打扮的，甚至还心机的在唇上涂了一层薄薄的口红，让自己看起来越发唇红齿白。 　　她现在差不多已经彻底收了对方正业的心思，可是方正业结婚这事儿还是让她有些不甘心，她觉得方正业找的年纪比他大，学历比他高的女人肯定没有她漂亮，至少，至少她在这方面能比得过对方。 　　抱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想法，魏嫣然精心打扮了自己一番，然后斗志昂扬地下了楼。 　　然后，魏嫣然就看到了跟方正业站在一起的那个漂亮女人。 　　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魏嫣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老实说，其实魏嫣然见过很多的漂亮姑娘，尤其是文工团的姑娘，个顶个的漂亮，就连魏嫣然自己都是一个漂亮的小美人。 　　然而在见到苏清影之后，魏嫣然才知道过去的自己就如同井底之蛙似的，哪怕对方只是穿了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薄外套，头发则随意扎了起来，脸上更是脂粉未施，却依旧难忍她的美。 　　方正业是魏嫣然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可她即便站在方正业的身边，也无法遮掩她的美丽，她真的真的太漂亮了，就仿佛灼灼盛开的杜鹃花似的，让人看过一眼，就再也无法忘怀。 　　魏嫣然以最快的速度跑下了楼，然后大步走到了苏清影的身边，她仰头看着身材高挑的苏清影——她好高啊，自己一米六五的个头，在她面前还要矮上半个头，导致魏嫣然看她的时候还得仰着头去看她。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近的距离，魏嫣然依旧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丁点儿的瑕疵，如果非要让魏嫣然用一个词来形容面前的女人，除了完美至极之外，她想不出任何的词语。 　　“你好，我叫魏嫣然，委鬼魏，嫣然一笑的嫣然，你可以叫我嫣然，请问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苏清影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方正业口中那个给他带来了不少困扰的小姑娘是这样的一个性格，她从楼上下来之后，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方正业，而是径直冲到了自己的面前做了自我介绍。 　　这个姑娘的热情让苏清影觉得有些意外，不过在苏国的时候，她见过不少热情如火的女孩子，所以最初的讶然过后，她面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来，开口说道。 　　“你好，我叫苏清影，我是封工的总工程师，你可以叫我苏工。” 　　然而魏嫣然却眨巴着眼睛，并没有叫那个随大流的称呼，她眼巴巴地看着苏清影，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面像是有光芒在闪烁着。 　　“苏姐姐，你的年纪比我大一些，我妈妈从小就告诉我要讲礼貌，我能叫你苏姐姐吗？” 　　苏清影：“……” 　　说得好像自己不同意她就不叫了似的，这不，她的苏姐姐不是已经叫上口了吗？ 　　好在苏清影从方正业那里知道魏嫣然只是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自己比她大了四岁，她叫自己一声苏姐姐倒也可以。 　　“可以。” 　　眼见着苏清影同意了下来，魏嫣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得寸进尺地上前一步，挽住了苏清影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苏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 　　她夸赞起人的时候，热情而又直白，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将她所有的情绪全都展露了出来，只看着她那双眼睛，就知道她有多么真诚。 　　苏清影：“……” 　　方正业：“……” 　　带苏清影过来的时候，方正业其实心里面也在暗中戒备着，怕魏嫣然表现出的只是表象，她会对苏清影不利，他甚至都设想过，如果魏嫣然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之后，自己该如何应对，防止苏清影被她的话所影响。 　　然而方正业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魏嫣然看到苏清影的时候会是这样一副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正业的错觉，他总觉得魏嫣然所表现出的这副样子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接下来，方正业跟张燕打了声招呼，带着苏清影和魏嫣然到外面的国营饭店去吃饭，从招待所到国营饭店的路上，魏嫣然全程黏着苏清影，嘴里面换着花样说着夸赞苏清影的话。 　　“苏姐姐，你皮肤可真好，你是怎么保养皮肤的？” 　　苏清影温声说道：“没怎么保养，大概是天生的。” 　　她一旦忙起来，洗脸都没工夫，又哪里有时间来保养皮肤？这一点还真没诓魏嫣然。 　　苏清影以为魏嫣然不会相信，然而那姑娘却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我觉得苏姐姐你也没有保养过，人家不是说了么？天生丽质难自弃，苏姐姐就是天生丽质的那一种，不用保养皮肤都比我好。” 　　“苏姐姐，你的头发又黑又亮，用什么洗发水洗的？还有还有，苏姐姐你的嘴唇好红润，眉形也好好看，不像我，隔三差五都要修眉。” 　　苏清影：“……” 　　“苏姐姐，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能告诉我你是用啥洗的衣服吗？还是说这是苏姐姐自己身上带着的香味儿？我之前只在书上看到过人家自带体香，原以为是在吹牛，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人自带体香啊……” 　　苏清影：“……” 　　“苏姐姐，我跟你说，我……” 　　魏嫣然的嘴巴一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没有一刻停歇的，这一路上几乎是全听她一个人说了。 　　苏清影瞧着魏嫣然的这个样子，倒是觉得极为有趣，时不时地还会跟她搭上两句话，而站在一旁的方正业几乎算是被她们两个人排斥在外。 　　看着叽叽喳喳跟苏清影不停搭话的魏嫣然，方正业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一幕如此眼熟了，原来之前在部队的时候，魏嫣然缠着自己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一时间方正业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魏嫣然一番，愣是没有从魏嫣然的身上察觉到一丝一毫的伪装痕迹，她仿佛是真心实意喜欢着苏清影一般，不断地没话找话，偏生每一句话都是冲着赞美苏清影去的。 　　而苏清影面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魏嫣然的眼神之中甚至带上了淡淡的宠溺之色，仿佛真的是在瞧着自己的小妹妹似的。 　　方正业：“……” 　　这样的发展完全出乎了方正业的预料，在魏嫣然看见了苏清影的那一刻开始，方正业在她的眼中就成了透明的存在，此时她满心满眼全都是苏清影的存在。 　　很快他们便到了国营饭店，这个点饭店的人并不算多，三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而魏嫣然极为自然地坐在了苏清影的身边，原本准备在苏清影身边落座的方正业看到了这一幕后，默默地坐到了他们对面去。 　　“魏同志，你想吃些什么？” 　　魏嫣然笑着说道：“我什么都可以，苏姐姐，你喜欢吃什么？只要你喜欢吃的，我都喜欢吃。” 　　方正业：“……” 　　倒也不必这么没原则的上赶着。 　　苏清影微笑着说道：“这家店的红烧肉很好吃，嫣然你可以尝一尝，炸豆腐的味道也很好，汆丸子你喜欢吗？” 　　魏嫣然连连点头，乖得跟小朋友似的：“我什么都喜欢，只要苏姐姐你点的，我都喜欢。” 　　看着她这副乖巧的模样，苏清影实在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而魏嫣然得寸进尺地往苏清影的手下凑了凑，然后自己还来回蹭了几下。 　　看到这一幕的方正业：“……”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方正业感觉魏嫣然的目标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上了，而是换到了苏清影的身上，他甚至有一种自己多了个情敌的诡异感觉。 　　方正业摇了摇头，将这种诡异的想法从脑海之中剔除了，然后说道：“我在家一个醋溜白菜和酸辣土豆丝，清影你觉得如何？” 　　而苏清影则转头看着魏嫣然，笑着问道：“嫣然，你觉得呢？” 　　只要苏清影说的，魏嫣然哪里会拒绝？ 　　“我都可以的，苏姐姐，我不挑食，什么都能吃的。” 　　苏清影这才转头看向方正业，示意他去点餐。 　　方正业起身去点餐，付过钱回来后，就看到魏嫣然抱着苏清影的胳膊不撒手，说着自己在边疆时候的趣事。 　　“苏姐姐，等到军区搬过来之后，我就能经常过来看你了，苏姐姐，我这样不会打扰到你的吧？” 　　苏清影摇了摇头，温声说道：“不会的，不过我的工作很忙，你就算过来了，也不一定能见到我。” 　　苏清影的工作性质摆在这里，不忙的时候还可以正常上下班，一旦忙起来的话，十天半个月在实验室里不出来是极为正常的神情，这一点她要提前和魏嫣然说好。 　　然而魏嫣然哪里在意这些？她乐呵呵地说道：“那苏姐姐跟我一样啊，平常我们文工团其实也不怎么忙的，但是如果有演出任务的话，那我们就要忙得团团转了，没事儿的，苏姐姐你什么时候不忙，打个电话给我，或者我打电话给你也可以的，我可以来找你的呀。” 　　这都是小困难，很容易就能克服的。 第314章 　　小丫头热情的要命, 而且她说话也十分有趣，把苏清影逗得笑得合不拢总，她倒是得寸进尺, 挨得苏清影越来越近，恨不能整个人都挂在苏清影的身上。 　　看到她这个模样, 方正业开口说道：“魏同志，清影还怀着孕呢，你别离她太近了。” 　　魏嫣然急忙往旁边坐了坐，拉开了与苏清影之间的距离, 然后她上下打量了苏清影一番, 紧张地说道：“苏姐姐, 你没事儿吧？我这个人粗手笨脚的, 刚刚有没有伤害到你？” 　　苏清影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你别听正业的，他太过小心了, 我又不是瓷娃娃，哪那么容易受伤？” 　　方正业：“……” 　　魏嫣然闻言，这又往苏清影的跟前凑了凑, 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苏清影, 怎么瞧都瞧不够。 　　没见到苏清影之前, 其实魏嫣然觉得自己长得算是比较周正的了，但是见到苏清影之后，她才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苏清影无一处不美, 关键她的美是那种让人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如朝霞一般瑰丽, 又如同牡丹一般富贵, 并且配合着她身上那种特别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 　　要是自己长成苏清影这个样子，那她岂不是要美死了？ 　　自打见面之后，魏嫣然的注意力便再没有放到过自己的身上来，她一直围绕在苏清影的身边，跟她说话，哄着她开心，如果性别不对的话，这活脱脱就像是个在追求人姑娘的傻小子。 　　这种想法让方正业莫名觉得心塞，眼见着魏嫣然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苏清影的身上，连筷子都没伸，还是苏清影帮着她夹了几筷子菜放进碗里面，她才笑得一脸荡漾地吃了下去，末了还说道：“真好吃，苏姐姐夹的菜味道都不一样。” 　　偏生苏清影似乎对魏嫣然的观感不错，一直陪着她说话聊天，连方正业这个正牌丈夫都忘在了一旁。 　　这一顿饭方正业吃得有些食不知味，他几次试图插嘴，然而那两个人却连个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他。 　　方正业：“……” 　　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表姐，表姐夫，你们也来吃饭啊？” 　　方正业循声看了过去，便看到柳安安正和宋家国两个人相携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去年小年的时候，柳安安和宋家国结了婚，小两口的日子过得挺不错的，柳安安这个小姑娘瞧着比结婚之前成熟了许多，身上也多了些温婉气质。 　　先前苏清影不太忙的时候，柳安安经常会到家里面来，或者帮苏清影收拾收拾家务，又或者跟着方正业学着做做饭之类的，两家来往的很是勤快。 　　不过最近苏清影的工作忙起来后，柳安安便不再过来了——毕竟苏清影不在家的话，家里面就只有方正业一个男同志，她过来也不太方便。 　　算算时间，柳安安和苏清影也有小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了，此时正好遇见了，她快步走了过来，然后在苏清影另一边坐了下去。 　　“表姐，咱们有快半个月的时间没见了，你身体咋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表姐，你都怀孕了，要注意着自己的身体，别太累了知道吗？” 　　柳安安也是个小话痨，这么长时间没有见自己的表姐，此番见面，她那小嘴嘚啵嘚啵地说个不停，全都是关心的话语。 　　这么长时间不见柳安安，苏清影也是非常想念她的，看到自家表妹这个样子，她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柳安安的头。 　　“你放心了，我身体挺好的，现在的工作对于我来说没什么难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柳安安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想要摸一摸苏清影的肚子，就在此时，另一旁的魏嫣然的脸色突然变了，她伸手抓住了柳安安的手腕，急声说道：“你不能摸。” 　　柳安安愣了一下，抬头看了过去，瞧见另一旁坐着的魏嫣然时，柳安安眨了眨眼睛，呆呆地说道：“你是谁啊？我怎么就不能摸了？” 　　这是她表姐，摸摸肚子怎么了？ 　　魏嫣然一脸紧张地说道：“不能摸肚子的，这样不好。” 　　柳安安倒是也没有多想什么，魏嫣然这么说了，她也就把手收了回去：“那我就不摸了。” 　　见她如此，魏嫣然方才松了一口气，柳安安则问了一句：“不过，这位同志是？” 　　他们坐下来有一会儿了，方正业和苏清影还没介绍魏嫣然的身份，被柳安安这么一说，苏清影想了起来，她笑着给她们二人做了介绍。 　　“这位是我的表妹，柳安安，安安，这位同志是你姐夫的战友，这次顺道过来看看他。” 　　战友？ 　　宋家国察觉出点不太对劲儿来，下意识地看了方正业一眼。 　　而方正业则解释道：“她是跟我在同一个部队的，是文工团的文艺兵。” 　　宋家国倒是没有怀疑什么——毕竟苏清影的长相万里挑一，属于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魏嫣然虽然也很漂亮，可是和苏清影相比较起来，那可就差得多了，方正业得眼睛多瘸，才能看上魏嫣然的？ 　　宋家国和柳安安也是过来吃饭的，不过方正业他们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吃了一半儿了，倒是不好招呼他们坐下来吃，两口子坐在这边儿简单聊了两句之后，起身离开了。 　　“苏姐姐，你的表妹也很好看，你们家是专出美人的吗？” 　　刚刚柳安安在这边儿的时候，魏嫣然多少还收敛着一些，但是当柳安安离开之后，魏嫣然便彻底放开了，她挽着苏清影的胳膊，把柳安安也夸了一番。 　　“嫣然，你的嘴巴可真甜，怎么有这么多的好听话能说的？” 　　魏嫣然笑了起来，乐呵呵地说道：“那是因为苏姐姐人美心善，所以见到姐姐你之后，我总是会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对你说呀。” 　　苏清影的长相完全戳在了魏嫣然的审美点上，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苏清影好看，自然有数不清的话想要和苏清影说了。 　　一顿饭吃完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苏清影和方正业二人一起送魏嫣然回去，而此时的魏嫣然依旧缠着苏清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说起来，从魏嫣然见到苏清影开始，她的嘴巴就没有一刻停歇，也不知道她究竟从哪里来了那么多的话可说的。 　　终于把人给送回了招待所，还没等方正业松了一口气，魏嫣然抓着苏清影的胳膊开始撒娇。 　　“苏姐姐，我好不容易才过来一次，你明天下班之后能不能过来陪我？我一个人待在这里的话很无聊的，你陪陪我好不好？” 　　这么好看的人，她得多看几眼，多相处一段时间才成，要不然的话她可是亏死了。 　　然而苏清影想了想，回答道：“这可能不太行，我明天有重要的工作要做，没有时间来见你。” 　　她确实有工作要做，这一点倒不是诓骗魏嫣然的。 　　魏嫣然脸上的表情变得沮丧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之后，她又问道：“那后天呢？” 　　苏清影继续摇头：“我不太确定，最近这段时间我都挺忙的，应该是抽不出时间来的。” 　　“这样啊……” 　　知道苏清影没有时间来见自己，魏嫣然面上的表情越发沮丧了起来，她低下头去，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透出了几分可怜之意来。 　　“苏姐姐，我可能很快就回去了，你能不能请假陪陪我呀？” 　　这一次没等苏清影回答，方正业先一步截断了她的话：“魏同志，清影的工作很忙，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忙起来的时候连家都不能回，你让她请假来陪你，这不合适，清影不会同意的。” 　　魏嫣然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于是便闷声闷气地道：“我知道了，那苏姐姐你空闲下来的时候，一定要来找我啊，我还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跟你说呢。” 　　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苏清影倒是没有拒绝魏嫣然，点头同意了下来。 　　“可以，假如我有时间的话，会过来见你的。” 　　得了苏清影的话后，魏嫣然方才高兴了起来，方正业和苏清影让她先上楼去，魏嫣然不肯，一定要看着他们两人离开了才甘心，夫妻二人没有跟魏嫣然犯拧，转身离开了这里。 　　而魏嫣然一直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走远，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来。 　　人虽然走了，可是想到苏清影那张漂亮到极致的面孔，魏嫣然还是有些意犹未尽，她看到坐在柜台后面的张燕，眼珠子一转，便凑了过去。 　　张燕抬头看着魏嫣然，笑着开口问道：“这位同志，你有什么事情吗？” 　　魏嫣然趴在桌子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张燕，兴致勃勃地开口说道：“同志，你能给我讲讲苏姐姐的事情吗？” 　　张扬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魏嫣然口中所说的苏姐姐是谁，知道魏嫣然解释了一下，她才明白魏嫣然说的是苏清影。 　　“你说苏工啊？她是我们厂子里的总工程师……” 　　苏清影人长得漂亮，又有能耐，除了少数拎不清的人觉得苏清影是牝鸡司晨，背地里嘀咕说她坏坏之外，但凡是有些见识的女同志，都觉得苏清影是她们的骄傲。 　　苏清影用自己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做女子能顶半边天。 　　魏嫣然听得入神，一双眼睛变得越来越亮。 　　苏姐姐果然厉害，不止人长得漂亮，性格还好，不止性格好，还这么有本事……苏姐姐可真厉害！ 　　“苏姐姐她可真厉害，方厂长何德何能才娶到像是苏姐姐这么好的媳妇儿！” 　　等到张燕说完了之后，魏嫣然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张燕听到她的话后，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魏嫣然一眼，见到她的表情，便知道她确实是完全发自内心说出这话来的，张燕顿时觉得和魏嫣然之间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那可不是？虽然方厂长也算是挺优秀的，可是和苏工比较起来，他可就差远了……” 　　两人因为拥有同样的看法，距离瞬间就拉近了，张燕拿出一包红薯干来，一边吃一边和魏嫣然聊起了关于苏清影的事情。 　　两个小迷妹凑在一起，那自然是怎么说都说不够的。 　　另一头，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个人此时正慢慢地往家走，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极长，想到刚刚魏嫣然的模样，方正业没忍住说了一句。 　　“我瞧着魏嫣然对你挺有好感的，见了你之后就一直缠着你说话，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我愣是没有能插得上嘴。” 　　魏嫣然那副样子也忒过热情了，她别说和方正业搭话了，因为她一直缠着苏清影说话，方正业想要和苏清影说话，都抓不到空隙。 　　回想起她刚刚缠着苏清影时候的模样，方正业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哀怨之色来。 　　苏清影倒是没发现方正业的神态不对，她笑了笑，想到刚刚魏嫣然缠着自己时候的模样，她的笑容变得越发温柔了起来。 　　“嫣然人挺不错的，像是个小孩子似的，没什么心眼。” 　　方正业：“……” 　　苏清影对魏嫣然的观感竟然还不错，还能说出她像是个小孩子这样的话，方正业沉默了一瞬，说道：“你真这么觉得？” 　　苏清影点了点头，想到刚刚魏嫣然缠着自己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她回头看向方正业，见他脸色似乎不怎么太好，方正业笑着说道：“你怎了？看着心情好像有些不太好。” 　　方正业叹了一口气，也没瞒着苏清影。 　　“我觉得魏嫣然对你的态度似乎太过热情了，热情得都有些过界了，这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她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如果不是方正业确认魏嫣然之前从未见过苏清影，就凭着她刚刚表现出来的那种模样，仿佛跟苏清影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似的。 　　但如果说魏嫣然别有用心…… 　　方正业觉得可能性不大，一来魏嫣然的身家清白，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二来则是因为魏嫣然她这人头脑简单，心思什么的全都写在脸上，虽然想法异于常人，可这恰恰也证明了她是个没什么心机之人。 　　听着方正业的那些分析，苏清影笑着说道：“可能是她觉得我面善，与我投缘吧，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方正业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儿，他瞧着苏清影自打怀孕之后变得越发出色的容貌，隐约之间似乎猜到了为什么魏嫣然会对苏清影这么热情。 　　思及此，方正业突然愣了一下，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脑子里生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来——所以，之前魏嫣然追自己追得那么紧，只是因为他这张脸长得足够出色？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怎么都压不下去了，他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当初自己在部队时候魏嫣然表现出来的模样，在联想一下刚刚她见到苏清影之后的模样，这么一对比，好像差别并不是如何大。 　　所以，还真就是这张脸惹得祸？因为他长得足够好看，所以魏嫣然沉迷于他的外貌，后来才追得那么紧，甚至一度想要让他成为她的丈夫？ 　　想到这里，方正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面上该露出什么样子的神情来。 　　就在这个时候，苏清影凑了过来，她抬手在方正业的面前挥了挥：“正业，你在想些什么？” 　　方正业握住了苏清影的手，叹息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觉得之前自己想得可能有些多。” 　　他都已经做好了魏嫣然会继续纠缠他的准备，甚至都想好了各种方法来解决这一桩麻烦，但是现在，魏嫣然惹起来的麻烦竟然用这样一种堪称诡异的法子给解决完了。 　　“我想你的嫣然妹妹对之前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任何想法了。” 　　苏清影笑着说道：“那不是很好吗？” 　　跟魏嫣然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不过魏嫣然对这个小姑娘还是很有好感的，她觉得魏嫣然应该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人——一个人若是真喜欢另一个人到无法自拔的地步，那是不可能在对方出现的时候，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的。 　　魏嫣然看着方正业的眼神之中没有情谊，她甚至都没有和方正业多说一句话，甚至在方正业跟自己说话的时候，隐约还流露出了些许嫌弃之意来…… 　　哪怕苏清影没什么恋爱经验，她也是能看得出来的，魏嫣然这个模样，哪里像是喜欢方正业的模样？ 　　人一旦忙起来的话，时间便过得非常快，魏嫣然到达封工已经有五天时间了，现在也已经进入了四月，天气一日日变得越来越暖和。 　　封工不远处有一片油菜花田，黄莹莹的油菜花连成了一大片，看起来很是漂亮。 　　在封工周围四处闲逛的魏嫣然发现了这一片油菜花田后，便趁着下班时间找到了方正业。 　　“方厂长，明天是礼拜天，苏姐姐应该休息了吧？你帮我约她出来好不好？天儿这么好，我想跟苏姐姐一起去看油菜花田。” 　　自打上次吃过一次饭后，魏嫣然就再也没有见过苏清影，她又不是封工的人，没法子跑到技术部里面去，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方正业了。 　　可偏偏方正业每天也很忙，魏嫣然能堵住方正业的时候太少了，今儿也是她运气好，才抓住了人的，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见着人。 第315章 　　“方厂长, 我来这里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这个老战友工作忙没工夫陪我也就算了，苏姐姐呢？我想见见她, 你能不能帮我约她出来？” 　　此时的魏嫣然面对着方正业的时候已经全然没有了过去的那些痴迷，她已经可以十分淡定地面对这个自己过去一门心思想要嫁的男人。 　　毕竟苏清影长得那么好看, 方正业是苏清影的丈夫，她怎么可以横刀夺爱伤了苏清影的心——更何况就算是她想要横刀夺爱，方正业也不会理她的，那她又何必自找没趣？ 　　方正业原本准备开门的, 不过此时却将钥匙重新装了回去, 瞧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魏嫣然, 他开口说道：“那恐怕不行, 清影的工作很忙，最近这段时间她连家都没有回，哪里有时间跟你去看油菜花？” 　　魏嫣然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可怜兮兮地说道：“真没有机会吗？方厂长，你说我好不容易过来一次，于情于理你们是不是都得要尽一下地主之谊？我昨天去看了, 那片油菜花特别好看, 我还特意带了相机过来, 就是想跟苏姐姐拍一些照片的……” 　　她觉得凡事儿都好商量，苏清影每天都很忙，那也不至于连一天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吧？她要的也不多, 苏清影只要抽一天时间陪陪自己就好了。 　　魏嫣然现在倒是不缠着自己了, 不过她的缠人目标却由自己转为了苏清影, 听着魏嫣然的话, 方正业缓缓摇了摇头。 　　“魏同志, 这不行，等以后清影有时间了再说。” 　　说到这里，方正业想起了什么，他沉吟了片刻后，继续说道：“对了，你过来也有不少几天了，是不是该回家去了？魏首长应该很担心你。” 　　魏嫣然没想到方正业不同意帮自己联系苏清影不说，还打着要送她回家的主意，她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不高兴地说道：“我来之前已经跟我爸妈说过了，会在封城住一段时间，反正军区马上就搬过来了，我也没有必要来回再跑一趟……” 　　事实上魏嫣然过来的时候，想的是找方正业要个解释，然后她就乖乖地回家去，可是没想到她在这里见到了苏清影，自那之后魏嫣然便念念不忘，总想着能多跟苏清影接触几次。 　　若那天之后她和苏清影每天都见面，说不定现在她已经心满意足地回去了，然而自打那次见过之后，她就再没有见到过苏清影，魏嫣然自然不甘心。 　　魏嫣然的心思简单，想什么直接就显示在她的脸上，看到她这个样子，方正业沉吟片刻后说道：“你来的那天，我就把你在封城这边的事情告诉了魏首长，算算时间，魏首长派来接你的人应该快到了。” 　　那天打过电话之后，刁爱党联系过方正业，告诉方正业说魏正行派了人来带走魏嫣然。 　　“魏首长很生气，不过看他的样子并没有迁怒于你，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可以劝说魏嫣然，让她跟过去带她回来的人离开。” 　　方正业：“……” 　　这几天方正业一直忙得厉害，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正巧这回魏嫣然过来，他便顺势把魏正行派人来的事情告诉了魏嫣然。 　　“你居然告诉我爸爸我在这里了？” 　　魏嫣然傻眼了，脱口而出道，她压根儿就没想到方正业这人竟然会打小报告：“你怎么能告诉我爸爸我在这里呢？这样是不对的！” 　　魏嫣然急得要命，算算时间，他们应该也快到了，要是她真被抓回去了，她爸爸肯定会惩罚她的。 　　“方厂长，你那天也没有跟我说我告诉我爸了啊……” 　　眼瞅着魏嫣然急得走来走去，方正业好心提醒了一句：“魏同志，你不是说你过来的事情你的父母知道吗？现在的反应何必这么大？” 　　魏嫣然：“……” 　　得，她是来找方正业商量着让她见见苏清影的，结果没成想却听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魏嫣然的脸色垮了下去，算算时间，接她的人估计很快就到了，她再想待下去也不成了。 　　“方厂长，看在我即将要离开的份上，你能不能让苏姐姐请个假送送我？就当是送行宴了？成吗？” 　　她千里迢迢跑到封城这边儿来，总不能最后什么都没有落下吧，至少，至少让她再见苏清影一面儿不是？ 　　不过方正业却没有贸然答应下来，他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我需要考虑一下才行，清影的工作很忙，未必能抽得出来时间……” 　　魏嫣然打断了方正业的话，可怜巴巴地说道：“即便是我要走了，她都不能来送送我吗？” 　　魏嫣然觉得苏清影还是挺喜欢自己的，为了自己或许能克服克服困难也说不定…… 　　然而方正业却还是摇头，并没有贸然答应下来。 　　“回头我问问她。” 　　魏嫣然：“……” 　　第二天，来接魏嫣然的人就到了，她到最后也没有能见到苏清影，知道自己非走不可的魏嫣然颓丧着脸将这几天她买到的东西交给了方正业。 　　“方厂长，这里面的衣服鞋子还有其他一些东西都是我给苏姐姐买的，我觉得挺适合她的，你回头告诉苏姐姐，我本来是想要跟她说声再见的，可是现在也没有机会了……” 　　来接她的人到了，魏嫣然也没法子在封工继续待下去，将东西都留给了方正业后，魏嫣然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两个警卫员离开了。 　　虽然魏嫣然过来之后并没有给方正业造成多大的麻烦，但是她留在封工始终是个不定时的炸-弹，现在跟着这些警卫员离开，也算是解决了方正业的心头隐患。 　　而魏嫣然离开的事情，苏清影是在半个月后知道的。 　　此时已经是四月中旬，天气热得有些不太正常，去年这个时候还穿长衫呢，今年却已经穿上了短袖，现在这温度，都赶得上初夏时候的气温了。 　　怀孕之后的苏清影变得比过去更加怕热了，天气热起来之后，工作间里面就跟蒸笼房似的，哪怕有电扇，可是仍旧热得让人心烦意乱。 　　然而即便工作间再热，还是要在里面忙活，半个多月的时间在见她，苏清影比之前清瘦了许多，原本养起来的肉也都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看到苏清影这个模样，方正业难免有些心疼，忍不住说道：“清影，你瘦了许多，要不然的话还是休息一段时间？” 　　此时的苏清影怀孕已经快五个月了，因为人瘦了不少，便显得肚子大了许多，这还是方正业头一次提出让苏清影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不过苏清影却摇头拒绝了方正业。 　　“我没事儿的，就是最近这几天太热，我吃不下东西，等缓一段时间就好了。” 　　苏清影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虽然人瘦了不少，但是她的精神状态瞧着却还是挺不错的。 　　方正业帮苏清影揉着浮肿的小腿，面上流露出浓浓的心疼之色——她怀着孕本来就辛苦，可是却得不到好好的休息，这么重的身体，还得在实验室里忙活，可自己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她。 　　“清影，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苏清影瞧着方正业面上布满浓浓的自责之色，便知道他是吧错处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去，她探过身去，摸了摸方正业的脸，笑着说道：“好了好了，这跟你又没有关系，这是我的工作，你哪里能帮得上我？再说了，女人怀孕都得经历这一遭，老早之前女人就算大着肚子要生了，还是要到田里面干活儿的，我想比较人家来说，已经轻松许多了。” 　　大着肚子确实给苏清影带来了不少的不便之处，但是既然怀孕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她也决定了要留下这个孩子，自然就知道要为此付出多少辛苦。 　　“好了好了，别苦着一张脸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给我看你的丧气脸吗？笑一笑，笑一笑我的心情就好了。” 　　苏清影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方正业，听着她的话，方正业抬头看着苏清影。 　　她的眼睛下面有着淡淡的青黑色，显然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多了些许疲倦之色，很显然这段时间她的工作是非常辛苦的。 　　方正业叹了一口气，帮她揉腿的动作变得更轻了，虽然没再说让她继续休息的话了，可是嘴上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不是过来了两个工程师吗？姜瑞明和马前进他们两个不能帮你分担一部分吗？” 　　为了配合苏清影的工作，燕京那边派了两个工程师过来，一个是燕京军工厂的姜瑞明，另一个是动力研究所的马前进。 　　按理来说，多了他们两个人帮忙之后，苏清影的工作相对而言应该轻松了一些，但现在方正业瞧着，苏清影的工作相比较从前来说似乎更加繁重了一些。 　　苏清影靠坐在竹子编制而成的靠背上，旁边桌子上放着的电扇吱呀呀地转着头，带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凉风，她端着个小碗儿，吃着方正业给她熬的红糖小米粥，嘴里则说道。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他们有他们的事情要做，我们三个人分工合作，各忙各的，你没有瞧见姜师兄和马工，他们两个人也瘦了不少。” 　　他们参与研究的是新型发动机，从无到有是个非常困难的过程，得经过打量的计算才行，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负责的一部分，那两人已经够忙了，苏清影哪里能把自己的活儿交给他们去做？ 　　再说了，她只是怀了孕而已，又不是手脚都不能动了，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帮她？ 　　“其实我的精力还能跟得上，当初在苏国的时候，为了研究每天都只睡两三个小时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跟那会儿比较起来，现在已经很舒服了。” 　　只是苏清影的安慰却没有多大的用处，方正业的眉头依旧紧紧皱着，似乎是被什么难题困扰着。 　　瞧见他这个样子，苏清影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再说些什么。 　　碗里面的小米粥很快就吃完了，若是过去的话，只吃这一碗小米粥，根本就不够苏清影填饱肚子的，然而现在她的饭量变得很小，这一碗吃下去，就不想再吃了。 　　方正业接过苏清影手中的空碗，有些担心地说道：“清影，你吃饱了吗？锅里面还有馅饼，我给你拿两个过来？” 　　苏清影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吃这个已经饱了。”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似乎想要睡了，不过眼睛闭了一会儿之后，苏清影想到了什么，她又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方正业。 　　“对了，你刚刚跟我说，魏嫣然被自己父亲派过来的人接回去了？” 　　她还记得自己去忙之前，魏嫣然跟她说过，想要多跟她见几次面，好好聊一聊的，只是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在忙，抽不出时间来见她，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早就回去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是啊，接回去了，不过她给你留了一些东西，说是特意给你的礼物。” 　　魏嫣然离开那天转交给了方正业一个箱子，她说了这里面都是送给苏清影的礼物，所以方正业并没有打开，只是这一放就是半个月的功夫，现在正好苏清影回来了，方正业便去将箱子拿了出来，交给了苏清影。 　　“她居然还特意给我留了礼物，真是有心了。” 　　苏清影的心情不错，将那个普普通通的木头箱子打开了，箱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全都是魏嫣然给苏清影的礼物。 第316章 　　衣服鞋子, 漂亮的布料，另外还有两个漂亮的手提包，看得出来, 这些都是魏嫣然精心准备过的。 　　苏清影将这些东西一样样地从箱子里面拿了出来，放在了一旁的空位上, 瞧着琳琅满目摆了半张炕的东西，她叹息一声道：“我们才见了一面而已，她居然这么用心地给我准备了礼物，倒是我忘记了给她准备。” 　　虽然那天魏嫣然表现的格外热情, 不过苏清影却觉得两人之间认识的时间太短, 还不至于产生多么深厚的感情, 也不知道为什么, 魏嫣然对她竟然这么上心。 　　“她给的东西也太贵重了。” 　　苏清影翻看了一番之后，如是说道。 　　“魏嫣然一直都这么热情的吗？” 　　方正业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 还是说道：“我觉得她之所以会如此热情，还是因为你长得足够漂亮。” 　　苏清影的长相极为亮眼，魏嫣然对她的好感大部分都是基于苏清影的长相所产生的, 就如同她当初追自己的时候, 她所看中的, 也是自己的长相。 　　“因为我长得足够好看？” 　　苏清影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我长得再好看，跟她对我这么好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 魏嫣然又不是个男同志, 自己好不好看还能影响到魏嫣然对待她的态度？这听起来似乎有点荒谬了。 　　方正业其实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荒谬, 但是魏嫣然的种种表现显然证明这种荒谬的事情她真能做得出来。 　　眼见着苏清影开始收拾那些东西, 方正业又说道：“清影, 我瞧着你对魏嫣然的观感似乎挺不错的？” 　　苏清影点了点头：“确实，她说话挺顺耳的，人也长得漂亮，跟她相处让人觉得挺舒服的。” 　　她对魏嫣然的观感倒是挺不错的，此时跟方正业聊着天，顺便帮着魏嫣然说了几句话。 　　方正业：“……” 　　瞧着苏清影的模样，方正业暗自叹息一声，倒是没有在继续跟苏清影掰扯下去了，左右魏嫣然现在已经离开了，等到再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更何况苏清影的工作很忙，就算魏嫣然想要见苏清影，也难得很。 　　再说了，这一次魏嫣然偷偷跑到封工来，被带回去之后，以魏首长的性格，肯定会好好教训她一顿的，顿时间内，她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的。 　　方正业帮着苏清影将这些东西都整理好放在一旁，两人随便聊了一会儿，便睡下了。 　　军区的搬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原本定好四月初搬过来的，但是最后折腾到了五月中旬方才搬了过来，军区刚刚过来有很多的事情要做，魏正行比在边疆的时候还要忙碌了许多。 　　魏嫣然是文工团的，她的工作倒是不怎么忙碌，随着大部队搬到了这边儿来了之后，魏嫣然蠢蠢欲动，又想着往封工跑。 　　距离上次见到苏清影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她每每想到苏清影那张漂亮的面孔，就控制不住想要见她的冲动。 　　只是上一回因为她偷跑到封城的事情，被抓回去之后，魏正行发了好大一通火，狠狠地教训了魏嫣然一番，她好歹是收敛了一些自己的脾气。 　　不过现在到了封城这边儿之后，魏嫣然想到距离这边儿没多远的苏清影，她就想着要跑去见见她。 　　这天魏嫣然好不容易得了个空，正准备开车跑去找人的时候，却被沈明乔发现了。 　　“嫣然，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沈明乔看着魏嫣然拎着个大大的箱子，一副准备出远门的模样，她额头上的青筋忍不住蹦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比之前额严肃了许多。 　　这个丫头上次偷偷跑走，回来之后吃了那么大个教训，原本以为她已经认清楚自己的错误了，谁知道这才过了没多久，魏嫣然居然又故态复萌了。 　　魏嫣然没想到自己还没溜走就被抓了个现行，她的身体僵在了原地，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向了沈明乔，只见脾气向来很好的沈明乔黑着一张脸瞧着自己，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魏嫣然偷偷地咽了咽口水，嗫喏地开口说道：“妈，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眼见着魏嫣然竟然还问自己为什么发脾气，沈明乔越发生气了起来，她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夺过了魏嫣然手中的箱子，大声说道：“嫣然，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儿？你忘记自己上次偷偷跑了之后，被你爸给教训成什么样子了？这才多长时间，你就把上次的事情给忘记了？” 　　回想起上次被魏正行训斥时候的情形，魏嫣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她往沈明乔的跟前凑了凑，挽住了沈明乔的胳膊，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妈妈，上一次我也知道自己错了，我不是已经认错了吗？你能不能不要老提上次的事儿了？” 　　她都已经知道错了，还写了五千字的检讨书，不是都已经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了吗？怎么还揪着上次的事情不放呀？ 　　沈明乔看着撒娇卖乖的魏嫣然，却没有一丁点儿心软之意，她瞪着自己不省心的闺女，恨恨地说道：“你还知道自己上次吃了教训啊？你说你现在还想干嘛？现在咱们刚搬到封城来，你爸都忙成什么样子了？我不求着你能帮你爸分忧解难，至少不要给你爸找麻烦吧？这点你都做不到吗？” 　　魏嫣然不服气地说道：“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啥时候给我爸找麻烦了？我就是去见个朋友而已……” 　　没等魏嫣然说完，沈明乔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她提高了声音说道：“只是去见个朋友？魏嫣然，这话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在封城这边儿你有什么朋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告诉你，你老实给我待在家里面哪儿都不要去，要是你不听话，我就让你爸把你掉到南方军区去。” 　　魏嫣然：“……” 　　她怎么就没有朋友了？苏清影不是她的朋友吗？ 　　“妈，我在这里有朋友，就是苏姐姐，她人挺好的，我现在想要去看她……” 　　只是她这话沈明乔压根儿就不相信。 　　魏嫣然口中的这个苏姐姐是谁沈明乔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她却并不相信魏嫣然说要去找的朋友是苏清影。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现在所说的不过都是借口罢了，其实魏嫣然根本就没放下方正业。 　　想到当初魏嫣然为了方正业这个男人做得种种事情，沈明乔就觉得脑子一阵阵的发晕。 　　魏正行这个当爹的可能并不清楚魏嫣然做的那些事情，沈明乔这个当妈的可是一清二楚，当初魏嫣然追方正业时候，说一句死缠烂打也不足为过，那会儿她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满心满眼就只有那个男人，为了跟人家在一起，甚至都不顾小姑娘的矜持了。 　　沈明乔是说也说过，劝也劝过，魏嫣然压根儿就听不进去，依旧一意孤行地追逐着方正业。 　　到后来沈明乔也没了办法，只能由着魏嫣然去了，那个时候她还想着，人家都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自家闺女这么上心，那个小伙子说不定会被她感动，两人从此以后就在一处了。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有些人的心是捂不热的，人家那小伙子意志坚定，甚至都觉得魏嫣然是个麻烦，宁可退伍回家，都不肯跟自家闺女在一起。 　　方正业离开部队之后，魏嫣然随即也恢复了正常，随着时间流逝，过去的那些流言蜚语慢慢也就烟消云散了。 　　沈明乔想着，等过两年，给魏嫣然找个婆家，嫁出去之后，年少轻狂时候犯的那些错也不会被人给记得——毕竟谁还没有年轻时候？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这两年魏嫣然一直表现的十分正常，可是沈明乔怎么都没有想到，在得知了方正业结婚的消息之后，魏嫣然竟然会有那么的反应，甚至夸张到了晕倒进医院的地步…… 　　这丫头对方正业用情至深，甚至为了见对方一面千里迢迢跑到封城去，这样一个痴情的丫头，谁能相信她去了一趟，见了方正业的妻子一面后，就立马忘记了对方正业的感情，转而和苏清影做起了好姐妹来？ 　　沈明乔觉得自家闺女对方正业或许还没有死心，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她的最终目标还是方正业。 　　很显然魏正行跟她也是同样的想法，两口子私下里商量着，一定要看住了魏嫣然，不能让她继续去搅和人家夫妻的事情。 　　现在魏正行已经是第十军区的司令了，他位高权重，地位非同一般，他到今为止从未犯过任何原则性的错误，如果魏嫣真去破坏人家家庭，不说别的，这事儿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恐怕就会成为攻讦魏正行的手段。 　　“嫣然，你听妈妈的劝，别到处乱跑了，这段时间安安稳稳待在家里好吗？” 　　沈明乔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自家闺女，生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儿。 　　魏嫣然：“……” 　　她又不是个傻子，自家妈妈在顾虑什么魏嫣然自然知道，可是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真的就只是想要去见见苏清影而已。 　　“妈，我现在真不喜欢方正业了，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上次他也跟我说了，他喜欢的是年纪比他大的，学历比他高的女人，就算他跟苏清影离婚了，也轮不到我来替补啊。” 　　之前魏嫣然一直别别扭扭的，一门心思就觉得自己和方正业之间有可能，可是上次和方正业见面之后，人家直白地告诉了她，她没戏，魏嫣然那点执念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再加上后来她看见了苏清影，那么漂亮完美的女人，魏嫣然顿时就觉得自己输得心服口服——她没有苏清影漂亮，没有苏清影有文化，性格还没有苏清影好，除非方正业眼睛瘸了，要不然的话哪里能看得上她呢？ 　　魏嫣然已经和沈明乔解释过很多次了，可是她根本就听不进自己说的话，一门心思认为她对方正业还有想法，之所以和苏清影做朋友，也是因为她喜欢苏清影。 　　“妈，这些都是我给苏姐姐准备的东西，有营养品，还有小孩衣服啥的，我真是真心想要和苏姐姐做朋友的……” 　　眼见着沈明乔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她离开家，魏嫣然急了，干脆打开自己的箱子给沈明乔看，极力证明自己这次真的是一门心思奔着苏清影去的。 　　沈明乔半信半疑地朝着魏嫣然打开的箱子看了过去，只见满满一箱子里面塞着的东西全都是女人和孩子的东西。 　　她倒是用心的很，甚至把尿布奶瓶包被之类的都准备好了。 　　“妈，这包被是我自己一针一线缝的，为了这个我特意请教了我们文工团一个技术最好的战友，还有这些棉花，也是我特意请人买回来的，我一点点塞进去的……” 　　沈明乔看到这一幕后，脸上露出了讶异的神情来，她蹲了下去，翻看着里面的东西。 　　箱子里有一部分是年轻女人穿的衣服之类的，剩下大部分都是小孩子穿的用的，甚至还有一个木头制成的玩具小车。 　　发现沈明乔在看那个木头小车，魏嫣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是我拜托人家特意做的，想孩子生出来之后给他玩儿。” 　　魏嫣然是这么想的，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个人长得都这么好看，那他们两个生出来的孩子得多好看？ 　　眼见着沈明乔似乎看呆了，魏嫣然兴致勃勃地说道：“妈，你看，我准备了大红色的包被，这样不管男孩女孩都能用，还有小棉衣也是大红色的，喜庆，不挑男女，都能穿。” 　　瞧着兴致勃勃说着这些东西都是怎么弄来的魏嫣然，沈明乔突然发现自家闺女好像变了，在这一瞬间，她真不觉得自家闺女是喜欢方正业了——得缺心眼儿到什么地步，在自己喜欢的男人结婚之后，还这么热情地准备这么多东西送给人家的老婆孩子？ 　　自家闺女又不是个傻子。 　　“所以，你真和方正业的妻子成了好朋友了？” 　　沈明乔仍旧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魏嫣然将箱子合了起来，眼见着自家老妈还是不肯相信她，魏嫣然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今儿你跟我一起过去，看看我跟人家是怎么相处的，这样不就结了？” 　　“我跟着一起过去？这不太好吧。” 　　沈明乔下意识想要拒绝，然而魏嫣然却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好。 　　“妈，你就跟我一起过去吧，你看看我怎么跟人家相处的，到时候你不就相信我的话了？” 　　她说一千道一万，沈明乔和魏正行两个人都不信她对方正业没了想法，现在让沈明乔亲自去看一眼，问题不久彻底解决了？ 　　她真是个小机灵鬼。 　　“妈，快点走吧，你别犹豫了，咱们现在已经到封城来了，这里距离封工开车都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你跟爸还能时时刻刻看着我不成？” 　　沈明乔仔细一想，魏嫣然说的话也有道理——他们两口子并不能时刻看着自家闺女，要是她犯了糊涂，一个人跑到封工去，到时候惹出什么麻烦来，他们也没有办法处理。 　　倒不如自己跟过去看看，万一真像是魏嫣然所说，她对方正业死了心，从今往后他们夫妻两个也就能真正放心下来了。 　　“那成吧，我今儿就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见沈明乔答应了下来，魏嫣然的心情大好，急急忙忙拉着她就往外面走。 　　“妈，咱们还是快点去吧，这个点过去正正好，他们两口子应该下班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慢点走，急什么急？” 　　沈明乔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看着魏嫣然将东西放进后备箱，然后熟练地坐到了驾驶位上，她看了魏嫣然一眼，忍不住说道：“所以你前段时间加紧学开车，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开车到封工去吧？” 　　魏嫣然嘿嘿一笑，也没否认：“妈，还是你聪明，我做什么你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之前她一直都没学开车的打算，上次被逮回去之后，魏嫣然就下了狠心把开车给学会了，就如同沈明乔所说的，她学会开车以后，干啥也都方便了，就像是现在一样，从军区到封工就半个小时的路程，她一脚油门就能到了，根本不用求人。 　　这样挺好的。 第317章 　　四月份苏清影的工作很忙, 不过进了五月份之后，倒是轻松了一些，最近这几天她差不多已经可以正常上下班了。 　　这天方正业下班之后, 照例去了技术部接苏清影，他过去的时候, 苏清影已经站在技术部的大门外等着了。 　　远远的看见方正业，苏清影的面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来，然后加快脚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此时的苏清影已经怀孕快六个月了，她的肚子像是吹气球似的胀了起来, 瞧着比上个月的时候大了不少。 　　不过好在跟上个月相比较起来, 苏清影的胃口好了一些, 不再像之前一样什么都吃不下去, 因此身上的肉也养回来一些，整个人看着没那么瘦弱了。 　　方正业瞧见她之后，立马快步朝着苏清影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后他扶住了苏清影的胳膊，开口说道：“你说你也是的，走这么快做什么？在那边儿等着我接你就是了。” 　　苏清影闻言, 忍不住笑了起来, 温声说道：“我没事儿的, 今天我在办公室里面坐了一天了，活动一下也好，你不也说了吗？让我每天多活动一下, 别多坐着。” 　　她可是乖乖听了方正业的话, 怎么他反倒还不满起来了？ 　　听到这话, 方正业满脸不赞同地说道：“我让你活动的前提是我陪着你一起, 不是让你一个人活动的, 你刚刚那样子可是吓到我了。” 　　刚刚苏清影那模样说是健步如飞也不足为过，哪有人像是她这样的，一个大肚子孕妇，走路都还带风的？ 　　苏清影大概也知道自己刚刚走路的模样吓到了方正业，只是她在实验室里面的时候已经习惯了，有些时候灵感来了，她甚至都在实验室里来回跑…… 　　要是她来回跑的情形被方正业看到了，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苏清影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死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正业扶着苏清影的胳膊，看她笑得像是偷了鱼的猫似的，忍不住说道：“清影，你是个孕妇，而且眼见着都快六个月了，多少得注意着一些吧？” 　　苏清影大部分的时候都听方正业的话，只是偶尔忙起来的时候，就会把方正业的交代给忘到了脑后头去，方正业拿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时时刻刻叮嘱着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把我当小孩一样对待，这样的事情我哪里能不知道？我会注意的，你放心吧。” 　　要是自己不答应下来，方正业估计一直啰嗦个不停，苏清影无奈之下，只好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会乖乖听话的，这样可以了吧？” 　　方正业看了苏清影一眼，看到她那副刻意装出来的乖巧模样，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倒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甭看她现在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实际上她也就只有在自己念叨的时候会听话，等过了这功夫，她依旧是我行我素，随心所欲。 　　只是苏清影就这么个性子，方正业还能怎么样？除了随着她去了之外，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行了，今晚上想吃什么？虎子今天送过来一条黑鱼，我给你做酸菜鱼如何？” 　　苏清影闻言，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她连连点头说道：“那感情好，我可是惦记着你做的那口吃的，要不然的话，哪里会跟你回家去？” 　　方正业拍了拍苏清影的胳膊，笑着说道：“感情你只惦记着我的手艺？那我以后要是没了这手艺，你莫不是连家都不回了？” 　　苏清影故作认真地说道：“那可不是，所以你要一直保持着自己的手艺，不骄不躁，精益求精，争取牢牢拴住我的胃……” 　　只是说着说着，苏清影也装不下去那严肃的模样，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然后将手搭在了方正业的胳膊上：“好啦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 　　方正业又哪里会和苏清影生气？二人说说笑笑，一路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二人遇见不少工友，大家伙儿瞧见他们两个，都会笑着跟他们打招呼，顺便闲聊上两句，不过说话的人大都是方正业，苏清影只是在一旁微笑着，偶尔也会搭上一两句话。 　　“我觉得苏工怀孕之后，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瞧着跟过去都不太一样了。” 　　说话的人是厂子里的老人了，他还记得过去见到苏清影的时候，她很少会笑，虽然人长得挺好看的，但是却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他们因为苏清影的身份地位，都不敢跟她攀谈。 　　可是和方正业结婚之后，他们再次见到苏清影，就感觉她身上那种疏离感减少了许多，瞧着跟他们像是都成了同一类的人似的。 　　同伴听到这话，斜睨了对方一眼，开口说道：“成了，别在这里说这种酸话了，苏工其实过去也挺好说话的，就是咱们不敢跟苏工搭话而已。” 　　作为厂子里的总工程师，苏清影的工作其实挺忙的，他们见到苏清影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每次见她，苏清影都是来去匆匆的，他们这些大老粗跟人家文化人也没啥共同话题，又哪里好上前跟人打招呼？ 　　“不过苏工有了孩子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像是过去一样全身心投入工作里去了，这女人有孩子和没孩子完全是两码事儿……” 　　“我觉得苏工肯定不会围着孩子锅台转的，她那么有能耐，厂子里哪里会让她回家带孩子啊？” 　　他们两个人在这一点的看法上产生了分歧，一个觉得苏清影生了孩子之后，肯定会把重心放在家庭和孩子上，总工程师的位置说不定最后还会让出来。 　　而另一个却觉得苏清影不会像是普通女人那样围着老公孩子转，至于她能不能忙得过来…… 　　“你怕不是忘记了，之前为了让苏工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厂子里可是专门给她安排了保姆的，这一点足以证明厂子领导有多重视苏工，要是她生了孩子，厂子里估计还会安排保姆给苏工，肯定不会让她自己围着家里转的。” 　　再说了，苏工现在肚子都这么大了，还在技术部那边儿忙，她肯定是不会放弃自己工作的。 　　两人说不到一块去，说着说着，竟然开始争吵了起来，二人因为苏清影的事情，闹得不欢而散，一东一西，气哄哄地离开了。 　　不过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苏清影和方正业倒是并不知道，二人溜溜达达地回了家，方正业将藤椅搬到了院子里面，让苏清影靠在那里休息，自己则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厨房的门大敞四开着，苏清影坐着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方正业，他一边忙着，一边和苏清影说着话。 　　“后院种的辣椒长得不错，清影，你今儿要不要吃辣口的？吃的话我摘一点放进来？” 　　苏清影坐在摇椅上面，藤编的摇椅嘎吱嘎吱响着，她被摇的昏昏欲睡，听到方正业的话后，苏清影掀开眼皮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过去。 　　厨房里面雾气腾腾的，方正业的身体被雾气笼罩着，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苏清影打了个哈欠，越发觉得困倦了起来：“加一点点就好，天太热了，吃得太辣要冒汗的。” 　　苏清影喜欢吃甜食，对辣的却不怎么感冒，带一点点辣味儿的她喜欢，可如果太辣了，她吃的就要难受了。 　　得了她的回答后，方正业应了一声，随后又说道：“清影，别在外面睡着了，小心着凉，要是困了，就回房间去休息。” 　　他这一嗓子，将苏清影的睡意给吼去了七七八八的，她打了个哈欠，说道：“我不睡，吃过再回去休息吧，要不然晚上要睡不着了。” 　　在方正业做饭的功夫，外面传来滴滴按喇叭的声音，苏清影见方正业在忙，便起身过去开门。 　　恰巧此时魏嫣然带着沈明乔从车上下来，她吭哧吭哧从后备箱里面往外搬东西，而沈明乔站在一旁心疼地说道：“嫣然，你小心一点，别闪到腰了。” 　　这小丫头过去能懒则懒，现在陡然间变得这么勤快，沈明乔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然而魏嫣然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乐呵呵地说道：“妈，你太小瞧我了，这么个小箱子，我还能扛得动……” 　　正说话间，魏嫣然听到院门开启的声音，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便瞧见一个穿着黑白色格子连衣裙的女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看到那心心念念的漂亮容颜，魏嫣然是把什么都抛之脑后了，她飞快地把刚刚拿下来的箱子放在了地上，欢快地朝着门口处飞奔而去。 　　“苏姐姐！” 　　掰着指头算起来，她们两个人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没有见面了，人家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魏嫣然觉得自己和苏清影都有几辈子没见面了，好不容易再次瞧见这如花容颜，魏嫣然哪里还顾得到别的？ 　　跑到跟前之后，瞧见苏清影那凸起来的腹部，魏嫣然生生地刹住了车，没敢冲撞到苏清影。 　　“苏姐姐，我现在搬到附近的军区了，今儿正好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特意来看看你，苏姐姐，上次我听你说再有几个月孩子就出生了，我给你准备了好多小孩子用的东西，都是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缝得可好看了，等下我拿给你看。” 　　“苏姐姐，我好想你啊，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渡过的，苏姐姐，我跟你说……” 　　见了苏清影之后，魏嫣然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抛之脑后，她看着苏清影那张比上一次似乎变得越□□亮的脸，嘴巴就没有一刻闲下来的。 　　站在不远处的沈明乔看到这一幕之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那个跟死乞白赖追女人的街溜子一样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吗？她现在离开还来不来得及？ 　　事实证明她现在想溜是真来不及了，苏清影的目光越过魏嫣然，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沈明乔，她微笑着开口打断了魏嫣然的话：“嫣然，那位女同志是你的妈妈吧，你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被苏清影这么一提醒，魏嫣然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次是跟沈明乔一起过来的，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急忙过去将沈明乔拉了过来，给苏清影做了介绍。 　　“苏姐姐，这位是我的妈妈，她叫沈明乔，她知道我今天要来看你，特意跟我一起过来的。” 　　沈明乔长相温婉，看得出来是个性格很好的女人，自家闺女这么丢人现眼，苏清影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这让沈明乔心中觉得感激，对苏清影的好感也在不断飙升，她微笑着说道。 　　“苏同志你好，我是嫣然的妈妈，我这个不省心的女儿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我在这里替她给你道歉了。” 　　魏嫣然拉了拉沈明乔的胳膊，轻声说道：“妈，你说什么呢？我哪里惹麻烦了？” 　　说完她又看着苏清影，笑着说道：“苏姐姐，你说我给你惹麻烦了吗？我这么听话，苏姐姐可喜欢我了。” 　　沈明乔：“……” 　　现在她是相信自己这个闺女对方正业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她怎么觉得自己这个闺女现在对人家苏清影有想法了？ 　　错觉，一定是错觉。 　　苏清影将二人迎进了家门，这是方正业也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了，他自然是认识沈明乔的，不过他是没想到这次魏嫣然过来，竟然会将沈明乔一起带过来。 　　“沈老师您好，快进来坐。” 　　方正业将几人带到了客厅里，顺手给他们一人泡了一杯茶，放在了沈明乔和魏嫣然的面前。 　　沈明乔看着恨不能整个人都黏在苏清影身上的魏嫣然，面上的表情不免有些尴尬——自家这个闺女现在倒是对方正业没想法了，怎么瞧着对人家媳妇儿好像有啥不良想法似的？ 　　好在方正业很快就岔开了话题，化解了沈明乔的尴尬。 　　“沈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我的工作太忙了，您和魏首长搬过来之后，我没来得及抽时间去看您二位，倒是让您先到我家来了。” 　　沈明乔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方正业的身上，她看着长相越发出众的方正业，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方正业这小伙子方方面面都很优秀，当初魏嫣然看上他的时候，沈明乔其实也觉得如果自家闺女能和方正业在一起，那也算是一段良缘了。 　　只是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人家为了摆脱自家闺女，甚至选择了退伍离开。 第318章 　　所以再次面对方正业的时候, 沈明乔难免有些愧疚：“正业啊，我家嫣然给你添麻烦了，阿姨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自打魏正行的职位越升越高之后, 沈明乔的地位跟着也是水涨船高，做了首长夫人这么多年, 她也是有几分傲气在的，能这么大大方方地给方正业赔不是，她做得已经很不错了。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方正业并不会继续追究什么, 更何况当初魏嫣然做的事儿和她家里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管是魏正行还是沈明乔, 他们都没有仗着自己的权势压人, 方正业选择退伍，也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选择，魏家的人并未逼迫他。 　　所以面对沈明乔的时候, 方正业没什么负面情绪，他笑盈盈地说道：“沈老师您客气了，再次见面, 魏同志并未给我们带来什么困扰。” 　　他说的再次见面没带来什么困扰, 那就是说在之前的时候, 魏嫣然的所作所为还是给他带来了困扰。 　　沈明乔心中的愧疚之意越浓，她瞪了魏嫣然一眼，却见自家那个没心没肺的闺女恨不能整个人都黏在苏清影的身上, 她的嘴巴一刻不停歇, 说出来的话里面全都是对苏清影的关心, 那殷勤的模样简直让人没眼看。 　　看到这一幕后, 沈明乔咳嗽了一声, 她岔开了话题，询问起了其他的事情来，左不过就是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作为一个长辈，关心一下也是正常的。 　　方正业回答的滴水不漏，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便让母女二人在这边儿陪着苏清影，自己则起身去了厨房忙活。 　　等到方正业离开后，沈明乔将注意力放在了苏清影的身上，从自己女儿的口中沈明乔已经知道了苏清影的身份，她知道苏清影是封城的总工程师，是从苏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但是听得最多的，就是不重样的溢美之词。 　　在魏嫣然的口中，苏清影美得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下凡似的，跟普通人完全就不是同一档次的存在，她光是描述苏清影的美貌的词，都能写满一个厚本子了。 　　现在见到苏清影之后，沈明乔才发现，魏嫣然的话还真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水分，苏清影真的很漂亮，而且她完全配得上魏嫣然的那些款赞。 　　人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加上自家闺女一直在旁边夸个不停，沈明乔对苏清影的好感也变得越来越多。 　　等到方正业张罗了饭菜上桌的时候，苏清影笑盈盈地告诉方正业，她答应了这周到魏嫣然家里去做客。 　　“正业，沈阿姨和嫣然她们盛情邀请，我觉得她们说的很有道理，正好这周我能空出时间来，咱们一起过去吧。” 　　方正业：“……” 　　沈明乔笑着说道：“正业，上次嫣然过来，多亏你和清影照顾她，于情于理我们都该感谢你们一下，就定这周日吧，你和清影一起过来，正好也让你魏叔叔见见嫣然心心念念的苏姐姐。” 　　很显然在方正业忙活着做饭的时候，她们三人已经定下了这次饭局，方正业自然不会否决苏清影的决定，他将饭菜整整齐齐地放置在桌子上，一边将碗筷摆放好了，一边笑着说道：“可以，只是这样一来，不免打扰沈老师和魏首长了。” 　　沈明乔回答道：“你魏叔叔还记得你呢，这次你过去了，他估计要多喝两杯了。” 　　方正业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其实在部队的时候方正业就只是个连长而已，一个军区里连长数量可不少，魏正行身为副司令，工作忙得要命，方正业和他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说魏正行惦记他，方正业是不相信的。 　　不过虽然不信，他也没有反驳沈明乔的话，人际交往本就没有那么简单，这些都不过是场面上的话罢了。 　　一行人很快就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桌子上摆着的除了酸菜鱼之外，另外还有一盘韭菜炒鸡蛋，酸辣土豆丝，以及满满一锅猪肉炖粉条，这些足够他们四个人吃了。 　　落座的时候，魏嫣然下意识地想要坐到苏清影的身边去——她难得来一次，自然想要离得苏清影越近越好。 　　然而她刚冒出这个想法来，就被眼疾手快的沈明乔给揪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嫣然，你跟我坐在一起，清影现在怀着孕呢，还需要正业来照顾，你一个小丫头，就别去添乱了。” 　　然而魏嫣然却极其不服气地开口说道：“妈，我也能照顾苏姐姐啊，我可会照顾人了……”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明乔给瞪了一眼，她想说的话顿时便咽了回去，接着就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苏清影，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幽怨之意。 　　瞧见她这个样子，苏清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她的生活向来都很单调，倒是没有见过像是魏嫣然这样的小姑娘，明明已经二十来岁的人了，却还是跟个小娃娃似的，粘人的厉害。 　　“嫣然，等吃完之后我们再聊也就是了，你乖乖吃饭。” 　　魏嫣然立马笑了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听苏姐姐的话，苏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明乔：“……” 　　自己这个傻丫头片子是真没法子要了。 　　就在此时，方正业开口打圆场，张罗着让大家伙儿一起吃饭，沈明乔又瞪了自家那个不省心的闺女一眼，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的是，方正业的手艺比许多国营饭店的大厨还要好，沈明乔自认为她的手艺已经非常不错了，但是和方正业相比较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正业，你这酸菜做得可真好吃，酸辣可口，能不能告诉我是如何做的？” 　　这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方正业笑着将制作方法告诉了沈明乔。 　　听完了方正业的话后，沈明乔忍不住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我一直都腌不出这种酸脆爽口的酸菜，原来还有这样的窍门，下一次我一定试一试。” 　　沈明乔和方正业在那边儿探讨厨艺，而魏嫣然则一边吃饭一边看着苏清影，瞧着对方那张漂亮的面孔，她感觉自己都能多吃几碗饭。 　　要是天天都能见到苏清影就好了。 　　魏嫣然脑子里面转着各种主意，过了一会儿后，她冷不丁地开口说道：“那个，我现在能不能到封工来工作呀？” 　　她琢磨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呸，不对，反正要是她离得近了，怎么着都能多见苏清影几面。 　　方正业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说道：“魏同志，你在文工团做得好好的，来封工做什么？” 　　沈明乔此时盯着她的眼神都已经不对了，魏嫣然憋了半天，方才憋出了一句话来。 　　“那个，我觉得我想要为建设祖国做贡献，封工这边儿的环境挺好的，我要是能留在这里就好了。” 　　沈明乔没想到自家闺女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整出幺蛾子来，她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了，接着偷偷伸出手去，在魏嫣然的腰上面拧了一把。 　　魏嫣然疼得叫了一声，回头看向了自己的母亲：“妈，你拧我干嘛？好疼的啊。” 　　她感觉自己腰上面的肉都快被拧掉下来了。 　　沈明乔低声说了一句：“疼才好，让你在那边儿胡说八道。” 　　她在文工团待得好好的，现在张嘴就说自己要到封工来，且不说封工有没有她能干的工作吧，就算有，魏嫣然真跑过来了，让人知道了该怎么说她？ 　　知道的说她是冲着苏清影来的，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她是冲着方正业来的，到时候军区里面风言风语传得到处都是，她还做不做人了？ 　　她过去怎么没发现自己的这个闺女还有当昏君的潜质？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我就是想过来啊……” 　　苏清影大概能猜到为什么魏嫣然想要到封城来，眼见着她还在不服气地想要和沈明乔辩解，苏清影笑着说道：“嫣然，你就算到了这边来工作，也是没法子到我这里来的，我们现在技术部这边儿招收人手的门槛很高，至少也是相关专业的大学生。”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魏嫣然高中毕业之后，就进了文工团，学历这方面她就达不到标准。 　　刚刚还试图据理力争为自己争取权益的魏嫣然听到这话，一张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她闷声闷气地说道：“那算了吧……” 　　她打得主意就是要进苏清影的技术部，既然知道自己没希望进去，那还在这里瞎想啥呢？不如老老实实去当她的文艺兵。 　　沈明乔简直要被自己的这个闺女给气死了，她刚刚也给了眼色，还训斥了她几句，但是压根儿就比不上苏清影说上两句，人家说两句之后，魏嫣然立马就忘记了自己的坚持，说句不好听的，魏嫣然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瞧着都有点‘色令智昏’的意味。 　　方正业自然是看见了这一幕，不过他却只当是没有瞧见似的，帮着苏清影将一片片拆掉鱼刺的鱼肉夹到了苏清影的碗里面。 　　苏清影爱吃鱼，不过她的性格有些急躁，如果刺多了话，她吃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卡到嗓子，所以方正业每次做鱼，都会把鱼刺给清理的干干净净的，这样一来，苏清影也不怕被鱼刺给卡了嗓子。 　　“你也吃，别光顾着我。” 　　没一会儿的功夫，苏清影的碗里面就堆了一小堆的鱼肉，反观方正业的碗里面还是空空荡荡的，苏清影便让他也吃。 　　“没事儿，先顾好你再说。” 　　沈明乔此时已经修理好了魏嫣然，抬头一看，发现对面坐着的方正业和苏清影正笑着聊天，夫妻两人之间明明没有什么亲密举动，可是两人之间萦绕的那种温馨氛围，却是旁人插不进去的。 　　他们两个人的感情真得挺好的。 　　吃过晚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时间不早了，方正业就没有再留她们母女二人——当然，魏嫣然这个混不吝的，跃跃欲试地想要留下来，结果却被忍无可忍地沈明乔给敲了个爆栗。 　　“魏嫣然，你到底有完没完？你要是留在这里，我怎么回去？是推着车回去，还是自己地走回去？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魏嫣然被训得垂头丧气，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苏清影，这才坐上了车子，临走之前，她又想起了什么，探出头看着苏清影，大声说道：“苏姐姐，你可别忘记了跟我的约定，礼拜天我开车来接你！” 　　她的脑子像是带了过滤器似的，自动就把方正业给过滤出去了，反正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苏清影，至于方正业这个曾经占据了她全部心神的存在…… 　　不好意思，那已经是昨日黄花，凋零在了记忆里面，她现在只能看得到灼灼绽放的盛世牡丹，至于那朵凋零的昨日黄花，谁还记得他原本的模样？ 　　沈明乔：“……” 　　自己这闺女真的是没得救了，这种得罪人的话她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方正业可是苏清影的丈夫，她现在搞得就跟小三插足似的，要不是因为她的性别摆在那里，沈明乔都觉得自己这个闺女是要把方正业的媳妇儿给抢走了。 　　“嫣然，我教了你这么多年，就把你教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看看你刚刚说的那都是什么话？你看看你在人家家里像是什么样子，也就是清影性子好，若是换了一个人，你怕是要把人一家都得罪干净了。” 　　然而魏嫣然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理直气壮地说道：“苏姐姐人就是很好啊？我跟她打好关系又什么不对的？再说了，我跟方正业之间不是还有那么一出吗？虽然是我单方面的追求，可到底有风言风语的，现在他和苏姐姐结婚了，我要是再跟他走得近，那成什么了？” 　　魏嫣然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便又继续说了下去：“再说了，你和爸之前不也怕我又犯糊涂，和方正业搅和在一起……啊，不对，是去骚扰人家，我现在表现得不是很好吗？今儿我过来，跟方正业说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十句，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沈明乔气得要命，要不是因为现在魏嫣然正在开车，她都要去拧自己闺女的耳朵了，话是这么说的吗？她简直是不去骚扰方正业了，她换了个骚扰对象，在人家家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恨不能贴到苏清影身上去了，那副样子简直让人没眼看。 　　这小丫头缠着谁不好，非得要纠缠这两口子，换个人是能咋滴？ 　　“魏嫣然，你那些歪理儿在我这里说不通，反正我跟你说，以后你少来封工这边儿，把重心往工作上放放，要是你不改了你这个毛病，我就让你爸把你调到南方军区去。” 　　今儿魏嫣然表现出的样子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沈明乔的心里面总觉得七上八下的，感觉自家这个闺女要是不好好处理一下，估计能惹出大乱子来，还是要提前给她打个紧板才是。 　　魏嫣然闻言，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妈，你不能这样子，刚刚过来的时候你是咋说的？你怎么还能出尔反尔啊？你不都看见了吗？我都改了，为啥我还不能到封工来见苏姐姐？” 　　不让她来封工上班也就算了，她离封工这么近，咋就不能来看苏姐姐的盛世美颜呢？ 　　魏嫣然不服气，嘴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 　　瞧见她这个样子，沈明乔有心想说些什么，但是鉴于魏嫣然正在开车，她便没有多言，只等着回去之后再好好跟这个小丫头掰扯一下。 　　很多事情都要讲究一个度，甭管是对人还是对事儿，过了度就不好了。 　　之前魏嫣然缠着方正业的事情，沈明乔那会儿认为小姑娘勇敢追求自己的感情，这并没有什么错，便没有横加干涉，可谁知道最后却导致了一个前途大好的军人选择退伍回家。 　　对待方正业，沈明乔始终是有几分愧疚在的，哪怕今天再次见到方正业，人家丝毫不计较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她心里更是又羞又愧。 　　再看魏嫣然，她明明是导致了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但她却仍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仿佛过去她造成的那些后果都不存在似的。 　　越是看她这个样子，沈明乔越是觉得不得劲儿，再看魏嫣然殷勤对待苏清影的模样，沈明乔更是坐立难安。 　　是，现在人家是不当一回事儿了，那是人家宽厚大度，她们总不能因为人家已经把这一茬子揭过去了，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当初的那些伤害都不存在了吧？ 　　这些话堆积在沈明乔的心里面，压得她心里头难受，女儿那过格的举动，更是让沈明乔心里面难受得厉害，她头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和魏正行两人对女儿的教育缺失太多了。 　　这次回去他们一定要好好说说魏嫣然，争取早点把她掰回到正规上。 　　而此时的魏嫣然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妈给惦记上了，她还幻想着自己现在离封工这么近，隔三差五就能过来见见苏清影。 　　未来的生活还真是美好啊…… 　　“你怎么会突然答应要去魏嫣然家做客？” 　　等将母女二人送走之后，方正业清闲了下来，他将碗筷收拾干净了，洗漱好上炕的时候，苏清影正一边吹着电扇一边看书。 　　方正业将刚刚煮好的桂圆红枣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想起之前的事情，便开口询问了一句。 　　苏清影抬头看向了方正业：“怎么，你不想过去吗？” 　　方正业摇了摇头：“不是。” 第319章 　　魏首长那里方正业早晚是要过去一趟的, 这本来就在他的计划之内，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苏清影竟然自己就敲定了这个饭局, 这实在是不像她的行事风格。 　　“你说这个啊？其实挺正常的，反正你也是要过去的, 正好魏嫣然提起了这事儿，我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说着，苏清影微笑看着方正业：“而且被人家邀请上门，和我们自己找上门, 那可就是两码事儿了。” 　　苏清影不过也是顺水推舟罢了, 正好她们母女两个盛情邀请, 她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我做得不对吗？” 　　瞧着苏清影一脸求表扬的模样, 方正业摸了摸她的脸，毫不吝啬地给了她夸赞。 　　“你做得很好，这么一来倒是省了我不少事儿, 我还得要感谢你呢。” 　　被方正业夸了，苏清影的心情大好，脸上的笑容也变大了一些。 　　今儿是礼拜三, 到礼拜天也没几天的功夫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口子依旧跟过去一样忙得不可开交, 等到礼拜天的时候，终于有了喘口气的功夫。 　　到了礼拜天的时候，方正业去借了车子, 带着苏清影一通前往第十军区——魏嫣然之前倒是说要来接他们两人的, 不过后来她给苏清影打了个电话, 说自己临时有事没法子来了, 方正业便干脆自己开车过来了。 　　军区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进去的, 哪怕方正业是退伍军人，没有手续也没法子进去，不过好在沈明乔做事周全，早早让警卫在这边儿等着，因此他们到了之后，很顺利就进了军区。 　　进了军区之后，开车的人就换成了警卫，方正业则陪着苏清影坐在后排座位上，二人倒是也自觉，端端正正坐着，并没有四下张望，这让开车的警卫员对他们二人的好感提升了不少。 　　大概十来分钟后，车子开进了一个院子里，停在了一栋红砖灰瓦的二层小楼前，车子挺稳之后，方正业扶着苏清影从车子上走了下来。 　　二人刚刚站稳，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姑娘如同花蝴蝶似的跑了过来，快到跟前的时候，她堪堪刹住了车，笑盈盈地喊了一声：“苏姐姐，你来了！” 　　说着，魏嫣然伸出手便想要去挽着苏清影的胳膊。 　　“嫣然！” 　　就在此时，沈明乔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魏嫣然伸出去的手僵了一瞬，最后又乖乖收了回去。 　　“方厂长，苏姐姐，你们来啦，快点进来吧。” 　　说着，她往旁边让了一步，热情地邀请二人赶快进来。 　　沈明乔此时也走了过来，笑着招呼着他们夫妻二人。 　　“沈老师，打扰了。” 　　方正业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扶着苏清影走进了魏正行的家。 　　这片军区是刚刚建设起来的，房子盖起来没多久，不过里面的布置倒是不错，看得出来是用了巧思的。 　　沈明乔和魏嫣然将人带到了客厅坐下，保姆送上了茶水之后，便退了下去。 　　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沈明乔笑盈盈地看着对面坐着的那夫妻二人，开口解释了一句：“你们魏叔叔他今天还有工作要忙，不过他知道你们今儿要过来，中午的时候肯定会回来陪你们吃饭的。” 　　上次他们回来就已经说了要请方正业和苏清影吃饭的事情，魏正行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他没有什么意见，也答应了会留在家里面招待客人的。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天军区有事儿找到了魏正行，他便只能先去忙那边儿的事情了。 　　沈明乔特意解释了一下，以证明魏正行并不是故意怠慢他们两个。 　　方正业和苏清影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情的。 　　作为司令，家里的待遇自然非同一般，除了有警卫之外，保姆也有一个，专门照顾魏正行一家人的生活起居，所以沈明乔和魏嫣然可以陪着方正业和苏清影在这边聊天，厨房里自有保姆在那边儿忙碌着。 　　“苏姐姐，我之前去百货大楼买到了一些好看的布料，做夏装是顶顶好的，要不然你陪我去看看那些布料，帮我参谋一下可好？” 　　这次过来方正业还发现一件事情，魏嫣然对待苏清影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要知道先前两次，魏嫣然见到苏清影之后，恨不能整个人都黏在她的身上，片刻都不想跟苏清影分开。 　　这一次见了苏清影之后，魏嫣然似乎懂得了控制度，没有再像是之前一样，紧黏着苏清影不放了。 　　然而她也只是稍稍好了一些罢了，现在她全部的注意力基本还在苏清影的身上，自打夫妻二人坐下之后，她基本上都只是和苏清影在说话，当然偶尔也会和方正业搭上两句，但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她只是为了应付了事儿罢了，说了没两句，就又去和苏清影聊了起来。 　　现在更是想撺掇着苏清影跟她一起上楼去看什么新布料。 　　瞧见她这副样子，沈明乔恨得牙痒痒，就差拎着魏嫣然的耳朵朝她喊了——感情这丫头是把她跟魏正行的教导全都当做耳旁风，装一会儿就装不下去了是吧？ 　　“嫣然，你别胡说，清影现在月份大了，你让她休息一会儿，跟着你跑上跑下干什么？” 　　沈明乔如是说道，而魏嫣然听到这话，脸顿时垮了下去，不过她很快又想起了什么来，飞快地站起身来，乐呵呵地说道。 　　“苏姐姐，既然你现在不方便走来走去，那你就在下面等着，我去把那些布料拿下来给你看！” 　　说完这番话后，也不等苏清影说些什么，魏嫣然便一阵风似的跑走了，速度快得让人想要拦都拦不住。 　　沈明乔干笑一声，只好为自己的闺女找补：“嫣然她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格，她实在是和清影投缘，所以才会如此的……” 　　说着说着，沈明乔就有些说不下去了，等到今天方正业和苏清影离开后，她非得要好好教训教训这死丫头不可，要是再不收拾她，这丫头非得要上房揭瓦。 　　好在方正业和苏清影都是极好说话的，哪怕魏嫣然表现得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二人也没有多说些什么，苏清影反而安慰沈明乔，说魏嫣然年纪还小，性子活泼一些也是极为正常的。 　　沈明乔：“……” 　　她这性格还真是活泼过头了好么？而且都二十三岁的人了，也就比方正业小了一岁而已，哪里小了？ 　　沈明乔笑得尴尬。 　　好在这种尴尬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大约到了中午十一点左右的时候，魏正行结束了手头的工作，赶回了家。 　　看着身着军装的魏正行，方正业站了起来，朝着对方敬了个军礼。 　　“魏首长，您好。” 　　魏正行朝着方正业点了点头，招呼着他坐了下来。 　　简短闲聊了两句后，魏正行开口问了一句：“我听说你现在是封工的副厂长？” 　　方正业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说道：“是的魏首长，承蒙领导赏识，我才做了副厂长。” 　　其实魏正行之前对方正业的印象并不深，那会儿他只是听说魏嫣然喜欢上个连长，追人追得紧，他派了警卫员简单调查了一下对方，见他身家清白，而且能力不错，便也没有再管这件事情了。 　　不过后续的发展倒是出乎了魏正行的预料，方正业没有看上自家闺女，选择了退伍回家，说心里面没其他想法，那也不尽然，不过随着方正业退伍，魏嫣然似乎恢复了正常，他也就没有去管后续的事情了。 　　不过上一次魏嫣然因为知道方正业结婚，激动之下晕了过去，这让魏正行再一次重视起了这件事情来，他去询问了不少人，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了更多关于方正业的事情。 　　有人说方正业好，也有人说他不好的，但是这些都在方正业主动告知魏嫣然偷偷跑到封工之后，便没有了什么参考价值。 　　现在见到人之后，魏正行便发现自己之前多少还是被那些人的言论给影响了，从他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脚踏实地的正派人。 　　再看自家闺女，现在倒还是不缠着方正业了，反倒是对人家的爱人喜欢得要命，一直在缠着对方不停说话，她那样子就跟之前沈明乔跟自己所说的一个样子，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追求人家。 　　见微知著，看魏嫣然现在这个模样，就能想到两年前她追方正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在魏嫣然这里都是空的，她就是觉得人家好看，所以才缠着人家不停说话的。 　　当着方正业和苏清影的面儿，魏正行并未多说什么，他给魏嫣然留足了面子，不过心里面却已经做出了决定来。 　　这个闺女是要好好教了，若是再由着她的性子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饭桌上是最好谈事情的时候，中午吃饭的时候，方正业提起了他们封工要开辟一条生产线来专门生产子弹的事情。 　　“虽然钢制子弹没有黄铜子弹延展性强，不过胜在价格低廉，可以完全满足军区的训练用量。” 　　用废钢和边角料制作子弹，这倒是并不新鲜，毕竟在燕京那边儿已经有过先例了，而且生产线的话，想要置办起来并不困难。 　　方正业的提议倒是不错，魏正行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下来：“你做好计划书之后，到这边儿来一趟，跟军需部那边接洽一下。” 　　末了，魏正行又加了一句：“不过你如果生产这些的话，手续要齐全，否则的话我们也不能接收你们送来的子弹。” 　　这一点方正业自然早就考虑好了，他点头答应了下来。 　　“魏首长，您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之后魏正行又询问了方正业不少事情，基本都是他退伍之后做了些什么，方正业一一回答了对方，又把封工最近的发展告诉了魏正行。 　　而在这期间，魏嫣然一直在缠着苏清影说话，从头至尾她都没有看过方正业一眼，很显然对他已经没有了一丁点的兴趣。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魏正行和沈明乔将他们夫妻两个送出了家门，魏嫣然倒是想要开车把他们送回封工，但是却被魏正行给无情地拒绝了，最后还是让刚刚接他们进来的警卫员将他们二人送了出去。 　　魏嫣然没能接到人，现在也没能送到人，她一直压抑着的脾气终于爆了出来。 　　“爸爸，妈妈，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我现在都这么听话了，而且我跟方正业之间根本就没什么，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去送苏姐姐回家？” 　　魏嫣然是真不明白，之前她喜欢方正业，追着方正业跑的时候，他们也没说什么，反而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 　　后来方正业结婚了，他们就想着让她把心从方正业身上收回来，别在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她不也照做了吗？ 　　现在她喜欢苏姐姐，想要和苏姐姐做朋友，想要和她多待一会儿，多看看她那张漂亮的面孔，这样有错吗？ 　　之前他们夫妻两个联手教育了自己一番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让她送个人都不愿意了？ 　　瞧着自家闺女这副样子，沈明乔只觉得头疼不已，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剩下的，该轮到魏正行这个当父亲的说了。 　　魏正行将魏嫣然叫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父女两人聊了一下午的时间，沈明乔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从书房里面出来的时候，魏嫣然的态度显然和之前不一样了。 第320章 　　魏正行把魏嫣然带到书房里去了, 沈明乔被关在外面进不去，她心里面急得要命，一直在外面不停地走来走去, 干什么都不安心。 　　大部分的时候魏正行都是宠这个闺女的，可是这次魏嫣然所做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过格了, 以魏正行的脾气，恐怕会狠狠教训魏嫣然一番的。 　　忐忑不安地守了一下午，魏嫣然终于从屋子里面出来了，沈明乔急忙迎了过去, 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家闺女。 　　“嫣然, 你没事儿吧？你爸他……” 　　此时魏嫣然的脸色很不好看, 听到自己母亲的话之后, 她朝着沈明乔勉强笑了笑，低声说道：“妈，我现在不太舒服, 我想回去休息一会儿，有什么话等回头再说好吗？” 　　看到魏嫣然的模样，沈明乔心疼不已, 她摸了摸魏嫣然的头, 将她送回了房间里。 　　安置好了魏嫣然后, 沈明乔转而去了书房，看到坐在书桌后吧嗒吧嗒抽着烟的魏正行，沈明乔走了过去, 将他手头的烟给拿了出来, 放到一旁的烟灰缸里拧灭了。 　　“你说你也是的, 这烟都戒了多久了, 咋现在还抽上了？仔细晚上咳嗽。” 　　烟被沈明乔夺走了, 魏正行也不生气，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闷声闷气地说道：“你说咱们两个是不是太惯着嫣然了？这丫头的性子怎么左成这个样子？” 　　在方正业和苏清影二人离开之后，魏正行就将魏嫣然给带到了书房里面，说起了她对待苏清影的态度不太正常。 　　“你和苏工满打满算也不过才见过两次面，你们又能有多深的感情？你不觉得自己跟她相处时候的度没有把握好吗？” 　　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你之前跟人家没有过任何接触，刚见了两次面，就上赶着往人跟前凑，啥好东西都给人，那热忱的模样就好像是跟人做了多少年的老朋友似的。 　　很多事情都要讲究一个度，若是热情过度，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别有所图。 　　“你应该也知道，苏清影是封城的总工程师，她这个年纪能做到总工程师的位置，能力可见一斑，像是她这样的技术型人才，国家是非常重视的，你这么上赶着往人跟前凑，万一让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之前魏正行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这个女儿性格变得有些不太对了。 　　做到司令这个位置，除了军功之外，魏正行的能力也非常不错，最近这段时间，中央那边儿的政策变动极大，有几个活跃分子提出了一些比较激烈的政策，若真实施了，现在这种太平日子怕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魏嫣然的脾气若是不改，依旧像是过去那样我行我素，是会招致大麻烦的。 　　所以魏正行这一次教育魏嫣然的时候，态度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说的话也比过去重了许多，并且给她列了几条家规，告诉她如果违背了这些规矩，那么自己就会将她调走。 　　魏嫣然之前被宠得太过了，哪怕魏正行严厉警告了她一番，她似乎也分不清事情的严肃性，甚至还想像着过去一样冲着自己撒娇，将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可是魏正行这一次却没有过去那么好说话了。 　　魏嫣然大概也察觉到这回父亲是来真的，她的情绪波动很大，但是魏正行却并未好好安慰她，反而又说了很多重话，看到她那要哭不哭的模样，魏正行也不是不心疼，但是为了能让她记住教训，魏正行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当着自己妻子的面儿，魏正行没有继续伪装下去，他眉宇间的愁色变得越发浓郁起来，若不是真觉得头疼，他也不会将之前已经丢掉的烟重新捡起来。 　　看到魏正行这副样子，沈明乔也是极为心疼，她走过去，站在了魏正行的跟前，轻轻地帮他揉捏着眉心，嘴里则说道。 　　“老魏，你也别太担心了，嫣然她只是年纪小，有一直待在我们跟前，她身处的环境比较单纯，思想难免简单了一些，等她大一些就好了……” 　　甭看沈明乔之前也在数落魏嫣然，不过现在还是忍不住为自己闺女说话，而听到她的话之后，魏正行却并没有被安慰到，他长叹了一口气，眉宇间的愁色更浓。 　　“嫣然已经二十三岁了，她不是个小孩子了，方正业只不过比她大了一岁，现在都是副厂长了，那个苏清影，人家也才二十七岁，现在都是总工程师了……” 　　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个不管是模样和能力都非常出色，反观自家闺女，模样，性情，样样都比不上人家。 　　魏正行愁得要命，感觉为了这个不省心的闺女，他的头发都要掉一大把。 　　“好了好了，咱们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嫣然是个听话的孩子，之前就是一时想左了，转过弯来，等到她想通了，就知道咱们的苦心了，你也别发愁了，仔细自己的身体。” 　　沈明乔柔声细语地劝说了好半天，魏正行的情绪总算缓和了一些，他抬起手拍了拍沈明乔的胳膊，温声开口说道：“明乔，这段时间你多注意着嫣然的一些情绪，好好劝说一下她，让她别在任性了，只是要辛苦你了。” 　　听到这话，沈明乔忍不住笑了起来：“老魏，你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嫣然是我的闺女，为她操心本来就是应该的，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家里的事情全都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你将心思放在工作上吧，军区最近这段时间可是忙得厉害，你别分心，一切有我呢。” 　　两口子又聊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魏正行还有工作要做，沈明乔也就没有在这边儿继续打扰他了，交代了他别忙太晚，注意身体之类的后，便起身离开了书房。 　　魏正行在书桌前呆坐了一会儿，没多长时间后，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低头忙活起工作来。 　　女儿的性子掰回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自己以后还是要多分一些心神在家庭上才行，不能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沈明乔。 　　回去的路上苏清影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方正业侧头看了她一眼，面上满是温柔的之意。 　　两人结婚这么久，许多人一直都觉得是方正业一直在妥协，一直都是他在照顾苏清影，他为了自己的妻子改变了很多，可是苏清影却还是跟结婚之前没什么两样。 　　就连苏清影的母亲柳絮果都觉得在这段婚姻之中，一直都是方正业在委曲求全，包容着苏清影的一切。 　　不过感情这种事情真的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看到的那些东西，总没有身在其中的两人清楚。 　　方正业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苏清影的变化，虽然她嘴上没有说，但也在为了方正业做出改变，就比如这次到魏正行家吃饭，若是过去的话，苏清影并不会参加这种无意义的饭局，不过这一次，为了方正业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而且方正业觉得，苏清影之所以会和魏嫣然的关系不错，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的缘故。 　　毕竟苏清影的性子其实是有些冷的，她并不是那种特别热情的人，大多数的时间，她宁愿多看几本书，多计算一些公式，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到和人相处上。 　　但是这两次她却愿意抽出时间来应付魏嫣然，这显然不符合她的性格。 　　事实上这一次因为苏清影的帮忙，让魏嫣然的事情变得简单了一些，如果不是因为魏嫣然转移了目标的话，方正业想要将这件事情解决了，得费一番周折才成。 　　她到底是为了帮自己的忙，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苏清影一开始还能和方正业搭着话，只是不知不觉间她便睡了过去，方正业刻意放慢了车速，防止苏清影被颠到，等开车回到家之后，苏清影还是睡着没醒过来。 　　方正业也没有叫醒苏清影，轻手轻脚地将她给抱回了房间，将人放到炕上的时候，苏清影清醒了片刻，她打了个哈欠，咕哝了一句：“我们回来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将一旁的薄被拿了过来，给苏清影盖在了身上：“你睡一会吧，我去还车，等一会我会叫你起来的。” 　　苏清影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方正业将电扇搬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开启了摇头模式，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等到苏清影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这一觉她睡得时间可不短，苏清影打了个哈欠，起身去浴室里洗漱了一下，整个人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不过都到了这个点了，院子里仍旧是静悄悄的，方正业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苏清影估摸着他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倒是也没有多想什么，转身去了书房忙活了起来。 　　大概到了晚上七点多钟，院门开启的声音惊动了正在看书的苏清影，她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推门走了出去。 　　“正业，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苏清影看见拎着个什么东西进来的方正业，开口询问了一句。 　　方正业大步走了进来，苏清影这才看清楚他到底拎了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条有成人手臂长的黑色大鱼，方正业用麻绳从鱼鳃处穿了过去，就这么拎着走了进来。 　　“这是哪儿来的鱼？” 　　方正业笑着说道：“我去还车的时候遇到了虎子，他说南雁河那边儿的水快干了，泥地里有不少鱼，让我跟他一起过去捞鱼。” 　　那会儿苏清影正好在睡着，方正业思考了一下后，便跟着许文虎去捞鱼了。 　　今年是个旱年，天儿热得早，四月份的时候气温就很高了，现在都到了五月中旬，却连一场雨都没有下，田里的小麦被晒得都快蔫吧掉了，为了取水浇灌土地，他们厂子的柴油发动机都卖出去不少，都是各个生产队买去给地浇水的。 　　南雁河这么多年来水都没干过，今年因为附近的生产队都从南雁河抽水过去，导致这条河都快见了底。 　　南雁河河水快被抽干，露出了下面的淤泥来，里面藏了不少泥鳅鱼啥的，过来捞鱼的人不少，方正业和许文虎两人的运气倒是挺不错了，捞了不少的鱼出来。 　　方正业没要那些小鱼，直接把这条最大的黑鱼给要了过来——他可是记得苏清影最喜欢吃酸菜鱼了，这条黑鱼倒是正好拿来给苏清影做酸菜鱼。 　　“我还等着你回来叫我呢，没想到你去捞鱼了，要是我没醒过来，这一觉得睡到后半夜去，你也不怕我下午睡得多晚上睡不着闹你。” 　　方正业压了井水到木盆里面去，顺手将那条大黑鱼放进了盆里面，听到苏清影的话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着说道：“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我给你道个歉，你甭跟我一般见识。” 　　苏清影笑了笑，搬了个板凳给方正业坐着，而她准备在一旁站着看方正业杀鱼。 　　“你还是甭在这边儿瞧着了，要是等会儿见了血，你怕是要恶心了。” 　　苏清影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儿的，我还没那么脆弱，我醒了之后坐了挺长时间的，现在正好站着休息一下。” 　　方正业闻言，倒是也没有继续劝说下去了，他去厨房里拿了剪子和菜刀，开始处理起这条大黑鱼来。 　　大黑鱼的生命力倒是顽强，鱼鳃都被穿透了，到现在还没咽了气，此时正在盆里面扑腾着，方正业一棍子下去，鱼顿时便不再动弹了，他麻利地开始收拾起鱼来。 　　“今年怕是要闹旱灾，回头我们得去买点粮食囤起来，还有我准备买个大缸放在厨房里，以备不时之需。” 　　封城这边儿气候本就偏干，过去闹旱灾的时候，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连野草这种生命力极强的东西，都熬不过大旱年。 　　虽然那三年过去之后，为了防止旱年修了大大小小几个水库，但是僧多粥少，水库也未必能满足这么多地的用量。 　　“事情严重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苏清影闻言，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方正业点了点头：“南雁河的水都干了，我听捞鱼的那些人说，周围左近不少河塘都干了，要是继续这么旱下去，粮食不至于颗粒无收，但是减产是肯定的。” 　　公社和生产队啥的都在想着自救，为此他们厂子的柴油发动机都卖出去不少，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卖出去发动机，方正业很难高兴起来。 第321章 　　苏清影拍了拍方正业的肩膀, 安慰他道：“别太担心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试着进行人工降雨。” 　　“人工降雨？” 　　这个名词是方正业头一次听说的, 他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向了苏清影, 等待着她给自己解释。 　　“那是什么？” 　　苏清影想了想，用方正业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给他听：“简单来说，就是用科技手段实行人工降雨，我记得苏国那边儿的人工降雨技术已经成熟了, 不过我们国家的话, 我记得五八年的时候吉林省遭遇六十年不遇的大旱, 咱们国家第一次人工降雨实验成功了, 吉林省的大旱因此缓解了。”① 　　至于人工降雨具体的原理，苏清影觉得方正业应该听不明白那些复杂的科学原理，便没有仔细跟他说明白, 只是告诉他这是有先例的，如果这边儿旱情严重的话，她会想办法和气象研究所那边儿联系, 在这里进行人工降雨。 　　得了苏清影的话之后, 方正业放松了一些, 他有些感慨地说道：“过去的时候人家都说天气啥的得看老天，老天让你风调雨顺，你便风调雨顺, 老天要是让你受灾受难, 你就得睁着眼受着, 倒是没想到现在竟然有这样的法子可以改变天气。” 　　这么想来, 这些科学家们还真是伟大, 将不可能化作了可能，真正达成了‘人定胜天’。 　　苏清影在这边儿陪了方正业一会儿，不过她实在是受不了鱼腥味，眼看着方正业开始对那条大黑鱼开膛破腹了，苏清影便说道：“我不行了，再待下去我非得吐出来不可，你先在这边儿忙着，我回书房去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让苏清影赶快回房间去休息，她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进了房间。 　　等到苏清影离开之后，方正业手上的动作更加麻利，没多久便将那条大黑鱼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他拿着收拾好的大黑鱼去了厨房，将鱼头剁了下来，然后铺了满满一层自己做的剁椒，然后将其放在了锅上面蒸着，接着便开始将黑鱼鱼身上的鱼刺剔出来，然后切成薄片，整整齐齐码在一旁的盘子里。 　　他也是做惯了这些活计的，手上的动作异常麻利，没多长时间，就将鱼肉处理好了。 　　这天儿已经热了起来，鱼肉要是搁在外面的话非得要放坏了不可，好在家里面新买了冰箱，方正业留下今晚要吃的鱼肉，将剩下的放进了冰箱里面。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后，晚饭便做好了，方正业将剁椒鱼头和酸菜鱼端上了桌，又将蒸好的米饭放到了一旁，这才去喊了苏清影出来吃饭。 　　苏清影坐在餐桌旁，看着热气腾腾的剁椒鱼头，她有些嘴馋，但是看着那些红彤彤的跺脚，苏清影望而生畏——她吃不了太辣的，剁椒鱼头闻着挺香的，但是红辣椒这么多，她实在是不敢下筷子。 　　方正业看到苏清影想吃又不敢伸筷子的可怜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这剁椒是我自己做的，用的辣椒都是那种不太辣的，微微的辣味正好合你的口味，你想吃就吃吧，没关系的。” 　　得了方正业的话之后，苏清影笑了起来，她飞快地夹了一大筷子鱼肉，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方正业将鱼面颊上的活肉都剔了下来，然后将其放在了苏清影的碗中，方便她吃，他一边帮着苏清影夹肉，一边说道。 　　“清影，明天你下班的时候，能不能帮我约一下发姜师兄，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他商量一下。” 　　苏清影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了方正业：“你找姜师兄有什么事情？” 　　姜瑞明是一月底的时候和马前进一起到封工来的，实验室那边儿工作忙，叶朝阳专门在技术部腾出两间屋子给他们二人做宿舍。 　　许是姜瑞明终于彻底打消了之前那乱七八糟的念头，对着苏清影的时候，态度恢复了正常，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扑在工作上，偶尔有空闲的时候，也是跟着马前进一起出出进进，但是大部分的时候，他还是待在实验室里面。 　　方正业就算去接苏清影的时候，大都也是在技术部外面等着她，因此姜瑞明来了快四个月了，两人倒是还没正式见过面。 　　方正业大概是还计较着上次的事情，也没有提出要请姜瑞明这个师兄吃饭，苏清影在这方面也挺迟钝的，方正业没提，苏清影也就没说这事儿。 　　按理说方正业和姜瑞明之间应该没什么牵扯的，今儿他好端端地怎么提出来要见姜瑞明了？ 　　方正业也没瞒着苏清影，解释道：“我之前不是说想要开辟一条新的生产线，专门来生产子弹的吗？” 　　苏清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件事情，她转念一想，明白了方正业为什么要找姜瑞明：“那条生产线你想找姜师兄帮忙？” 　　方正业点头：“最早用废钢和边角料制作子弹的就是燕京军工厂，他们在这方面的技术已经成熟了，我记得姜师兄是反燕京军工厂的，我想问问他，他们厂子可不可以给我们提供一套设备。” 　　之前决定要上生产线的时候，方正业也仔细考虑了很长时间，查阅了不少资料，这么做的重工厂其实并不算太多，主要是子弹生产出来，想要销售出去也不容易，加上其他种种限制，所以导致很多工厂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处理废钢和边角料。 　　方正业之所以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主要原因就是第十军区就设立在距离封工不远的地方，他们厂子还是有地理优势的 ，所以他才会最终定下这个方法来。 　　苏清影想了想，说道：“那我明天帮你约一下姜师兄。” 　　不管是方正业还是苏清影，他们都不觉得姜瑞明会拒绝，毕竟这算是公事儿，生产子弹的生产线也不是什么绝密技术，这算是两个厂子之间的业务来往，有了相熟的人牵线的话，进展的速度会更快一些。 　　事实证明他们的想法并没有错，第二天苏清影去了工作间后，就和姜瑞明提了这件事情。 　　“你们厂子想要上生产子弹的生产线？” 　　苏清影点了点头：“是的，正业已经和魏首长那边儿说好了，只要所有的手续都符合规矩，他们会吃下我们厂子生产的所有子弹。” 　　姜瑞明沉吟片刻后说道：“但是子弹毕竟属于武器，燕京军工厂本来就是负责生产武器的，但是封工侧重是发动机还有各种农用机械，重新开辟一条生产线，是不是不太合适？” 　　苏清影摇了摇头，认真地回答道：“这一点正业和彭厂长已经商量过了，彭厂长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他已经同意了，现在差的就是设备，正业说燕京军工厂的这项技术已经成熟了，封工这边可以购买生产线……” 　　对于这些弯弯绕绕苏清影其实并不怎么清楚，不过昨晚上方正业掰开了揉碎了都跟她说清楚了，她的记性不错，今儿面对着姜瑞明的时候，回答的妥妥当当，没有一丁点儿的疏漏之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可以帮你们联系燕京军工，不过能不能把设备卖给你们，我就没法子做主了。” 　　得了姜瑞明的话后，苏清影笑了起来：“那感情好，我就在这里先谢谢姜师兄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士处理，姜师兄只需要负责牵桥搭线就好了。” 　　简单聊完了这些之后，苏清影便准备投入到工作之中，不过她低头在图纸上写写画画了一会儿后，察觉到姜瑞明似乎还没有离开，苏清影微微一愣，抬头朝着姜瑞明看了过去。 　　“姜师兄，你还有事情吗？” 　　最近这短时间他们各自负责自己手头的工作，并没有什么需要在一起商量的事情，姜瑞明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看着苏清影因为怀孕而变得圆润了不少的面颊，姜瑞明的心情有些复杂——苏清影一直都很漂亮，哪怕怀了孕之后，她也不像是其他妇人怀孕之后变得身材走形，面容丑陋，她依旧美得惊人，甚至因为怀孕的缘故，她身上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姜瑞明的目光不期然地扫过苏清影隆起的腹部，想到里面孕育着她跟方正业的孩子，他的心情变得越发复杂了起来。 　　眼见着姜瑞明只是盯着自己瞧，却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苏清影觉得实在奇怪，便忍不住说道：“姜师兄，你到底怎么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不可以先离开？有你在这里的话我没有办法好好工作。” 　　姜瑞明听到这话，扯了扯嘴角，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似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冷不丁地开口说道：“清影，你至多到九月份就要生产了，到了那个时候，实验室这边儿的工作你估计就顾不上了……你有没有其他的什么打算？” 　　姜瑞明问的话相对而言比较含蓄了一些，对于苏清影这个直肠子来说，她有些不太明白姜瑞明是什么意思。 　　“姜师兄，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她生孩子和做打算有什么关系？这个姜师兄怎么最近总是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看到苏清影面上的茫然之色，姜瑞明的眸光变得深邃了许多，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说道：“我是问，生过孩子之后，你还会回到实验室里来吗？” 　　听到这话，苏清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姜师兄，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变得这么奇怪的？这不是明摆着呢吗？发动机项目是我一直在跟进的，我为了这个项目都付出了这么多的，作为项目总负责人，我不回来的话，这个项目还怎么进行下去？” 　　J-400的发动机项目所使用的技术大多数都是来自苏清影，她是这个项目不可或缺的存在，在她看来，自己怀孕生子或许会造成一些影响，但是她已经将工作安排好了，如果坐月子期间需要她来帮忙的话，她也可以过来帮忙，这完全不成问题。 　　姜瑞明莫不是在担心自己去坐月子之后，就会彻底放手这个项目了吧？ 　　苏清影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姜师兄，我觉得你想得有点多，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不会耽误项目进程的，你放心就好。” 　　然而姜瑞明皱起的眉头却并没有舒展开来，苏清影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找不出任何的毛病，可是看着她隆起的腹部，姜瑞明却觉得她现在说这一切都是虚的。 　　很多女性研究人员生产前后的心态变化是不可控制的，生孩子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会回来继续工作的，可是当孩子生下来之后，她们却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抗拒回来继续工作。 　　仿佛孩子一生，她们就忘记了自己的坚持和使命，将自己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再也不管其他的东西。 　　根据姜瑞明所知，几乎所有的女性研究员在生过孩子之后，便从项目里面退了出去，她们找出来的理由几乎无一例外——孩子需要照顾，腾不出时间来，她们需要更多的时间陪在孩子身边。 　　民间有句俗语叫做‘一孕傻三年’，姜瑞明原本是不相信这句话的，但是有极少数的女性研究员后来确实也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但是她们们的精力再也不像是过去一样，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实验上来了。 　　姜瑞明每每看到苏清影的肚子，就觉得十分可惜，这本来是她最美好的年纪，她的精力和体力是最佳的时候，以她的天赋，如果全身心投入到实验之中的话，肯定会拿出更多的研究成果来。 　　可是她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怀孕生子，哪怕苏清影口口声声说这并不会影响到她的工作，姜瑞明还是保持着悲观态度。 　　他仿佛看到了一朵原本该灼灼盛开的稀世奇花在他的面前缓缓凋零。 　　姜瑞明下意识地想要阻拦花朵凋零，所以才会又刚刚的欲言又止，所以才会有之前的询问。 　　“姜师兄，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这个样子真得很奇怪，你还好吧？” 　　苏清影的话终于将姜瑞明跑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来：“苏师妹，我没事儿的，我只是担心而已，既然你说会回来的，那我选择相信你。” 　　他郑重其事地说了这么一句，表达了他对苏清影的信任。 　　苏清影或许是不同的，他还是暂且相信她吧。 　　看到姜瑞明这个模样，苏清影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姜师兄这次过来之后，虽然没有再跟她说那些奇奇怪怪不合时宜的话，但是现在的他总是喜欢欲言又止，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毛病。 　　算了，去探究他在想些什么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她还是处理自己手头的工作吧。 　　今天的工作一如既往的忙碌，方正业刚刚将手头的工作处理完毕，付军便急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向来老成稳重的付军面上露出焦急的神情来，方正业赶忙问道：“付秘书，出什么事情了吗？” 　　付军点了点头，飞快地说道：“方厂长，厂子门口来了好些人，说咱们厂子生产出的发动机有问题，那些人把厂子门给堵上了正在外面闹事儿，现在保卫科的同志正拦着他们……” 　　方正业闻言，立马站了起来：“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这话之后，方正业便步履匆匆地朝外走了过去，付军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厂子门口处，刘洋带着保卫科的人拦着那些情绪激动的农民兄弟。 　　“大家伙儿冷静一下，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们厂子生产的发动机质量有保证，这其中或许有其他的什么缘故，你们好好听我们说……” 　　然而那些带着发动机过来的老百姓却压根儿听不进去。 　　“放你娘的狗屁，这发动机我们买回去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结果今天用的时候就坏了，原本还以为这只是我们生产队的个例，哪知道我们到处询问了一下，发现好多生产队买的发动机都有问题，你们还能说你们的质量没问题吗？” 　　带着这群社员们过来的是个长得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他的嗓门极大，这么噼里啪啦一通说，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其他那些跟着一起过来的社员们也纷纷开口说道：“就是就是，一台机器有问题就算了，那可能是咱们操作不当，可这还能是所有的机器全都是操作不当的问题？” 第322章 　　“就是就是, 一台机器出问题也就算了，这么多台机器都出问题，你们还能说是我们的问题？推卸责任也不是这么推卸的！” 　　“咱们老百姓的钱是那么容易挣的吗？你们连我们的辛苦钱都要坑, 实在太缺德了！” 　　“我们要进去要个说法，你们再拦着我们, 我们可对你们不客气了！” 　　过来的这些社员们情绪非常激动，一个个说着说着甚至都要动起手来了。 　　要知道今年年景不好，估摸着是个旱年，他们这些老百姓都是土里刨食儿的, 庄稼要是没雨的话, 可是要干死了。 　　为了抽水浇地, 不少生产队集资买了柴油发动机回去抽水灌溉土地, 如此一来的话，可比他们挑水快多了。 　　然而柴油发动机一开始用起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发动机开始出毛病，那些小毛病的话，他们请公社里的技术员过去简单修一下就成了, 谁知道用着用着, 发动机就再也不能用了。 　　这发动机的价格可不便宜, 社员们自觉受了骗，自然是要到封工来要说法的。 　　结果他们凑在一起一合计，才发现发动机出问题的不止是他们生产队的, 其他不少生产队都是一模一样的问题, 采买了一个月的发动机就这么出了问题, 大家伙儿如何肯干？ 　　刘洋眼见着众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急忙出声安抚他们。 　　“老乡, 你们先冷静一下，我没有说是你们故意弄坏发动机的，我只是说咱们都先冷静一点，我们的技术人员会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你们放心，我们封城重工这么大的厂子，还能骗你们不成？” 　　只是围在厂子门口的这些社员们情绪异常激动，哪里是刘洋就几句话就能安抚下来的，刘洋越是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就越觉得刘洋这是心里有鬼，因此闹腾得更加厉害了。 　　然而因为他们的情绪过于激动，刘洋怕将人放到厂子里面在闹出什么事情来，因此带着保卫科的人死拦着他们不给进去。 　　厂子门口闹成了一团，门卫张庆书急得团团转，他刚刚已经打电话进去汇报情况了，厂子里的领导咋还不来？要是再这么继续闹腾下去，真要是发展成了械斗，那可就麻烦了。 　　就在张庆书焦躁不安等待着的时候，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骑着自行车从远处过来了，张庆书的眼睛一亮，飞快地迎了过去。 　　“方厂长，方厂长！” 　　方正业听到张庆书的声音后，停下了自行车，坐在后座上的付军立马跳了下来。 　　“张叔，发生了什么事情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张庆书吐出了一口浊气，飞快地说道：“那些老乡们闹腾得厉害，保卫科的同志们快拦不住了，他们咋说都听不进去，刘科长正在那儿劝呢，你快点过去看看吧。” 　　方正业点了点头，将自行车交给了张庆书，自己则大步朝着人群聚集处走了过去。 　　“我们不管，你们还是国营大厂呢，就卖这样的残次品糊弄我们？合计着我们老百姓的钱好骗咋滴？你们今儿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不走了！” 　　为首的那个身高体壮的汉子嗓门亮如洪钟，他的脾气显然不太好，此时正急赤白脸地跟刘洋争吵着，看那架势，仿佛随时都要给刘洋来上两拳头似的。 　　跟在他后面的那些汉子们一个个都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嘴里乱糟糟地叫嚷着，场面乱成了一团。 　　“大家都别闹了，听我说！” 　　方正业穿过人群走了进来，他扬声喊了一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来。 　　刘洋看到方正业过来了，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同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大家都停一停，这是我们厂子的副厂长，有什么你们好好说，他会帮大家伙儿解决问题的。” 　　为首那个黑脸汉子听到刘洋的话后，稍稍收敛了一些，他的目光落在了方正业的身上，粗声粗气地说道：“你就是这个厂子的副厂长？” 　　方正业点了点头：“我是封工负责生产的副厂长方正业，请问这位同志怎么称呼？” 　　那黑脸汉子说道：“我叫葛青天，是红星生产队生产队长，这台柴油发动机就是我负责购买的。” 　　方正业点了点头，说道：“葛队长，请你稍安勿躁，大家这么闹腾着，也不能解决问题不是？我相信诸位跟我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解决发动机的问题，我相信老乡们也不是那种故意找茬的人，大家伙儿安静一下，坐下来好好谈谈可好？” 　　方正业面上的表情极为诚恳，他这么一说，倒是安抚了众人的情绪，接着方正业让保卫科的人将这些社员们全都带到保卫科去。 　　“外面太热了，咱们到屋子里面谈。” 　　方正业的态度很好，那些社员们过来本来也不是为了闹事儿，而是为了解决问题，方正业的态度不错，一番话说下来，大家心里面觉得十分舒坦，加上他也不再把他们拦在外面，反而接到了厂子里面，众人的情绪慢慢也恢复了一些。 　　一群人带着那十台柴油发动机，乌泱泱地朝着保卫科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么一大群人走在一起，很难不让人注意到，方贤德正和自己的同事到后勤部办事儿，结果他同事瞧见了什么，推了推方贤德的胳膊，开口问了一句。 　　“方会长，你看那边儿，是不是你那个侄子？” 　　方贤德听到这话，转头看了过去，便瞧见方正业正领着一大群人朝着保卫科的方向走了过去，他瞧着那群人里面除了保卫科的人外，就是一些穿得灰扑扑的乡下人。 　　那群人似乎还抬着些什么东西…… 　　方贤德准备继续看下去，他的同事碰了碰他的胳膊，笑着说道：“方会长，你的这个大侄子可真有本事，先前还只是个保卫科长，这才过了多久，就当上了副厂长了？这么年轻个小伙子，气势却这么足，你们方家是咋教育孩子的，能教教我不？” 　　这话听听着让人觉得异常别扭，方贤德的嘴角抽了抽，总觉得他这个同事是在笑话自己。 　　方正业确实是非常优秀，但他就算是再优秀，他也只是自己的侄子而已，而且方正业越是优秀，就越衬得自己的两个孩子不成器——他们全都跑到三线去了，哪怕大家伙儿说得好听，说什么他们觉悟高，说他们愿意支援三线建设，是非常好的同志。 　　然而这些人嘴上夸是夸的，可是自己家的孩子，哪一个不是留在封工的？也就只有那些实在不成的，想要拼一拼运气，才送到三线去的。 　　就比如自己的这个同事，他家三个儿子呢，一个个都想方设法往厂子里面塞，就算到三线那边儿会给正式工名额，他都不肯让孩子到三线去，宁愿在厂子打零工，也要他们留在封工，瞅着机会弄个工作。 　　过去方正堂是车间主任，又是五级钳工，方贤德的腰杆子还是挺硬的，可是现在俩孩子都不听话去了三线，方贤德感觉自己在同事面前似乎都要低上一头。 　　现在同事故意提起方正业，又让他去看方正业是如何威风，嘴里还在不断夸奖着他，方贤德的心里面越发膈应了起来，但是面儿上却不能显露出来分毫。 　　“是啊，正业像他爸妈，他们都是很优秀的人，他出色一些也是挺正常的。” 　　对方还想再说些什么，方贤德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成了，咱们还有事情要做呢，关心人家干嘛？快点走吧。” 　　方贤德说完，便率先离开了这边儿，他的眼神更是看也未看向方正业那里。 　　而看到他这个样子，那同事扯了扯嘴角，面上露出了一抹略带讥讽的笑容来，不过很快他便收敛了心思，快步追了上去 。 　　这次过来的人加起来有五六十个，保卫科也没有那么大的屋子装下这些人，刘洋索性让人搬了些凳子过来，他们都在后面的训练场上坐了下来。 　　“葛队长，你能跟我说说，这些发动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 　　方正业的态度温和，而葛青天瞧着他那出色的长相，倒是也不好像是之前那样继续凶巴巴地说话了，他清了清嗓子，不太自在地开口说道：“这个发动机就是有问题哦……” 　　这些人的发动机都是一个月前买回去的，他们是隶属于同一个公社的，由公社过来统一采购，方正业记得红旗公社那边一共采购了五十台柴油发动机，但是这一次送过来的就有十台。 　　“我们公社书记说了，这发动机都是从你们封城重工采购的，他还说了，你们厂子的质量有保证，我们要是都说不是自己的问题，那就自己找过来……” 　　毕竟其他四十台都没出事儿，就只有他们这十台出事儿了，他们说是质量问题，但是公社那边儿也闹不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儿，就让他们到封工这头来。 　　葛青天他们商量着过来的时候，已经做足了准备，肯定是要拿个说法回去的，毕竟这柴油发动机他们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每个社员都凑了钱的，出了毛病，他们还不能找厂子要个说法了？ 　　“发动机一开始的时候用的好好的，但是后来就开始出现异响，公社的技术员来看过，说是里面有螺丝松了，紧一紧就好了，还教了我们如果有异响如何紧螺丝。” 　　这几个生产队的发动机出现的问题都是大同小异，一开始的时候好好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用的次数多了就开始出现异响，都是请了技术员过去，然后教给他们如何拧螺丝。 　　基本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两个稍微懂点技术的，跟着技术员学了拧螺丝的技巧之后，他们每次出现问题，都会自己学着把螺丝给紧一紧。 　　一开始的时候，螺丝拧好了之后发动机也就不会出现异响了，他们还以为是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然而次数多了之后，这个法子就突然不管用了。 　　“今儿我们把发动机弄出来用的时候，突然发出了一声好大的响声，紧接着发动机就停止了工作，不管我们如何折腾，都没有用处。” 　　葛青天说完，粗粗的眉头跟着紧紧皱了起来：“方厂长，实在不是我们故意找事儿，而是因为我们也实在是没了办法，发动机坏了，公社的技术员看不出问题，我们只能来找厂子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也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先别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安抚好了葛青天的情绪之后，方正业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刘洋：“刘洋，你去二十七号厂房叫几个技术员过来，顺便叫几个师傅过来瞧瞧，看看这些发动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发动机到底是他们的质量问题，还是使用不当造成的磨损，现在还不清楚，方正业并没有贸然地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叫负责生产发动机的二十七号厂房的工人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儿。 　　刘洋立马安排了人去厂房找人，而方正业则转头看向了葛青天。 　　“葛队长，麻烦你们耐心等一会儿，等到我们厂子的技术人员过来了，我们会当场拆开发动机，看看到底是什么缘故造成了发动机的损坏，如果是我们厂子生产的发动机有质量问题，我们会负责为你们更换发动机。” 　　方正业的话刚说完，后面的一个社员没忍住说了一句：“是不是质量问题，还不是由你们说了算 ？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哪里能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因为他的这句话，其他人也开始躁动了起来，原本被安抚下来的情绪此时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就是啊，咱们啥都不懂，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们这么大的厂子，要是随便找个理由糊弄我们，那我们还能怎么办？” 　　“咱们都是平头老百姓，你们嘴上说的好听，到时候上下嘴皮一碰，就说是我们自己弄坏的，到时候我们到哪儿说理儿去？” 　　这些人闹哄哄的，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方正业他们可能会想法子推卸责任。 　　众人的情绪很明显地被挑动了起来，这些个庄稼汉子想法也简单，认准一件事情也是很难改变的。 　　大家伙儿说着说着，纷纷让葛青天拿个主意，毕竟葛青天是他们推举出来的领头人，他们还是很相信葛青天的话。 　　葛青天看了看大家伙儿，又转头看向了方正业，沉吟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说道。 　　“方厂长，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实在是因为我们都是土里刨食儿的老百姓，对这些东西也不懂，到时候就算你们拆开了给我们看，我们还是不明白……” 　　他虽然说得委婉了一些，但是意思也很明显，他跟其他人一样，是觉得方正业他们可能会糊弄他们，明明是质量问题，但是却说他们操作不当，真到那个时候，他们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宋家国这个暴脾气见到他们如此，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们这些人还真是奇怪，我们给了解决办法，你们还不相信，那咋滴？就跟刚刚一样把你们拦在外头就好了？让你们说解决办法，你们又不说，咋滴？我们就该被你们指挥的团团转不成？” 　　宋家国觉得这些人就是冲着闹事儿来的，压根儿就不想着该好好的把问题给解决了，明明方正业已经很认真地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了，但是他们却听不进去，反而理所当然地把自己臆想的事情当做是真的…… 　　这些社员们本来就觉得封工的人会蒙骗他们，现在宋家国这暴脾气一说话，那些社员们的脸色立马变了，他们的情绪激动了起来，看那架势像是随时都要动手似的。 　　“家国，你冷静一点，咱们都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制造矛盾的，老乡们的顾虑也挺正常的，是咱们没有考虑周全。” 　　方正业这话是说给宋家国听的，也是说给那些社员们的，宋家国明白方正业的意思，虽然心里面还是气得要命，但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制止了宋家国之后，方正业再次看向葛青天，十分诚恳地说道。 　　“葛队长，只是十台发动机而已，就算是全都赔给你们，那也根本伤不到我们的筋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葛青天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方正业的话。 　　他说的确实是这个理儿，封工这么大个厂子，光是里面的工人都有一万来号人了，这样大的厂子，还赔不起他们十台发动机吗？若要是真的，那可不就成了笑话？ 　　见葛青天赞同自己的话，方正业抬眸看向了他身后坐着的那些社员们：“各位老乡，你们也看见了，我们这么大个厂子，实在是没有必要诓你们，我之所以叫技术员和老师傅过来，就是为了解决这发动机的事情，要知道我们厂子生产出来的发动机可不是光卖给你们的，就连咱们国家的飞机使用的都是我们的发动机，在质量方面，我们肯定是有保障的。” 　　“当然，我不是说这一定就是你们使用不当的缘故，但是假如不将原因找出来，就算我们赔给你们新的发动机，你们要是用了一段时间后再坏了，到时候你们不还是要跑到这边儿来要说法？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323章 　　方正业这一番话说的十分有道理, 葛青天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人家这么大个厂子呢，生产的这些发动机又不是专门为了给他们用的, 要真是他们的质量问题，那还不抓紧把质量给提上去, 糊弄过去了，坑的还不是他们？ 　　“行了，大家伙儿都冷静一下，别让工人兄弟们看轻咱们, 要知道咱们是来想法子解决问题的, 可不是来闹事儿的, 人家都说了解决办法, 咱们要是还不知好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故意在找茬呢。” 　　在这群社员里葛青天显然是十分又威望的，这番话说出来之后, 那些社员们慢慢地也就冷静了下来，他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对对对，葛队长说的是, 咱们可不是故意来闹事儿的, 问题能给咱们解决了就成。” 　　“是啊是啊, 大家伙儿都冷静一下，刚刚咱们说的那些，也只是一点小小的怀疑而已, 说清楚了就成。” 　　“方厂长, 你别在意, 咱们刚刚也是太着急了,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刚刚说出他们是不是要糊弄过去的那个社员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挠了挠头，闷声闷气地向方正业道歉。 　　“方厂长，你大人有大量，甭跟我一般计较，我就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啥都不知道，有啥就说啥了，可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刚刚他也就是一时激动才说出那样的话来，现在冷静下来想想，那话确实有挑拨是非的嫌疑，见大家都冷静下来了，他赶忙道歉，说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脑子一抽才说出那样子的话来。 　　方正业笑了笑，并不在意对方的话：“我知道，大家伙儿来肯定是为了解决问题，毕竟都不容易，买发动机回去也是为了浇地，缺一天田地就少浇一天水，大家伙儿着急是正常的，我保证，我们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们解决问题的，请大家伙儿稍安勿躁。” 　　众人在方正业的安抚下慢慢的也都冷静了下来，安静地等待着技术员的到来。 　　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之后，技术员和老师傅们全都赶了过来，方正业也没有跟他们说什么废话，指了指放在那里的十台发动机，将问题全都告诉了他们。 　　最后方正业看向领头的那个王技术员，开口说道：“王技术员，这十台发动机的问题差不多都一样，这是你们车间生产的发动机，你带着大家拆开给这些老乡们看看，瞧瞧到底是什么问题。” 　　王技术员点了点头，招呼着老师傅和其他几个技术员一起过来拆卸发动机。 　　一台台柴油发动机被拆开了，那些社员们赶忙围了上来，探头探脑地张望着，想要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很快地上就被发动机的外壳和拆出来的零件布满了，技术员和老师傅的手上都是满满的油污，等到全都拆解出来之后，王技术员带着几个技术人员又检查了一遍，跟着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瞧见他的表情变化，方正业便知道这肯定是找出原因了，于是便上前一步，开口询问道：“王技术员，你是不是已经找出问题来了？” 　　王技术员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周围那些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社员们，欲言又止。 　　葛青天见状，立马说道：“王技术员是吧？你是不是已经检查出来是什么问题了？要是检查出来的话，你就跟咱们说，我们大家伙真是急得头快秃了，就别遮遮掩掩了行吗？” 　　方正业显然也注意到了王技术员的眼神不对，便直接开口说道：“王技术员，没关系的，大家等在这里都是为了要一个答案的，你就跟咱们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儿吧。” 　　王技术员见方正业都开口了，他便也没有瞒着，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方厂长，我刚刚把这些发动机都拆卸了下来，大毛病确实没有，不过我发现有几个螺丝磨损的非常厉害。” 　　螺丝磨损的非常厉害？ 　　王技术员的话刚刚说完，之前那个说会不会把原因赖在他们身上的那个社员又急了，他大声嚷嚷道：“我说的是吧？发动机不能用，说是螺丝的问题，是不是我们刚刚说的经常拧螺丝，你们就把问题给归咎到这上面了？”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毕竟之前他们可是说过的，之前发动机就有异响，他们公社的技术员过来说是螺丝问题，让他们拧一下就成，而之后每每出问题的时候，他们就把螺丝给拧一拧。 　　事情咋就那么巧了？他们说自己拧螺丝，这个王技术员就说是螺丝问题，这不还是把责任往他们的身上赖吗？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就是啊，我们也没拧几次螺丝，像是我们家里面的螺丝，用的次数多了才会滑丝的，这螺丝咱们才用了多久就出问题了？” 　　“不成不成，我们可不相信你的话，方厂长，你看见了，不是我们小心眼，这是你们厂子的技术员不负责任！” 　　话还没有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呢，这些人的情绪又开始激动了起来，此时就连葛青天也不像是刚刚那样信任方正业了。 　　毕竟这打脸来的实在是太快了，刚刚方正业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帮他们找出问题，解决问题，结果一回头这个技术员就说是螺丝的问题，搁谁能相信这话？ 　　方正业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大家先冷静一点，问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儿，我向你们保证，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我肯定会帮你们解决问题的，还请大家稍安勿躁，冷静一些！” 　　安抚好他们之后，方正业方才看向王技术员：“王技术员，这些发动机买回去才堪堪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是有磨损，按理来说磨损应该也不会这么厉害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厂子生产出的这种柴油发动机的使用年限在十年左右，如果使用频率过高的话，一年之后磨损厉害，那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但是这发动机才卖出去一个月的时间，就算连天加夜开着发动机，磨损率也不应该这么高的。 　　王技术员似乎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方正业估摸着他是有什么顾虑，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不管是有什么样子的顾虑，都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才成。 　　“王技术员，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说就是了，我和各位老乡都想知道为什么这十台卖出去刚刚一个月的发动机这么快就出了问题。” 　　见方正业如此说，王技术员便没有再犹豫，将自己所检查出来的问题全都说了出来。 　　“方厂长，正常来说的话，螺丝磨损确实不该那么严重，但是我发现这十台发动机的螺丝像是使用过很久的旧螺丝，在机器运转的过程之中，这些螺丝因为拧扣不严，极其容易滑落，而在螺丝滑落之后，撞击到了发动机的旋转叶片上，这才导致了发动机没有办法继续使用了。” 　　其实这十台发动机真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因为螺丝出了问题，在使用过程之中，螺丝滑落撞击到了叶片，重新替换个螺丝就成了。 　　那些社员们听完这解释，又急了。 　　“我们可没有替换过啥螺丝啊，买回去的发动机都是好好的，这么贵的东西，咱们宝贝还来不及呢，哪个缺心眼地会换螺丝？” 　　“就是就是，咱们这十台发动机是十个不同生产队的，就算有一个生产队的脑袋抽了随意替换螺丝，总不能所有的生产队都脑袋抽了吧？” 　　“这肯定是你们厂子生产出来的时候弄出的质量问题，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难怪之前我们公社的技术员让我们经常拧螺丝，这螺丝不紧，不拧能咋办？” 　　葛青天等到大家伙儿都说完了，这才对着方正业说道：“方厂长，你也瞧见了，我们大家都是老实人，干不来那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要真是我们自己换的螺丝，刚刚我们也不可能跟你说螺丝的问题，所以这真跟我们没关系。” 　　“葛队长，王技术员并没有说是你们的问题，这是我们厂子的失误，这十台发动机质量有问题，现在我就给你们换十台新的过来……” 　　那些社员们听到方正业说要给他们换发动机，立马欢呼了起来，而付军听到这话，忍不住凑到方正业的跟前说道。 　　“方厂长，这不符合规矩……” 　　售卖出去的发动机有专门的售后部门来处理，方正业是管生产的副厂长，这样拍板就给他们换了，实在是有些不太合适。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这一次确实是我们生产出来的产品有质量问题，现在天气这么热，老百姓都靠着发动机抽水灌溉田地呢，要是走正常程序，得耽误多少天？他们来一趟不容易，先把新的发动机给他们，回去之后他们立马就能用上，至于手续之类的，后续我会处理。” 　　见方正业坚持如此，付军倒是没有继续再说些什么了。 　　有了方正业拍板做决定，很快十台新的柴油发动机就送了过来，方正业让领走发动机的人签字按了手印，然后亲自将他们送了出去。 　　葛青天握着方正业的手，满脸感激地说道：“方厂长，这次真的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的话，咱们还没法子这么快解决问题。” 　　他的感激是真心实意的，毕竟这次过来，他们其实都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对方是国营大厂，要是说发动机就是他们自己个儿弄坏的，他们都没处说理儿去。 　　哪知道方正业竟然这么敞亮，这么快就把事情给他们处理好了，还给他们换了新的发动机，这让葛青天如何不感激？ 　　方正业笑着说道：“葛队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失误，出厂的时候质量没有把关好，这才将质量有问题的发动机给卖了出去，这是我们的错，在这里我给诸位赔个不是，以后我们一定会严把质量关，肯定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葛青天他们还要赶着回去，因此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简单聊了两句之后，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送走了葛青天他们一伙人之后，方正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跟着的付军，开口问道。 　　“王技术员他们现在去了会议室没有？” 　　付军点了点头说道：“方厂长，我刚刚跟他们说过了，王技术员他们都去了会议室等着了，那些拆开的发动机也带了过去。” 　　虽然这些社员们的问题解决了，但是方正业却觉得，这次的事情影响非常恶劣——这一批发动机是二十七号厂房生产出来的，新厂房里有不少的老师傅在，按理来说，这样的错误是不应该犯的。 　　虽然这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螺丝问题，但是这也侧面暴露出厂房的质量监管有漏洞。 　　这一批总共卖出去五十台发动机，出问题的就有十台发动机，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他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而此时刚刚过去检查发动机的技术员和几个老师傅都坐在会议室里。 　　有个姓侯的老师傅吧嗒了一下嘴巴，他看着地上那些拆开的发动机，不高兴地说道：“咱们的方厂长也真是的，多大点儿事啊，这些发动机不都好好的，就是一个螺丝出了问题，换个螺丝不就行了？还非得赔他们十台新的发动机。” 　　另一个姓陈的老师傅也跟着点了点头。 第324章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人家不都说了,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咱们厂子的发动机质量可是有口皆碑的好, 螺丝出问题，找个配套的换上不就成了？” 　　王技术员和其他几个技术员听到这话, 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不过他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在车间里头，技术员和这些老师傅之间也是有摩擦的，技术员们基本都是从技校出来的, 而老师傅们没什么文化, 但是工作的时间长了, 自认为他们已经熟悉这一行当, 所谓的技术员，就是纸上谈兵，根本比不上他们这些老师傅。 　　有道是熟能生巧, 做得多了，自然就知道哪里有问题，这些技术员们才来多长时间, 怎么就能跟他们这些老师傅相比较？ 　　所以老师傅和技术员们之间向来气场不和, 现在那几个老师傅在一旁抱怨, 王技术员他们自然不会开口说些什么。 　　“不过怎么说呢，方厂长他到底年轻，这是头一回当厂长, 资历还浅得很, 没经历过事儿的人, 哪里能立得起来？” 　　说话的人是蔡志友, 他是厂子里的老师傅了, 资历很老，之前跟方正业的父母也是相熟的，方正业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所以说话的时候，难免拿捏姿态，以长辈自居。 　　现在他说起这件事情来，就是方正业太过年轻，拿捏不好分寸，被几个社员牵着鼻子走。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看似好心，给人家把发动机给换成新的了，但是他也不想想，咱们每年卖出去多少台发动机？还能一个个拿回来了都给换新的了？” 　　正经程序不走，他这个做副厂长的倒是直接拍板给那些社员们换了十台新发动机，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其他生产队里的发动机要是坏了，估计还会有样学样，到时候他们要是一窝蜂拿着坏掉的发动机过来换新的，他们还能给换不成？ 　　要是不给换，那些人能愿意？别以为乡下人都是淳朴的，无知者无畏，那些人听不进去道理，瞧见其他人能换来新的发动机，他们要是换不来，纠结着整个生产队的人来闹腾，真到那个时候，事情可就变得更麻烦了。 　　“蔡师傅，你说的是，方厂长到底是年轻了，没有经验，要是换了其他的副厂长，肯定没这事儿。” 　　说话的人是杜月超杜师傅，他和蔡师傅的关系最好，也是最赞同蔡师傅话的人。 　　发动机出问题的事情过去也不是没有过，那会儿都是走正规程序的，先由售后部门将发动机收回来，然后他们这些老师傅啥的进行检查，维修好之后，再通知那些人过来拿。 　　甭管那些人如何闹腾，肯定不能顺着他们的意思来，一切都得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儿。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喜欢得寸进尺，你给了他们便利，他们不一定会知道感激，反而会得寸进尺，得给他们立好规矩，让他们知道好歹才成。 　　其他几个师傅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几人凑在一起不停议论着方正业的所作所为，都觉得他这事儿做得不太好。 　　“王哥，他们这么说方厂长真没事儿吗？咱们不阻止一下他们？” 　　说话的人叫杜瑞景，他看着王兴发，急声说道：“咱们就这么看着吗？” 　　方正业对他们这些技术员挺不错的，加上杜瑞景的年纪也不大，还是处在很讲义气的阶段，所以才会问这样的话。 　　王兴发考虑的则要更多一些——他们这些技术员到厂子里来的时间还不长，根基不稳，甭看这些老师傅们平日里叫他们一声技术员，可实际上对待他们的态度却说不上好，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轻慢感，说话的时候动不动就是那些娃娃们懂些啥，有没有本事，还是要看手上功夫的，不是学两年文化就能成的。 　　他们这些人在厂子里的势力根深蒂固，王技术员他们这些新来的，也就只能忍气吞声，不跟他们起正面冲突。 　　听到杜瑞景的话后，王技术员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还轮不到咱们开口，再说了，那些老师傅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咱们方厂长这次做的事情确实不大好。” 　　杜瑞景显然没想到王技术员都这么说，他愣了一下，呆呆地说道：“不是，就算方厂长做得不对，也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随便在那里说三道四的吧？” 　　那些老师傅们说话时候的那种态度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仿佛方正业这个厂子里的副厂长在他们的嘴里都不算什么，他们对着方正业做的事情指指点点，一点该有的尊重都没有。 　　“王哥，这话要是让方厂长听见了，他搞不好是要生气的啊，咱们跟这些老师傅们待在一起，要是不帮忙，方厂长会不会跟咱们生气？” 　　杜瑞景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老师傅们资历深，年纪又比方正业大上许多，他们要是摆老资格，方正业多少都要顾忌着他们的面子。 　　可是他们这些技术员都是新来的，年纪也就二十出头，要是方正业把火儿撒到他们的身上该怎么办？ 　　王兴发听到这些话后，回头一看，发现其他几个技术员的面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担忧之色，很显然他们都害怕这事儿牵扯到自己。 　　王兴发想了想，说道：“好了，你们也别多想了，方厂长不是那样子的人，他不会跟咱们计较那些事儿的。” 　　接着王兴发就让他们别再说话，安静地等着就是了，那些技术员们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等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后，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方正业和付军两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原本还在说个不停的那几个老师傅闭上了嘴巴，齐齐朝着方正业看了过去。 　　刚刚他们在方正业没来的时候说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口口声声说等方正业回来后要教他如何做事儿，不过真等到人回来了以后，这些人倒是怂了。 　　王兴发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略带讥讽的笑容来，不过很快他便收敛了笑容，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来。 　　方正业的目光在会议室里这些人的身上绕了一圈，最后落到地上那十台发动机的零件上面。 　　他没有开口说话，会议室里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开口，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怪异了起来。 　　许久之后，方正业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的王兴发，开口说道：“王技术员，现在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些螺丝是怎么回事儿吗？它们为什么在使用没多久后，就出现了滑丝这么严重的质量问题 ？” 　　王技术员上前一步，回答道：“正常来说，这些螺丝的使用年限应该是在三到四年，那之后才会慢慢出现问题，不过到时候可以购买同型号的螺丝换上就可以，不会影响到发动机的使用。” 　　方正业看着王兴发：“可是这些螺丝使用的时间满打满算才一个月，这又如何解释？” 　　王兴发沉吟片刻，又朝着那群老师傅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纠结着该不该说出来。 　　见到他这个样子，方正业继续说道：“王技术员，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就是了，不用有什么顾虑，还是说这些螺丝有其他的什么问题，所以你不敢开口？” 　　王兴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方厂长，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使用的是好螺丝的话，确实能使用很多年，但是这些螺丝都是残次品，这种磨损程度，不像是刚刚新出厂的螺丝。” 　　方正业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兴发沉吟片刻后，还是说道：“方厂长，我觉得你或许可以问一问蔡师傅他们，我们这些技术员并不负责组装……” 　　他最终还是没把自己所想的那些事情说出来，而是四两拨千斤，含蓄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思——这个螺丝的问题跟他们这些研究员可没什么关系，但是那些老师傅肯定知道些什么。 　　毕竟二十七号厂房新建成不久，里面不少工人都是今年新招进来的，这些老师傅可是专门负责带他们的。 　　方正业看了王兴发一眼，转而看向了另一头的工人师傅们。 　　为首的蔡师傅却觉得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方厂长，这可能就是组装螺丝的时候不小心用到旧螺丝，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他是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毕竟他们在厂房里头干活儿，零件不凑手的时候，寻找替代的也是极为正常的，再说了，不过就是个小小的螺丝罢了，一个螺丝能有多少钱？坏了直接换一个新的就是了。 　　这次的事情也就是那公社里的技术员没本事，但凡是换了个老师傅，早早就看出问题来了，螺丝一换，发动机不是还照常使用？这有啥大不了的。 　　从蔡师傅的话里就能听得出来，他是真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儿罢了，方正业深深地看了蔡师傅一眼，缓缓开口说道。 　　“蔡师傅，你说这不算大事儿是吗？” 　　蔡师傅点了点头：“当然不算啥大事儿。” 　　方正业又看向了其他几位工人师傅：“你们也觉得这不算是大事儿吗？” 　　那几人和蔡志友的看法是一样的，这种事情他们常做的，没有合适的配件时，就手找一些能用的替换上就成了，又不是核心部件出了问题，安上照常能使用，顶多是会出些小问题罢了，这能是啥大事儿？ 　　“方厂长，你这真的是大惊小怪了，你是坐办公室的，不懂咱们一线工人是咋做事儿的，这也是挺正常的事儿。” 　　其他的那些老师傅们纷纷开口，表示这种事情是极为正常的。 　　等到这些老师傅们都说够了，蔡志友看着方正业，笑着说道：“方厂长，咱们厂子生产的零件并不是全都适配的，遇上赶工的时候，没有合适的零件，发动机就组装不起来，这个时候用之前的那些零件稍微处理一下，也就可以用了。” 　　看在方正业父母的风扇个，蔡志友倒是解释的非常清楚，说完这番话之后，蔡志友想了想，又把他们刚才在屋子里说的那些话说给了方正业听。 　　“方厂长，我跟你父母也认识，你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也算你的长辈了，有些事儿我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此时方正业的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听到蔡志友的话，方正业抬头看着他，开口说道：“蔡师傅，你想说些什么？” 　　蔡志友没看出方正业的情绪变化，继续说了下去。 　　“方厂长，你之前帮那些人换了发动机是好意，这我们大家伙儿都知道，但是你这么做一来不符合规矩，二来你这么一折腾，给开了个不好的头，往后咱们卖出去的发动机，要是有问题了都跑回来换，你说咱们换还是不换？” 　　他自认为是好心，也是在教导方正业如何做事儿，毕竟是个年轻人，这么大年纪就坐到了副厂长的位置，事情无法处理的周周到到的也是极为正常的，他给提个醒，方正业以后怕是要记得他的恩情。 　　而在蔡志友说话的时候，方正业全程没有开口，而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一直到蔡志友说完了，整个人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意犹未尽的时候，方正业开口说道：“蔡师傅，你觉得我做的不对，不符合规矩？你在告诉我正确的该如何做，是这样的吧？” 　　蔡志友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应该的，毕竟你年轻……” 　　方正业看到对方面上控制不住泄露出来的得意之色，便知道蔡志友到底是怎么想的。 　　“蔡师傅，我自己做了什么我自己清楚，反倒是你们几位的做法让我打开眼界，你们可是厂子里的老师傅了，拿质量有问题的零件以次充好，竟然还在这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做得对，甚至还试图来说服我这个副厂长，让我赞同你们的做法？” 　　方正业陡然变了脸色，朝着这些老师傅们呵斥道。 　　“厂房墙壁上贴着的规章制度被你们吃了是不是？那些生产标准你们是不是全都当做耳旁风？以次充好导致发动机出了问题，在人家找上门来之后，甚至还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儿，你们这样的做法往小了说就是无组织无纪律，往大了说，你们这就是危害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要是真出了事情，你们到时候拿什么赔？！” 　　谁也没有想到方正业突然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些工人师傅都呆住了，他们站在那里看着方正业，之前那种无所谓的态度瞬间就收敛了起来。 　　蔡志友没想到自己都说话了，方正业竟然还会大发雷霆，他现在这么发脾气，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的脸顿时就耷拉了下去，硬邦邦地开口说道：“方厂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一件小事儿而已，你去厂子里打问打问，谁不是这么干的，咱们厂子生产的零件损耗率那么高，完全符合标准的零件根本就不配套，要是不用那些不合格的零件，咱们哪里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说道：“再说了，这些零件凑合着不也能用吗？最后出厂的时候质量检查都是过关合格的，你现在这么说我们，完全没有道理。” 　　蔡志友觉得方正业这是特意给自己没脸的，所以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变得差劲了许多，他毫不客气地回怼了方正业，表达了自己对他的不满。 　　其他的工人师傅瞧见这一幕之后，暗地里为蔡志友竖起了大拇指来。 　　方正业这个当副厂长的啥都不知道，就冲着他们在指手画脚的，还真以为他们是好欺负的不成？ 　　瞧见他们面上的表情，方正业就知道这些老师傅们根本就不服气，他们已经是厂子里的老人了，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方正业这个新上任的副厂长想要镇住他们，可没那么简单。 　　眼见着他们仍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方正业指着地上拆开的发动机，说道：“这些发动机使用的是柴油，螺丝撞击到了高速旋转的叶片，导致了发动机出现了问题，你们觉得换个螺丝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换个螺丝的事情吗？倘若飞出去的螺丝击中的不是叶片，而是油箱呢？倘若当时溅起来的火星点燃了油箱里的油呢？若是发动机爆炸了，以其威力，站在发动机附近的人就算不死也要重伤，你们是不是非得要出了人命之后，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眼见着蔡志友他们那几个老师傅面上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一旁站着的王兴发看不下去了，他站了出来，看向了蔡志友他们。 　　“你们是不是觉得天底下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是不是认为只是一个小螺丝而已，不会有什么妨碍的？简直是愚昧无知。” 　　其实王兴发之前就发现了这些工人师傅们的一些毛病，那些年轻工人们还好一些，像是这些老师傅们，他们已经在厂子里做了很长时间，自认为自己已经是熟手了，他们根本就不把其他人的话放在心里头，做什么事情都是我行我素。 　　这些老师傅们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都做了这么多年了，这些零件闭着眼睛我都会弄，你们知道些啥？’ 第325章 　　他们更加信任自己的手艺, 而不是所谓的那些知识，在他们看来，这些从学校毕业的技术员都是纸上谈兵, 一个个都没有在车间里工作过，甚至都没有亲自上手组装过机器的人来教他们做事儿, 简直不知所谓。 　　所以在王兴发出面说话之后，蔡志友干脆就直接卸下了假面，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王技术员，我敬重你是大专生, 可是你也不能蹬鼻子上脸吧？一颗小螺丝能惹出多大的事儿？你们说什么会撞破油箱, 真是可笑, 油箱用的材料多坚固？咱们又不是不知道, 这一颗螺丝就算是脱落下来，又能造成多大的损害？” 　　“对，我承认可能是有什么意外, 但这不是没有意外吗？十台发动机里面受损严重吗？不过是换一颗螺丝钉的事情，偏偏你们都开始上纲上线了，我说句不好听的, 我解放前就进厂子工作了, 从一个小工干到现在这个位置, 我干了多少年？我手里头摸过多少台机器？我还能不知道好赖？” 　　“想要给我们扣帽子就直接扣，别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来说，没意思, 也没必要, 要是非要把这些发动机损失的钱赖到我们身上, 你们直接把我们开除好了！” 　　丢下这句话后, 蔡志友率先朝着会议室的门口处走了过去, 跟他关系最好的杜月超稍稍只是犹豫了片刻，随即跟了上去。 　　其他的那些老师傅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也觉得今儿这事儿是方正业这个副厂长想要推卸责任。 　　想来他在一开始决定给那些社员们换发动机的时候就想到了要如何处理后续的事情，要不然的话他哪里能那么痛快地换了发动机？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这些老师傅们立马跟上了蔡志友和杜月超——他们不怕把事情闹大了，他们都是厂子里干了多年的老师傅，厂子肯定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 　　方正业想要拿他们做筏子，也要看看他们愿不愿意。 　　眼瞅着这些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刚刚鼓起勇气想要说道一下的王兴发傻眼了，他没想到这些老师傅们的气性竟然这么大，说走就走，半点都不带停留的。 　　王兴发有些不安，下意识地转头看了方正业一眼。 　　然而方正业却并没有阻止这些老师傅们，任由着他们离开了，眼瞅着方正业的面色不对，王兴发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问道：“方厂长，那些老师傅们要是真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办？” 　　要知道新厂房那边儿的工人还没正式出师呢，这些老师傅们要是都甩手不干了，那车间的生产任务岂不是要耽搁了？ 　　“没事，随他们去，不用去叫他们回来，这个世界不是离了谁都转不了。” 　　这些人会如此猖狂，不过是仗着自己有手艺罢了，如此摆谱，就是为了逼迫着方正业朝着他们低头道歉，然后他们再拿捏住姿态，等着方正业恭恭敬敬地把太给请回去？ 　　之前有过一个老师傅就是靠着这样的方式，让领导人把他给请回去的，从那之后，他在厂子里的地位便奠定住了——毕竟连领导都要给他们几分脸面，其他人的面儿还能比领导的面儿更大。 　　因为那个老师傅成功拿捏住了领导，后来不少老师傅有样学样，他们管这个叫手艺人的自尊和骄傲，要是想要顺利生产下去，就要依照着他们的规矩来，如果不按照他们的规矩来的话，那对不起，他们立马撂挑子不干了。 　　方正业自然知道有些老师傅多年浸淫其中，肯定有自己的一套独特法门，有些技术也就只有他们能掌握着，会恃才傲物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不过这一套在方正业这里却不管用，他并不会惯着这些人的毛病。 　　工厂想要发展得更好，那肯定就要依照规章制度办事儿，如果所有人都仗着自己有能耐，不把厂子里的规章制度放在眼中，将自己的一套行为标准凌驾于厂子的规章制度上面，那整个厂子还怎么继续管理下去？ 　　“王技术员，麻烦你去找些工人过来，将这些发动机和零件全都带回二十七号厂房去，然后让大家伙儿稍晚一些下班，等下我过去给大家伙儿开个会。” 　　王兴发闻言，面上虽然还是布满了担忧之色，不过瞧见方正业似乎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王兴发便放下了心中那些担忧之意，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的方厂长，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方正业点了点头，拍了拍王兴发的肩膀，这才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等到离开了会议室之后，刚刚一直都没有开口的付军此时终于开口了，他脸上露出了些许担忧之色，轻声说道：“方厂长，蔡师傅那边儿，用不用我去帮忙说一说？” 　　在付军看来，刚刚方正业的做法实在是太过简单粗暴了，蔡志友他们都是工龄在二十年往上的老师傅了，当初这厂子还是私有的时候，他们就在厂子里面工作了，后来厂子转为了国有，他们也是厂子里的元老了，于情于理，方正业都应该给他们几分脸面的。 　　且不说这次的事情谁对谁错，就算是他们做错了事情，方正业也应该私底下说，而不是当面给他们难堪，而且还是在那些年轻的技术员面前给他们难堪。 　　“方厂长，蔡师傅他们的技术很好，很多问题只有他们能解决，现在他们罢工不干了，厂房那边儿的生产怕是要出问题。” 　　付军并无恶意，他也是全心全意地在为方正业做打算，说完这番话之后，付军又补了一句：“方厂长，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究竟如何去做，还是要看您自己的选择。” 　　听完了付军的话后，方正业并不觉得生气，他先是赞同了付军的话：“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今天我这么做，的确没有给他们面子。” 　　不过说到这里，方正业却话锋一转，直接说道：“但是我却觉得这是必经之路，这些老师傅们仗着自己的资历老，技术高，不听指挥，不按照操作守则来，全凭着自己的习惯去做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如果是在过去，全凭着手工来制作东西的时候，他们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厂子已经开始转向机械化生产，一切都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儿，如果继续让这些老师傅一意孤行，会给其他的工人产生错误的示范。 　　“如果任由着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话，付秘书，你觉得后续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新工人早晚会成为老师傅的，如果厂子里的领导不断地妥协，会把他们的胃口养的越来越大，而那些新工人也会有样学样，等到他们成为了老师傅之后，也会拿着自己的技术来威胁厂子，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 　　如果真发展到那一步，厂子和工人的关系就完全掉了个儿，若是人人都这么来，厂子还怎么发展下去？ 　　付军是个聪明人，方正业稍稍一解释，付军便明白了过来，他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方厂长，刚刚是我想差了。” 　　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付军极为认真地向方正业道了歉，看到他这个样子，方正业笑了起来，温声说道：“付秘书，你看你说错了话，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就会道歉，你还觉得蔡师傅那些人的做法对吗？”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在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之后，都会选择道歉的，可是蔡师傅那些人在旁人指出了他们的错误之后，却是恼羞成怒，仗着自己的手艺直接甩袖子走人。 　　他们是想要直接离开厂子吗？并非如此，他们不过是笃定了厂子里舍不得放下他们的技术，认为他们的存在独一无二，才会如此行事。 　　做错了事情不道歉，反而利用自己的技术来逼迫他们，这种事情甭管是说到什么地方，他们都是没理儿的。 　　付军一点就透，此时他也知道了方正业的两口用心，便没有再这事儿上说些什么，反而开口问道：“那方厂长，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并不觉得方正业没有后手，付军跟了方正业这么长时间，也知道自家副厂长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方正业沉吟片刻后说道：“你去技术部找苏工，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苏工，然后问苏工从技术部派个人过来，我到彭厂长那里走一趟，这事儿要告诉彭厂长才行。” 　　付军点了点头，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了，而方正业则骑着车子离开了这里。 　　“蔡师傅，咱们这么不给方厂长面子，会不会有些不太好啊？” 　　之前从会议室离开的时候，凭着就是心中憋着的拿一口气，等到真出来之后，跟着蔡志友和杜月超两个跑出来的老师傅回过劲儿来，有些犹豫了起来。 　　他们走的倒是挺潇洒的，虽然那话是怼王兴发的，但谁都知道他们真正想说的人是方正业 ，怒气上头一走了之看着挺硬气的，但是现在一出来，有几个老师傅心里头就开始发虚了。 　　杜月超听到他这话之后，扭头朝着那人看了过去，发现说话的人是这些人中最年轻的赵波，他扯了扯嘴角说道：“觉得不太好你就回去，你去跟方厂长认错，说你自己刚刚不该冲动的，让方厂长原谅你不就成了。” 　　说话说得有些尖刻了，赵波的面色一变，忍不住开口说道：“杜师傅，你这话说的是不是有些太过了？你背靠着蔡师傅，你是不怕，咱们大家伙儿担心不是正常的吗？” 　　杜月超一摊手：“我说错啥了？你觉得后悔了，那你就回去，咱们肯定啥话都不会说的，你又不想回去，又在这里一直逼逼叨叨，你说你到底是想要干啥？” 　　眼瞅着杜月超越说越不像话，蔡志友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少说两句，然后转头看向了被杜月超的话气得不轻的赵波。 　　“赵师傅，你别生气了，杜师傅他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咱们刚刚才把话给放下了，你就算现在回去了，那方厂长要是不原谅你，你咋办？” 　　赵波沉默着，没有说话，其他几个动摇的老师傅也跟赵波一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蔡志友瞧见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于是乎便给他们这些人吃了颗定心丸。 　　“你们也都别在那里胡思乱想了，方厂长他到底年纪小，不清楚这其中厉害，彭厂长要是知道了这事儿，你们觉得还能由着他乱来吗？” 　　蔡志友在厂子里这么多年了，什么样子的事情没有见过？这可不是建国前那会儿了，厂长的权利比天都还大，现在人人平等，可不兴旧社会那一套了。 　　方正业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副厂长的位置，思想不成熟，想要杀鸡儆猴，树立自己的威信，这次事情其实说白了就是他找出来个由头，想要把他自己给高高架起来。 　　要是方正业好好跟自己商量，蔡志友未必不会给方正业这个面子，毕竟他跟方正业的亲爹亲娘有点关系，就算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也不介意帮帮他的。 　　然而方正业偏偏就选择了一个最愚蠢的方法，他想靠着打压他们这些老师傅，来抬高他自己，可是他也不想想，他们这些人是他随随便便能打压下去的吗？ 　　“你们放心，咱们有技术，不用怕他的。” 第326章 　　杜月超说道：“咱们都是多少年的老师傅了, 那些零件有没有问题，能不能用，咱们上手就能知道, 有那些不合适的零件，咱们去车一车, 改一改，安装上去照样可以使用，要是没有咱们，生产能这么顺利？” 　　要知道车间生产出来的东西并不是全部都配套的, 总有少那么一两个的时候, 要是没啥技术的工人, 看到这种情况, 就只能干瞪眼瞅着，机器要是缺那两个零件，肯定是不能用的。 　　但他们这些干长了的老师傅却总能找到合适的零件给替换上, 生产出来的机器完全可以继续使用，而且半点都不比那种原装零件差。 　　这是一门手艺，需要多年锤炼才能练出来的, 甭管那些新工人有多大的天赋, 时候不到, 压根儿就没这种法子。 　　就比如这次出问题的十台发动机，当时生产的时候，就因为少了螺丝, 发动机没法子启动, 还是他们这些老师傅从废弃的那些螺丝里面找出了合用的安装上的, 要不然的话, 那十台发动机就要等到有了新螺丝后才能出厂。 　　这一来二去的, 得耽误多少功夫？ 　　而且不过是一颗螺丝的事情罢了，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闹出来的也是小毛病，如果碰上技术好的那些技术员，直接换个螺丝就成了，就算运气不好送回厂子里来，他们再拿上新螺丝换上就成了。 　　本来这就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偏偏方正业这个新上任的副厂长要整出幺蛾子来，拿着他们这些老师傅来做筏子，杀鸡儆猴给其他的工人看。 　　蔡志友的目光从几个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老师傅身上划了过去，极为认真地开口说道：“我也不勉强你们，你们如果想要回去认错的话，我也不拦着你们，不过以后你们若是有什么事情，我肯定是不会帮你们忙的。” 　　说到这里，蔡志友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继续说道：“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是咱们各自的选择，我蔡志友肯定是不会回去的，你们如何抉择，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就这样，我先走了。” 　　这些老师傅们和蔡志友的关系也就那个样子，能提醒他们一下已经算是他人不错了，蔡志友没有多说什么，朝着他们点了点头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在蔡志友离开之后，杜月超也跟着说了一句：“反正我听蔡师傅的，他在厂子里这么多年，啥大风大浪的没有见过？你们啊，还是太年轻了……” 　　能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副厂长给吓到，这些人也真够胆子小的，蔡志友可是连续几年当选过优秀工人的人，就连彭厂长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一声蔡师傅，该有的尊重和体面一点都不少。 　　杜月超只能说方正业这个新上任的副厂长太嫩了，年纪不大，胆气倒是不小，不过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只想着拿人开刀，却不想着人家是不是铜皮铁骨，这不就碰了壁了么？ 　　估计再等几天，生产没法子跟上，他就知来低头认错了——这厂子里面厂长换谁都可以当，就唯独只有这些老师傅们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存在。 　　撂下这番话后，杜月超也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他脚步匆匆地追上了蔡志友，跟他一起大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其他留下来的那些老师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免犹豫了起来，片刻之后，他们最终也做出了决定来，三三两两地选择离开了。 　　最后原地还剩下两位老师傅，一个叫张广亮，一个叫李启明。 　　张广亮是个老实人，手艺虽然挺不错的，但是性子却十分木讷，平日里只会埋头干活，属于是那种八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 　　刚刚他也是随大流，才跟着这些老师傅们一起出来的，但是现在大家伙儿都走了，他却开始犹豫了起来。 　　李启明和张广亮之间的关系最好，他原本是准备离开的，但是见到张广亮没走，李启明索性也留了下来。 　　“老张，你咋还不走啊？这是想回去吗？” 　　要说李启明还是挺了解张广亮这个人的，见到他这犹犹豫豫的样子，就知道他这是不确定该如何选择了，于是乎便有此一问。 　　张广亮点了点头，闷声闷气地说道：“我觉得咱们就这么不给方厂长面子不是太好，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瞧见他这个模样，李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刚刚蔡师傅和杜师傅的话你没有听见吗？他们说的不是挺有道理的吗？我觉得他们说的也挺对的，方厂长想要树立自己的权威，也不该拿着咱们这些老师傅开刀。” 　　他这么说，显然也是被蔡志友那一番话给说服了，再加上他们这一群老师傅总共有八个人，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方正业没有来请他们回去，也不会给他们太大惩罚的。 　　然而张广亮却还是觉得他们这样的做法不合适，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许久之后，方才轻声开口说道：“可是，我觉得方厂长不是那种会拿咱们立威的人。” 　　要知道方正业是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当上副厂长的，接受了这些厂房之后，他一直兢兢业业地工作，对他们这些工人师傅们也是客客气气的，从来都没有摆过什么厂长的架子。 　　这样的一个好说话的副厂长，真的话拿着他们这些人来杀鸡儆猴树立权威吗？张广亮觉得可能性不太大。 　　李启明说道：“你想的有点多了，之前人好，可能是他在蛰伏着，没有选到合适的机会下手，而且老古话不都说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之前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来点这把火，这次不是正好找到机会，就把他的火儿给发出来，让咱们瞧瞧厉害。” 　　他说的倒是头头是道的，听起来还挺像是那么一回事儿的，但是张广亮总觉得这其中充斥着一种浓浓的违和感，他觉得事情不像是李启明说的那个样子。 　　“不对，我觉得方厂长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这次本来就是我们做得不对，产品出质量问题，就是我们拿旧螺丝以次充好，方厂长指出来，我们应该认错，而不是这么仗着自己的手艺转而拿乔。” 　　张广亮很少会说这么长的一番话，说完之后，他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眼见着李启明可能不会跟他一起回去，张广亮转身就准备往会议室走。 　　瞧见他这个样子，李启明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张广亮的胳膊，瞧着他那张憨厚的面孔，李启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瓮声瓮气地问道：“你是真决定要回去了？哪怕回去方厂长都不给你个好脸色，你也要回去的？” 　　张广亮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说道：“是啊，哪怕方厂长不原谅我，我也要回去，因为我觉得这才是正确的。” 　　眼见着张广亮似乎是犯了犟，李启明越发觉得烦躁了起来，他缓缓地放来了张广亮的胳膊，眼见着他真的头也不回地往会议室那头走，李启明感觉自己实在是看不过眼，他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大步追了上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张广亮回头看了过去，当瞧见李启明也跟过来的时候，他傻乎乎地问道：“启明，你跟着我一起过来干啥？我自己一个人去就成了……” 　　然而听到这话之后，李启明朝着张广亮翻了个白眼儿，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是个冤大头，算我欠了你的成不成？我跟你一起回去。” 　　反正回去顶多丢一会儿人，人家要是说啥不中听的，他还能张嘴辩解两句，要是让张广亮这个舌头打结的人回去，人家要是奚落他，他估计就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任由着人家说话了。 　　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朋友，他除了当个冤大头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老李，谢谢你，你人真好……” 　　张广亮没想到李启明竟然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他满脸感激地开口说道，然而瞧见他这个模样，李启明直接把他的脸推到了一旁去，恶声恶气地说道：“我是个好人我自己个儿知道，不用你来说，现在我不想跟你说话，快点走吧，要是再等下去，我估计我自己会后悔。” 　　事实上他现在就有点后悔，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他都决定跟着回去了，现在何必又自打自己的脸呢？ 　　张广亮知道李启明就是嘴硬心软，他心里面感激的要命，索性没有再说些什么，两人一起返回了会议室。 　　此时会议室里的那些技术员们正在把发动机的零件重新组装起来，如此一来也方便他们带回厂房去，正忙活着，就听到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的声音，几个技术员抬头看了过去，便瞧见刚刚离开的两个工人师傅去而复返。 　　王兴发瞧见他们的样子，微微一愣，随即开口问道：“张师傅，李师傅，你们两个怎么回来了？” 　　他的态度很好，没有奚落，也没有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这让张广亮和李启明两个稍稍松了一口气，李启明扬声说道：“刚刚我们俩在气头上，想事情不太清楚，冷静下来一想，刚刚确实冲动了，对不住了，这里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不？” 　　李启明的态度很好，王兴发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计较，他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这些发动机说道：“刚刚方厂长交代我们把这些发动机组装好送回到二十七号厂房……” 　　李启明闻言，立马就将袖子给捋了起来，他扯了一把张广亮，笑着说道：“那我们也来帮忙吧，组装发动机这种事情，你们这些技术员肯定比不上咱们熟练的。” 　　话音未落，二人已经走了过来，开始忙活着组装发动机。 　　其他几个技术员倒是没想到刚刚走掉的老师傅竟然还有人会回来，他们面面相觑，见这两个人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忙，他们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忙碌了起来。 　　直到此刻，张广亮和李启明两个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这些人并没有因为刚刚的事情而对他们产生嫌隙，这样也好，现在只希望方正业也跟这些技术员一样，不计较之前的那些争吵。 　　随着天气热起来之后，封工的生产任务也比过去重了许多，加上市里面这段日子一直在抓生产，以及讨论抽调人手前往三线的事情，彭进步一个礼拜里面有五天得跑去市里头开会。 　　忙完市里面的会议后，还得忙厂子里的事情，彭进步感觉这段日子折腾的下来，他整个人似乎都比之前苍老了许多，原本就不算浓密的头发，现在都处在飘零的边缘。 　　就在彭进步整理着市里面下达文件的时候，叩叩叩的敲门声响了起来，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进来。” 　　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了，王青云带着方正业从外面走了进来——自打方正业当上副厂长之后，到彭进步这里的次数多了起来，因此彭进步也给了方正业个特权，只要他办公室里没其他人，王青云就可以直接把人给带到办公室里来。 　　“彭厂长，方副厂长来了。” 　　彭进步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方正业，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正业啊，你先坐一会儿，等我忙完手头的这点儿活在说，王秘书，你去给正业泡杯茶过来。” 　　王青云领命退了下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端了一杯泡好的茶进来，将茶水放到方正业的面前之后，王青云很快就退了出去。 　　方正业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茶杯泡着的茶叶在热水的浸泡下舒展开了叶片，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随即涌入了方正业的鼻端，他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感觉到疲惫的精神顿时好了一些，看到旁边放着的报纸，方正业将其拿了过来，仔细翻看了起来。 　　办公室里面静悄悄的，除了纸张翻动的声音之外，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许久之后，彭进步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将写好的资料放在了一旁，紧接着抬头看向了已经等了许久的方正业，见他似乎看报纸看得入神，彭进步笑了起来，开口揶揄了他一句：“正业，这是看入神了，忘记自己还有事儿要办了？” 　　听到彭进步的话后，方正业回过神来，他将报纸叠好放到了一旁，然后起身来到了彭进步的办公桌前。 　　瞧见方正业这架势，彭进步猜测他是要说什么重要的神情，于是面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得认真了起来：“正业，你今儿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方正业点了点头，也没有瞒着方正业，将社员们来换发动机的事情说了出来。 　　“最后经过技术员的检查，发现发动机之所以会无法使用，是因为其中的一个螺丝有问题，那个螺丝并不是新生产出来的，而是拿老旧废弃的螺丝打磨过后按上去的。” 　　正是因为零件并不是适配的，所以才导致了后来使用的时候螺丝总是松动，最后甚至直接打到了叶片，让发动机无法继续使用。 　　方正业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最近干旱，发动机使用的频率过高，几乎是全天都在运转着，那枚替换上去不合适的螺丝应该会使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出现问题。 　　过个一年半载的，发动机出现问题，这些社员们的反应应该也不会这么大，这事儿到最后也会被归结成为一件小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 　　但正是因为这一次发动机几乎是连天加夜使用，便让螺丝的问题早早呈现了出来，而那些社员们也因为新买来一个月的发动机这么快出问题，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彭厂长，没有合适的零件，那发动机可以延缓出场的时间，但是用不合适乃至废弃的零件替代正常零件使用，这是发动机的质量问题，这次那些老乡们是离得近，可以找到咱们厂子来，但是这发动机若是卖到其他的省份呢？到时候又正好没有会修发动机的人，那老百姓们花大价钱买来的发动机，使用没多长时间是不是就成了一堆废铁了？” 　　眼见着方正业越说越眼中，彭进步赶忙开口说道：“正业啊，你瞧瞧你说的是啥话？事情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觉得你有点夸大了。” 　　彭进步的想法倒是和那些老师傅的差不多，一个零件而已，没有凑手零件的时候，找其他差不多的零件替换上也是一样的，发动机不还是可以照常使用？ 　　而且这发动机维修也不算是多困难，一颗螺丝钉出问题，到时候找合适的换上就是了，方正业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事实上在这个年代，质量方面的问题还是由各个厂子自行负责，厂子里有自己的一套规章制度，只要符合这个标准，便视为质量合格。 　　就像是之前出问题的那十台发动机，除了那一颗螺丝钉之外，其他的各种零件确实没有任问题，这是符合他们厂子的质量标准的。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颗小小的螺丝钉，却险些闹出了大问题来。 　　方正业满脸认真地看着彭进步，一字一顿地说道：“彭厂长，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我们应该确保每一个零部件全都是合格的，尤其在发动机的制作上，是容不得有一点的将就凑合存在的。” 　　苏清影最近做的项目就是发动机的研究合格和改良，方正业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的知识。 第327章 　　方正业记得苏清影曾经说过一句话, 让他记忆深刻。 　　“发动机是个非常精密的机器，上面的每一个零件都有其作用，哪怕一个小小想螺丝钉出现问题, 都可能会导致十分严重的后果。” 　　要知道现在他们厂子生产出的发动机反大体上分为两种，一种是柴油发动机, 一种则是汽油发动机，像是柴油发动机的价格比较便宜，功率相对也足够大，通常会用在各种农用机械上, 而添加上简单的履带之类的, 就可以大大的减少人力使用。 　　而他们厂子之所以可以力压第一第二机械厂, 一跃成为封城最大最厉害反机械厂, 便是占据了发动机的便利，毕竟他们生产的发动机功率更大，耗油量更少, 在价格相差不大的前提下，买家选择的时候自然会选择物美价廉的发动机。 　　“彭厂长，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这次, 那颗螺丝钉如果击中了油箱呢？如果不巧产生了爆炸呢？” 　　彭进步没有说话, 显然是在思考方正业的问题，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但是你也说是如果, 发动机的油箱是特意加厚过的, 一颗螺丝钉没有那么容易打穿的……” 　　他的回答和之前那些老师傅的回答也差不多, 看到彭进步如此, 方正业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些老师傅们会如此有恃无恐, 因为就连彭进步这做厂长的都认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儿，这就难怪他们会那么硬气了。 　　“彭厂长，今天缺少一颗螺丝，他们会用废弃的螺丝来代替，那明天缺少其他的零件呢？倘若是发动机内部的叶片没有合适的，他们会不会使用残次品来替代呢？” 　　残次品之所以是残次品，就是因为生产出来的不符合标准，这才变成了残次品的，如果残次品依旧可以像是正常零件一样拿出来使用，那又何必把它们归为残次品？ 　　“彭厂长，残次品是需要回炉重造的，如果可以二次使用，那它们就不是残次品了，从蔡师傅他们这些人的作为来看，他们为了生产指标，不顾安全生产规范，使用淘汰甚至废弃的零件安装在产品上，这一点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方正业的态度太过严肃了，又将事情的利弊告诉了彭进步，他相信彭进步应该比自己更加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这不是一颗螺丝钉的问题，而是我们厂子工人师傅的问题，从他们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们对这种做法完全习以为常，那些跟着他们学习的年轻工人们很显然是会有样学样的。” 　　师傅如何教，徒弟如何学，这些老师傅们技术高，手艺好，可以让螺丝钉嵌合在发动机上，使用一段时间后再出问题，倘若徒弟们也把这一点学去了，他们技术不佳，组装的时候我行我素，那发动机若是出问题了该怎么办？ 　　“而且，在我说出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后，以蔡师傅为首的工人师傅们完全不以为意，甚至以要辞工为威胁，直接甩手离开了。” 　　彭进步闻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们真这么做了？” 　　方正业点头：“而且我发现，他们对厂房里的技术员们没有该有的尊重，或许是因为‘恃才傲物’，他们更加相信自己多年练就的技术，而不相信那些技术员。” 　　这些技术员都是在学校里系统培训过的，而且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会分批接受技术部研究员们的教导，在车间里也是尽心尽力工作，给车间里的工人提供了不少技术上的支持。 　　方正业并不否认这些老师傅的付出，也承认他们的能力，但是这并不是他们可以恃才傲物为所欲为的资本。 　　面对着彭进步，方正业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他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彭进步自己对他们做的这些事情的反感。 　　“彭厂长，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相信老师傅肯定有他们的独到之处，但是技术员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毛头小子，他们应该是分工合作，而不是仗着自己的能力为所欲为，而且我相信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个例。” 　　彭进步这一次沉默了很长的时间，他在思考方正业所说的话，同时他也承认，方正业所说的这些事情确实是存在的。 　　只是在建国之后，百废待兴，在新一批的人才还没有培养出来之前，技术人员十分短缺，那些在厂子里做了很多年的老师傅们便承担了技术人员那部分工作，他们切切实实地帮着厂子里解决了很多的技术性难题，厂子里有一些技术，也都是这些老师傅们琢磨出来的，他们对厂子有极大的贡献，这一点无可否认。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那些老师傅也给厂子里做出了很多贡献，头些年厂子不容易，他们跟着熬了这么多年，总不能现在厂子好起来了，就苛待他们了吧？” 　　许久之后，彭进步方才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依照他的意思，还是要给那些老师傅一些面子才是，毕竟之前也做出过不少贡献来，总不能就因为这一次的事情上纲上线，再把他们的工作给夺了。 　　方正业：“……” 　　他觉得彭进步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从头至尾方正业都没有想过让那些老师傅们丢掉工作，诚如彭进步所言，他们手上有技术，还为厂子做出这么多的贡献来，要是现在开了他们，那跟卸磨杀驴又有什么区别？ 　　“彭厂长，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没有要开除那些老师傅的意思，也并不想狠狠教训他们，我现在跟您讨论的，是关于咱们厂子的质量检测问题，我觉得咱们厂子的质量检测有漏洞。” 　　发动机生产不应该只检查最后一步，看发动机能否使用，再判断是否可以满足出厂要求，而是在发动机外壳装上之前，确认里面的每一个零件都是符合标准的。 　　“彭厂长，咱们华国大领导很注重安全生产和产品质量这方面，五八年的时候提出了‘鞍钢宪法’这一批示，从卖人力卖苦力进行到半机械化，甚至机械化，这是必经之路，而这就需要技术人员和老师傅们相互配合，我们要提升质量，提升产量，那就要按照标准化的模式来，而不是由个人来左右这个标准。”① 　　如果零件生产不合格，残次品多，那肯定是机器有问题，他们要做的是提升机器的合格率，而不是用残次品代替好的产品，这样做完全就是在自己毁自己的牌子。 　　“彭厂长，大领导的各项政策和指示您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如果不是‘鞍钢宪法’的实施，如果不是我们依照大领导的指示，不断攻克技术难题，研发各项全新技术，我相信咱们厂子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如今竟然我们已经发现了问题，那就不能再继续像是之前一样视若无睹，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一次发动机的事件也是再给我们提个醒，要让我们将规范生产，以及质量检测等全都抓起来……” 　　方正业的话是一套接一套的，偏偏他还不是信口胡说，完全有理有据，很显然这次过来他是有备而来，这一番话说出来，可算是彻彻底底地将彭进步给说服了。 　　“你说得对，这不是一件小事儿，正业，说说你的打算，我们一起探讨一下。” 　　眼见着彭进步认真了起来，显然是把自己所说的话听了进去，方正业搬了个板凳坐到了彭进步的面前，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彭进步。 　　在听到了方正业的打算之后，彭进步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认为你既然要树立一个典型，那么对那几个不听命令，恃才傲物的老师傅惩罚就不能这么轻。” 　　方正业的意思是晾那些老师傅一段时间，等到过一段时间后，在让他们写检讨信，公开承认自己的错误。 　　但是彭进步却认为这样的做法并不会让那些老师傅们伤筋动骨，而且如此一来他们未必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说不定还会觉得方正业是在小题大做。 　　“既然他们以自己辞工不干为威胁，那么就将他们从一线调到其他清闲的部门去，而他们拿的工资也相应地减少。” 　　要知道像是他们这样的老师傅工资可比新人工资高的，厂子发给工人的工资是依照年限来的，这些老师傅们的工资每个月平均都在八九十块钱。 　　要知道一个刚刚进厂子的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只有十几二十块而已，他们的工资可是抵得上普通工人的四五倍了。 　　拿着这么高的工资，他们怎么可能舍得辞工？之所以摆出那副架势来，不过是为了威胁方正业，顺带着逼迫着他妥协罢了。 　　方正业倒是没想到彭进步一开口就直接要给那些老师傅们换了工作，这个法子好是好，但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彭厂长，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看着方正业面上的不认之色，彭进步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正业，破鼓还需重锤，你既然想要改善现有的情况，那么就要下狠手才行，罚的轻了，他们根本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如果再有下次的话，他们说不定还会故技重施。” 　　只有让他们伤筋动骨了，知道自己倚老卖老，仗着手艺这么做会有什么样子的下场，他们才会感觉到害怕，以后再做什么的时候，才会收敛一二，不会再像是过去一样为所欲为。 　　“正业，你还年轻，在副厂长的位置上做得时间太短了，对如何做一个合格的领导，你显然还不太清楚，咱们做领导的，该严的时候严，该松的时候怂，关键是你得看准时机，知道什么时候该严厉，而什么时候又该放松……” 　　彭进步这是在教导他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厂领导，方正业受教，乖乖地低头接受彭进步的教导。 　　“彭厂长，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教导，接下来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彭进步点了点头：“需不需要我给你批个条子？证明这命令是我下的？” 　　怕方正业镇不住厂子，彭进步如是说道。 　　然而方正业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彭厂长，这点小事情我还是能处理的，如果真遇到了我没有办法处理的事情，不还是有您兜底吗？有在后面给我做靠山，我这腰板儿挺得甭提多直溜了。” 　　瞧见他这样子，彭进步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啊你，要是你现在这样子给你手下人瞧见了，哪个还能听你的哟。” 　　方正业收敛了面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彭厂长，我这个样子也就只有在您跟前才会流露出来，在其他人面前，我还是会端着的。” 　　彭进步笑骂了一句，也没有和方正业多废什么话，两人很快又回到了正轨上，商量着具体事宜。 　　正好借着此次的神情，以二十七号厂房为试验田，等到改革成功后，再将这一条写入厂子里的规章制度之中。 　　“彭厂长，厂房里的安全员始终有限，我觉得这还是要让工人们自己自觉，我认为可以三人结成一个工作小组，相互监督，每一台发动机都可以标明是由谁负责的，如果出现问题的话，可以追究到工作小组。” 　　这一点倒是并不难，每个发动机上都是有生产批号的，到时候做一下登记便可以了。 　　“成，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我相信你的能力。” 第328章 　　彭进步走到方正业的跟前, 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正业，不管什么时候, 你都要记得自己在做什么，记得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成这件事情的，更何况你的背后还有我，有什么事情我帮你兜着，你只管往前冲就好。” 　　方正业站了起来, 朝着彭进步敬了个礼, 认认真真地说道：“彭厂长, 我保证完成任务, 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差不多已经达成了方正业的目的，他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 简单地和彭进步交流了两句之后，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等到方正业离开之后，彭进步摇了摇头, 目光落在另一边茶几上那一杯几乎动都没动过的茶叶水上。 　　他进来说了这么长时间, 结果到最后却连一杯水都没有喝上, 这孩子还真是上心，看来自己之前果然没有看错人，有他做副厂长, 倒是一个极为正确的选择。 　　“这个方正业, 他还真是……” 　　说着, 彭进步抬步走了过去, 将那杯茶叶水端了过来, 白色瓷杯里的茶叶在热水的浸泡下，已经将茶汁完全浸泡了出来，暗褐色的茶水和白色的瓷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随着他将杯子拿起来，里面的茶水也随之晃动了起来。 　　两人聊了这么长时间，原本热气腾腾的茶水此时已经彻底放凉了，彭进步也没有添加热水，而是端着这杯凉掉的茶叶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茶叶水灌入了彭进步的口中，顺着食道进入了胃部，原本暖烘烘的胃里瞬间变得一片冰凉，他啧了啧嘴巴，将空掉的杯子放到了一旁，然后扬声喊了王青云进来收拾。 　　果然年纪大了，不能再像是年轻时候那么折腾了，喝凉茶看起来潇洒，最后折腾的还是他这一把老骨头。 　　王青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彭进步正皱着眉头揉着自己的腹部，他关切地问道：“彭厂长，您的胃病犯了吗？是不是药吃完了？您稍等一会儿，我给拿点药过来……” 　　眼瞅着王青云准备忙活起来了，彭进步赶忙朝着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 　　“成了王秘书，你别忙活了，就是刚刚喝了一杯冷茶，所以胃有点难受，你去给我倒点热水，我喝下就好了。” 　　王青云：“……” 　　喝了凉茶？他看了一眼空掉的杯子，想起这是自己刚刚泡给方正业喝的，彭进步是把这杯凉茶给喝完了？ 　　王青云满脸不赞同地说道：“彭厂长，这我就要说您了，您的胃不好，自己不知道吗？这一杯凉茶喝下去，您的胃能舒服？您这简直太任性了……” 　　眼见着王青云还准备继续数落下去，彭进步赶忙向自己这个尽职尽责的秘书求饶：“王秘书，我错了，我这不是因为过去的时候喝凉茶没事儿，所以刚刚就试了一下……” 　　年轻那会儿的条件哪里有现在这样好？甭说凉茶了，他跟着部队参军那会儿，就着雪吃炒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会儿他的胃就仿佛是钢铁制造而成似的，被心火一烤，热得如同熔炉一般，再冷的东西进了胃里面转一圈，也就暖和起来了。 　　结果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下来，倒是把自己当初的能耐给忘记了，只不过是喝了点凉茶而已，胃却开始造反了…… 　　王青云：“彭厂长，您可别说过去的那些老黄历了，过去咱们哪里有现在的日子过？过去那会儿您喝凉茶行，但是现在您要是再喝凉茶，您的胃就要抗议了！” 　　彭进步的胃不好，王青云身为他的秘书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加上林静担心彭进步的身体，对着王青云耳提面命，让他记得照顾好彭进步。 　　之前彭进步自己也挺注意的，谁能想到这一次却突然弄了这么一出，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彭厂长，我去倒杯红糖水给您喝，希望您记住这一次不舒服的教训，下次甭这样了。” 　　说完这番话后，王青云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彭进步等到他离开了之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垮着一张脸，轻轻揉着自己的胃部，然后慢吞吞地坐在了椅子上。 　　算了，果然过去的老习惯不能带到现在，这不，自己想试一试，就把胃给试出来毛病了，希望王青云拿过来的红糖水能管一点用处吧。 　　另一头，被排到技术部找人的徐技术员找到了技术部的副部长叶朝阳。 　　他将来意告诉了叶朝阳：“叶工，我们方厂长说了，希望技术部可以派个人过去，具体如何做，我现在还不太清楚。” 　　徐技术员其实并不知道方正业准备做些什么，他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而已。 　　叶朝阳闻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车间的那些老师傅在螺丝不够的时候，会用废弃或者存在瑕疵的螺丝替代使用？” 　　徐技术员点了点头，倒是也没有瞒着对方：“是的，叶工，厂子里的安全规范上确实写着要确保每一个零件的质量，但是组装过程之中总有零件不凑手的时候，而这个时候，为了确保发动机可以在规定时间内组装完成，那些老师傅会选择其他的代替品……” 　　其实这几乎都成了老师傅之间默认的规则了，毕竟厂子里生产出的零件不合格率太高了，大的配件还好，小的零件却经常会出现问题，有些时候所有的配件都组装好，就差那么一两个小零件就无法交工，他们就会选择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只是之前一直都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质量问题，也没有人一次性退回来十台发动机，并且所有发动机的问题全都是螺丝的原因——这是之前没有发生过的。 　　恰好那些社员们闹得又厉害，最终把方正业给招了过去，所以才有了后续的一切。 　　“简直是胡闹，发动机组装的每一个零件都要符合标准，这是硬性规则，要不然的话怎么会写到安全操作守则里？他们简直就是在胡闹！” 　　叶朝阳说不出什么更加过分的话，他气得脸都红了，一连说了好几个胡闹，徐技术员站在一旁没有吭声，如果真要说起来的话，他们这些技术员也有责任，之前他们也不是没有看到过老师傅用其他零件替换，也曾经提醒过他们，说他们这样做不符合规矩。 　　但是那些老师傅们却不以为意，反而振振有词地说他们经常这么做，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问题。 　　“你们这些小娃娃知道些什么？我们这些人组装机器的时候，你们恐怕还在穿开裆裤呢！从书本上学了点知识后就跑到这里来卖弄，你们说厂子里催着交货，等新零件下来要等到什么时候？” 　　“再说了，这些零件只是有一些瑕疵而已，机器生产出来的哪里有那么标准？我们改改不就能用了？” 　　“人要学会变通，知不知道？” 　　那些老师傅们振振有词，而且他们在厂子里这么多年，地位可不是他们这些刚来不久的技术员可以撼动的，其他的工人们更多的还是听这些老师傅的，加上看到几乎所有人都是习以为常的模样，这些技术员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徐技术员被叶朝阳的模样给吓到了，他缩手缩脚地站在一旁，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过了好一会儿后，叶朝阳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成了，这事儿我知道了，等到点了我会派人过去的。” 　　得了叶朝阳的话之后，徐技术员长松了一口气，他赶忙朝着叶朝阳道谢，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跑走了——他怕自己继续待在这里，叶朝阳想起来之后，怕是要把火气发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等到徐技术员离开之后，叶朝阳在座位上呆坐了一会儿功夫，他拧着眉头沉思了许久，最终决定将这件事情跟苏清影说一下，看看她是如何想的，毕竟在发动机研究这方面，她才是专家。 　　这一次苏清影的项目叶朝阳并没有参加，所以他也不能随意进出工作间，按了铃之后没多久，苏清影的助理蒋志恩便出来了。 　　“蒋助理，苏工现在在实验室吗？她忙不忙？” 　　蒋志恩老实回答道：“叶工，苏工现在刚刚从实验室出来没多久，说是有一组数据出现问题了，苏工正在和姜工两人重新计算数据。” 　　叶朝阳沉吟片刻后，说道：“我找苏工有些事情，蒋助理，能不能麻烦你将苏工叫出来一下？” 　　蒋志恩闻言，笑着说道：“叶工，您别这么说，苏工特意交代过我们，如果是您找她的话，可以直接把您带进去的。” 　　叶朝阳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苏清影竟然是如此交代她手下助理的，不过很快他便缓过劲儿来了，跟着蒋志恩一起进去了。 　　新型发动机的研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即便有马前进和姜瑞明的帮忙，进展依旧十分缓慢。 　　只是新的技术研发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已经习惯了，当发现实验结果不理想之后，苏清影立马带着姜瑞明两个回了办公室，开始重新计算起数据来。 　　“这个地方的数据我觉得应该改一改，发动机叶片的重量如果可以压缩的话，那再好不过……” 　　“我认为是油箱这里的数据有问题……” 　　一旦认真投入到工作里的时候，就会忘记其他的事情，苏清影和姜瑞明二人各执己见，二人争论个不停。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苏清影揉了揉眉心，停下了和姜瑞明的争论，她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肚子，起身准备过去开门。 　　此时冷静下来的姜瑞明也终于想起来苏清影还是个孕妇，自己这么跟她争吵，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太厚道，想到此，姜瑞明面带歉意地开口说道：“苏师妹，对不起，刚刚是我太冲动了，你现在怀着孕我还跟你争吵，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然而苏清影却觉得姜瑞明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她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师兄，满不在意似地说道：“姜师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两人意见不和是很正常的，毕竟现在咱们都是处在摸索状态，谁是正确的，谁是错误的，我们也不清楚，这不就需要计算吗？” 　　“一切都要以最终实验为主，这样的争论在正常范畴内，而且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姜师兄你不用顾忌那么多。” 　　姜瑞明笑了笑，目光落在苏清影即便是穿了宽大的白大褂依旧没有办法遮掩的肚子上。 　　她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眼看着就要生了，不管如何，自己都不该和她这个孕妇争论的，要是动了胎气，倒成了他的不是。 　　见姜瑞明没有再说那种奇怪的话，苏清影也没有多想什么，转身继续走过去开门——刚刚坐了太长时间，还是要起来活动一下才好。 　　办公室的门打开之后，苏清影看到了门外面站着的两个人，蒋志恩急忙说道：“苏工，刚刚外面来的人是叶工，他说有事情要找您，您之前不是交代过我们，如果是叶工找您的话，可以见跟她直接带进来的，所以我就把他给带进来了……” 　　苏清影点了点头，她确实说过这番话：“蒋助理，你去忙吧。” 　　蒋志恩得了话后，立马飞快地跑走了，他那边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呢，当然，虽然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可是蒋志恩却乐在其中，毕竟有苏清影这样水准的工程师来教导他，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等到蒋志恩离开后，苏清影看向了叶朝阳，问道：“叶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要知道叶朝阳是个办事挺靠谱的人，他在封工待的时间要远远比苏清影的长，处理各项事务的能力可比苏清影强多了，通常来说，如果不是因为有特别要紧的事情，叶朝阳是不会来找自己的。 　　“苏工，是这样的。” 　　叶朝阳将徐技术员过来反应的问题告诉了苏清影。 　　“我瞧着徐技术员的意思，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个例，车间那边儿的师傅在对发动机进行组装的时候，如果有不趁手的零件，他们会用其他的零件来代替……” 　　现在他们厂子的生产线还是苏国当年留下来的，并没有完全实现自动化，各个零件生产的时候可以由各种机器代替，但是最后组装的时候，却需要工人师傅来进行手工组装。 　　“发动机的每一个零件都至关重要，如果没有合适的零件，宁愿不出厂，也不能用其他零件代替，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他们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 　　当然，如果在特殊情况下，在没有合适零件的时候，可以由其他零件暂时代替，可那是特殊情况下使用的逼不得已的手段。 　　这些新生产出来的发动机，还没有出厂，里面的零件却出了问题，这简直就是最大的讽刺。 　　“封工的工人们做事儿这么不严谨的么？难道你们这边从来都不做上岗培训？” 　　姜瑞明听到二人的对话之后，便走过来，趁此机会，他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苏清影和叶朝阳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苏清影是因为那些工人们胡乱用零件替换，而叶朝阳则有一部分是因为姜瑞明的话。 　　“姜工，我们在工人上岗之前自然是会经过培训的，但是凡事儿总是有意外发生的，这是个意外。” 　　姜瑞明哦了一声，微笑着说道：“那看来是你们上岗前的培训做得不到位，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话虽然说得不太好听，但却是事实，叶朝阳也无法辩驳，他阴沉着一张脸站在一旁，好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 　　而苏清影的眉头依旧皱得很紧——要知道发动机上每个部件的数据都是经过周密计算过的，如果使用了不符合规格的零件，那么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极大可能会导致发动机出现大问题的。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苏清影想到上一次她改良过后的那款发动机是作为飞机发动机使用的，她是封工的总工程师，加上封城重工也算是有名，所以最终那款发动机上面很有可能交给他们来生产。 　　那款发动机可是要用在飞机上的，如果发动机出现问题，那整架飞机可是会出现大问题的。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 　　“到时候我亲自过去一趟。” 第329章 　　叶朝阳过来也是因为觉得这事儿挺重要的, 才会过来和苏清影说一声，但是却没想到苏清影竟然决定要过去。 　　“苏工，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做吗？我过去就成了, 我只是来跟你说一下这件事情的。” 　　苏清影摇了摇头说道：“还是我过去吧，这不是见小事儿, 我得让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才成。” 　　见苏清影坚持要过去，叶朝阳便也没有再说些什么，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行，不过苏工你需要我跟你一起过去吗？” 　　说着, 叶朝阳的目光便落在了苏清影凸起的肚子上——他总觉得现在的苏清影应该挺需要被保护的。 　　苏清影笑了笑, 回答道：“不用了, 我一个人过去就好, 你忙自己的事情吧。” 　　叶朝阳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将时间告知了苏清影之后, 他便转身离开了。 　　得知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苏清影的心情有些不大好，姜瑞明看到她这个样子, 忍不住说道：“苏师妹, 其实这样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你出面解决的, 你现在还怀着孩子，是不是太操心了一些？” 　　姜瑞明觉得自己说这些完全是出自对苏清影的关心，不过苏清影好像是有些不太领情。 　　“姜师兄, 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们现在还是继续讨论刚刚的问题吧。” 　　苏清影不想在刚刚的问题上面多说些什么,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拿起纸笔继续计算之前的那些数据, 见她似乎很快就收敛了心神，将之前的事情都忘了个干净，姜瑞明也觉得有些无趣，索性便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坐下来继续核算之前的数据。 　　不过姜瑞明显然没有苏清影那么好的定性，说进入状态立马就能进入状态了，而姜瑞明写了两笔之后，瞧着草纸上的数字，他还是觉得有些心烦意乱，索性放下了纸笔，抬头朝着对面坐着的苏清影看了过去。 　　坐下来之后，苏清影的肚子便被桌子给遮住了，此时的她除了比在上学那会儿成熟了一些之外，瞧着好像并没有多少变化。 　　姜瑞明看着苏清影，恍惚之间，感觉他们好像回到了上学那会儿，那个时候他们经常会进同一个项目，苏清影也像是现在一样，认真地埋头计算数据。 　　那样的美好时光好像就在昨日一般，可是再一眨眼，原本青涩的小姑娘却变得成熟起来，她更漂亮了，但是却属于另外一个男人，让她变得成熟的那个人并不他所想像之中的那个人。 　　姜瑞明专注地看着苏清影，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些许怀念之色，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他希望他们二人可以回到几年之前，回到他们还在苏国那时候。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的话，那么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做出完全不同的选择来…… 　　苏清影一直在埋头计算着各种数据，她并不知道坐在对面的姜瑞明正在看着自己，不过就算知道的话，苏清影也不会在意，因为对于她来说，姜瑞明只是自己留学苏国时候的师兄，是跟自己在一个项目里的工作伙伴，至于其他更多的关系……那并不存在。 　　姜瑞明一直没等到苏清影抬头，幻想之中两人相视一笑的场景并未发现，当发现苏清影已经开始拿第三张草纸进行计算的时候，姜瑞明终于收敛了自己的心思，他低下头来，强迫自己进入到工作状态之中。 　　算了，昨日之事不可追，他不过是在庸人自扰罢了。 　　之前王兴发带着几个技术员来到了厂房里，交代让他们下班之后别走，方厂长要过来给他们开个会。 　　工人们都觉得有些奇怪，要知道方厂长可不是个喜欢开会的人，他来厂房的次数虽然不少，但是每次过来，都是来看看生产情况的，询问他们一些问题后就会离开。 　　更何况厂房里面这么热，在这边儿开什么会呢？ 　　有和许文虎关系好的，便凑到他跟前，低声询问道：“许文虎，你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方厂长要说些什么？” 　　许文虎将自己手上带着的劳保手套摘了下来，听到这话之后，他有些无语地看着对方：“王向党，我跟你一样，在车间里干了一天活儿了，你瞧见我见方厂长了吗？” 　　王向党嘿嘿一笑，他碰了碰许文虎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你今天是没有见过，但是你们两个的关系那么好，平常见面的次数也挺多的，方厂长有啥习惯啥的你还能不知道？他之前有没有给你透露过他要做啥？” 　　眼瞅着王向党一直追着自己在问个不停，许文虎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摘下手套，有些嫌弃地推开王向党凑到自己脸跟前的大脑袋，没好气地说道：“去去去，一边儿去，你挡着我的路了，我就只是个普通工人而已，就算我和方厂长私底下的关系如何好，那也只是私底下关系好而已，这种工作上的事情他怎么会提前跟我说？” 　　眼见着王向党不死心还想继续问下去，许文虎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些技术员，还有跟他们站在一起的那两个老师傅。 　　“王向党，你要是真这么想知道的话，那你就去问问王技术员，要是和技术员不太熟的话，你就去问问张师傅和李师傅，我相信他们知道的消息比我更多一些。” 　　大约是因为之前在黑市里面锻炼出来的，即便是在工厂里做事儿，许文虎还是会习惯性地进行观察。 　　今儿下午的时候，突然来了人叫走了十几个人，其中有技术员还有厂房里的老师傅，那个时候许文虎就留了心。 　　等到人回来之后，许文虎发现那些技术员们是都回来了，但是走了八个老师傅，回来的却只有两个人。 　　再加上王技术员说方正业要来厂房里面开会，许文虎暗自思量了一番之后，总觉得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 　　不过这些话他也没有必要和王向党说，知道方正业要过来开会，一时半会儿他们也不能离开，许文虎休息一会儿后，又继续去忙了。 　　王向党瞧见他这勤奋的模样，忍不住撇了撇嘴巴——虽然和许文虎的关系好吧，但是有时候许文虎做的事情还是让王向党闹不清楚，但凡他有一个做副厂长的好哥们，他哪里还用在厂房里累死累活干？ 　　跟着副厂长混，把两人之间的关系给维系好了，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从生产线上调出去，转而当个文职什么的，工资高又清闲，不比在厂房清闲？ 　　王向党估摸着是因为许文虎怕别人说闲话，所以有这么好的关系也不肯用，不过现在这年月，只要能得好处，旁人说啥又有什么关系？那些人不过是眼红嫉妒罢了，若他们自己有那个能耐，估计巴不得去讨好自己的关系户呢。 　　王向党叹息了一声，虽然还是很想要知道到底是咋回事儿，不过许文虎不肯说，他又不好去问那些技术员和老师傅，便干脆找个空地蹲了下来，等着方正业过来开会。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之后，方正业带着付军进了厂房里面。 　　原本正休息着工人们瞧见方正业来了，立马站了起来。 　　二十七号厂房里面拢共有六个车间，方正业之前就已经交代过王兴发，让他把工人带到第六车间，这个车间是专门负责组装发动机的，因为现在这年月还未实现自动化组装技术，发动机的各个部件生产出来之后，就会送到这个车间进行组装，这也是六个车间之中最重要的一个车间。 　　虽然今日的事情和其他车间的工人们关系并不大，毕竟他们只负责生产，但方正业还是让王兴发将人叫了过来，准备好好给他们上一课。 　　组装车间的空间非常大，方正业过来之前，工人们已经腾出了足够的空地来，而放在空地上的，就是之前社员们退回来的那十台发动机。 　　“大家安静一下，我有话要对大家说。” 　　方正业特意带了个喇叭过来，以确保车间里的所有人全部都能听得见他的话。 　　“今天之所以将大家聚集在这里开会，是因为我们二十七号厂房生产出来的发动机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 　　扩音喇叭将方正业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厂房，工人们听到这话之后，顿时就愣住了。 　　他们车间的发动机有质量问题？还是严重的质量问题，这怎么可能？要知道车间生产出来的每一台发动机都是要通过质量检测的，确认质量没问题后才出场的，如果有问题的话质量检测的时候就发现了，怎么会拖到现在？ 　　大家心中充满了疑惑，不过他们也知道方正业应该还有话要说，因此全都安安静静的，就连小声嘀咕都没有。 　　方正业环顾四周，继续说了下去：“这些发动机之所以会出现严重的质量问题，就是因为工人师傅在安装的时候，用了有严重质量的螺丝钉，一颗小小的螺丝钉，就险些将整台发动机给废了！” 　　工人们愕然地看着方正业，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只不过是一颗螺丝钉而已，就险些毁了一台发动机，开玩笑的吧？螺丝又不是什么重要的零件，而且发动机的螺丝根本就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稍微懂点相关知识的人就可以动手替换，说一颗螺丝钉差点毁了发动机，简直是在危言耸听。 　　“大家伙儿看看墙上写着的标语，【安全生产，保证质量】【绝不放过残次品】【不让任何一个有问题的产品流入市场】……” 　　鲜红的大字写在厂房雪白的墙壁上，这些标语都是大家出来进去能看到的，可是时日长了，大家伙儿也都习以为常了，慢慢地就对这些标语熟视无睹了。 　　“且不说别的，你们认为将一颗不配套的残次品螺丝钉使用在咱们新出厂的发动机上，只为了让它可以暂时地正常运转，这么做是正确的吗？” 　　大家伙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零零碎碎的声音在厂房里响了起来。 　　“不应该。” 　　“这样是不对的……” 　　现在留在厂房里的大都是新入厂不久的工人，他们还没有像是那些老师傅一样，对这种随意用不合规格的零件当做正常零件使用行为习以为常。 　　之前方正业提到一颗螺丝钉让发动机出现严重的质量问题时，大家伙儿还觉得方正业有些大惊小怪，但是现在方正业换了一种说法，他们便觉么出不对劲儿来。 　　是啊，新出厂的发动机从里到外都应该是新的，用残次品螺丝钉替换正常零件使用，这事儿哪里能成？ 　　“不对！” “不应该这么做！” “这样是错的！” 　　大家伙儿的呼喊声变得比之前大了一些。 　　没了那些老师傅在，事情倒是变得简单了许多。 　　“我不是发动机研究制造方面的专家，所以很多事情只知道皮毛，并不清楚原因是什么，所以我特意请了这方面的专家过来，现在由专家来告诉大家，为什么发动机一定要使用符合规格的零件，而不能用其他的零件来代替。” 　　说完这番话之后，方正业转身朝着车间门口走了过去，大家探头张望着，有些好奇方正业请了谁过来。 　　不过片刻之后，方正业便扶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漂亮女人走了进来。 　　其实苏清影在封工还是一个挺神秘的存在，虽然大多数工人都听过苏清影的名头，但是见过她的人却并不算太多，现在方正业带着苏清影过来，车间里有一大半儿的工人都不认识她。 　　他们还在奇怪方正业为什么开了半天会后带了一个漂亮女人进来，就听到方正业开口做了介绍。 　　“这位是咱们封城重工的总工程师，也是技术部的部长，苏清影苏总工，由她为大家解释，为什么发动机的零件不能随意用残次品替代。” 　　这位漂亮的跟电影明星似的女同志竟然是他们厂子的总工程师？众人发出一声声的惊呼声，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早知道他们厂子的总工程师是个长相漂亮的女同志，但是这也太漂亮了吧？ 　　不过苏清影已经习惯了众人看到她的时候会露出来的各种惊叹反应，她接过了方正业递过来的扩音喇叭，打开开关之后，直接说起了原因来。 　　“几年前，我国仿制苏国的J-3号飞机在试飞的时候发生过严重的飞行事故，飞机升空后不到五分钟，便发生了爆炸……” 　　苏清影一开口，便举了个惨烈的例子。 第330章 　　“后来经过调查, 确认是飞机发动机出现问题，其原因便是因为发动机内部一个小小的零件使用了质量不符合规格弹簧，因为弹簧延展性不足, 所以……” 　　那根有问题的弹簧在起飞之后，因为飞行速度骤然改变, 弹簧发生了断裂，断裂的弹簧击中了发动机内部高速旋转的叶片，叶片撞击到了油箱，最终引发了爆炸。 　　要知道一架飞机的造价是极其高昂的, 而且一个飞行员的培养也是花费了无数的心血, 可是谁能想到就在短短的几分钟内, 飞行员便因为爆炸缘故, 尸骨无存。 　　这对国家来说是极为重大的损失，而造成这个损失的直接原因竟然是一个弹簧片，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止是我们国家, 其他一些国家的飞机也发生过事故，要知道飞机是在万米高空飞行的，一旦出现事故的话, 死亡率几乎便是百分百, 这容不得有半点失误。” 　　苏清影的语气平静, 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然而这些话落入众人的耳中，却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有想过, 一个小小的零件, 竟然还会影响到一个飞机, 毕竟在他们看来, 零件不合适了，顶多是机器不能运转，再换一个也就是了，能造成多大的损伤？ 　　工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整个厂房落针可闻。 　　苏清影停顿了片刻，继续说了下去：“发动机和其他的一些机器不一样，每台发动机都有油箱存在，毫不夸张地说，每一台发动机都相当于一枚小型炸-弹，一旦发生爆炸的话，距离发动机最近的人，死亡的概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就算侥幸能活下来，发动机爆炸之后产生的热量足以灼伤人的皮肤，而且因为有汽油或者柴油的存在，一旦沾染到肌肤上，短时间内足以将人活活烧死。” 　　苏清影所说的这些都是大家之前并没有听到过的，毕竟从他们组装发动机开始，就没有见过发动机爆炸，这说的也太吓人了吧？ 　　如果是旁人说这些话，工人们或许会以为他们是在夸大其词，但是现在说的人是苏清影，她可是封工的总工程师，又是从苏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她说的肯定是真的。 　　说完发动机出事儿之后的严重后果之后，苏清影便开始跟这些工人解释起来为什么发动机上不能用不合格的零件。 　　“大家要知道一件事情，发动机上的每一个零件的数据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只要符合规格的零件才能达到我们计算好的数据，比如说发动机内部的扇叶，如果大小不符合规格的话，叶片很容易出现故障……” 　　苏清影这次过来，倒不如说是在给这些工人们上课，毕竟这些工人们的学历都不太高，他们会将零件组装成发动机，但是发动机的运转原理却并不知道。 　　他们更加不清楚什么叫材料的坚固性，耐用性，延展性等等听着就让人觉得头大的各种代名词。 　　但是苏清影说的那些话还是深深地印刻在了他们的心中，他们清楚知道了如果使用不合适零件的话究竟会造成什么样子的可怕后果。 　　苏清影只是讲了很浅显的一些东西，末了，她又说道：“其实这些东西书本上都有的，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向咱们厂房里的技术员询问，他们也知道很多的，你们别看他们年纪小，但是在学校的那些年也不是白待的。” 　　过去这些技术员在厂房里面的地位其实有些不尴不尬的，那些老师傅们的地位根深蒂固，加上这些年轻工人基本都是跟在老师傅们后面学习，所以对那些老师傅们更是言听计从。 　　老师傅和这些技术员在暗暗较劲，工人们也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们最终还是选择站在了老师傅的这一边儿。 　　然而这一次苏清影这个总工程师亲自到厂房来给他们上课，末了又提及这些技术员，告诉他们这些技术员们虽然比不上那些老师傅干的时间长，但是他们却懂得更多的原理。 　　“其实老师傅的一些手感之类的东西，其实也就是熟能生巧，如果知道原理，可以看得懂结构图的话，这些技术员们也可以很快地掌握这些手艺。” 　　等到苏清影说完之后，方正业趁着机会，示意王兴发上前给这些工人们演示如何组装发动机，并且将里面零部件每一个的作用全都告诉这些工人们。 　　王兴发知道这是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个人是在给自己造势，他自然抓住了这个机会，立马上前开始组装发动机，并且一一讲述这些零件到底有何作用的，一旦出错的话，会影响到那一部分，造成什么样子的后果。 　　能做到技术员的领头人，王兴发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他口齿清晰，很快就将工人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方正业见状，便没有在多说什么，他留下付军在这里，自己则陪着苏清影走出了六号车间——车间里的气味可不太好闻，苏清影刚刚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对，不过她还是强撑着说完了。 　　等到扶着苏清影离开了厂房之后，她扶着一旁的墙壁干呕了一会儿，方正业急忙拿着清凉油往她的人中处抹了抹。 　　过了好一会儿后，苏清影终于恢复了过来，她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方正业，只见她的脸色苍白得厉害，眼睛里面也因为刚刚恶心得太厉害，沁出了些许泪水来。 　　方正业看到她这个模样，心疼得厉害：“清影，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吧？” 　　然而苏清影听到这话，却摇了摇头，她笑着说道：“我没事儿的，只是里面的味道有些杂，我闻着恶心，等下我还得回技术部呢，有些工作没有做完。” 　　她是百忙之中抽时间过来的，工作都还没有做完，又哪里能回家去？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先去工作了，有什么事情等我以后回家了再说。” 　　苏清影说着，就要往技术部的方向走，方正业拉着她的手，无奈地说道：“我送你回去吧，不能带你回家，总不能连送你去工作都不成。” 　　苏清影往厂房里面看了一眼，疑惑地说道：“里面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吗？你不需要进去看一看？” 　　方正业帮着苏清影整理了一下衣服，笑着说道：“事情差不多都已经解决了，我先送你回去吧，王技术员估计还有一会儿才能结束，不着急的。” 　　苏清影闻言，倒是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其实她也蛮想让方正业送自己回去的，算起来他们夫妻两个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自己的工作越来越忙，她也希望可以抽出时间来陪陪方正业。 　　二人一路朝着技术部的方向走去，这期间苏清影问起了方正业会如何处理那些老师傅。 　　“虽然他们有些恃才傲物，但手上确实是有真功夫的，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写检讨，然后当众承认错误，但是彭厂长却觉得这个惩罚轻了。” 　　苏清影说道：“惩罚轻了？” 　　方正业点了点头：“是的，彭厂长说惩罚有些轻了，他们未必会记得这个教训，说是准备将他们调去做一些轻松点的工作，让他们吃吃教训。” 　　苏清影略微想了想，也能明白了彭进步的苦心——这些老师傅们在车间里的工资可是非常高的，而且日常加班还会有夜班补贴，如果去做那些清闲的工作，这份补贴可就没有了。 　　念检讨顶多是丢面子，彭进步的法子可是会让他们伤筋动骨的。 　　“看来还是彭厂长要厉害一些，正业，我觉得你要和彭厂长好好学学才是。” 　　方正业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毕竟彭厂长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厂长，我只是一个新入职的副厂长而已，哪里能比得上彭厂长深谋远虑？我会好好向彭厂长学习在，争取早日能成为他那样子老谋深算的人。” 　　一开始方正业说的还挺像是那么一回事儿的，然而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太对味儿了，苏清影哭笑不得地看着方正业。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真是的，你在这样子我不理你了。” 　　方正业笑了起来，他拉着苏清影的手，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来。 　　本来苏清影工作的时候就足够费脑子了，他也没有必要拿这些事情让苏清影分心，倒不如说说其他有趣的事情。 　　“清影，昨儿宋家国来找我了，说你妹妹动手打了他。” 　　苏清影没想到方正业突然把话题给岔开了，听到方正业所说的事儿，苏清影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说：“你说安安动手打了宋家国？这不可能的吧？” 　　要知道柳安安和宋家国之间的感情还是挺好的，而且自家这个小表妹的性子还是挺软绵的，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个突然会动手打人的。 　　“出什么事情了？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方正业笑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宋家国之前不是处过一个对象吗？最后因为那个对象的原因，两个人最后黄了。 　　“那个女同志之前想要让宋家国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她弟弟，让宋家国出去打零工，宋家国不乐意，两人最后就彻底黄了。” 　　毕竟封工的正式工说出去多体面？而且工资高待遇好，大家伙儿挤破头都想要进封工来，那女同志瞧着自己和宋家国之间的关系不错，以为宋家国跟她的感情已经很深厚了，立马就提出了这么个要求来。 　　宋家国虽然挺想娶媳妇儿的，但他也不是个傻子，要是真把工作给了女方的弟弟，到时候她跟自己一离婚，那他岂不是人和工作都没了？ 　　对方拿着分手来威胁宋家国，而宋家国干脆就坡下驴，直接跟对方分开了。 　　哪知道那个女同志其实是挺中意宋家国的，她之所以说分手，也是想要拿捏一下宋家国，其实她打心底里不想要和宋家国分开，然而她没想到宋家国竟然在跟她分开没多久后，就火速地和柳安安处了对象，又过了没多久，他们两个就结婚了。 　　那个女同志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宋家国回头去找她，最后她实在是按奈不住，只能自己跑去找宋家国。 　　“然而等她找上门来的时候，才发现宋家国已经结婚了，那个女同志气得大骂宋家国始乱终弃，在保卫科闹腾得很厉害。” 　　偏偏也就那么寸，柳安安那天放学比较早，想要去找宋家国出去吃饭，等到她到了保卫科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那个女同志正在咬着宋家国的胳膊。 　　“人家好歹也是个女同志，宋家国一个大男人哪里好和她动手？再加上这事儿也算是一笔烂账，宋家国想着让她发泄一下，也算是把这事儿给了结了。” 　　然而偏偏就是这一幕给柳安安看见，她气得骂了宋家国一句不要脸，转头就跑走了。 　　而宋家国瞧见柳安安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误会了当即也顾不得什么，甩开那个女同志就追着柳安安去了。 　　“昨晚上宋家国来找我，说安安打了他一顿，还不给他进家门……你都没瞧见他当时的表情，甭提多可怜了。” 　　有家回不去，他又不好意思回家去，便干脆在方正业那里凑合了一晚上，而他之所以会来找方正业，就是因为苏清影和柳安安之间的关系，他想要苏清影帮忙和柳安安说说情。 　　“宋家国让我拜托你帮下忙，说他绝对和那个女同志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早就结束了，一切都是那个女同志自己误会了，他是无辜的。” 　　这就是宋家国想说的话，方正业对宋家国的人品还是非常了解的，这人真做不出来脚踏两只船这种事情，估计真的就是一场误会。 　　苏清影听到这话，却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还是算了吧，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也不清楚，现在宋家国说的就是他自己的一面之词，我跟他之间也不是那么熟悉，自然不能就这么相信他的话，然后去安安跟前替他说情的。” 　　苏清影觉得宋家国不应该拜托自己去说情，错是他自己犯下的，是他自己没有及时处理好上一段感情，才有了今天这一出，如果事情真像是他自己所说的那个样子，那他就自己去和柳安安解释清楚就是了。 　　瞧着苏清影那认真的模样，方正业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和宋家国说的，让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去处理，你没时间帮他。” 　　苏清影自己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连家都没时间回，又哪里有功夫替宋家国处理这种琐碎的事情？ 　　“我让他自己想办法处理，安安其实性子挺好的，要是他好好解释，这事儿能过去的。” 　　苏清影点了点头，两人边走边聊，没多长时间就到了技术部的门口。 　　等到了地方之后，方正业才发现二人又要分开了，他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苏清影的头发，将她垂下来的几缕碎发别在了耳后，这才开口说道：“你去吧，等不忙了记得回家，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做给你吃。” 　　“我想吃粽子，端午节的时候你送过来的粽子挺好吃的，就是里面包着鲜肉蛋黄的那种，我爱吃，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包一点送过来。” 　　天热起来之后，东西就有些放不住了，加上苏清影实在是怕热，方正业便买了个冰箱给苏清影放在办公室里面。 　　有了冰箱在，食物之类的就可以放到冰箱里面，不用怕变质了，等想吃的时候，她可以拿到食堂让大厨帮忙热一热，味道和刚刚做出来的也都差不多。 　　“那成，不过家里面没有糯米了，我明天去买一些，晚上送来给你。” 　　夫妻两个简单聊了两句之后，苏清影便跟方正业说了声再见，转身进了技术部。 　　一直看着苏清影的身影走远了，方正业收回了目光，转身朝着二十七号厂房的方向去了。 　　这次的会议开的很成功，先有苏清影给他们讲了发动机出事儿之后造成的重大事故，后来又有王兴发认真地跟他们讲解发动机每个零件所起到的作用，一旦失效或者发生问题之后，可能会产生的后果。 　　苏清影和王兴发二人的说法完全推翻了之前老师傅的那套理论，王兴发将发动机组装完成之后，语气十分严肃地说了一句：“发动机的组装是不能有丁点敷衍的，我们宁愿不完工，也不能随意将就。” 　　之前的老师傅说在零件不凑手的情况下，可以使用一些其他零件顶上，反正这些零件都差不多，即便出问题，也都是小问题，很容易就能弥补的。 　　苏清影和王兴发二人却将一颗螺丝都可能导致机毁人亡这种后果刻在了众人的脑子里面，他们就算是想要忘记都不成。 　　“从今天开始，发动机组装分为三人一个小组，大家互相监督，确保发动机所使用的每一个零件都是符合规格的，而且之后我们会在发动机内部打上记号，责任到人，一旦发动机出现问题，我们可以根据编号追根溯源，找到负责组装的工人。” 　　方正业的这番话可是给众人敲响了警钟，某些还没当回事儿的工人们立马提高了警惕——责任到人？ 　　那也就是说发动机以后出现任何问题，只要确认是零件不合格，就会找到他们这些组装的工人。 　　这下子，再没有人敢不当一回事儿了。 第331章 　　等到会议正式结束, 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多钟，方正业和付军一起离开了厂房。 　　就在二人朝着办公室方向走去的时候，有两个人脚步匆匆地从后面追了上来。 　　“方厂长, 方厂长请您等一下！” 　　其中一人急声喊道，方正业和付军二人停下脚步, 转头朝着来人看了过去，只见两个穿着蓝色粗布工人服的老师傅快步追了上来。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吗？” 　　方正业记得他们两个正是之前跟着一起到会议室的那八个老师傅中的其中两个，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追过来。 　　李启明知道自己和张广亮之前做错了事情，方正业未必会原谅他们, 但是不管方正业原不原谅, 他们还是要过来这一趟的。 　　看着方正业那张出色的面容, 李启明咽了一口唾沫, 原本挺能说会道的一个人，此时却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了。 　　反倒是一旁的张广亮，眼看着李启明嘴巴一张一合地动了半天, 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有些急了，又害怕方正业不耐烦就这么走了, 张广亮眼一闭心一横, 直接就把之前想要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方厂长, 之前的事情是我和老李两个做得不对，我们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刚刚也跟着王技术员他们一起搬了发动机回来了, 您就看在我们知错能改的份上, 大人有大量地饶了我们好吗？” 　　李启明见向来胆小的张广亮竟然都能说出这么一大嘟噜的话来, 他定了定神, 跟着说道：“方厂长, 之前我们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您说得对，安全生产不容马虎，我们不能为了完成生产任务，就以次充好，之前没有出过事情，并不代表之后不会出事情，我们已经知道错了，还请方厂长原谅我们……” 　　方正业挑了挑眉，看了旁边的付军一眼，他凑到了方正业的跟前，低声说道。 　　“方厂长，他们两个没说谎，刚刚我出来之前，王技术员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他们两个在我们离开之后没多久就回来了……” 　　王兴发倒是挺够意思的，张广亮和李启明两个回来的及时，又帮着他们做了不少的事情，他怕方正业误会他们二人，便特意跟付军提了一句，让他跟方正业说一下他们做的事情。 　　方正业本来就不是那么刻薄的人，老师傅们之所以会有那种老观念，其实也跟他们自身的经历分不开，他们已经习惯了用自己的规矩来处理问题，但是他们却忘记了，科技一直都是在进步的，现在的生产要求比过去还要更高一些，他们不能拿着过去的老黄历带入现在的生产规范了。 　　“李师傅，张师傅，你们二人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放心，我不会迁怒你们的，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继续回来上班，厂房里面的那些工人们来的时间到底短，很多事情还得需要你们二位这样的老师傅把关才成。” 　　方正业的这番话可算是安抚了两人不安的心，李启明和张广亮二人感激不已，连连朝着方正业道谢，并且再三表示他们以后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方厂长，我们以后肯定会用心工作，您瞧着就好，您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记在心里头，从今往后肯定不会再犯错了。” 　　方正业这边儿显然是已经不再计较他们之前的事情了，李启明和张广亮二人心中大喜，他们捧着方正业，跟他说了不少好听话，连连对着方正业表忠心。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我和付秘书回去还有事情要处理。” 　　眼瞅着神情激动的二人似乎准备继续说下去，方正业无奈之下，只好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话，那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耽搁了方正业的时间，二人连连道歉，简单地说了两句后，便告辞离开了。 　　等到二人离开之后，方正业想到他们刚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付军看了方正业一眼，见他心情不错，于是便趁机问了一句。 　　“方厂长，其他的那些老师傅那边儿准备如何处理？像是之前所说的那样子，冷他们几天之后，让他们写检讨吗？” 　　这个主意之前方正业和付军说过，他虽然觉得惩罚有点略轻了一些，不过方正业到底年轻，有些事情不好做得太过，便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听到付军的话后，方正业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先缓一缓，看看明后天他们来不来上班，如果不来上班的话，直接在公告栏那边张贴对他们的惩罚。” 　　在公告栏张贴惩罚？这动静可就是要往大了闹了。 　　付军沉吟了片刻后，轻声问道：“方厂长，您方不方便告诉我您准备如何处罚他们？” 　　之前方正业和彭厂长做出的决定还没有告知付军，他并不知道具体的惩罚，方正业想了想，倒是也没有瞒着付军，将接下来要如何做告诉付军，当然，他并没有说这个主意是彭厂长出的，只是说彭厂长准备整改厂子里这种老师傅托大拿大不听从指挥，不按照规章制度来的风气，准备借此机会杀鸡儆猴，顺便将新的规章制度推广开来。 　　“这么做的话，确实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要知道这些老师傅们因为工龄长，技术好，在厂子里面拿的工资甚至都超过了一些小领导了，他们是属于高薪人士，要是把他们调到清闲的岗位上，工资一下子降了好几成，这惩罚可算是非常重了。 　　“付秘书，等回去之后，就要麻烦你来起草处罚通知了，你看看该如何写。” 　　这本就是付军分内的工作，哪里称得上麻烦不麻烦的？他笑了笑，说道：“方厂长您太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我知道该如何做。” 　　说到这里，付军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看到他这个样子，方正业笑了笑，说道：“付秘书，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了，大可不必如此纠结。” 　　付军这才说道：“方厂长，只是不知道这些老师傅们是永久调离岗位了，还是我们只冷他们一段时间，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再让他们重新恢复到工作岗位上？” 　　根据后续的惩罚不同，他才能确定自己那个公告该如何写。 　　方正业知道自己这个付秘书做事儿向来谨慎，会问得如此清楚也是极为正常的，他便说道：“你写的时候往严重一些写，至于后续如何处理，那就看他们的表现了，毕竟是厂子里的老师傅，如果愿意改的话，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方正业这么说，付军便明白了过来，他点了点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二人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快步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了过去，他们回去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可是在外面耽搁不了功夫了。 　　“我之前的感觉果然没错，我就说方厂长是个很好的人，他肯定不会跟咱们计较之前的事情，你瞧，咱们认真道了歉，方厂长不就没跟咱们计较吗？” 　　说话的人是张广亮，他过去一直都是那种闷油瓶子的性格，现在嘴巴倒是一直嘚啵嘚啵地说个不停，由此可以看出他此时的心情到底有多么激动。 　　李启明有些好笑地看着激动得过分的张广亮，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 　　“成了成了，你也甭说那些话了，瞧你激动成啥样子了？我瞧着方厂长就是不跟咱们计较了，又不说给咱们加工资啥的，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虽然李启明也觉得张广亮这一步走得挺对的，不过他还是觉得张广亮现在的反应似乎有些太大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激动些什么。 　　不过张广亮虽然性子闷，但是某些时候的直觉却异常敏锐，他见李启明到现在都还一副啥都不清楚的模样，他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咱们幸亏是那会儿跟着王技术员一起回来了，要不然的话，我觉得以后咱们未必能回到厂房来工作。” 　　这话说的就有些危言耸听了，李启明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太确定地说道：“老张，你这话说的就有些吓人了吧？咱们可是厂子里的老师傅，就算之前做的事情有不对的，可是咱的手艺摆在那里，厂子里不少工人还需要咱们来带呢，还能不让咱们进厂房工作？” 　　张广亮四下看了看，然后拉着李启明到一边儿，低声说道：“我跟你说，今儿你没看到咱们方厂长弄出多大的动静儿来了吗？就连苏总工都被请过来给咱们讲课了，显然方厂长这次是铁了心要整顿厂房里的风气了……” 　　之前蔡志友他们丝毫不给方正业面子，仗的就是自己手头的那边儿本事，他们以为方正业是想要杀鸡儆猴，以此拿捏住他们，给自己树立起威望来。 　　不过现在张广亮不这么认为了，从方正业接下来的那一连串的举动来看，他其实想要做的就是，提升发动机的生产质量，让车间里的工人将质量问题重视起来，以后不要继续再以次充好。 　　“如果方厂长真想要杀鸡儆猴的话，那个时候咱们就在厂房里面，方厂长完全可以将咱们提溜出来，当中公布对咱们的惩罚，可是方厂长却并没有这么做。” 　　方正业非但没有这么做，甚至把他们用不合格螺丝替代正常螺丝使用的事情轻轻待过，反而着重放在了用不合格螺丝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上。 　　那个时候厂房里的工人们注意力也大都放在了如果使用不合格零件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上，而那十台出了问题的发动机的事情反倒是轻轻放过了。 　　“我觉得方厂长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杀鸡儆猴，他只是想要大家重视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犯了，是蔡师傅他们理解错了。” 　　事实上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在会议室的时候，方正业的态度就并不算太差劲，反倒是蔡志友他们那些人，自以为看透了方正业的想法，所以冲动之下才说出那种过分的话来，最后更是直接撂挑子不干，选择离开会议室。 　　“老李，你好好想想，之前方厂长说过要惩罚咱们的事情吗？反倒是蔡师傅他们指桑骂槐了一番后，怒气冲冲地跑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张广亮才察觉到不对劲儿的，之后也没有跟着蔡志友他们离开，选择折返回了会议室。 　　“而且咱们回去之后，你看王技术员对待咱们的态度，是不是跟之前一样没啥变化？要是方厂长真透露出来要收拾咱们的话来，他们对咱们的态度还能没变化吗？” 　　听张广亮这么一分析，李启明仔细想想，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儿。 　　“那依照你这么说，即便咱们刚刚不来道歉，方厂长也未必会对咱们做些什么？他气量这么大，因你更不会对蔡师傅他们做些什么的吧？” 　　听到李启明的话之后，张广亮摇了摇头说道：“这一点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还是觉得蔡师傅他们做的不对，趁着方厂长现在还好讲话，要不然咱们去劝劝他们，给方厂长道个歉，这事儿说不定也就过去了。” 　　然而听到他的话之后，李启明却摇了摇头说道。 　　“你可得了吧，这种主意你是咋想出来的？咱们去帮忙说和？你也不瞧瞧蔡志友他们是啥态度，他那么横，哪里会听咱们的？” 第332章 　　蔡志友是他们这些老师傅之中工龄最老的, 也是最为傲气的一个人，平常说话做事儿的时候脑袋恨不能昂到天上去。 　　他工龄老，技术又好, 不少人都是跟在他后面做噱学徒工的，那工人们整天师傅师傅喊着, 可不就把他的傲气给喊起来了吗？ 　　刚刚和方正业犯犟的人也是他，带着那些老师傅们离开的人就是他，这样的一个人万事儿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旁人哪里能说服得了？ 　　张广亮一开始说的还挺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然而说着说着, 就开始变了味儿, 李启明怕他烂好心的毛病又犯了, 真跑去找蔡志友他们说些什么，急忙出声阻止了他。 　　“你信不信，咱们要是去找他说这些事儿, 他非但不相信咱们所说的话，估计还会狠狠地刺哒咱们一顿，要我说啊, 咱们两个现在都还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去管他们那些闲事儿干嘛？” 　　他们两个才刚刚得了方正业的谅解呢,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好好干活儿，争取把方正业那里的坏印象完全给消灭了，至于其他多余的事情, 能不做还是不去做的好。 　　“可是如果我们不提醒的话, 蔡师傅他们继续这么犟头下去可怎么办？” 　　张广亮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和蔡志友他们的关系还算可以, 平时有些小摩擦, 但是大矛盾也没有，明明知道方正业会有大动作，如果不去提醒的话，那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眼见着张广亮居然还在犹豫，李启明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脑袋瓜子：“你是不是傻啊？咱们退一万步来说，蔡志友他们能听你的，跑去找方厂长道歉了，要是方厂长不原谅他们呢？到时候他们没处撒气儿，是不是就要撒到我们身上来了？” 　　蔡志友本身就不是什么气性大的人，就算他去低头认错了，要是后续方正业还是拿着他们开刀，到时候李启明和张广亮他们二人没事，蔡志友他们反倒是被收拾了，他们是不是会认为是他们两个刻意去坑他们的？ 　　“你以为你自己是在做好事儿，可是人家却未必领情，说不定最后反倒是埋怨上我们了，想帮人，却结成仇，到时候我们亏不亏心？” 　　李启明的话倒很有道理，张广亮慢慢地也被说服了。 　　“再有一个，厂房里面那么多工人在呢，其中有不少都是蔡志友他们的徒弟，那些徒弟和师傅之间的关系不比咱们亲近？就算咱们不去说，到时候他们也会去说的，咱们就不操那个心了。” 　　李启明的话是一套接一套的，张广亮很快就被他给说服了。 　　“你说的对，蔡师傅的徒弟那么多，肯定会有人去跟他们说的，而且蔡师傅人还那么聪明，知道该怎么选择的，咱们快点回去吧。” 　　听到张广亮的话后，李启明笑了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蔡志友聪明吗？那肯定是聪明的，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技术，不过聪明归聪明，或许因为他的能力好，所以才让人变得膨胀了起来，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李启明之所以阻止张广亮去找蔡志友，一方面是真觉得没有必要去找他，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们即便是去找了蔡志友，提醒了他这件事情，若是蔡志友侥幸避过了祸端，他也未必会记得他们两个的好，如果他还是被方正业收拾了，最后说不定还会迁怒到他们的身上来。 　　这么一个任务，他们是疯了才会跟他说这些的。 　　不过张广亮这人头脑简单，思想也挺单纯的，这些话还是不要跟他说的好。 　　“走吧，今儿这一天可是够担惊受怕的了，你跟我回去吧，我让你嫂子做点炸酱面，咱们两个好好喝一杯压压惊。” 　　张广亮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他连连点头说道：“那成，正好我也馋嫂子的那口炸酱面了，今儿我可要好好吃一顿。” 　　二人说着，勾肩搭背地朝着家属区的方向去了。 　　“今儿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蔡志友是厂子里的老师傅了，他技术好，分配的院子也不错，一间小四合院足够他们一家六口人住着了。 　　蔡志友的妻子白小兰正抱着孙子在院子里面转悠着，结果抬头一瞧，就发现自家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要知道蔡志友平日里的工作挺忙的，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今儿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回来的竟然这么早。 　　白小兰抱着孙子来到了蔡志友的跟前，笑么兮兮的询问了一句，而那刚刚学说话的小孙子瞧见自家爷爷，便朝着他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嘴巴里‘爷爷，爷爷’的叫着，看那样子像是要让蔡志友抱他。 　　原本蔡志友还板着一张脸，心情差劲儿到了极点，现在瞧见自家小孙子这可爱的模样，他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一些，紧接着他伸出手来，将小孙子抱了过去，顺便放颠了几下，小家伙被逗得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白小兰见状，忍不住说道：“老蔡，你可别颠他了，小家伙刚刚吃过饭，你小心再把他给颠吐了。” 　　蔡志友不耐烦地说道：“我心里面有数。” 　　说着，他又颠了颠小家伙，一直到白小兰真要发脾气了蔡志友方才将小家伙给放了下来，小家伙趴在蔡志友的怀里面，一会儿揪揪他的耳朵，一会儿捏捏他的下巴，玩得不亦乐乎。 　　这孩子的精力旺盛得很，白小兰带了一天，也累得不轻，她搬了个板凳坐了过来，一边儿逗着小孙子，一边儿开口问道：“老蔡，到底是咋回事儿啊？你平常连礼拜天都恨不能待在厂房里加班，不到天黑你绝对不回来，今天咋这么早？” 　　蔡志友的脸黑了下去，想起那些糟心事儿之后，他原本好起来的心情瞬间恶劣了起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白小兰越发觉得他有事儿，便不断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蔡志友被问得烦了，便开口说道：“行了，我工作上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就算是跟你说了，你能听懂还是咋滴？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得了。” 　　白小兰见蔡志友朝着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她顿时就不干了，立马尖声说道：“蔡志友，你干啥呢你？在外面受了气你跟我在这里发什么脾气？我好好问你的吧？你这是干啥呢？” 　　平常白小兰的脾气也不错，要是蔡志友好好跟她说话，那她也不是不能忍，可是蔡志友用这样的一种态度跟她说话，白小兰立马炸开了锅，站起来便朝着蔡志友嚷嚷了起来。 　　“哇哇哇……” 　　刚刚还玩儿得开心的小家伙被吓到了，嘴巴一裂，便哇哇大哭了起来，蔡志友好声好气哄了半天，也没能把小娃娃给哄住了，他反而哭得越来越大声了。 　　蔡志友的脾气也上来了，他站起身来，一把将孩子塞进了白小兰的怀中，恶声恶气地说道：“成了，瞧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子了？这样你满意了？还不赶紧哄孩子。” 　　把孩子塞给了白小兰之后，蔡志友甩手就回了房间，听到那巨大的关门声后，小孙子吓得哇哇的哭了起来，白小兰听到宝贝孙子的哭声，也顾不得去跟蔡志友掰扯些什么，急忙哄起了小家伙来。 　　她到底是带惯了孩子的，哄了没多长时间，小孙子便笑了起来，白小兰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沁出来的汗水，不过想到刚刚蔡志友那模样，白小兰心里面还是泛起了嘀咕来。 　　要知道蔡志友真虽然有大大小小的毛病，但总体来说，还是个挺不错的男人，他几乎不会回家来发脾气的，这到底是遇到啥事儿了？ 　　只是蔡志友进了屋子里面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出来过，而白小兰一直在外面带孩子，也没有时间去跟蔡志友说些什么。 　　到了晚上下班之后，儿子儿媳都回来了，小孙女也被他们从幼儿园里面接了回来，白小兰将小孙子交给了儿媳妇带，转而拉着儿子蔡鹏程去了一旁。 　　“小鹏，你去看看你爸是咋回事儿，今天他回来的可早了，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回来之后跟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一直都没有出来，我挺担心他的。” 　　这个蔡志友平日里也不像是这个样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真出什么事情了？ 　　蔡鹏程见状，赶忙说道：“妈，你别担心，爸或许就只是心情不好，我马上进去看看，你去做饭吧，待会儿我就跟爸出来了。” 　　白小兰点了点头，只是眉宇间的郁色依旧没有消失，她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厨房做饭，而蔡鹏程刚想去房间瞧瞧，他媳妇儿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妈刚刚把你拉过来跟你说了些什么？” 　　蔡鹏程瞧着自家媳妇儿的模样，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来：“妈他跟我说爸的事情，你别多心。” 　　然而周米鱼却不相信他的话：“要是说爹的事情，咋会偷偷带着你到一旁去说？” 　　本来就是，她上了一天班儿，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这才刚进家门，白小兰就把孩子塞进她怀里，然后拉着自家男人就到一旁说悄悄话了，这让周米鱼如何能不多想？ 　　她觉得婆婆铁定又是偷偷地跟自家男人告状了。 　　蔡鹏程见周米鱼不依不饶地要问他到底是怎么了，他只觉得头疼欲裂：“媳妇儿，真没这回事儿， 行了，你先带孩子吧，我去看我爹。” 　　说完这番话后，也不等周米鱼再说些什么，他快步朝着蔡志友的屋子走了过去，周米鱼气得跺了跺脚，不过最后还是没追上去，转而带着两个回房间去了。 　　另一头，蔡鹏程刚刚推开蔡志友的房门，就被呛得连连咳嗽了起来，他定睛一瞧，发现屋子里面烟雾缭绕，啥都看不清楚，蔡鹏程急忙打开了窗户和门，然后拿着扇子用力地扇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把屋子里面的烟雾给弄干净了。 　　烟雾没了之后，屋子里面的情形也出现在了蔡鹏程的眼前，只见蔡志友坐在炕上，面前炕桌上的烟灰缸已经被烟头给装满了，这才一下午的功夫，他就抽了这么些烟？ 　　蔡鹏程急忙上前一步，拿走蔡志友手里的烟，然后用力地摁灭在烟灰缸里面。 　　“爸，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好端端的咋抽这么多烟？出什么事情了吗？” 　　要知道蔡志友平常很少抽烟，今儿一下子抽这么多，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蔡志友的烟被抢走了，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拧着眉头坐在那里，看样子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似的。 　　瞧见他这样子，蔡鹏程越发担心了起来：“爸，你没事儿吧？究竟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成吗？” 　　蔡鹏程一连问了好几声之后，蔡志友方才回过神来，他咳嗽了几声，然后张了张嘴巴，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没事儿，你别担心了。” 　　然而蔡志友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没事人的模样？ 　　“爸，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去你工作的车间问一问你的工友到底是咋回事儿，你是厂子里的老师傅了，谁还能欺负了你去？我肯定要给你讨回一个公道来！” 　　眼见着蔡鹏程真准备去了，蔡志友赶忙出声拦住了他：“成了成了，你也真是的，我都跟你说了我没事儿，你跑到我工作的地方去问算是怎么回事儿？我不要面子的么？” 　　听着蔡志友的声音实在是沙哑的不像话，蔡鹏程倒了一杯水递给了他，蔡鹏程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整个人终于感觉舒服了一些，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示意蔡鹏程坐下。 　　“小鹏你坐下，咱们爷俩好好说说话。” 　　蔡鹏程见状，便坐了下来：“爸，你说吧，我听着呢。” 　　蔡志友犹豫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后，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今儿出了些事情……” 　　他将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蔡鹏程，末了，蔡志友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觉得我自己个儿做得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方正业他的背景也不浅……” 　　甭看当时蔡志友挺横愣的，但是等到他回到家后，发热的脑子慢慢冷静下来之后，蔡志友就觉么出味儿来，他感觉自己做的事情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太对。 　　也不说别的，方正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升到副厂长的位置，肯定是有他的人脉关系，否则的话厂子里那么多资历老的领导，哪里能轮得到他这么个年轻人上位？ 　　再有一点，方正业的媳妇儿可是苏清影，她是厂子里的总工程师，厂子里上上下下的领导都挺重视她的，不说别的，光是苏清影这边儿的关系，就让厂子里的领导不敢怠慢方正业。 　　这有没有关系，展开工作的时候可不是一个样子，要是方正业真犟起来了，把他们这些人给开除了可怎么办？ 　　这些话蔡志友是不能对他的那些工友们说的，毕竟之前那几个老师傅也是看着他硬气才跟着一起离开的，要是知道他先犯怂了，那些人保不齐会在背后怎么议论他。 　　回来这一下午的功夫，他就是在房间里面忧愁这件事情，又想认错，又拉不下来面子，纠结来纠结去，便纠结了满屋子的烟雾。 　　蔡鹏程听完了蔡志友的话之后，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他沉思了许久之后，方才小声说道。 　　“那爸你是怎么想的？” 　　蔡志友回答道：“我觉得我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面总是有些不得劲儿，而且的左眼皮跳得厉害，感觉好像要出事儿似的。” 　　蔡鹏程见蔡志友确实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开口安慰道：“爸，事情没那么糟糕，你也别把这事儿想的太严重了，就算方厂长如何有关系，他做事儿也要讲究个理儿吧？” 　　蔡鹏程也是个工人，因为起小跟着蔡志友学习，作为他唯一的儿子，自然把他爹的手艺学了个七七八八的，虽然还没蔡志友那么厉害，但是在同龄人之中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他觉得现在是新社会了，又不搞旧社会那一套，再说了，就算是在旧社会那会儿，像是蔡志友这样的老师傅都是十分受人尊重的。 　　“爸，你的技术在咱们厂子都是能排得上号的，很多东西就只有你会修，不是我夸口，那厂房离开你根本就转不了，之前你一直在厂房里忙活，他们都不知道你的重要性，你一旦离开了，他们立马就能察觉到你的重要性，到时候肯定会恭恭敬敬地把你给请回来去的。” 　　蔡鹏程对蔡志友的技术还是十分信任的，二十七号厂房里面有一大半儿的工人都是跟着蔡志友后面当学徒的，不说别的，自家老爹振臂一挥，那些学徒们肯定会听蔡志友的，到时候大家都磨洋工，生产进行不下去，方正业肯定会低头认错的。 　　“爸，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没事儿的，你这么多年都没好好休息过了，这两天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好好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等着方厂长过来请你就好了。” 　　蔡鹏程的这番话很好的安抚住了蔡志友，他仔细想想，自家儿子说的话也在理儿。 　　甭管是在什么世道，手上有技术，到哪儿都不怕的。 　　“你说的对，是我想多了，走吧，你妈应该把菜做好了，咱们去吃饭。” 　　眼见着蔡志友眉宇间的郁色都消失不见了，蔡鹏程跟着笑了起来，接着便说道：“爸，吃饭不吃饭的先放在一旁，下午你跟我妈发脾气，她心里面可难受了，就这还在担心你呢，我一回来就让我进来看你。” 　　因为这个，还让他媳妇儿怀疑他妈又说她坏话了，跟他是好一顿闹。 　　蔡志友一折腾不要紧，他们一家子都跟着起了波折。 　　蔡志友显然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那不是因为那会儿我真心烦吗？等回头我跟她道个歉，让她甭跟我一般计较。” 　　父子两个简单聊了两句之后，便一起离开了房间。 　　之后蔡志友果然跟白小兰道了歉，夫妻两个很快便和好如初。 　　而周米鱼见状，也知道自己刚刚是误会白小兰了，她有些讪讪地瞪了蔡鹏程一眼，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333章 　　一家人在这种和谐的气氛下吃过了晚饭, 白小兰和蔡志友帮着带孩子，而周米鱼则收拾碗筷去清洗，而蔡鹏程大概也是为了安抚媳妇, 帮着她一起去洗刷碗筷了。 　　蔡志友和白小兰二人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去散步，顺便和左邻右舍可以聊聊天。 　　“小兰, 白天的事情对不住了，那会儿我心情不好，你别跟我一般计较。” 　　听到这话，白小兰看了蔡志友一眼, 她笑了笑, 说道：“成了,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的脾气我还能不知道？我瞧见你的样子，就知道你肯定是遇见事情了，要不然的话不会那么对我的。” 　　两口子在一起大半辈子了, 蔡志友是啥样人白小兰还能不清楚吗？他这人虽然有时候比较犟头，但是大部分的时候还是挺好说话的，要不然的话自己也不会跟他过大半辈子的。 　　“知道你心情不好, 我能体谅你, 不过以后你敢无缘无故地对我发脾气, 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蔡志友连连道歉，保证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做的，白小兰这才放过了他。 　　两人带着孩子在外面逛了一会儿, 看天不早了, 便又带着孩子折返了回去, 还没到家门口, 就瞧见蔡鹏程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瞧见蔡志友后，立马朝着这边儿走了过来。 　　“爸，我正要出来找你呢，你快点回去吧，家里来人了，是你的徒弟刘大千，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刘大千来找他？ 　　蔡志友心中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想法来 ，他当即也顾不得什么，将孩子交给了蔡鹏程之后，自己则快步回家去了。 　　“大千啊，你来找我有啥事儿？” 　　瞧见刘大千之后，蔡志友笑呵呵地问道，瞧他现在这个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半点没受到影响呢。 　　此时客厅的门关着，外面也瞧不见里面，刘大千也没瞒着蔡志友，将之前在厂房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师傅，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我瞧着方厂长对这事儿非常重视，三令五申让我们不许再用其他零件代替正常零件使用，还将工人们分成三人一组，发动机上还要写什么编号，要责任到人……” 　　刘大千是蔡志友这些徒弟之中天赋最好的，他挺感激蔡志友的，知道了先前的那些事儿后，他立马就想到来找自己师傅，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蔡志友。 　　“师傅，我听说你们和方厂长因为这零件的事情闹了起来……我瞧着方厂长是下定决心要改了，师傅，觉得呢？” 　　蔡志友没想到刘大千过来是跟自己说这些的，他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把方正业做的这些事情捋了好几遍。 　　不许用次一等的零件来替换，如果没有符合规格的零件，那就不能让发动机出厂…… 　　其实如果说方正业这种做法不对，那倒也不对，毕竟这是理想状态，谁不想要机器是最佳状态出厂的？ 　　可是都说了是理想状态，那就肯定是没办法达到的，毕竟厂子里的零件生产出来，并不是样样配套的，总会缺那么一两个，而厂子里这边儿是有生产任务的，如果到期交不出货物，对厂子造成的损失会更大。 　　“方厂长想得太简单了，我们难道不知道零件要原装配套的才好吗？要是能有原装零件，我们疯了才会去把那些不合适的零件改装成合适的零件，这得花费多少心思才成？” 　　蔡志友气得不轻，他觉得方正业做事儿实在是太想当然了，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厂子要准时交货，他们的生产任务非常重，可是偏偏零件的损耗率非常高，很多时候他们是逼不得已才使用不配套的零件。 　　为了将不合适的零件改装成能合用的，他们花费了多少的心思，结果方正业一句话，就把他们过去的努力全都否认了。 　　他那意思，仿佛他们这些老师傅是故意不用好零件，故意用那些差的零件，故意想要发动机出问题一般，但凡有一点办法，他们何至于绞经脑汁想办法？那些零件手工制作出来有多困难？为了能将不合适的零件变成合适的，他熬夜去打磨一个小小的螺丝那是家常变法，有时候为了能确保合用，他雕琢的时候眼睛都快瞎了，却还是不敢眨眼睛，生怕一眨眼睛，手一抖刚弄出来的零件就废了。 　　想到自己过去为了打磨出合适零件费的那些心思，蔡志友就觉得可笑，倘若不是因为他们这些老师傅一个个打磨出来合适的零件，生产任务根本没法子完成，封工哪里能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 　　现在封工发展起来了，方正业坐上了副厂长的位置，现在倒是开始挑三拣四了起来，他正是好得很啊。 　　“师傅，你没事儿吧？你别生气，为了这种事情不值当的，师傅，师傅……” 　　刘大千眼见着蔡志友的脸色不对劲儿，急忙开口安抚起蔡志友的情绪来，过了好一会儿后，蔡志友终于恢复了过来，只是他的脸色依旧难看的吓人。 　　“大千，我最近几天是不打算回去了，要是方厂长真觉得厂房里不需要我们这些老家伙，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回去了，毕竟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一切都有机器，不需要我们这些老家伙了，我要是回去继续讨人嫌，那又有什么意思？” 　　刘大千听到蔡志友这么说，立马就慌了神，他急忙说道：“师傅，你可不能这么说，方厂长他没在厂房里干过，他不清楚这些事情的，其实方厂长也没有恶意的，他就是，就是闹不清楚生产线上的事儿，厂房里要是没你们这些老师傅，靠我们这些新人能顶啥用？师傅，你可千万别不回去。” 　　虽然刘大千算是个很有天赋的徒弟了，但是他觉得自己和蔡志友相比较起来还是差得远了，要是蔡志友真不回去了，那接下来万一有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可咋办？ 　　只是蔡志友被气得不轻，现在已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刘大千如何劝，他都不松口，最后蔡志友对着刘大千说道：“大千，谢谢你今儿过来跟师傅说这些，你的这份心我记下了，以后咱们师徒要是有缘分，那就还在同一个厂房里工作，要是没有缘分，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之后，蔡志友没有跟刘大千再说些什么，直接将他送出门去。 　　蔡鹏程发现刘大千来过之后，蔡志友的情绪变得比之前更差了，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蔡志友什么都没有说，蔡鹏程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太得劲儿，可是蔡志友啥都不对他说，他就算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也无从得知。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到了礼拜一的时候，厂子里的公告栏上突然张贴了一个处罚通知，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蔡志友杜月超等人公然违反安全生产规范，险些给厂子带来巨大损失，之后又拒不悔改，现将蔡志友杜月超等人调离生产线…… 　　这消息就如同平地扔了一颗炸雷似的，瞬间将人给炸得人仰马翻。 　　要知道蔡志友他们都是厂子里的老师傅了，现在竟然从生产线上调到其他清闲岗位上去了，那工资可跟之前的工资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厂子，蔡志友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当知道自己被调到后勤部之后，蔡志友拿着杯子的手一松，白瓷茶杯重重地摔落在地上，飞溅的碎片在他脚腕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来，蔡志友却仍旧像是没有察觉到似的。 　　刚刚找过来的杜月超急得脸都变形了，他在屋子里面不停地绕来绕去，嘴里面嘟囔个不停。 　　“咋就把咱们调走了？厂房里面哪里能缺了咱们？不说别的，咱们的手艺厂子里能有几个人比得上的？要是没咱们这些老师傅，厂子里哪里能正常运转起来？这不是坑人的吗？” 　　“蔡师傅，这肯定是方正业那个小兔崽子干的，他以为自己当个副厂长了不起吗？当初咱们在厂子里干的时候，他还穿着开裆裤到处跑呢，他哪里能这么对咱们？咱们去找彭厂长说道说道，这事儿一定要拿个说法……” 　　就在这个时候，得了消息的另外几个老师傅也闯了进来，他们都被那突然发出来的通知给弄懵了，他们虽然没有被开除，但是却被从原来的职位给调走了，去其他部门做闲职工作。 　　同样都是工人，不同的工种工资可是不一样，他们哪里能受得了这个？ 　　“蔡师傅，你当时不是言之凿凿地说方厂长肯定会请咱们回去的吗？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蔡师傅，你别在这里发愣了，你快点说句话啊，咱们接下来到底该怎办才好？” 　　“蔡师傅，要不然咱们去给方厂长认个错吧，让他不要跟咱们一般计较，要不然的话，咱们真去做那种闲职吗？” 　　这些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但是蔡志友却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众人定睛一瞧，发现蔡志友似乎是在走神，根本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蔡师傅，蔡师傅！” 　　众人又是推又是叫的，终于将蔡志友弄得清醒了过来。 　　“蔡师傅，你是咱们这群人里面最厉害的，你可不能慌了神，你一定要给我们拿个主意，我们全都靠你了……” 　　蔡志友看着那一张张焦急的面容，他原本空荡荡的大脑终于又恢复了正常思维，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不能乱，要不然的话真就没有可以拿主意的人了。 　　“成了，你们都别慌，我之前就说过了，方厂长他是要杀鸡儆猴，他这不就拿着我们来开刀了吗？不过咱们可不是砧板上的鱼肉，我们一起去他的办公室找他。” 　　说着，蔡志友的声音变得阴沉了起来：“说我们险些给厂子里造成重大损失，真是笑话，他没来之前，咱们就是这么做的，哪一次出现问题了？就连这一次都没有任何问题的，几个螺丝就值当他对我们大动干戈，要是他不给怎们一个说法，我们就去找彭厂长，如果彭厂长护着他的话，咱们就往上告，我就不相信了，咱们的有这么好的技术，还能比他这个不懂技术的人给折腾了！” 　　瞧着蔡志友的模样，众人原本不安的心也冷静了下来。 　　是啊，他们急什么呢？他们又没有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凭什么给他们这样的惩罚？要是不给个合适的解释，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334章 　　做出了决定之后, 众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就准备去找方正业了。 　　不过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蔡志友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有些发软, 他深吸了一口气，扶着一旁的桌子站了起来。 　　还是杜月超发现他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 急忙过来扶住了蔡志友。 　　“蔡师傅，你没事儿吧？” 　　杜月超关切地开口问道，他可是大家伙儿的主心骨，要是蔡志友现在倒下了, 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蔡志友点了点头,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 缓缓开口说道：“我没事儿, 就是有些晕而已。” 　　杜月超看到蔡志友这个模样，眉目间露出了浓浓的担忧之色来，他开口说道：“蔡师傅, 要不然你在家歇一会儿，我们等会儿再过去？” 　　蔡志友现在这个样子看着可不大好，等会儿到那边儿去了, 说不了两句话再晕过去, 那可就有意思。 　　其他人也朝着蔡志友看了过来, 众人忧心忡忡地看着蔡志友，面上有担心，也有其他的情绪。 　　蔡志友知道众人的心思, 他强打着精神, 笑着说道：“我没事儿的, 就是刚刚坐久了有些晕, 现在已经好多了, 你们不用担心。” 　　说着，蔡志友悄悄地背过手去，狠狠地在自己的虎口处用力掐了一把，疼痛感瞬间传遍全身，蔡志友原本混沌的脑子此时终于恢复了正常，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招呼着众人一起走。 　　就在他们快走出大门口的时候，得知了这件事情的蔡鹏程也请了假从车间跑了回来，当看到以蔡志友为首的一群老师傅时，蔡鹏程有些心慌。 　　“爸，你们这是要到哪儿去？” 　　蔡志友定了定神，开口说道：“小鹏，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你怎么突然就跑回来了？” 　　蔡鹏程回答道 ：“我听说了你们被调职的事情个，爸，你现在该不会是要去找方厂长吧？” 　　他就是害怕蔡志友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所以才紧赶慢赶地跑回来的，哪知道他回来的还是有些晚了，瞧着蔡志友和他身后那些老师傅们的模样，他们似乎是已经做出了决定来了。 　　果不其然，蔡志友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我们就是要去找方厂长，你甭管这些事情了，赶快回去上班吧。” 　　说完这番话后，蔡志友便准备离开了，然而蔡鹏程没忍住上前一步抓住了自己父亲的胳膊：“爸，还有各位叔叔们，你们先别冲动，冷静一下听我说好吗？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们的打击很大，但越是这样的时候，咱们就越该冷静不是吗？咱们先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之后再做决定……” 　　之前蔡鹏程也是以为方正业不会对这些老师傅们动手，毕竟他们的技术这么好，还带了这么些徒弟，不论如何，方正业都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可是谁能想到方正业就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他非但没有把这些老师傅们都给请回去，反而给了他们这么严重的处罚，甚至把他们从一线生产线上调到任何人都能做的清闲位置上。 　　他就不怕其他的老师傅们唇亡齿寒地闹腾起来吗？ 　　现在蔡鹏程还不太清楚方正业到底会做到哪一步，他害怕自己的父亲冲动之下把人给得罪的更狠了，要真到那个时候，恐怕真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爸，你冷静一点，咱们好好商量成不？” 　　蔡鹏程几乎是在哀求蔡志友了，只是蔡志友已经决定要和自己的工友们去讨回公道，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退缩？ 　　虽然当初从会议室离开的时候都是大家自愿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不是因为蔡志友的缘故，这些老师傅们顶多就会背后议论几句，未必会跟着一起离开，后来这些人也犹豫过，还是蔡志友先做出决定，他们才跟着他一起的。 　　他在这件事情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蔡志友清楚，要不是他的话，大家伙儿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现在这几个老师傅还在慌乱的情绪之中，并没有琢磨出来味儿，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摆出自己的态度来，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绝对会找蔡志友的麻烦。 　　所以他是绝对不能退的，而且还是要像从前一样，当那个领头羊，告诉大家没有什么可怕的，有他在，事情肯定可以解决的。 　　蔡鹏程不明白为什么蔡志友如此坚持，可是自己的父亲做出决定来之后，旁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左右，最后他只能在蔡志友的劝说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里。 　　“行了，咱们去找方厂长吧，反正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咱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在零件不凑手的时候，用其他零件代替这是之前那些年一直在做的事情，我们没犯规，所以他这么惩罚是错的。” 　　临行之前，蔡志友再次给大家打了一剂强心针，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老师傅们此时稍稍松了一口气，跟着蔡志友一起离开了。 　　一行六人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这一路过去，可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大家伙儿瞧见他们的模样，忍不住朝着他们指指点点起来。 　　“你们瞧，那六个是不是就是公告栏上贴出了处罚通知的那几个人？” 　　“我瞧着像，为首那个不就是鼎鼎大名的蔡师傅吗？” 　　“说起来蔡师傅的那张脸平常瞧着就挺严肃的，现在这样子看着更加吓人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任凭谁遇到这事儿了都没办法冷静下来吧？他们这样水平的老师傅工资多高，去做了闲职，工资怕是要折不少。” 　　“那能怎么办？谁让他们平常喜欢仗着自己的技术拿捏人，等闲的小领导他们都看不上，说顶嘴就顶嘴，半点面子都不给人家，没想到他们也能有这一天。” 　　“是啊，虽然他们技术好，但也不是不尊重领导的理由啊，之前他们是横惯了，现在一脚踢在了铁板上，可有他们受的了。” 　　蔡志友他们这些技术好的老师傅，在厂子里的人缘却算不上好，大抵是因为手头的技术给他们的底气，再加上他们来厂子的时间比大多数人都要早，所以很多时候就连领导说他们两句，他们都会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面对领导的时候这些老师傅都那么不客气了，面对着其他人的时候，态度自然也不会太好了，毕竟他们手头有技术，其他人也不知道啥时候就会求到他们跟前了，可不就要对着这些人客客气气的？ 　　但是表面客气是表面客气的，其实大家伙儿谁心里面没电怨气？现在瞧见他们变成这个样子，众人心里面甭提多高兴了，议论的声音不免也大了许多。 　　那些人说话的声音落入了蔡志友等人的耳中，他们的嘴角抽了抽，险些忍不住和那些人掰扯起来，不过最终他们还是生生忍了下来，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这种时候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先忍一忍，找方正业说清楚再说。 　　六人脚步匆匆地去了方正业的办公室，结果却被外间坐着的秘书付军给挡在了外面。 　　“几位师傅，你们现在不能进去，方厂长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请诸位稍安勿躁，在外面坐着等一等。” 　　付军的态度非常客气有礼，但是蔡志友他们心急如焚，哪里能继续等下去？ 　　“付秘书，我们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方厂长，还请你去帮我们通传一二。” 　　蔡志友强压着心中的火气儿，客气地开口请付军帮忙去通传一下，然而付军还是之前那种模样，他坚定地摇了摇头，温声说道：“对不起，之前方厂长已经交代过了，他现在很忙，如果你们不想在外面等的话，可以过段时间再过来。” 　　杜月超他们心急如焚，光是现在他们都不想等了，脾气最暴躁的郝大川忍不住了，他站了出来，大声嚷嚷道：“他只是一个副厂长而已，能有什么事情？他的事情能有我们的事情重要吗？付秘书，方厂长真在忙吗？还是说着只是借口，他不想见我们，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我们，所以干脆就不见我们了，我说的对不对！” 　　郝大川的嗓门极大，到最后的那些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在场的几个人耳朵都被吵得嗡嗡作响，其他办公室的人听到动静之后，从办公室里面纷纷探出头来，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郝师傅，你冷静一点，咱们是来要说法的，不是过来闹事儿的，你别这个样子！” 　　眼瞅着从办公室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蔡志友也有些急了，他赶忙拦住了郝大川，让他不要再说话了。 　　现在他们的处境本来就不太好，这次过来也是要跟方正业好好讲道理的，要是把人都给得罪了，最后还是他们自己吃亏。 　　“邱师傅，杜师傅，你们拦着他一点，别让他继续闹了。” 　　要是继续闹下去，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复杂的。 　　郝大川只是刚刚怒气上头，冲动之下才喊出那些话来的，现在被大家一拦着，他心头的火气也消减了一些，他嘴巴动了动，没敢继续吭声了。 　　见郝大川冷静下来了，付军才对着其他办公室的那些人说道：“没事儿的，就是出了一些小状况，不妨事儿的，我能解决，各位回去忙吧。” 　　其他人听到这话，便说了一句有问题直接喊人，就回到了办公室里去了。 　　付军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大家现在是否已经冷静一些了？方厂长真的在忙，这一点我没有必要欺骗大家，如果大家伙儿想要跟方厂长说什么事情的话，就在外面坐着等等，你们看可以吗？” 　　蔡志友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方厂长在忙，我们就等一等吧，杜师傅，郝师傅，邱师傅，咱们等一等吧。” 　　其他几位师傅相互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在这里等一等，其实他们不在这里等也没法子，他们的工作已经被调动了，回去也安心不下来，倒不如在这里守着，方正业总不能一辈子都缩在办公室里面不出来。 　　见他们决定在外面等，付军很快就搬出凳子放在了几人的面前，瞧着他们坐下之后，自己便说要忙工作了，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然后低头开始忙活了起来。 　　付军在忙着工作，蔡志友他们也不好聊天，几个人就跟木头桩子似的坐在那里，等着方正业忙完。 　　然而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六位老师傅就呆呆地坐在外面等着，他们从一开始的心急如焚，到最后已经等得有些麻木了，只希望方正业早点出来，他们也能好好地跟他说一说。 　　只是几个人都快要把那扇门板给瞪出来个洞了，方正业始终都没有出来。 　　又过了一个小时，就在蔡志友他们等得快要绝望的时候，那扇一直紧闭着的办公室大门终于打开了，蔡志友他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几人急忙站了起来，齐齐喊了一声：“方厂长！” 　　他们终于把方正业等出来了，要是他再不出来，蔡志友他们都觉得自己要疯了。 　　方正业被几个人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吓到了，他看着蔡志友他们，惊讶地开口问道：“蔡师傅，你们怎么过来了？” 　　蔡志友还没有开口说话，付军先一步站了起来，他朝着方正业说道：“方厂长，蔡师傅他们已经来了有三个小时了，之前你一直在忙，还交代过不要打扰你，所以我才没让他们进去的……” 　　然而听到这话之后，方正业却是满脸不赞同地说道：“付秘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确实说过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不要来打扰我，但现在这不是特殊情况吗？再说了，蔡师傅他们几个来，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的，你应该先来问我一声，怎么能让他们在外面等这么长时间呢？” 　　付军显然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低下头去，乖乖地向方正业道歉：“对不起方厂长，是我的工作失误，下次不会了。” 　　方正业没有再多说什么，打开办公室的门让蔡志友他们几个人进来了。 　　办公室的空间还是挺大的，方正业招呼着蔡志友他们坐了下来，态度和蔼，并没有他们所想象之中的冷淡模样。 　　他这样的态度让几个人忐忑不安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下来，没一会儿的功夫，付军便倒了茶水进来，放在了蔡志友他们几人的面前。 　　“蔡师傅，你们先喝茶。” 　　方正业笑着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不过蔡志友他们过来，又等了这么长时间，可不是为了喝茶的，蔡志友连茶水都没有端起来，直接开口说道：“方厂长，我们这次过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的。” 　　方正业笑着说道：“哦？蔡师傅，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就是了，我听着呢。” 　　在外面等待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就算有再大的火气儿，此时也差不多都消散干净了。 　　“方厂长，我们过来是想要问问你，关于我们的那些处罚……这是不是太重了？” 　　说到这里，蔡志友停顿了一下，他仔细斟酌了一下语言，方才缓缓开口说了下去。 　　“之前发动机的那些事情，我们承认自己做的或许有不妥当的地方，当时我们也不该对着方厂长你大发雷霆，那都是我们的不是，在这里我们给你赔个不是了。” 　　说着，他正正规规地给方正业道了个歉，表达了自己的深切的歉意。 　　方正业看着对方，笑着说道：“蔡师傅，当时的事情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对于方正业这句话，蔡志友是不相信的，怎么可能没放在心上？要是真没放在心上的话，又怎么会在公告栏上公开贴出对他们的处罚？ 　　只是这番话蔡志友却并没有说出来，他转而说道：“道歉是肯定要道歉的，毕竟那是我们做得不对，只是方厂长也请体谅我们一二，我们过去都是这么做的，二十来年做下来，也都习惯了，之前也没有人告诉我们，用其他零件代替是不对的，我们只是依照着之前的规矩在做罢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方正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抬头看向了蔡志友，缓缓开口说道：“蔡师傅，你说之前你不知道不能用其他零件代替原装零件，是这样的吧？” 　　蔡志友点了点头：“我确实不知道……” 　　然而没等蔡志友说完，方正业却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蔡师傅，你不知道不能用其他零件代替原装零件，这一点尚且能说得过去，但是用残次品代替原装零件，这是厂子里明文规定禁止的行为吧？难道你也要说自己不知道吗？” 　　当时那十台发动机之所以会出现问题，并非是用了非原装零件的原因，而是使用的螺丝是残次品，残次品本身就是因为有质量问题才成为的残次品，可是蔡师傅他们却依旧用残次品代替正常零件，并且习以为常，甚至还说出了坏了大不了换一个螺丝这种话来。 　　他们很显然并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什么错误，并且直到现在他们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蔡师傅张了张嘴巴，被方正业这一番问得哑口无言——在这一点上，确实是他们做错了，他们根本无可辩驳。 　　但是一旁的郝大川忍不住说道：“方厂长，就算我们这样做错了，你罚我们钱都可以，凭啥要把我们从一线生产线上调走？你敢说自己没有公报私仇吗？” 　　他们犯的错本来就不算什么大错，再说了，这么多年来他们在厂子里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方正业凭什么说把他们的工作换了就把他们的工作换了？这如果不是公报私仇，什么是公报私仇？ 　　“方厂长，你要是公报私仇就直接说，别这么拐弯抹角地扯这些有的没的，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意义，你就直接说吧，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 　　这一次蔡志友没有出声阻止郝大川，他也想要知道，方正业到底要让他们如何做，才肯放过他们？ 　　然而方正业却摇了摇头，而他此时的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表情变得格外严肃起来。 　　“几位师傅，你们太看低我了，我并不是在公报私仇，不过是公事公办罢了。” 第335章 　　郝大川嗤笑一声, 忍不住说道：“公事公办？方厂长，你做的事情哪一点像是在公事公办了？要真是公事公办，怎么可能会给我们这么大的惩罚？” 　　“你不过是因为我们之前言语上得罪了你, 所以你才记了仇，想要伺机报复我们罢了, 你的那点小心思，我们可是一清二楚的！” 　　郝大川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蔡志友作势拦了他一下：“郝师傅, 你冷静一点, 好好说话, 或许是咱们误会了也说不定……” 　　其他几个师傅也在拦着郝大川，不过很显然他的脾气并没有因为那三个小时的等待而磨掉多少，反而变得越发暴躁起来, 几个老师傅拦都没拦住的郝大川，反而让他跑到了方正业的跟前来，隔着一张桌子和方正业对峙。 　　看着郝大川脸上因为情绪激动而跳动的面目肌肉, 方正业的表情依旧十分镇定, 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符合规则的, 之前你们做事情，我并没有计较，毕竟当时那种情况, 谁都会有脾气的, 但是有脾气不代表要胡乱发脾气, 当时你们负气离开, 第二天继续回来上班, 那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你们后来又做了什么？” 　　明明知道厂房里的生产任务很重，明明知道自己手下跟着不少工人，但是他们却偏偏撒手不管，生生地在家里面耗着。 　　方正业给了他们五天时间，但凡他们在这五天时间里面回来继续上班，方正业都不会在公告栏张贴对他们的处罚。 　　然而整整五天时间，明明有人去跟他们说过方正业准备做些什么，可是这些老师傅们依旧不为所动，我行我素。 　　他们大约是真以为自己的技术足够硬，凭着他们那一手过硬的技术，所有的规章制度都可以抛之脑后，其他人要遵守规章制度，他们不需要遵守，其他人要尊敬领导，他们不需要，因为他们有本事，有能耐，手上有技术，所以他们什么都不用顾忌。 　　但是现在他们还是慌了神，因为发现事情的发展好像跟他们所预料之中的有些不太一样，他们认为对于他们的处罚似乎过重了，所以他们跑来找了方正业，想要找他要个说法。 　　只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在大部分的老师傅都老实下来的时候，还是有人拿着过去的那老一套来对着方正业。 　　“郝师傅，无故旷工五天，这是你做的事情吧？你还记得自己当时从会议室里面离开时候说的话吗？” 　　方正业这话一说出来，郝师傅的瞳孔瞬间紧缩了起来，很显然，他想起了自己当时所说的那些话。 　　当时为了逼迫方正业，他们放了狠话，还让方正业要开除他们就把他们开除了，他们不受这个气。 　　想起当时所说的那些话，郝大川的脸皮子忍不住抽了抽，接下来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郝师傅，不如你先坐回去，咱们好好聊一聊如何？我想今天几位师傅过来是想要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想将问题扩大话的，我说的对吗？” 　　蔡志友这才反应了过来，他急忙上前扯了一把郝大川的胳膊，连拖带拽地给他拉了回来。 　　“郝师傅，你冷静一点，方厂长说得对，咱们是过来解决问题的，不是为了把问题给扩大化的，你坐下，咱们好好和方厂长说！” 　　郝大川被拉了回去，其他几个老师傅朝着他使眼色，示意郝大川安生下来，不要继续乱说话了，郝大川心里面憋屈得厉害，只能闷闷地闭上嘴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了。 　　“方厂长，对不起，郝师傅他也不是故意的，他是太着急了……我在这里替他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计较。” 　　方正业脸上仍旧没有什么笑容，只是淡淡地说道：“哦，这样么？我瞧着刚刚郝师傅说话的时候，你们都没有说话，很显然也是赞同郝师傅所说的那些话的……” 　　听见这句话后，他赶忙摇头说道：“你真的误会了，方厂长，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刚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方厂长，你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计较。” 　　对于蔡志友的解释，方正业不置可否，他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又开始低头看着手头的那些文件。 　　方正业的这个态度让蔡志友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他朝着其他几个老师傅看了过去，然而他们此时也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只等着让蔡志友拿主意。 　　办公室里面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蔡志友咬了咬牙，硬撑着打破了这份尴尬。 　　“方厂长，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们不对，我在这里替大家给你道歉了，方厂长，你别跟我们生气……” 　　“我们这次过来，是真的想要解决问题的，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在厂子里面做了这么多年了，这次因为这样的一件事情，你就把我们给弄去做那些闲职……” 　　跟方正业的两次交锋，已经让蔡志友认清楚了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副厂长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他斟酌着语言，缓缓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在厂子里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师傅了，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十七号厂房的新工人都是我们带出来的，这一点无法否认吧？” 　　这是开始说他们的辛苦，打感情牌了，方正业放下手中的钢笔，抬头朝着对方看了过去：“蔡师傅，我并没有否认过你们的付出，我也知道，厂子里能有今天，跟你们这些老师傅脱不开关系，当初厂子里的设备还没跟上的时候，生产出来的不符合规格的零件很多，是你们这些老师傅一个个地将那些零件打磨到符合规格的……” 　　当初苏国的专家还没有对他们进行援助的时候，厂子里那些老旧机器生产出的零件几乎有一大半儿都不符合规格，为了能让那些零件可以正常使用，不至于出现过量损耗，是当时厂子里的那些工人师傅们亲手打磨零件，使得那些零件达到了可以使用的标准。 　　而这些老师傅的技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方正业小的时候听过父母提起那些老师傅们的能耐，说他们用手打磨出来的零件，几乎和机器生产出来的别无二致，更有那些技术高超的，手工打磨出来的零件尺寸甚至都要比机器生产出来的更加标准。 　　方正业从来也没有打算否认过这些老师傅们的付出，他说没有这些老师傅就没有封工的今天，也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当初封工在最艰难的时候，就是靠着这些手工打磨零件的老师傅，才撑过了那一段艰难的岁月。 　　只是后来苏国专家进行过技术援助之后，将封工的生产线全面进行了升级替换，这一项举动大大提高了机器生产出来零件的合格率，需要这些工人师傅们打磨零件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 　　机器的速度要比人工速度快上许多，如果机器的损耗率变大，那应该是想办法找出机器为什么出问题，从而进行修正，而不是靠着这些工人师傅们用手工打磨出来的零件代替。 　　“这一次不止是因为你们使用了不符合零件的原因，就算是你们用手工打磨出来的符合规格的零件，使用在发动机上也不是最正确的行径。” 　　方正业语重心长地说道：“苏国专家撤离之后，带走了很多的技术，我们原本依靠苏国的进口的机器也陆陆续续出现了问题，这种时候不合格率上升，损耗率增加，我们应该将这种情况告诉技术员和厂子里的工程师，让他们想办法对机器进行维修，而不是自己想办法用其他的方式让生产出来的机器‘正常运转’。” 　　“蔡师傅，我知道你们的能耐，知道你们凭着自己的手艺，完全可以手工打磨出和机器生产出的零件一模一样的零件，可是你们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大家也看到了，其他国家都在使用机器生产，而机器生产的速度要比手工快多了，如果我们还像是过去一样依靠人工进行雕琢，我们要花费多少年才能赶得上外国？” 　　方正业先是夸奖了蔡师傅他们一番，肯定了他们的技术，之后他的话锋一转，继续说了下去：“但是蔡师傅，就连你们这样的老师傅，都会出现懈怠的想法，用那种不合格的零件代替正常零件，你们觉得那些刚刚进厂的新工人有几个会忍得住不使用那些不合格零件的？” 　　“你们是新来的那些工人们的师傅，是他们的榜样，你们的所作所为从某方面来说也对他们造成了影响，以后等他们成为了老师傅，继续带新的工人这么做，到时候厂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们有没有想过？” 　　方正业的话如同利剑一般刺入了他们的心中，几个人的面色陡然发生了变化，他们深深地低下头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蔡师傅，封工因为你们这些老师傅当年的辛苦付出才有了如今这样的规模，你们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封工走向没落吗？” 　　蔡师傅他们立马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们不愿意。” 　　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呢？他们为封工付出了那么多，眼睁睁地看着封工从一个排不上名号的厂子，变成如今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们又怎么可能愿意这个倾注了他们心血的厂子毁了呢？ 　　“我知道蔡师傅还有大家伙儿在厂子里的威望，只有这样才能给其他人敲响警钟，毕竟连你们这样子有能耐的老师傅都受到了惩罚，其他的那些人又哪里敢再犯呢？” 　　这确实是杀鸡儆猴，不过这鸡也是要心甘情愿被杀，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 　　果不其然，方正业的这番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之中去，众人慢慢地接受了方正业的说法。 　　是啊，这么一看，他们确实犯了极大的错误，给其他的工人们带来了错误的影响，方正业说得对，他们确实应该受到惩罚。 　　眼看着他们心甘情愿接受惩罚了，方正业接着又说道。 　　“不过大家伙儿放心吧，我给大家吃个定心丸，等到厂子里的改革完成之后，还是需要几位老师傅的帮忙，只是在此之前，还需要委屈大家一番才成。” 　　这番话一说出来，蔡志友他们的心这下子是彻底落回了肚子里面去。 第336章 　　这一次并不是彻底将他们调出一线, 只是小惩大诫，以后还是会调回来的，蔡志友他们不安的心也放了下来。 　　等到冷静下来之后, 想到自己这一次来找方正业的举动似乎有些过于冲动了，蔡志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方厂长, 实在是对不起了，这次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在这里给你道个歉，你别跟咱们一般见识。” 　　方正业笑了笑, 温声说道：“蔡师傅, 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 其实我都知道, 咱们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我们全都是为了厂子着想，大家都想共同努力, 一起将封工建设得更好，只是时代在进步，咱们总是需要顺应潮流的, 不能拿过去的那老一套往现在套是不是？” 　　蔡志友点了点头, 感慨地说道：“是啊, 现在想想，是我们托大了，我们认错认罚, 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说完这番话后, 蔡志友朝着其他几个老师傅们看了过去, 大家伙儿连连点头, 向方正业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继续留在这里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蔡志友他们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便告辞离开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六人却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很快大家便回到了蔡志友的家中。 　　“蔡师傅，刚刚方厂长所说的话你怎么看？” 　　“蔡师傅，我们难道真的就去那些闲职上干了吗？万一到时候他不把我们给调回来，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 　　之前在方正业办公室的时候，这些人被绕了进去，都觉得方正业说得很有道理，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了以后，大家伙儿就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太对了。 　　蔡志友是他们这些人之中工龄最长的，所以他们都想听听蔡志友是怎么说的。 　　蔡志友家不大的客厅里面多了这些人之后，便显得拥挤了起来，他的目光从大家的面上一一扫了过去，许久之后，方才开口说道：“我觉得，咱们这次什么都不要做，乖乖地听方厂长的话，等到厂子里的改革完成了，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他就把我们重新调回去了。” 　　刚刚在办公室的时候和方正业接触了那么一会儿功夫，足够让蔡志友清楚地认识到方正业是如何想的，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方正业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进行改革的，而且听他的意思，这件事情彭厂长也是首肯了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便是他们去找了彭进步也没有任何意义，说不定继续闹下去的话，会使得他们连这份闲职都保不住。 　　“咱们手上的技术确实不错，但是整个封工有一万多工人，当年从老厂子一起并入进来的老工人可不只是咱们，大家伙儿扪心自问，咱们真的是不可替代的吗？” 　　是啊，他们之前那么硬气，就是因为觉得自己的技术好，认为厂子里的领导会因为他们的技术而妥协，毕竟有些活计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根本做不到。 　　但正如方正业所言，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拼手工的时候了，机器的生产速度比他们快，而且操作起来也很容易，普通工人们很容易就上手了，至于需要复杂技术的一些活计，也有干了几年的工人可以替代。 　　“我们并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方厂长那么说，是给了我们面子。” 　　最后，蔡志友说了这么一句话，原本挺傲气的一个人，此时也收敛了自己满身的傲气，他挺直的脊梁似乎都弯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比过去似乎都老了许多。 　　其他人见原本态度最坚决的蔡志友都怂了，他们也没了法子，不认怂又能怎么样呢？ 　　而郝大川却没忍住说道：“万一等到厂子里改革完成了，方厂长不把我们调回来呢？到时候该怎么办？去做后勤工作可比一线工作拿的工钱少多了，谁知道咱们要干多长时间？难不成我们就这么认了吗？” 　　蔡志友看向了郝大川：“那你认为我们还能怎么办？你觉得除了技术之外，咱们还能有什么法子和人家谈判的？你只要能说出来，咱们就照着你说的去做，你说吧 ，有啥法子？” 　　面对着蔡志友的步步逼问，郝大川哑口无言，他原本嚣张的气焰也慢慢地被压了回去，末了，他喃喃地开口说道：“那咱们怎么办呢？去做那些闲职，以后见到其他的工友，岂不是要被人家笑话死了。” 　　他们过去是厂子里的老师傅，不少工人都是从他们手底下学出来的，谁见了他们不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师傅？ 　　但是现在因为方正业的一番话，他们就要去做后勤工作，要是从前的那些人见到他们笑话他们怎么办？ 　　“笑话咱们咱们就认，谁让咱们飘了呢？说到底，咱们也就只是普通工人而已，仗着有点技术，就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过去在旧社会的时候，咱们敢这样吗？” 　　不过是新社会的这些厂长和领导们都是讲道理的，他们的脾气也水涨船高，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但是说到底，他们不就是普通工人吗？ 　　要真有他们自己所想的那么能耐，早不就做到领导位置上去了，何至于到现在都在一线上做普通工人？ 　　被人家捧着叫了几声师傅之后，还真把自己有几斤几两给忘记了。 　　蔡志友的这一番话点醒了众人，大家伙儿仔细想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儿，要不是因为他们太过膨胀，敢去跟方正业叫板儿，人家哪里会如此呢？ 　　“都是咱们自己作出来的，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方厂长可跟咱们不一样，人家说啥就是啥，咱们还是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几人最终还是选择接受了这个现实，大家伙儿在蔡志友家里面待了没多长时间，便各自回家去了。 　　等到下午人都回来的时候，蔡志友告诉了家里人自己准备接受这次的惩罚，他看着跟自己那会儿一样，因为手头技术变得傲气起来的蔡鹏程，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鹏啊，至此的事情给了我一个教训，甭管什么时候，人都得要踏踏实实的才成，你以为自己能耐大，以为整个厂子离了你转不了，但实际上人家不过是让着你而已，真让你走了，厂子照样可以运转得起来。” 　　蔡鹏程瞧见向来傲气十足的父亲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免有些难受，伸出手握住了蔡志友的手。 　　“爸，你别这样，困难只是暂时的，早晚咱们还能回一线去。” 　　蔡志友笑了笑，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方正业一番连敲带打的，果然是把蔡志友那些人给镇住了，没多久付军就来给方正业做汇报，说蔡志友他们都去了给他们安排的岗位上去了。 　　“方厂长，那几个老师傅过去的时候没有任何怨言，听原来那些科室的人说，他们去了之后安安生生地工作，一点儿都没有摆什么架子。” 　　“我之前让你交代的事情你都交代了没有？” 　　付军点了点头说道：“我都已经打过招呼了，大家都挺好说话的，不会为难那几个老师傅的。” 　　之前方正业特意选出的几个科室里的人性子都不错，付军过去跟他们聊了聊，拜托他们照顾一下蔡志友他们。 　　“这些老师傅们在一线生产的时候做习惯了，可能有些不太习惯做其他的工作，还烦请诸位多教教他们。” 　　有些话不用明说，大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在没有利益关系的前提下，谁会专门去为难蔡志友他们这些老师傅？ 　　毕竟他们虽然从一线上调离了，但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堂堂一个副厂长还特意派了秘书来跟他们交代了一番，很显然并不是真跟这些老师傅们起了嫌隙，指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会被调回去了，得罪一个手头有技术的老师傅，那可真不是什么聪明人可以干出来的事儿。 　　“成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付秘书，你不用太过关注他们那头，做好自己手头的工作就成了，我要出去一趟，你忙吧。” 　　方正业说着，便收拾了东西大步离开了，付军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想到刚刚方正业所说的那番话，付军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家这个副厂长的心地还是十分善良的，之前说得那么狠，结果回过头来，还是特意交代了他，让他把后续工作都给处理好了。 　　不过那些老师傅们未必知道方正业做了些什么，付军觉得自己有时间的话还是要跟他们透漏一二的。 　　蔡志友他们被罚的事情在整个封工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而彭进步则趁此机会开了几次全体会议，明确点名了以次充好这种普遍现象，并且将方正业之前的提议进行全厂推广，责任到人，每台机器上都有特殊的编码，通过这个编码，可以查询到究竟是谁负责最后的组装。 　　如果有明知道规则不允许，还继续犯错的，一旦查出来的话，决不轻饶。 　　蔡志友他们那几个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呢，一旦做错了事情，被揪出来之后真要被从一线调到其他清闲部门，大家伙儿哪里还敢继续犯这样的错误？ 　　而厂子里机器生产出的零件残次品高这是不争的事实，很多时候为了生产要求，才使得工人们不得不用次一等的零件代替好零件使用，为此技术部专门成立了一个研究小组，专门进厂房对这些机器进行改良，务必要将生产率提升上去。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等到七月份的时候，经过技术部工程师的不懈努力，总算是将封工机器的问题解决了。 　　而这个时候，苏清影怀孕也有八个半月了。 　　怀孕前期的时候，苏清影的肚子倒是看着秀气，到了后期之后，她人还是那么消瘦，肚子瞧着似乎也没怎么变大，如果从后面看的话，就跟没怀孕的时候差不多。 　　看到她这个样子，方正业有些担心，毕竟他看到很多孕妇到了孕后期的时候，那肚子跟吹气球似的胀大了许多，肚子上就像是倒扣着一个澡盆似的，可苏清影的肚子还是秀秀气气的，他怕是因为苏清影太累了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才导致苏清影肚子小的，便专门带着苏清影去了医院做检查。 　　蒋佳敏替苏清影检查过后，瞧着紧张得脸都紧绷的不像样子的方正业，有些好笑地开口说道。 　　“行了，你瞧瞧你像是什么样子？还是当厂长的人呢，这点气儿都沉不住，你瞧人家苏工，她咋一点都不紧张。” 　　倒是也难怪蒋佳敏会如此说，实在是因为方正业此时的样子看着十分怪，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苏清影有什么大事儿似的。 　　“成了，每个人怀孕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怀孕的时候总想着要给肚子里的孩子补充营养，每天胡吃海喝的，把孩子养得特别大，那肚子自然也就大了。” 　　只要涉及到苏清影的事情，方正业的脑子就都有些不太够用了，他傻呆呆地问道：“这样难道不好吗？” 　　之前蒋佳敏还说过，怀孕是件很辛苦的事情，要给孕妇补充营养，毕竟一个人吃两个人补，不能把人给耽搁了。 　　结果现在蒋佳敏却说吃多了不好？那他到底该听哪一句？ 　　“不给吃不好，吃多了也不好，一切都得适量才成，只要大人孩子都健康，那就成了。” 　　蒋佳敏现在看都懒得看方正业了，她拍了拍苏清影的胳膊，叮嘱道：“你现在已经八个半月了，顶多再有一个月，孩子就要生了，苏工，我知道你的工作挺忙的，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你多少要注意着一些，别太累了，知道吗？” 　　苏清影点了点头，她摸了摸自己隆起来的肚子，开口问道：“蒋医生，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健康吗？会不会太小了一点？” 　　方正业担心她的肚子太小了，觉得是不是孩子也小，苏清影难免也有几分担心，所以此时才会有此一问。 　　蒋佳敏笑着说道：“苏工，你怎么能和方正业那个臭小子一样胡思乱想呢？我刚刚听过心跳，也摸过你的肚子，孩子很健康，他这样的大小正合适，你生产的时候不会太辛苦。” 　　现在虽然也有剖腹产手术，但是大多数的时候，医生还是建议让孕妇顺产，一来是因为会剖腹产手术的医生不多，而且那毕竟是个开腹手术，后续照顾不周的话，产妇的身体会慢上许多，以后也也很容易留下后遗症的。 　　如果是顺产的话，恢复的速度会快上不少的，苏清影的生产条件不错，很适合顺产，加上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大不小，顺产的话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得了蒋佳敏的话之后，苏清影松了一口气，她谢过了蒋佳敏，然后抬头看向了方正业，笑眯眯地说道：“这下子你该放心了吧？我都跟你说没事儿的，偏偏你还担心的要命。” 　　之前倒是还好一些，最近这几天，苏清影工作间那边儿不是太忙，所以她便开始回家去住了，方正业成天紧张得要命，只要她在家，恨不能时时刻刻都黏在她的身边，苏清影被方正业这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劝说他不要这么紧张。 　　自己天天在实验室里忙得天昏地暗，若不是瞧见凸起的肚子，都意识不到她还是个孕妇，她在家的时候大多数时间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若是方正业见到她在实验室里面几乎是健步如飞地走来走去，是不是要被吓得魂儿都要掉了？ 　　“正业啊，你也别太紧张了，我做妇产科医生这么多年，可从来都没有见过像是你这样的爸爸。” 　　他这紧张得也太过了，蒋佳敏都感觉到好笑，一般孕妇都没有像是他这么紧张的。 　　方正业听着蒋佳敏和苏清影的话，有些赫然地开口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么？” 　　蒋佳敏笑着说道：“怀孕的人又不是你，苏工都不紧张呢，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方正业认真地说道：“如果怀孕的人是我的话，我还真不紧张。” 　　但现实是怀孕的人是苏清影，她难受不舒服方正业也不能替她受着，自然就要更加紧张一些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蒋佳敏说道：“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是好？你也甭绷得太紧了，苏工原本都不紧张的，你要是这样继续紧张下去，她都要被你带着紧张起来了，孕妇最忌讳情绪起伏过大了，对身体不好，你要是真担心她，就放松一些，别给她太大压力。” 　　或许是这番话起到了作用，从医院离开之后，方正业的情绪比之前好了许多，若是不仔细瞧的话，还真瞧不出来他是在紧张。 　　苏清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天，两人沿着小路慢慢悠悠地朝着家属区的方向走去。 　　快到家属区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两个人，方正业定睛一瞧，发现过来的两个人是李二牛和彭国英两人。 　　他们二人是在去年国庆节的时候结婚的，婚后没两个月，彭国英便怀了孕，算算时间，她也就只是比苏清影小了一个月罢了。 　　然而彭国英的月份比苏清影小了一个月，可是肚子瞧着却比苏清影大了许多，而她整个人也胖了不少，走起路来十分吃力，要不是李二牛扶着，她估计走都走不动。 　　“方哥！” 　　李二牛远远地便看见了方正业，他高声喊了一声，扶着彭国英朝着他们二人走了过来。 第337章 　　“二牛, 国英，你们怎么过来了？” 　　方正业瞧见他们二人，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李二牛憨憨地笑道：“我带着英子来看医生, 方哥，你和嫂子来干啥的？” 　　彭国英瞧见李二牛这个模样, 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胳膊，无奈地说道：“你瞧你那傻乎乎的样子，方哥和苏工到这边儿来能干啥？他们也是来看医生的。” 　　李二牛恍然大悟，他的目光落到了苏清影的肚子上, 停顿了一下后, 又看了看彭国英的肚子。 　　“嫂子, 我记得你的月份好像比我家英子大啊, 你的肚子怎么这么小？是不是方哥没有给你吃饱饭？” 　　李二牛这人的性子有些憨，有什么就直接说什么，哪怕结婚之后被彭国英教了挺长时间, 他还是管不住那张嘴，有啥话直接就往外秃噜。 　　彭国英拧了他一把，说道：“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方哥怎么可能不给苏工吃饱饭？那是因为苏工肚子里是一个娃娃, 我肚子里面是两个孩子。” 　　李二牛皮糙肉厚的, 被拧了也不觉得疼，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傻乎乎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我还奇怪为啥嫂子的肚子那么小呢, 方哥天天都来我这儿买肉, 我合计着那些肉都进了他的肚子呢……” 　　方正业和李二牛认识这么多年了, 自然知道李二牛是什么样的性格, 他就是这么个直肠子，说话做事儿并没有任何的恶意，方正业哪里会跟他一般计较？ 　　“二牛，你这怀疑可不对，我宁愿不吃都要让你嫂子吃饱了，你好好想想，国英现在怀孕了，你是不是也把好吃的都给她吃了？” 　　李二牛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我妈说了，英子是我们家的大功臣，我们全家不吃都要给她吃饱了。” 　　当初彭国英这么一个厂长家的闺女能嫁给李二牛，可是惊呆了不少人的眼球，毕竟彭国英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家里条件还好，自己的工作也不差，这样好的一个姑娘家找谁不好，最后竟然会选择和李二牛在一起。 　　虽然后来彭国英如实说了自己之前有一段婚姻的事情，但是李家人对她依旧很好，李二牛更是把她当眼珠子似的，如珠似宝的疼。 　　虽然李二牛不如侯耀民能说会道，但是他做事儿他踏实，长得虽然是人高马大的，但从来都不会对她动手，人虽然憨了一些，但是心眼儿却是极好的。 　　跟李二牛在一起的这么长时间，彭国英的内心无比踏实，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很喜欢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 　　苏清影有些好奇地看着彭国英的高高隆起的肚子，对比了一下之后，发现对方比自己大了都快一套了，瞧见她这样的肚子，苏清影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方正业会觉得自己的肚子小了，毕竟和她这样的相比较起来，自己的肚子确实是小了许多。 　　“国英，你这么大的肚子，怀得很辛苦吧？ ” 　　彭国英笑着说道：“还可以吧，反正女人都是要来这一朝的，跟那些怀孕之后还要下田干活儿的人相比较起来，我已经很轻松了。” 　　因为怀得是双胎，彭国英怕出什么意外，到了怀孕后期肚子飞快长大的时候，她就和医院请了假在家养胎。 　　婆婆没什么事情做，每天都在家照顾着她，彭国英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还是挺不错的。 　　“苏工，你现在还在上班吗？你这肚子应该也有八个多月了，现在可得要好好注意一些，甭太忙了，要不然身体会受不住的。” 　　彭国英好心提醒了几句，让苏清影多注意着一下自己的身体，甭太拼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会注意的。” 　　知道彭国医是要到医院去做检查，苏清影也没有跟她多聊些什么，简单说了两句之后，他们便分开了。 　　走了几步远后，苏清影回头看向了那夫妻二人，只见人高马大的李二牛扶着体型笨重的彭国英，一步步地朝着不远处的医院走去，这期间李二牛似乎说了些什么，惹得彭国英动了气，抬起拳头就朝着李二牛的身上打了过去，他一动不动挨着打，脸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容来，模样看起来甭提多可笑了。 　　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后，苏清影笑了笑，她回过头来，却发现方正业正盯着自己敲，苏清影微微一愣，随即说道：“你在看什么？” 　　方正业露出了沉思的表情，然后试探性地把自己的胳膊伸到了苏清影的面前，在对方面上露出疑惑不解神情的时候，方正业一本正经地说道：“要不然你掐一把？我瞧着你刚刚一直在看李二牛他们。” 　　苏清影：“……” 　　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锤了方正业的胳膊一把：“你这脑子确实不够用了，你知道我到底在看什么吗？” 　　拍了他一巴掌后，苏清影率先朝着前面走了过去，看到她这样子，方正业急忙跟了上去，他看着苏清影，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生气了？我开玩笑的，别生气了，你别走那么快，我跟不上了……” 　　苏清影本来就没有在生气，听着方正业的声音，她回头瞪了他一眼，看到他故意作怪的表情，苏清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人也真是的，大概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不管怎么折腾都无损他的容貌，所以老是会做一些怪表情来逗人玩儿。 　　“行了，你要在做鬼脸，可就变丑了，看你这个样子看多了，生出来的孩子不好看可别怪我。” 　　方正业闻言，一秒钟恢复了正常模样，他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我可得让你多看看我这张脸，好给我生个漂亮的小娃娃。” 　　苏清影：“……不要脸。” 　　这人的脸皮也真是厚到极致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家。 　　虽然医生建议苏清影最近稍微注意一下，不过实验室的项目正进行到关键的时候，苏清影怕等自己坐月子的时候会耽误项目进程，所以便想着在生产之前多做一些。 　　方正业本想劝苏清影别那么拼，可是在她说了一番最近的工作有多重要后，方正业便只能作罢，由着她去上班了。 　　不过他还是担心苏清影，而偏偏他自己又进不去工作间，便只能拜托了周生和蒋志恩两个人，让他们多督促着苏清影一些，让她被忘记了吃饭，要劳逸结合之类的。 　　周生和蒋志恩两个也是尊重苏清影的，事关她的身体，两人当然不会忘记提醒苏清影。 　　这天到了中午的时候，苏清影正和姜瑞明两个在办公室里计算一组数据，因为缺少工具，二人只能用手在草稿纸上计算，一边算一边讨论着接下来该如何做。 　　二人忙得太厉害，把吃饭这事儿都忘记了，蒋志恩和周生两个人想起方正业交代的事情，特意赶过来敲门，就是为了提醒苏清影该吃饭了。 　　敲门声将苏清影的思路打断了，她皱了皱眉，头也不抬地开口说道：“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周生和蒋志恩二人走了进来。 　　“苏工，现在都已经一点多钟了，你该去吃饭了。” 　　蒋志恩一进来便直接说了这么一句话，苏清影还没有说些什么，坐在一旁被打扰到的姜瑞明的眉头皱得死紧，他抬头看着蒋志恩，开口呵斥道：“蒋助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在工作吗？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我们，你这是在做什么？” 　　思路被打断是一件极其令人恼火的事情，姜瑞明的口气自然不太好。 　　然而蒋志恩却振振有词地说道：“我知道，但是苏工吃饭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她现在都到了怀孕后期了，不吃饱饭哪里能成？” 　　倒是周生见姜瑞明的面色不太好，不敢硬怼着来，便解释道：“这是方厂长特意交代我们的，苏工现在情况特殊，所以我们才……” 　　然而姜瑞明却恶声恶气地怼了回去：“方厂长交代的？你们要记住，这里是技术部的实验室，研究人员工作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思路被打断的话，灵感一旦跑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后果你们能承担得起吗？”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另一头的苏清影已经将手头的纸笔放了下来，她的计算告一段落了，于是便截断了姜瑞明的话，笑着说道。 　　“行了，谢谢你们来提醒我，要不然的话我肯定会忘记吃饭的，现在我就去食堂。” 　　说着，苏清影抬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姜瑞明，笑着问道：“姜师兄，正好思路也被打断了，我们先去吃饭吧，灵感打断了，等一会儿捋一下一定也能捋出头绪来的，他们也是好心来提醒我的，你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说完这番话后，苏清影朝着 蒋志恩和周生两个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先离开，那二人如蒙大赦，飞一般地退出了办公室。 　　“刚刚姜工的模样真是吓死人了，周生，你有没有发现姜工的脾气越来越差了？” 　　蒋志恩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打了个寒颤，开口对着周生吐槽了一句。 　　周生想了想说道：“也许我们真是做错了，毕竟姜工说得也对，咱们那个时候进去确实是打扰到他们了。” 　　然而蒋志恩却说道：“那也没有办法，苏工随时都可能生，但即便这个时候，她都坚守在岗位上，咱们总不能让苏工饭都吃不上吧？” 　　其他时候也就算了，这种时候他们也没有法子，总不能真让苏工饿着肚子工作吧？要是把人饿出来个好歹可怎么办？ 　　“不过说起来姜工还是苏工的师兄呢，怎么瞧着好像对苏工的身体一点都不关心呢？他眼里心里好像都只有工作似的。” 　　周生也是深有体会，他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谁知道呢，不过时间紧任务重，姜工着急一些也是正常的。” 　　二人也没有多聊什么，简单说了两句之后，便各自去忙各自的了。 　　另一头，苏清影将桌子上的草稿纸都收拾好之后，便准备离开去吃饭了，瞧见苏清影那样子，姜瑞明终于没忍住，开口说道。 　　“苏师妹，你现在这样子是图什么呢？” 　　姜瑞明被这话问得愣住了，她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姜瑞明，不解地说道：“姜师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瑞明吐出了一口浊气，缓缓开口说道：“既然你现在月份大了，那就不适合继续留在工作岗位上了，你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吧，也省得耽误事情。” 　　姜瑞明不明白为什么苏清影一定要坚持继续留在这里工作，明明月份大了之后，总有很多的问题出现，她不能再像是之前一样一忙就是一上午，在桌子跟前坐着好几个小时不挪位置。 　　隔三差五就要起来出去，而到了饭点的时候，他们原本沉浸在工作里，可是蒋志恩和周生两个却因为苏清影需要吃饭而来叫她。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可是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姜瑞明觉得自己的思路已经被打断过很多次了，他的工作效率大大降低了，而苏清影虽然工作效率并没有降低，但也不像是从前那样可以更高效率地完成她的工作。 　　姜瑞明经过一番深思熟路之后，还是觉得苏清影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不要继续留在这里工作了。 　　苏清影挑了挑眉，却觉得姜瑞明这个建议并不好。 　　“姜师兄，我觉得我还能继续坚持一下。” 第338章 　　苏清影觉得自己真的可以继续坚持, 毕竟最近几天实验室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给了马前进去处理，自己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面计算数据就可以，她觉得在自己生产之前, 可以将之前的几组数据算出来，然后将大概的模型草图完善一下…… 　　“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影响到了我, 清影，我没有你那么高的专注力，思路经常被打断，我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姜瑞明最后说了这么一番话, 他的话一说出来, 苏清影这下子是彻底呆住了, 她抬头看向了姜瑞明, 不太确定地开口说道的：“你说我打扰到你了？” 　　姜瑞明瞧着苏清影那不可置信的模样，他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自顾自说了下去：“是的, 你打扰到我了，毕竟我不像你……” 　　然而这一次没等姜瑞明把话说完，苏清影却直接打断了她：“可是姜师兄, 是你要跟我在同一间办公室的, 你觉得我打扰到你了, 完全可以去另一间办公室里，我没关系的。” 　　她还以为是什么呢，结果是因为这个, 苏清影感觉姜瑞明想的有点多了, 明明这边儿有他单独的办公室, 是姜瑞明想要跟她一起办公的, 说是他们再一次的话, 可以更好地处理数据，有什么问题可以当场交流。 　　“旁边的办公室还能用，你收拾收拾过去吧，这样不久不打扰你了吗？” 　　苏清影如是说道，之后她看了一眼姜瑞明僵住的脸色，继续说道：“等下回来我会让蒋助理和周助理过来帮你收拾的，旁边的办公室什么都不缺，你在这里可以全心全意地专注研究。” 　　她觉得自己十分体贴，末了，苏清影又说道：“这样的话没有问题吧？姜师兄，你要有什么意见，现在可以都说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虽然封工这边儿条件肯定是比不上军工厂那头的，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待得舒服的。” 　　姜瑞明：“……我搬走的话，有问题我们如及时讨论？” 　　苏清影回答道：“那你让我回去别来了，不是照样没法子讨论？更何况你现在就在隔壁，有什么问题攒在一起，等回头抽空过来跟我说就是了。” 　　在苏清影看来，这些问题全都不是问题，她说完之后，看了姜瑞明一眼，继续说道：“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去吃饭了。 ” 　　说完这番话之后，苏清影转身便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姜瑞明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办公室之中。 　　苏清影让他从这间办公室里面搬出去？他说那么多，不是为了让自己搬出去的！ 　　姜瑞明简直要被苏清影给气死了，她的思维方式变得越发诡异起来，让人根本无从猜测她的想法，看着自己桌子上堆积如山的草稿纸，姜瑞明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苏清影怎么就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然而苏清影何止是不明白姜瑞明的意思？等到她吃过饭回来之后，果然把蒋志恩和周生两个全都叫了过来。 　　“蒋助理，周助理，你们两个帮帮忙，将姜师兄的这些东西全都搬到隔壁办公室去，以后姜师兄就在隔壁办公室办公了。” 　　姜瑞明憋屈的要命，忍不住说道：“清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待在一起不是更方便吗？更何况马上你生产的时候有很长时间都没法子过来，到时候搬来搬去的不麻烦吗？” 　　这话一说出来，苏清影的面上流露出了浓浓的讶异之色来：“姜师兄，你在说些什么？什么搬来搬去的？以后你就在隔壁办公室办公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咱们不适合待在一处办公，之前是因为要计算一些数据，所以才待在一起的，既然现在你也觉得不合适，正好就能分开了。” 　　至于苏清影生产的时候，她的这间办公室自然就锁上了，等到她回来之后，继续在这里办公。 　　姜瑞明这么大的反应，总不能是看上她的办公室了吧？ 　　“姜师兄，这间办公室我已经用习惯了，我要是搬来搬去的话，那就太费周折了，而且师兄你在封工也待不长，所以还是去隔壁办公室吧，虽然没有我这间大，但是也足够用了。” 　　姜瑞明：“……” 　　这是一件办公室的事情吗？ 　　他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此时的苏清影已经没有了再跟他说下去的意思，另一边的蒋志恩和周生两个动作麻利地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 　　“姜工，咱们现在就搬吧，苏工还要工作呢，咱们就别在这里打扰她了，你说是不是？” 　　姜瑞明深深地看了苏清影一眼，到底是没有再说些什么，跟蒋志恩和周生一起将自己的东西搬了出去。 　　把姜瑞明的东西搬走之后，苏清影感觉自己的办公室好像都大了许多，之前一直隐约浮现出的那种不舒服感觉也都消失不见了，她松了一口气，也没把姜瑞明的事情放在心上，继续忙碌了起来。 　　“所以我就让蒋助理和周助理两个人将姜师兄的东西给搬到隔壁办公室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苏清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方正业。 　　“不过姜师兄也真奇怪，难道他之前在军工厂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的吗？” 　　如果一群人在一起进行研究的话，彼此之间相互配合是极为正常的事情，自己和姜瑞明在一个办公室里，他都觉得受到了打扰，没有办法专注地进行研究，之前在军工厂的时候他是如何工作的？ 　　苏清影是真不明白为什么，看着她面上的茫然之色，方正业笑了笑，一边帮她捏着发酸发胀的小腿，一边说道：“可能你的那个姜师兄就是故意在找你的麻烦。” 　　苏清影挑眉：“故意找我的麻烦？不会的吧？我觉得姜师兄应该不是那样子的人。” 　　方正业捏了捏苏清影的小腿：“姜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他挑了挑眉，故意用这种阴阳怪调的语气说了一遍，苏清影被方正业的模样逗笑了，抬手推了他一把。 　　“行了行了，不管姜师兄有什么想法，现在他已经不跟我在一个办公室里了，你别多想了，他欺负不到我的。” 　　方正业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清影，你以后还是多留个心眼，你那个姜师兄有些怪怪的，防备着一些总没错的。” 　　姜瑞明的种种做法确实有些不太对劲，不过他到封工这边也有快半年的时间了，他一直都很配合苏清影的工作，没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也就是最近苏清影快生了，姜瑞明似乎就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 　　苏清影要生了？ 　　想到这里，方正业的手停顿了一下，接着他抬起头看向了苏清影，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清影，你生产之后还得坐月子，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能去上班，到时候你手头的项目由谁负责？” 　　“你问这个做什么？” 　　要知道过去方正业从来都不关心自己的研究项目的，苏清影也从未跟他说过这些，现在方正业突然这么问，苏清影不免有些奇怪，所以才问了一句。 　　方正业说道：“我就是有些好奇，毕竟到时候你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法过去，项目总不能因为你的缺席而停摆，我想知道到时候由谁负责。” 　　苏清影没怀疑什么，她想了想，说道：“这个项目是由我还有姜师兄，马前进一起主持的，姜师兄的很多想法都比较大胆，而马前进则要更加踏实一些……” 　　其实苏清影也一直都在纠结，不知道从姜瑞明和马前进之间如何抉择，不过今天姜瑞明做的事情倒是让苏清影下定了决心。 　　“我之前原本觉得姜师兄在发动机这方面知道的更多一些，所以才想要让他来主持工作，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我发现姜师兄似乎并不太适合来主持工作，他有一点情绪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今天姜瑞明突然跟苏清影说了那么一番话，他的作为让苏清影开始重新审视起了姜瑞明来了。 　　“跟我工作的时候被打扰了几次之后，他就说自己的注意力没有办法集中了，到时候如果让他主持工作的话，他势必会被打扰，毕竟，我们不能纸上谈兵，还得要去做实验，实验的过程之中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被打扰就让他没办法继续专注工作的话，他就不适合坐这个位置。” 　　苏清影做技术部的部长这么长时间，每次做项目的时候，哪怕她正在忙着其他事情，被研究人员叫走去看实验进行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倘若这一点姜瑞明都没法子克服的话，那他肯定不适合当这个项目的领导。 　　“马前进的话，虽然他在发动机研究这方面要比姜师兄少了许多经验，但是我觉得他为人踏实稳重，很适合做这个领导者的位置。” 　　看来苏清影已经做出了决定来，于是方正业便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宣布自己的决定？” 　　苏清影想了想，说道：“再过两天吧，马前进那边还在忙着采集实验数据，我不好跟他讲这件事，等再过两天他稍微空闲一些，我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清影，等你说这件事的时候，最好把姜师兄也叫上，你们三个人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这件事。” 　　苏清影虽然并不知道方正业为什么如此建议，但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成，等到时候我会把姜师兄一起叫上的。” 　　方正业的按摩手艺突飞猛进，苏清影被他按了这么长时间，整个人都感觉舒服了不少，原本发胀的双腿此时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看到方正业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苏清影探过身去，拿着湿毛巾帮着方正业将汗水擦去了。 　　“好了好了，你不用在这里帮我忙了，休息一会儿吧，我的腿已经舒服多了。” 　　方正业又帮着苏清影按了一会儿，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果然恢复了不少，他这才停止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清影，我去给你煮一碗红糖荷包蛋，你吃一点在休息。”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了，天气变得越来越热，哪怕电风扇一直在摇头转着，但是也起不到多大的效果，由于天气太热，电风扇吹出来的风都带着一阵阵的热浪。 　　不过虽然天气热得厉害，可是苏清影的胃口却很不错，每天三顿饭正常吃，临睡之前还是要吃一些夜宵的，要不然根本扛不过去。 　　听到方正业这么说，苏清影点了点头说道：“你多放一些红糖，打六个鸡蛋吧，我感觉自己饿得很。” 　　方正业自然没什么意见，他将放在一旁已经干了的毛巾重新放在水里拧了拧，然后将湿毛巾递给了苏清影，自己方才转身去厨房忙活了起来。 　　夏天到了之后，鸡蛋便放不住了，去副食品店也经常买不到鸡蛋，为了保证苏清影每天的鸡蛋不断，方正业特意在后院那边搭了一个鸡窝，养了二十几只母鸡，就是为了保证苏清影每天都有新鲜的鸡蛋可以吃。 　　结婚之后，方正业对这间小院进行了很多的改造，原本清清冷冷的小院此时越来越有人间烟火气了。 　　灶膛里面的火光燃烧着映红了方正业的脸，夏天进厨房无异于酷刑，整个厨房现在就跟蒸笼似的，方正业进来没一会儿的功夫，额头上的汗水便不断地往下流淌，他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头上的汗，看到水开了，便将拿好的鸡蛋打进了锅里面，准备从橱柜里拿红糖往进放的时候，方正业却发现红糖就只剩下一个底儿了。 　　最近这段时间方正业的工作比较忙，借着上次蔡志友他们的神情，封工里全面实行改革，作为负责生产的副厂长，方正业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因为这个原因，他连红糖缺了都没注意到。 　　看来明天要记得去买红糖回来了。 　　方正业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本子来，他咬开笔帽，将要买红糖的事情记在了小本本上。 　　这个小本子上记的全都是和苏清影相关的事情，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整个本子都差不多已经被记满了。 　　在本子上记上买红糖的事情，并在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星号，将其列为需要重点完成的事情后，方正业将小本子重新收回了口袋里，接着便将罐底的那些红糖全都倒进了锅里面。 　　他拿着大铁勺子用力搅和了一会儿后，鸡蛋便熟了，方正业将这些鸡蛋盛到了一个大碗之中，拿着扇子扇了一会儿，感觉温度降低了一些之后，他方才端进屋子里面去了。 　　此时的苏清影正趴在炕桌上面写写画画，方正业将做好的红糖鸡蛋端进来后，见苏清影正在忙着，他便将大碗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清影，鸡蛋能吃了，你要不要吃完再写？” 　　苏清影头也不抬地开口说道：“你先在那边放一会儿，我将这些东西写完了再说。” 　　只是苏清影一忙起来，便将很多事情抛之脑后，说是放一会儿再吃，结果等到她忙好之后，碗里面的鸡蛋已经变得冰凉了。 　　“鸡蛋凉了，我去给你热一热。” 　　见苏清影已经将自己的工作忙好了，方正业便准备将这些鸡蛋拿出去重新加热一下，然而苏清影却摆了摆手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现在的天都这么热了，我干脆就这样吃好了，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厨房那边那么热，自己凑合一下便成了，苏清影不想让方正业跑来跑去忙活。 　　然而听到她的话之后，方正业却满脸不赞同地看着苏清影：“你现在不能吃太凉的东西，要是拉肚子了岂不是要耽误你的工作？我去热一下，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说完之后方正业便端着大海碗离开了，看到对方大步远去的背影，苏清影摇了摇头，嘴上说他费事儿，心里面却跟喝了蜜似的。 　　能被人这样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只需要工作就好，其他的事情根本不用自己操心，这样的婚姻生活简直比她所想像中的还要更好一些。 　　等到吃过饭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方正业陪着苏清影去洗了个澡，夫妻二人这才又睡下了。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七月底，而现在距离苏清影的预产期也剩下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第339章 　　苏清影加班加点地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 便抽了一天时间，将工作间的研究人员召集齐了开了一场会，交代了一下自己休息的那个月大家伙儿要做的事情。 　　“大家也都知道了, 我马上就要生产了，在未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 项目组长的位置交给马工负责，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去询问马工。” 　　姜瑞明原本以为自己是铁板钉钉的项目组长，可是谁能想到苏清影却突然将组长的位置交给了马前进，他费了好大力气, 才没有当众失态, 只是脸色却难看的吓人。 　　其他研究人员对谁做组长并没有太大的意见,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 谁做组长其实都是一样的，人过真要说的话，马前进比姜瑞明要稍稍好说话一些。 　　苏清影是个实干派, 她并不喜欢长篇大论地在会议室演讲，因此会议的时间并不长，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一下项目组长的人选, 之后又简单说了一些接下来实验研究的方向, 之后会议便解散了。 　　等到会议结束之后, 姜瑞明和马前进二人全都找到了苏清影，姜瑞明快言快语，直接质问道。 　　“苏师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将项目组长的位置交给马工？明明之前我们已经定好了, 项目组长的位置会交给我的, 你不在的时间里我负责这个项目的进展, 你为什么临时改变了主意？。” 　　姜瑞明咄咄逼人地质问着苏清影, 他觉得自己遭受了背叛，因为之前苏清影跟他提过，在她生产之后会将项目组长的这个位置交给自己，由他来负责接下来的项目进程，结果今天苏清影没有丝毫准备的就将项目主挡的位置交给了马前进，对于姜瑞明来说，这是他无法接受的背叛。 　　而一旁的马前进是个性子温和的老好人，他喜欢埋头做事，也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做这个项目组长，于是便说道。 　　“是啊，苏工之前定好的事情，为什么现在会突然改变了主意，我觉得相比较于姜工来说，我不适合这个位置，你还是交给姜工来负责吧。” 　　等到他们两个人全都说完之后，苏清影理了理自己略微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抬头看向了二人。 　　“姜师兄，其实之前我确实属意你，认为你可以做好项目组长的这个位置，但是经过之前的事情之后，我发现姜师兄你更适合埋头做研究，而不适合负责带领大家一起研究。” 　　姜瑞明哪里想到苏清影会说出这番话来？他顿时急了，大声质问道。 　　“苏师妹，我哪里不合适了？你凭什么说我更加适合埋头做研究？之前我做的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够好？你为什么要改变主意？” 　　苏清影听到这番话之后，抬头看向了姜瑞明，语气平静地说道。 　　“姜师兄，你真的不知道吗？” 　　看到苏清影这个模样，姜瑞明的心突然加速跳动了一下，接着他便竭力装作正常的模样回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苏清影为什么会问出这些问题来？莫不是她知道了些什么？然而还没等姜瑞明想清楚，苏清影接着说了下去。 　　“就是半个月之前，姜师兄你搬办公室的那次，你忘记自己说些什么了吗？我也是因为那次姜师兄你说了，才知道你在忙碌的时候是不能被人打断的，否则的话会干扰你正常的工作。” 　　要知道如果做项目组长的话，那就不能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面计算数据，因为进行实验的时候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其他的研究人员若是解决不了，就随时会来找组长汇报情况的。 　　“姜师兄你都说了自己忙碌的时候不能被打扰，要不然就很难集中精神，那我让你可以专心致志的研究难道不好吗？相对于姜师兄你而言，我觉得马工更加适合做这个项目组长，至少他没有说过自己是不可以被打扰的。” 　　马前进一听，这才明白了过来，他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因为这个，那就难怪了，姜工，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像是咱们做研究的，不管什么时候被打断，都得可以随时随地进入状态，你一被打断就接不上状态了，那可不太成。” 　　姜瑞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过去的时候姜瑞明还不太清楚，但是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过来——若不是上一次自己和苏静说先有的没的，苏清影也不会转而夺了自己项目组长的位置，原来究其到底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可是现在木已成舟，姜瑞明还能说些什么？难道让他跟苏清影说其实上一次他说那些话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不能被打断思路？而是有其他的原因在。 　　眼瞅着姜瑞明的脸色越来越黑，马前进满是同情地拍了拍姜瑞明的肩膀，开口说道。 　　“姜工，原本我还想着将组长的位置给你，现在看来还是我来做这个位置更加合。” 　　苏清影也跟着插刀：“是啊江师兄，你就将一切放心交给马工就好，我相信他的工作能力，姜师兄你应该也要相信马工。” 　　姜瑞明：“……”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但是此时却一句话都不想说，到最后干脆一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地方，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苏清影和马前进二人。 　　苏清影并没有因为姜瑞明的态度而生气，转而对马前进交代了起来。 　　马前进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他仔仔细细地听完了苏清影的话，再三表示自己可以的。 　　“苏工你就放心吧，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一定会让项目平稳顺利地进行下去的。” 　　苏清影点了点头，她想了想，随即又继续说道：“对了，我问过医生了，虽然月子期间我虽然不能来上班，但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也可以去找我，我会想办法来帮你解决问题的。” 　　马前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接着二人又简单地聊了几句，马前进将自己一些工作上的问题询问完毕了之后，便也没有在这里耽误苏清影的时间，他很快便退了出去，办公室里面就只剩下了苏清影一个人。 　　苏清影没将之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开始埋头处理起工作来。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苏清影头也不抬地说道：“请进。” 　　办公室的门开启之后又合拢，发出了吱呀一声响来，苏清影仍旧没有抬头，而是继续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过了好长时间之后，她发现来人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这让苏清影觉得有些奇怪，她将手中的纸笔放了下来，抬头看了过去，却发现之前离开的姜瑞明去而复返，此时正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姜师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怎么进门之后什么话都不说，他站在那里当木头桩子吗？ 　　姜瑞明深深的看了苏清影一眼，面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许久之后，姜瑞明像是做出了重大决定似的，他缓缓开口说道。 　　“苏师妹，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所以才故意不把项目组长的位置给我？” 　　苏清影：“……” 　　她知道什么了？ 　　只是此时苏清影茫然的表情落在姜瑞明的眼中却有了其他的意味，一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其实苏清影都清楚，姜瑞明的心里面便充斥着各种各样矛盾的情绪。 　　“姜师兄，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莫不是受了刺激，要不然怎么变得奇奇怪怪的？ 　　姜瑞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苏师妹，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瞒你了，之前我一直觉得苏师妹你结婚有了孩子之后，就不会把心思放在研究上了，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追求，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我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可能是错的。” 　　说到这里，姜瑞明的眼神终于发生了变化，他看向了苏清影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面上甚至还多了几分欣慰之色。 　　苏清影：“……” 　　姜瑞明继续说道：“既然苏师妹你这么上进，也没有放弃追逐自己的梦想，那件事情我就可以对苏师妹你说了，趁着你做月子的期间，你好好想一想，做出决定了之后，你在告诉我。” 　　等到姜瑞明终于说完了这番话后，苏清影忍无可忍地问道：“姜师兄，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能不能说的清楚一些？” 　　这样奇奇怪怪的话让人真的很难猜。 　　姜瑞明闻言，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之后，他十分突兀地开口问道：“苏师妹，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我，你以后是不是会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你的初心是不是始终没有变？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最终还是会回到这条路上的？” 　　虽然不知道姜瑞明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不过苏清影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姜瑞明的问题。 　　“那是当然，我们当年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跑到了苏国，在异国他乡学习那么多年，就是想要用自己学到的知识来报效祖国，怀孕生子算是我人生之中的一场意外，不过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我怎么会因为怀了孕生了孩子，就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若是怀了孕生了孩子，她就把自己当初远赴异国他乡时候时候怀抱着的理想忘记了，只是围着家庭和孩子打转，那她当初在国外的那七年又有什么意义？ 　　“姜师兄，我始终都没有变过。” 　　姜瑞明这下子终于笑了起来，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面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来：“这样就太好了，其实我想跟你说……” 　　柳絮果掐算着苏清影的预产期，提前半个月的时间就来到了方正业这边儿，她怕苏清影提前生了，到时候方正业在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咋办，便早早过来帮忙。 　　柳絮果是有方正业家钥匙的，她打开院门，熟门熟路地进去了，先把自己住的房间收拾了出来，然后就在院子里面开始忙活了起来。 　　等到方正业扶着苏清影回来的时候，便闻到了一阵阵的香气从院子里面飘了出来。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回头看了方正业一眼：“你去接我之前先回来把饭给做好了？” 　　方正业摇了摇头：“没有。” 　　他又看了一眼，发现院门打开着，一个人影在院子里面忙碌着，他挑了挑眉，笑着说道：“是妈过来了，估计是觉得你快生了，特意过来照顾你的。” 　　“妈来了？” 　　刚刚一直都有些恹恹的苏清影眼睛亮了起来，她拍了拍方正业的胳膊，让他扶着自己快点过去。 　　方正业稍稍加快了脚步，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家门口，刚一进院子，就瞧见了拿着个扫把在清扫院子的柳絮果，苏清影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妈，你来了！” 　　许是怀孕之后造成的激素变化，现在的苏清影脾气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这要是换了从前，她铁定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子欢欢快快地喊柳絮果的。 　　方正业扶着苏清影将了过去，将她交给了柳絮果，自己则接过了柳絮果手中笤帚，笑呵呵地说道：“妈，您难得来一趟，这些活儿哪里需要你来做呢？你进去陪清影聊聊天，剩下的我来做吧。” 　　柳絮果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见到过苏清影了，此时也想着跟女儿好好说说话，因此也没有推辞，带着苏清影进了客厅。 　　母女两个在客厅里面闲话家常，而方正业则动作熟练地开始清扫起了庭院来。 　　“妈，好好的你怎么过来了？” 　　面对着苏清影的询问，柳絮果拍了拍她的胳膊，嗔怪道：“你啊你，糊涂了是不是？你眼瞅着就要生了，我哪里还在家里面呆得住？这不就过来了？” 　　柳絮果告诉苏清影，她特意跟厂子里请了一个月的假，专门过来照顾她的。 　　“正业是个大男人，就算平日里再细心，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而且他还要上班，你做实验有一手，带孩子未必可以，我不来帮你，到时候你岂不是要抓瞎了？” 　　听着柳絮果所说的话，苏清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妈，你真好。” 　　看着向来成熟稳重的女儿跟个小孩子似的在自己面前撒娇，柳絮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抬起手摸了摸苏清影的头，微笑着说道。 　　“你啊你，都要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孩子气？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第340章 　　现在的苏清影跟过去相比较起来确实多了些孩子气, 她和柳絮果相处得也比之前和谐许多。 　　两个人坐在一起说着话，柳絮果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苏清影到了自己的房间, 紧接着她将自己给小孩子做的衣服之类的全都拿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了炕上。 　　“这些全都是我给孩子做的衣服被褥之类的, 马上你就要生了，坐月子的时候天还热着，不过等一段时间天就凉了下来，这些小褥子正好那个时候用。” 　　柳絮果也是抽时间做这些东西的, 好在孩子生出来得有十个月呢, 她从知道苏清影怀孕开始就已经开始做准备, 几个月下来自然能将东西全都准备周全了。 　　看到满满当当摆了一炕的东西, 苏清影的眼睛有些发热，她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了柳絮果。 　　“妈, 你工作那么忙，还要给我做这些东西，怕是要给你忙坏了。” 　　瞧着苏清影这幅样子, 柳絮果笑了笑, 抬起手揉了揉苏清影的头, 她微笑着说道。 　　“还好吧，你甭看这些东西多，其实我也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每天抽时间做一点, 东西也就做出来了。” 　　说着柳絮果神神秘秘的从一旁的小包裹之中拿出虎头帽虎头鞋还有一个绣着老虎的红肚兜展示给了苏清影看。 　　这些东西看起来十分精致, 上面绣着的小老虎活灵活现的, 像是随时都要从肚兜上蹦下来似的, 苏清影最是喜欢这种漂亮的东西，看到这些之后她立马伸手接了过来，爱不释手地摸索着。 　　柳絮果还是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知道她喜欢这些漂亮东西，所以特意去拜托了住在附近的一个老太太绣了这些东西。 　　那老太太解放之前是在王府之中当绣娘的，一手绣工出神入画，绣出来的花样栩栩如生，不过解放之后，她就很少在做这些东西了，现在她基本上都只是做一些样式简单的衣服出来卖。 　　前段时间柳絮果找到了那个老太太，跟对方央求了半天，她才答应给自己做了这一套小衣服的。 　　苏清影摸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她抬头看向了柳絮果，开口说道。 　　“妈，这么精致的东西恐怕要花不少钱，还有你做的这些衣服，料子之类的恐怕都要费不少心思才能弄到，你跟我说一下价格，马上我将钱都给你……” 　　现在家里的日子并不算太好过，这些东西加起来估计要花不少的钱，苏清影和方正业二人现在拿的工资不少，哪里能让柳絮果贴钱给他们？ 　　然而听到苏清影所说的话之后，柳絮果却抬起手来拍了拍苏清影的胳膊，她故作生气地开口说道。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你肚子里面的可是我的小外孙，这些东西都是我这个做姥姥的给外孙拿来的，你要给我钱，那我成什么人了？你要再说给钱的事儿，我可要生气了。” 　　然而苏清影在这方面却很坚持，她看着自己的母亲，满脸认真地说道。 　　“妈，一码归一码，你到底是帮我分担的，这些东西本来该是我们做父母的来准备的，你帮我们准备本身就已经解决了我们的一部分问题，要还让你拿钱，那我们成什么人了？” 　　柳絮果：“……” 　　眼瞅着苏清影听不进自己的话，一门心思要给钱，柳絮果故作生气地开始收拾起了这些东西来。 　　“行了行了，你现在不得了了，跟我这个当妈的都这么见外，这样好了，东西我也不给你了，我全都拿回家去，省得你再跟我掰扯……” 　　眼见着柳絮果似乎真生气了，苏清影面上露出了无措的神情来。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我不给你钱了，你别生气……” 　　柳絮果过来本来就是为了照顾自己，结果自己却把人给惹生气了，苏清影向来都不会哄人，翻来覆去说的就是这样的话，结果说了半天，见柳絮果还在收拾东西，苏清影知道自己哄不过来，她一转身走了出去。 　　柳絮果：“……” 　　这丫头怎么不说话了，原本自己还准备等她再说两句便就坡下驴，顺便跟苏清影说一下，让她不要跟自己这么见外，结果她现在突然跑了是怎么回事？ 　　柳絮果有些不放心，她犹豫了一下，将炕上的那些衣服重新放了回去，接着便转身追了出去，结果刚一出门就看到苏清影拉着方正业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正业，我也不知道刚刚说错什么话了，妈她突然生气了，现在收拾了东西就要回家去，我哄不好她，你帮我去劝劝，让我妈不要生气。” 　　在哄不好人的时候，苏清影想到了找外援，方正业是最会哄人的，她相信以方正业的能耐，肯定能将柳絮果给哄好的。 　　眼见着苏清影急得头上都冒出汗来，方正业掏出手帕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抚着她的情绪。 　　“好了，妈可能就是在气头上，她怎么会跟你生气，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我过去跟妈说一下就好了。” 　　正说着，方正业抬头一看，便瞧见了从对面出来的柳絮果，他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柳絮果的面上并没什么怒火，于是便带着苏清影走了过去。 　　“妈，我刚刚听清影说她做错事情惹您生气了，您不要跟清影一般计较，她没什么坏心的……” 　　说着，方正业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继续说道：“至于清影说要给您钱的事情，您千万别误会，她这不是跟您见外，她也是担心您，毕竟清河在北大荒那边，也需要您跟爸时不时寄些东西过去，清泉年纪也小，家里面需要花用的地方很多，她是怕您钱不够用……毕竟我们两口子，工资不低，而且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在方正业的口中，苏清影就是单纯舍不得让他们多花钱而已，只是她不太会说话，才导致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其实柳絮果哪里是真和苏清影生气？不过是做样子吓吓她罢了，等苏清影说两声好听的哄哄自己，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哪知道苏清影却上纲上线，还找了方正业过来说和，柳絮果的面上露出了无奈之色，眼瞅着苏清影手足无措地站在方正业的身旁，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柳絮果叹了一口气，朝着苏清影招了招手。 　　“你啊，你平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却变得这样笨？我是你妈，有什么话你不能直接跟我说吗，还要让正业帮你说，你这张嘴是摆设不成？” 　　苏清影抬头看了柳絮果一眼，闷声闷气地说道。 　　“我这不是怕哄不好你吗？正业他很会哄人，所以我才让他过来哄你的……” 　　专业人做专业事，这不是正好的吗？ 　　柳絮果：“……” 　　这丫头是做实验做傻了吧？ 　　看到柳絮果的模样，方正业便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和苏清影生气，是清影她想多了，于是便推了推苏清影的肩膀，让她和柳絮果去说话。 　　“好了好了，锅上面还烧着鱼呢，你去陪妈说会儿话，我去做饭，等一会儿饭菜就好了，不过姐的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些，可别再让妈生气了，你要是再把妈说的再生气了，我可不帮着你哄人……” 　　苏清影点了点头，她扯了扯柳絮果的衣摆，小声说道：“妈，我错了，我刚刚不该那么说话的，你别跟我生气，咱们进去继续看衣服好不好？” 　　柳絮果本来就不是真心和苏清影生气，见她如此，这一茬便干脆翻篇了，她点了点苏清影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 　　“你等一下要是再提给我钱的事情，我立马就走。” 　　“不提了，不提了……” 　　母女二人说着话，一起进了房间，方正业瞧着她们的模样，他不由得摇了摇头，接着又去厨房忙活去了。 　　方正业的做饭技术还是非常不错的，加上在他们回来之前，柳絮果就已经将菜都收拾好了，他只需要下锅翻炒一下就成，没多长时间饭菜便做好了，方正业将做好的饭菜全都端到餐桌上放好，这才去喊了苏清影和柳絮果过来吃饭。 　　刚刚的那件小插曲已经过去了，母女二人又和好如初，他们亲亲热热地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起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晚上的主食是饸烙面，因为天太热，方正业将面煮好后过了凉水，然后盛在了碗中，之后又用酸菜做了臊子，将其浇在了黄澄澄的饸烙面上。 　　这样一大海碗的饸烙面，苏清影一个人可以吃上两碗，现在天热得厉害，方正业倒是也没太拘着苏清影，给她的面也是过了凉水的，吃下去也不会那么热。 　　苏清影也是饿极了，捧着碗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方正业一边往她的碗里夹菜，一边和柳絮果聊了起来。 　　“妈，您怎么这么早过来了？爸和清泉那边不用管吗？您的工作呢？要是耽误的话，您还是以自家和工作为主。” 　　柳絮果笑着说道：“成了，来之前我就已经将这些事情全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了，你不用太过担心，再说了清影现在的月份都已经这么大了，我不过来帮她也不放心。” 　　方正业说道：“妈，我可以将清影照顾的很好，您不用太操心的……” 　　柳絮果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我就只有清影这么一个闺女，她要生孩子坐月子我还能不来照顾她吗？再说了，清影当初怀孕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等到生孩子的时候肯定会过来帮忙的，你当我当时说的话是在开玩笑吗？” 　　方正业急忙摇头说道：“妈，我没这个意思，您别误会。” 　　“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不过你的工作也那么忙，一边要顾着工作，还一边要照顾着清影，你也累得很，我这个做长辈的还能在一旁看着不成？” 　　家里的事情柳絮果都已经安排好了，苏清泉可以每天跟着苏天恩去厂子里吃饭，而且他那么大一个人了，就算一个人在家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现在他应该还在放暑假吧，要不然让他也过来吧。” 　　暑假还是挺长的，整个八月份都在放假，现在苏清泉应该还没上学，既然柳絮果过来了，到不如让苏清泉也一阵过来，这样的话能省下不少的事情。 　　听到方正业这么说，柳絮果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不过她很快想到了什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还是算了吧，那小子现在皮得厉害，要是到这边来，还不知道要疯成什么样子，不如让他在家里待着吧，我过来是照顾清影的，可不是给你们找麻烦的。” 　　虽然柳絮果也不放心让苏清泉一个人在家，可这到底是女儿女婿的家，自己一个人过来能说是照顾女儿的，要是将江苏清泉都一阵带来了，那成什么？ 　　哪怕方正业十分好说话，知道他不会计较这些事情，可是柳絮果还是有分寸的，便没有答应下来。 　　“妈，您瞧您这话说的，我的家就是您的家，清泉是清影的弟弟，那也就是我的亲弟弟，亲弟弟还不能到哥哥家了不成？等明天我就骑车去接他过来。” 　　方正业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柳絮果便也不好继续阻止下去，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 　　“妈，您跟我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一顿饭就在这样热闹和谐的气氛之中过去了，吃过饭后，方正业拦下了准备去洗碗的柳絮果，让她陪着苏清影在客厅说话，自己则去了厨房忙活了起来。 　　听着厨房那边传来的洗刷声，柳絮果拍了拍苏清影的手，满脸感慨地说道：“清影，你真是好福气，嫁给了正业这么好的男人……” 　　方正业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没得挑，柳絮果见过不少怀孕之后的女人，一边要操心家里家外的事情，一边还要上班，回家之后得伺候着一家老小，那些人怀孕之后整个人都瘦得不成样子。 　　而苏清影怀孕之后气色要比之前好生许多，她现在面色红润，身形也比过去丰腴了许多，瞧她这样子便知道她被方正业照顾得有多好。 　　苏清影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将头靠在柳絮果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你说得对，能嫁给他，我很幸运。” 　　也亏得当初苏红玉出现将方正堂抢了过去，要不然自己嫁给了方正堂的话，肯定不会有现在这样清闲的日子…… 　　想起了苏红玉之后，苏清影眨了眨眼睛，她侧头看向了柳絮果，开口问道。 　　“妈，二叔二婶他们还来找你们的麻烦吗？” 　　几个月前，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曾经求到过苏清影的门上来，想让苏清影帮忙说和一下，看看能不能将苏琪玉给放出来。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没来及见到苏清影，就被被方正业给拦了回去，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找上过门莱，苏清影也将他们两人忘在了脑后，不过现在正好想起了苏红玉，她便顺口问了一句。 　　听到苏清影提及苏天赐和李铁兰那两口子，柳絮果面上的表情淡了下去，她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了，他们也找不到我们的麻烦了。” 　　之前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去找了苏红玉，想让她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承担下来，好让苏琦玉可以被无罪释放，但是苏红玉却并没有答应他们两个人。 　　之后没多久，苏红玉和苏琪玉二人就被关进了监狱里面，两口子四处找人，试图将苏琪玉给救出来，结果却并不理想。 　　因为一直在忙着自己宝贝儿子的事情，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每天迟到早退，根本就不是正经上班的人，厂子里面给他们发了很多次警告，但是那二人却熟视无睹，依旧我行我素，最后这件事情被捅到了苏天恩这里，让他给拿个主意。 　　如果那两口子正经请假，并且找人来替他们的班，那一切都好说，可偏偏那两个人仗着苏天恩是厂长，把厂子里的规矩全都当做无物，甚至和跟找他们的领导吵了起来，口口声声说苏天恩是厂长，他们是厂长的亲戚，那就有特权，厂子里不能拿他们如何的。 　　那两个领导也顾及着苏天恩的身份，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将这事告诉了苏天恩，让他给拿个主意。 　　苏天恩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弟媳搞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当听到他们甚至还打着自己的旗号为所欲为的时候，苏天恩被气得不轻。 　　他去找了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让他们老老实实上班，如果还像之前那样吊儿郎当的话，那就依照规章制度办事。 　　不过很显然，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根本就没有把苏天恩的话听在耳中，甚至因为苏天恩曾经对他们的两个孩子袖手旁观而暗自记恨上了苏天恩。 　　在苏天恩找过苏天赐和李铁兰之后，他们还是我行我素，不正经上班，苏天恩听到下面人的汇报之后，直接就让下面的人公事公办。 　　“苏天赐和李铁兰二人被开除了，厂子里收回了给他们的房子，后来他们到家里来闹腾过一两次，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就不再来了，听说是回乡下去了。” 　　其实这事儿柳絮果也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以他们那两人的性格，突然就不闹腾了，而且还乖乖的回了乡下，怎么都不像是他们会做的事情。 　　不过只要他们不上门找茬，柳絮果就心满意足，她也就没有再管这事儿了。 　　苏清影怀孕之后便很少回家去了，而柳絮果和苏天恩两人并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苏天赐和李铁兰，要不是这次问了一下柳絮果，她还不知道那两个人已经离开封城了。 　　“离开了也好。” 　　柳絮果点了点头：“是啊，没了他们在跟前，你都不知道日子过得有多清静，不过这些话你还是不要在你爸跟前说了。” 　　其实之前苏天恩也烦苏天赐和李铁兰他们做的事情，不过有句话叫远香近臭，之前在跟前的时候他们见天作妖，很快就把苏天恩对他们的情分给消磨光了，但他们走了之后，苏天恩倒是能想起他们的好来了。 　　柳絮果对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可说的，那毕竟是苏天恩的亲弟弟，会惦记着也是正常的，不过只要苏天恩不去找他们，柳絮果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第341章 　　虽然不是太喜欢苏天赐他们, 不过到底顾及着苏天恩的心情，所以柳絮果特意交代了苏清影一句，让她不要在苏天恩面前提及那两口子。 　　苏清影点了点头说道：“妈, 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方正业的速度很快, 没多长时间便将碗筷洗好了，回来之后，他先招呼着柳絮果去洗漱，之后他则进了浴室帮着苏清影一起洗澡。 　　平常没人在的时候, 苏清影已经习惯了让方正业帮自己洗澡, 但今天柳絮果还在家里住着, 苏清影有些难为情。 　　“还是我自己来洗吧, 你先出去，让妈看见了不好。”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那可不行，你看你自己现在的肚子都这么大了, 我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在浴室里面洗澡，我帮你一起，很快就好了, 妈她也会理解的。” 　　苏清影现在的肚子比起过去大了许多, 站起来压根就看不到脚, 浴室里这么滑，方正业怕苏清影出什么好歹，所以在她怀孕后期, 洗澡基本上都是他帮着苏清影一起洗的。 　　方正业说得也有道理, 苏清影想了想, 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方正业先将苏清影洗好了扶回了房间, 自己冲了个澡后也回了屋子。 　　此时的苏清影已经躺下了，到了怀孕后期，苏清影的精力明显比不上之前了，为了保证白天的时候可以更好的投入工作，她从技术部回来之后基本不会在家看书了。 　　方正业调了一下电风扇的档位，让它来回转着头，弄好之后，他上了炕，在距离苏清影有半米远的地方躺了下来——现在的苏清影怕热得很，两人便分开睡了，这样苏清影也会舒服一些。 　　平常自己洗过澡回来的时候苏清影已经睡着了，不过今天他回来之后却发现苏清影还没有睡觉，在方正业躺下之后，苏清影翻了个身，看向了不远处的方正业。 　　“清影，你怎么还不睡？” 　　方正业有些讶异地开口询问了一句，苏清影叹了一口气，闷声闷气地说道。 　　“正业，有件事情我想不好了，你能不能帮我参谋一下？” 　　听到苏清影这么说，方正业点了点头说道。 　　“可以，你说吧，有什么事情我听着呢。” 　　然而方正业说完这番话之后，苏清影却还是没有开口，她面上露出了犹豫的神情来，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方正业极为耐心地等待着，过了大约十分钟之后，苏清影终于开口了。 　　“正业，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离开封工的话，你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这话一问出来方正业便察觉到了不对，要知道过去苏清影说过她想一直留在封工，在这里她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封工的领导层也很配合她的工作，她想要的东西都会尽全力弄来给她，而且她已经习惯了和手下那些研究人员一起工作。 　　当初燕京那边的研究所也邀请苏清影过去工作，她都没有答应，反而选择回到了封工，由此可见她对这里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 　　为什么现在她会突然说出自己要离开封工的话来？方正业惊疑不定地看着苏清影，开口说道。 　　“清影，出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你会突然说出自己想要离开封工的话，你不是最喜欢这里，想要一直在这里工作的吗？” 　　方正业的声音有些多了几分焦急之意，而苏清影也听了出来，她咬了咬嘴唇，叹息一声道：“你知道为什么第十军区会突然在封城附近建设吗？” 　　方正业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军区的设立关系到方方面面的事情，我已经从部队离开了好些年，第十军区为什么设立在这里，我并不太清楚。”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她看着方正业那张俊美的面容，越发犹豫了起来。 　　接下来苏清影并没有再开口说话了，而瞧见她这个样子，方正业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他干脆越过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躺在了苏清影身旁的位置，此时二人相隔的距离不到十厘米，近得甚至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 　　“清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所以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看着方正业那双诚挚的眼睛，苏清影这一次并没有犹豫太长时间，她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 　　“这件事情还是姜师兄告诉我的，之前我也在奇怪，为什么他突然会从燕京军工厂来到这边，毕竟他在燕京军工厂做了很多年，重要性不言而喻……” 　　今天在办公室的时候，姜瑞明问了苏清影很多问题，在知到苏清影生过孩子以后，等月子一过就会立马回到工作岗位上的时候，姜瑞明告诉了苏清影一件事情。 　　“第十军区设立在这里是有原因的，之后会在这边成立一个实验基地，研究什么我现在不可以告诉你，不过我能说的是，姜师兄已经确定好了会进入那个实验基地之中，他调到封工这边儿来帮忙就只是个过渡而已，等到基地建好之后，他就会离开这里。” 　　“姜师兄之前觉得我怀孕生子之后就没有了上进心，可能会从现在这个位置上退下去，然后专心致志地做一个家庭妇女……” 　　之前姜瑞明的种种反常，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之前接触过不少怀孕之后就放弃研究的女同志，他以为苏清影也会跟他们一样，所以先前对待苏清影的态度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不过在知道苏清影并不会放弃她的研究方向之后，姜瑞明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 　　“姜师兄问我愿不愿意进入实验基地。” 　　实验基地建成还需要一段时间，姜瑞明并没有让苏清影现在就回答他，而是让她回去好好思考一下，看看她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今天在办公室的时候，姜瑞明和苏清影说了很多事情，他甚至提及了他们曾经在苏国时候的那些经历，问苏清影还记不记得自己的梦想，记不记他们他当年留学苏国是为了什么？ 　　“苏师妹，这是一个机会，是一个让你可以实现梦想的机会，如何抉择看你自己。” 　　想到当时姜瑞明跟自己说话时候的模样，苏清影就有些烦躁，她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眸，没有在看方正业的神情。 　　“所以，清影你在纠结什么？” 　　方正业的话让苏清影愣了一下，她抬起眼眸看向了近在咫尺的方正业，对方面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看着苏清影，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之中似的。 　　被这样一双澄澈没有丝毫杂质的眼睛盯着，苏清影心中翻涌的那些情绪突然间便平静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我只是在想，如果真的进入实验基地的话，想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现在我跟你都在封工，有什么事情我很快就能赶回来，可如果我去了实验基地，那么就会断绝跟外面的来往，至少在两年之内我是没办法和外面取得联系的。” 　　这是姜瑞明透露给苏清影的消息，更加具体的内容姜瑞明并没有说，他只是告诉苏清影，如果决定要去的话，最多半年的时间他们就要过去了，而一旦进去的话，可能两年也可能五年，他们会处在一种失联的状态之中。 　　这也是让苏清影最为纠结的地方，她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面上的表情无比纠结。 　　“孩子马上就出生了，如果我真的要去，那么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办法见到孩子，还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如果说没结婚没怀孕之前，这个选择根本不会存在，苏清影会坚定的选择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如果她嫁给的人并不是方正业，或许苏清影也不会这么纠结。 　　但是方正业实在太好了，苏清影知道跟自己结婚之后，其实付出更多的人是方正业，而她一直都在享受着方正业的付出，如果留在封工的话，两人可以经常见面，但一旦离开这里，他们想要见面的话就难了。 　　姜瑞明告诉苏清影，如果留在封工的话，会浪费她的才学，去实验基地可以让她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苏师妹，之前你的模样让我不敢确认你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可是今天你的做法让我刮目相看，我认为你会做出最佳的选择来。” 　　姜瑞明的声音似乎还在苏清影的耳边回荡着，苏清影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算了，还是不去了吧，就算留在封工，我也可以做出很多成绩来……” 　　只是苏清影的话还没有说完，方正业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他将苏清影轻轻地扯到了自己的怀中。 　　“清影，你不用考虑其他任何的事情，你只问问自己的内心，你想不想要去就好，回答我。” 　　“我想去，可是……” 　　然而苏清影可是之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正业给截断了，他低下头去亲吻了一下苏清影的头发，然后温声说道。 　　“既然你想去那就去，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不用考虑，一切有我，我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处理的妥妥当当，我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方正业的话让苏清影蓦地瞪大了眼睛，她抓着方正业的衣襟，然后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她对上了方正业的眼睛。 　　对方的眼睛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他是真心实意地让她离开的。 　　“可是，如果我走的话，你该怎么办呢？还有孩子……” 　　她的手搭在肚子上，感受着腹中孩子的动静，她有些舍不得。 　　方正业笑了笑，说道：“我可以照顾好自己，至于孩子，他有我照顾着，难道把孩子交给我你还不放心吗？” 　　苏清影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正业截断了她的话：“现在国家百废待兴，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既然你有这个能力，既然国家需要，那么你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如果没有我，没有孩子的前提下你会选择去实验基地，那么现在你的选择也不应该因为我还有孩子就发生改变。” 　　“相比较我们，国家更需要你。” 　　如果苏清影打心眼里面不愿意去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纠结，既然她纠结了，那就代表她是想要去的，只是因为方正业和孩子，才会犹豫不决。 第342章 　　不过方正业却觉得, 苏清影并不应该因为他们而选择放弃难得的机会，毕竟相对于他们二人而言，国家显然更加需要苏清影这样的人才。 　　就算苏清影留在封工里面, 她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留在实验室之中，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 去实验基地的话，也不过是多一段时间没法子回家罢了。 　　他可以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得很好，苏清影不用考虑别的，只要想她自己究竟愿不愿意去就可以了。 　　“当初你是公费出去的留学生, 国家本送你们出去, 本来就是希望你们回来之后为国家做贡献的, 其实你不用顾忌那么多的, 只要依照着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来就好了，其他的一切都有我。” 　　苏清影仍旧有些纠结：“可是，可是这对你们不公平……” 　　她已经结婚了, 她对婚姻，对家庭都是有责任的，她应该负起自己的责任来, 如果离开家的话, 她就等于舍弃了自己对家庭应该担负起的责任来。 　　眼见着苏清影面上的纠结之色变得越来越浓, 方正业将苏清影抱得更紧了，他低下头去亲吻了一下苏清影的额头，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打了两下。 　　在方正业的安抚下, 苏清影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方正业这才笑着说道：“你工作上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帮你, 但是对于家庭的责任, 我可以帮你负担, 你只要将一切都交给我就好。” 　　“我会将一切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我结婚的时候就说过的，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你只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现在已经到了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你去做你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就好，至于其他的，交给我便好。” 　　哪怕苏清影在说之前就已经清楚，以方正业的性格，不答应她的可能性很低，可是现在真从方正业口中听到他坚定不移的回答，苏清影的心里面还是觉得有些酸酸的，她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底炸开，很快便弥漫至整个心脏。 　　“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为了这样的一句话，方正业拍了拍她的后背，笑着开口说道：“好了，你跟我之间说什么谢谢？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这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情，你跟我道谢便见外了。” 　　是啊，夫妻本是一体，方正业是什么样子的为人的，苏清影本来就清楚，她做出决定的时候，其实已经料到了方正业会有的反应，他的回答并没有出乎苏清影的预料，反而比她预想之中的还要完美。 　　自己真的是走了大运，才遇到了像是方正业这么好的丈夫。 　　想到这里，苏清影忍不住将脸埋入了方正业的怀中，她在方正业的胸口处轻轻蹭了蹭，闷闷地说道：“你真好。” 　　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他哪怕并不了解苏清影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可他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支持苏清影的工作。 　　能遇上他，自己真的是三生有幸。 　　“对了，这件事情你暂时不要跟妈说。” 　　许久之后，方正业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苏清影微微一愣，傻乎乎地问道：“为什么？” 　　她刚刚还在想，自己应该把这件事情和柳絮果说一下，好提前让柳絮果做个准备，如果自己真去了实验基地，那么长时间不回来，方正业一个人带孩子总归是艰难的，有柳絮果他们帮忙，方正业也会轻松一些。 　　结果还没等她想好了，方正业就直接把她的想法给掐灭在了萌芽时期。 　　“为什么？把这事儿告诉我妈，等我离开了，她也能过来帮帮你，你不是也能轻松一些吗？” 　　刚刚和苏清影说话的时候，方正业一直把她抱在怀中，他的体温本就高，两人挨在一起，苏清影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的汗水来，方正业察觉到了这一点，将苏清影放开了，顺手拿起一旁的扇子替她扇起风来。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实验基地还没有建好，你就算要过去，也是半年之后了，你提前说自己要走的事情，你猜妈知道了会不会拦着你？” 　　苏清影愣了一下，她仔细想了想，觉得柳絮果拦着自己的可能性非常大。 　　要知道柳絮果每次见到苏清影的时候，都会跟她说，让她注意着一点家里的情况，她说虽然工作很重要，但是家庭也同样重要。 　　“我知道正业是个很顾家的男人，他也很心疼你，知道你的工作忙，会替你分担掉大部分属于你的工作，但是你不能因为他的体贴，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扔给他吧？” 　　“你之前跟我说，既然我做得到，为什么正业不能做到，可是你觉得我这么多年都不觉得委屈吗？我跟你爸一样都在上班，因为他工作忙，我就要分担掉家里面大部分的事情，他全身心投入工作，而我却要家里家外一把抓，难道不就不觉得委屈吗？” 　　“其实你爸也不是什么都不管的，他也会替我分担一部分的家务，只要他闲着，就会在家里头做事儿，他的嘴巴也很甜，哄得我开心，我的委屈自然也就被他哄得干干净净了。” 　　柳絮果说苏清影笨嘴拙舌，也不会哄人，要是不分担一点家里的事情，方正业的委屈要是积压多了，对他们夫妻两个的感情绝对没有任何好处。 　　“别以为男人就不会觉得委屈，这人跟人都是一样的，委屈起来可是不分男女的，甚至因为很多男人不好意思的往外说，就把委屈压在心里头，天长日久下来，这委屈爆发了，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 　　“男人可是比女人要心狠的多，真要到他忍不下去的时候，你们两个就此分开，不说别的，你能乐意吗？错过这么好的男人，你从哪儿找这么好的男人？” 　　柳絮果一直都在让苏清影多顾及着一些家里，多帮着方正业分担一下家里的好事情，如果她知道了自己要离开，去实验基地好几年的话，估计百分百不会同意这事儿的。 　　刚刚苏清影没有想到这一茬，被方正业一提醒，她才想了起来，苏清影只觉得头疼不已，她闷闷地开口说道：“那咋办？你一个人在家本来就很委屈了，还带个孩子，要是没人帮忙的话，你得累成什么样子？” 　　瞧着苏清影紧皱着眉头思考着他该如何的模样，方正业的心情却很好，要知道过去的苏清影从来都不会为这种事情操心，刚结婚那会儿，哪怕还在蜜月期，她打个招呼就去实验室待一两个月，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苏清影不会考虑方正业一个人在外面如何渡过，但是现在她却开始为方正业考虑，不得不说的是，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同时这也证明了苏清影对他的感情不知不觉间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另一边儿的苏清影正在思考着该如何与柳絮果说这事儿，结果抬头一看，却发现方正业脸上带着笑容，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样，她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结果眨过眼睛之后，方正业仍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苏清影觉得有些奇怪，她仰头看着方正业，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我要离开那么长时间，你怎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这要是苏清影心眼多点，恐怕就要认为方正业是巴不得她早点离开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跟刚结婚那个时候相比较，你变了很多。” 　　苏清影：“？？？” 　　看着她这样子，方正业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柔和了起来。 　　苏清影无疑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不过很显然，她大部分的聪明劲儿全都用在了研究上，这也就导致了她在其他方面显得有些迟钝。 　　“我觉得你应该比刚结婚那个时候更加喜欢我了。” 　　这话一说出来，苏清影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一抹绯红，她有些不太自然地咳嗽了一声，避开了方正业的目光。 　　“都老夫老妻了，说这些干嘛？” 　　他们两个结婚都一年多了，孩子马上都要出生了，这个时候说喜不喜欢的，还真怪难为情的。 　　瞧见苏清影这个模样，方正业笑了笑，没有在说些什么，他一边帮苏清影打着扇子，一边解释道。 　　“不让你告诉妈，也是为了这段时间咱们能清净一些，要不然知道你一走就是那么长时间，以妈的性格，她能同意吗？” 　　苏清影摇了摇头，柳絮果必然不会同意的，她非但不会同意，估计还会想方设法说服苏清影，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这不就结了？妈不同意，但是你又非想要去，那就不把这事儿告诉妈了，反正还有半年的时间，等到时候你走了，我在慢慢把这事儿告诉妈吧。” 　　苏清影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所以说，这是要先斩后奏？” 　　方正业点头：“特殊时期使用特殊手段，到时候再说吧。” 　　苏清影想了想，也觉得方正业说的有道理，她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在说些什么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起来在说。” 　　苏清影点了点头，大约是因为方正业帮她把最大的问题给解决了，苏清影感觉一直压在心头上的大石头终于挪开了，她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没多长时间，她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苏清影睡得香甜，方正业却没有什么睡意，他睁着眼睛，看着高高的屋顶，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在苏清影面前表露出来的那种轻松之色。 　　让苏清影离开，到一个实验基地去待两年，甚至更长时间，方正业远没有自己面上表现出的那么轻松。 　　之前虽然他跟苏清影聚少离多，可是他们在同一个厂子里面，相隔的距离就那么远，苏清影有什么事情，他很快就能知道，也很快就可以赶到苏清影的身边去。 　　虽然见不到她，但是他也可以从旁人的口中得知苏清影过得到底如何。 　　可如果苏清影真到了那个实验基地去的话，他就真的没有办法见到她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苏清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是两年，三年，或者五年十年？ 　　方正业知道，很多秘密项目的研究，都是以年来计算的，很多科研工作者会悄无声息地被聚集到一个秘密基地之中，他们会与外界断了一切联系，就算他们最亲近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并不是所有的实验都是安全的，尤其他们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做研究，随时都可能发生各种意外，他们的生命也可能被这些意外夺走。 　　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那些人见到的是鲜活的亲人，但可能几年之后，他们见到的就只有一张照片，一个墓碑。 　　苏清影要去的也是秘密基地，如果依照方正业的私心，他其实并不希望苏清影去，毕竟留在封工这边，苏清影会更加安全，而且她也同样可以做研究，可以为国家做贡献，还可以顾及到家里面，简直就是一举多得。 　　但是理智却告诉方正业，让苏清影去秘密基地才是最好的选择，现在刚刚建国才十几年，加上与苏国交恶，对方将研究人员全部撤离了华国，国家现在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各项人才都十分短缺。 　　苏清影无疑是个非常厉害的人才，哪怕方正业其实并不太了解苏清影具体的研究方向到底是什么，他也知道苏清影的重要性——能让上头派来像是姜瑞明和马前进这样的研究人员配合苏清影工作的，她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留在封工的话，会大大限制苏清影的发挥，最为关键的是，其实苏清影自己也是想要到秘密基地去的。 　　她的心里面装着国家，她如此努力地做研究，就是想要为国家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方正业看清了苏清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自然就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苏清影因为这些琐碎的家庭事情而停下她的脚步。 　　雄鹰本来就应该翱翔于天空之上，他应该做苏清影的坚实的后盾，而不是困住她的牢笼。 　　这一夜，方正业都没有睡觉，苏清影躺在他旁边的位置睡得香甜，方正业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他睁着眼睛看着苏清影的睡颜，一直看了她很久很久…… 　　第二天天亮起来的时候，睡足了的苏清影清醒了过来，她打了个号前，缓缓睁开了眼睛，结果却瞧见方正业躺在自己的身边没有离开。 　　看到他之后，苏清影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问道：“你今天怎么也起来这么迟？” 　　要知道方正业每天早上五点半就会起来，把一切都收拾好了，然后才来叫苏清影起床，今天她醒来之后以为自己起得早了，结果看了一眼不远处桌子上放着的时钟，发现此时已经是六点五十了，可是方正业却还躺在炕上没起来，这可是之前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方正业笑了笑，俯身亲了亲苏清影的额头，这才说道：“没什么，就是想要看看你，这才起来晚了。” 　　说着，方正业帮着苏清影一起起来了。 　　二人收拾好离开了房间，柳絮果早已经将早饭给做好了，瞧见他们二人出来，便招呼着他们过来吃早饭。 　　“你们两个快点洗洗过来吃吧，时间不早了，再耗下去上班就要迟到了。” 　　在方正业的帮助下，苏清影很快就完成了洗漱工作，没多久后，二人就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早饭是小米粥和鸡蛋饼，柳絮果知道苏清影爱吃葱花，特意切了许多掺和在面里面，烙出来的鸡蛋饼香香软软，带着葱花特有的香味儿，甭提多好吃了。 　　知道苏清影的胃口不错，柳絮果特意做了许多，桌子上这一大盘子有一大半儿都落入了苏清影的肚子里。 　　“对了清影，你现在情况不同了，随时都有可能生产，要不然你还是别去上班了，在家里面休息成不？” 　　昨晚上的时候柳絮果忘记提这件事情了，今天坐在餐桌上，她想起了这事儿来，便跟苏清影提了一下，想让她不要再去上班了。 　　然而苏清影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还有一些后续的工作没有收尾，要去处理了才成。” 　　其实技术部那边儿大部分的活苏清影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就剩下一些小细节没有收尾，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还好，不至于要留在家里面休息。 　　可是柳絮果还是很担心，她看着苏清影高高隆起的肚子，忍不住说道：“那我陪着你去工作怎么样？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是真不放心，你工作那地方都是大老爷们，要是真有啥事情，他们估计是一点用都抵不上的。” 　　瞧着柳絮果的架势，是想要和苏清影一起到她的工作间去了。 　　知道柳絮果是担心自己，不过苏清影还是拒绝了她：“妈，不行的，我的工作间是重要地方，闲人免进，就连正业这个副厂长想进去都不成，你都不是我们厂子的人，哪里能进去？” 　　方正业见柳絮果实在担心，想了想便说道：“妈，清影的工作间里面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只有参与项目的研究人员可以进去，您确实不能到里面去，不过如果您实在是担心清影的话，可以到食堂那边儿去等着，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清影那边的人可以及时通知您。” 　　柳絮果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成，就这么办吧。” 第343章 　　有柳絮果陪着, 方正业今天也就没有送苏清影去上班了，吃过早饭之后，他顺手洗刷了碗筷, 这才骑着车子离开了家。 　　柳絮果则陪着苏清影一起朝着技术部的方向走去。 　　“你这快要生了，多动动对你有好处, 生的时候也能快上一些。” 　　去上班的路上，柳絮果跟苏清影说了不少的话，大部分都是交代她要多注意着一些，别搬重的东西, 别弯腰之类的, 而这些是方正业早就跟她说过的。 　　“妈, 我知道了, 这些注意事项正业早就跟我说过了，我都记着呢。” 　　苏清影自打怀孕之后，方正业比她这个孕妇还上心, 隔三差五就要去找蒋佳敏，询问孕妇的各种注意事项，他身上专门还有个小本本, 记录着各种各样关于苏清影的事情, 苏清影曾经见过他那个小本子, 发现上面记录的东西跟苏清影所记录的实验数据都快差不错了，里面的内容甭提多详细了。 　　被一个人如此关系惦记着，苏清影心里面如何能不感动？不过方正业却觉得这一切都是他应该做的, 从来都没有在苏清影的面前表过功, 事实上要不是苏清影偶然发现了这个小本子, 方正业都不打算将小本子的事情跟苏清影说。 　　“你啊你, 你说说你到底是修了多少辈子的福分, 才遇到方正业这么好的男人？” 　　平常柳絮果说这番话的时候，苏清影还会辩驳上两句，说她也很好，是因为她足够好，才值得方正业如此付出的，不过今天柳絮果这么说的时候，苏清影难得表示了赞同。 　　“你说得对，遇到他确实是我的福气。” 　　柳絮果倒是没想到今天能从闺女嘴里面听到这样的话，她挑了挑眉，笑着说道：“今儿倒是挺让人觉得意外的，你竟然能承认这样的话？” 　　苏清影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本来就是事实，我承认了也是正常。” 　　柳絮果：“……” 　　自家这闺女的变化果然很大啊。 　　母女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技术部，苏清影先将柳絮果送到了食堂那边儿去，接着自己才到了自己的工作间。 　　她刚进办公室没多久，姜瑞明便找了过来，他看着面色红润的苏清影，也没有绕弯子，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 　　“苏师妹，昨天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你说要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现在商量结果出来了吗？” 　　昨天姜瑞明和苏清影说了实验基地的事情，并且向她发出了邀请，建议她加入实验基地。 　　“到了基地里面之后，虽然会和外界隔绝个几年时间，但只有这样才能全身心投入到研究之中去。” 　　“我知道你现在已经结婚，并且有了孩子，肯定想要分更多的时间给自己的家人，但是你要考虑清楚，自己到底该怎么选择。” 　　“我们国家现在各方面的人才都很短缺，而且你也知道的，我们和苏国的关系越来越僵，现在他们还允许我们仿制他们的J系飞机，如果他们不允许我们继续仿制下去，我们就没有办法在继续下去了。” 　　“现在我们迫切需要研制自己的飞机，第十军区之所以会搬到这里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研究独属于我们国家的飞机迫在眉睫，你在这个时候还因为家里的事情而犹豫再三……” 　　说着说着，姜瑞明的情绪变得越发激动起来，到最后他直接说出了一句话来：“你这样让我很失望。” 　　苏清影：“……” 　　她还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姜瑞明就直接给她下了这样的定论，苏清影有些无奈，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姜师兄，我还没有说我不去呢，这不是还在商量么？你要给我时间。” 　　她没把方正业支持她去的事情告诉姜瑞明，左右实验基地建好还有将近半年时间呢，过段时间再告诉姜瑞明也不迟。 　　结果就是苏清影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姜瑞明产生了误会，他以为是方正业不愿意让苏清影去实验基地。 　　眼看着苏清影这边儿似乎说不通了，姜瑞明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他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 　　姜瑞明这态度十分奇怪，不过自打这次过来之后，姜瑞明一直都是奇奇怪怪的样子，苏清影也已经习惯了，所以对于他这次的变化，倒是并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很快苏清影就知道自己放心的太早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姜瑞明在她这里没有得到回应之后，竟然直接跑去找了方正业说这事儿。 　　这天方正业正准备出去办事儿，结果付军却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告诉方正业外面有个叫姜瑞明的找他。 　　方正业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让付军将人带了进来。 　　“姜工，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方正业瞧着面色不怎么太对的姜瑞明，挑了挑眉头，开口问了一句。 　　而姜瑞明上下打量了方正业一番，他也没有隐瞒自己想法的意思，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方厂长，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很有大局观的人，但是现在我才发现，之前是我的想法错了，对你的认识不够，你真的太自私了，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情对我们国家有多大影响？往小了说，你这是不配合组织工作，往大了说，你这就是在阻拦我们国家的发展！” 　　姜瑞明一来就直接给方正业扣了这一顶接一顶的大帽子，他语气严厉至极，仿佛方正业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似的。 　　看到他这个样子，方正业的面色也沉了下去，他站了起来，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姜瑞明，冷声说道：“姜工，我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才让你对我这么大发雷霆，甚至还觉得是我阻扰了国家发展，你能不能告诉我，好让我也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眼见着到了这个时候方正业竟然还在这里耍嘴皮子功夫，姜瑞明的脸色更加难看：“苏师妹她的重要性你或许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她还是个全方面的人才，在很多领域都有研究，留在封工是浪费了她的才能，只有进到实验基地去，和更多有才学的人在一起，才能发挥出她最大的作用来，你因为一己之私，就想要将苏师妹困在封工这个小地方，你这是在扼杀她的才能，你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太自私了吗？” 　　姜瑞明慷慨激昂地指责着方正业，他觉得自己此时已经完全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他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抨击方正业，让他自惭形秽，认识到自己究竟做了多大的错事儿。 　　眼看着姜瑞明越说越来劲儿，方正业毫不客气地开口打断了姜瑞明的话。 　　“姜工，我以为像是你们这样子搞研究的，都是要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后才会有发言权的。” 　　“你凭什么这么来指责我？你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别说我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事情，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做了那些事情，自然有领导，有组织来惩罚我，我想请问你，你到底是以一个什么样子的身份过来指责我的？” 　　方正业就差没说‘你配么’三个字了，姜瑞明没想到方正业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竟然还能跟自己硬杠，他的脸色黑了下去，硬邦邦地开口说道：“你简直不可理喻！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难道就没听进去吗？苏师妹她的重要性你不知道吗？你不能这么自私，就想着把她困在你的身边……” 　　方正业没有给姜瑞明大放厥词的机会，直接说道：“谁说我不同意了？” 　　这话一说出来，姜瑞明只觉得像是有一道雷劈进了自己的脑子里面，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方正业，好半天都没有能找回自己的声音来。 　　方正业居然同意了？他怎么可能同意？要是他同意的话，苏清影怎么会说她还要考虑考虑这种话？ 　　姜瑞明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换做他自己的话，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妻子离开那么长时间的，男人离开家几年时间，那是去拼事业，可如果女人离开家几年时间不回来，那她还能算是一个女人吗？她怕是把自己的职责全都给忘记了。 　　以己度人，他觉得方正业跟自己一样，也是一个不舍得苏清影离开的男人，所以苏清影才会说出自己要考虑考虑的话来，一定是因为方正业拖了后腿，她肯定是在试图说服方正业。 　　“姜工，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就没有发言权，我以为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你难道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 　　“再说了，这应该是我跟清影之间的事情吧？你又不是她的领导，又不是组织上负责这件事情的人，你凭什么过来指责我呢？我好歹也是封工的副厂长，怎么你对我连一点该有的尊重都没有？” 　　此时双方之间仿佛掉了个个儿，咄咄逼问的人变成了方正业，姜瑞明被他逼得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他有些不太自然地转过头去，没看方正业的脸。 　　“是我冲动了，我并不是不尊重你，只是误会了……” 　　此时的姜瑞明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凡刚刚他多问苏清影一些，也就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之中。 　　“既然是误会，那就是我对错了，我先走了……” 　　姜瑞明说着，就想离开这里，不过方正业却直接闪身挡在了姜瑞明的跟前。 　　他生生被逼着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了面沉如水的方正业。 　　此时的方正业模样瞧着跟自己记忆之中的不太一样，姜瑞明悄悄地咽了一口唾沫，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想起来方正业是退伍军人，他该不会对自己动手吧…… 　　就在姜瑞明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听到了方正业的话。 　　“你难道不该跟我说句对不起吗？我以为这是一个人做错事情之后最基本的礼仪，你该不会连对不起三个字都不会说吧？” 　　姜瑞明的面色一僵，他瞧着方正业的样子，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是我弄错了，对不起。” 　　最后他还是憋出了对不起三个字，只是说完之后，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似的，脸色变得青青白白的，瞧起来非常难看。 　　得了他的道歉，方正业依旧没有放姜瑞明走的意思，他毫不客气地说道：“姜工，你刚刚不分青红皂白说我的时候，气势那叫一个嚣张，跟我道歉的时候，你反倒憋屈成这个样子，是觉得自己不该跟我说这句对不起？还是觉得我这样的身份，不配得到你的道歉？” 　　大部分的时候，方正业都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但是今天姜瑞明的所作所为已经突破了方正业的底线，他的做法让人觉得十分反感。 　　方正业觉得，姜瑞明今天找上自己来，有一部分的原因可能是真误会了是他阻拦了苏清影上进的脚步，但是更多的，则是因为他自己那见不得光的心思。 　　“姜工，有件事情我想你一直都不太想承认，并且刻意忽略了，但是我在这里必须要提醒你一句，我是清影的丈夫，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过是当初和清影一起求学的一个师兄罢了，对她来说，你的存在仅此而已，你还是不要奢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我觉得，生而为人，不觊觎不属于的东西，那是做人最基本的底线。” 第344章 　　过去的时候方正业还会给姜瑞明留几分脸面, 哪怕知道他觊觎着苏清影，他也没有把话说绝，毕竟对方也算是个高端人才, 之前也没有做出过什么过格的事情来，说明白了, 他自己也就会知难而退了。 　　这一次他从燕京军工厂过来，一直表现得不错，方正业还以为姜瑞明是终于想清楚了，不再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结果事实证明, 方正业想的有点儿多, 姜瑞明哪里是不觊觎属于自己的东西了？他这是把自己的狼子野心给隐藏了起来, 悄悄地潜伏在暗中作乱。 　　现在他冲动之下，倒是把自己所有的心思全都暴露了出来——哪怕苏清影跟自己的感情极好，现在甚至都要生下属于他们二人的孩子, 姜瑞明还是没有死心。 　　事情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了，方正业觉得继续维持表面和平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姜瑞明已经率先撕破了那层脸皮, 他也没有必要继续给他留脸了。 　　姜瑞明的脸被方正业说得忽青忽白, 他强压着怒火说道：“方厂长,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承认之前是我误会了，我也向你道歉了，为什么你还要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很不尊重我吗？就算你是一厂之长, 我作为特派过来的工程师, 你也应该给我该有的尊重。” 　　方正业没有被姜瑞明唬住, 他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尊重是相互的, 你觊觎我的妻子, 甚至还找了借口来攻击我，你的所作所为值得人尊重吗？这件事情我会上报领导，像是你这样心思不正的人，封工不欢迎你。” 　　方正业说着，就准备拨打电话，瞧见他的架势，姜瑞明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眉眼间闪过一抹浓浓的慌乱之色，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着方正业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生生地将想说的话给压了下去。 　　“方厂长，你何必如此？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之前都是我的不对，我并没有觊觎苏师妹的心思，我只是可惜苏师妹的一身才华无处施展，你何必如此？” 　　“更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方厂长，我自认为自己清清白白，你想要给我扣大帽子，我是不会认的，到谁跟前我都是这番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方厂长，你何必误会我呢？” 　　姜瑞明想要做出一副正直的模样来，不过他不安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出来——倘若一个人真是清清白白的，他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姜瑞明自己其实也清楚他做的事情上不得台面，但是现在面对着方正业的逼问，他哪里会承认？ 　　方正业将电话放了下来，他绕过桌子，来到了姜瑞明的跟前，两人面对面站着，方正业微微仰头，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高上一些的年轻男人。 　　“清影喜欢的人，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她喜欢的人是我，选择嫁给的人也是我，她那样一个有自己想法的女同志，都愿意为了我生孩子……” 　　方正业每说一句话，姜瑞明的脸色便苍白上一分，原本高大的身影此时也开始摇摇欲坠了起来，他强撑着没有让自己倒下去，只是一张脸却变得惨白惨白的。 　　他这个样子像是承受不住方正业所说的这些话，明明之前他其实已经有所预料，他明明都已经知道的，但却还是强逼着告诉自己，苏清影并不是真的喜欢方正业的。 　　毕竟姜瑞明之前打听过，苏清影和方正业两个算是相亲认识的，从他们认识到结婚，甚至都不超过一个礼拜，这场婚姻根本没有爱情作为基石，完全就是建立在虚空之中的楼阁，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倒塌。 　　这样一个男人，连大学都没有上过，就是一个在军营里面摸爬滚打的糙汉子，哪怕当上了厂长，他也是个粗人。 　　他跟苏清影有共同的话题吗？他知道苏清影在研究什么吗？他知道如何做才能帮助苏清影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因为占据了身份便利，才被组织安排给了苏清影。 　　姜瑞明从来都不觉得苏清影喜欢方正业，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说是天壤之别都不足为过，一个翱翔在天空之中的雄鹰，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在只会在鸡圈之中埋头觅食的公鸡？ 　　可是方正业的这番话，却直接将他的那些自以为是全部掀翻了，那一句一句的质问，将他不断给自己洗-脑的那些语言彻底给打碎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之前所认为的那些，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 　　“我和清影之间的事情，那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儿，我们如何商量，如何决定，都是我们自己做决定的，你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又有什么资格置喙我们的事情？” 　　“还有，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你的所作所为真的可以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吗？你扪心自问，你真没有那种肮脏龌龊的心思，你真的就是清清白白的吗？” 　　“姜瑞明，你就算可以骗得过别人，你骗得过自己么？你的那点龌龊心思就连我自己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以为你还可以瞒过谁？” 　　方正业毫不客气地将姜瑞明的假面给扒了个一干二净，他没想着给姜瑞明留什么面子，这人就是个脑子不清醒的，明明是个外人，却总喜欢插手别人的家事，如果彻底将他的假面给扒开，他恐怕还会一直伪装下去。 　　“姜瑞明，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不要再做那些无用功了，你这样的人，清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你的。” 　　眼看着对方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方正业勾起了嘴角，给予了他最后一击。 　　“你不是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了吗？” 　　但凡姜瑞明能感觉到苏清影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情谊，他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假如方正业不是对苏清影百分百的信任，单凭姜瑞明今天跑过来胡言乱语的这番话，就足以让方正业和苏清影之间产生巨大的嫌隙。 　　毕竟这个世界上很少有男人可以容忍其他男人对自己妻子的觊觎，而姜瑞明的所作所为，又会让人产生误会，仿佛他和苏清影才是一体的，他是在替苏清影鸣不平。 　　但凡换了一个心胸不那么宽广的，两口子之间的感情早晚会出问题，而姜瑞明这个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就能乘虚而入了。 　　不过方正业对苏清影很是信任，姜瑞明的挑拨在方正业看来，就如同是跳梁小丑一般，对他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现在方正业已经将姜瑞明的假面彻底撕开了，他那肮脏龌龊的心思彻彻底底地摊开在了阳光下，但凡他是个有羞耻心的，以后都会缩起尾巴老实做人。 　　姜瑞明被方正业说得无地自容，他有些狼狈地撇开脸去，不敢和方正业对视，任凭谁将自己的卑劣与无耻摊开在阳光下，尤其对方还是他所觊觎女人的丈夫，这让姜瑞明更加无地自容。 　　如果继续待在这里的话，谁知道方正业还会说出什么样子的话来？ 　　“我走了，对不起。” 　　丢下这句话之后，姜瑞明转身就走，那模样就仿佛身后有野兽在追着他似的。 　　“姜瑞明，你等一下。” 　　方正业开口喊住了他，姜瑞明的身体顿时僵在了原地，连回头都没有勇气回头。 　　而方正业看着他的背影，开口说道：“国家培养你不容易，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应该也知道如果自己做错了事情，不止是你自己丢人现眼，连带着你的家庭都会跟着你一起蒙羞。” 　　“一步错，步步错，希望你悬崖勒马，不要在继续错下去了。” 　　姜瑞明的脸涨得通红，他甚至连回头去看方正业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胡乱地应了一句之后，姜瑞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闷着头往外冲，就连外面坐着的付军招呼他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眼看着姜瑞明跟贼撵似的跑远了，付军有些奇怪，他转身进了方正业的办公室，开口问道：“方厂长，刚刚来的那个姜工是怎么回事儿？你跟他起争执了吗？”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他忙着回去做事儿，这才走得匆忙一些。” 　　付军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方正业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没有多问什么了，转而说起了工作上的事情来。 　　“方厂长，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现在应该过去了，要不然的话怕是要赶不及了。” 　　方正业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他没有多说什么，拿着付军准备好的资料，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苏清影觉得姜瑞明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具体表现为自己有事情找他，他都会推三阻四，如果实在没办法要在一起共事，他都要带上第三个人才行。 　　苏清影觉得姜瑞明这样的态度有些不大好，他这么做完全影响了正常工作，毕竟不是苏清影每一次叫他的时候，他身边正好有其他人，有时候他还非得拖上另一个人，才肯跟苏清影待在一个办公室里。 　　这么折腾了几次之后，苏清影的耐心终耗尽了，这天她拦住了姜瑞明，直接开口问道。 　　“姜师兄，你最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要不然的话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我？” 　　姜瑞明看着苏清影那张依旧漂亮的面孔，整个人的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他有些不太自在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苏清影之间的距离。 　　“我对你能有什么意见？你别多想了，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这番话后，姜瑞明转身便大步离开了，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仿佛有人在后面追着他跑似的。 　　瞧见姜瑞明这个模样，苏清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这几天的肚子都不怎么太舒服，柳絮果说她这可能是要生了，所以她想要将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然后回家待产。 　　本来苏清影是想要一直在实验室待到生产的，不过柳絮果最近几天跟她说了许多孕妇怀孕的时候工作，然后把孩子生在工作岗位上的事情，听得多了，苏清影多少有点想法，便想着干脆将事情给交代了，自己好专心待产。 　　结果姜瑞明却成了不配合的那一个，因为他的不配合，苏清影很多工作都留了些尾巴。 　　只是姜瑞明不肯配合，苏清影也没有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找了马前进，跟他交代了一下工作内容。 　　“马工，这些事情本来我应该和姜师兄说的，但是最近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不太配合我的工作，等回头我休息了，这些事情还要麻烦你和姜师兄继续交流吧。” 　　马前进自然没什么意见，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苏工你放心吧，有我在，一切都会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马前进办事儿十分稳妥，他是个非常值得人信任的人，将这些工作交给他，苏清影倒是挺放心的。 　　将后续工作全都交给了马前进之后，距离预产期就只只剩下了五天时间，苏清影便干脆请了假，留在家中待产。 　　即便留在家里面，苏清影也是忙得厉害，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在书房里待着，还是柳絮果跟苏清影说，越是到快生的时候，越是应该多活动一下，这样对她生产有好处，于是早上趁着天不太热的时候就去将苏清影叫了起来，陪着她一起到外面去散步。 　　苏清影现在身子重，难免有些犯懒，还是方正业和柳絮果一起哄着，她才愿意跟着一起出门。 　　这天早上，柳絮果和方正业正陪着苏清影在外面散步，她突然感觉到腹中一阵阵的绞痛出来，苏清影的脸色登时变了。 　　“妈，正业，我好像要生了……” 　　听到苏清影说她要生了之后，方正业面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紧接着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一把将疼得都快直不起腰来的苏清影抱了起来。 　　“妈，你去家里面拿待产用的东西，我都收拾好放在一起了，我现在就送清影去医院！” 　　说着，方正业抱着苏清影大步朝着医院的方向走了过去，而柳絮果经过片刻的愣神之后，也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朝着家里的方向跑了过去。 　　“清影，没事儿的，我这就送你到医院，你别害怕，不会有事情的。” 　　疼痛一波一波的袭来，苏清影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她抓着方正业的胳膊，不停的呼气吸气。 　　之前她也不是没有过阵痛，但跟现在相比较起来，之前的阵痛都只是小儿科而已，苏清影疼得要命，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呼声。 　　等到这一波的疼痛过去之后，苏清影脸色苍白地看着方正业，她抬起手来，替方正业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虚弱地开口说道。 　　“正业，你慢一点，别跑这么快，我没事儿的，你别着急。” 　　虽然方正业抱着自己身体的胳膊非常稳，但是苏清影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生孩子这事儿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更何况方正业之前做了那么多的准备，苏清影也把身体养得很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清影，你别说话，多保存一下-体力，我们马上就要到医院了。” 　　在部队锻炼了那么多年的好体力在此时显现出来了优势来，方正业一路小跑着将苏清影抱进了医院，送进了三楼产房之中。 　　“蒋阿姨，清影要生了，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一定要保大人……” 　　今天值班的人正好是蒋佳敏，看到方正业急得脸都变了颜色，蒋佳敏知道他的紧张，于是便开口安慰道：“行了，你也甭太紧张了，有我在呢，你放心就好。” 　　说着，她便示意护士们将苏清影推进产房里。 　　方正业抓着苏清影的手，颤声说道：“清影，你别害怕，我和妈就在外面等着你，我一起等你平安出来……” 　　此时又一波的阵痛袭来，苏清影疼得脸都变了颜色，不过她还是努力地朝着方正业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我没事儿的，我很快就会出来，你放心就好。” 　　苏清影被推进了产房之中，一扇木门隔绝了方正业的视线，他呆呆地站在产房外面，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 　　明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是苏清影真被送进去了，方正业还是觉得害怕，各种各样的念头浮现在方正业的脑海之中，他被自己所脑补出来的那些画面吓得不轻。 　　明明现在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可是此时的方正业的手脚冰冷，只觉得整个人的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 　　等到柳絮果带着东西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方正业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产房外面，见他紧张得都快忘记了呼吸，柳絮果走过去安抚起他的情绪来。 　　“正业，你别紧张，清影不会有事儿的，你一个大男人，自己要是乱了的话，那清影出来了你怎么办？” 　　“行了行了，外面有医生护士在，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呼气，呼气……” 　　方正业勉强笑了笑，但是紧绷的身体却始终都没有放松下来。 　　在外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成了折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方正业听到了一声婴儿发出的嘹亮啼哭声。 　　苏清影好像终于生了。 第345章 　　送苏清影过来的时候是早上, 到孩子发出第一声啼哭声，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方正业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过一会儿之后，产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护士抱着个小包裹从产房里走了出来。 　　“方厂长，恭喜恭喜，苏工为你生了个小姑娘。” 　　方正业微微一愣，低头朝着护士抱着的那个襁褓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皮肤红彤彤的小家伙被裹在被子里面, 此时她正张着嘴, 发出细细的哼哼声。 　　护士想让方正业抱抱这孩子, 但是他却僵在了那里，好半天都没有能伸出手去，还是柳絮果看穿了方正业的紧张, 笑着把孩子给接了过去。 　　“给我吧，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抱过孩子？我来就好。” 　　等到柳絮果把孩子接了过去，方正业回过神来, 他立马问道：“清影呢？她怎么样？怎么现在还没有出来。” 　　说着说着, 方正业的语气变得焦急了起来, 看那样子像是要直接闯进去找苏清影，小护士看到他这个样子，急忙安抚他的情绪。 　　“方厂长, 你别激动, 苏工她没事儿, 等一下就能产房出来了。” 　　听到小护士说苏清影没事儿, 方正业才放松了下来, 他跟柳絮果一起在外面等着苏清影出来，没多久苏清影就被护士从产房里推了出来。 　　不过大概是因为生产的时候消耗了太多的力气，苏清影累极了，此时已经沉沉睡了过去，方正业没有打扰她，和护士一起将人推到了病房之中。 　　也是他们的运气够好，今儿没多少生孩子的孕妇，因此病房比较多，这一间病房里就只有苏清影这么一个产妇。 　　柳絮果生了三个孩子，在哄孩子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把小姑娘给哄睡了，她轻手轻脚地将小婴儿放进了床边的摇篮里面，然后低声和方正业说了几句话。 　　“正业，清影生孩子消耗了不少的体力，醒过来之后肯定会饿的，现在没什么事情，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回去给她做些吃的过来。” 　　方正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妈，那你快去快回，我怕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柳絮果点了点头，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病房。 　　等到柳絮果离开之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方正业和苏清影以及刚刚出生的小不点，他看着脸色苍白的苏清影，心里疼得厉害。 　　生产对苏清影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她疼了那么长时间，才生下了这个孩子，方正业想到苏清影从怀孕到生产的时候所受的罪，心里面已经暗暗下了决定。 　　苏清影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刚刚睁开眼睛的苏清影面上浮现出了浓浓的迷茫之色，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清影，你醒了，你饿不饿？妈她煮了红糖小米粥，就放在保温桶里面，我倒出来给你喝。” 　　方正业关切的话语传了过来，苏清影混沌的思绪渐渐恢复了正常，她突然想了起来，自己好像生了个孩子，难怪会这么累。 　　“宝宝呢？” 　　生完孩子之后苏清影就直接睡了过去，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生的是男是女，醒过来之后，苏清影想起这一茬来，立马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只是她刚刚生了孩子，身体还虚得厉害，废了好半天劲儿都没能坐起来，方正业赶忙过去将苏清影扶了起来，然后顺势在她的背后放了两个枕头，好让她可以舒舒服服地坐着。 　　“妈，您将宝宝抱过来给清影看看。” 　　柳絮果闻言，立马将小家伙抱了过来，交给了苏清影。 　　“是个小姑娘，跟你一样漂亮。” 　　苏清影闻言，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小家伙…… 　　她盯着那红彤彤的小孩子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了方正业，不太确定地问道：“她怎么这么丑？” 　　方正业还说是个跟自己一样漂亮的小姑娘，可是她这红彤彤皱巴巴的皮肤，就跟个小老头似的，哪一点能跟漂亮沾上边？ 　　自己和方正业长得都挺好看的，怎么生出来个小孩子竟然这么丑？ 　　听到苏清影说自己的小外孙女丑，柳絮果不乐意了，她白了苏清影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呢？小孩子刚生出来都是这样，等长开了就好了，你刚生下来还没宝宝好看呢，现在不也长得漂漂亮亮的？” 　　苏清影半信半疑地看着怀中的小家伙，有些不太相信柳絮果的话，现在都长得这么丑了，等段时间她能好看到什么地方去？ 　　这一点都没有科学依据！难不成这孩子还能像是青蛙一样，是完全变态发育的？ 　　眼瞅着苏清影眼中的怀疑之色都快成了实质了，方正业笑着说道：“清影，我觉得妈说得挺对的，小孩子刚生出来都不太好看，等长些肉就好了，咱们两个长相都不错，你就算对孩子没信心，也该对咱们两人有信心。” 　　方正业的话倒是很好地说服了苏清影，她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她低头亲了亲小家伙的额头，笑着说道：“就算你是个丑呼呼的小家伙，妈妈也照样喜欢你。” 　　方正业&柳絮果：“……” 　　看样子苏清影还是不相信红彤彤的小家伙可以变得漂漂亮亮的，方正业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反而开口说道：“对了清影，宝宝的名字还没娶呢，你给宝宝娶个名字吧。” 　　苏清影愣了愣，抬头看着方正业：“宝宝的名字还没有取？这不是你这个做爸爸的事情吗？” 　　她记得自家姐弟三人的名字都是出自苏天恩之手，她以为自家闺女的取名权也在方正业那里。 　　方正业笑着说道：“这孩子是你辛辛苦苦才生下来的，名字自然你来取，你还是快些给孩子一个名字吧，咱们总不能一直宝宝宝宝的叫。” 　　取名字苏清影显然并不怎么擅长，她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出两个名字来。 　　“宝宝是夏天生的，咱们就叫她方夏吧，小名叫夏夏，你们觉得怎么样？” 　　方夏？ 　　这名字倒是不错，好听又好记，方正业没有什么意见，他转头看向了柳絮果，笑着问道：“妈，你觉得方夏这个名字如何？” 　　名字是自家女儿取的，柳絮果自然没有意见：“方夏很好听，夏夏这个名字也很好，你看宝宝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宝宝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虽然有了名字，但是柳絮果还是习惯性地叫她宝宝，方正业也是一样，跟着柳絮果宝宝宝宝的叫着，倒是苏清影，给宝宝取了方夏这个名字之后，便一直夏夏夏夏的叫着。 　　方正业很快也改了称呼，学着苏清影一起叫宝宝夏夏。 　　因为是顺产的缘故，苏清影在医院住了两天时间，便收拾着出院了，在医院住着总归是不太方便，想做些什么都麻烦，回家了以后，照顾起她来也要方便一些。 　　因为苏清影生孩子的缘故，方正业特意请了三天假陪着，不过假期还是短了些，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方正业得去上班了。 　　他有些不太放心柳絮果一个人在家照顾苏清影和夏夏，便和柳絮果商量着，要不要请个人来帮忙分担一下。 　　“妈，您一个在家，又要照顾清影和夏夏，又得洗衣服做饭，实在是忙不过来，要不然我还是找个人回来吧，您觉得如何？” 　　然而方正业刚刚提出要找人，就被柳絮果严词拒绝了。 　　“正业，你是不信任我的能力吗？就这么点小事儿，哪里需要人来帮忙？我一个人可以的，你放心就好。” 　　见柳絮果坚持，方正业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了。 　　不过方正业还是用自己的方式帮柳絮果减轻负担，他早上起来张罗着做早饭，午饭也会特意抽出时间回来帮着做饭，等到下午下班回来，他则帮忙把尿布衣服之类的全都清洗了，他这么一帮忙，柳絮果的压力倒是小了不少，人也轻松了许多。 　　苏清影接回来之后，方正业并没有跟她分房睡，晚上照顾孩子的大头都是他在做，夏夏一哼哼，方正业就会醒过来，然后喊醒苏清影让她喂奶，等到喂过奶后，苏清影便直接睡了，剩下的事情都是方正业在忙。 　　他学什么都很认真，尤其在照顾孩子这方面，更是用了十成十的心思，没多久他就从一个连孩子都不知道怎么抱的人，变成了一个样样拿手的超级奶爸。 　　只是方正业白天要上班，晚上回来还要照顾孩子，半个月下来，苏清影胖了有十斤，方正业却掉了十来斤的肉了。 　　这天方正业给夏夏换尿布的时候，苏清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冷不丁地开口问道：“正业，你是不是瘦了许多 ？” 　　方正业麻利地将夏夏的尿布换好，然后放到了一旁的小窝子里去，夏夏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很快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方正业这才看向苏清影，笑着说道：“怎么这么问？我觉得自己没瘦呀。” 　　然而苏清影却不相信，她想到今天白天柳絮果跟自己的说的那些事儿，沉吟片刻之后，缓缓开口说道：“正业，你还是去客房睡吧，让我妈来陪我，你白天要上班，晚上还要照顾我和孩子，这么连天加夜的忙活，铁打的人都受不了，你不能这么继续熬下去了。” 　　之前苏清影一直都没考虑到这件事情，还是柳絮果跟她提了，苏清影注意观察了一下，才发现方正业眼睛下面有一圈淡淡的青黑色，显然很久都没有休息好了。 　　“正业他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工作要忙，百忙之中还要抽时间回来给咱们做饭洗衣服，晚上孩子喂奶都要起来两三回，喂过奶后拍奶嗝，换尿布，这么一折腾，就是个把小时，你算算，他一天能睡几个小时？” 　　其实在苏清影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柳絮果就提过让方正业和苏清影分房睡，毕竟他白天还要上班，晚上这么熬根本就熬不住。 　　可是那个时候方正业却说照顾苏清影是他的责任，他身为孩子的爸爸，这本来就是他该负责的事情。 　　柳絮果犟不过方正业，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 　　但是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方正业现在瞧着憔悴了许多，柳絮果不免有些心疼，便想让苏清影帮着劝说一下，让方正业不要继续熬了。 　　苏清影觉得柳絮果说的也有道理，在加上她瞧着方正业确实挺辛苦的，便劝说着他去客房睡。 　　方正业满脸认真地看着苏清影：“我不会跟你分房睡的。” 　　没等苏清影开口，方正业便打断了她的话：“清影，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觉得我这么忙根本熬不住，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大男人如果都熬不下去的话，你和妈两个人怎么能熬得下去？” 　　就不说苏清影刚刚生过孩子，身体还虚得狠了，她还要喂奶，对身体的损耗一点都不比方正业的低。 　　还有柳絮果，白天方正业去上班的时候，她整工在照顾苏清影，几乎都没有休息的时候，要是白天晚上她都这么忙，身体哪里能撑得过去？ 　　“你要相信我的能力，我在部队那么多年，可不是白待的，你好好想想，要是我这样的身体素质都没办法抗住带孩子的辛苦，你和妈两个人哪里能扛得住？” 　　方正业觉得现在虽然累，但却还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更何况照顾自己的老婆孩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第346章 　　照顾小孩虽然辛苦, 但却还是在方正业的承受范围内，他并不觉得如何累，而且苏清影生孩子都受了那么多的罪, 现在每天还要负责喂孩子，柳絮果年纪也大了, 要是将所有的事情都交到她们二人的手中，方正业于心不忍。 　　更何况让他像是个大爷似的当甩手掌柜，什么事情都不做，方正业也干不出来这种事情。 　　“好了, 这件事情你就不用多想了, 安安生生坐月子就成, 人家都说月子里不要操心太过, 对身体不好，你不用多操心，我会将一切处理的很好。” 　　第二天早上方正业起来之后, 便和柳絮果好好谈了一番。 　　“妈，我知道您是心疼我，觉得我上班辛苦, 不想让我这么忙, 但是您体谅我, 我也要体谅您啊，本来您请假过来照顾清影就是在替我分担我分内的事情，您替我尽了我该尽的责任, 我又怎么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您做, 再说了, 我就是个坐办公室的, 没有什么忙的, 您不用担心。” 　　虽然方正业如此说，可是柳絮果看着方正业比之前消瘦了许多的身体，面上还是露出了浓浓的心疼之色。 　　“正业，妈请假过来就是来帮你们两个人的，你现在这样做，岂不是在和妈见外？你瞧你把大部分的事情都做了，只留下一些琐碎的事情让我来忙活，你说说我这是来帮你带孩子的还是来享福的？” 　　柳絮果是真觉得现在这样不太好，方正业每天早出晚归的上班，中午还要抽时间回来做顿饭，大热天的他中午顶着太阳骑车赶回来，身上的汗都往下直滴。 　　吃过饭刷过碗后，他都没休息的时间，立马又骑着车子离开，这么每天连轴转，就算是铁打的人都罩不住。 　　“妈您想多了，我在部队的时候比这还要忙，那个时候我都能撑得下来，现在又怎么撑不住呢？” 　　只是柳絮果还是觉得这样不好，长此以往下去，肯定要把人给敖坏了，见方正业坚持要回来帮忙，柳絮果也不好阻拦他，左思右想之后，她想到了个主意。 　　“我干脆让清泉过来吧，那孩子现在性子沉稳了许多，我可以让他帮忙做做事情，中午这顿饭至少他可以帮着解决了，你也省得来回跑了。” 　　之前方正业就提到过，现在是暑假期间，可以让苏清泉也住过来，但是那个时候柳絮果觉得她过来是照顾苏清影月子的，苏清泉到底是个小孩子，要是让他过来的话，说是帮忙，说不定最后还会扯出其他的事情来。 　　再加上家里头就只有苏天恩一个人在，柳絮果也不大放心让苏天恩一个人呆在家，便让苏清泉留在家里陪着苏天恩。 　　不过现在柳絮果觉得，还是让苏清泉过来一下，帮着她分担一下家务，也好让方正业腾出时间忙自己的事情。 　　“这样不太好吧？” 　　方正业没想到柳絮果会这么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拒绝，然而没等方正业将话说完，柳絮果却开口打断了方正业的话。 　　“行了，我决定了，咱们就这么办，你晚上想要跟清影在一起，想亲自照顾她，我不拦着你，但是白天的话你还是要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以后就甭在往家跑了，这天一日日热了起来，你这么来回折腾，要是中暑了的话，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柳絮果拍版做了决定，方正业见状倒是没好再说些什么，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等晚上我下班的时候去接清泉过来。” 　　之前方正业骑着车去把苏清泉接过来住了两天，不过后来苏清影生下孩子后，柳絮果又让他回去了，之后这大半个月的时间苏清泉基本上就没往这头来。 　　那个时候柳絮果嫌弃苏清泉，怕他耽误事情就不让人住在这里，现在忙不过来了，又想去把人接过来，方正业有些不太好意思，准备回头好好和苏清泉说一说，让他不要有什么想法。 　　然而柳絮果闻言，却朝着方正业摆了摆手说道。 　　“行了，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了，等回头我去给你爸打个电话，让清泉那小子自己坐公交车过来就成，他都那么大个人了，也不怕他丢了。” 　　见柳絮果如此说，方正业倒是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他麻利地做完早饭，然后端去给苏清影吃掉了，趁着苏清影吃饭的功夫，他将夏夏换下来的尿布拿去清洗干净，尿布晾好之后也到了上班的时间，方正业近来和苏清影打了声招呼，又亲了亲夏夏的额头，这才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等到方正业走了之后，柳絮果这才进了房间里，瞧见坐在那里的苏清影，她走了过去，让苏清影赶紧躺下。 　　“月子地里身体可是要保护好，你甭坐着了，赶紧躺下休息，你在月子里能躺就躺着，要不然坐着时间长了的话，你的腰可受不住。” 　　说着柳絮果就过来扶着苏清影，让她躺下休息，然而这大半个月的时间苏清影基本上就在床上躺着，她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僵硬了，苏清影皱着眉头看着柳絮果，软软地开口说道。 　　“妈，我今天能不能下去走一会儿？我感觉要是再这么继续躺下去，我整个人都得废了……” 　　每天除了吃饭喂奶的时候她能坐着，其余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在炕上躺着，就算再好的人躺这么长的时间也撑不住，苏清影真觉得自己要不行了，所以才有次一说。 　　然而柳絮果却凶巴巴地瞪了苏清影一眼，半是强迫地将她放倒了下去，然后扯过一旁的薄被给苏清影盖上。 　　“我说什么你就给我听着，坐月子的时候要是不把自己的身体给养好了，以后可有你的罪受。” 　　正说着话躺在一旁窝子里的夏夏，嘴巴一瘪便哭了起来，柳絮果急忙将小姑娘抱了起来，轻声细语地哄着她。 　　苏清影无奈只能躺在炕上，不过她看着只穿着一件小肚兜和一条小短裤的夏夏，小声问道：“妈，你不让我起来就也算了，能不能让我穿少一点？我感觉马上自己就要中暑了。” 　　夏夏只穿了薄薄的两件衣服，就连柳絮果也是短袖加七分裤这样的打扮，唯独只有苏清影是长袖长裤穿着，她脚上还套着双棉袜子，更过分的是柳絮果生怕她着凉了，还给她盖了个薄褥子，外面的天都有三十几度了，苏清影感觉自己都要发臭了。 　　然而听到苏清影所说的话之后，柳絮果回头看了她一眼，瞧着自家闺女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柳絮果心硬如铁。 　　“不行，你刚刚生了孩子，身上的骨头缝全都打开了，要是着了凉的话该怎么办？你听妈的，妈不会害你，忍一忍这一个月也就过去了。” 　　苏清影：“……” 　　说不通她也没有办法，苏清影长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发呆。 　　等到夏夏哄得差不多了，柳絮果抱着小姑娘坐在炕边上，她瞧着躺在那里的苏清影，跟她商量了起来。 　　“我刚刚已经跟正业说过了，要把清泉给接过来，让他帮一段时间的忙，正业他现在实在忙得狠了，清泉过来多少也能帮我减轻点担子，这样正业也就不用来回跑了。” 　　苏清影倒是没什么意见：“可以，不过清泉过来的话，爸那边会不会有事情？” 　　柳絮果看了苏清影一眼，开口说道：“你爸他都多大的人了，他自己能照顾自己，不妨事的。” 　　苏清影点了点头：“既然爸那边也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就可以。” 　　见苏清影也答应了下来，柳絮果便将夏夏放到了苏清影的身旁，然后交代她照顾着夏夏一点，自己则去打电话给苏天恩，让他通知苏清泉过来。 　　不过临走之前，柳絮果有些不太放心地看着苏清影：“你一个人带夏夏有没有问题？” 　　自打生下孩子之后，苏清影的身边就没离过人，除了喂奶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是柳絮果和方正业两个人包办的，柳絮果怕苏清影带不好孩子，所以才有此一问。 　　听到柳絮果的话之后，苏清影有些哭笑不得。 　　“妈，你这是说什么话呢？我是她妈妈，还能带不好她吗？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见苏清影确实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柳絮果没有继续耽误功夫，转身离开了这里。 　　柳絮果和方正业都离开之后，屋子里面就剩下了苏清影和夏夏两个人，她坐了起来，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夏夏。 　　刚刚生下来的时候，小姑娘身上的皮肤红彤彤皱巴巴的，看起来就像是个小老头一样，瞧着可真丑。 　　那个时候苏清影还真有点小嫌弃觉得自己和方正业长的这么出色，为什么他们两个的女儿却没有完美继承他们的基因？ 　　不过就如同柳絮果当时所说的那样，月子里的小孩子长得快，她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夏夏彻底长开了，她身上的皮肤变得又白又嫩，她的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配上红红的嘴唇，整个人精致的就像是年画里的娃娃一般。 　　要不是因为这孩子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苏清影是看着她变成这个样子的，自己都要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她生下来的那个小丑娃了。 　　刚刚柳絮果走的时候将夏夏哄得快睡着了，但是苏清影没忍住戳了戳她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夏夏哼哼了两句，然后睁开了眼睛。 　　看着她那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柳絮果面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温柔了起来，她弯腰将夏夏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额头。 　　大约是闻到了母亲身上的奶香味儿，夏夏在苏清影的怀中拱了拱，哼哼唧唧地想吃奶。 　　喂奶这事儿苏清影还是会的，看夏夏这个模样，就知道她是饿了，苏清影熟练地开始喂孩子。 　　小孩子除了吃就是睡，吃饱喝足之后，苏清影轻轻地给她拍了拍奶嗝，夏夏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柳絮果跟苏清影说过，月子里的孩子不要有事没事便抱在怀里，时间长了就放不下来了，苏清影等到夏夏睡好了，便将她放进了窝子里面，然后拿过一条薄薄的毯子盖在了她的小肚子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苏清影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准备躺下休息一会儿。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紧接着大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刚刚柳絮果离开的时候走得急，只是将门虚掩上了，并没有从外面上锁，那人敲了敲门之后，便大步走了进来。 　　原本已经睡下的苏清影坐了起来，拉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苏工！” 　　从门外走进来的人看到苏清影之后，眼睛一亮，立马大步朝着苏清影走了过来。 　　“马工你怎么过来了？是实验室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过来的人是马前进，苏清影曾经跟马前进说过，如果实验室那头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过来找自己，现在他过来了，莫不是实验室那头出事儿了？ 　　马前进是一路跑着过来的，此时他满头都是汗水，听到苏清影的话之后，马前进点了点头，他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急声说道。 　　“苏工，实验出问题了，如果不是解决不了的话，我也不会来找你的，你赶紧跟我过去看一看吧。” 　　苏清影生产之前已经现阶段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正常来说，一个月的时间还是能撑得下来的，但是实验总归会有意外发生，他们是从无到有进行研究，完全就是摸石头过河，随时都可能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马前进记得苏清影还在坐月子，不方便打扰她，有什么问题都会努力自己解决，但是这次他们实在是解决不了，只能过来找苏清影。 　　“姜师兄呢？他也解决不了吗？” 　　苏清影问了一句，马前进听到这话，面上的表情微微一变，接着他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苏工，姜工他前几天离开封工了。” 　　这话一说出来，苏清影是彻底愣住了，好一会儿后，反应过来的苏清影问道：“离开封工了？他去干什么了呢？” 　　苏清影记得姜瑞明从燕京军工厂过来就是为了配合她做项目研究的，现在项目还没完成，姜瑞明竟然离开了。 　　“姜工说燕京军工厂那边让他回去帮忙，他推辞不了，所以只能回去了。” 　　姜瑞明说要离开的时候，马前进也询问过他原因，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姜瑞明却没有给马前进一个准确的回复，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他可能去一段时间就回来，也可能留在燕京军工厂一段时间。 　　“如果姜工在的话，我也能找到一个商量的人，但是姜工不在，出问题的这部分又是我不太擅长的地方，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苏工，你现在能跟我过去看看吗？” 　　姜瑞明居然会在这个时间点离开，苏清影觉得自己这个师兄的做法有些不负责任，但是现在人都已经走了，再说其他的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马上跟你一起去看看，不过你要稍等一下，我得先等我妈回来才成。” 　　苏清影差点就跟着马前进走了，不过刚准备开口，她便想起来一件事情——自己现在可不像是过去一样了，她还有个孩子呢，夏夏还那么小，哪里能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 　　“我妈出去打电话了，估计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了，马工，你坐在这边先等一下可好？” 　　马前进自然没什么意见，苏清影将他安置在了客厅等着，而她则回房间去换衣服。 　　虽然现在她还没出月子，但是实验室那边出了问题，姜瑞明又不在，马前进解决不了，自己只能过去瞧一瞧。 　　等到柳絮果打完电话回来，便瞧见院子的大门开着，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看到这一幕之后，柳絮果微微一愣，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这位同志，请问你是……” 　　柳絮果虽然觉得对方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于是便开口问了一句。 　　马前进本来就等得有些急了，瞧见柳絮果回来了，他心头一定，听到柳絮果的话之后，马前进赶忙说道：“阿姨，我叫马前进，跟苏工是同事。” 　　听到对方说是苏清影的同事，柳絮果松了一口气，她笑着说道：“你过来是看孩子的吧？快点坐，我给你泡茶。” 　　说着，柳絮果便准备去烧水泡茶，然而马前进却赶忙开口拦住了柳絮果。 　　“阿姨，不用了，我是来找苏工的，有些事情需要苏工来帮忙解决。” 　　说着说着，马前进也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苏清影这还在坐月子呢，但凡他有点办法，也不会找苏清影过去帮忙。 　　看到马前进这个态度，柳絮果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儿，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换好衣服的苏清影听到动静后从卧室里面出来了。 　　“妈，实验室那边出了些问题，马工过来找我去帮忙，夏夏的奶我已经喂好了，妈你帮忙照顾着一些，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苏清影招呼着马前进就准备离开。 　　然而柳絮果却急了，她赶忙抓住了苏清影的胳膊，急声说道：“你这孩子，你是不是糊涂了？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能去工作？你的身体不想要了吗？！” 　　柳絮果简直要被苏清影给气死了。 第347章 　　柳絮果简直要被苏清影给气死了 , 她平常一门心思地扑在工作上也就算了，快生了还泡在实验室里她也能理解，毕竟工作为重。 　　但现在她还没出月子呢, 就急急忙忙地要去工作，她这是压根儿就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照着她这么折腾，以后肯定会落下大病的。 　　“清影，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坐月子，你刚生了孩子才多长时间？这就要去工作了, 你的身体还要不要了？你给我回去！” 　　大部分的时候, 柳絮果都是极为好说话的, 但是今天苏清影的所作所为却过格了, 柳絮果脸拉了下来，根本不顾还有外人在，立马就让苏清影回房间去。 　　“妈, 你听我说，实验室我非去不可，只有我能将事情给解决了, 要不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应付不了, 肯定不会来找我的, 我去去就来，很快就回来，我向你保证成不成？” 　　苏清影知道马前进的性格, 如果不是遇到实在无法解决的问题, 他肯定不会来找自己的, 本来这个项目就是由自己负责的, 她生孩子的事情是在计划之外的, 本身就是因为她耽误了进程，若是刚生下孩子那几天，她有心无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养了大半个月了，她的身体差不多恢复好了，去帮一下忙完全可以的。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必须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苏清影，我是你妈，你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我不能不在意。” 　　吼完了苏清影之后，柳絮果转头看向了僵直着身体站在一旁的马前进，她的脸色难看的吓人，费了好大功夫才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没朝着马前进爆发出来，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 　　“马同志，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让一个刚刚生过孩子的妇女去解决，实验室里总归还有其他人在，你来找清影没有任何道理，还请你回去吧。” 　　被柳絮果这么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一番之后，马前进有些手足无措，他求救似的目光看向了苏清影，希望她可以帮忙。 　　苏清影拉住了柳絮果的胳膊，安抚着她即将爆发的情绪。 　　“妈，你别再为难马工了，这不管他的事情，实验室我非去不可，这本来就是国家分配给我的任务，而我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这个项目所有的一切都应该由我来负责，耽误了这些时间本来就不应该，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完全是马工和实验室其他的研究人员帮忙分担了我的任务，现在我过去不是帮他们，而是帮我自己，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只是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了。” 　　苏清影的性格有多倔强，没有人比柳絮果更加清楚了，看着对方坚定的神情，柳絮果便知道自己拦不住苏清影，她眼睛发酸，抓着苏清影的胳膊慢慢的收紧了，在对方的目光注视下又松开了。 　　“我不管你了，你爱到什么地方去就到什么地方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柳絮果转身就往外走，只是到了客厅门口的时候，柳絮果还是停下了脚步。 　　“你戴个帽子出去，别招风了，还有夏夏两个小时就要吃一顿奶，你要在两个小时内回来，要不然夏夏饿哭了我可哄不住。” 　　听到柳絮果如此说，苏清影便知道她是妥协了：“妈，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苏清影拿过一旁架子上放着的帽子戴在了头上，和马前进一起离开了家门。 　　柳絮果终究还是没忍住追了上去，一直看着苏清影和马前进二人走远了，她方才折了回来。 　　她坐在炕边儿上，看着窝子里面躺着的小姑娘，鼻子一阵阵的发酸。 　　这才过了大半个月的安稳日子，苏清影就又开始忙碌了起来，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就是在阎王门口走了一圈，她的身体还虚着呢，哪里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想着想着，柳絮果的心便开始疼了起来，她抬起手来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没让自己哭出来。 　　那死丫头自己不心疼自己，她才不管她呢！ 　　然而嘴上说着不管，柳絮果却一直惦记着苏清影，她说两个小时就能回来了，然而三个小时过去了，就连苏清泉都从家里头过来了，苏清影还是没有回来。 　　夏夏之前就已经醒了过来，她饿得直哼哼，也亏得方正业之前怕苏清影奶水不够，特意在家里面准备了奶粉，而夏夏又是个不太挑食的，没奶喝，奶粉她也能凑合。 　　不过奶粉显然不怎么符合夏夏的口味，喝了不到半奶瓶，就不愿意喝了，她没吃饱，一直不肯休息，被柳絮果抱在怀里，委屈得直哼哼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不说夏夏还等着吃饭，苏清影还在月子地就去忙活这么久可不成。 　　“清泉，你在家看着夏夏，我去把你姐姐给找回来。” 　　柳絮果给苏清泉安排了个任务，自己准备去把人给找回来，然而苏清泉刚刚过来没多久，就接到了这样重要的任务，苏清泉有些慌。 　　他看着被柳絮果抱在怀中的小不点，就像是在看一个炸-弹似的：“妈，要不然还是我去找姐吧，这么大点的孩子，我实在不敢看着。” 　　苏清泉觉得柳絮果的心真大，他都还是个孩子呢，就让他一个人带小侄女，真不怕他带出什么问题来。 　　柳絮果瞪了苏清泉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带你就带，在这里废什么话，你过去了是能把你姐叫回来还是咋滴？在家好好看着夏夏，她很乖的，你别闹她，她是不会哭的。” 　　说着柳絮果便将夏夏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窝子里面，小姑娘委屈地哼哼了两声，小手划拉着，似乎是不想让柳絮果放下她，不过就如同柳絮果所说的那样，夏夏是个十分乖巧的小姑娘，放回去之后也只不过是哼唧了两下，却没有哭出来。 　　“你就在这里守着夏夏，别让她抓到被子蒙住自己的脸，我去去就回来，还有，你不会抱孩子，要是等会儿她哭了，你拍拍她就可以了，然后你要跟她说说话，千万别抱她，小心摔了知道不？” 　　叮嘱了苏清泉一番之后，柳絮果方才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家中，她要去把苏清影那个不自觉的给抓回来，讲话不算话，下一次她想出去，除非从她的身上踏过去才成。 　　柳絮果离开了之后，苏清泉趴在窝子旁边，看着躺在里面的小姑娘。 　　夏夏刚出生的时候，苏清泉其实见过她的，那个时候夏夏皮肤还是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也小小的，瞅着一点儿都没自己姐姐姐夫漂亮，苏清泉还担心过，万一夏夏长得不好看，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不过这才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没想到夏夏倒是变得越来越漂亮了，苏清泉没忍住，伸出自己的手指头戳了戳夏夏的脸，小姑娘的脸肉嘟嘟的，戳起来软软乎乎的，他手指头戳上去，感觉像是戳在棉花上似的，感觉十分有趣。 　　苏清泉没忍住，又戳了两下，然而夏夏小姑娘原本就因为没吃饱而觉得委屈，刚刚被柳絮果抱着的时候，她还能忍着自己的委屈，结果现在被放进了窝子里，没人抱她不说，苏清泉还一直在戳她的脸，夏夏瘪了瘪嘴，突然张开嘴，哇哇大哭了起来。 　　甭看夏夏不哭的时候看着可可爱爱，十分讨人喜欢，但是她张大嘴巴哇哇大哭的时候，声音的穿透力十分强悍，苏清泉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他被吓到了，急忙去哄夏夏。 　　“夏夏别哭，舅舅不是故意的，你别哭别哭……” 　　苏清泉哪里是个会哄孩子的？他的那些话夏夏也听不懂，反而因为苏清泉的声音有点大，夏夏被吓到了，哭得更大声了。 　　等到柳絮果带着苏清影回来的时候，夏夏哭得嗓子都哑了，而苏清泉因为怎么哄都哄不好夏夏，急得满头都是汗。 　　眼见着柳絮果和苏清影终于回来了，苏清泉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他哭丧着脸说道：“妈，姐，夏夏哭了，你们快点哄哄她吧，这么哭下去非得把嗓子给哭坏了不行。” 　　柳絮果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去抱孩子哄，不过最后还是生生地停下了脚步，她虎着一张脸看着刚刚被自己揪回来的苏清影，没好气地开口说道：“你闺女因为你不在哭成这个样子，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能这么狠心？你还不快点去哄哄她？” 　　苏清影看到夏夏哭得小脸通红，哪里能不心疼？她急忙过去将夏夏抱了起来，轻声细语的哄了起来。 　　夏夏似乎闻到了妈妈身上的奶香味儿，没吃饱的她在苏清影的怀里面拱了起来。 　　苏清影要喂奶了，柳絮果便将苏清泉给带了出来，将空间留给了苏清影。 　　苏清泉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似的，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妈，是我不好，我没哄好夏夏，都是我的错……” 　　算算时间，夏夏前前后后哭了都快有半个小时了，她的嗓子都要哭哑了，苏清泉从来都不知道一个这么点的孩子居然这么能哭，他生怕夏夏哭得昏厥过去，只是跟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说什么都没用，到最后苏清泉都快哭出来了。 　　柳絮果看了苏清泉一眼，见他面上的愧疚之色都快要将他自己给淹没了，柳絮果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指责他，没毕竟他也只是个孩子呢，哪里会带孩子？ 　　“成了，下次注意吧，我去帮你姐姐看孩子，今天中午的饭交给你来做了。” 　　要说苏清泉最崇拜的人就是方正业了，他事事都在向方正业看齐，受到方正业的影响，苏清泉烧饭做家务都学了起来，这一年多下来，也学得有模有样，复杂的菜式做不出来，简单的菜式倒是没什么问题，一顿午饭交给他来做也没什么问题。 　　苏清泉点了点头，乖乖地去厨房忙活了，而柳絮果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转身进了卧室。 　　此时的夏夏吃过奶已经睡着了，苏清影正把她放进窝子里面去，不过大约是因为刚刚哭得时间太长了，夏夏即便睡着也有些不太安稳，苏清影刚把人放进去，夏夏便瘪了瘪嘴巴，开始小声哭了起来。 　　苏清影没有办法，只能把夏夏抱在怀中，在妈妈的怀里面，夏夏倒是不吭声了，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柳絮果看到苏清影的模样，开口说道：“你瞧瞧你，要不是因为你突然离开那么长时间，夏夏找不到妈妈不安稳，现在哪里用你抱着睡觉？” 　　嘴上虽然说着苏清影的不是，但柳絮果还是把孩子接了过来，让苏清影赶紧躺下。 　　刚刚去找苏清影的时候，她正好从实验室里面出来，也不知道她到底在里面忙了些什么，苏清影的脸色苍白的吓人，柳絮果被吓坏了，几乎是一路扶着她回来的。 　　“你的身体还没好，怎么能做那么高强度的工作？清影，算妈妈求求你了，你就算不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也要顾忌着自己的身体成吗？” 　　天知道看到脸色苍白的苏清影时柳絮果有多害怕，她心疼得要命，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遭那些罪。 　　苏清影笑了笑，虚弱地开口说道：“妈，我没事儿的，你别太担心了……” 　　她就是站得时间长了，而且一直检查机器问题出在什么地方，精神绷得有些紧，休息一下就能养过来了。 　　“妈，我真没事儿的。” 第348章 　　柳絮果又急又气, 但是看着苏清影那虚弱的模样，她到底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让苏清影好好躺着休息。 　　苏清影和柳絮果说了两句话后, 缓缓闭上了眼睛，没多长时间后, 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陷入熟睡中的苏清影，柳絮果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跟苏清影说什么都没有用，她决定的事情旁人再如何说都不管用, 还是等晚上方正业回来之后跟他好好说说吧, 看看方正业能不能劝说住苏清影。 　　“正业, 清影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扛不住, 她实验室工作强度又大，费脑又伤身，要是不好好修养着, 她的身体早晚会出问题的。” 　　晚上方正业回来之后，柳絮果就拉着方正业去了厨房，将苏清影今天做的事情告诉了方正业。 　　“我是劝不住她了, 你好好跟她说说, 我觉得她会听你的。” 　　柳絮果今天是真着急了, 嘴角都起了好大的火疮，方正业好声好气地安抚了柳絮果半天，再三保证自己会解决这件事情的。 　　“妈, 您别着急, 我一定会好好和清影说的, 您放心就好, 这次是真得有事情, 要不然清影也不会不顾及着自己的身体，您别生气，喝点菊花茶泄泄火，家里还需要您照顾着，你要是跟着着急上火了，那这家可就要乱了。” 　　方正业好声好气劝说了半天，柳絮果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打发方正业回去休息：“我这儿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担心清影，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吧，等饭做好了我招呼你来吃。” 　　见柳絮果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像是有什么大碍的模样，方正业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厨房。 　　等到他回到卧室的时候，苏清影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抱着夏夏喂奶吃。 　　瞧见方正业进来，苏清影莫名有些心虚，她避开了方正业的目光，低头看着怀中女儿胖乎乎的小脸，嘴上则说道。 　　“你回来啦？” 　　方正业看到她这样子，便知道苏清影在想些什么，他叹了一口气，在苏清影身旁坐了下来。 　　“清影，妈都跟我说了，你今天到实验室帮忙了吧？” 　　见方正业已经知道了，苏清影知道自己躲是躲不过去了，她抬起头看向了方正业，开口解释道：“正业，我也不是故意想要过去帮忙的，只是因为马工过来找我，说实验出了问题，姜师兄又不在，我只能过去了……” 　　方正业倒是并不觉得苏清影做错了，柳絮果和他一样，都是心疼苏清影的身体，毕竟她还在坐月子呢，身体没有彻底恢复过来，这么忙活，影响的总归是她的身体。 　　方正业安抚了苏清影一番，并且告诉她柳絮果只是担心她的身体，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让她不要和妈计较这些。 　　在方正业的安抚下，苏清影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方正业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刚刚说姜师兄离开了，怎么回事儿？” 　　他可是记得姜瑞明是特意调过来配合苏清影研究新项目的，现在苏清影正在坐月子，项目组本来就少了一个人，姜瑞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苏清影摇了摇头，回答道：“这一点我并不清楚，是马工跟我说的，说是燕京军工厂那边儿有事情，让他回去帮忙处理一下。” 　　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方正业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现在他对姜瑞明的性格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不少，直觉告诉他，燕京军工厂那边未必有事情，姜瑞明现在回去，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上一次方正业折了他的面子，所以他才蓄意报复的。 　　他也没瞒着苏清影，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对方。 　　然而苏清影闻言，却觉得方正业把姜瑞明想得有些太坏了。 　　毕竟姜瑞明别的不说，专业素质这方面还是没问题的，应该就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等过两天你打电话去燕京军工厂那边问问就是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应该就清楚了。” 　　方正业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和苏清影争吵，简单说了一下之后，就将这事儿给揭过去了。 　　“不过你眼看着就要出月子了，在此之前，如果能不出去就不出去了吧，要是月子没养好了，你以后也没法子继续全身心投入工作中。” 　　苏清影乖乖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问题已经解决了，至少未来半个月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马工他也跟我保证过了，说这段时间他会尽力盯着，不让实验出问题。” 　　可是现在一切都在摸索阶段，就算马前进做出了保证，也不能确保实验会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这期间要是出了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是需要苏清影去忙。 　　“清影，你当年留学的同学能不能请他们过来帮帮忙？或者你向燕京那边的研究所提交申请，请对方派人过来帮你撑过这段时间？” 　　若是这事儿不彻底解决了，总归会是个大问题，方正业思来想去，便想出了这样的一个法子。 　　姜瑞明之所以会在这种时候离开，左不过是想着拿捏实验室的这些人，顺便报复一下苏清影，不管是苏清影向他低头，或者实验室因为他的关系延缓进度，到最后都会证明他的重要性。 　　方正业并不想如了姜瑞明的愿，既然他在项目需要他的时候退出了，那以后也甭想着要回来了。 　　方正业提出来的建议是苏清影之前没有考虑过的，现在听他这么说，苏清影犹豫了起来。 　　“可这样一来的话，姜师兄若是回来了，那岂不是没了他的位置？” 　　直到现在苏清影还觉得姜瑞明离开是真有事情，而不是蓄意为之。 　　“若是姜师兄回来那更好，若是他不回来，总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马工的身上吧？他已经够累了，要是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马工还是要来找你，你现在需要休息，操不了心的。” 　　末了，方正业又说道：“更何况如果姜师兄知道他的离开会连累得你都没有办法好好修养身体的话，想来他也会同意你找人过来帮忙的。” 　　方正业说的倒是也有道理，就是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为马前进考虑，本来三个人的事情，现在全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刚刚苏清影见到他的时候，马前进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模样看起来憔悴不堪。 　　“那成，我联系一下闫所长，看看他能不能派个人过来帮忙。” 　　去年去燕京的时候，苏清影和燕京第一研究所的闫所长很聊得来，对方原本想挖苏清影过去的，不过最后却被苏清影给拒绝了，闫所长很欣赏苏清影，说以后有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帮忙，让苏清影尽管找他开口。 　　“成，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你就去打电话联系那边。” 　　方正业最后拍板做了决定，苏清影想了想，倒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便也点头应了下来。 　　事情没办成之前，方正业并没有透露口风，等明天联系到研究所那边，确认有人会过来了再说。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清影乖乖地向柳絮果认了错，并且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会这么冲动了，万事肯定会以自己的身体为先。 　　“妈，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苏清影依照着方正业教自己的法子向着柳絮果撒娇，原本柳絮果还绷着一张脸，不过后来实在是耐不住苏清影撒娇，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啊你，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要是再有下次，我可不轻饶了你！” 　　苏清影赶忙举起手来，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柳絮果到底是心疼自家闺女，看到苏清影跟个孩子似的向她撒娇，便干脆将这事儿给翻篇了。 　　不过打底是白天的时候受了惊，夏夏晚上的时候闹了起来，只要一把她放进窝子里面，夏夏便瘪着嘴开始哭，方正业没有办法，又怕夏夏打扰到苏清影，便抱着她在炕底下来回走了一整夜。 　　第二天苏清影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方正业眼睛底下大大的黑眼圈，明明都已经疲倦成这个样子了，可是在苏清影询问他的时候，方正业还是笑着说自己没事。 　　“你今天还得上班，你看你眼睛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说自己没事儿。” 　　苏清影心疼得厉害，这事儿追根究底，还是因为自己昨天跑去工作，才害得夏夏在家哭了那么长时间，最后导致她一晚上不睡，磨得方正业也只能陪着她熬。 　　自己一晚上倒是睡得香甜，可是方正业却一晚上都不能休息，今儿还得要去工作。 　　苏清影的心里面被浓浓的愧疚之意包裹了起来，她深深地低下头来，闷声闷气地开口说道：“正业，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的话，夏夏昨晚上也不会那么闹腾……” 　　闹了一晚上，夏夏现在终于睡着了，方正业将她放进了窝子里面，然后抬手摸了摸苏清影的头，温声说道：“这有什么？当初我还在部队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睡觉都是正常的，这真不算什么的。” 　　虽然有方正业的安慰，但是苏清影心里面还是过意不去，同时她也更加坚定了自己要找人过来帮忙的心。 　　要是不想法子解决工作上的问题，自己跟着忙都不算什么，她不能连带着方正业都一起折腾了。 　　吃过早饭之后，方正业和苏清影将夏夏交给了柳絮果照顾，二人则去打电话联系闫所长。 　　也是苏清影的运气足够好，她将自己这边的情况说明了之后，闫所长表示了解，正好他们研究所有两个研究员结束了手头的项目，他们从事的也是发动机方面的研究，便直接派过来帮苏清影的忙。 　　“对了，你说姜瑞明突然离开了项目组对吧？他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吗？” 　　苏清影回答道：“是的闫所长，姜师兄说是军工厂那边有很重要的一个项目需要他回去处理，至于归期他没有办法定下来，说是忙完那边就会回来了。” 　　闫所长这么问了，苏清影也没有瞒着对方的意思，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都告诉了闫所长，在电话里闫所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苏清影那两个研究员很快就会过去，最迟明天就能到，让苏清影那边做好准备。 　　苏清影表示知道，再三感谢过了闫所长之后，她便挂断了电话。 　　在闫所长挂断电话之后不久，他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燕京军工厂，询问了自己在那边的老同学。 　　“军工厂这边最近确实在研究一个项目，不过姜瑞明他是自己主动提出要回来的，我问过他了，他说封工那边工作不太忙，他在不在其实都没什么的，所以我才让他回来的，老闫，你这么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闫所长找了个理由给搪塞了过去，不过等到挂断电话之后，他的脸色却沉了下去。 　　明明封工那边忙不过来，但是姜瑞明却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甭管他和苏清影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他都不应该拿着工作来作为挟制人的手段。 　　闫所长并不觉得苏清影是再向自己告状，毕竟苏清影的性格他还是很了解的，那个女同志的心思基本上全都扑在研究上，她不会弄这些弯弯绕绕。 　　姜瑞明既然这么不喜欢参与苏清影的项目，那么他便不参与了吧，能和苏清影在一个项目里做研究，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姜瑞明得到了还不珍惜，那便干脆不要再进去了。 　　原本闫所长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从姜瑞明的手里面抢夺这个机会，但这既然是对方自己放弃的，闫所长便没有了其他的想法，他很快就找来了自己的两个学生，告诉他们愿不愿意去封工参加一个研究项目。 　　“苏工现在正在坐月子，姜瑞明那边又罢工了，你们过去之后，很可能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法子回来…… 你们愿意过去吗？” 　　闫所长知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是他也没有强逼着自己两个学生答应下来，而是将选择交给了他们二人。 　　那两个学生听到说要进的是苏清影的项目，他们立马一口答应了下来。 　　“老师，我们愿意过去，能跟在苏工后面学习是我们的荣幸，我们一定会努力研究的，绝对不拖苏工的后腿。” 　　见他们两人没有任何意见，闫所长让这二人抓紧收拾一下，第二天就出发前往封工。 　　就如同方正业所想的那样，姜瑞明离开封工真的有赌气的成分，那天方正业毫不客气地揭开了他的假面，虽然后来他一直刻意避开苏清影，但是却总有避无可避的时候，每当看到苏清影的时候，姜瑞明就会想到自己那天所遭受的折辱。 　　虽然那一切都有他自己的原因，可如果方正业会做人的话，也不会说出那番话来，而如果苏清影早点告诉他，她已经决定到实验基地去了，也不会有后来他仗义出头的事情。 　　姜瑞明觉得自己如果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早晚有一天要被内心的那些念头给磋磨死的，在苏清影生产之后，姜瑞明变得越来越纠结，最后他干脆离开了封工，借着军工厂那边儿有事为借口，他离开了封工。 　　其实姜瑞明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故意为难苏清影，他想着自己要是静不下心来，也是没办法好好做事儿的，左右等回去一段时间，把心给定下来再说。 　　回去之后，姜瑞明就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之中，离开了那个让人不舒服的环境之后，他变得如鱼得水，慢慢也就忘记了封工那边儿的事情。 　　偶尔想起那边的事情，姜瑞明也安慰自己，封工那边儿还有一个马前进帮忙呢，苏清影就算是坐月子，也是可以帮上忙的，再说了，实验一直进行的很顺利，根本不会有什么差错出现，既然他们没有联系自己，那肯定是自己能解决的。 　　直到一个多月之后，封工那边儿还没有动静，姜瑞明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儿的地方，他打了个电话过去，旁敲侧击地询问马前进实验进行的如何了。 　　马前进乐呵呵地告诉姜瑞明：“姜工，军工厂那边的事情你忙完了吗？我们这边挺好的，闫所长派来了两个研究员帮我们的忙，实验进行的很顺利，你继续在军工厂那边就可以了。” 　　马前进并没有直接说，但是姜瑞明却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封工已经不需要他了。 　　这怎么能行？这个项目是他之前争取过来的，他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机会，又哪里愿意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姜瑞明之前只是因为心里头太乱了，所以才想着要离开一段时间，等到他冷静下来之后，再重新回去工作，现在就因为他离开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让把他给赶出去了，姜瑞明如何愿意？ 　　知道在电话里面说不清楚，姜瑞明挂断电话之后，立马收拾了东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封工。 　　他必须要留在项目之中，不管用任何的法子，他都要留在里面才成。 　　有了王工和徐工两个人帮忙，实验进行的十分顺利，苏清影在家多休息了十天时间，才重新回去上班。 　　果然如同方正业和柳絮果所说的那样，身体养好了，一点都不会耽误工作进程。 　　因为夏夏还要吃奶，所以苏清影将她带到了工作间去，安置在了自己的办公室之中，这样喂奶的话也能方便一些。 　　方正业倒是提出了可以让夏夏断奶，他带着去上班，但是却被苏清影给拒绝了。 　　“我最多半年时间就要离开了，孩子还是给我带吧，等我走了，还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见到夏夏呢。” 　　苏清影说的也有道理，方正业便同意了下来，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告诉苏清影如果她实在是带不过来的话，可以把孩子交给他来带。 　　好在夏夏小姑娘还是十分争气的，明明才一个多月大，但是却乖巧得很，只要吃饱了，把她往小床里面一放，一点儿都不会磨人。 　　苏清影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办公室里画图做计算，夏夏这边儿她可以陪着，就算是她出去做实验，也可以让周生和蒋志恩过来帮忙带一下。 　　半个月的时间下来，夏夏小姑娘凭借着自己漂亮的外貌，乖巧的性格，成功得到了项目组一众大老爷们儿的喜爱，成了名副其实的团宠。 　　这天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苏清影抱着夏夏准备下班离开，就在她走出技术部的时候，遇到了拎着个包裹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姜瑞明。 　　算起来两个人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见了，再次见面，苏清影只觉得对方给她的感觉十分陌生，她什么话都没有说，脚步一转就准备离开。 　　然而姜瑞明这次过来就是冲着苏清影来的，作为项目的负责人，只有苏清影才有那个权利往自己的项目里安排人。 　　“苏师妹，你等一下，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姜瑞明拦下了苏清影，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清影，飞快地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苏师妹，这次我回去是军工厂那边真有事情要我帮忙，我实在是抽不开身，我跟了这个项目这么长时间，你总不能因为我离开一个月，就把我踢出去吧？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从燕京城坐火车过来得一天一夜，姜瑞明在火车上压根儿就睡不着，熬得眼睛都红了，他死死地盯着苏清影，飞速地说了这么大一堆话。 　　“军工厂那边的事情一忙完，我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苏师妹，你难道还因为之前的那些事情跟我生气，故意要把给赶出项目组吗？” 　　苏清影原本想带着夏夏回去，哪知道姜瑞明跟个没颜色的似的，拦着苏清影不许她离开。 　　“姜师兄，你的位置已经由王工和徐工两个人补上了，他们在这里做得很好，既然军工厂需要你，我也不好让你继续留在这里，你还是回去吧。” 　　要说之前苏清影还觉得姜瑞明回去肯定是因为有什么原因的，但是他一去就是一个月，这期间连个信儿都没有，苏清影也就弄清楚了。 　　像是他们这些工程师，跟哪个项目就是跟哪个项目，尤其是从无到有的研究，基本上都要做好研究几年的准备，一般来说，他们是不会轻易地离开自己的项目。 　　但是姜瑞明偏偏就离开了。 第349章 　　“姜师兄, 你到底为什么离开的，你我二人心知肚明，因为你离开, 项目进程生生地被拖延了，我不得不向闫所长请求帮助, 在王工和徐工的帮助下，项目才重新走上正轨。” 　　说着，苏清影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继续说了下去：“当初项目需要你的时候, 你没有留下来, 现在项目不需要你了, 我觉得你也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了, 你自己不是已经做出选择来了吗？” 　　说完这番话后，苏清影抱着夏夏便准备离开，然而此时的姜瑞明已经烦躁到了极点, 他直接伸出双臂拦住了苏清影的去路。 　　他大概也是没有想到苏清影竟然会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姜瑞明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此时他咬着牙说道。 　　“苏师妹,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 当时我是事出有因, 燕京军工厂那边儿忙完了之后，我就立马过来了，你应该也清楚, 我原本就是燕京军工厂的工程师, 自然是要以自己本来单位的项目为主, 这一点我是做不了主的……” 　　姜瑞明试图和苏清影讲道理, 然而苏清影仰头看着对方, 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的假面。 　　“姜师兄，我刚刚之所以不把说明白，是给你留面子，但是很显然你并不想要这个面子，那我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给你留面子了。” 　　“闫所长已经告诉过我了，当时燕京军工厂并没有让你回去跟项目，是你主动要求回去的，而且我手头的这个项目已经向上级领导打了报告，你已经从我的项目里除名了，王工和徐工两个人取代了你的位置，手续已经办下来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姜瑞明这下子是真愣住了，他的脸色霎时间变了，声音顿时提高了几个度。 　　“苏清影，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瑞明这下子是真的出离愤怒了，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苏清影根本不给他机会，甚至都没有想到要通知他一声，就将他从项目之中除名了。 　　她知不知道自己到底花费了多少功夫，才进到这个项目的，她为什么要这么狠？！ 　　气急之下，姜瑞明伸手去拉苏清影的胳膊，想要和她好好掰扯清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素白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抓住了姜瑞明的胳膊，拦住了他的动作。 　　“姜工，你这是想要做什么？” 　　方正业面沉如水，抓着姜瑞明的手将他扯到了一旁去。 　　方正业无比庆幸自己今天过来接苏清影下班，要不然愤怒之下的姜瑞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来。 　　方正业的力气极大，姜瑞明的手被他抓着，根本就挣脱不得，随着方正业手上用力，姜瑞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最后痛呼一声道：“你快点放开我！” 　　这人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看着这么瘦弱，手上的力气竟然这么大，他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掐断了。 　　方正业并没有放开姜瑞明，他看着对方的眼神像是带着寒冰似的，嘴里则说道：“姜工，你是不是应该向清影道歉？你难道没看见她还带着孩子吗？你刚刚到底想做些什么？” 　　说着，他手上的力气持续加大，姜瑞明疼得浑身直冒汗，他知道方正业这人的性子，自己刚刚做的事情定然被他给看见了，他铁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在姜瑞明的心里面，方正业就是个蛮不讲理的粗人，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是真把他给得罪了，这人要耍起蛮横来，那吃亏的还是自己。 　　于是姜瑞明只能憋屈的向苏清影认错：“苏师妹，对不起，刚刚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冲动了，你别跟我一般计较。” 　　刚刚姜瑞明的举动真把苏清影给吓到了，她是真没想到姜瑞明竟然会向自己动手，她怀里还抱着孩子呢，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姜师兄，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跟你说了，我手头的这个项目，你肯定是进不来的，你就算是找哪个领导，也没法子把你安排进来。” 　　“姜师兄，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跟你有任何合作，任何项目里有我没你，有你没我，就这样，再见。” 　　苏清影的脾气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很好的，只是这一次姜瑞明的做法已经触及了苏清影的雷区，她极为干脆地说出了这番话好，表明了她要跟姜瑞明来开关系的决心。 　　像是姜瑞明这样子没有责任心的人，即便他的能力再强，苏清影也不想跟他扯上任何的关系，毕竟在进行项目的时候，若是关键时候撂挑子不干，那耽误的可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夫。 　　“正业，我们回去吧，夏夏饿了。” 　　丢下这句话后，苏清影招呼了方正业一声，让他不要和姜瑞明继续纠缠下去，这样一个人，他那他纠缠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姜瑞明，收起你那些心思，这是最后一次，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出现在清影周围，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方正业丢下这句话后，便甩开了姜瑞明的手，然后大步朝着苏清影追了过去。 　　“夏夏给我抱着吧，你累了一天了，我帮你。” 　　苏清影将怀中的夏夏交给了方正业，她笑盈盈地看着他，温声细语地和方正业交谈着。 　　被甩到一旁的姜瑞明险些摔在了地上，他好不容易站稳了身体，抬头一看，就瞧见了苏清影和方正业夫妻二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远了。 　　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靠得很近，方正业甚至抬手替苏清影将耳边的碎发挽到了而后，而苏清影看着方正业的眼神也很温柔，她的那副样子是姜瑞明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姜瑞明的眼睛，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之前错得到底有多离谱。 　　苏清影嫁给方正业从来都不是因为组织安排，从来都没有什么他想象中的迫不得已，苏清影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委屈。 　　她好像很喜欢方正业，不对，应该说她是爱着方正业的。 　　即便是相隔了这么远的极力，姜瑞明还是清楚地看到了苏清影看向方正业时候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爱意。 　　他认识了苏清影那么多年，还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她用那样子的眼神看过别人…… 　　苏清影喜欢方正业，喜欢到愿意嫁给他，甚至愿意抽出她宝贵的时间为他生儿育女，原本姜瑞明以为的那个会一心扑在科研上，不会让任何人走进她心里的姑娘，终究只是他以为的罢了。 　　姜瑞明最后也没有继续闹腾下去，带着行李离开了封工，回到了燕京军工厂。 　　虽然苏清影现在的性子似乎变得跟过去不太一样了，但是姜瑞明却很清楚，她和过去一样，说到做到。 　　姜瑞明又自知之明，和苏清影相比较起来，自己的天赋远不及她，苏清影是不可替代的，而他，却是可以找到替代的人。 　　自打上次姜瑞明闹了一次之后，苏清影还有些怕他会回来找茬，方正业却告诉苏清影，让她不要担心这些。 　　“你那个师兄最基本的自尊心还是有的，如果他想要闹的话，上一次就会闹的，根本不会拖到现在，他回去之后什么都没有做，显然是已经放弃了。” 　　姜瑞明那人，要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那倒也不是，他只是自视甚高，又存了一些龌龊的小心思，不过当他所有的心思全都摊开放在太阳底下的时候，他便不会再做些什么了。 　　苏清影点了点头，很快就将姜瑞明的事情放到了一旁去，对她来说，现在的姜瑞明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她根本没有时间分给他太多的注意力。 　　半年的时间过得很快，等到第二年春天的时候，苏清影和他实验室的那些研究人员悄然离开了封工。 　　他们离开并没有惊动太多人，事实上除了少部分的人知道他们离开的事情之外，封工内部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其实技术部的事情和大部分的工人都没啥关系，那些研究人员每天都在实验室里忙活，大家很少会关注到他们。 　　苏清影离开之后，带孩子上班的人换成了方正业。 　　夏夏是个很乖巧的小姑娘，带去上班也不会闹，方正业的工作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如同之前方正业和苏清影商量过的，苏清影去基地的神情方正业并没有告诉柳絮果他们，虽然如此一来，方正业会辛苦一些，但是等到夏夏八个月的时候就可以送进厂子里的托儿所了，等到那个时候，方正业就可以轻松许多了。 　　夏夏出生之后，柳絮果和苏天恩他们每周都会过来一次，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没察觉出来不对劲儿，毕竟苏清影工作很忙，他们每次过来，方正业都说苏清影在忙项目，夫妻二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一连三个月，他们来了无数次，都没有见到苏清影，夫妻二人也察觉到了不对。 　　就算再忙，总不能三个月都不着家吧？ 　　在夫妻二人的逼问之下，方正业说出了苏清影去秘密基地的事情。 　　“归期不定，也许一年两年，也许三年五年，谁也说不准的。” 　　柳絮果瞧着方正业如此，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一个大男人，又当爹又当妈的，你得多辛苦？” 　　说到底，柳絮果是心疼方正业。 　　不过木已成舟，就算柳絮果再说些什么都没有用了，苏清影已经离开了，他们就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哪里能找得到人 ？他们总不能去找领导让他们把苏清影给放回来。 　　柳絮果生气归生气，不过她还是心疼方正业的，加上苏清影不在，她想要为女儿尽她的一份责任，之后柳絮果来得更勤了。 　　只是一开始柳絮果还觉得苏清影不该去秘密基地，对女儿女婿的这个决定颇有怨言，然而等到几个月之后，外面的风向变了之后，柳絮果突然就觉得苏清影去了秘密基地也好。 　　外面的世道已经变了，自家女儿的性格又太过单纯，在外面这股邪风早晚会把她给卷进去，待在秘密基地里面，至少她的安全是得以保证的。 　　只是如此一来，便苦了方正业。 　　然而方正业因为之前苏红玉种种诡异行为，对未来会发生的事情隐约有了猜测，然而当一切真正到来的时候，方正业也终于明白了苏红玉当初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 　　好在他已经提前做足了准备，苏清影也去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以她受重视的程度，是绝对不会被影响到的。 　　只要苏清影可以安好，其他的方正业并不在意。 　　————正文完 第350章 　　封城的监狱建在靠山的地方, 距离这里不远，就是一处农场，农场的四周建着高高的围墙, 在这里参加劳改的基本上都是监狱里的人。 　　“苏红玉，有你这么偷懒的吗？你还装！再装下去, 我非得活活打死你不可！” 　　拿着鞭子的监工看到穿着灰色狱服的女人又开始偷懒，她手中的鞭子甩了起来，重重地落在了那人的身上，被打得女人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声, 然后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动弹了。 　　监工一连抽了她是几鞭子, 这才罢手, 见她又躺在地上不动弹了, 监工走了过去，抬脚在她的身上踢了几下子。 　　“赶紧起来干活儿，别在那里给我装傻, 你要是继续躺着不动弹，今儿中午的饭也甭吃了！” 　　苏红玉忍着身上的疼痛，飞快地爬了起来, 然后拿着一旁的箩筐, 朝着不远处走了过去。 　　这片农场还没有开垦完毕, 他们这些犯人是负责来开荒的，每天都有刨不完的地，运不完的土, 从早上一睁开眼, 一直要忙活到晚上才能回去。 　　苏红玉曾经觉得上辈子在家里头当牛做马, 不得人尊重是她最痛苦的日子, 可是当她开始开荒种地的时候, 她才发现自己上辈子过的就是神仙日子。 　　监狱的犯人没有任何的人权，他们每天有做不完的活儿，吃的也跟猪食差不多，完全填不饱肚子，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儿，还没有休息的日子，才进来一年多的时间，苏红玉整个人都瘦得不成人形了。 　　都到了这一步，苏红玉却还没有好好反思，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认为她如今的折磨全都是苏清影带来的。 　　明明苏清影的身份就是有问题，明明她就是个从苏国跑回来的间谍，她凭什么高高在上受人尊敬，自己就要在监狱里发烂发臭？ 　　苏红玉知道她最多在监狱里熬两年，一切就都会变了。 　　就算她没有办法从监狱里出去，就算她身上的污名没有办法清洗干净，她也不会让苏清影好过的。 　　苏清影的那一条命是因为她的重生才捡回来的，是她改变了苏清影的人生轨迹，她不感激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还做了那个把自己推进监狱的黑手，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也就是靠着这样的一个信念，苏红玉才能坚持下来，仇恨将她的斗志燃烧了起来，她熬过了漫长的两年时间，在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她开始了自己的报复计划。 　　“我要检举封城重工的总工程师苏清影，她是从苏国留学回来的，她家中藏着很多苏国的东西，还有很多和苏国人在一起的照片，另外她的高中课本上用苏国语言写着她喜欢苏国，想要去苏国这样的字……” 　　六七年的时候，动乱开始，苏红玉曾经经历过这一段混乱时期，所以她更加清楚在这个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上辈子的时候他们一家都是工人阶级，一家子清清白白，再加上他们从来都没有靠过苏天恩，沾过他的光，所以动乱开始的时候，苏天恩被针对，下放到牛棚之中去，他们一家人却没有受到牵连。 　　然而饶是如此，想起那段时光，苏红玉便觉得遍体生寒，昨天可能还高高在上的人，第二天就被抄了家，一大家子全都下放到了牛棚里面去。 　　孩子举报父母，妻子举报丈夫，丈夫揭发妻子…… 　　曾经越是风光无限的人，在这个时候越是容易被抓住把柄，他们原本高高在上，最后却会被人拽落泥潭，然后在泥潭之中苦苦煎熬。 　　熬过那段日子的人很少，苏红玉很清楚她的检举会带来什么样子的后果，但是她还是这样做了。 　　是苏清影先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来的，她这样不过是为了报复苏清影罢了。 　　这个时候能拉人下马，那可是大大的功劳，尤其对方还是封城重工的总工程师，如果真能抓住她的罪证来，那么他们可就官升几级了，在革委会里也能站稳脚跟。 　　苏红玉并不怕那些人会不重视她提供的消息，她很清楚自己的消息那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升官发财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 　　她的日子不好过，苏清影也甭想继续做那个高高在上的总工程师，至于跟苏清影有瓜葛的所有人，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甭想有好日子过！ 　　夏夏小朋友现在已经两岁了，她学说话早，刚满一周岁的时候便能开口说话，两岁的时候她说话已经十分流利，瞧着就像是个小大人似的。 　　“爸爸，夏夏已经是个大人了，爸爸能不能不要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我？夏夏知道爸爸说的话都是在哄小孩子的。” 　　瞧着面前板着一张小脸，认真地跟自己说着话的小姑娘，方正业面上的表情变得温柔了起来，他蹲在夏夏的面前，平视着她的眼睛，笑着说道。 　　“我们夏夏原来是个大人了呀？那爸爸以后确实不能用对待小朋友的态度对待你了。” 　　方正业顺着夏夏的话说了下去，然后他的面上多了几分可惜之色。 　　“那真是可惜啊，你嫣然阿姨本来给你带了一些奶糖过来，只有小朋友才喜欢吃奶糖，那身为大人的夏夏就不能吃了，我回头就把这些奶糖送给你安安姨家的卫民弟弟吃吧。” 　　小姑娘一听到方正业说嫣然阿姨给她带了奶糖，脸上的神情顿时变了，再听到爸爸要把奶糖给卫民弟弟吃之后，她动了动嘴唇，小声说道：“爸爸，你真的要把夏夏的糖给卫民弟弟吃吗？那是嫣然阿姨给夏夏的，你不能随便把给夏夏的东西给别人。” 　　听着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方正业心都要化了，不过他还是故作严肃地说道：“可是你也说了，夏夏现在是大人了，大人是不吃奶糖的，那奶糖放时间长了，那味道就不好了，既然你不吃，那就给卫民弟弟吃吧，省得浪费了……” 　　瞅着爸爸脸上的那认真之色，夏夏就知道自家爸爸是来真的，想到奶糖甜滋滋的味道，夏夏小朋友急了，立马说道：“不行不行，那肯定不行，夏夏不当大人了，夏夏还是要当小朋友……” 　　说着，夏夏走到了方正业的跟前，抱着他的脖子说道：“爸爸，夏夏不要当大人了，爸爸不要把嫣然阿姨给夏夏的糖给卫民弟弟吃好不好？夏夏也喜欢吃。” 　　瞧见自家闺女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方正业笑了起来，他抬起手点了点夏夏的鼻尖，开口：“这可是你说的，那你还要自己一个人去上学吗？” 　　夏夏摇了摇头：“不了，夏夏还是小孩子，不能一个人去上托儿所，爸爸要送夏夏去才成。” 　　“那托儿所放学的时候，你要让付叔叔接你吗？” 　　夏夏用力地点了点头：“夏夏要让付叔叔接我，夏夏不要一个人回家，小孩子不可以一个人到处乱跑的。” 　　见到夏夏如此说，方正业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夏夏小朋友不当大人了，那么嫣然阿姨给的奶糖自然要给夏夏小朋友吃了。” 　　夏夏闻言，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身为方正业和苏清影两个的女儿，夏夏完美继承了他们的良好基因，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得精致可爱，漂亮极了，但凡见到她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小姑娘大约是随了苏清影的高智商，年纪不大，倒是很有自己的主意，最近这段日子，小姑娘开始闹独立，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申请要自己上下托儿所，不让大人接送了。 　　一个两岁大的小娃娃，方正业如何能放心让她一个人上下学？再说了，最近厂子里也不太平，虽然因为彭进步和方正业他们有先见之明，在一切有苗头之前，率先将厂子里的那股不正之风给压下去了，但是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不在少数。 　　方正业本就是封工的副厂长，再加上苏清影的身份特殊，作为他们两人唯一的女儿，夏夏小朋友自然就被不少人给盯上了。 　　这样的情况下，方正业怎么可能放自家闺女一个人出去？ 　　刚刚把闺女哄好了，就在方正业询问她晚上想吃什么的时候，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方哥，快点开门，我有急事找你！” 　　门外传来了刘洋焦急的声音，方正业立马将夏夏放了下来，叮嘱她在床上坐好，不要随便乱跑之后，他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刘洋和宋家国两人，他们脸上布满了焦急之色，瞧见方正业之后，二人飞快地开口说道：“方哥，出事儿了，门外来了一群红小兵，说是接到举报，说苏工家中藏有违禁品，他们要上来查抄。” 　　听到他们二人的话之后，方正业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你们先别急，刘洋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方正业镇定的模样安抚住了刘洋的情绪，他慢慢地也冷静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后，他飞快地开口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因为最近人心浮躁，哪儿哪儿都不太平的缘故，保卫科特意增加了巡逻队伍和次数，就在他们巡逻到厂子门口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带着红袖箍的红小兵。 　　“我们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把门卫给放倒了，正想往里面冲，但是却被我们给拦住了。” 　　方正业曾经交代过，不允许外面的红小兵随便闯进来，保卫科的人始终谨记着这一点，所以才在第一时间拦住了那些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