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逆子他亲妈回来了》   作者:予我白鹭   简介:   陆溪梦见自己一年后就会死。   在她死后,她亲儿子因为缺乏管教,长大后成了远近驰名的叛逆少爷,在一次赛车时意外丧生。   她气到昏迷,直接穿到十六年后,豪门还是那个豪门,老公比以前更有钱,依旧英俊还更会疼人了。   但他连小崽子都管不好,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陆溪看到谢以朝,黑着脸直接把他怼到墙上:“姓谢的,你会不会管儿子?不会管我来管!”   谢珩看到快一米九的老爸被壁咚,烦躁地扯开两人:“带着你的小情人出去风流快活,别碍我的眼!”   谢以朝瞪他:”闭嘴,这是你亲妈。”   谢珩:哈?   他爸鬼迷心窍了,找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姐姐,不止要当他后妈,还想当他亲妈?   为了不被拿捏,谢珩故意跟陆溪作对。   他逃课,在外面玩到凌晨回家。   陆溪直接设了门禁,不让进来,赶他去车库睡觉。   他打架弄破了头,陆溪给他包扎完,送来一杯核桃奶还说风凉话:“喝了补补脑。”   他玩机车,陆溪让谢以朝也骑一辆,她坐后座,谢珩去哪儿他们跟哪儿,全家齐上阵,叛逆行为变成了亲子活动。   谢珩:这还怎么玩!!!   他服气了,他投降行了吗?陆溪是亲妈,绝对是!   陆溪其实没想太多,管管儿子,搞搞事业,至于老公她无所谓,塑料婚姻也很不错。   没想到,谢以朝却像老房子着火,守财奴似的守着她,生怕她哪天又消失不见了?!   更过分的是,这父子俩为了抢着给她做早餐,差点把厨房都炸了!   集团员工每天都在猜,老板今天又要提前多久下班?   而谢珩学校家长会这天,同学见他在陆溪面前乖得像孙子,笑他居然会怕后妈。   谢珩气红了脸:“滚,她是老子亲妈!”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重生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溪 ┃ 配角:谢珩,谢以朝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结   立意:积极生活才能改变命运   vip强推:   陆溪做了个梦,知道自己一年后生了儿子会早死,一觉醒来,她穿到未来,这时儿子谢珩已经十六岁,他性格叛逆,我行我素,不久后会因一次车祸身亡。陆溪为了改变儿子早死的命运,做了许多努力,原本谢珩只当她是恶毒后妈,渐渐地,他开始接受她了,直到他无意中听到父母的对话,得知陆溪真的是他亲妈,他万分震惊,也变得更加听话……   该文构思新颖,情节温馨而又丰富,讲述了女主得知命运后,穿到未来积极改变命运的故事,她收获了一个叛逆却可爱的儿子,和一个变得更体贴,会疼人的丈夫,除了美好的家庭生活,她也开始积极追求自己的事业,努力成为一名专业的服装设计师。 第1章   谢家这两天出了一件大事。   先生带了一个女人回家,让她住在主卧房间。   这十几年来,先生一直独身,一心扑在事业上,别说带女人回家了,身边连女人影子都没有,这次的举动简直稀奇。   家里其他佣人也好奇,但连管家他只知道,那天谢以朝去参加一个游轮婚礼,结果很早就匆忙回来,怀里抱着女人,家庭医生也很快赶到谢家,为那女人做身体检查。   她睡了整整一天。   除了她姓陆,别的管家一概不知,先生今早出差去了,要几天才回来,走之前,他特意吩咐管家,要好好照顾她。   管家立刻意识到,这位陆小姐可能要长住在这里,她一定是先生的女朋友,以后还有可能是这里的女主人。   不过这跟他没关系,他只需要做好一个管家的本分,照顾好陆小姐就行了。   早上九点,厨房准备好了早点。   他叫来一个女佣,“去楼上叫陆小姐吃早餐。”   昨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不饿才怪呢。   管家心里有点小担忧,不知道待会儿谢珩会不会突然回来,万一看见了,搞不好又要跟先生吵架,哎,真头疼啊……   却没想到,比起这个未知的麻烦,家里很快来了个大麻烦。   有佣人慌忙过来告诉他,汪玲来了。   管家皱起眉。   很快,汪玲气定神闲走进客厅里,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各种挑三拣四,一会儿嫌佣人太懒散,一会儿嫌花瓶位置摆得不合风水,声音尖刻,听得几个佣人忍不住偷偷翻白眼。   汪玲快六十岁,三角眼下三白,细鼻薄唇,天生刻薄相,明明她自己也是佣人,只不过是照顾过老夫人,仗着资历老,常常过来指点他们。   厨房佣人端着早餐经过,汪玲看到,喊住他们,“先生少爷都不在家,你们端给谁吃?”   管家说:“陆小姐。”   汪玲马上反应过来,不悦地拧眉,“先生带回来那个女的?”   她昨天听说的,谢以朝去参加游轮婚礼,中途,有人发现水里飘着个女人,等救上来,谢以朝立刻赶到将人带去他的客舱。   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说得清,目击者只有几人,谢以朝打过招呼,不让工作人员乱传话。   她住在谢家的老宅,也是无意间听别墅区的人提起的,她起初压根不信,觉得这太荒诞了,谢以朝怎么会随便把水里捞起来的女人带回家?   可居然是真的?   汪玲的三角眼转了转,不满地问:“她在哪,怎么这个点还不起床?”   话音刚落,一道清冷骄矜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声音小一点,你很吵。”   汪玲诧异回过头,看见站在二楼的年轻女孩,她扶着玻璃护栏,脸庞明艳动人,表情却十分嘲讽。   待看清那张脸,汪玲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她,手直哆嗦:“你、你是……陆溪?”   陆溪撇了撇嘴。   这老虔婆记性倒挺好。   她才懒得回答汪玲,移步到电梯,懒洋洋地下楼,径自走向餐厅,一旁的佣人看得发愣,陆小姐怎么对家里位置这么清楚?   紧接着发生的事更惊奇,只见陆溪直接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泰然自若地开始吃早餐。   “陆小姐……”   佣人刚想提醒,最好别坐这里,就见汪玲大步走进餐厅,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陆溪,“你到底是什么人?”   最开始她吓到,以为大白天活见鬼,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陆溪早死了十几年,就算还活着,也不可能还这么年轻!   这是哪里来的冒牌货?!   她气势汹汹地质问,管家也紧随其后,怕她们起冲突,哪知陆小姐只是淡淡瞥她一眼,漂亮的脸上满是漠然,压根不搭理。   他看到陆溪坐的位置,喉咙一紧,尴尬地挠了挠脸。   长方形餐桌上有两个主位,平常先生坐右边,左边是空着的,少爷也不会去坐,因为那是以前太太的位置。   她倒好,直接坐上去了,关键她坐都坐了,也不好把人往下赶啊!   管家一脸纠结。   汪玲有些生气:“问你话呢,有没有礼貌?”   “别人吃饭你打扰,你很有礼貌?”陆溪慢条斯理咽下一口酸奶,淡声评价,“太甜了,以后买其他牌子。”   管家噎了一下。   陆溪此刻穿着件墨绿色丝绸睡袍,浅棕色卷发慵懒挽了个发髻,精致面庞上满是坦然。   管家心里忽然冒出个离谱的念头:陆小姐这气势,简直像是她本来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可惜陆溪听不见他的心理活动,否则会点点头,说当然,我本来就是啊。   说起来也是挺玄幻。   陆溪这人,从小接受正规教育,学霸谈不上,但也是正经985毕业,她不迷信,最多偶尔看看星座运势,从没想过自己会发生穿越这种事。   没错,她,陆溪,只是睡了一觉,就穿到了十六年后。   说起来都没人信,那天她照常睡午觉,准备起床后跟几个太太去打牌,她自从嫁给谢以朝,就过着这种娇贵富太太的生活,日常就是睡懒觉,逛街,还有打牌。   她刚大学毕业,就步入婚姻,谢以朝每天忙着工作,几乎没时间陪她,日子有些无聊,但富足且安逸,反正陆溪觉得挺好,没想过要改变什么。   但有时候,命运由不得她说了算,很任性地说变就变。   陆溪做了个梦,就在一年后,她会生下一个儿子,取名谢珩,这是个寄托了美好寓意的名字,可惜没多久,陆溪却因一场车祸,意外坠河,年轻的小命就这么玩完了。   那个梦真实到可怕。   车子坠河,水涌进车里,她打不开车门,只能在窒息的感觉中被惊恐淹没。   那时候,她简直有一万句脏话要骂,她陆溪,遵纪守法,虽然脾气娇气了点但从不故意欺负别人,凭什么让她这么早死?   可能是她怨念太深,命运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一觉醒来,她竟然直接穿越了。   现在的时间,是她“死亡”的十六年后,还是在她本该出事的那条江里,被谢以朝亲自救了回来。   可能是穿越带来的副作用,加上呛水,她昨天一整天都不舒服,昏昏欲睡。   还好谢以朝就在身边,她断断续续地从他那里得知了情况。   前天晚上,他去参加游轮婚礼,工作人员意外在海面上发现了她,立刻派人将她救了上来。   当时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礼裙,虽然浑身湿透,格外狼狈,却掩不住精致绝丽的脸庞。   工作人员以为是今晚的宾客,慌了神,赶紧通知船主,也就是今天的新郎。   来参加婚宴的宾客都非富即贵,不管谁落水出事他都不好交代!新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赶到休息室,当时他正在跟谢以朝谈一个合作细节,于是谢以朝也一起去了。   一见到陆溪,谢以朝便认出她来,在船上医生初步检查后,确认她除了轻微溺水,没其他危险之后,谢以朝直接将她带去自己的房间,并嘱咐新郎不要声张。   其实,陆溪那会儿短暂地醒了几秒,她依稀记得,当时新郎那一脸复杂的表情。   很明显,谢以朝是独自来的,只带了助理,现在却二话不说要带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走,还要他保密,很难不想歪啊……   要不是陆溪太累,她差点要笑出声。   等到上岸,谢以朝吩咐助理送她去最近的医院,陆溪这时拽住他的袖口,声音微弱,却坚持要求回家。   她还记得,当时谢以朝低头凝视着她,特意问了句,家在哪里?   真是谨慎精明的男人!陆溪翻了个白眼,报出别墅的地址,然后再次晕了过去。   当时是挺生气,现在头脑彻底清醒过来,胃也满足了,她得承认谢以朝的做法很正确。   面对一个长得跟自己亡妻一模一样的女人,他已经够冷静了。   昨天她醒来,状态不好,谢以朝没多问什么,只是说:“我明天出差几天,你先好好休息,一切等我回来再谈。”   语气淡定得,就好像她不是死了,只是回了几天娘家。   昨天她昏昏沉沉,眼前仿佛蒙着雾,只模糊看见谢以朝的脸,棱角分明,五官似乎还是很英俊,看不出什么年龄感,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陆溪太累也没心思细看。   她也清楚等他回来要谈什么,比如她的身份,这些年的去向,还有他们接下来怎么办。   陆溪没什么好担心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她穿都穿了,再离谱也得接受现实。   对她反而是好事,至少不用早死,以后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比起老谢,她现在对小谢更感兴趣。   如果她没穿越,她本来会在一年后生下这个儿子,算算时间,原本过不久她就会怀上他,生他出来,取名谢珩,她猝然离世,没能看着他长大。   听起来美好而又悲伤……或许吧,但陆溪却是满心茫然。   对她来说,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就有个好大儿了?   谢珩现在十六岁,可她也才二十二啊!真的很奇怪对不对?   虽然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只是缺了这些年的空白,谢珩就是她的亲子,但从情感上,她很难想象自己怀孕,又是怎么经历痛苦将孩子生下来的,就像是凭空掉下来一个十六岁的大崽子。   但奇妙的是,陆溪并不排斥,更多的是好奇。   她无视汪玲,对管家问道:“谢珩呢,他怎么不下来吃早饭?”   不等管家回答,汪玲终于找到突破口,阴阳怪气道:“这位小姐,小珩的事不劳你费心,有他爸爸操心呢。”   陆溪:“我作为他妈妈也想操心,你管得着?”   汪玲:“……”是她听错了还是这女人疯了? 第2章   汪玲震惊地问:“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止是她,餐厅里其他人包括管家在内,全都呆住了,一脸吃到了大瓜的表情。   然而陆溪自顾自地吃东西,压根不理会汪玲,只跟管家说话,告诉他她的饮食习惯。   “以后我九点前没起来,不用特意叫我,我直接吃午饭。”   “早餐不要鸡蛋,牛奶换成酸奶。”   “不要太辣,我会长痘……”   管家虽然是专业的,可听到这些反客为主的要求,虽然面带微笑,还是忍不住微微皱眉。   这位陆小姐……似乎有点太不见外了?   瞥见他这欲言又止的表情,陆溪及时刹车。   “……”她一不小心又忘了。   对她来说,她还是这里的女主人,但对其他人而言她不过是谢以朝带回来的一个陌生女人。   果然她还没完全适应这种转变,真头疼啊。   她面色不变,话说了收不回来,再说,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只有让别人来适应她的道理。   汪玲找不到存在感,生气地走出别墅。   她拿出手机,精明的三角眼透出愤恨的光,拨通一个号码:“喂,是小珩吗,汪奶奶跟你说,你爸要给你找后妈!”   烦人精终于走了,没人吵她,陆溪食欲更好,吃得也更香了,她通常早上食欲一般,但昨天空腹一天,今天急需补充体力。   管家却欲言又止。   虽然他跟陆溪不熟,还觉得她有点奇怪,但到底只是个年轻小姑娘,冒失一点也没什么,何况先生交代过要好好照顾她。   于是他隐晦地提醒道:“汪玲这个人……你得罪了她,可能会有点麻烦。”   陆溪耸了耸肩:“我知道,没事。”   她心里好笑,汪玲只不过以前给谢以朝的母亲当过佣人,在谢以朝小时候照顾过他,陆溪刚嫁进来那会儿,汪玲常来说教她,没少被她怼。   陆溪满不在乎,她慢慢吃完最后一口,又问管家:“谢珩不在家?”   “小珩在住校。”   “那他周末才回来?”陆溪有些失望地问。   管家顿了一下,表情有些担忧地摇摇头:“本来是的,但上个月小珩跟先生吵了架,一个月没回家了。”   陆溪皱起眉,离家出走啊……   一觉醒来,多出个叛逆儿子是什么体验?   陆溪忍不住想叹气,她对小孩子没耐心,从小到大连宠物都没养过,只玩过养崽小游戏。   白白胖胖又软萌可爱的幼崽,乖巧听话,跟现实中十六岁叛逆好大儿绝对是两码事。   “有他照片吗?”陆溪问。   不管再怎么不适应,她还是对这个血缘上的儿子很好奇。   她想知道这个继承了她基因的崽子长什么样。   在那个梦里,人的脸都是模糊的,她什么都没看清,不过嘛……   陆溪摸了下自己柔软细腻的脸颊,脑海中浮现出谢以朝英俊的面容,有些自恋地想,谢珩继承了他俩的基因,除非基因突变,否则想必难看不到哪儿去。   管家:“有相册,但在先生书房里,上了锁进不去。”   陆溪面露遗憾。   没办法,她只能亲自去见他一面了。   她站起来,语气淡定地说:“帮我备车,送我到他学校去。”   管家愣住了。   他没忍住一言难尽的表情,实在佩服这姑娘的勇气,他虽然不知道她跟先生之间的关系到了哪一步,但总归没结婚,名不正言不顺,就打算帮他管儿子了?   那到底是谢以朝跟他前妻的孩子,这么多年,谢以朝都一个人,像他这样条件的单身男人,身边不少女人打他注意,但只有陆小姐一个成功“上位”的。   从男人的角度来看,她的确漂亮,就连先生也没把持住,这完全可以理解,但先生的事业这么成功,他绝不是傻子,任由女朋友干涉他的家庭。   管家抱歉地表示,这件事他得先请示先生。   “没问题。”陆溪理解他的想法,大方地点了点头,在没恢复身份前,她的确只是个外人,现在在管家和其他人眼里,她大概被安上了“有野心的坏女人”“居心叵测的后妈”等等标签。   不到三分钟管家就返回了,他眼神有些恍惚,对陆溪的态度却更尊敬了。   他没想到,先生听说后,居然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看来她在谢以朝心中的地位不一般,搞不好很快真的会变成这里的女主人,给谢珩当后妈。   反而是陆溪,不高兴地皱起眉问:“谢以朝这么快就同意了?”   管家一愣:“啊、对……有什么问题吗?”   陆溪不客气地点评:“谢以朝心也太大了,怎么让来路不明的人随便接近他儿子?”   管家无语的心情到达顶峰。   自己说自己来路不明可还行?还对先生直呼其名,看来是个厉害的主,难怪刚才把汪玲都给气走了。   管家没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先生居然喜欢作精这一款的?   在这个家里,先生威严最重,谢珩则是叛逆少年,再加上一个战斗力不俗的年轻后妈,以后家里会不会每天闹得鸡飞狗跳,上演大型家庭伦理闹剧?   在管家忧心忡忡,为这个家操碎了心的时候,陆溪叫住他,仔细询问了谢珩学校的时间安排。   她很快得知,谢珩目前读高一,每周日放假一天,平常中午和晚上就只有一小时休息时间,九点二十下晚自习。   一小时时间太短,也许人没见到,学生就回去上课了。   陆溪是很想见到谢珩,但她考虑过后,决定还是等到晚上再去碰碰运气。   午餐前,有人送来一台最新款的手机给陆溪。   其实也没太大不同,比如手机,除了更薄一点,她感觉没区别,她那时候也流行手机支付,总体差不多,她需要适应的只有心态。   只有一点奇怪,她发现这个号码还是她以前用的那个。   这么久了,不可能还没注销,只可能是谢以朝又买回来了。   不得不夸他做事周到。   没多久,有几个奢牌店的经理来别墅里,送来了好几十套最新款的衣服鞋包,全都由佣人整理,挂入衣帽间内。   陆溪从前就喜欢买买买,看见漂亮衣服就走不动道。   她直接在衣帽间里试了几小时的衣服,不亦乐乎,她自娱自乐的同时,惊讶地发现现在的衣服跟十几年前差别不大,时尚是个圈,这话果然不假。   她挑了一套适合出门的衣服,吃过午饭,很咸鱼地回房间又准备睡觉。   直到起床后,陆溪才从管家口中得知,谢珩下午又逃课了,晚上准备跟朋友去酒吧玩。   陆溪睡眼惺忪:???   这熊孩子真是无法无天,不行,得治!   甜橙酒吧,一楼靠墙的卡座上,谢珩坐在C位,身边坐着七八个男生,还有几个打扮漂亮成熟的女生。   有个穿短裙的女生坐到他身边,娇滴滴地朝他敬酒:“珩哥,陪我喝一杯吧。”   少年脸色冷淡,推开她的手:“别烦我。”   他从今天早上就气不顺,感觉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昨晚没睡好,寝室里一个同学睡觉打呼震天响,他上课补觉,又被老师点起来阴阳怪气一番,叫他去外面罚站。   去就去,谢珩根本不在乎,大摇大摆走出教室,没想到,又接到了汪玲的电话,跟他说些有的没的。   “爱找不找,关我什么事。”谢珩挂了电话,表面上满不在乎,心里却越来越烦躁。   正好有几个校外的朋友叫他去打游戏,谢珩不顾老师阻拦,大摇大摆地离开然后翻墙出去,在网咖待到晚上,几个朋友叫了女朋友来,又叫了几个他不认识的,说想去酒吧玩。   女生被驳了面子,不高兴地哼一声,扭头坐到一边去。   宋济笑了笑,跟谢珩碰杯,“怎么了珩哥,心情不好?谁惹了你哥们儿帮你教训他!”   谢珩看他一眼,表情微微缓和,给面子地喝了小半杯,宋济却不在意,很豪爽地将他自己那杯啤酒一饮而尽。   “没人惹我,家里的破事。”谢珩皱眉道。   在这群人中,他就跟宋济算得上熟,宋济比他大几岁,他性格爽快,刚认识的时候不知道谢珩家有钱,明明自己经济一般,还总请他吃饭。   谢珩后来自己不好意思,主动说了,宋济也没生气,反而开玩笑说他深藏不露。   谢以朝知道他这个朋友,训斥过他,让他少跟这种狐朋狗友来往,谢珩生气,跟他吵了一架,干脆从家里搬出来,懒得看他的脸色。   比起那个冷冰冰的家,他宁愿跟朋友待在一起,至少他们有人情味,会真的为他着想。   谢珩起身去洗手间。   他到底是个学生,很少来酒吧,圈子简单,想法也单纯,压根没想到,他起身没多久,宋济就偷偷摸摸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东西,用手挡着倒进了他杯中。   而这一幕却刚好落入陆溪眼中。   不是她特别敏锐,只是因为从走进酒吧,她找到谢珩后,之后就找了个二楼的位置一直观察他。   真的很神奇,可能是血缘感应吧,她只是往那一桌扫了一眼,心脏就仿佛被什么抓了一下,紧紧盯着最中间的清隽少年,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她那就是谢珩。   酒吧里光线昏暗迷离,还好陆溪视力好,加上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得很清楚。   她的心怦怦跳,忍不住感叹血缘的奇妙,谢珩长得跟她和谢以朝太像了!   棱角分明的脸型,高鼻梁和眉骨像他爸,至于略下垂的眼睛,微翘的唇角则像她。要不是脸太臭,绝对是那种走在路上,随时会被女生搭讪的校草脸。   简直不想承认都不行,这还真是她的崽。   她来了,看清楚了,满足了好奇心,本来想马上走,让跟她出来的保镖带熊孩子回学校,可不知怎么回事,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一桌人,那乌烟瘴气的氛围,给人感觉很不舒服,直觉仿佛要发生什么。   果然……   男厕所没什么人,谢珩很快回来,刚坐下,宋济就笑着给他的酒杯倒满,说要干一杯。   谢珩其实不太想喝了,宋济劝道:“最后一杯,喝完我们就走。”   他想那也没什么,端起酒杯刚要喝,余光忽然出现一只白皙的手,将他肩膀按住:“别喝。”   谢珩愣住,但听见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他皱起眉,没当回事,他每次来酒吧,总能碰到很多搭讪的女生,他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   倒是宋济,不耐烦地呵斥道:“关你屁事啊,喝不喝要你管?你谁?”   陆溪淡定回答:“他的家长。” 第3章   这下谢珩不回头看都不行了。   开口就要做他女朋友的不少,还是第一次见到胡说八道冒充他家长的,这是什么新路数?   不得不说,很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力,谢珩反感地回过头,却在看见陆溪的一瞬间直接呆住了。   她……怎么长得……那么像……?   看见谢珩被自己吓到,陆溪心中早有预料,还有几分微妙的欣慰,看来他虽然叛逆,但不至于连亲妈的长相都不知道,何况他模样好看,虽然一直臭着张脸,一副冷酷逼king的校霸模样,现在被吓到,表情反而有些呆萌,陆溪忽然手有些痒,忍不住想rua一下他的脑袋。   不过她忍住了,现在不是时候。   她垂眼,冷冷盯着宋济:“你刚才往他杯子里下了什么?”   宋济本来就心虚,脸一抽,一巴掌拍在桌上大吼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别以为老子不会打女人!”   陆溪不慌不忙,拿出手机冲他晃了晃,唬道:“我录下来了,去警局一起看看?”   说完,像是怕他毁灭证据,眼疾手快地将那杯酒抢过来。   宋济恼羞成怒,顾不上那么多,直接站起来准备打人,他本就是混社会的,什么事都干得出。   陆溪没在怕的,她带了保镖,就在旁边那一桌,随时都能发动。   当然她也不会傻站着,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却没想到,有人抢在保镖前面挡在她面前!   谢珩一把抓住宋济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   他虽然才高一,但个子已经有一米八五,高宋济一个头,力气也不小,宋济一时间反而落于下风。   “干什么你!你不会是信了这女人的鬼话吧?她是你谁啊!”打死宋济也不信,这女人最多二十出头,狗屁家长,最多是他姐姐……可是没听说他有姐姐啊!   谢珩微微一怔,他被问住了。   对啊,她是谁?他根本不认识她,他怎么就脑抽相信她了?明明宋济才是他朋友。   他一晃神,手上力道松了些,宋济立刻挣脱他,踩上桌子准备跑路,谁知却被两个突然出现的彪形大汉直接按住,卡座上其他人纷纷退让,女生都吓得尖叫。   谢珩:???   这到底什么情况?   两个保镖办事靠谱,一个控制住宋济,另一个向赶过来的酒吧保安说明情况。   十分钟的路程就有一个派出所,陆溪让人直接把宋济扭送过去。   作为一个守法公民,陆溪当然不介意跟去配合警察叔叔,不过她现在的身份尴尬,万一去录信息,她难道要报以前的身份证号?结果查出来是个死人,会不会把她当深井冰抓起来?   虽然最后肯定能顺利解决,但是想想就觉得好麻烦啊。   她本来只是想来看看陌生的亲儿子,打算看到就回家睡觉,哪知道会出这档子事,直接从亲子节目,演变成法制栏目……不过,还好她来了。   否则那杯东西喝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熊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想到这里,陆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一脸懵逼的谢珩突然被瞪,他茫然且郁闷地问:“瞪我干嘛?我做错什么了?”   还好意思问?陆溪对他一点也不客气,语气严肃:“你一个未成年人,喝酒还没错?这就算了,连在酒吧不要喝离开视线范围的酒都不知道,瞪你一眼还委屈?”   谢珩勉强维持冷漠的表情,实则尴尬极了。   他真的不知道啊!   何况宋济是他朋友,他哪里会想那么多?谢珩忍不住看一眼宋济,对方立刻心虚地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再联想到他刚才狗急跳墙的样子,谢珩心凉了半截,想嘴硬反驳,却实在找不到理由。   顿了几秒,他才不服气地道:“那也不关你的事啊。”   “跟我上车,先送你回学校。”陆溪懒得废话。   谢珩“哦”了一声,迈开长腿跟上。   可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   她凭什么对他发号施令?他才不要听她的。   “我不会跟陌生人走,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高中生?”谢珩警惕地道。   陆溪露出今晚第一个笑意。   还好,这小子不算太蠢,总算有点防备心理。陆溪看着他那张与自己相似,年轻稚气的脸,叹气道:“你在明礼高一三班,你爸叫谢以朝,他手机号是189XXXXXXX,你家住在江湾一号A1栋,怎么样,需不需要我给你老爸打电话证明?”   谢珩立刻沉下脸,果然是他爸派来管他的人!   “我不用你管,让我爸别再派人跟着我。”谢珩扭头就要走。   陆溪:“……”   说到底她的心理年龄也不过二十二岁,虽然知道谢珩是她儿子,但看他人高马大的,她一时间也没办法带入母亲的角色。   再说,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让着他?   她没耐心了,又困又累,直接抓住少年,然后伸手在他额头用力一弹,发出清脆的“pia”一声。   不错,好听就是好头!   她直接拉着谢珩往车那边走,“少废话,敢耽误我睡美容觉我真的会生气。”   突然的一指弹让谢珩直接呆住,忘记了反抗。   一分钟后,等他坐上车后座,谢珩突然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   他怎么莫名其妙就乖乖跟这女人上了车?   还有,她怎么突然动手揍他?还出言威胁……离谱的是他当时居然怂了?!   要知道,他现在的个头快赶上他爹了,这女的目测一米六五,纤细苗条,他怎么会对她犯怵?   讲真,要不是他认得司机的确是他家的,他差点要把陆溪当成人贩子,刚才拍他那一下是在给他下降头!   谢珩郁闷死了,一肚子问题想问。   可陆溪没给他机会,她上车后,就闭着眼昏昏欲睡,那模样就像熬了大夜打游戏,谢珩被她传染得忍不住打哈欠。   等送到学校门口,车停下了,陆溪才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问:“宿舍没关门吧?”   “没。”   “那愣着干嘛,赶紧下车。”   “……”   谢珩充分感觉到她的不耐烦和嫌弃,刚下车,谢珩站在初秋的路口,冷风中微微凌乱。   不是,这到底是谁家车,她怎么比他态度还横?   恍恍惚惚地回到寝室,洗完澡躺床上,伴随着舍友持续的呼噜声,谢珩彻底失眠了。   今晚发生的事太离奇了,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凌晨过后,所有室友都睡着了,他轻声起床走到洗手间,拨通了谢以朝的电话。   “我拜托你,能不能别老派人盯着我?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谢珩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怒气。   谢以朝人在国外,一个合作出了点问题,需要他亲自解决,刚结束一个重要的会见,他仍处在工作状态中,语气严肃,“只有小孩子最爱把这句话挂嘴边。”   谢珩噎了一下,想到什么,更生气地说:“总之,你别以为找一个跟我妈长得像的女人就能管住我,就算她今天帮了我我也不领情。”   谢以朝知道陆溪今天会去见谢珩,却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听谢珩这态度,想必是很不愉快。   “她不是我派去的人,还有,你以后最好对她态度好一点。”谢以朝的语气更重了几分。   谢珩一愣。   难道那个女人不是什么下属,她就是汪奶奶说的后妈?   “她到底什么人,凭什么让她来管我?”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过了会儿,谢以朝低声开口:“这件事你不问,我们过几天也会告诉你,你周日回来一趟,我们当面跟你谈。”   谢珩讽刺地一笑,“放心,我这次肯定回去。”   这就“我们”起来了?   其实他从不反对谢以朝再婚,他身边也有很多同学,爸妈离婚后很快各自再婚,相比起来,他爸单身这么多年已经很难得了,汪玲给他打电话,他就想过,后妈什么的他管不着,也跟他没关系,反正他也是住校,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办婚礼他肯定不会去,没那闲工夫。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爸居然找一个跟他妈那么像的女人当后妈,这太膈应了。   他绝不答应。   一夜未眠,第二天,谢珩盯着一对黑眼圈去上课,早自习,他不管老师盯着,直接趴下睡觉。   同桌女生突然掉了本书在地上,正好在谢珩脚边。   见谢珩抬起头,冷眸斜睨着她,女生吓了一跳,她刚转学来,就跟谢珩坐在一起,听说他不少可怕的传言,也见过他打架,可凶悍了,他连老师都怕,现在她吵醒他睡觉,肯定会挨骂。   谢珩却没想那么多,他手臂长,很轻松就帮她把书捡了起来。   “谢、谢谢。”女生红了脸,伸出手,谢珩却迟迟没把书递给她。   《白月光死后我成了替身情人》……这个书名看得谢珩一脸迷惑,他问,“这书讲的什么?”   校霸居然有好奇的东西?女生感到意外,还有些好笑,这些的确是直男不懂的范畴,她忍着笑详细解释给谢珩听。   谢珩听得一愣一愣的,表情都快绷不住,越听脸越黑。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跟他家的事这么像?就连人物都能对应上。   毫无疑问,霸总他亲爹。   早死白月光他亲妈。   替身情人后妈。   “……”谢珩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对同桌开口,“这本书能借我看看吗?”   同桌:?   高冷校霸竟然会对狗血言情文感兴趣?   谢珩本人当然不可能爱看这种小说。   只不过,他发觉他亲爹好像在玩一种很变态很毁三观的东西,他得好好研究一下。   同桌女生很大方地把书借给他,还表示他随便看,想什么时候还都行。   “谢了,”谢珩说完,又冷着脸警告道,“不准告诉别人。”   女生忙点头。   谢珩放完狠话,就开始专心地看书,连觉都不睡了。   他很少看小说,学渣本质,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堆在一起就头疼,最多就看看修真小说,这种言情文,看名字就知道很难看。   他态度随意,翻开第一页,看了没几章,差点忍不住露出地铁老人手机脸。   这么狗血的情节,作者是怎么想出来的?男主那种垃圾人,除了脸好看,有钱,性格极端恶劣,干的事每一件都值得上法制节目。   女主也让人生气,太软弱了,还恋爱脑,被虐心又虐身,男主对她的态度还不如对自家宠物狗,这样还离不开他,也是绝了。   他从一开始的嫌弃,到后来越看越上头,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三节 课。   也没发现,自己被英语老师盯很久了。   昨天喊他出去罚站的也是英语老师,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脾气倔,明知道他爸谢以朝给学校捐过楼,照样不给面子,该骂就骂,该罚就罚。   谢珩看到中间,女主发现了自己是替身的真相,终于对男主灰心,决定离开他。   看到这里,谢珩都想给她叫好,恋爱脑总算清醒了,摆脱渣男!   他迫不及待想看到接下来的剧情,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眼前的书被人抽走。   小老头站他身边,板着张脸,“上课看杂书,叫你半天都不理,是什么小说这么好看?”   他直接合上书,对着书名一板一眼地念道:“白月光死后我成了替身情人……” 第4章   “哈哈!”   “噗嗤!”   教室里传出笑声,此起彼伏的,顾忌着谢珩,都压低着声音,但还是忍不住。   谢珩:“……”   他黑着脸,一把将书抢走,一脸悻悻,迈开长腿离开教室。   同桌女生这时才敢笑出来,她都快憋出内伤了,怎么感觉,酷拽高冷校霸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这是笨蛋帅哥吗?!   接下来三天,陆溪都老实待在别墅里没出门,每天早睡晚起,中午还睡午觉,总算是把精神养好了些,加上厨房每天三顿的营养靓汤,她足足胖了两斤。   好在,她能感觉到身体在慢慢修复,适应得差不多了。   不过这几天她没出门,除了睡觉就是用手机追剧,看综艺,她丝毫没有被时代淘汰的感觉,不过,她那时候当红的艺人,现在除了个别几个,其他的都糊了,换上了更新鲜的面孔,让陆溪还是有些感慨。   虽说不在乎,但她还是有些好奇,谢以朝现在长什么样?   她那晚没看清楚,似乎还是挺英俊,可怎么说,他也是三十八岁的人了,总不可能跟以前一模一样,又不像她,是直接从二十二岁穿过来的。   她在网上搜索谢以朝,但找不到近几年的照片,看来他是相当低调,典型的闷声赚大钱,符合他的性格。   谢以朝这人,年轻时就显得老成,不是长相,而是气质和做事风格。   他们新婚那年,谢以朝父亲去世,他接手集团管理,那时候,他的几个叔叔不怀好意,想将他挤出管理层,耍小手段想架空他。   那时候他忙到连跟她度蜜月的时间都没有,陆溪一个人去的,住海景酒店,买买买,特别快活。   有朋友不理解,以为她是在装开心,陆溪嗤之以鼻。   有什么好装的?她跟谢以朝本就是联姻,彼此都不熟,她同意结婚,有一半原因是图他长得帅,另一半图他有钱,目的清晰,简单粗暴。   虽然这个老公不爱回家,但他够大方啊,努力赚钱,让她可以尽情的享受,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因为知道谢以朝也不爱她,她反正更坦然了,每天不知道多自在。   如果不是那个梦,她应该一辈子也不会改变,可是现在……一觉醒来,老公人到中年,凭空多出个叛逆好大儿,一切都不一样了。   谢氏集团现在如日中天,谢以朝也是富豪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有钱,有权,老婆还死得早……顶级钻石王老五。   这些年,他有没有女人?   不对,应该问他有过几个,现在是不是单身?   陆溪喜欢跟以前一样养尊处优的生活,但假如谢以朝真有情况,要她跟其他女人争男人,那还是算了。   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陆溪都不缺条件好的追求者,要她委屈自己迁就男人,对不起,做不到。   陆溪不是杞人忧天的性格,她喜欢随遇而安,不怎么担心接下来的事,昨晚,她熬夜追剧到凌晨三点,特意告诉佣人今天不必叫她起床。   没想到,这一次她又做了一个噩梦。   这个梦的主角不是她,而是谢珩。   高二,他因为打架被学校处分,他经常打架,但这次特别严重,他打瞎了一个男生的眼睛,必须要摘除眼球,谢以朝花了很大一笔钱,跟对方家长达成和解,但学校里其他家长和老师都怕了谢珩,联名上书校长,要求让谢珩退学,还在网上进行舆论施压。   明礼是所贵族私立中学,家长都有钱有地位,虽然比不上谢以朝,但联合起来力量也不小。   最终,学校只能让谢珩退学。   谢以朝安排他去国外念书,不让他回来,派人负责他的衣食住行,同时也监视他,但谢珩这个年纪的叛逆少年哪是外人能看住的?他跑出去,不回家,不去学校,跟一些乱七八糟的朋友混在一起。   在一次非法赛车比赛中,谢珩酒后驾车,出了意外,他不小心冲下了山崖,整个车都摔瘪了,他当场丧命,年仅十七岁。   在那个梦的最后,谢以朝站在谢珩的墓前,他追悔莫及,万分悲痛,然后再多的钱都无法挽回谢珩年轻的生命。   陆溪吓得直接惊醒,整个后背冷汗涔涔,心脏狂跳,喉咙干得快冒烟。   她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狠狠灌下一大口冷水,喝下去,心是冷的,眼神都冷飕飕。   这剧情会不会太丧心病狂了?   陆溪阴沉着脸,穿过来这几天,她第一次这么生气。   没错,她和谢珩没什么母子感情,她穿来得太突然,现在谢珩已经是高中生,她即便见到他,也没生出什么神奇的母爱,毕竟他人高马大,她实在很难对他有什么“宝宝乖乖妈妈抱抱”的心态……   但是,从那个梦中醒来,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一想到谢珩未来会出事,陆溪心里阵阵发疼,像被什么扯着,同时还感到特别的愤怒,以及强烈地,想要保护谢珩的念头。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护犊子心态?   她重新躺回床上,让自己冷静下来,理了下思路。   现在谢珩还没出事,没被退学,没被送去国外,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时,她忽然听到楼下的声音,似是有人在争执,她按了下佣人铃,很快一个女佣敲门进来。   陆溪:“楼下什么声音?”   “是先生回来了,还有少爷。”   陆溪皱起眉,直接从床上坐起来,眉目勾起恼意,手抓住被子,生气地想,好啊,他回得真巧,她正要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管儿子的。   谢珩中午放学,被司机接回家,刚好跟谢以朝一前一后。   谢以朝从车上下来,看他一眼,只是朝他淡淡点头,“回来了。”其他的什么也没问。   父子俩保持同款冷漠脸走进家门,只是谢以朝更淡定,谢珩则显得别扭很多,时不时还偷偷瞄一眼他爹。   谢以朝在沙发上坐下,管家给他送来一杯茶,助理在旁跟他汇报一个合同的细节,他淡淡听着,对站在客厅里的谢珩不置一词。   他被无视,不爽地皱起眉,忍不了多久,桀骜不驯地抬起下巴,打断他们,“得了,我知道你想骂我,要骂就快点我待会儿还有事。”   这几天,他抽空去了趟派出所,知道了那天的情况。   宋济的确往他酒里下了东西,他一早知道谢珩家有钱,故意接近他,那时就别有目的,他本就是三教九流的混子,在外欠了w贷,想到用这样的法子控制住谢珩,能从他那里不断拿钱最好,就算不行,也能狠敲谢以朝一笔,他肯定不希望儿子染上这种嗜好的消息传出去。   有酒吧监控,加上那杯酒的化验结果,宋济几乎没怎么抵抗就全交代了,还供出了几个同伙,那天都在酒桌上,帮他打掩护。   谢珩对那几个人有印象,平时跟着宋济,总对他称兄道弟的,蹭吃蹭喝的,没想到是这种货色。   在派出所,他还看到了谢以朝的律师,他搜集了许多证据,保证宋济至少在牢里待十五年。   “放心吧,谢总已经知道了,他不会放过那些人。”律师安慰他。   谢珩没搭理他,大步走出派出所,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又恼又窘。   他脸疼。   想起自己把这些人当朋友,还在谢以朝面前为他们据理力争,他脸真疼。   他觉得自己可笑,被人当傻子一样摆弄,现在好了,在他亲爹眼里他更成了个笑话。   这次回家,他就料到要挨训,谢以朝经常居高临下地教训他,用那种严肃又失望的语气,仿佛他就是个废物。   可现在,谢以朝连骂都不骂他,仿佛他早就料到会这样,根本不屑教训他,这更让谢珩生气。   谢以朝看他一眼:“安静一点。”转而又问管家,“她是不是还在睡觉?”   管家:“没错,陆小姐吩咐了今天不叫她吃早餐。”   谢以朝站起身,“我上去看看她。”   谢珩感觉自己又一次被无视了!   对,那个女人!他看完了那本小说,满脑子的替身白月光,都没怎么去想被宋济背叛的事。   因为这件事更荒唐。   他老爸,堂堂一个上市集团董事长,总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私底下,居然有这种扭曲的癖好……行,就算这是他的私事,谢珩懒得管,但这一次牵涉到他的亲妈,他不可能当没事发生。   而谢以朝,居然已经把人带家里来了?   谢珩立刻拦住谢以朝,沉着声音道:“先说清楚,不管她是谁,我不可能接受她做我后妈的,你死心吧。”   谢以朝看着挡在自己面前,身高已经快赶上自己的少年,他下颌绷紧,严肃地开口:“谁说我要让她做你后妈?”   “……”谢珩一怔。   那,只是玩玩而已吗?谢珩惊了,他没想到,他亲爹居然这么渣!   他还没缓过神来,这时,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溪是走楼梯下来的,她穿着睡袍,漂亮的脸上面若冰霜,掠过佣人,直奔谢以朝而去。   谢珩刚注意到,这女人是从三楼右边的房间出来的,那里是谢以朝的卧室,以前他妈也住过那里。   他攥紧拳。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   少年浑身肌肉绷紧,怒火中烧,眼睛微微发红怒视着谢以朝,“带着你的小情人出去风流快活,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陆溪一把抓住谢以朝的衣领,逼得他连连后退直到被抵在墙上,一双美目圆睁,生气地质问道:“姓谢的,你会不会带孩子?不会管我来管!”   而谢以朝,他没有反抗,只是深深看了陆溪一眼,便看向谢珩,冷冷地说:“闭嘴,这是你亲妈。”   一旁的管家:……先生快一米九,怎么这么听话地让人推墙上了?   陆溪:小情人?臭小子胡说什么呢?   而最懵逼的那个当属谢珩,他震惊地盯着谢以朝,又一脸排斥地看向陆溪。   不是吧,他老爸是被美色冲昏了头吗?这女人比他大不了几岁,要当他亲妈? 第5章   客厅里,谢以朝让助理和管家全都离开,只剩下三个人。   他和陆溪分别坐在沙发的两侧,谢珩为了从行动上跟他们划清界限,独自站在窗边,抱起手臂,警惕而冷漠地看着他们。   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巡视领地的狼崽子,谁要是想侵占他的领地,他就用眼神杀死谁。   陆溪看他,简直好气又好笑,不觉得他凶狠,倒是有些蠢萌。   谢以朝屏退其他人,是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他要跟陆溪说的话,最好别让外人听到最好,这件事太玄妙,她当年怎么消失的,这些年去了哪里,容貌为什么一点都没变……   或许,最好连谢珩也要避开。   谢以朝习惯了发号施令,十多年来的工作习惯使然,他不会过多解释,直接对谢珩言简意赅地道:“你去吃饭,或者回你自己房间。”   谢珩当然不干,他梗着脖子倔强地说:“凭什么?这里是我家,你怎么不带着你的小情人出去?”   如果他爹只是给他找后妈,他无所谓,但这个后妈不知分寸妄图当他亲妈,这没门!   谢以朝被美色迷惑,疯了,他可不是小孩子会任凭摆弄。   谢以朝皱起眉,嘴唇紧抿,淡淡瞥着谢珩,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膝盖,漆黑的眼睛眸光深沉淡冷,一言不发,但足以让人紧张。   平常谢珩经常跟他顶嘴,但每当看到他爸这副神情,他也会犯怵。   他眼神缩了一下,后背却挺得更直,表示自己绝对不怂。   然而这时,陆溪忽然起身,面无表情朝他走来。   谢珩忽然慌了一下,下意识想躲,因为他想起那天晚上被她揍,可再一想,他忍不住嗤地一声。   怕什么?现在他老爸在这儿,她怎么着也得装装样子,难道还敢当着他爸的面揍……   “嘶——”谢珩酷拽的表情僵住。   陆溪捏住他的右脸,用力不大,他也不疼,但侮辱性极强。   这个女人居然扯他脸!   当着他老爸的面!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你给我松手……”谢珩又气又委屈。   陆溪松开他,精致白皙的脸上满是警告:“你再说我是你爸的小情人,我还揍你,揍到你哭。”   少年俊朗的脸被掐红,他简直不可置信,看一眼谢以朝,他眼神淡淡的,最多有几分无奈,显然是对女人的做法没半点异议。   软骨头!耙耳朵!   谢珩对他爸非常失望,他生气地离开客厅,直接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将门关上。   管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地担心。   看来他之前没猜错,以后这个家里可有得闹了。   客厅太开阔,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谢以朝带陆溪到楼上书房。   之前这里上锁了,陆溪走进来,看见里面的陈设,没想到跟以前差不多,陆溪也没太意外,她早发现了,这个家里,除了佣人都换了一批,多出个儿子,其他都跟以前差不多。   与其说谢以朝念旧,倒不如说他不在意,作为工作狂,家对他来说只是个睡觉的地方,没必要改变什么。   看来这些年过去,他还是那个不爱回家的男人。   跟儿子关系处不好是有原因的。   书房只有他在用,就一张办公椅,连张沙发都没有,陆溪一点不跟他客气,淡定在椅子上坐下,顺便仔细地打量谢以朝。   刚才她气昏了头,冲谢以朝发了顿脾气,等看清他的脸,她有些惊讶,还有些惊艳。   毕竟是枕边人,这张脸,不管过去多少年,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三十八岁了,但模样依旧英俊,说实话,不显老。   但对陆溪而言,不久前她见到的是谢以朝1.0版本,二十出头,风华正茂的年纪,年轻而且充满锐气,那时他的帅气带着刀锋般的棱角,现在多了年龄感,收起锋芒,眼神更内敛成熟,多了一种儒雅的魅力。   该死……她竟然更吃他现在的颜?   三十八岁的男人,高大身材,宽肩,窄腰,大长腿,身材丝毫没走样,说明他还跟以前一样,饮食健康,规律健身。   头发依旧茂盛,很好,说明没秃头基因,谢珩以后没有这个烦恼。   但是看归看,陆溪心态很冷静,一想到他这些年可能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过,她就瞬间无爱。   当下最重要的是解决她的身份。   陆溪先开口:“事先声明,别问我怎么回事,也别问我这些年去哪儿了,我没办法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陆溪,总之做个检测最清楚。”   她想过,只要不出意外,她的基因信息不会发生改变——要是真那么倒霉,对不上号,那她恐怕会有麻烦。   谢以朝进门后,书房唯一的座位被抢走,他也不在意,径自走去窗边,任由陆溪肆意打量自己,她以前也是这样,喜欢盯着他看,用那种欣赏的目光,而这一次,欣赏了不到一秒,目光却变成嫌弃和冷漠。   仿佛在看一个跟她无关的陌生人。   谢以朝并不在意,他们的婚礼很仓促,婚后很少相处,缺乏沟通,通常是他忙他的,她玩她的,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彼此之间更加陌生。   她消失了这么多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她看起来依旧年轻娇美。   可似乎也有什么不一样了。   谢以朝的好奇心没那么重,他猜到,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无法解释清楚,于是淡然点头,“那好,我现在就安排。”   其实他不怀疑她的身份,但有人需要看到白纸黑字的报告。   想起那个莽撞任性的儿子,男人扯出一抹无奈的笑,他想起什么,忽然沉眸向陆溪问道:“你刚才说小珩出事,什么意思?”   陆溪:“……”   不能说。   她这几天发现,关于那个梦的内容,她没办法说出来,包括写出来,或是发短信都不可以,就很无奈。   陆溪只好说:“前几天在酒吧,有人给他下药,我要是没去他不就出事了?”   谢以朝神色从容:“不会,我有让人跟着他,不会让他喝下那杯酒。”   只是她动作更快,抢在了他的人前面。   陆溪微微有些惊讶,目光从他清隽的面庞扫过,没错了,这才是谢以朝,做事滴水不漏,喜欢掌控全局。   在那个梦里,也的确没有谢珩染上瘾的情节。   她点头,转移话题:“那尽快做检测吧,我好恢复身份。”想到自己还是个“死人”,她就浑身别扭,走出去都怕被人大喊见鬼了。   谢以朝:“不用恢复。”   陆溪:?   谢以朝:“你的身份还在,当年我没去办死亡证明,也没注销户口,”他顿了顿,眼神清明而又冷静,“不过,身份证快过期了需要去换。”   陆溪:???   看见她脸上快要实体化的问号,谢以朝温和地解释道:“当年那次事故后没找到遗体,我有理由相信你还活着。”   尽管他这么说,她还是感觉不可思议。   按照法律,自然人因意外事故失踪满两年,亲属就可以办理死亡认定,但如果他没去认定,那她的身份一直都在?   对陆溪来说是好事,省了很多麻烦,可这跟梦里不一样……   难道是因为她突然的穿越,改变了什么,类似蝴蝶效应?   陆溪是个理科盲,她想不通,但毕竟这整件事都透着玄乎,干脆就不想了。   只不过,那她现在跟谢以朝还是合法夫妻?   谢以朝走向墙角的保险柜,打开时并不避讳她,很快从里面取出一个文件夹交给她,“这些你可以自行保管,或者还是放这里。”   陆溪迫不及待地打开瞧,她第一眼看到身份证,拿起小卡片摸了摸,的确还有一个月过期,她先收进自己口袋里。   剩下的全是重要证件,从小到大的毕业证,学校获奖证书之类的,还有最重要的,她的资产文件。   陆溪名下四套房子,一套她婚前自己买的,三套是婚后谢以朝赠予,全是黄金地段的高档住宅,这十几年放假疯涨,已经是原先的十多倍。   还有她之前的存款,这些年谢以朝一直在帮她投资,收益颇丰,存款加上不动产,以及她从前收藏的高级珠宝,她现在也算是小富婆一枚,不乱花钱,一生也能衣食无忧。   陆溪财迷的本质暴露,笑眯眯地看着那些文件,爱不释手。   如果有什么比一觉醒来多了个好大儿更“惊喜”的,一定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资产翻了几十倍!   这些东西当然要放好,陆溪拿给谢以朝,看着他放回去,谢以朝又告诉了她保险箱密码,和书房的密码,方便她随时取用。   陆溪有些意外。   他就这么放心?不符合他谨慎的人设啊……也有可能是里面没其他重要东西。   正在疑惑,她忽然听见谢以朝问:“以后,不走了吧?”   陆溪一怔,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缓慢眨了眨眼睛,心里不太确定,但想到谢珩,她还是点点头。   她有种感觉,这一次穿来,她不会再突然消失。   谢以朝深深地看她一眼,语气低沉:“欢迎回家。”   他做事效率一向高,吃过午饭,就有检测机构的人来到家里负责采样。   陆溪问:“他们还能上门?”   谢以朝淡淡道:“是我名下的公司。”   ……懂了,陆溪想到,她搜索谢以朝照片的时候,又看到一则新闻,关于他从几年前开始涉足生物科技领域,家里的事涉及隐私,自然是叫自家公司来做最保密。   谢珩赌气,刚才没下来吃午饭,管家要给他送上去,陆溪拦住了,不让送。   管家无奈地看向谢以朝,“先生,这……”   平常少爷闹脾气,先生也不准送饭,不纵容他,但他是他,陆小姐是陆小姐,她这么严厉就说不过去。   谢以朝只是看一眼陆溪,便道:“听太太的。“   管家睁大了眼睛。   这,就太太了?什么时候领的证?   陆溪也有些意外,虽说他们没离婚,叫太太没问题,可还没做鉴定,他似乎已经笃定她就是陆溪,包括刚才直接把文件给她看。   这难道就是上位者的自信和决断力?   陆溪不紧不慢地将食物送进嘴中,吃相优雅,“以后小珩在家,吃饭只叫一次,不吃就是不饿。”   管家苦笑着答应。   他能怎么办?还不是只有听主人家的,看来以后谢珩有苦头吃了,这继母未免也太厉害了,还把先生收得服服帖帖。   谢珩的房间在二楼,靠近餐厅。   他早上起得晚,食堂里就剩下包子,他不爱吃,干脆饿着肚子回家,没想到一饿就到现在,肚子里咕咕叫,但他绝不去饭桌上跟那两人同流合污。   刚才他说了不吃饭,现在下去就是自打脸,所以他开着门,准备等哪个佣人经过,就请她去厨房随便做点吃的来。   结果就听见陆溪这句话。   谢珩脸色冷下来,抓住房门,手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谁说他不饿?这女人这就按捺不住,暴露恶毒继母的本质了? 第6章   他黑着脸,准备出门觅食,他又不是没钱,何必在家看脸色?他下楼,故意从餐厅经过,在他们面前大摇大摆地出门。   “站住,”是谢以朝的声音,“午饭时间,你要去哪里?”   谢珩不屑地哼了声:“不碍某人的眼,我自己出去吃。”   陆溪将最后一口食物吃完,放下筷子,听出他的嘲讽,精致的脸上丝毫不动容,“等一下,做完亲子鉴定再出去。”   “亲子鉴定?”谢珩愣住,眼神有些茫然,什么鬼?   片刻后,他猛然意识到什么,心中愤怒又仓皇,攥紧拳头,像一头即将爆发的小兽,死死盯着谢以朝:“你没事吧?别人挑拨几句,你居然怀疑我不是你亲生儿子?”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老爸耳根子这么软?   少年身体紧绷着,十分倔强,语气却透着说不出的委屈,强硬的态度只是他的保护伞,在陆溪眼中,忽略身高,其实他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陆溪轻轻叹了口气:“是测你和我。”   谢珩眼瞳微微睁大,眨了眨眼,整个人仿佛卡顿的画面,等想明白,他怒气值泄了一半,感觉荒谬极了,“我跟你又没血缘关系,疯了吧!”   陆溪:“你说了不算,科学说了算。”   “……”谢珩身为一个学渣,都感觉科学两个字被侮辱了。   “行,测就测,”他偏不信这个邪,咬牙道,“不止跟你测,我还要跟我爸测,他好像中邪了,我怀疑他不是本人。”   谢以朝不置可否。   前两天,学校的梁老师给他助理打电话,反应最近谢珩从上课睡觉变成上课看小说,看来他是看了些奇怪的东西,脑洞都变得离谱。   陆溪站起来,步伐款款地朝谢珩走过去。   他瞬间警惕,不好的回忆开始攻击他,“干什么,又想动手?虽然我不打女人但你也别太过分……”   然而这次,陆溪只是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肩,“小朋友,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   “检测完我是你妈,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当然,如果不是我也答应你一个。”陆溪说。   谢珩眼神怀疑:“真的?”   陆溪挑眉:“怎么,你不敢?”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经不起挑衅,谢珩嗤一声,不客气地说:“没问题,我的要求就是让你离开我家,别想给我当妈。”   陆溪笑了笑。   小东西,还挺幼稚。   很快,检测机构的工作人员帮他们三人采集了样本,过程非常专业,效率高,没有半点不该有的提问和眼神。   至于心里想了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自家老板,突然要做亲子鉴定,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豪门间复杂的隐秘八卦,在场的工作人员心里都炸开了锅,各种猜测都有,什么“霸总突然发现儿子不是亲生的”“恶毒继母挑拨父子关系”等等猜想。   不过他们也就想一想,不敢讨论,更不敢往外传,做亲子测试会签很严格的协议,何况对方是谢以朝,惹了他,恐怕会被告到倾家荡产牢底坐穿。   负责人表示:“我们会加急检测,今晚结果就能出来。”   陆溪:“不急,明天上午送来。”让家里熊孩子今晚睡个好觉,他今晚看到报告,绝对一整晚睡不着。   然而谢珩今晚还是失眠了。   当他躺上床,今天发生的事全在他脑子里打转。   那个女人太奇怪,他老爸也跟着发疯,这个家里是不是只有他一个正常人了?   他十六岁了,不是六岁,以为随便给他塞个女人当妈他就会买账,简直是小瞧他。   就算那女人跟他亲妈长得很像,名字也一样,那也不能取代她。全世界那么多人,找一个相似的,再整整容,换个名字,以他老爸的财力,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但是基因检测不会骗人。   谢珩心下稍安,躺上床,翻来覆去半天还是睡不着。   他饿……   就在中午检测完后,谢珩当着谢以朝和陆溪,还有管家的面公然放下狠话,只要陆溪在桌上,他绝不下去吃饭。   他是认真的,他没办法和那女人坐在一张桌上,假装是一家人。   不过还好,饿了可以点外卖,反正他只在家里待一天,等明天结果出来,他要亲眼看着她离开别墅。   想到这里,少年从床上一跃而起,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他点了份炸鸡和烧烤外卖,然后叫上朋友一起开黑,很快就把烦恼抛到脑后。   楼上,主卧房间里。   陆溪刚洗完澡,坐在梳妆镜前涂面霜。   通常,这是她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洗一个香薰泡泡浴,涂身体乳,做面部护理,然后躺床上愉快的追剧,直到困了才睡。   这个时代多了很多新品牌,新功效的护肤品,她买了好多,一个个试得不亦乐乎。   但今天她无法放松,时不时地看一下房门。   自从谢以朝给她看过资产文件,她就有些亢奋,加上谢珩那臭小子老跟她作对,害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跟谢以朝现在该怎么办?   原本她计划好了,等拿回身份,就从这里搬出去。   结果她没“死”。   这就意味着,她跟谢以朝还是夫妻,就算明天办离婚,按照现在的法律,还得等三十天冷静期。   当然这也不是问题,重点是,她现在要跟他离婚吗?   谢以朝一直没去办死亡证明,维持这段婚姻,陆溪没那么自恋,不会以为谢以朝有多么深爱她,他这么做,一来是出于人品,另外,他觉得没有必要。   这也是陆溪现在的想法。   特意跟谢以朝离婚什么的,可以,但是没必要。   陆溪这次穿越,免于早死的命运,对她来说,等于是再世为人,她以后的重心很明确,珍惜生命,好好生活,以及拯救谢珩,阻止他陷入悲惨的命运。   这两点,跟她的婚姻状态都没有冲突,她看不出有离婚的必要。   现在只有一个麻烦,她要跟谢以朝睡一间房吗?   她上一次跟谢以朝睡在一起,是……一周以前,作为一对成年男女,各方面都正常,当然不可能单纯地盖被窝睡觉。   坦白讲,她跟谢以朝结婚后,一直维持正常频率,他不是重欲的人,也不会特别冷淡,在那方面,两个人意外的很和谐。   但是现在,一想起那些记忆,陆溪忍不住地别扭。   她现在对那档子事没兴趣,现在牵扯不清,万一以后离婚怕是有麻烦。   想清楚这一点,陆溪心里有了成算,她径直起身,走到书房门口,工作狂下班后也在处理工作。   谢以朝刚才告诉了她书房的密码,她还是选择敲门,没多久,谢以朝打开门:“有事吗?”   陆溪站在门口,抬头望着男人,不带情绪地开口:“我想过了,觉得我们还是分床睡比较好,也不要干涉彼此私生活,除非涉及到小珩,怎么样?”   谢以朝站在逆光处,面部棱角有些模糊,气质难得地十分温和。   听见陆溪的一番话,他眼中微微凝顿,似有些许疑惑,却不打算追问,显然,她有什么秘密,这些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她不想说,他也可以不问。   又或许,陆溪现在的存在,本身就是个秘密……   “同意。”谢以朝说。   陆溪早就习惯了他的言简意赅,从不说废话,但她喜欢他的干脆利落,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谢珩那小崽子怎么没遗传到他爸的智商?   “不过,我认为分床睡没有必要,”谢以朝再度开口,“你我睡觉都认床,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我不想让谢珩误会什么,我可以保证我不会乱来,你觉得呢?”   陆溪歪了歪头。   似乎很有道理?   没人比她更了解谢以朝的自制力,何况,他一个大男人都这么说了,她要是拒绝,显得好像她控制不住会乱来才不敢睡一起……   陆溪淡定点头:“行啊,就这么定了。”   解决了心头大患,陆溪心情十分愉快,准备回房追剧睡觉。   她转身往回走,忽然皱起眉,努力地嗅了嗅空气,怎么感觉有一股烧烤味?还有炸鸡?   此时,谢珩正站在一楼楼梯口的阴影里。   他刚从门口拿了外卖,同时还在打游戏,低着头上楼,没注意到有人站在二楼迎接他。   “我还以为你不饿呢,点的什么?”   清冷中带着点好奇的女声在他头顶响起,谢珩抬起头,发现陆溪正在二楼平台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谢珩迅速冷下脸,摆出一副臭拽模样,“关你什么事,让开。”   陆溪一点不在意他的态度,她垂着眼睛,轻声问:“你很讨厌我?”   “……”谢珩从她身边绕过,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唇,语气冷漠,“想多了,我不讨厌你,但也不欢迎你。”   他的房间在二楼右边,朝那边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俊朗的脸露出一丝别扭,低声说,“不管怎么样,那天晚上的事谢谢你。”   他面色微窘,加快了步伐。   陆溪不紧不慢地跟上来:“就这样吗,要谢谢人是不是得有点诚意?”   谢珩莫名其妙地转过头,语气不太好:“你要什么诚意?别得寸进尺,我不会承认你的……”   “不用承认我,把你的宵夜分我一半就行。”陆溪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手里的食物。   谢珩:“……”   他没听错吧,她吃了晚饭,居然跟他一个饿了一天肚子的人抢宵夜吃,她居然好意思开口?   陆溪看着他:“爽快点,是男人就别这么小气。”   谢珩:“我今天没吃饭,你好意思跟我抢吗?”   “那怪谁呢?你不想看到我,所以不吃饭,偷偷摸摸点外卖,为了跟别人赌气,就伤害自己的身体,傻不傻?”陆溪直视着他,语气平和,没有嘲讽也没有居高临下的说教感,反而能让人听得进去。   谢珩紧抿着唇。   他不想承认陆溪说的有点道理,他不是听她的话,只是单纯不想跟自己身体过不去,让她看笑话。   少年脸上仍旧是桀骜不驯的表情,他递出一个纸袋,不情不愿地,“烧烤给你,另外,以后只要我在家,顿顿不落,你别想霸占这里。”   陆溪摆摆手:“不要烧烤,我要炸鸡。”   谢珩:?她怎么还选上了? 第7章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谢珩说了谢谢,不想显得自己太没诚意,一份炸鸡而已,还她这个人情。   他递出去,满脸地傲慢:“给,我再不欠你什么了,明天你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吧。”   “好的小珩,晚安。”   陆溪露出一丝微笑,勾起炸鸡袋子朝楼上走去。   小、珩?   谢珩的嘴角抽了抽,颇为无语,被这个称呼雷到。   这女人真是不见外,也真好意思吃他的炸鸡,还虚情假意,好像跟他关系很好似的,就连他爸平常都只叫他谢珩。   不过,她跟他套近乎也没用,明天他是绝不会心软的。   谢珩看了眼书房门缝下漏出的微光,是谢以朝在里面工作,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他在家也只知道工作,让那个陆溪一个人在房间里?   他皱起眉。   真是搞不懂他老爸,他到底打算干什么?他让其他人称呼那个女人太太,他们领证了?什么时候?怎么连一个婚礼都没有?   都这个点了,还在工作,让人独守空房,他看不出谢以朝有多爱她。   果然,这只是个替身和渣男的故事。   跟那本小说不同的是,男主找替身是为了刺激白月光,而他爸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找个跟他亲妈一样的人来管他?   只是不知道,陆溪自己清不清楚她只是个替身……   谢珩烧烤吃到一半,忽然感觉她好像有点可怜,他爸是个那么成功的商人,老腹黑了,也许她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个工具人。   刚才他没撒谎,他的确不讨厌她。   其实,只要她以后能安分,不管他的闲事,他倒也不是非得把她赶出去不可……   对于自家傻儿子复杂多变的内心活动,陆溪一无所知,她美滋滋地提着炸鸡回房间,配着好看的综艺,一个小时,单枪匹马吃光了两人份的炸鸡。   凌晨,谢以朝推开房门,扑鼻而来的炸鸡气味,垃圾袋里扔了不少鸡骨头。   陆溪朝他投来目光,眼睛亮晶晶的,手里握着一根鸡翅:“吃吗?”   谢以朝抿唇,摇摇头,“点的外卖吗?”   他有些惊讶,陆溪以前胃口很小,每天以肉食和蔬菜为主,很少吃碳水,炸物更是碰都不碰,晚饭啃叶子,从不吃宵夜,现在居然半夜吃炸鸡。   听管家说,她这几天胃口也很好。   看来这些年她的确改变了很多,除了她的容貌。   陆溪:“找小珩打劫的。”   谢以朝:?   他拿上换洗的衣服,准备进浴室洗澡,回头看了眼陆溪,“很晚了,别吃太多,小心积食。”   陆溪敷衍地点点头:“知道,我就放纵这一次。”   从前她太注重身材,现在她想开了,活着还是开心最重要,偶尔放纵一下没关系,何必把自己绷得太紧?   等谢以朝洗完澡出来,陆溪已经睡了,给他留了盏小夜灯。   这盏灯是一个小地球仪的造型,是他们新婚时,陆溪自己买来的,质量好,中间只坏过一次,谢以朝让人修好了,一直放在房间里,他自己平常是不用的。   床接近三米宽,陆溪身材娇小,只占了一边,还剩下很大空间,谢以朝走过去,准备关了小夜灯,想了想,没这么做,放轻脚步到床上睡下。   这一夜,陆溪照样睡得很沉,没因为床上多了个人而不习惯,相反,谢以朝有些失眠。   他很久没跟人躺在一张床上了。   久到他以为陆溪不会再回来。   陆溪第二天醒来,已经快到十点钟,谢以朝早就上班去了。   听管家说,谢以朝每天都是早上七点起,先去别墅区晨跑,回来洗过澡就去公司,陆溪真是佩服他的自控力。   她下楼,竟然在餐桌上看到了谢珩。   他在吃一碗牛肉面,餐厅里飘着鲜辣的味道,碗中铺着一层牛肉块,看起来很实在。   这个年纪本就在长身体,谢珩饭量大,管家不知道他昨晚点了宵夜,心疼他一天没吃,让厨房给他做了超大份牛肉面。   陆溪在谢珩对面坐下来,面有倦色,掩唇打了个呵欠,“早上好,小珩。”   谢珩不搭理她。   “好吃吗?”   “……”谢珩脑海中浮起某段不美好的回忆,他警惕地看她一眼,下意识抬起左手挡住碗,“好不好吃都不会分给你。”   陆溪眉心跳了跳,真小气啊,不就是昨晚吃了他一份炸鸡吗?   她问:“你不是不跟我同桌吃饭吗?”   因为她的出现,谢珩吃面的速度加快,吃相还是斯文,他冷漠道,“不用你管,这里是我家。”   陆溪懒得跟小孩子斗嘴,她要了份一样的牛肉面,只是分量小很多,她早上食欲一般,加上昨晚吃太撑。   管家送来面的同时,还拿来两份文件。   “太太,这份是上午送来的鉴定文件,”管家已经习惯这个称呼,继续道,“这一份是先生准备给您的。”   陆溪眨了眨眼睛,直接忽略鉴定文件,伸手接过另一份,对这个她比较好奇。   管家愣了下:……虽然心知肚明,她不可能跟谢珩是母子,但真的不看一下吗?   谢珩冷笑,她这是不敢看了吧?没关系,他来帮她看。   他接过来,优哉游哉靠上椅背,翘起二郎腿,一副纨绔少爷模样,得意地翻开文件,第一页就是他跟陆溪的鉴定报告。   他笑出声,将文件扔到陆溪面前,少年意气尽显无遗,“自己看,想当我妈等下辈子吧。”   陆溪还在吃东西,微微一怔,难道基因不一样,不应该啊,那就有点麻烦了。   谢珩是学校篮球校队队长,准头绝佳,刚好扔到陆溪左边,还一点都没碰到她的面碗。   她低头,快速一扫而过。   【分析说明:……两人之间的亲子关系概率值经计算为99.9999%。】   陆溪疑惑了,这没问题啊。   她抬起头,和谢珩嚣张的眼神撞在一起,里面写满了清澈的愚蠢。   她忽然明白了,好气又好笑。   “真是服了你。”陆溪翻开下一页,扔回给他,“睁大眼睛好好看。”   这一页写着:【鉴定意见:……支持陆溪为谢珩的生物学母亲。】   !!!   谢珩如遭雷击。   这上面每个字他都认识,放在一起他看不懂。   三秒钟后,餐厅里传来谢珩的一声崩溃怒吼,连客厅和花园里打扫的佣人都听见了。   “概率明明不是百分百啊!”   因为太过震惊,声音甚至有些许破音。   管家和佣人们都一脸同情,新太太果然厉害,小少爷一大早就被整崩溃了,太可怜了。   谢珩还沉浸在巨大的打击里,久久不能恢复,陆溪看他这样,无奈的扶额,她跟谢珩智商都不差,怎么生出这个活宝来的?   虽说母不嫌儿蠢,但……她果然还是有点嫌弃啊!   她想到什么,打开另一份文件夹,看了一会儿后,她恍然大悟。   文件有十多页,不是别的,正是谢珩这家伙从小到大的黑历史。   包括他从小学到现在的所有成绩单,处分情况,犯过的大大小小的事,逃课打架等等不计其数,可以说是劣迹斑斑。   小学还好,从初中开始,基本是三天上学两天逃课,到高中,直接变成自由状态,学校爱去不去。   陆溪有心理准备,而且谢珩惹事的情况比她想象中好很多,他经常打架,但从没主动惹事,或者是欺负弱小,搞校园霸凌什么的。   就算跟人打架,动手也很有分寸,没有把人打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她还是很欣慰的,谢珩虽然熊了点,还不至于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那个梦里,谢珩命运的转折点是在他把人打断三根肋骨后,陆溪完全想不到,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他会把别人打成那样?   谢珩还在发愣,陆溪没管他,接着认真看熊孩子档案。   这次她重点看他的成绩单。   怎么说呢……谢珩的确是学渣,但没太离谱,他小学成绩居然还不错,一直在年级前列,到初中开始频繁逃课,成绩明显下滑,但也维持在中游。   他最近的一次月考成绩,在全年级三百多名,英语白卷,语文作文没写,数学差十几分及格,理综三门中化学竟然有九十分。   再一看生物成绩,一百分的卷子,他只考二十分。   陆溪:“……”懂了,没生物常识是有原因的。   换了别的家长,看到孩子这些光辉事迹,不说气个半死,怎么也得给他臭骂一顿,然而陆溪特别平静,甚至有点惊喜。   熊孩子没那么熊,而她也不是普通母亲的心态,没什么望子成龙的想法。   看到他那样悲惨的结局,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孤独而痛苦的死去,陆溪对他的期望很简单,宁愿他就像现在这样,幼稚,臭拽臭拽的,不用多优秀,就这样鲜活热烈地活着就好。   陆溪收回心思,继续往下翻。   文件最后几页是相簿,她看见第一张相片里,睡在襁褓里冲镜头咯咯直笑的软萌婴孩,不由得愣住。   这些……是谢珩?   没错了,这些照片一定是谢以朝特意整理出来的。   除了婴儿期,还有幼崽期,随着不同年龄段,照片里的奶娃娃渐渐长大,眼看着婴儿肥褪去,笑容越来越少,从包子脸小学生,长成现在一米八五的臭拽校霸少年。   陆溪心里微微一动,说没感触是假的。   她没亲眼见到谢珩长大,只能以这种方式见证他的成长,心里有些遗憾,还有些柔软,忍不住想要抱抱谢珩。   “我知道了,假的。”谢珩突然沉声开口。   陆溪:?   他刚从网上搜索,才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尴尬得脚趾抓地。   这机构是不是在耍人?   亲子关系,为什么不是百分百概率,99.9999%是在故意耍人吗?   不对,他跟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是母子?一定有古怪!   谢珩冷哼一声,“这公司是我爸名下的,随他怎么编,说你是我祖宗都可以!”   陆溪:“……”   这臭崽子……   她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一点母爱,容易吗?全被他给毁了。   熊孩子就是欠教育,爱的抱抱达咩,果然还是缺乏来自亲妈的毒打!   陆溪深呼吸一口,将文件合上,然后站起来。   她不笑的时候,气质清冷,表情显得很不好接近,谢珩愣了下,以为她又要对他动手,反应很快地站起身,警惕地看着她。   陆溪无奈又生气。   可能是一下子起太急,她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佣人赶紧过来扶她。   “太太!”   谢珩看得目瞪口呆。   这女人难道是被他蠢得气晕了? 第8章   不可能,装的吧?   谢珩听过很多关于后妈的恶心事。   他在篮球校队,有个男生的女朋友家里是重组家庭,继母带了个弟弟住进她家里,当着她爸爸的面装得嘘寒问暖,背地里找茬,从中挑拨离间,处处排挤她,现在肚子里怀了孩子,她爸更向着继母,她有一次跟继母吵起来,被她爸打了一耳光,气得她来找男朋友哭得稀里哗啦,后来干脆住去外婆家。   所以,陆溪是不是也看他这个前妻的儿子很碍眼,想把他从这个家赶出去?   陆溪:……   她是真晕,但跟傻儿子关系不大。   像是被那个噩梦影响的。   管家立刻请私人医生来看,判断是低血糖,开了药叮嘱她好好休息,要按时吃早饭。   厨房炖了党参乌鸡汤,佣人送去陆溪房里,谢珩跟过去,别扭地站在房门口。   陆溪靠在床上,巴掌小脸被长发半掩,面容绝丽,只是有些憔悴,刚才咳了几下,眼角泛红,一副病弱美人的风流态,佣人看了都有些挪不开眼。   她看一眼谢珩:“有话就说。”   谢珩梗着脖子:“没事,就是来看看你是不是真被我气病了。”   “还没死,多谢关心。”   “……”   佣人要喂她,陆溪侧过脸,伸出一根白玉修长的手指对着门口点了点,“你来喂我。”   谢珩:“……我?凭什么?”   陆溪瞥他一眼,声音微弱,像是随时要晕过去:“是你害我晕倒的。”   “……”谢珩觉得自己冤枉,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给人喂汤什么的,他才不要,他想走就走,没人能勉强他。然而这么想着,他的脚却仿佛不受控制,走向陆溪身边,端起汤碗。   都怪女人那眼神,好像他不听话,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败类。   谢珩越想越觉得自己冤种。   他从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动作有些笨拙,还不小心撒出去一滴,落在被子上。   陆溪看他一眼。   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却好像说了很多。   谢珩莫名有些心虚,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时,又听见女人说:“烫,你小心点。”   “……”   “是很赶时间吗?”   谢珩真是没脾气了。   他撇撇嘴,很硬气地道:“对,我赶时间,你快点喝。”   陆溪蹙起眉,她模样本就生得精致,这副神态更显得娇气难伺候,“行了,不喝了。”   谢珩无语,这就生气了吗,他爸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娇气作精?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陆溪问,“快去收拾东西,早点过去。”   这……她……   好啊,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恶毒继母这就迫不及待要赶走他?   他可不会乖乖听她指挥!   “告诉你,我偏不走了,从今天起,我吃在家里,睡在家里。”谢珩故意大声说给陆溪听,然后叫来管家,“陈叔,找人去我宿舍把东西搬回来,我不住校了。”   管家喜出望外。   太好了,少爷终于肯回家住了!   陆溪轻轻一笑,小家伙,跟她斗,还不是随随便便就中了她的激将法?   崽子气人归气人,找对了方法还是很好对付的嘛。   不过谢珩以后住家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可有得斗智斗勇了……   不行,她得赶紧买几瓶抗老精华和眼霜,免得被兔崽子气出皱纹来。   管家安排司机和一个佣人,去谢珩宿舍帮他搬东西。   他是在前太太离开后来谢家工作的,可以说是看着谢珩长大,把他当自己的晚辈,小珩肯回来住他特别高兴,唯独有点担心他跟新太太的关系。   早上吃个饭都快吵起来,以后会不会打架?   哎,豪门世家就是复杂,他只是打工,干涉不了什么,只能尽量在中间做和事佬,能少点矛盾最好。   然而事与愿违,家里这两个暂时相安无事,各自待在房间,却来了个找麻烦的。   汪玲又来了。   她进来后,跟往常一样让人给她上茶,比先生的架子还大,跟往常一样,她先挑剔了茶的味道,然后才问:“小珩呢?他今天放假在家吧?”   管家:“在房间里。”   汪玲:“那我上去看他。”   “稍等一下,我先跟太太说一声。”   就在那天汪玲来过之后,陆溪交代过,以后家里来任何外人,都要先告知她,经过她允许才能作客,否则一律赶出去。   她还特意强调,尤其是汪玲。   先生说过要他听太太的吩咐,孰轻孰重管家还是分得清的。   “太太?”汪玲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一声,“没正式结婚算什么太太,先生都是我带大的,她还敢拦我不成?”   陆溪当然不会拦她。   她得知汪玲来了,直接让她马上离开。   原话是:她要是不肯走,就让保镖把她轰出去。   管家吓了一跳,太太脾气可真大,但这件事他绝对支持她,不厉害一点,怎么管的好这个家?要是真能让这老婆子以后别来最好了。   汪玲自然不肯走,她直接大声喊起来,“我是来看小珩的!凭什么赶我出去?太过分了吧!”   “……”管家一个头两个大,这嗓门太洪亮了。   谢珩听见后下来,“汪奶奶?发生什么事了?”   汪玲一把拉住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小珩啊,奶奶来看你的,我才来就有人要赶我走……算了,我一把年纪讨人嫌,以后还是不来碍眼了。”   这般茶言茶语,还是陈年的,听着真是叫人倒胃口。   声音大得,陆溪在房间都能听到,她总算发现了这房子的一个缺点:隔音不太行。   这种动静,她也躺不住了,起床,慢悠悠地下楼。   “你来看小珩,就空着手来?也不带点礼物什么的?”   陆溪气定神闲地在沙发上坐下,嘴角牵起笑,半倚靠在柔软的浅色靠垫上,绸缎般的长发松散,姿态慵懒,说不出的娇气矜贵。   美人虽美,气色却略显苍白,唇色也是淡淡的颜色,手随意地搭在身上,修长莹白,涂着酒红色指甲油,身上每一处都透着养尊处优。   汪玲被噎了一下,强辩道:“我来得太匆忙忘了,你呢?你想给小珩当后妈,你倒是给他买过什么?”   “好吵,耳朵好痛,头也痛。”美人用手托着脑袋,轻按太阳穴,很难受的样子。   “……”汪玲无语了。   一副柔弱又娇气的样子,加上她的长相,简直跟谢珩他妈一模一样,不……陆溪以前都没她这么作!   难怪,能凭着这副脸蛋拿下谢以朝,男人,哪怕是谢以朝那样的男人也吃这一套。   真不要脸!   汪玲最看不得这种做作样子,她可不是男人,心里只有鄙视,并不把她放在眼里,长得像陆溪又怎么样,只是男人找的一个玩物罢了,还真拿自己当太太了?   她瞪着眼:“别装了,我可没把你怎么样……”   话音未落,谢珩打断她:“声音小点吧,她身体是不舒服。”   要是又晕了,到时候更麻烦。   汪玲愣住,随即埋怨地拉住他:“小珩啊,你别怕,有你汪奶奶在,不会随便让外面的女人当你的后妈。”   陆溪挑起眉,眼神凉飕飕的,“谁说我要当他后妈?”   汪玲气笑了:“你骗谁呢?”   清隽少年再一次开口:“她没骗人。”她没想给他当后妈,她想当的是亲妈。   “……”汪玲没想到谢珩居然又帮她说话,怎么回事?这可不像是谢珩的脾气,他要是不高兴,对着他爸都敢拍桌子,不至于是怕了这个女人吧。   “别怕,孩子,有奶奶在,别人欺负不了你,”汪玲帮他出主意,“你跟你爸才是亲人,只要你坚持,这女人肯定会被赶走的。”   谢珩皱起眉。   他看见沙发上的女人对他挑起眉,眨眨眼睛,好像故意想看他会怎么说。   谢珩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对,他是不怎么喜欢陆溪,但也没想赶她走,他才不要管他爸的私事。   陆溪交叠起长腿,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指甲,“你算哪门子的奶奶,管我们家的事?难道是没人给你养老,你就赖上了我们小珩,想让他给你当孙子?”   汪玲老脸一皱,那双三白眼显得愈发刻薄,“……你少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   陆溪可太了解汪玲了,从她跟谢以朝结婚,汪玲没少对她阴阳怪气,嫌弃她家条件高攀不上谢家,还父母双亡,从小在叔叔家寄人篱下,就以为她没靠山,好欺负。   当然,陆溪给她上过课,后来汪玲压根不敢再惹她。   陆溪的原则一向是,不惹事,也不怕事,更不受委屈,谁欺负她,她绝对要让那人后悔,自己开心最重要。   谢珩皱起眉,看着汪玲,忽然发觉不对劲。   对啊,这是他家的事,再怎么样也跟外人没关系,陆溪这么一说,就连他也觉得汪玲有些不妥。   还让他去找他爸闹?疯了吧?   他对汪玲还算客气,因为她年纪大,还常常关心他,但不代表他想多个奶奶,他真正的奶奶早去世了。   汪玲被戳中心事,老脸涨红。   当年陆溪出事,她可高兴坏了,这些年谢以朝一直没再娶,身边也没女人,她一直想找机会把女儿介绍给他。   不过谢以朝跟她不亲近,对她客气,也只是看老夫人的面子,要她去跟谢以朝提让他再娶的事,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但是谢珩就不一样了,他年纪小好拿捏,只要搞定他,这事就不难办。   女儿刚研究生毕业,她准备找机会,先让她进来给谢珩当家庭教师,只要女儿跟他搞好关系,近水楼台,再慢慢接近谢以朝,嫁进来做太太指日可待。   谁想到半路杀出这个女人?   汪玲:“我可是从小照顾小珩,当然关心他。”   陆溪明眸流转,轻声对管家问:“陈叔,我听说小珩一岁时你就来工作了,你见过汪玲照顾小珩吗?”   管家微微一笑,实话道:“没有,小珩出生后,汪女士去国外照顾她女儿了,小珩六岁她才回来,从没照顾过他。”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今天说出来真是浑身舒坦。   太太太给力了,太太威武!   家里佣人不少受过汪玲的气,此刻都在默默为陆溪海豹鼓掌。   汪玲脸色都变了,她恶狠狠瞪管家一眼,软声对谢珩道:“小珩你别信他们说的,奶奶对你好不好你最清楚对不对?”   谢珩:“……”   讲真,汪玲是对他不错,经常嘘寒问暖,至于小时候的事他不清楚,也不在乎她有没有照顾过自己,对一个老人说重话他也不忍心。   他挠挠头:“行了,别争了,我无所谓的。”   “你的意思是我在无理取闹?”陆溪骄矜地蹙起眉,用那双跟他亲妈一模一样的杏眼望着他,眼神透着控诉,“谢珩,你帮外人不帮我?”   谢珩:?   他跟陆溪清凌凌的目光对上,心里一抖。   完了,她好像又生气了……她怎么这么容易生气? 第9章   不对啊,她怎么突然把矛头对着他了,他不想掺和进两个女人的矛盾里啊!   谢珩最怕麻烦事了,他一个都不想帮,但陆溪的眼神又让他心虚了。   汪玲很生气:“你才是外人,小珩凭什么帮你,你又不是他亲妈!”   哦?跟她提亲妈?   陆溪冷冷一笑,美丽又骄纵,她脸上经常出现这样的神态,却很自然,仿佛她天生就该如此,并不让人反感,“提到小珩的亲妈,你当年在背后说她除了漂亮,一无是处,脾气差家世一般还是个孤儿,对不对?”   “还有,在去世的老夫人面前挑拨婆媳关系,撺掇她让谢以朝离婚,再找其他女人的,好像也是你吧?”   汪玲愣住,干瘪的嘴扆崋唇哆嗦了下,震惊地看着陆溪。   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该不会是谢以朝知道了什么,是他告诉她的?   陆溪简直想笑,她清楚,当然是因为她就是当事人啊,她很记仇的,汪玲当年可没少搞小动作,害她那时候婆媳关系特别差,还好她根本不在乎。   她是跟谢以朝结婚,不是跟他家人,婆婆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各自安好,还好谢以朝是个拎得清的,从不勉强她跟婆婆打好关系。   汪玲拉着谢珩:“别听她胡说,不是这样……”   谢珩沉着脸,不耐烦地挣脱她,语气少见这么严肃:“所以你当年为难过我妈,还想让我爸跟她离婚?”   “不是真的……”   尽管汪玲极力否认,谢珩很难相信她。   他不是偏心陆溪,只是她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有细节,加上汪玲那一脸惊讶又心虚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疑。   跟亲妈相比,汪玲对他那些廉价的关心什么也不算。   谢珩亲口下了逐客令。   汪玲被赶出去,脸色灰白,嘴巴一张再张,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这女人忒邪门了!   谢珩沉默地站在窗前。   他心里好像被什么堵住,生气,还有说不出的难受。   看汪玲年纪大,他没发脾气让她滚,已经算他修养好了。   气氛忽然有些沉重。   谢珩垂着头,像一只孤单的小狼崽子。   管家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又束手无策,这时候恐怕说什么都很苍白。   小少爷平时吊儿郎当的,原来这么思念他的母亲,还有这么细腻的时候。   陆溪自己也没想到,谢珩会这么维护她,哪怕是过去的事他也很介意。   她心里暖暖的,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横冲直撞的大男孩有点可爱,而且越看越顺眼。   想了想,陆溪轻声说:“要是难受你可以回房间哭一下,我保证不偷听,我很理解你。”   谢珩瞬间炸毛:“谁要哭?你才不理解呢!“   陆溪:“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所以我明白。”   “……”谢珩怔了怔,他看她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尴尬地小声说,“我又不知道,对、对不起。”   会道歉就还是好孩子,陆溪欣慰地笑了笑,“没关系,我知道他们都很爱我,这就够了。”   “嗯。”   谢珩情绪还是不高,蔫了吧唧的,比起小狼,更像是淋了雨的小狗子。   他沉浸在莫名难过的状态里,没留意到陆溪走过来,猝不及防之下,她踮起脚,伸手撸了把他的脑袋。   唔,手感不错,看着是个刺头没想到软乎乎的。   谢珩几乎跳起来!   他甩开女人的手,怒瞪着她,生气到耳朵都红了,“神经啊你,谁让你碰我的,不可以摸男人的头!”   嘁。   小屁孩,还男人呢。   “你妈咪也很爱你,你知道这个就够了,”陆溪微眯起眼,表情有些小得意,“还有,放心,没人能欺负你妈咪。”   谢珩嘴角抽搐。   什么妈咪……真是肉麻死了。   谢珩气哼哼地回到房间,想大声摔门表示不满,想到陆溪嫌吵会头疼,只好憋屈地忍住。   以后除了提防她弹额头,掐脸,还得小心她突然摸头!   他在这个家里可真是太难了……   谢珩一边生闷气,又想起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心中疑窦渐生。   不对啊,她怎么知道他妈妈那些事?   难道是谢以朝告诉她的?   还是说……她真的是……?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他感觉甩了甩脑袋,他真是疯了,差点被那女人洗了脑。   她绝不可能是他亲妈。   今晚谢以朝回得比平时要早一点,刚好赶上了晚饭时间。   餐厅里,三人坐在餐桌上,佣人将菜一道道端上来,谢以朝注意到,陆溪今晚吃得不多,而且专门挑清淡的吃,奶油焗虾、菌菇汤和海鲜粥,想也知道是昨晚炸鸡太多,胃给吃腻了。   谢以朝不动声色,微微牵起唇角,目光落在对面的少年身上,感到有些意外。   真是反常,今天周日,他竟然没出去玩,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晚饭还老老实实地上桌吃。   就是表现特别奇怪。   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常他饭量就大,今天饭量是特别大,光饭就添了三次。   吃就吃吧,还时不时挑衅地看一眼陆溪,像在炫耀什么似的。   炫耀什么?炫耀自己能吃?   还有其他迷惑行为,他点了几个爱吃的菜,告诉管家以后多做,还说,“以后多做我爱吃的,毕竟我是这个家重要的一份子。”   陆溪轻飘飘地打断他施法,“以后小少爷的菜谱多加核桃和芝麻。”   谢珩一愣:“我不爱吃这俩。”   陆溪:“核桃补脑,芝麻对头发好,适合你。”   谢珩顿时气血上涌:“……”   不要以为他真的蠢!他听得懂她在嘲讽他!   虽然谢以朝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好像在打哑谜,谢珩气得手背青筋都露出来,却没发火没翻脸,坚持吃完那一碗饭才悻悻地上楼。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该说陆溪教子有方?   谢以朝习惯了掌控全局,他很少有好奇心,因为很少有事情会超出他的预期,他正要开口问陆溪,她却放下筷子,“吃饱了,我先上楼。”   “小溪。”谢以朝沉声叫住她。   她抬眸看他一眼。   谢以朝顿了顿,仿佛思索了些什么,淡声问道:“刚吃完饭别躺着,要不要我陪你出去散散步?”   散步?   陆溪有些惊讶,谢以朝竟然有这种闲情逸致?往常他要么不回家,要么回家后就一头扎进书房里,今天可真反常。   忽然陆溪意识到什么。   曾经的商场新贵,如今步入中年,难免要开始养生。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不去,我好累,”依然是少女面孔,少女心态,陆溪很不给面子的拒绝,想了想又补了句,“我要追剧。”   这个时代的剧太好看了!经过十五年,累积了好多特别经典的作品,关键是不用追剧,可以一次看个爽。   谢以朝抿了抿唇,掩去眼中一丝无奈。   原来好累,不想跟他去散步,但是不妨碍追剧?   他只好叫来管家,问了他今天发生的事,管家非常专业,凭着过人的记性把太太和汪玲的对话转述了一遍。   谢以朝听得沉下眼眸。   看来,以前发生过很多他不知道的事,而陆溪也没跟他告过状。   一直以来,他对汪玲还算不错,也是看在去世母亲的面子上,允许她继续住在老宅,不做事也给她开工资,偶尔她还用家里的司机办私事,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点小事他不在意,但不代表,他可以允许一个外人插手自己的家事。   汪玲实在太僭越了。   “通知别墅安保,将她放入黑名单,以后不予放行,另外限她一日内搬出老宅,不再发工资。“谢以朝不想让她有机会再接触他家任何一个人,陆溪,还有谢珩。   陆溪这边还不清楚谢以朝已经处理了汪玲,她上楼前,心血来潮忽然想奶茶,又想健康一点,便让厨房给她做一杯。   她不爱吃独食,让厨房给谢以朝和谢珩也各做一杯,还贴心地给了特别备注。   二十分钟后。   谢以朝拿到了一杯带枸杞的奶茶,而谢珩那杯放了核桃。   谢以朝:???   谢珩:!!! 第10章   “哈哈哈我笑死,你后妈真的勇,真的!是个人才!”   篮球场上,宋思扬笑得弯着腰,谢珩看他不爽,飞起一脚,篮球刚好踢到他身上,“你还笑?是不是朋友?”   宋思扬继续嘲笑三连:“是朋友才笑你的。”   “核桃补脑哈哈哈,她这是在变相地内涵你蠢呢!”   “关键你还没法告状,你爸知道了还得夸她关心你,简直了……”   谢珩不耐烦地挑起眉,“你成绩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闭嘴吧。”   宋思扬被cue到成绩,终于哑火了。   他跟谢珩住在同一个别墅区,还是同班,这对难兄难弟,每次考试都是地狱模式,偏偏奇怪的是,谢珩跟他一样不学习,成绩却总比他高,害他每次被家里骂更惨。   谢珩心情不好,打了两小时篮球就没劲了。   宋思扬在别墅群的B区,两人在路口分开,他拍拍好友的肩膀提醒:“你这个后妈段位挺高,你小心点,真的,别着了她的道。”   谢珩嗤一声,“哪里段位高,这么明显地针对我,也就我爸瞎。”   “这才厉害!你没看宫斗剧啊?她要是偷偷摸摸的,反而不用怕,她明着来,光明正大的,说明她有恃无恐啊!”   “……”   谢珩心里烦,不想说话。   他就跟宋思扬抱怨了几句,但没说太多,要是宋思扬知道陆溪是要给他做亲妈,还伪造了亲子报告,他的反应只会更夸张。   宋思扬:“小心,别让后妈拿捏了。”   谢珩不高兴的时候,整个下颌线都紧绷着,笑得桀骜不驯,“想拿捏我,下辈子吧。”   他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为了表示自己不被拿捏,他虽然住回家里,但依旧我行我素,叛逆行为一再升级。   周一,他逃课一天。   学校老师打电话到家里,管家转给陆溪听。   她吃着家里烘焙师现烤的半熟芝士,漫不经心地表示:“哦,不用管他,他爱去不去。”   老师皱起眉,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以前她打电话,都是谢家管家接,从没这么敷衍过。   “您是那位呢?”   陆溪淡定道:“我是他妈。”   “……”老师呆呆地挂了电话。   不对啊,听说谢太太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呀,这位声音这么年轻,难道……是后妈?!   老师瞳孔地震,心情有些复杂。   谢总她见过的,高大又风度翩翩,身材好又有钱,三十八岁的男人,不像其他有钱中年男那样大腹便便又油腻,他气质冷肃又禁欲,从没有过乱搞男女关系的传言,学校女老师提到他就赞不绝口。   没想到,这样的男人也喜欢年轻的……果然,男人至死都喜欢找小姑娘。   只是苦了谢珩了,这后妈一看就挺厉害。   厉害后妈陆溪用一天时间追完了一部剧,不到十点就睡下。   自从穿越后她体质变弱了,不是生病,似乎是跟那个预知梦有关。   做梦的头两天最难受,这几天渐渐转好,就像身体堆积了毒素需要慢慢代谢出去。   凌晨,手机日期跳到第二天,谢珩才从网咖出来。   他神清气爽,坐出租车回家,心里别提多得意。   下午他接到家里的电话,是陆溪的声音,问他准备几点回来。   “不用你管,我爱几点回几点回,再打电话我拉黑你。”他挂电话后,果然她没再打来,因为她知道打也没用,看来他的威胁还是有用的。   以后就该这样,要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拿捏的。   入夜,整个别墅只有门口还亮着廊灯。   大门是智能锁,谢珩像平常一样开门,却传出两声错误音。   【对不起,开门失败。】   谢珩:?   这门坏了?   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他只好按门铃。   过了会儿,门口的可视屏幕亮起来,传来管家的声音:“少爷回来啦。”   “是我!陈叔快帮我开门,这破门坏了。”   管家为难地咳了咳:“对不起啊少爷,太太吩咐了,以后你超过十点半回家不给开门。”   谢珩一愣,气得暗自咬牙。   真有她的,为了把他赶出去真是费尽心思啊!很好,这个仇他记下了。   “我爸呢?他知道这件事吗?!”   管家:“……先生说应该改成十点钟。”   谢珩:“……”这可真是他亲爹,两个人沆瀣一气欺负他!   他恨恨地盯着家里大门,可惜他没有超能力,否则一脚把门踢开。   但他有钞能力。   兜里有钱,想住多高级的酒店都行。   谢珩转身走了没两步,忽然猛地停下来。   不对啊,他现在要是走了,岂不是认怂,让那女人称心如意?   他又返身回去,扬起下巴傲慢地道:“让她出来亲自跟我说。”   管家实在不忍心,但他只能照办,“对不起少爷,太太已经睡了,她让你今晚睡车库里,我已经整理好了。”   谢珩要气炸了。   是处心积虑吧?她果然是高段位宫斗好手!   屏幕上,少年清俊的脸上阴沉得快滴水,隔着一道门,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依少爷那小暴脾气,会乖乖睡车库才怪,管家担心他大晚上跑出去,犹豫要不要偷偷放他进来,反正太太也睡了……   谢珩烦躁地抓了下头发:“哼,车库就车库,本少爷能屈能伸!”   “……”   管家简直太意外了。   自从太太来了以后,他家小少爷真是越来越听话了。   车库临时搭了个卧室,环境跟别墅里没得比,不过谢珩只顾着委屈,都没精神去计较这个了。   躺在窄小的折叠床上,他一米八五的个子有些憋屈。   谢珩决定了。   他明天要玩票大的,给那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第二天一大早,管家发现车库没人了,直到午饭时间谢珩才回来,他问清楚陆溪在哪儿,直奔餐厅,动作夸张地拉开座椅,坐下以后还大声清了清嗓子。   陆溪抬起头,就看见他一头绚丽夺目的蓝色头发,在阳光下闪得耀眼。   她皱起眉,露出思索的神态,看一眼表情嚣张的少年,欲言又止。   谢珩可太得意了,挑一挑眉,“我刚染的,怎么样?普罗旺斯蓝,今年最潮的发色!”   陆溪盯着少年那头飘逸的蓝毛,盯了足足三分钟。   谢珩得意极了。   怎么样?成功把她震慑到了吧!   要不是怕把这娇气女人再气晕,他还要再多挑衅几句,不过现在他目的已经达到,陆溪都被他惊呆了,话都说不出来。   陆溪缓缓地开口:“你一大早出去,就为了染这头发?”   “当然,”谢珩得意地摸了摸耳边碎发,“本少爷想染就染,自己高兴就行,下次说不定染个红颜色。”   陆溪微微皱起眉:“你这个颜色叫什么来着……”   谢珩得意地重复道:“普、罗、旺、斯、蓝。”   她抿了抿唇,纤长的食指在桌上轻点,面无表情地开口:“跟我上来。”   谢珩下意识缩了下肩膀:“干嘛?有话就在这里讲。”   叫他上去,是想找佣人不在的地方揍他?当他傻啊!   “上来,有东西送给你。”陆溪径自走在前面,表情轻松,侧脸迎着阳光,年轻如同奶油质感,她回头看他一眼,“怎么,不敢上来?”   谢珩噎了一下,嗤了声,挺直了后背,若无其事地跟上去。   “少爷我从没怕过谁。”他小声嘀咕。   陆溪带他来的是三楼衣帽间,这里跟她的卧室相连,平时从卧室里能直接进来换衣服,很方便。   谢珩在门口停住。   他一头雾水,这种私密的地方,带他来干嘛?他见过佣人帮陆溪整理衣服,工作量很大,陆溪对衣服很狂热,吹毛求疵,买了特别多堆满衣帽间。   她该不会想让他来做苦力吧?   “到底带我来干嘛?”   陆溪:“试衣服。”她顿了顿,忽然开心地一笑,“不对,应该说做造型。”   谢珩:“……”他不懂但是大为震撼,不过还是赶紧跑吧。   陆溪一下抓住他卫衣帽子,给人倒着拽进来。   ???   谢·一米八五·校霸拽哥·珩:……高大能打但无助。   他是不是被家庭霸凌了? 第11章   衣帽间是她跟谢以朝共用的,她占了四分之三,剩下那点四分之一才是他的。   刚结婚那会儿衣帽间就是这么分配的,陆溪都没想到,谢以朝这些年居然这么自觉,半步不越雷池,她都忍不住想表扬他。   不过他的衣服比她少多了,大部分都是西装衬衫,很单调正式。   刚好能让她找到适合谢珩的。   她带谢珩越过她的地盘,来到谢以朝这边。   他的衣服同样摆放整齐,衬衣,西装,鞋包,领带手表等配饰类分开区域,在柔和的灯光下,伴着冷感的木调香气,每一件单品都显得十分高级。   陆溪伸手,沿着衬衣那一排从左到右划过,她眼睛里透出光,果断取出一件,“换上这个。”   谢珩看着那件白色衬衣,撇嘴道:“才不要。”   陆溪:“你懂搭配吗,这么穿才好看,快换。”   好像她多懂搭配似的?谢珩不服气,刚要反呛回去,却见女人皱着眉,那张冷艳脸上分明带着嫌弃。   “……换就换。”有必要那么凶吗?   谢珩可不觉得是自己怂了,他只是准备换好后再顺势嘲讽她的品味。   男生换衣服很快,脱下卫衣穿上衬衣,半分钟的事。   更衣室内有全身镜,谢珩看着换装后的自己,愣怔一秒。   好像,似乎……是比刚才好一些?具体哪里好也说不上来,他不懂搭配,平常都是随便乱穿,也有听女同学背后说他仗着脸好看就瞎穿。   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谢珩走出去,板着张脸,“不好看。”   陆溪的目光掠过一秒,眼神微凝,看起来前所未有的严肃,她说:“是不好看。”   谢珩:?   只见她转身,很快又挑出一件黑色中高领羊绒衫递给谢珩:“再穿上这个。”   谢珩提着衣架,桀骜不驯的表情忽然变成猫猫疑惑脸。   穿这个,怎么穿?   脱下衬衣换上?还是把这玩意儿套衬衣外面……不对劲啊。   看他这副表情,陆溪忍不住扶额,她逛过明礼中学的论坛,搜索她家混世魔王的大名,十个贴七个是表白,两个是其他混子学生对他下战书,还有一个是内涵他是时尚黑洞,直男穿搭,白瞎了那张脸。   她翻了个白眼:“穿在衬衣里面。”   谢珩古怪地扯了扯嘴角,羊毛衫穿里面,这什么死亡穿搭?居然还凶巴巴翻他白眼。   她一定是在故意耍他。   抱着“出来后要狠狠嘲讽她”的心态,谢珩不情不愿地进去光速换好衣服,然后看向镜子。   “……”   似乎没他想象中那么古怪?   刚才他穿黑色卫衣,配一头蓝发,诡异的有点显黑,现在换上白色衬衣,连肤色都亮了一个度。   虽然他一个大男人不在意白不白,但基本的审美他还是有的。   “好了没有?”外面传来陆溪不耐烦的声音。   谢珩推开门出来,手抄在兜里,冷着脸别别扭扭道:“丑死了。”   陆溪先上下打量他,随后点头附议:“对,丑死了。”   “……”也不知道她说衣服还是说人。   是谢珩先说丑的,他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他悻悻地嗤了声,要回去把衣服换回来。   陆溪:“不是说你人丑,是说你的鞋。”   行吧,这稍微好了一点。谢珩低下头,看着脚上那双限量版AJ,心情略微复杂,莫名其妙地问:“我这鞋怎么了?”   他觉得很好看啊!   陆溪摇头,淡淡道:“配你平常的直男打扮是没问题,今天做了头发换了衣服,不能让鞋子拉低了分数。”   谢珩:所以她还是在内涵他平时丑!   他不服气,正欲反击,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惊讶地问:“你该不会是觉得,我这头发很好看?”   “废话,你觉得不好看染它干嘛?”陆溪奇怪地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为了气我吧?”   是,但似乎又失败了。   傻瓜才会承认呢,谢珩装没听见。   陆溪又开口,语气变得认真:“说实话,看你头发第一眼,是很雷,后来我发现是你衣服的问题,头发颜色染得很正,显白,搭配好衣服是小潮男。”   他那一头蓝毛看着灾难,但换上白衬衣,提高肤色亮度,内搭用黑色,减去发色的浮夸感,瞬间就不一样了。   再配上那张青春逼人的脸和挺拔身材,说是秀场的模特也不为过。   其实谢珩对做潮男没多大兴趣,他平时也不捯饬自己。   可听陆溪夸他,他居然有点高兴是怎么回事?   他经常被夸好看,打篮球会有许多女生送水,平常也是收礼物情书收到手软,同学私下会叫他校草,可谢珩对这些赞美只觉得困扰,他觉得这种喜欢太肤浅,所谓的喜欢也不过是因为他的外表。   可是陆溪似乎不是这样。   谢珩也说不上为什么,他只隐隐觉得,陆溪的眼神似乎透过他的外表,看到了些更深的东西。   他低下头,嘴角不自觉地翘起,见陆溪看过来,他又迅速压下去,暗自掐了下虎口。   清醒一点!   这只是恶毒后妈的糖衣炮弹,别被几句好听的话迷惑了!   陆溪不清楚他又在纠结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走,带你去逛街。”   谢珩愣住,她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我不去。”他直截了当地拒绝。   陆溪眨了眨眼睛:“你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赌约,小男子汉说话不算话吗?”   谢珩咬紧牙关,睁大了那双微垂的狗狗眼。   不敢置信,她居然拿那件事来要挟他……不过,这么好的机会,她居然只要他陪逛街这么简单就放过他?   一定有鬼!   一小时后,陆溪和谢珩出现在西盛商场。   这里属于谢氏旗下,谢家最早就是做酒店和商场发的家,十几年前就是本市最大的老牌商场,这些年有许多新商城进驻,却没一个能打赢谢氏。   陆溪以前最爱逛这里,每次带着小姐妹,有专门的经理陪同,前呼后拥。   这次不一样,身边只有个老大不情愿的便宜儿子。   出门前,管家提过要跟商场这边打招呼,陆溪拒绝了,她现在不想太高调,主要是她知道谢珩肯定不想高调。   这种体验也很新奇,没人跟在旁边点头哈腰献殷勤,没那些塑料闺蜜的吹捧,反而特别自在。   陆溪站在负一楼导航处,浏览商场的所有店铺,多了不少品牌。   她很快找到今天的目标,是她很喜欢的一个国外偏小众的设计品牌,带着谢珩直奔那家店。   这家店在一楼,牌子小众,价格却贵过很多一线品牌,没那么成熟正式,风格更年轻化也更特立独行。   陆溪尤其喜欢他家的男装线。   她也是妥妥的颜控,这家找的男模特全都是个高长腿冷淡脸,穿上他家衣服,就是她理想的男友风,每次时装发布会都是颜狗的盛宴!   这个牌子的每一件,她都想买下来,穿在自己男友身上,这样就可以时时刻刻过眼瘾。   结果跟谢以朝结了婚,想想也知道,他不可能配合她玩这种幼稚换装小游戏。   可现在——   她有谢珩了啊!   老子不行,那就儿子上阵,养崽小游戏怎么少得了打扮崽崽环节??奇X暖暖之傲娇小少爷不要太有趣!   陆溪一脸兴奋,进店后就很快选好十几件单品让谢珩一一试给她看。   谢珩一介直男,感觉头都大了。   ???   这就是后妈的阴谋,想累死他?   他内心是拒绝的,这要是让认识的人看见,他堂堂明礼扛把子的脸往哪儿搁?   “我不……”话音未落,陆溪又指了一件黑色风衣,笑眯眯地说,“先试这个,你个子高,穿风衣肯定很好看。”   谢珩一怔,心情忽然飘忽,摸了摸头。   是吗?   他傲娇地皱着眉,很勉强的语气:“行吧。”   少年就是单纯,而且意识不到自己的单纯,很容易就被哄得云里雾里,开开心心跟着店员试衣服去了。   陆溪心情好,步伐轻盈地逛去了女装区。   她本人虽然不适合这家女装,但来了就不能错过,她对时装很感兴趣,不只是喜欢买,也喜欢看到不同风格的衣服,赏心悦目。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你都去试一下,穿出来给我看看。”一道温柔悦耳的女声从一旁传来。   紧跟着一个哀怨,但依旧清澈的少年音:“妈,这么多够穿了……”   陆溪忍不住勾起嘴角。   是跟谢珩同款“心好累不想试衣服”的怨种直男腔调。   看来又是一个妈妈带儿子出来买买买的,说不定跟她一样,都很享受这种换装小游戏。   陆溪不由得觉得亲切,转头看了眼,她愣了一下。   这不是杨一晗吗?   杨一晗是童星出身,老牌电影明星,出过不少经典片子,陆溪可以说是看她的作品长大的。   她不追星,说不上是粉丝,只是对杨一晗很有亲切感,目光不自觉地多停留了一会儿。   不止是看杨一晗,也看她儿子。   小男生个子跟谢珩差不多高,穿着的貌似是校服,蓝白相间,配色清新又青春洋溢,男生留清爽短发,脸帅腿长,气质清清冷冷的,不愧是继承了女明星的基因,很是养眼。   只是,陆溪忍不住疑惑——现在的孩子们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一个个都发育得那么好?   当然,陆溪看帅哥归看,是跟以前全然不同的心态,一想到这男生跟谢珩差不多年纪,她就不自觉代入长辈的身份,连眼神都多了几分慈爱(?)。   注意到陆溪带着善意的目光,杨一晗对她点了点头。   在外面碰见粉丝是常事,她见怪不怪。   陆溪没再看他们了,也没打算上前要签名合照,不想打扰对方愉快的亲子时间。   谢珩很快就出来了。   他上身的衣服不变,换上新的黑色束腿裤和一双球鞋,风衣套在外面,臭着张仿佛被人欠了八千万的高冷脸,迈开长腿走到陆溪这般:“好了。”   刚他走过来,陆溪就眼前一亮,这么穿实在太适合他了!   现在那头蓝发不再是夸张的杀马特,反而成了点缀,她走近了看,越发觉得谢珩找的染发师手艺不错,颜色正,有层次,在不同光线下有不同视觉效果,越看越顺眼。   她眼光真好!小崽子果然适合这家的风格,简直像刚从秀场走下来的模特。   “……”   谢珩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陆溪看他的眼神带着欣赏,还闪着莫名亢奋的光,就像他准备熬夜开黑打游戏的那种亢奋。   果然,女人笑眯眯地说:“去把我选的那些都换上看看。”   谢珩瞪她一眼,用紧抿的嘴唇表示拒绝。   他已经够配合了。   这件事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他本来染头发,是想气她来着,怎么她倒顺便打扮起他了?   他又不是她的玩偶娃娃!   女店员一脸被谢珩帅到的表情,称赞道:“小帅哥穿我们家衣服真的好搭,”又笑着说:“你姐姐的眼光真好。”   从刚才她就在好奇,这一对颜值太高,太过吸引眼球,但又不像是情侣,男生虽然高大,脸却带着稚气,像是学生,女人妆容和气质都比他成熟很多,他们一点也不亲密,少年看上去不情不愿的,又很听女人的话。   这么漂亮的女人,别说男人没抵抗力,她一个女孩子都会心动,只有两个人会嫌弃她。   要么是亲儿子,要么是亲弟弟。   他们肯定是后者了。   陆溪一怔:“姐姐?”   店员眨了眨眼睛,抱歉地一笑:“看你们长得很像……对不起,是不是我猜错了?”   谢珩皱眉:“哪里长得像?”   他不经意看到镜子,自己跟陆溪站在一起,那两张脸……   糟糕,好像真的有点像?   都怪她长得太像他亲妈!   突然,谢珩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男生,眼神顿时一惊。   许嘉铭?   今天周三,他个乖乖好学生不老实待在学校上课,怎么跑出来逛街?   跟他不同,许嘉铭是正儿八经的学霸,常年霸榜第一名的位置,还动不动拿各种竞赛奖项,跟谢珩就不是一路人。   他们倒是在同一个班,但没说过话,唯一的交集,就是一起出现在校论坛上无聊的校草投票帖子里。   许嘉铭也看见他了,还看了眼陆溪,眼神带着疑惑。   谢珩无语了,他低声警告陆溪:“别再说你是我家妈,否则我翻脸。”   陆溪叹了口气:“好伤心啊。”   青春期的小少爷到了嫌父母丢人的年纪了。   谢珩:……她又开始作了。   陆溪眨眨眼睛:“那你去乖乖试衣服?”   谢珩:……他忍了。   试就试!总比她胡说八道给他丢人要好。   走去更衣间的路上,他跟许嘉铭很有默契地互相装作不认识,都觉得眼下的情况有多光荣。   陆溪计划得逞,得意地一笑。   她准备专心逛一下女装,忽然余光留意到,杨一晗走近她身边。   “不好意思,打扰了,能麻烦你帮我孩子挑几套衣服吗?”杨一晗笑着说,“就按照你给你弟弟挑的风格。”   她实在不了解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衣服,刚才店员挑了几件,杨一晗嫌太成熟了,那个少年穿得刚刚好,干净,青春洋溢,像是从校园电影走出来的男主角。   陆溪眼睛一亮:“好啊。”   双重的换装游戏,能收获双倍的快乐! 第12章   “没问题啊。”这下,陆溪可以正大光明地看清楚那少年,根据他的外形和气质再来选款。   他跟谢珩感觉很不一样。   如果说谢珩像头莽撞的小狼,眼前这少年一看就很礼貌斯文,出来逛街还穿校服,标准的“别人家的小孩”。   陆溪认真给挑了三套,又特意选了一条休闲风的领带,配在第一套上。   杨一晗露出惊喜的表情,道过谢,又吩咐许嘉铭:“你也去试给妈妈看看吧。”   许嘉铭无奈地皱眉,对陆溪说了声谢谢,径直去试衣间。   “幸好遇见你,我对时尚一窍不通。”杨一晗说。   这有什么……陆溪羡慕她才对,怎么做到让儿子那么听话的?是不是得从小开始培养?   一旁的助理问,“杨姐,这条裙子您还满意吗?或者再试试其他的。”   杨一晗皱起眉。   提到就心烦,她几天后要去参加一个小型私人聚会,会有许多名流到场,这就意味着她的服装不能出错。   今晚她肯定会被人特别注意。   说来也是倒霉,上个月,她的一个红毯造型出现大失误,被网上嘲了好几天,到现在还会把她放进女明星红毯乌龙造型集锦里吐槽,简直气死。   她的造型团队今年屡屡失误,杨一晗直接炒了他们,经纪人给换了新的,但她还是不放心,总担心是对家派来害她的。   这条裙子……她说不上来好不好,但她已经ptsd了,总担心出错。   “很漂亮啊,适合你。”陆溪看着镜子中的杨一晗,大方称赞。   杨一晗:“真的吗?”   陆溪语气自然地道:“嗯,我从小看你电影,还算了解你的风格,只不过……一些细节需要注意下。”   “……你从小看我的电影?”杨一晗有些惊讶,她看起来很年轻,居然从小就是自己的影迷?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陆溪抿了下嘴唇。   其实她们算是同龄人,她穿越前,杨一晗的一部新片上映,那时她才二十四,正是花样年华,如今已是妈妈辈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   “你腿长,很适合这种及脚踝的长裙,你可以配条细腰带,视觉上提高腰线。”   “这条裙子偏禁欲冷淡风,大面积深色,脖颈处建议留白。”   “内衣最好不要穿太聚拢的,会破坏裙子本身的高级感……”   “发饰不要太夸张,简单用发夹盘在脑后,但发夹要收进去……”   陆溪一连说了几条建议,杨一晗听得入神,立刻让助理和店员按照她刚才说的帮她调整裙子。   两个男生换衣服动作利落,很快就出来,刚好这时候杨一晗在做新造型,她的助理,几个店员和经理都围着她。   趁这混乱时候,陆溪结了账,把刚才给谢珩看好的衣服都买下,让他以后慢慢穿给她看。   杨一晗没注意到她离开,倒是许嘉铭,很有礼貌地对陆溪笑了笑,“谢谢姐姐帮我挑衣服。”   陆溪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无论什么时候什么身份,被帅弟弟叫姐姐就是很开心!   “乖啦,再见!”她笑眯眯同他告别。   谢珩一脸懵。   陆溪还帮许嘉铭选了衣服?在他换衣服的时候都发生过什么啊?   “他干嘛叫你姐姐?”感觉好奇怪,后背都起鸡皮疙瘩。   陆溪斜睨着他:“因为我年轻漂亮又可爱啊,懂事又乖巧,怎么,你吃醋?”   谢珩脸一红。   还给别人选衣服,真是多管闲事。   他故意说:“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叫你姐姐。”   总好过叫她妈。   “行啊,”陆溪无所谓地说,“那你以后得管你爸叫哥。”   “……”谢珩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他老爸可能会忍不住对他动手。   ???   后妈为了让他被赶出去,真是心机深沉啊!   周日晚上,杨一晗去参加朋友的私人宴会,因为那位朋友也认识许嘉铭,她特地带上他一起。   她知道儿子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他还是来了,自从跟前夫离婚后,对方很快再娶,去国外定居,对许嘉铭不闻不问,而她也因为工作常年在外地,虽然关心儿子,那也有限,所以这次有机会,她想多陪陪儿子,也多带他出来玩。   好在许嘉铭很懂事,从小就没让她操心过成绩。   今晚,她跟许嘉铭穿的都是昨天在店里选的衣服。   等到宴会上,不到十分钟,已经有不下五个人夸她的裙子好看,甚至还有经纪公司的高层对许嘉铭很感兴趣,问他以后想不想进娱乐圈。   杨一晗婉拒了,她没打算让儿子进圈,他以后想干什么他自己做主。   她不知道,从她来后不久,就引起了一个外国白发老头儿的注意。   路易斯·KC,知名设计师,现在杨一晗穿的衣服就是他的作品。   他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怪脾气,不好说话,眼高于顶,很少借高定给明星穿,觉得别人穿不出衣服的气质。   没想到,今晚居然有意外惊喜。   他径直走到杨一晗面前,“杨小姐,我很喜欢你和令郎今天的搭配,总算没有糟蹋我的设计。”   他说话一向狂,其他人还得捧着,因为人家确实有实力。   杨一晗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居然能获得这位大师的称赞。   “谢谢,是我一个粉丝帮我们搭配的,她眼光很好。”杨一晗笑着回答,简单告诉他昨天选衣服的经历。   路易斯老眼一亮,“能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想认识一下。”   “……她没留联系方式。”昨天发现她离开了,杨一晗还有点失望。   老头子皱起眉。   他吩咐跟在身边的助理,让她负责找到这个人。   她在店里买了东西,就会有记录,这很容易。   “把那个法国小男生炒了,我要请她来当助理。”路易斯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助理效率很高,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到了陆溪的联系方式。   她给陆溪打电话告知来意,“陆小姐你好,冒昧打扰,我是KC品牌创始人路易斯先生的助理,请问您方便来参加面试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自言自语道:“现在的诈骗手段真是层出不穷啊。”   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助理:“……”   不怪陆溪警惕心重,她这几天接了不下十个诈骗电话,有冒充派出所的,有冒充金融公司的,她都郁闷了,居然还有冒充名人的?   这个时代信息泄露问题果然很严重。   陆溪现在顾不得别的,她有更要紧的事处理。   刚接到谢珩学校主任的电话,他跟几个外校的打架,是为了一个女生——是明礼中学的校花,都说她是谢珩的女朋友。   陆溪一脸迷茫。   臭崽子,小小年纪,早恋就算了,还为了女人打架?这是拿了什么青春疼痛剧本?   陆溪记得在那个梦里,没出现谢珩谈恋爱的剧情。   再说,他虽然长得帅,但就他那个直男臭脾气,真的找得到女朋友?   亲妈表示怀疑。   “确定是他女朋友吗?”陆溪实在不相信。   主任说:“学生们私下都这么说,论坛上也有很多讨论的。”   他语气很随意,没把早恋当一回事,现在跟陆溪上学时不同,对高中生谈恋爱没那么严防死守。   陆溪一愣:“有吗,我在论坛搜他名字,没看见这些帖子啊。”   “管理员会删帖。”主任没想到谢珩的继母还挺关心他,居然会主动上论坛找他的消息,看来上次是她误会了,继母也不一定全是坏人。   原来是这样。   陆溪不是八卦,只是为了关心下谢珩的感情生活,“可以给我权限吗,我想看。”   主任很爽快地答应了。   就凭谢珩父亲给学校捐的楼,和他的面子,她也不可能拒绝他太太的要求。   拿到权限,陆溪顺利用管理员账号登录论坛,这次搜索谢珩的名字,出来了很多她没看过的内容。   他果然有个绯闻女朋友,还是姐弟恋?   女孩儿读高二,明礼中学校花,一些帖子里放了偷拍照,高挑漂亮,气质清纯,打扮偏成熟。   陆溪:……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肯定很多追求者,怎么偏偏看上了她家蠢鹅子?   她继续翻,宛如一个刚上头的CP粉在找糖吃。   帖子一标题:《刚看到校霸给校花带早餐吃,有高糊大图!》   [我今天很早来学校,猜我看到了什么?谢同学给校花带早餐和饮料!他们站在思学楼那颗樱花树下,画面真的超养眼,跟拍校园爱情剧似的,花瓣纷飞!呜呜呜我真的KDL!]   帖子里放了张照片,很模糊,但能看清画面中的男生就是谢珩。   女生站他对面,他低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有花瓣从头顶飘落,两人恰好是完美的身高差,像是青春纯爱片的场景。   帖子二标题:《下午的篮球联赛,校霸只喝了校花给他递的水!绝美爱情!》   [啊啊啊刚才的篮球赛你们看了吗?谢珩好帅我先说!我信了他跟校花在谈恋爱,那么多女生送水,他只喝了她给的!这是女朋友的待遇!]   帖子三,发在三个小时前,没几个回帖就火速被删了。   [谢珩在南门小吃街的后巷里跟几个外校的打起来了,他就一个人,外校的有四五个,我看到校花在旁边哭,好像是为了她打起来的!]   陆溪吃瓜吃了个稀里糊涂,全是些边角料。   女生是不是谢珩女朋友?未知。   谢珩到底为什么打架?未知。   但是他居然懂得给女孩子送早餐?陆溪忽然对他刮目相看了。   还莫名有点欣慰。   谢珩出事,学校除了给家里打电话,还通知了谢以朝。   陆溪很快接到谢以朝助理的电话:“太太,小珩在外面打架,头受伤了,他倔着不肯去医院,能不能麻烦您去劝劝他?”   “……”头破了不去医院,当自己铁头娃吗?陆溪深深地无语,没好气地反问,“谢以朝呢,那也是他儿子,他怎么不去管?”   李潇被问得呆住了。   他见过陆溪,那晚在游轮上救起她,特别年轻的女孩子,没想到这才几天?她就成了谢以朝的太太。   助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分寸,老板的私事哪怕再好奇,也绝对不过问。   只是,老板这个新婚小妻子……也太厉害了吧?   隔着手机,助理仿佛都能感觉到她的不爽,“谢总下午要去出差,两小时后的飞机。”   要出差啊……那没办法。   这种正当理由,陆溪没法说什么,谢以朝赚多少钱她都有一半呢。   “知道了。”陆溪挂了电话,助理还愣着。   太太好像生气了……   谢以朝准备出发去机场,助理和他一起坐上车,汇报情况道:“已经跟太太沟通过,她会去处理少爷的事,不过……”   助理欲言又止的。   谢以朝合上腿上的平板,放到一边,淡声道:“有什么问题?”   “也没什么,就是太太好像有点不高兴。”李助理语气很谨慎,生怕被误会他是在挑拨离间。 第13章   谢以朝微微一怔:“知道什么原因吗?”   助理:这可难倒我了。   李潇是母胎单身,完全不懂女人的心理,但他父母感情恩爱,他回想了一下他们的相处模式,想到一种可能,“也许是您突然要出差,却没提前告诉您太太?女人都需要安全感的。”   谢以朝皱起眉,垂眸深思。   他以前从没有出差跟陆溪报备的习惯,她也没生过气。   但那时候已经过去许多年,她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他都不得而知,或许真的是没有安全感。   他耐心地问:“有办法补救吗?”   李潇有些吃惊,他给谢以朝做助理四年了,第一次和他谈论非工作的话题,难怪他的新太太那么厉害,原来是有底气啊。   他想了想说:“送礼物,再哄哄她,以后经常报备,有时间多陪陪太太。”   参考他爸妈的情况,这样一般就没事了。   谢以朝没做过这些,他平常多跟生意伙伴打交道,那个圈子里,男人会给自己的太太,或者是外面的女友买礼物,给钱,买房买车,但不会报备,哄人或者花时间陪伴。   有些则是各玩各的,不是什么秘密。   他并不向往那样的状态。   谢以朝拿出手机,拨通陆溪的电话,神色淡然地将手机贴到耳边。   这个号码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拨一遍,定期充话费,虽然知道可能性很渺茫,但他不确定她会不会再用这个号码。   提示音响了几声,那边一直没接。   谢以朝面无表情,内心在组织语言,忽然电话接起来。   还不等他开口,就听见陆溪有些着急的声音:“有事?给我发消息,不说了我急着出门教训小兔崽子!”   说完就挂了电话。   谢以朝:“……”   他放下手机,俊颜神色淡然,映在车窗上,不由得失笑。   看起来他的太太好像并不需要他哄?   半小时后,陆溪坐在谢以朝给她准备的专车上,来到一家咖啡厅。   车前面坐着两个保镖,其中一个兼任司机,这两人是谢以朝指派给陆溪,专门负责给她开车,以及保护她。   “他就在这里?”陆溪面无表情,看着路边那家小店。   这里距离明礼中学不到五百米,很多学生模样的人出入。   司机开口:“是的,和几个同学一起,在二楼包厢里,少爷不肯去医院,好像还在跟人喝酒。”   ?   这里到底是咖啡厅还是酒吧?   陆溪皱起眉,神情很不悦,却有种特别地冷静感。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她的表情,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谢以朝。   不愧是两口子,不高兴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只可惜她只是继母,小少爷那么叛逆,连先生有时都搞不定,才不会乖乖听她的话。   他下车为她拉开车门,两个保镖都要跟她一起上去。   陆溪:“你们留在车里,我自己上去。”   语气不容置疑。   两人面面相觑。   陆溪冷冷地再度开口:“半个小时后我没下来,你们上去把他绑去医院。”   这叫先礼后兵。   好好说话不听,就别怪她动用武力。   In’s咖啡厅二楼。   店内全是网红式装修,是明礼学子平时最常打卡的小店,二楼环境私密,还有包间,一小时五十块,在里面抽烟喝酒干什么都没人管。   包间里有沙发,谢珩逃课就爱来这睡觉。   只是这回多了些人,吵得他心烦。   “珩哥,我们打听到了,那几个是三中的。”   “敢来我们明礼惹事,老子明天去揍得他们下跪!”   谢珩皱起眉,他头上带伤,被人用砖块砸破了个口子,他简单擦了血,现在脑袋还有点晕晕的。   脸上挨了一下,手上也有伤,他面无表情靠在沙发上,谁都懒得搭理。   想起刚才他就觉得丢脸。   他一挑五,虽然打得有些被动,但他也没落下风,对方踢了他几脚他都还回去了,一拳打得其中一人眼泪都飙出来了。   正打得爽,突然冲出来几个保镖,三五下把那几个人按倒,还要送他们去派出所。   “……”   简直丢死人了。   他脸疼,比头上挨那一下板砖更疼。   “都给我滚!别跟着我!”他赶跑了那些保镖,拒绝跟他们去医院。   他真的不懂。   到底什么时候他爸才能别这么管着他?他不是小孩子了。   在他小时候,最需要人陪伴的年纪,谢以朝永远不在他身边,他缺席他的生日,在他的家长会上迟到,他在学校惹了事,谢以朝就给学校捐楼来摆平……   可能他觉得这是在关心儿子,谢珩自己不认为。   谢珩脸上阴晴不定,用力踢了下桌子:“都闭嘴!吵死了!”   几人顿时噤声。   谢珩不耐烦地皱起眉,凶巴巴地要赶人,包厢门忽然被推开。   陆溪出现在门口。   她看一眼谢珩,他坐在一群人中间,前额有个伤口,单腿踩在桌沿,神态嚣张到欠揍。   “谢珩,跟我出来。”陆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   少年眉头拧得更紧。   “你来干什么,还嫌我不够烦吗?”谢珩胸口起伏,“出去。”   陆溪没理他。   她径直走进来,走到谢珩面前,伸手打掉他搁在桌上的腿,“坐没坐相。”   包间里其他人都一脸茫然。   这谁?没见过啊,怎么这么拽?   陆溪眉眼十分出众,化着精致的妆,气质清清冷冷的又很从容,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美人。   鹅蛋脸,杏核眼睛,菱唇上是车厘子色的唇釉,白色小西装配修身牛仔裤,有种介乎青春与成熟之间恰到好处的感觉。   而且,她长得跟谢珩好像!   难道是他姐姐?   谢珩还是那句话:“本少爷不要你管。”   为了充分表达他的抗拒,谢珩瞟到桌上的烟盒跟打火机,是刚才旁边几个家伙抽的。   他平时抽得少,烦了才会去厕所来一根。   继母看到他抽烟,肯定会气死,然后去跟他爸告状吧?   谢珩冷哼一声,手伸向烟盒,抽出一根,又拿起打火机给自己点上,吹起一口烟雾,挑衅地看着陆溪。   陆溪垂眸,脸上淡淡的,倾身,一手按在他胳膊上。   刚好是他受伤的位置。   谢珩在室内只穿短袖,伤口一片青紫,猛然被按住,他疼得嘶地一声。   “疼吗?”陆溪又按了一下,语气冷冷的,“疼就对了。”   谢珩闷着不吭声。   她淡定地在谢珩另一边坐下,挥了挥烟雾,蹙起眉:“别抽了。”   谢珩抽得更起劲,专跟她唱反调:“偏抽,听你话是小狗。”   “……“   陆溪凑在他耳边小声开口:“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妈咪最讨厌别人抽烟,她看到会很伤心。”   “……”谢珩忽然感觉嘴里一苦,他皱眉,“我才不信。”   陆溪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见你爸抽过烟?”   谢珩心头猛地被重重一击:!   卧槽,好有道理!   他拿起烟灰缸,不情不愿地灭了烟头,“不抽就不抽。”   脸上悻悻的,仿佛写着“老子不高兴但老子不想抽烟了”。   怨念又傲娇。   几人轻轻吸了口气,不敢置信。   校霸居然乖乖听话了?   所以他承认自己是小狗?   谢珩把人都赶了出去。   包间里。   谢珩沉着脸,瞪着陆溪:“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溪淡淡道:“带你去医院。”   “省省吧,别白费心思,就算你做这些我也不会接纳你。”谢珩刚才一时失误丢了面子,急于放狠话来找回场子。   陆溪看着他,表情分外地淡定。   她靠上座椅,双腿交叠,嘴角扯起一丝微笑:“行啊,别去医院,等你伤口感染扩大了,搞不好得剃头发,要秃一块哦。”   “……”谢珩脸都僵了。   陆溪继续吓小孩:“对了,要是毛囊不小心破坏了,搞不好就秃一辈子,你做好准备。”   谢珩愣住,攥紧拳头,白皙的手背露出青筋。   半晌,他憋闷地开口:“去,我去!行了吧!”   陆溪觉得他有点无能狂怒的意思。   果然,无论是中年危机的老男人,还是十几岁的小伙子,秃头果然是深深刻在他们基因里的恐惧。   医院急诊室。   谢珩伤得不重,很快医生就给处理好了。   万幸,他头上的伤只在前额,没伤到头皮,不用剃发。   谢珩这才终于放心。   诊室门被推开,有人走近,将一瓶饮料放在他面前。   核桃奶。   “……”谢珩无语地抬起头,对上陆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微笑道,“头受伤了,多喝点补补脑。”   就差没把嫌他蠢三个字挂在脸上。   谢珩的前额,两条手臂,后背,膝盖都有伤,他靠在诊室一边的阴影里,支着一双长腿,斜挎着包,碎发松散地搭在额前,桀骜不驯,还有几分颓废感。   像只淋了雨的小狗。   少年总是莽撞,把自己弄得一身伤,还倔强地挺直背,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想骂就骂。”谢珩嗤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   陆溪眨了眨眼:“我为什么要骂你?”   谢珩一怔,皱起眉:“我打架,受伤,还麻烦你跑一趟,你怎么可能不骂我?”   如果不是为了在他爸面前做样子,她才不会来。   丢人丢到后妈面前,这脸丢大发了!   陆溪笑了笑:“听说你打架是为了帮助同学,而且一挑四,只受了轻伤,我很为你骄傲。”   少年愣怔地望向她。   陆溪话音一转,又道:“但是受了伤不来医院,这就很蠢,该骂。”   “……”   谢珩不自在地换了个站姿,将重心换到另一条腿上。   果然还是挨骂了。   但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陆溪这样有什么说什么,比他老爸的沉默好太多,起码她没用那种失望透顶的眼神看他,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哪怕她是装的,起码演技好,他看不出来。   默了几秒,谢珩别扭地开口:“是五个。”   陆溪:?   ”我说,不是四个,是五个。”他微微抬起下巴,脸还垮着,嘴角却翘起来。   陆溪:亲,这是重点吗?   这家伙,要真是只小狗子,恐怕已经要得意的摇尾巴了吧?   不过,他要真是,品种一定是二哈。   又骄傲又缺心眼。   陆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回应他的傻话,小包一背,利落地转身,“走了,回家。”   谢珩抿了抿唇,看着她的身影。   他拖着步子跟上去。   “对不起,我……”谢珩低着头,看自己一身狼狈,他小声道,“不小心弄脏了你给我买的衣服。” 第14章   陆溪脚步一顿,有些意外。   这家伙道歉的时候,总显得特别乖,让人想摸摸他脑袋。   陆溪一向自我,想到了,不管他乐不乐意,回头对着他毛茸茸的脑袋一通虎摸:“没关系,下次再带你去买买买。”   谢珩:!   能不能不要像摸狗一样摸他的头!   他扭开瓶盖,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核桃奶。   怨念……   但是带他买买买什么的,也行吧。   去过一次后,他好像没那么排斥了,虽然他嘴上没说,但不得不承认,她的眼光真的不错,比他自己瞎买的好看多了。   回家的车上。   陆溪本想刷会儿手机,没想到又接到谢以朝的电话。   一天打两个?真稀奇。   陆溪接起电话,淡声道:“我已经接到小珩了,没破相,没秃头,精神状态良好,就是有点暴躁。”   暴躁小谢撇了撇嘴,无语望着窗外:自闭中,勿cue。   谢以朝轻笑了声:“那就好。”   他早已经从保镖那里了解了情况,也知道陆溪成功带逆子去了医院,并不太担心。   陆溪准备挂电话,却听见他低声问:“我快到机场了,出差一周就回来。”   嗯?   陆溪疑惑脸,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谢以朝的用意。   想了想,她说:“你是要我这几天管好他,等你回来再教训他?应该没问题。”   谢珩:?excuse me?   “不是,”谢以朝似是无奈地一笑,顿了顿,“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这回轮到陆溪问号脸了。   不敢相信,这是从谢以朝口中说出来的话。   啧。   好想问问他是不是被人绑架了,在暗示她什么?   “有吗?”那边不说话,谢以朝看着车窗外,长腿交叠,英俊侧脸从容淡定,再度问,“包或是珠宝都可以。”   陆溪挑眉,疑惑地咬了咬唇。   他没被绑架。   是认真地想要给她带礼物。   这更诡异了不是吗?   不过呢,白送上门的礼物不要是傻子,在买买买这方面,她嘴比脑子快,立刻报出一个她最喜欢的珠宝品牌。   “等一下,”陆溪伸手戳了戳谢珩,“你爸给咱们带礼物,你想要什么?”   谢珩嗤一声,“我才不要。”   亲爸和后妈秀恩爱,他才不掺和。   “你确定?”女人那张绝丽的脸上扯出丝坏笑,“你老爸的钱,你不花,那我都花了哦?”   谢珩回过头,瞳孔微微地震。   ?   他爸还听着呢,她也太敢说了吧?   最终,在陆溪的提醒(拿捏)下,谢珩要了一部仅在国外发售的纪念版游戏机。   他没指望谢以朝会真的给他买。   谢以朝出差这几天,谢珩因为养伤,几天都不去学校。   陆溪明白他只不过是想逃课,但还是替他请了假。   不是她心大。   只不过,一个学渣跟学校的关系,就像一对被困在围城里的夫妻,相看两厌,这时候强行绑在一起,熊孩子只会更逆反。   也不急在这一两天,那就好好养伤吧。   陆溪这几天也宅在家里。   头一天,管家有些担心,先生不在,新太太和小少爷同在一个屋檐下,万一闹起来怎么办?   没想到两人相安无事。   这两天,陆溪和谢珩除了在饭桌上碰面,其余时间几乎没交集,谢家别墅很大,他们一个住二楼一个住三楼,根本碰不到。   陆溪却发现了一些异样。   吃饭时,谢珩坐她对面,动不动就偷偷看她,像是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陆溪看他一眼,他又立刻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接着故意大口扒饭,作若无其事状。   她抿了抿唇,失笑。   看出来了,她家这个以后当不了演员,演技太差。   其实陆溪能猜到谢珩在想什么,这天晚餐的饭桌上,谢珩第四次猫猫祟祟暗中观察被发现后,她无奈擦了擦嘴,淡定看向他,道:“有话就说,想问就问。”   谢珩嗤一声:“没话说。”   “行,那你继续憋着。”陆溪施施然起身,表情淡然。   “……等会儿,我说。”谢珩皱了皱眉,别别扭扭地开口,“你是怎么知道……我妈那些事的?”   她明明才这么年轻,上哪儿知道他妈妈的事?   明显不是他爸说的。   听管家说,他爸听说汪玲曾经做过的事,很不高兴,把她赶出了老宅,这说明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她,也叫陆溪,还跟他妈长一模一样,到底是谁?   陆溪看着他,微微启唇,还未说出口,少年莽撞地打断她:“别再说你是我亲妈,我不是傻子!”   唔……   陆溪抬手摸了摸耳朵,无奈,轻轻叹了口气,她掀了掀眼皮,语气懒洋洋又漫不经心的,“那我没话说了。”   谢珩噎住。   他不高兴地别开了头。   算了……果然从她口中听不到实话。   “不过呢,”谢珩乍然又听见她的声音,“我到底是谁,是不是你亲妈,真的重要吗?”   陆溪手扶着椅背,悠悠地道:“血缘关系不代表一切,做了亲子证明,你还怀疑是假的,那你不如自己慢慢判断。”   谢珩:“……”   她在说什么?他怀疑,那是因为太荒谬了啊!要他怎么相信,一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人是他亲妈?   “看过福尔摩斯吗,里面有句名言,大意是,排除所有可能性,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陆溪的目光落在少年脸上,仿佛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你长了脑子,没事多动一动,不然真生锈了。”   扔下这一句,陆溪转身上楼。   谢珩正听得入神,甚至引发了他的思考,冷不丁来一句嘲讽。   ?   是在说他蠢吧?是吧?   小少爷原地咬牙攥拳,隐忍着脾气,小臂突起漂亮的线条,仿佛随时在爆发的边缘。   生气。   委屈。   不甘心。   但他好像想不出反驳的话……毕竟上次,就在这间餐厅里,他实打实的把她给蠢得气晕了。   管家担忧地走过来,“少爷,太太不是那个意思,别生气。”   谢珩仿佛没听见似的,眼神飘忽,跟丢了魂儿似的,呆呆地往楼上走去。   陆溪一直都打算顺其自然,没想让谢珩那么快接受她是亲妈,毕竟她自己也没完全进入那个角色。   她很早就父母双亡,一直在叔叔那里长大,有父母留下的遗产,叔叔家在物质方面没亏待她,但感情却淡薄,她从小到大总觉得孤独,也不知道父母孩子间应该怎么相处。   就这样自然而然就很好,小少爷活了十六年,忽然冒出来一个年轻得可以当他后妈的亲妈,他能立刻接受她反而要担心了。   第二天。   周日,学校放假,下午家里来了几个同学看望谢珩。   他们站在谢家门口,按响门铃。   来的几个人里,除了阮甜和周文远,其余的人都跟谢珩不熟,话都没说过,全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   女生挽着阮甜,看着面前的大房子,有些紧张,“我们突然来这样好吗,谢珩会不会生气啊?”   他可是校霸,在学校里横着走,人虽然帅但总是臭着脸,根本没人敢惹他。   虽然他跟许嘉铭同为校草,可是追许嘉铭的人更多,因为学霸就连拒绝人都很礼貌温和。   阮甜是几人中最亮眼的那个,她笑了笑,笑容甜美又自信,“没事的啦,有我在呢,他不会发脾气的啦。“   几人都附和。   “也是啦,谢珩在学校哪个女生都不搭理,就对甜甜最特别。”   “还为了甜甜打架,他好在乎你!”   ……   阮甜低头浅笑,轻声打断她们:“别说了,他还不是我男朋友呢。”   但是快了,一定。   谢珩虽然跟她说话,但也总是淡淡的,阮甜暗示了几次,他都不表白,要不是前几天他帮她出头,她今天才不会来。   周文远:“按门铃先进去吧,别担心,我来过这里。”   佣人很快来开门,请他们进去。   几人都很安静,被佣人引着坐在客厅沙发上,好奇地打量着这座房子的内部。   谢珩的家世全校都知道,他爸爸是谢以朝,赫赫有名的人物,富有而又低调,就像这栋别墅的风格,处处奢华,却不像暴发户那么浮夸。   外面花园中绿意盎然,还有一个透明的玻璃花房,种着各种漂亮的花朵。   其实明礼的学生家境都不差,都住大房子,但像没几个人家里有谢家这里绝佳的地段,坐拥全城最佳的景致。   有个家里也做房地产的男生羡慕极了,“我爸说这一块都是谢氏开发的,A区是最贵的地段,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要资格审核的。”   有佣人给他们上茶和点心,用精美的英国瓷杯端上来,红茶气味醇香。   女生小声对阮甜说:“这里好漂亮,甜甜你真幸运,以后要是嫁给谢珩肯定能住进这里当女主人了呢。”   阮甜嗔她一眼:“哎呀别乱说,我还没答应他呢。”   其实谢珩压根没说要跟她谈恋爱,但其他人又不知道,何况他喜欢她,迟早是要忍不住表白的,阮甜对这点很自信。   佣人听见了,忍不住看她们。   心里琢磨着,现在的高中生真早熟,这就想着嫁人了?   只不过,家里才有一个女主人,还那么年轻,挺厉害的,少爷都被整得服服帖帖,这女孩想进来做女主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管家走过来:“不好意思,我们少爷出去了。”   阮甜问:“去哪里了呀,几点回来呢?”   管家笑笑:“不清楚,少爷手机关机了,可能很晚。”   “没关系,我们不赶时间,等等他吧。”   管家想说那可能要等很久,难道还得留他们吃晚饭?但说出来,好像在赶人似的。   小少爷朋友不多,之前校外认识的人差点要害了他,管家希望他能多几个正经的同龄朋友。   但留人吃晚餐,得先请示太太。   二楼书房里。   陆溪近来爱上了这个房间,她让人在里面放了张超级舒服的按摩沙发,谢以朝不在家的时候,她就待在这里,特别放松,又不至于像在卧室里,放松到随时会睡着。   管家来敲门,说明来意。   “小珩的同学?还好几个?”陆溪挑眉,没想到她家混世魔王人缘还挺好?   那当然要留下来吃饭,家里也不差几双筷子。   管家:“对,还有一个女生好像是少爷的女朋友。”   陆溪:!   她知道了,一定是论坛帖子里的校霸绯闻女友!   居然来家里了,哎呀,看来真是她家小混蛋的女朋友啊……对了,似乎那天谢珩打架也是为了她。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呢。   她敢说,要是她找谢珩对质,他肯定不认,也不会满足她的好奇心把女朋友照片发给她看,还会鄙视她八卦。   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陆溪打算亲自下楼留同学们吃饭,她收拾收拾,从书房走出来,低头往楼下客厅里看了一眼。   沙发上坐着几个学生,小声地说笑着,其中女生里唯一一个没穿校服的,也是最漂亮的那个,一看就是学校里很受欢迎的女孩子,可爱甜美,只是眼线和唇色有点浓艳,反而失了她这个年纪最难得的稚嫩感。   另外,她还看到了些有趣的东西。   坐她旁边的男生带黑框眼镜,一直在默默看她,她吃完点心,摊开手,男生立刻抽一张纸递给她,非常贴心。   哦?   竞争者?谢珩的情敌?   唔,长得挺端正,过得去,勉强算个班草,但跟谢珩比差远了,完全不构成威胁。   ——陆溪不觉得自己是亲妈眼,她客观评价,谢珩长得就是好看,有时他犯蠢,或是惹她生气,看到他那张脸她立刻就能原谅他。   她坐电梯下去,走进客厅里,打算跟他们打个招呼,问一些谢珩在学校里的情况。   几个人正在聊天,见陆溪走近忙收起话题,好奇地打量她。   女人很漂亮,穿着一条墨绿色的,颇有设计感而且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长裙,衬起窈窕身段,连她眼角那颗棕色小痣都很动人。   看着很年轻,但明显比他们大,没这个年纪的稚气感,姿态从容。   仿佛,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管家道:“太太,他们就是小珩的同学。”   阮甜忙放下茶杯,她好惊讶,忍不住盯着陆溪直瞧。   她这么年轻,居然是谢太太?听说谢珩亲妈不在了呀……难道是后妈?   阮甜脸色微变,谢珩有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后妈,难怪跟他爸关系不好,那么叛逆,都是家庭不幸福的锅。   几个学生都愣住,有点搞不清状况,面面相觑。   她是太太?这么年轻,叫姐姐不礼貌,叫阿姨又很不对劲。   “阿姨好,我叫阮甜。”倒是阮甜,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带头打招呼。   陆溪看她一眼,垂眸点头,一双杏眸不露情绪。   叹气。   果然天下没白吃的午饭,年纪轻轻拥有一个高中生儿子,就得接受被高中生叫阿姨……   阮甜开了头,其他人也跟着打了招呼。   陆溪一个名字也没记住,她皱着眉,有些走神,总觉得阮甜这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   阮甜发现陆溪一直在看她,表情还挺严肃。   她抿了抿唇,心想,看她干嘛?难道是知道谢珩为她受伤,对她有意见吗?   可是,凭什么啊……阮甜在家是娇娇大小姐,在学校里也被人捧着,心高气傲,突然挺不爽。   她又不是谢珩的亲妈,他做什么关她什么事啊。   后妈都坏,私底下不知道怎么欺负谢珩呢。   同学们一个个介绍完,最后才轮到周文远,他特地站起来,清秀的脸上挂着温和无害的笑:“阿姨好,我叫周文远。”   他来过谢家几次,上一次是一个月前,那时候他没见到她,应该是这段时间才出现的。   管家对她态度恭敬,叫她太太,想必在谢家很有话语权。   听见这个名字,陆溪眼神一顿,眉头皱得更深。   周文远……   她想起这个名字了。   在梦里,谢珩打的那个人就是他。 第15章   “那个周文远是不是来过家里?”庭院的玻璃花房里,陆溪坐在一张古典藤椅上,手指拨动一串铃兰,眼底一片晦暗。   管家有些好奇,太太居然会知道?他道:“是的,他是孤儿,从小学起就接受谢氏的慈善教育基金,高中在明礼读书,专程来家里感谢过先生。”   “来过几次?”   管家事无巨细,立刻回答:“加上这回有四次了。”   陆溪扯了扯唇:“来得还真勤快啊。”   管家一愣。   周文远头两次来没等到先生,第三次才见到,他还准备了礼物——他从小学以来,每一门考试的成绩单,装裱成册,感谢先生的慈善款,他才能衣食无忧的生活。   陆溪有些不安。   这跟梦里有些出入。   周文远来家里见谢以朝,他成绩优异,谢以朝请他给谢珩补习,但他们不在一个学校。   这里变了,跟她穿过来有关吗?   她对周文远没有偏见,他被打残了本来也是受害者,但她不希望他跟谢珩有任何接触。   还有阮甜。   谢珩出事后,周文远恢复出院,拿了大笔赔偿款去国外留学,回来后创业成功,追上了曾经的女神阮甜。   难怪她的名字那么熟悉呢。   就在这时,有佣人过来:“太太,小少爷回来了。”   陆溪一下子站起来,脸庞冷艳,皱起眉,“怎么这时候回来?”   她匆匆往客厅赶去,风吹起长裙,动作十分凌厉。   管家一愣,赶忙跟上去。太太这架势,难道是要跟小少爷过不去,秋后算账?   谢珩看着客厅里几个人,愣了下,随即冷下脸,手里抓着的篮球滚落在地上。   “你们来干嘛?”   阮甜见他回来,心中一喜,拉着身旁女同学一起走过去,“你请假了,我们特地来看你啊。”   谢珩不耐烦:“看我干嘛,跟你们又不熟。”   “……”   几个女孩子脸色都不太好,尴尬又不安。   她们就知道谢珩是这个态度,都是阮甜,非要拉她们一起来,现在挨骂了吧!   阮甜气恼地攥紧袖子,委屈地撅起唇:“你真是的,干嘛这么凶?你要不是为了我受伤,我才不来呢。”   她平常只要稍微垮一下脸,男生女生都会哄她。   谢珩却无动于衷,他皱眉,下颌绷紧成一条锐利的线条,“行了,我没事,你们都走。”   都下逐客令了,其他女孩赶紧拽阮甜,她却很委屈。   刚看到他,几句话都没说上就要走?早知道她就一个人来了,明知道谢珩傲娇要面子。   他可真是的。   明明喜欢她,愿意为她打架,却总是对她臭着脸,幸亏他长得帅,要不她早就受够气了。   阮甜挣脱朋友的手,抬起骄纵的小脸,“可是你后妈刚才留我们吃晚饭了。”   谢珩更烦了:“……多管闲事。”   看他这样,阮甜知道自己没猜错,他果然跟后妈关系很差,她忽然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提那个女人?   谢珩懒得管他们,刚才打球出了身臭汗,打算上去洗个澡。   “谢珩。”周文远这时走过来,“好久不见。”   谢珩没想到他也来了,他沉下脸,“你又来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讨厌周文远,看见他就不爽,简直是生理性的厌恶。   尤其是那次,他爸当着他的面,夸周文远学习努力,害他饭都吃不下,觉得自己被拉踩了。   周文远语气依旧温和:“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如果有落下的功课我可以帮你补习。”   “不、需、要!”谢珩手插兜,挑眉,冷笑一声,“你要是想讨好我爸,去他公司找他,别来烦本少爷。”   一个女生见状,忍不住打抱不平:“谢珩你也太过分了吧,他是好心,你别侮辱人。”   他们都是高二,在一个班,知道周文远家境贫困,但他学习好,跟同学关系也好,没人歧视他。   跟他一比,谢珩简直是个纨绔二世祖。   谢珩沉下冷眸,冷冷扫向几人,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凶,毕竟校霸名声在外,刚才说话的女生有些退缩。   他懒得理这帮无聊的人,抬腿准备上楼。   女生却误会了,以为他要动手,吓得缩了一下。   周文远见状,立刻扯住谢珩:“是我不该来,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谢珩:?   他恼了,他一把甩开周文远,扯住对方领子。   阮甜着急了,想去拉他,又怕被误伤,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就在这时,想起一道清冷,又带着威慑的女人声音。   “放开他。”   陆溪走进来,皱眉看着这一幕。   谢珩一怔,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想一想又不对,她才刚进来,什么都不清楚,怎么就先叫他放手?阮甜说她留他们吃饭,她是不是跟他爸一样,也更喜欢周文远?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陆溪:“不是,我……”   谢珩很少这样,下意识想要解释,虽然那个猜测还没确定,但他不想被她误会是坏孩子。   刚开口,陆溪打断他:“别说了,你先上去。”   谢珩:“……”   他咬紧了牙关。   都不听他解释,就先赶走他吗?果然,她就跟他爸一样,觉得他顽劣不堪,连一个外人都比不上。   愤怒。   还有委屈一股脑地涌上头,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少年扯开外套“啪”一下扔地上,喉间压抑着委屈,“看不惯我我走就是了,不回来碍你们的眼!”   没想到真闹成这样。   管家一个头两个大,赶忙上来拉住谢珩,好言哄着劝着。   阮甜:“……“   她走上去,轻轻碰了碰谢珩的胳膊,又看一眼那边神情冷淡的女人,她都忍不住替谢珩委屈了。   她没猜错,谢珩在这个家果然过得很不开心,平常肯定经常受后妈的气。   谢珩帮过她,她也应该在这时候为他站出来。   阮甜有些心疼地瞧着他:“谢珩你别走,这里是你家呀,谁也赶不走你的。”   她说话自带一股骄纵劲,又对陆溪开口:“阿姨,我作为谢珩的同学,我想劝劝您,以后能不能对他好一点?他毕竟是谢叔叔的亲生儿子,您就算是继母,也得多关心他啊。”   管家听愣了,恨不得上去捂这小姑娘的嘴。   她都在拱什么火啊,还嫌不够乱吗!   心好累哦。   谢珩本来气炸了,说走就要走,听了阮甜的话他突然迷惑了。   她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还知道自己只是他同学啊,这是他家的事,有她说话的份吗?   谢珩抽回手,不能推女人,他只能自己退开一步,不耐烦地斜睨着阮甜:“你能不能出去,能不能别管我的事?烦不烦啊?”   他……怎么这样,她可是在帮他啊!   “你、你不讲道理!”阮甜哭了起来,“我给你一次机会,跟我道歉,不然以后我都不理你!”   谢珩莫名其妙地反问:“谁要你理我了?”   阮甜又气又窘,可怜兮兮地啜泣,其他女生围成一团,赶紧来哄她,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谢珩。   陆溪掩唇咳了一声,“都别吵了,安静。”   女人音量不大,也不凶,清清冷冷的,却充满了威慑,提醒众人,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有绝对的话语权。   她先看了周文远一眼,眼眸微凝,思索着什么,接着又看一眼谢珩。   刚才没听错吧?   如果不是她出现了幻觉,那她听到的奇怪声音,应该是小说里写的那种系统音。   在周文远被谢珩揪着衣领的时候,他身上传出的声音。   【你成功挑起了谢珩的负面情绪,夺取幸运值30点。】   【加油!还差20点,宿主可得到“女神的青睐”buff。】   那种冷冰冰的机械音,听得陆溪不寒而栗。   不管这是什么,一定是对谢珩有害的。   她一早就想过,谢珩虽然脾气大,但打架下手是有分寸的,就像刚才,他抓着周文远,却没真的挥拳上去,陆溪看过他过去的档案,每次打架,几乎都是被人挑衅才动手。   他给谢珩当家教,这段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会结仇那么深,让谢珩把他打成重伤?   刚才赶来,她在窗外听到了几句,周文远说的话看似没问题,细想却不对劲,简直像是故意的,专挑那些能激怒谢珩的话来说。   那个系统音,夺取幸运值什么的,是不是就相当于人的运道?   古人讲究一命二运,命再好,运道差了也会倒霉,或许……这就是谢珩早死的真相。   不管周文远这个系统是什么,总之得先让谢珩远离。   她让他上楼,可熊孩子不听话,还跟她顶嘴,威胁要离家出走,简直气得人头痛。   陆溪揉了揉太阳穴,感觉里头有根筋扯着,一跳一跳的。   蠢鹅子可真让人操心。   “阿姨您没事吧?”周文远的表情十分关切,“能不能请您别跟谢珩生气,他虽然冲动,但人不坏,我不介意的。”   又来了。   谢珩攥紧拳头,真想把他拎起来扔出去。   每次来他家里,总是这么惺惺作态,在他爸面前装模作样,好人都让他一个人做了。   也是,大人就喜欢他这样的,他爸是,她想必也不例外。   接下来她肯定要夸他懂事,让自己跟他学习吧。   谢珩嗤了声,那张青涩的英俊脸庞写满不屑,眼神却还是难过。   根本没人会站在他这边……   “我介意。”陆溪冷声开口,看着周文远,“小珩是我儿子,我当然知道他不坏,不需要外人挑拨离间。”   谢珩一怔。   怎么会?她在维护他,怼了周文远,还翻了他一个白眼?   他不会是听错了吧……   周文远都呆住了,她的反应跟他想象中怎么不一样?   她是继母,应该很讨厌前妻的儿子才对啊。   谢珩是个藏不住情绪的,刚才还一脸幽怨,此刻被夸,就像被摸了头的狗子,眼神立刻神气活现起来。   陆溪冷冷睨着他,语气不善:“谢珩。”   “……”小少爷乐了没两秒,拼命压住上翘的嘴角,“干嘛?”   “把衣服捡起来,穿上,要是感冒了你就去车库住。”陆溪说着,又揉了下头,越来越不舒服了。   谢珩:“哦。”他嘴上不乐意,心里却美滋滋的。   陆溪今早起来,就感觉胸闷,刚才在花房里小腹也不舒服。   肯定是被逆子气的。   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就像那天被汪玲吵到了,谢珩心里慌了一下,也没好意思顶嘴,闷头闷脑地捡起衣服,老实穿上。   他看着满屋子人,眉头拧得很凶。   “管家送客,不是我家的全都赶走。”都是他们,又要把她给吵晕了。   谢珩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还要给她带几次炸鸡才能扯平呢。   阮甜半天没等到谢珩一句软话,哭得梨花带雨,“谢珩你还没给我道歉……”   话音未落,陆溪忽然扶住沙发坐了下去,她垂着头,弯腰,两只手揉着脑袋,很难受的样子。   管家赶紧上前要看她情况。   却有一个人比他动作更快。   谢珩猛地一下冲过去,坐在陆溪旁边,表情紧张到乖巧,声音轻轻的:“你怎么了……没事吧?”   陆溪心里叹了口气。   真烦,偏偏这时候例假要来了,比起她正常的周期提前了半个月!   而就在这时,谢以朝回来了。   那辆黑色座驾开进庭院里,谢以朝从车上下来,透过客厅落地窗,就看见里头一副乱糟糟的场面。   家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   等走进别墅里,谢珩将脱下的外套交给佣人,又听见了哭声。   ?   这是在干什么?   谢以朝不喜欢吵闹,何况,现在家里情况特殊。   他看一眼佣人,语气不悦:“太太还在家,你们怎么让人吵成这样?”   佣人赶紧解释:“是小少爷的同学们,刚才让他们走非不走,太太都让他们吵病了。”   谢以朝沉下脸,迈开长腿大步走进客厅里。   谢珩一抬头,就见他爸回来了,其他人也都愣住。   就连阮甜都停了下来。   “先生您回来了,”管家是个清醒的,立刻走上来说重点,“太太不舒服,我正准备叫黄医生来。”   沙发上,陆溪软着身子靠在上面,小脸苍白,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   谢以朝想到了那晚,她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也是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那时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人抱起来,看清楚样子,又握住她冷冰冰的小手,他发现,竟然跟从前的触感一样。   那时的陆溪,虚弱得像是随时会再次消失。   想到这里,谢以朝心中忽地一紧。   他面沉如水,走到沙发边,微微弯下腰,半搂住她,另一只手背贴住她额头,低声问:“哪里不舒服?”   陆溪睁开眼,有些娇气地眨了眨眼,“没什么,陪小珩同学们说了会儿话,他们都好活泼啊,我有点累了。”   周文远推了推眼镜,抱歉地说:“是我们太不懂事,打扰到阿姨了。”   真能装啊。   谢珩好想学陆溪那样翻个白眼给他。   而谢以朝更干脆,眼睛都没抬一下,冷声吩咐:“送客,以后家里不要随便放外人进来。”   这次是实打实的逐客令。   就算是阮甜也不好意思再哭下去了,抹着眼泪跟同学一起离开。   走出别墅时,周文远握在兜里的手都攥白了。   太可惜了,只差一点,他今天本来还能抢走一些幸运值……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   他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陆溪就跟谢以朝提起了他。   陆溪难受地靠在谢以朝怀里,扶着额头,“好奇怪哦,我一看到那个周文远,就浑身不舒服,我肯定跟他相冲。”   谢珩听了就很想海豹鼓掌,内心疯狂+1。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不知道陆溪为什么不喜欢周文远,但是,这理由他爸会信?   生意人多迷信,干什么都要请人看个风水算个卦,谢以朝很少来这套。   谢珩这么想着,却听见他老爸严肃地吩咐管家:“通知物业,以后不要放他进来。”   谢珩:???   还真的行?早知道他也这么说了!   那些人一走,家里就清净了。   谢以朝抱陆溪回房间里。   谢珩坐在沙发上,思来想去,心里过意不去,那帮人不是他叫来的,但是因为他才来,又把陆女士给吵成这样。   他想上去看看,大不了,再道个歉什么的。   他走到三楼,发现主卧房门没关,听见里头的说话声。   ……算了,还是走吧,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我还以为是谢珩那臭小子惹你生气。”谢以朝淡淡地说。   陆溪的声音病恹恹,又凶又娇气:“我是他亲妈,他敢惹我生气我就揍他。”   谢珩脚一滑,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她这么说……难道……   她真的没骗他! 第16章   陆溪的感觉没错,她真是生理期,提前这么久,肯定是跟穿越有关。   再有……就是被小兔崽子给气的。   陆溪去了趟洗手间,就回床上躺被窝,蜷缩起来,生无可恋的样子。   管家来敲门,说是医生已经到了,陆溪挥挥手:“走走走,我不看医生。”   谢以朝皱了皱眉,看一眼她的脸色,俯身下去说:“那我送你去医院。”   陆溪:“……”   给她添堵的不止小崽子,他也来凑热闹?不看医生,就去医院,他是懂提议的。   算了,她都没力气吐槽了。   “我没病,是生理期,懂吗?”   谢以朝眼神有些惊讶,他抿了抿唇,“嗯,懂了。”   毕竟是结了婚的人,这个他还是知道的。   他记得,陆溪每个月这时候总是很不舒服,情绪还大,一会儿开心,一会儿追个剧就开始抹眼泪,就连他这时候都会不自觉放轻动作,以免惹火烧身,但她这几天睡不好,会在梦里踹人。   过了会儿,陆溪听见谢以朝问:“那,要喝热水吗?”   陆溪没忍住,好气又好笑地瞪他一眼。   果然,每一个小直男的背后,都少不了一个大直男,这俩父子可真行,她都无语了。   不过倒是歪打正着了。   其实这时候,她最想喝红糖水,但又实在不想说话,点点头:“热水就热水吧。”   谢以朝垂眸,露出思索的表情。   听话听音。   她的语气给他感觉,热水可以,但不是最佳选择。   而谢以朝一向喜欢把事情做到完美,不喜欢将就。   但看陆溪明显不耐烦,他抬起唇角,牵起一丝淡笑,帮她盖好了被子,将屋内温度调高了些,然后走到窗边,拿出手机搜索。   其实这种事,大可以告诉管家,交给厨房,自会安排好一些。   可他现在更想亲力亲为。   从前刚结婚那会儿,他忙到昏天黑地,没时间陪她,没时间关心,现在他可以空下来,这些时间,不留给家人还留给谁呢。   谢以朝很快找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先去吩咐管家准备,接着回到房间里,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摸陆溪的头发。   她发质好,凉丝丝又很顺滑,以前睡觉经常被他压到,她会很不客气地推开他。   这几天倒是没有。   陆溪睡在床的另一边,跟他隔着楚河汉界。   陆溪其实没睡着,她每回生理期都难受,头痛,肚子痛,胸闷还烦躁。   以前听叔叔家的老佣人说什么,生了孩子这毛病就会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陆溪大概也没机会知道了。   毕竟谢珩这孩子,她没真的“生”他,以后肯定也不会再生。   家里熊孩子,有一个就够头疼了。   不过,谢以朝这么坐她身边,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不去书房工作?   陆溪清了清嗓子,翻了个身,正面对着他,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谢以朝看着她,“我让人准备红糖水去了,今天饮食也会调整,还需不需要我做什么?”   陆溪挑了挑眉,不错啊大直男,还知道给她升个级。   看着他那张英俊成熟的脸,一身沉稳的气质,陆溪忽然想到什么,有些娇气地冲他眨了眨眼睛:“要是有时间,那就给我揉揉肚子吧。”   陆溪想试探,他的体贴还能做到哪一步?要是拒绝她,他会找什么借口?   谢以朝只思考了一两秒,他说:“等我会儿。”   他起身去了浴室,陆溪听见淋浴的声音,他不到两分钟就出来,换了套居家的深色睡衣,然后走过来躺在她身边。   陆溪到这一步还在发愣。   不是吧,他居然真的要给她揉肚子?虽然很体贴但是好像哪里怪怪的,他今天不用工作吗?   短暂的胡思乱想间,谢以朝已经靠在她身边。   他没抱着她,和她隔着一指左右的距离,手也放在衣服外,动作轻柔,陆溪顿时感觉舒服了很多,刚才那点顾虑都烟消云散了。   哪里怪了?不存在的!   他们名义上还是夫妻,他是她丈夫,那就该给她揉肚子,天经地义。   陆溪没半点心理负担,舒舒服服地享受了起来,毕竟现在,她自己的感受才最重要。   过了会儿,谢以朝低声问:“现在好点了吗?”   陆溪闭着眼睛,很不客气地给出服务评价:“好了一点点,你继续。”   闻言,谢以朝心头忽然一松,莫名地有种成就感,是跟事业上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好。”   卧室里很安静,陆溪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睡一觉,心里却压着刚才的事。   谢以朝手一刻也没停,心里本没什么旖旎念头。   陆溪回来有十多天了,他们躺在一张床上,从没有半点亲密举动,谢以朝这样的性格,自然也不会有失控的时候,因此一直都相安无事。   忽然陆溪动了一下,似乎是躺得不舒服,换了个姿势,一下子就完全靠在了他怀中。   他闻到一阵轻微的,带椰子味的发香,甜美又不会太腻,有女人味,很舒服的味道。   低头看见她年轻娇美的侧脸,脸庞紧致,满满的胶原蛋白,恰如他们新婚那会儿一样,半点没改变。   谢以朝动作不停,眼神不由得黯了一下。   陆溪却完全没意识到什么,还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随着她的动作,衣服往上跑,男人的手直接贴住了皮肤。   陆溪还没反应过来,谢以朝先意识到了什么,停下来,眼神忽然有些疑惑。   他手掌之下的皮肤很光滑,感觉不到一点粗糙,不平整。   而谢珩是剖腹产生出来的。   谢以朝皱起了眉头。   “怎么停了?”陆溪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疑惑。   这才几分钟,不是这么快就累了吧。   谢以朝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问,“你的肚子上没有伤口。”   当然,他不是在怀疑陆溪的身份,在船上那晚,他就知道是她,更别提还有亲子鉴定,这是铁板钉钉的。   可她身上还是有太多谜团。   不过,她要是不想说,他也不打算为难她,这十多年的空白,她有秘密也很正常,就当做是时间久了,疤痕愈合也说得通。   陆溪愣了一下。   肚子?   她自己摸了下,缓慢眨了眨眼,恍惚间明白谢以朝的意思,下意识地问,“我是剖腹产生下小珩的?”   那个梦里很乱,没有这些细节的描述,她也不清楚。   看她一脸怔然,谢以朝垂眸,她这个反应,让他想到曾看过的一部科幻电影,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也许,她根本不是失踪。   而是像现在一些幻想类作品那样……直接从某个时间点,穿越到了现在?   听起来很匪夷所思,换了以前,谁跟他说这个,他肯定觉得那人疯了。   但是这几天的经历,他已经没什么不能相信的。   这很荒谬,却是唯一的解释。   他没表露出任何异样,低声说:“嗯,当时胎位不正,只能剖。”   陆溪忽然有些想笑。   看来那小家伙从在她肚子里就很能闹腾嘛,难怪长大了是个小混世魔王。   怎么说呢?感觉很奇妙,她在听别人讲述她没经历过,却是她真实发生过的事,就像隔着一面镜子看她自己。   她忽然又有些庆幸。   生孩子什么的,听起来就很痛。   听说是痛经的许多倍,她只要想一想就够了,还要忍受生育前的难受,之后的身材变形,各种后遗症……   她看过一段生育的视频,比她看过的所有恐怖片都可怕,她那时就决定,天下间所有的妈妈都很伟大,但她不想成为其中一员。   至少不想太早做妈妈。   看到那个梦里她那么早生了孩子,超出她的计划,她还挺郁闷的。   陆溪:“所以,我到底是怎么……怀上他的?”   这问题有些尴尬,她一直好奇,却没能问出口,这会儿刚好聊到,她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谢以朝沉默了一下。   他手上动作也停住,清了清嗓子,像是做了什么心理建设,才开口,语气还很不自然,“那一次不小心……给弄破了。”   陆溪:“……”她这张破嘴,早知道就不问了。   以为是什么呢,居然是因为这个???   不小心……到底是有多不小心,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形?   最尴尬的是,谢以朝对她来说不是陌生人,他们是实实在在地亲密过的,在陆溪的记忆里,甚至就在十几天前。   脑洞只要稍微开个口子就收不住了,她能联想到太多,他的动作,气味,低沉东听到让人酥麻的声音,还有她很喜欢的身材……   不行不行,不能往下想,打住!   空气中弥漫着可疑的尴尬,她连不舒服都顾不上了。   再想下去,她只怕见到谢珩都会不好意思。   陆溪咬了咬唇,赶紧转移话题:“对了,那天在船上,你怎么确定我是我的?”   似乎听到身后的男人轻声叹了口气,弄得她耳朵麻麻痒痒的。   谢以朝:“你当时对我翻了个白眼。”   陆溪:?   “所以呢?”   谢以朝:“跟你以前翻白眼的样子一模一样。”   那种有点小脾气,又很娇气的样子。   陆溪听完无语了,小声反驳了句:“胡说,我哪有?”   有吗?似乎,好像,有一点点……可他记得的居然不是她美好的样子,而是什么翻白眼?   果然,这才是大直男的正常发挥。   陆溪喝过佣人送来的益母草红糖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已经到了晚上,谢以朝不在身边。   她感觉舒服了很多,不想在床上待着,下楼去觅食。   她有意想活动一下,没乘电梯,走到二楼时,看见书房的灯亮着,就知道谢以朝又在里面忙活。   突然,谢珩从房间里出来,看见陆溪,若无其事地走到她旁边,一起下楼。   陆溪手搭在扶梯上,看他一眼:“这个点,又出去打游戏还是打球?”   谢珩下意识想顶嘴,话到嘴边,想起什么又咽下去,含糊的说:“不去哪儿。”但也没说去哪儿。   她没说什么,自顾自地下楼。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她不舒服,动作慢悠悠的,但平常风风火火的小少爷,今天的动作却跟生了锈的发条似的,缓慢,又机械。   有好几次,他动作快了,看她一眼,又忙刹住车,继续慢动作。   陆溪挑眉。   干嘛,跟她龟兔赛跑呢?   她没问,由着他,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终于到一楼,佣人见到她,忙上来伺候,问她要吃什么。   陆溪想了想,不知道吃什么,她每次生理期胃口就不好。   “我去厨房看看。”看看有什么食材,找找灵感。   谢家分两个厨房,主人佣人的分开,家里人口少,现在加她就三个,因此厨房不大,冰箱大小也刚好合适。   没想到谢珩又跟来。   见陆溪疑惑地看着他,少年挑起下巴,“我也饿了,想吃东西。”   行吧,他长身体,是该多吃点。   陆溪最后要了碗鸡汤面,清淡一点,她吃得下。   “那,我也要这个吧。”谢珩说。   佣人有些惊讶,好难得,小少爷居然吃这么清淡的东西,平常他可是无辣不欢的。   陆溪从厨房出来,走去庭院花园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不出意料,小混世魔王又跟上来。   看看天,看看花,就是不看她。   陆溪捧着水杯,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小少爷也有闲情逸致赏花?”   谢珩噎了一下,“我家的花园,我不能逛啊?”   想起和谢以朝刚才的那段尴尬,陆溪现在看到谢珩,哪儿哪儿都不自在,尤其是想起这货是怎么来的,她简直想脚趾抠海景别墅。   “行,小少爷,您慢慢逛,我先进去了。”   陆溪赶紧要走。   谢珩不高兴地皱起眉,“你怎么老躲着我,今天那些人又不是我叫来的。”   虽然跟他有点关系,但,她怎么能全怪他呢?   谢珩垂下狗狗眼,肩膀也松散地耷拉着,没平时那么傲气冲天。   陆溪觉得奇了,她反问:“你干嘛老跟着我呢?”   “……我哪有跟着你?”   “你不跟着我,怎么知道我躲着你?”陆溪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他哑口无言。   陆溪想了想,忽然一笑,有些惊讶,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该不会你担心我晕倒,才跟着我的?”   谢珩咳了几下,那一头蓝毛都快炸开。   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揉了揉发红的耳朵,把手机拿在左手,又换到右手,眼神避着她,过了快半分钟,才别别扭扭地憋出一句,“是又怎么样,本少爷喜欢。”   陆溪一愣,眼睛慢慢睁大,忽然忍不住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他好好笑,傻鹅子怎么这么可爱啊?   她很快乐极生悲,笑得肚子发疼。   一开始谢珩被嘲笑,他还挺生气,他关心她,她居然是这个反应,气得他都想拂袖而去。   看她不舒服的样子,谢珩又不自觉紧张起来:“你没事吧?要不然我……扶着你吧。”   陆溪:?   怎么回事,逆子突然变这么乖?   晚上集团有个紧急状况,需要谢以朝处理,他在书房待了两个小时,等回卧室,发现陆溪不在床上。   “小溪?”   他在卫生间也没看见人。   谢以朝一向沉稳,这些年,他经历过太多风浪,早已没什么事能让他失态,这一瞬却忽然有些慌。   她会不会是……又消失了?   虽然陆溪说过,她这次回来不会再走,谢以朝也知道,她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好端端地从家里消失,但还是有些不安。   直到他问过佣人,在一楼餐厅见到陆溪。   还有坐她旁边,和她吃同款鸡汤面的谢珩。   谢以朝这才安心,再看这一幕,又有些惊讶。   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和谐了,前几天谢珩还嚷嚷着陆溪只是后妈,绝不认同她。   那时,谢以朝提过,他会跟谢珩说清楚,陆溪却摆摆手说没必要。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两个人看起来相处得还不错。   谢以朝抿了抿唇,看着这一幕,难得感觉家里有点温馨的气氛。   陆溪看见他过来,挑眉问:“忙完了?”   “嗯,一点小事。”在谢以朝口中,天大的问题也能说得云淡风轻。   陆溪看一眼闷头吃面,见了他爸也不打招呼的谢珩,再看一眼谢以朝,忍不住笑笑。   这还真是,无仇不成父子?   陆溪没打算在他俩间横插一脚,去费心解决他们父子的问题,那是谢以朝自己该操心的事,她不代劳。   “对了,我的礼物呢?”陆溪刚才难受,都没想起来这事。   谢以朝微微一怔。   知道要礼物,说明她状态回来了。   他唇角牵起一丝淡笑,“等一下。”   礼物刚才被他放去了衣帽间,这会儿快十点,陆溪让佣人都去休息了,他只有亲自去拿。   坐电梯,他很快就下来。   陆溪一看到礼物袋上的品牌logo,眼睛瞬时一亮。   她一直喜欢这个牌子的珠宝,每一件都很有设计感,结合古典和现代的风格,而且适合她。   她也顾不上吃了,兴致勃勃地拆开礼物,满脸愉悦的笑意。   陆溪拆出来一只chocker,造型复古,系带是质感高级的黑色蕾丝,缀着一块看起来有二十几克拉的祖母绿宝石,旁边镶着许多精致的珍珠,她一看就很喜欢。   老谢的眼光还挺好,完全戳中她!   谢珩一看见她现在笑眯眯,两眼放光表情,心里就害怕。   这跟那天抓他去试衣服一模一样!   待会儿她作起来,会不会要他试珠宝首饰?给他戴项链戴耳环?那他是打死也不会屈服的,她是亲妈也不行!   “我吃完了!”谢珩放下筷子打算跑路。   陆溪看他一眼:“你去哪儿?”   “我回房间,怎么了?”   “等等,”陆溪想起什么,目光从谢珩脸上,移到谢以朝那边,看着这两张相似的英俊面容,一个严肃,一个叛逆,她忽然笑了笑,“你爸也给你带了礼物,你不找他要吗?”   谢珩一顿。   他嗤了声,没了刚才跟陆溪说话那股乖巧劲儿,笑得不屑又玩世不恭,“还用问吗,他才不会真的给我带。”   只要一看他爸那不苟言笑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反正在他心目中,自己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罢了。   谢以朝淡淡地睨他一眼。   谢珩不规不拒地歪坐着,还是不服气,但没再说什么。   再怎么说,他打心底还是有些怵他老爸,虽然他不打人不骂人,但光那一身气势就很能镇得住场子。   “刚才放你房间门口了,自己去看。”谢以朝说。   谢珩呆了一下。   不是吧,他爸真的给他带了礼物?   直到谢珩回房间,真的在门口看见礼物袋,他愣了一下,还是有些不相信。   等到拆开,看见他点名要的那款游戏机,谢珩呆了呆。   黑色的磨砂机身,摸上去质感很好,连颜色和型号都是他说好的那一款。   怎么会,他爸这是受什么刺激,性情大变了?   还是说,这都跟她有关……   他放下游戏机,将它收好,暂时不打算玩,他其实有同款,只是国内国际版的区别,这款更具有收藏价值。   谢珩洗完澡,躺下来打游戏。   宋思扬也在线上。   他拉了谢珩进游戏里,准备中,宋思扬跟他连了语音:“怎么回事?听说阮甜从你家里出来哭了好久,不会是被你后妈刁难了吧?”   谢珩:“有毛病吧你,谁让她没事来我家的?”   宋思扬一愣,随后乐了,“怎么回事啊珩哥,还为你后妈说话?”   谢珩:“闭上你的嘴,少后妈后妈的叫,尊重点!”   宋思扬:?   他珩哥难道是今天吃错药了?   他爸妈在小区里见过新任谢太太,回来就说,她有多年轻漂亮,他老妈还不高兴骂了他爸一顿。   说是看着只有二十岁出头,那不叫后妈,难道叫亲妈?   陆溪第二天还是在家休息,谢以朝上班去了,谢珩继续在家摆烂不去上学。   以前陆溪觉得,只要谢珩好好的,不出事,摆烂就摆烂吧,反正他爹有钱,足够他几辈子花。   但当她看见谢珩在家站着打游戏,坐着打游戏,躺着打游戏……   陆溪还是忍不住嫌弃他,哪怕他长了张帅气的小脸蛋。   不行,这么下去,这娃算是废了。   她就怕再这么下去,谢以朝能忍这个纨绔,她忍不了,等成年就要把他踢出去,免得留在家气人。   既然小少爷没事做,她就给他找点事做。   哪怕跟她吵吵架,锻炼一下口才和抗压能力那也行啊。   下午,谢珩打完篮球回来,洗完澡,坐在客厅里捣鼓手机。   陆溪走过去,在沙发另一边坐下,脱了鞋,舒服地半躺着,对他说:“你出去,给我买杯奶茶回来。”   谢珩看一眼她跟个贵妃娘娘那样,把他当小太监使唤,无语地问,“点外卖不行吗?”   陆溪:“新开的网红点,排队起码三小时,不接外卖单子。”   她顿了顿,淡淡地说:“你个能跑能跳的大小伙子不去,要我一个老弱病残去,你好意思?”   “……”谢珩连游戏都顾不上了,忍不住打量女人。   她现在最多算个弱和病。   老?残?   怕不是当他是脑残吧!   宋思扬:[珩哥你愣什么,站着不动给人当活靶子啊!]   谢珩飞快敲下一行字:[不玩了,去买奶茶。]   宋思扬:……谢珩什么时候这么少女心,开始爱喝奶茶了?   谢珩抓了下头发,那头蓝毛衬着张清隽的脸,格外像青春疼痛电影里的美强惨男主,他收起手机,不耐烦地从沙发上起来,一言不发地出门了。   陆溪眨了眨眼睛。   不是吧,这么玩不起,才说了两句就要噘嘴生气跑路,以前还会跟她杠几句的。   啧,战斗力越来越差了。   不好玩。   半个小时后。   管家来找陆溪,拿手机给她看,“太太,小珩有事找您。”   谢珩发了两张图。   第一张,前面一长排的人,看不到头。   第二张是奶茶店的菜单,上面还写着一人限点四杯。   管家不懂什么意思,少爷只说了拿给太太看,而太太看完,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陆溪没想到,谢珩居然真的买奶茶去了?   说好的绝对不让她这个恶毒继母称心如意呢?   陆溪满心茫然,但有奶茶喝当然是最好,她开开心心地点了两杯招牌,还给管家点了一杯。   “谢谢太太。”管家这才明白,小少爷这是被使唤着排队买奶茶去了。   肯定不是他自己想喝,少爷从不爱喝甜的。   太太真有本事!   居然能使唤家里混世魔王去给她排队买奶茶!难怪短短几天就能拿下先生呢。   下午六点,晚餐时间,谢珩这时才踏着残阳归家,拎着四杯奶茶。   陆溪那两杯特意要了温的,喝到嘴里,奶香醇厚,混着淡淡的红茶味,还有一点点幽淡的水果甜香。   “好好喝啊,谢谢我们小珩。”陆溪冲他wink,竖起大拇指点赞。   谢珩表情悻悻地,“有多好喝?奶茶不都这样。”   陆溪又换另一杯喝,声音含糊,“这可比我们那时候的讲究多了。”   “……”   谢珩听得似懂非懂,他拿起自己那杯,顾不上吃饭,先咕咚咕咚地开喝。   很甜,哪怕只要了半糖也甜。   但还挺好喝的。   他下午坐车到地方,队伍都拍到了商铺外面的街道上,再一问,起码得排四个小时,他差点两眼一黑。   这奶茶是喝了能上天吗?小冷风嗖嗖的,为了口喝的都这么拼?   他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虽然味道还行,但他还是想不通,怎么女生都那么爱喝这种东西?   陆溪咬着吸管,眼神甜丝丝美滋滋的,谢珩忍不住说风凉话:“喝两杯奶茶,你小心长胖。”   陆溪:“……”臭小子真败兴。   要不是他坐得离她远,她这会儿肯定要上手捏他的帅气脸蛋。   想一想他今天这么乖,表现很好,陆溪懒得跟他计较了。   没多久,谢以朝回来了。   管家发现,自从家里有了太太,先生只要不出差,一定会回家吃晚饭。   “今天怎么样?”他走进餐厅,先问陆溪的情况。   她点点头:“挺好的,能吃能睡,精神百倍,还有小珩给我买的奶茶!”   多少有点炫耀的意思。   谢珩脸有些红,不自在地埋头苦吃。   真是的,这点小事也值得她这么炫耀?两杯奶茶就这么高兴,以后他要是给她买更贵的,她岂不是买热搜宣告世界?   “哦?好喝吗。”谢以朝看见桌上的奶茶,又看了眼谢珩。   他当然知道,跟着谢珩的保镖说他买了四杯,现在陆溪手边两杯,谢珩一杯,那还有一杯……   这时,他才注意到管家手里拎着的奶茶纸袋。   谢以朝抿了抿唇,看不出情绪。   原来没他的份。   连管家都有。   陆溪没注意到老男人突如其来的emo。   她有心事。   就在下午,谢珩出去那会儿,周文远又来了,不过被物业挡在了门外。   物业很尽责,人没放进来,还特意打电话通知了管家,还帮他带了话。   周文远提了水果,放在物业那里。   他说,昨天给叔叔阿姨添麻烦了,今天特地来道歉。   这回就连一向与人为善的管家都觉得没必要。   昨天来就给家里添乱,还来,会不会往他们家跑得太勤快了点?   陆溪让人把那些水果都扔掉。   人赶走了,东西也扔了,但她还是不放心。   不知道周文远那个系统,到底是什么机制,是靠近谢珩就能抢夺他的幸运值,或是还有别的条件?   比如,惹怒他,让他产生负面情绪?   如果搞不清楚这件事,她没办法安心。   要搞清楚也不难,查他,从方方面面开始查。   要是只有她一个人,很难做到,但现在,她有一家人。   当晚,陆溪敲响书房的门。   她想过了,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决定了要告诉谢以朝。   但她不能说清楚,有关穿越,那个梦,还有周文远的系统,她都没办法用任何形式说出来。   麻烦就在这里。   以谢以朝谨慎的性格,他会相信她,随随便便去查一个高中生?   果不其然,听陆溪说完,谢以朝便皱起眉,不解地问:“周文远?你要查他什么?”   要不是陆溪提起,他都忘了周文远是谁。   陆溪思来想去,找不到合理的借口,她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就很荒谬。   既然这样,那她不如直白一点,“查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都查,至于为什么,你别问我,我还是那句,没办法解释。”   谢以朝合上手边的文件,目光淡淡的,却很锐利,仿佛能透过她的眼神看到些什么。   事实上,陆溪要这么说,他反而能理解。   就像她消失,又突然出现一样,整件事,她整个人都透着不可说的玄妙,谢以朝原本不信神佛,可现在,他对这些玄学之事,倒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她总有她的理由。   也许是预知了什么也不一定,他直觉,这跟谢珩有关系。   谢以朝轻轻点头,若无其事地道:“你要查那就查吧。”   陆溪愣了下,琥珀色瞳孔微微张大。   不是吧,这么痛快就同意了?最近谢家父子听话得有点过分啊。   谢以朝继续道:“我名下有安保公司,其中有一些曾当过警察,有丰富调查经验的人,都可以随你调用。”   陆溪太惊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谢谢。”   谢以朝牵起一丝淡笑,“不用谢,我是小珩的父亲,应该的。”   陆溪看着他,那双貌似温和,却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眸,总觉得他已经看穿了一切。   不然怎么知道,她要查周文远是跟谢珩有关?   谢以朝跟蠢鹅子不一样,他太聪明,也经历过太多。   虽然这些事匪夷所思,但他未必不能靠自己推测出来。   就像他摸到她肚子上的异样,那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但他没点破,就说明他不在意,因为那不重要。   如他所说,他是谢珩的父亲,希望他好,这一点上他们是一条心,这就够了。   陆溪已经想好了。   让谢以朝那边的人,去调查周文远,他的身世,他的过去,随便怎么查,也许就能找到突破点。   而她这边,本来想找机会见周文远一面,没想到下周机会就来了。   明礼中学举办国庆晚会。   全校师生,还有一些家长会去观看,像谢以朝这种特殊身份,给学校捐过楼的重要家长,都收到了学校送来的邀请函。   上面还附了表演名单。   周文远表演诗朗诵。   晚会的前一天,陆溪拿着邀请函,敲开谢珩的房门,开门见山地说:“明天晚上你去学校。”   他一直没去上学,觉得学校没意思,也懒得学习,终于她看不下去,要来赶他去学校了吗。   “明晚没课,我去干嘛?”谢珩紧抿了下唇。   陆溪晃了晃邀请函:“我知道,你们学校办晚会,邀请家长去看。”   谢珩错愕地看着她:“这种无聊的表演,你该不会要去吧?”   “对啊,不可以吗?”陆溪静静地看着他,美目中隐隐带着不悦,“还是说,你嫌我给你丢人,嫌我丑?”   谢珩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陆女士她的眼神好恐怖……   仿佛他要是说错一个字,她就会狠狠地揍他,揍到他后悔。   嘶。   想起被她捏过的那一下,谢珩的脸忽然隐隐作痛。   “不、不是,反正你别去,我也不想去。”   陆溪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她道:“行吧,那你别去,我自己去。”   谢珩愣愣地盯着女人的背影,搞不懂,她怎么对他学校一个破活动这么感兴趣呢?   总觉得很不安。   他压下心底的焦躁,没好气地喊了声:“去,我去行了吧!”   真服了她。   如果她真是他妈,唉,那他妈可真是个作精啊,是被他爸宠成这样的吗?   这夜,陆溪一晚好梦,混世魔王却失眠了。   第二天,他就算无比怨念,还是盯着一双黑眼圈,和陆溪一起坐上车后座。   他一上车,就靠坐着,抱起手臂假寐,神色冷冷酷酷的,眉头紧拧。   年纪轻轻,也不知道整天苦大仇深干什么。   陆溪就不一样了。   要去谢珩的学校,她心情莫名的有些亢奋。   严格来讲丽嘉,她从高中毕业也不过五年,对校园生活还记忆犹新,那时候很美好,除了烦恼学习,其他方面都无忧无虑。   正青春年少,对未来的一切充满幻想和期待,身边围绕着同龄的朋友,还有许多可爱的男孩子追求,陆溪可真怀念啊。   而现在,她只能带着蠢鹅子,去感受一下青春气息,看看其他可爱男孩女孩子。   人生真是如戏啊……   陆溪今天心态很轻松。   虽然是为了查周文远的系统,她也想认真看一场晚会,还特意让人去排队买了奶茶,带了零食,就连谢珩也有份。   车开到学校,直接开进去,到礼堂门口他们才下车。   谢珩一脸的满不情愿,跟被绑架来的似的,但一直跟在陆溪身边,寸步不离,又透出几分说不出的乖巧劲。   从礼堂进去,不过几步路,陆溪已经感受到了许多好奇的目光,走到哪里就跟到那里。   整个明礼,高一到高三,没哪个人不认识他的,长得帅,脾气差,能打,三个buff叠一起,足够让他在任何一个学校出名。   但今天那些目光除了看他,还有好奇他身边的女人。   她是谁?   校霸在她旁边,怎么像是一只被拴起来的大狗子啊?   那些目光都没恶意,陆溪也不在意,等进入礼堂,找合适的位置坐下,没多久,她的奶茶和零食都一起送过来。   晚会还没开始,谢珩眼睁睁看着她吃了一包辣条,又喝了大半杯奶茶。   ???   她为了看晚会,准备还真是充分……   这时,陆溪的手机响了。   是谢以朝给她安排的那个安保队长。   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   陆溪神色微微一顿,起身,到礼堂外去接电话。   谢珩准备跟上,陆溪却却对他摆了摆手:“你坐好,我马上回来。”   她很快走出去。   正要接电话,忽然,从门口一个大理石柱旁边绕出来几个高个男生,看样子有点痞气,看见陆溪,眼神都亮了一下。   带头的那个主动走过来拦住她。   他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帅气的笑容,“同学,哪个班的?加个微信?”   陆溪:emmmm……   搞笑吧,她这是被几个小男生搭讪了?   她缓慢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忍住了没笑出声。   身高,尚可。   长相,收拾收拾能看的地步,但离帅还隔着一百个谢珩。   重点是,他一点都不可爱。   “说话啊同学,我高三五班的,李明恒,篮球队的,你去打听打听。”男生歪嘴一笑,颇自信的样子。   陆溪想了想,明眸浅笑,语气认真又温柔:“挺自信啊小同学,谢珩认识吗?你们校霸,那是我儿子,你去打听打听,看他不揍死你。” 第17章   几个男孩子面面相觑,上下打量陆溪。   她穿得好像是比较成熟,她要说自己是老师,也许他们就信了,怎么偏偏要扯最不可能地谎?   “你几班的?脑子有毛病吧?”   这学校里想给谢珩当女朋友的不在少数,居然还有上来就要给他当妈的?   陆溪还来不及开口,身后便响起脚步声,有些匆忙。   谢珩很快杀过来,一把拉住陆溪的手臂带到他身后,对几个男生怒目而视:“有病吧你们,想死啊?”   “……”   李明恒和几个跟班都傻了眼。   怎么还真跟谢珩有关系啊?他……妈?   不会是认的干妈吧?   谢珩不耐烦:“还他妈看,还不滚?”   “对、对不起……”几个人悻悻而逃。   陆溪:???   哈?   一场校园纷争就这样和平解决了?还以为至少要动动手,互相问候对方家人呢。   谢珩还真是校霸本霸啊,他在学校里到底多凶,四个男生对上他都不敢动手?   老母亲的心情好复杂。   她该骄傲吗,还是该捏着逆子的耳朵教训一顿?   谢珩忽然瞪着她:“你真是的,乱跑什么?幸好我跟出来了!从现在起不准乱跑,除非我跟着。”   陆溪:?   怎么突然开始凶她了?   她想翻白眼,想起谢以朝,她又硬生生忍下去,只是不高兴地反驳道:“这里是学校,又不是原始森林,我还能被狮子叼走啊?”   谢珩知道说不过她,“反正你别乱走。”   他们学校的情况他清楚,虽然是贵族中学,但里面很多有钱少爷,仗着家族势力经常欺负同学。   陆溪身体这么弱,一看就是好欺负的。   陆溪不说话看着他,谢珩心里又有些毛毛的。   她不是又生气了吧?   “你,没事吧?刚才他们跟你说什么了?”谢珩自觉放轻了声音。   “没什么,跟我搭讪,要微信号。”陆溪满不在乎地说。   谢珩:!   搭讪?!   他咬了咬后槽牙。   那几个狗东西,他爸还活着呢,这就迫不及待想做他继父了?他果然应该踹他们两脚。   下次最好别让他在学校碰见他们几个。   有了这一遭,谢珩更是把陆溪看得紧紧的,连她在演出开始前要去洗手间,他都等在女洗手间外。   还意外碰见了阮甜銥嬅。   她今晚有表演,是一个唱跳节目。   学生会会长喜欢她,特地给她安排在压轴环节。   可她这几天却郁郁不乐,连彩排都没去。   阮甜和朋友站在洗手池前,她刚哭过,眼眶红红的,朋友小声安慰她:“好啦甜甜,别想那个渣男了,不值得,多的是人喜欢你呢。”   阮甜难过地低下头。   可是,她偏偏就喜欢那家伙啊。   虽然他又凶又不会哄人,就会惹她不高兴,可他就是跟别的男生不一样。   那些人只会像苍蝇一样围着她,唯唯诺诺的,她才不喜欢舔狗呢。   本来以为第二天,谢珩来学校,等碰见了也许他会找她说话,可他居然这么久都不来学校。   在洗手间,阮甜抹了抹眼泪,不想说什么,怕被同学听见她堂堂校花为了男人哭,太丢人了。   这时,镜子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很快走进隔间了。   阮甜一怔。   那侧脸怎么像是谢珩的继母?   等等……今天家长可以来观礼,如果她来了,那会不会谢珩也来了!?   阮甜知道希望不大,这种场合,谢珩肯定嫌无聊懒得来,他可是连学都不上。   可她还是忍不住期待。   “走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朋友拉着阮甜出去。   洗手间门口,谢珩站在栏杆旁边,他侧脸英挺,在夜色下更添了几分冷郁沉稳的气息,阮甜看到他,心跳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谢珩也看到了阮甜,却面无表情,又低头看手机。   “……”阮甜咬了咬嘴唇。   好气哦。   不行,她才不要主动,要等他来找她才行。   阮甜目不斜视,拉着朋友走得飞快。   “那是谢珩啊,他肯定是知道你今天演出才来的!”全校谁不知道,谢珩最烦这种场合了?   阮甜骄傲地抬起那张漂亮脸蛋,“就算他来了,要是不找我道歉,我也不跟他说话。”   反正她的节目在最后,说不定到时候他会来后台找她。   然而……   别说看到压轴节目,晚会开始,陆溪看了不到三个,她就开始无聊了。   忍不住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什么校领导讲话,青春二重唱,都无聊死了,尤其是周文远表演的诗朗诵,堪称尴尬之王。   谢珩幸灾乐祸:“我就说没意思吧?你非要来。”   陆溪斜他一眼,凉飕飕地问:“这么多人上节目,你怎么不上?白瞎了这张脸。”   “……我的脸又怎么了?”   “浪费了我和你爹这么好的基因啊。”   谢珩嗤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自己绷不住笑了出来。   她可真是自恋啊。   观众席光线昏暗,谢珩悄悄地看了眼陆溪。   坦白说,她是真的很好看,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生动更精致。   就是脾气太坏了,还娇气,会揍人,没照片上那么温柔。   终于熬到诗朗诵结束,接下来是街舞节目。   四五个少年,在舞台上跳着动感的舞步,肆意地舞动着青春,每一个都是个高腿长又酷拽又可爱,陆溪不懂街舞,可她觉得他们的每一个舞步都踩在了她的少女(阿姨)心上。   “好帅呀!”陆溪由衷地感叹。   谢珩撇了撇嘴,帅个屁,群魔乱舞的,能有他帅?   陆溪拿手肘捅他,笑得不怀好意:“哎,你认不认识C位那个男生啊,这才是你该交的朋友,下次叫来家里吃饭。”   “……”他怀疑她的动机才是真的。   谢珩仔细看了眼最中间的男生,愣了下,怎么是他?   他居然会跳街舞,这完全崩人设了。   陆溪看他眼神:“是认识吗?”   “嗯,许嘉铭,上次你不是给他也选衣服了。”语气莫名酸溜溜的。   啊?   陆溪眨了眨眼,居然是那个少年,可他那天看起来很斯文,标准好学生的模样,居然能文能舞?   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再看自家的,让他陪着一起看节目都垮着脸,跟欠他的似的,要是有机会,她一定要跟杨一晗讨教育儿经验。   陆溪和谢珩坐在第二排,很显眼的位置。   刚才在台上表演诗朗诵时,周文远就看到了他们。   他没想到谢珩今天居然会来,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前几天他去谢家,却被物业挡在门外,说是主人不让进。   想也知道,一定是谢珩在为难他。   这次他继母和他一起,看他脸色那么严肃,一定是被强迫才来的,这种情况下,想惹他生气更容易了。   周文远表演完节目,下台后,匆忙去后台换了衣服。   观众席那里,有同学帮他留了位置,在第三排,靠近谢珩的位置。   陆溪眼看着周文远下台,她有预感,他一定会过来找他们说话,果不其然,他直接坐在了后面一排。   “不好意思,能跟你换个位置吗,想跟认识的人说话。”   周文远凭借着老好人的面子,成功换好了座位。   他温和地谢珩开口:“谢同学晚上好,你终于来学校了。”   谢珩压根懒得搭理。   真晦气,早知道就不坐这里了。   “阿姨,上次去您家里打扰了,很对不起,您身体好些了吗?”周文远的语气十足关切。   要不是陆溪又听见他的系统音,她差点就要信了。   【宿主,现在机会来了,你还需要20点幸运值,请抓紧时间。】   【上次的30幸运值只能为你保留最后一天,无法兑换商品就会清零。】   陆溪轻轻抿了抿唇。   这个兑换商品,就是上回听到的“女神的青睐”吧。   假设,周文远凭这个系统,抢夺谢珩的幸运值,通过积分可以换取商品,那这些商品可以有很多好东西。   友情,智慧,爱情,金钱和名望。   她看过小说里,很多主角都有系统这种金手指,作为小说情节很爽,但真发生在自己人身上,她无法气定神闲当个旁观者。   有金手指是好事。   但靠金手指来损人利己,这是反派行为。   在她的中二脑洞里,很像挥舞仙女棒,代表爱与正义来惩罚反派不得house!   但现实中,陆溪反而一脸平静的微笑,“你好,周同学是吧?”   周文远:“阿姨还记得我?太好了,我还以为上次惹您生气了。”   阿姨阿姨,阿你个头,你看着比我还老呢……陆溪的少女心忍不住吐槽。   怒气值+5。   陆溪声音越柔,语气越冷:“怎么会呢,大人不记小人过。”   周文远本来笑着,嘴角的弧度忽然僵住。   而一旁的谢珩,一开始看陆溪跟讨厌鬼笑着聊天,扭过头,猫猫生气脸,他听这话,一愣,忽然乐了!   哈哈哈她还笑他是文盲,她才该喝核桃奶呢。   大人不记小人过是这么用的吗?   周文远笑不出来。   他想,陆溪的意思应该是大人不跟小孩子计较,但有这么说话的吗?   而且——   【宿主,未检测到谢珩的负面情绪,相反,他现在非常开心。】   “……”   该死的。   看他笑话,谢珩当然开心了。   周文远暗自咬了咬牙,心里抱怨死了,脸上依旧笑得人畜无害:“那就好,我还以为是得罪了谢同学,那天才不让我进。”   好茶。   谢珩听了,都想给他这碗放馊了的茶倒进厕所里。   但这些话大人都爱听。   要是一周以前,谢珩没听到那段他爸和陆溪那段对话,他也会这么想。   可是她不一样。   她不会站在外人那一边的,对……吧?   少年面无表情,却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蓝发。   连这么杀马特的头发她都能夸好看,只有亲妈滤镜才能解释,她肯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陆溪:“对啊,你就是得罪了我家谢珩,他很讨厌你,原来你知道啊。”   谢珩:“……”   她怎么这么说,显得他很幼稚似的!   周文远也愣了一下。   他攥着的手微微出汗,竟有些拿不准这继母的意思。   她是在做样子给外人看吗?还是在故意给谢珩树敌?   “谢同学不会这么小气吧,我只是想去您家道歉,顺便帮谢同学补习功课,算是报答谢先生……”   “你好奇怪。”陆溪直接打断他。   她回头,秀眉深拧,冷冷打量着周文远:“他是谢家的小主人,关门拒客,为什么是小气,你家大门常打开吗?”   周文远:“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溪根本没耐心听他把话说完,她的话语和思路一样清晰,“至于给他补课,那也不劳你费心。”   周文远有些生气了,忍不住顶撞了句:“可是他成绩差,您也不关心吗,他回回考试都垫底。”   谢珩拳头硬了。   艹。   怎么回事,说不过他家陆女士,怎么就人身攻击呢,还专门针对他是吧?   学渣难道就不要面子吗?   他看了眼陆溪,眼神忽然有些露怯。   每个家长都想要优秀的孩子,就像他爸。   陆溪肯定也嫌弃,否则也不会动不动赏他核桃奶。   周文远这狗东西,虾仁猪心,专往他痛处踩……但谢珩忽然有些难为情。要是他成绩好一点,别人根本没机会这么说。   为了跟他爸作对,他故意逃课,考试交白卷。   谢以朝对他失望,他反而得意,从来没打算改过……可现在,少年心中第一次有了悔意。   陆溪笑了笑,看一眼谢珩懊恼的表情,又抿住唇,“可是我家小珩有钱啊。”   周文远:“……”   谢珩震惊地眨眨眼。   炫富?还能这么拉仇恨的吗?太朴实无华了吧!   周文远都呆住了。   可他妈的,这话他没法反驳啊!   谢家就是有钱,哪怕养谢珩一个废物……不!再养一百个也够了。   他辛辛苦苦读书,毕业工作,再努力,也比不上这些有钱人花销的零头。   所以他不甘心。   还好,他够幸运,睡了一觉,就绑定了这个好运系统。   系统告诉他,想办法接近谢珩,到明礼来念书,抢夺他的幸运值。   只要达到目标积分,就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谁让谢珩一出生就拥有这些?他自己活该!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谢珩这人,情绪外露,人又浅薄,三言两语就能惹得他发怒。   这金手指用起来太顺手了。   可这一次,都快五分钟过去,一个节目都快表演完了,他连一分都没抢到。   陆溪继续道:“当然,钱不能买到一切,却可以买到很多试错,和实现梦想的机会。”   她停了一下,像是说得口干,吸了口奶茶才继续道:“谁说人生只有考试升学这一条路走?他可以学体育,学艺术,或者当个游戏主播都行,我跟他爸都支持他。”   “谢珩,听清楚了吗?”   陆溪放下奶茶,不急不缓地看着他,台上刚好扫过来一束光线,衬得她肌肤赛雪,精致的五官只着淡妆,却更显贵气,声音淡淡的,清冷而又有力。   她说:“以后谁再不怀好意地拿你成绩说事,你就这么说,给我好好怼他,不要为无聊的人影响自己心情,他不配。”   谢珩眼睛亮亮的,脸有些红,得意得尾巴都快摇起来。   不过,刚才她一下说了好多个字,他光顾着开心没记全,要是再问,她会不会生气啊?   【未检测到谢珩的负面情绪,相反,他的心情和信心数值大幅度增长。】   【宿主本次任务失败,30积分清零,请接受惩罚。】   周文远有些慌了。   什么惩罚?系统从没说过会有惩罚啊! 第18章   周文远这次没讨着便宜,还被陆溪直白的挖苦了一番,他面上冷静,却气得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如果这女人是在做戏,那她演技未免也太好了!   连他都差点相信她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后妈。   但是鬼才信呢!   系统提示后,他知道自己今晚又失败了,再留下来说不定还会承受其他羞辱。   他气得要死,知道谢珩后妈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但是他敢跟她翻脸吗?   为了以后再找机会接近谢珩,再受气也得忍下来。   还好,还有谢珩他爸那一条路。   他堂堂一个上市集团董事长,富豪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就算有大把的钱把他送去留学镀金,搞个野鸡学位,但有这么个废物儿子肯定也会嫌丢人。   有机会,他去找谢以朝,提出要给谢珩补习功课来回报他,他多半会同意的。   还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跟这种大人物交好总没坏处。   周文远起身去洗手间,出来后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忍不住去想系统的话。   到底是什么惩罚?以前它从没跟他提过!   【很抱歉宿主,惩罚是随机的,本系统没办法透露。】   【另外,希望宿主明白,你本来没机会得到这些好处,是本系统选择了你,同样也可以选择别人,而且天上不会掉馅饼,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当然要承受后果。】   周文远:“……”   能怎么样呢?只要不是让他把得到的东西再吐出来,别的他都不怕。   陆溪怼完了人,感觉神清气爽,就跟终于赶跑了苍蝇似的。   从周文远离开后,谢珩就心不在焉的,他眼神放空地盯着舞台,却什么都看不进去。   脑子里,刚才她说的话一直在打转。   他都快被转晕了。   谢珩还从没听过有人这么为他说话,心里暖暖的,仿佛浸泡在温泉水里。   他因为难为情,抓了好几次头发,一头桀骜不驯的蓝毛都塌了几撮,显得有点呆,表情都没平常那么凶,气焰都弱了。   半晌,他小声开口:“你刚才说的,是认真的吗?”   陆溪扔了片薯片进嘴里:“是啊。”   少年听到满意的答复,翘了翘嘴角,语气傲娇:“想不到你对我还挺有信心的。”   陆溪看他一眼,那模样可真是……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这么经不起一夸?   她实在手痒,面无表情地朝着他一头蓝毛伸出亲情的魔爪,“少得意忘形了,夸你几句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真是的,没被夸过吗?”   好好的帅哥一点都不矜持。   “嗯,”谢珩这次被摸头,难得地没反抗没抱怨,低声说,“没有。”   陆溪忽然一怔。   原来是这样……她明白了。   她家小少爷一直被否定,被忽视,骤然得到重视,反而不知所措了。   陆溪心里莫名被什么揪了一下,细细密密的难受,手上动作不由得放轻了,把他的塌了的呆毛抚顺。   “那是你爹的错,回去以后我批评他。”   谢珩眨了眨眼,目光都滞了一瞬。   讲真?陆女士这么厉害?还敢批评他爸?他怎么有点不相信呢……   虽然他跟谢以朝不亲,但在他心里,谢以朝是个各方面都很厉害的人物,他见过有一次他爸开视频会议,是怎么心平气和,不带一句重话,就把集团里那些精英高管训得不敢说话。   他觉得他爸这人其实挺高傲的,而且控制欲强,只要他管别人的份,哪能让人来批评他?   “不过——”陆溪话音一顿,屈指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一下,“你也别太得意,我那么说是在外人面前给你留面子。”   “……哦。”谢珩揉了揉头,表情没有半点不悦。   陆溪:“学历可以不高,但追求梦想也需要智慧和努力,没常识是不行的,除非你打算以后靠脸吃饭。”   谢珩皱起了眉。   这是骂他呢,还是夸他呢?   台上主持人报幕,灯光黑下来,又缓缓变亮,下一个节目开始了。   穿白T恤,黑色运动裤的男生背着吉他出场,坐在舞台的高脚凳上,自弹自唱,嗓音低沉悦耳,配着简单又好听的吉他音,陆溪听得有些入神。   台下一阵骚动,许多鼓掌和惊叹声。   “许嘉铭好帅啊啊啊啊!”   “学习好人又帅会弹吉他唱歌还好听这也太完美了吧!”   “待会儿去后台要他微信,谁跟我一起?”   ……   陆溪都听得有些陶醉了,她摇摇头,感叹道:“小许同学可真是帅到我了。”   谢珩垂着脑袋,本来因为陆溪的话引发了思考,学渣的内心里充满内疚。   忽然猛地抬起头,看一眼台上的许嘉铭。   Excuse me?   刚才是谁夸他以后能靠脸吃饭呢,当着亲儿子的面夸别人儿子帅,他该不会是买奶茶送的吧!   谢珩拉着个脸,长腿伸直,百无聊赖地转了转脖子,“什么时候走,还没看够?”   陆溪倾身向前,手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听完这首歌再走,你闭嘴别吵我。”   “……”   尾巴不摇了。   他深深地觉得,他老爸应该批评一下她才对,是老谢不够帅,还是小谢不够帅?   陆溪真的看完许嘉铭演出就走。   八点半了,她回去洗个澡追追剧就差不多该睡觉了。   在许嘉铭的节目后五个就是阮甜。   她就在后台,撩开帘子就能看见观众席前排,眼睁睁看到谢珩他们离开,座位上东西也拿走了。   阮甜追到礼堂门口,却发现他们上车离去。   “……”   她咬紧了嘴唇。   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她的节目还没到啊?   她感觉谢珩刚才脸色不快,难道是被他后妈拉走的吗?好过分啊。   女孩子心思敏感,容易想多,她上次得罪了他后妈,搞不好就是她记仇,故意不让谢珩留下来看她的表演。   阮甜彻底没心情了。   要是今天谢珩没来就算了,他来了又走,阮甜心里巨大的落差感,慢慢走回后台,她才忍住要哭的冲动。   节目到中场,安排了一个优秀学生颁奖仪式。   到这时周文远的心情才好了点。   他是优秀学生之一,换好校服,自信满满地走上台,他提前看过名单,给他颁证书的是阮甜。   他喜欢她很久了。   虽然她有些肤浅,就喜欢追着谢珩跑,但以后他拿到更多积分,她迟早会注意到他。   至于谢珩……   说得再天花乱坠又怎么样,现在站在台上拿奖的是他,谢珩才没份,这可是钱买不到的。   不知道他们看到会怎么想……   周文远微笑着看向台下,忽然嘴角一僵。   他们居然已经走了?   愣神的片刻,优秀学生全都出场站成一排,颁奖学生也徐徐登台。   阮甜走到周文远面前,对他笑了笑。   看着女孩甜美的面容,他不由得心潮澎湃,脚下仿佛踩着云朵般轻飘飘的。   他也对她笑。   阮甜看着他,忽然看到什么,嫌弃地皱起眉。   不止是她,台下前排的也有人看到了,纷纷小声议论起来,看着周文远直笑。   他很茫然,同时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   这时,台下不知道哪个男生忽然大喊一句:“周文远你裤子拉链开了!”   “噗哈哈哈哈哈!”   一阵哄然大笑。   周文远呆了一下,急忙低头看,居然真的是开着的!   他冷汗都差点下来,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怎么会……一定是刚才上厕所,脑子里跟系统说话才会分心忘记了!   怎么办,现在他左右为难,总不能当众拉上吧?!   但这么敞着还不是一样丢人!   他忽然慌了,窘迫得整张脸像要烧起来,什么都顾不得,只想赶紧从舞台下去。   面前站着一排人,周文远想从中间挤过去,不小心脚一崴,不仅自己摔倒,还把阮甜给扑倒在了台上。   “啊!!”阮甜惊叫着推开他。   台下笑得更厉害了,老师上台拿着话筒制止都没用。   这种闹剧对学生们来说,可比晚会什么的好看多了。   阮甜被人扶着站起来,生气地盯着他:“干什么你!有病吧?!”   周文远看到她厌恶的眼神,如同被人泼了一桶冰水,又尴尬又后悔。   这就是系统说的惩罚吗?   该死,这下阮甜讨厌死他了,他得抢多少幸运值来才能让她喜欢自己?   陆溪走得早,错过了这场精彩。   她没想到谢以朝居然会来亲自来学校接他们。   晚会开始后她手机就设置了静音,错过了谢以朝的电话,出来后才看见他的车,男人居然就等在车外。   谢珩也是一愣。   他爸居然来了?   再一想,肯定是来接她的呗,否则他才没闲工夫到他学校来。   夜色融融,大礼堂门口道路两旁的树上挂着节日氛围灯,高大的男人站在车旁,穿黑色长风衣,身形挺拔,脸庞硬朗英俊,气质有种格外吸引人的深沉稳重。   陆溪今早还是在这张脸旁边醒来的,这时居然又被惊艳到了。   比起青涩的少年款,成熟型男人似乎对她更有吸引力……   她目光灼灼地走上前,“你怎么来了?”   谢以朝:“提前离开饭局,路过学校,就来接你们。”   陆溪点点头,她知道,谢以朝不喜欢参加饭局酒局之类的,有时候应酬免不了,他也很少喝酒,至少不会喝醉,能早走就早走。   现在他这个身份地位,更加随意,想走也没人敢拦他。   上车后,陆溪和谢以朝坐后排,在他身上果然一点酒味都没闻到,只有些清淡又好闻的雪茄味,和须后水的清幽冷杉气息。   她从没看这个男人醉过,他的自制力简直非人的强悍,状态永远清醒又在线。   有时她还挺好奇,谢以朝醉了会是什么样子?   谢珩才不要跟他爹坐一排,主动坐去了副驾驶。   陆溪是没什么思想包袱的,她一上车,先拿出小镜子,检查了自己的妆容,确定跟来时一样完美,接着便摸出手机开始看帖。   谢珩除了玩手机也没事干。   母子俩座位一前一后,都靠着右边车窗,一只手拿手机,同款懒人姿势。   谢以朝看在眼里,默默抿了下唇。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他是不是也该拿手机出来,这样才有点家庭氛围?   陆溪自从成了论坛管理员,她时不时就会逛一下,“滥用”一下管理员的权利。   比如,有帖子黑谢珩,她就动动小手直接给删掉。   再比如,一些拍了谢珩打篮球帅气照片的帖子,她就随手点赞,再把照片存进相册里,随时欣赏自己的完美基因作品。   她这回刚进去,就看到了被顶到最前排的帖子,后头跟了个彩色的hot。   《软软校花被周文远给气哭了!》   根据她丰富的论坛吃瓜经验,软软就是阮甜的昵称。   陆溪好奇地点进去,一目十行,越看越无语,等刷到照片,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众目睽睽之下摔在地上,又正是爱美,要面子的年纪,换她她也得哭啊!   周文远看起来失魂落魄的,脸色都白了。   陆溪挑了挑眉。   这就是系统说的,没抢到幸运值的惩罚吧?   舞台明亮的灯光下,本该是最荣耀的时刻,却闹了个笑话。   这本来也没什么,年纪小的时候,总把脸面看得很重,发生一件小事就觉得自己社死了,其实最在意的只有当事人自己。   可惜他还惹恼了阮甜——那是他女神对吧?   再想得到女神的青睐,只怕难上加难啊。   可惜陆溪是个成熟,而且有夫有子的大人,不能太幼稚,不然肯定给这帖加精。   另外两个hot帖的主角,谢珩占了一个名额,有人开帖子八卦他今晚带来一起看晚会的女人是谁。   明礼到底是名校,同学们都有正常的推理能力,翻了几页,都没出现什么离谱的猜测。   基本是都认为他俩是姐弟。   陆溪对这帮孩子很满意,大方地留下了这个帖子。   今晚一起爆火的还有许嘉铭,他能文能舞,能谈会唱,再凭那个颜值,原地出道都不过分。   帖子里附了他弹唱和跳舞的视频,陆溪点开,声音就鼓噪出来,少年的声音清澈温柔。   谢珩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撇了撇嘴。   有那么好看吗?看个没完了,老谢可就坐在旁边呢!   谢以朝也垂眸看向她,目光落在屏幕里那个弹吉他的少年身上。   在看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谢以朝清了清嗓子,“今晚情况怎么样?”   陆溪对上他的眼神,按了暂停。   谢以朝这个问法,不会是对校园晚会感兴趣,那就只能是有关周文远。   “收获不小。”陆溪笑了笑。   亏了他,她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都是那个油腻男孩搭讪,害她没接到安保队长的电话,也忘了给他回过去。   收件箱里有一条短信。   [太太,我这边查到了些有用的东西,您现在忙吗?]   陆溪给谢以朝看。   谢以朝淡淡道:“给他打过去。”   陆溪愣了下,看一眼谢珩,“现在?”   “嗯,”谢以朝面庞平静,“既然跟他有关,没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   谢以朝从不是娇惯孩子的父亲,他大了,不可能一直被父母保护,如果不能成长起来,类似酒吧下药事件还会再出现。   何况,谢珩和他反抗时,最喜欢强调他不是小孩子,那就该一起听听。   谢珩手指一顿。   ?   该不会是在说他吧?   “什么东西跟我有关?”谢珩直接扭过头问陆溪。   而陆溪则直接拨通电话,外放。   谢以朝说得有道理,刚才是她没反应过来,的确该让谢珩参与进来。   电话很快接通。   保安队长声音醇厚,一听就知道很专业,他简短地打完招呼就进入正题,“我去了周文远的老家,查到了三个情况……”   谢珩惊讶地皱起了眉。   周文远?怎么又聊上他了?   他一头雾水,等听电话里的人说完,爆的料一个比一个猛,他直接震惊了。   周文远的成绩,从小学到高一都很一般,中下游的水平,他当时拿给谢以朝看的成绩单和证书都是假的?   他能来明礼上学,是凭着明礼每年针对贫困生特设的入学考试,他花钱买通了监考老师,故意放水让他作弊?   最狠的是,他一直拿谢氏的慈善款做生活费,每年五万块,只发给父母亲都不在的未成年人,可他母亲没去世,只是出家了,从他小学就联系上了,经常买吃的买衣服,给他生活费,但他嫌丢脸,不肯认她,钱却是照拿不误。   谢珩:???   不是吧?   虽然他很不喜欢周文远,但他那副好学生的样子,能做出这么多垃圾事,他这个校霸听了都自愧不如啊。   陆溪眉头动了动,她倒是不意外。   能利用系统损人利己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查清楚了吗?”   安保队长:“都有证据,证词录音,和一些纸质版电子版证据,我已经发到谢总助理的邮箱了。”   陆溪点点头,看向谢以朝。   不愧是他手底下能干的人,做事就是雷厉风行又谨慎。   谢珩“哼”地一声冷笑,语气欠嗖嗖的,“哟,那他可真是个人才啊,作弊,造假成绩单,居然连我英明神武的父亲大人都能骗过,还很欣赏他呢。”   陆溪乐了,嗔一眼谢珩,又坏笑着打量谢以朝。   怎么样,被亲儿子内涵的滋味不错吧?倒是小谢,可以啊,口才突飞猛进,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发脾气,无能狂怒的小少爷。   谢以朝:“……”   挺新鲜。   第一次被儿子嘲讽。   说实话,他本来有点生气。   他是比较严肃的父亲,不会跟孩子开玩笑,很重视父亲的权威,下意识就想训斥谢珩。   可陆溪这么一笑,明媚娇妍,率真又调皮,像一阵柔和清凉的风,一下子吹散了他的恼意。   忽然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此刻要是说重话,只怕她会扫兴。   谢以朝警告地看一眼谢珩,语气却淡然,“我没欣赏他,只是鼓励他而已。”   说完,又对安保队长吩咐道:“你负责善后,慈善基金项目的负责人工作失职,开除,让财务仔细查他的帐,处理那个接受好处的老师,另外,向周文远追偿这些年的慈善款,让他从明礼退学。”   他思路清晰,冷静地下达指令,冷峻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谢珩撇了撇嘴。   他爸可真狠啊。   也许哪一天他发现,自己就是这家里的不可回收垃圾,也得让他从家里滚出去。   陆溪挂了电话,目光平移,看着谢珩,“都听见了吧,那个周文远不过是个骗子,还不如你,这样的垃圾人,他不管说什么,你都该当他在放屁。”   小少爷嘴角一翘,两只手抬起来垫在脑后,“我本来就当他是放屁……”   他一顿。   突然转过头,幽怨地质问陆溪:“你讲清楚,什么叫还不如我?还??”   陆溪哈哈笑起来。   傻鹅子太好玩了……怎么随便逗一下他反应就这么大?   “我好像越来越能get养崽游戏的快乐了。”   洗完澡,她给脸上拍水,谢以朝刚好从书房回来,就听见她自言自语的这一句话。   养崽游戏?   谢以朝忽然有些失笑,把亲儿子比喻成游戏,他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他将手机放下,自然地接话:“像游戏?”   陆溪看他一眼,继续在脸上拍拍拍,语气轻快:“不是吗?养孩子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问题,不就像游戏里闯关吗,遇见各种小boss大boss,可以给他氪金,买道具,甚至买挂,帮助他一点点成长起来……”   她一顿,眼神忽然无比认真,“对了,boss就是游戏里的怪,怪你懂吧?就是反派,至于氪金,就是充钱。”   谢以朝嘴角忽然抽了抽,深深地看她一眼:“我知道,我玩过游戏。”   她是不是觉得他很老? 第19章   陆溪的话疗效果很棒, 第二天起来,她就听管家说,逆子一大早就上学去了。   走之前,谢珩还特地吩咐管家,让他把车库里的东西都放回他房间里,以后他再也不睡车库了。   “少爷第一回 这么早去上学,太太放心吧,他今晚肯定会准时回家。”   管家可高兴坏了。   他这下彻底对陆溪是服气了,之前对她的那点疑虑也跟着消失,原本以为她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没想到,她来了之后,少爷都重新做人了。   陆溪有些意外。   她迟早是要让谢珩去上学的,她还想过,先循循善诱,要是逆子不听话,她就得骂得揍了,想不到,他居然这么自觉?   看来昨天周文远那些话,对他还是有些刺激。   那也没什么,陆溪已经做了她能做的,就算是亲妈,也不可能时刻照顾到孩子,他得学会自己处理一些情绪。   还好,他这次没选择继续逃避。   年轻老母亲的心甚是安慰呀。   她想到傻鹅子,对管家说:“晚上给他准备点营养的宵夜。”   她这段时间跟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见识到了这个年纪男孩子的饭量,真够可怕的,加上他那个头,每天打篮球,一天恨不得吃五顿。   吃完早餐,陆溪来到衣帽间里。   今天还有件开心的事。   晚上谢以朝要带她去参加一个晚宴,陆溪早上听到,直接瞌睡都高兴没了。   她跟谢以朝不同,一向喜欢去宴会这种场合,因为许多漂亮衣服,只适合那时候穿。   穿来这些天,几次出门都是为了逆子,否则一直都闷在家里。   现在她身体恢复了,又解决了周文远,身心舒畅,正好需要放松一下。   她在衣帽间挑了一通,前前后后试了不下二十件,都很漂亮,她相信自己随便穿哪一件都很亮眼。   就因为都好看,反而让人犯选择恐惧症,最后她干脆都让佣人放回去,从另一个不常开的衣柜里找出条裙子。   佣人小妹妹有些犯糊涂。   她是专门负责为太太整理衣帽间的,有一定时尚常识,认识许多品牌,可这条裙子似乎没见过啊。   但是非常漂亮!   裙子整体是柔和的贝母白,深v,剪裁用色都很高级,从领口到裙摆都做了精致的镂空,奶白色的内衬,穿起来高贵又不过分暴露,显得陆溪身段修长窈窕。   她皮肤白得发亮,穿浅色的衣服,更衬得肌肤赛雪,她都看得移不开目光了。   太太很和气,没什么架子,佣人好奇地问:“裙子是什么牌子啊,没见过呢。”   陆溪拿来那天谢以朝送的chocker戴上,一边欣赏自己一边道:“没牌子,我自己设计的。”   佣人愣住:啊?太太这么厉害,还会自己做衣服啊!   陆溪冲她眨了眨眼,小妹妹呆住的样子甚是可爱,“怎么样,还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啊,太太穿这件衣服可太绝了,”她一时有些词穷,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最后红着脸憋出一句,“先生看了都要被迷死的。”   陆溪:“……”   谢以朝那样的人,有什么能把他迷死?   她想了想,唇边扬起浅笑,一举一动都透着说不出的贵气与风情,抬手在佣人额上点了点,“你还真是不了解你家先生啊……”   傍晚,谢以朝的车等在家门口,陆溪坐进车里,谢以朝的目光从平板上移开,看她一眼,淡声道:“我们直接去叶家。”   陆溪点点头,想起什么,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侧脸:“你看我。”   谢以朝目光微微一顿,落在她脸上,看她一脸笑意,有些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不舒服?是发烧了吗?”   “……”   见陆溪眼神古怪地瞪着他,男人放下手中工作,倾身过来,准备探她额头。   陆溪躲开。   虽然在意料之中,她还是不太高兴,“你就没别的想说的?”   谢以朝不解的皱眉,问:“说什么?”   陆溪看他那一脸直男的迷茫,想生气,又忍不住笑了笑,自己看窗外,懒得跟他浪费口水。   她的表情被谢以朝看在眼里,他有些茫然,但看她没有不舒服,便又投入到工作中。   李潇今天是助理兼任司机,他在前排目击了整个“犯错现场”,紧张得手都攥着。   想提醒又做不到,想笑又不敢。   再看一眼太太面无表情的样子,侧脸冷得都快结霜了,这显然是生气了啊!连他这个母胎单身都能看出来,谢总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   果然是人无完人啊……   像谢总这样,商场上无往不利的男人,也有非常不擅长的领域,连他都比谢总强很多。   太太这么漂亮,又年轻,总觉得谢总有点危险啊。   很快到叶家。   听说,今天是叶家大公子的生日,叶家虽然比不上谢家,但各方面实力也不差,看那门口停着一溜的豪车,就知道今晚的宾客身份都不俗。   这种场合,陆溪来得不要太多,下车后,她自然地挽住谢以朝,同时悄悄地注意其他人。   不意外地,她看到了许多熟面孔。   从前,陆溪也算是豪门圈子里的社交女王,虽然都是塑料姐妹花,但她的确认识很多少爷小姐,而现在,她还是能一眼认出那些人,只不过,他们看起来都不是当年的模样,虽然都是衣香鬓影,精致高贵,但明显跟她已经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   也有人打量陆溪,各色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大部分都是好奇。   谢以朝一向低调,但也没有大张旗鼓对外公布陆溪回来的消息。   但这个圈子里,没有不透风的墙,都听说了,谢以朝从船上带了个昏迷的小女人回家,做他的新太太。   有人不信,谢以朝前妻死后,他单身多年,以他沉稳的性格,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   直到看到他新太太的真面目,他们全懂了。   居然……长得跟陆溪这么像?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认识陆溪的都非常震惊,聚在一起讨论,但没人会傻兮兮跑来谢以朝面前求证。   那才是疯了,谢以朝找了个跟前妻长一样的女人,这不就是白月光和替身的故事?谁跑去在他小太太面前戳穿这事,那才是得罪谢以朝。   “没想到,谢总居然这么深情……”   “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不娶。”   “那她有点可怜,就这么被当了替身。”   有人嗤道:“可怜什么啊,说不定人家知道还上赶着呢,毕竟是做谢以朝的太太,她可赚大了……”   陆溪不难猜到那些人在想什么。   凡是认识她的人,今晚的宴会可有的聊了。   她担心过,自己的长相会不会带来什么麻烦,比如,像小说里,把她抓去切片研究什么的。   谢以朝一句话就让她打消了疑虑。   他说:“你是我太太,谁会想不开来找你麻烦?”   陆溪顿时醍醐灌顶,是啊!   长得像,那又怎么了?世上那么多人呢,何况还有科技手段,她现在样貌这么年轻,稍微有点常识的,都不会猜她是本人,至于他们要八卦,那就八卦去吧,总不能捂别人的嘴。   再不长眼的,也不会来谢以朝面前质疑她的身份。   她以后总要出来见人的,趁今晚,先亮个相。   要是有人怀疑,那就怀疑去呗,反正她和谢以朝都不会解释什么,她是前妻,还是新欢,让他们自由心证,她只需要在补办身份证的时候,跟工作人员证明身份,其他人都无所谓。   “对了,”谢以朝脚步顿了顿,“今晚你叔叔婶婶也在。”   陆溪点点头:“他们以前跟叶家是世交,肯定在的。”   果然,没多久,她就看见了他们。   不出意料,他们两人一脸的震惊,表情都收不住。   陆溪表情毫无异样,挽着谢以朝,直接走向今晚的主角,叶家人那边,从陆粤华身边经过,就像不认识他们一样。   陆太太惊讶得睁大眼睛:“你看见没?那、那该不会是陆溪吧?”   陆粤华皱起眉:“胡说什么,陆溪她早就……她只是长得像而已。”   陆太太一想也是,她看着才二十多岁,肯定不是。又忍不住打量她,真是越看越像。   她悄悄拉住丈夫的手臂,小声说:“这么看,谢总对咱们小溪还有情分,那件事,不如……”   陆粤华叹了口气:“再说吧,先不急。”   背靠大树好乘凉,当初他们想办法让陆溪跟谢家联姻,也是看好谢以朝,结盟,巩固陆家的财富。   但谢以朝这人,在商场上的风格捉摸不透,尤其是陆溪去世后,对陆家没什么特殊待遇,虽然两家是亲家,私下也不来往。   就连谢珩跟他们也不亲。   谢以朝城府太深,陆粤华实在看不透他的想法,不想贸然去做什么。   “不用打招呼吗?”谢以朝的余光看见陆粤华他们,低声询问陆溪。   陆溪摇摇头:“没那个必要。”   叔叔婶婶没亏待她,毕竟她父母留下的钱足够她的花销,但也谈不上多好。   小时候在那个家长大,她时刻都明白,自己是个外人。   这次回来,她已经当自己是重生了一次,生命可贵,她只想把时间都花在她喜欢的人,和事情身上。   谢以朝轻轻点了点头,明白她的意思,还是侧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次回来,总感觉陆溪变了很多,比起以前,她似乎变成熟了,谢以朝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这种变化,对她来说又是好还是坏……   “小溪。”谢以朝忽然叫她一声。   陆溪挑眉,冲他眨了眨眼睛:“什么?”   “……”谢以朝忽然一怔,他其实没事,就是不自觉地叫了她一声。   忽然被她一双明眸望着,他有些尴尬。   “没事,你头发乱了。”谢以朝凑近,伸手帮她理了理鬓边的小碎发。   陆溪:“……”   他在干什么呢?!   她精心整理出来的妈生自然胎毛刘海就这么被他弄没了!   可真是……服了他。   陆溪好心疼,心疼到都失去了对他翻白眼的力气,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   谢以朝低头,见她那双漂亮杏眸冷冷看着他,饱含委屈和控诉,他手一顿:“怎么了?”   陆溪微微咬牙,小声说:“没什么,谢、谢、你。”   助理跟在后头,心中警铃大作。   谢总,危!他又惹太太不高兴了!   不管陆溪怎么想,这一幕看在别人眼中,却是无比浪漫,霸总带着他的小妻子出席宴会,亲密无间地挽着,还当众帮她整理头发,谢以朝何时有过这么温情的一面?   “哈哈,谢总人逢喜事精神爽,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请我们?”   老叶董和叶夫人一起。   谢以朝淡笑着道:“我太太身体不大好,没有大办。”说完,他自然而然跟老叶董聊起了某某项目,大家都是老狐狸,对方很识趣地没再追问。   倒是叶夫人,很慈善的一个老太太,她把陆溪拉到一边,委婉询问她身体哪里不好,可以介绍好的医生给她。   陆溪是见过她的,以前还参加过她举办的茶话会,是个很和气的女人。   她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就是有点虚。”   叶夫人很热心,没觉得她年纪小就怠慢她,真的给她介绍了一个老中医,说是很有名,很难约上他的号,让陆溪有空去看。   陆溪认真地收下名片,说了谢谢。   她是真打算去看医生的,她不确定,穿越这件事,对她的身体有没有影响,西医靠仪器不一定能检测出来。   谢以朝还在跟老叶董聊天。   陆溪打了声招呼就赶紧去了洗手间,她强迫症犯了,不知道谢直男把她发型毁到了什么地步,又不能当众照镜子,可急死她了。   一楼洗手间是客用的,光线柔和,陆溪瞧着镜子里映着的美人儿,满意地笑了笑。   还好,谢以朝下手轻,没毁太厉害,还有得救。   她动动小手,沾了点凉水,开始认真地整理头发。   门外响起高跟鞋声。   很快,两个女人走了进来,看见陆溪在里面,两人都愣了下。   秦月顿时后悔进来了。   她挽着朋友,傲慢地抬了抬下巴,抱怨道:“真讨厌啊,居然有人,早知道我们就去二楼洗手间了。”   朋友懂她,跟她一唱一和:“是啊,真是的,心情都毁了。”   陆溪从镜子里看她们俩一眼。   她挑了挑眉。   不是吧,都十几年过去了,怎么还有这么低级的挑衅话术啊,也太不讲究了。   可见有些事啊,不管过多少年都还是老一套。   陆溪才懒得理她们,继续一心一意搞造型。   秦月直接被无视,陆溪看都不看一眼,她留也不是,走又不甘心,心里更不爽了。   “哎,刚才没看清,不好意思啊,这不是谢总带来的女人吗?”   秦月故作惊讶,走近陆溪身边。   陆溪看她一眼,往旁边挪了挪。   可真幼稚啊,以为不承认她的身份,她就真的不是谢以朝太太了吗?   果然是小孩子啊。   陆溪不自觉代入了长辈视角,只当她们是小孩子不懂事,懒得回应。   不是她怕事,也不是咸鱼,只是跟段位这么低的斗法,斗赢了也不光彩,没意思得很。   她洗过手,朝秦月扯了扯嘴角,语气和善:“小朋友,乖乖上厕所,注意安全。”   秦月:?   搞什么?   谁是小朋友啊!这个女人居然这么占她便宜?!   秦月实在是气不顺,忘了家人的叮嘱,踩着高跟鞋追上去,拦住陆溪,“这位小姐,我想好心提醒你,不要被人当了替身还傻兮兮的,你知道谢以朝有个前妻吗?”   陆溪:……当然知道,正是在下。   秦月继续道:“你别以为谢以朝真心喜欢你,拿你当工具人罢了,谁让你跟他前妻长得像呢。”   陆溪想叹气。   不好意思,这么新潮的东西,她家老谢只怕是玩不转呢。   陆溪摸了摸自己脸蛋。   唔,反正宴会也没事做,那就陪晚辈们逗逗乐也好。   她好奇地问:“是吗,前妻长什么样,是不是跟我一样漂亮?”   “……”秦月无语了,这女人怎么这么自恋的?说这种话,简直不要脸。   她看着陆溪那张脸,还有她被裙身包裹的曼妙身姿,漫不经心的表情,有种很特别的气质,仿佛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可是秦家大小姐啊。   而这女人,据说是从水里捞起来的,没身份没背景,哪一点比她好啦?谢以朝怎么就选择了她?   她故意说:“他前妻比你漂亮多了,跟她比起来,你跟谢以朝根本就不配。”   陆溪眼睛亮亮的,不怒反笑:“哦?是吗?你小嘴可真甜,会说话再多说点。”   “……”   好气啊!   这女人到底听不听得懂她说话啊,她可是在讽刺她呀,说谁嘴甜呢?   陆溪是没想到,参加个宴会,居然能碰见因为谢以朝来找她麻烦的。   呵,老男人魅力还不小呢。   她不会猜他们之间真有什么,谢以朝这人,她还是了解的,他就算谈恋爱,也不会找这么浅薄的小妹妹。   她只是想不通,怎么,现在小妹妹都喜欢成熟大叔款吗?谢以朝居然这么有市场?   “小妹妹,你挺年轻,长得也不差,干嘛喜欢年纪大的,年轻小帅哥不香吗?”陆溪好言相劝。   秦月太生气,干脆不装了,刁蛮地哼了一声:“你懂什么呀,喜欢他的多了去了!”   真是不懂欣赏!   谢以朝刚好走到墙角。   他跟老叶董聊完,发现陆溪还没回来,助理又去外面接电话了,他不放心,自己过来接她。   不凑巧,就听到了陆溪那句话。   年纪大的……   谢以朝垂眸,嘴角不自然地抿了抿,手指轻轻摸索。   他面容一向冷肃,没太多表情,也看不出情绪,只顿了片刻,他便走出来,步伐稳重地朝陆溪走过去。   自己没有听墙角的习惯。   再听,不知道他家太太还要发表什么对他年龄的评论……   “你来了?”陆溪眼眸顿时一亮。   他出来的瞬间,秦月话音刚落没多久,陆溪眯起杏眼,朝谢以朝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走过去挽住他:“老公,她说的是真的?没想到你挺受欢迎啊。”   谢以朝:……没想到?   他清了清嗓子,扫一眼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的秦月,低声对陆溪道:“走吧。”   陆溪故意揶揄他,不是当真吃醋,只是针对他刚才弄乱她发型的一点小小“报复”,她懂得见好就收,不会一直缠着问。   何况,以谢以朝的外形和财力,有很多人仰慕这很正常。   两人离去。   秦月生气地咬着嘴唇,眼神懊恼极了。   糟糕,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全被谢以朝听见了?   “月月别不高兴啦,我看谢总也没多宠她。”朋友过来安慰秦月,“你看她穿的晚礼服,都不知道是哪个野鸡牌子。”   秦月:是啊,她的确没见过。   谢以朝想买怎样的高定买不到?她这么穿,只能说明他对她根本就不上心。   这么一想,秦月心里舒服多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听说今晚,路易斯大师也会来,他是叶老夫人同母异父的弟弟,在时装界赫赫有名,而且这人眼光刁钻,非常毒舌,脾气上来了谁的面子也不给。   要是,她找个机会,让路易斯大师点评一下那女人的裙子,那可有好戏看了。   刚才那么能说会道,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被路易斯说哭呢?   秦月告诉朋友这个计划。   她们重新回到宴会厅,恰好此时,看见一个白发老爷子走进来,那肯定就是路易斯大师。   秦月还没想好具体要怎么做,她皱眉思索。   忽然,朋友抓住她,惊讶地说:“路易斯大师怎么跟她说话去了?他们认识吗?”   秦月:???   还真是!   老爷子站在谢以朝和陆溪面前,不知在说什么,笑容可掬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慈善大使,不是听说他很尖酸刻薄吗?!   从洗手间出来,陆溪就发觉,谢以朝好像不太对劲。   他这个人,情绪内敛,轻易看不出来,但陆溪不一样,她能感觉到,谢以朝平常是话不多,而现在,他是不想说话。   谁惹了他?   思来想去,也只有自己了,刚才她笑话他,是有些促狭,但是开玩笑而已,大男人,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陆溪好奇地看着他的漠然的侧脸,“你生气了?”   谢以朝语气平静:“没有。”   他没有生气,最多是有一点点不高兴。   那……没有就没有吧。陆溪再看他,似乎是很淡定,难道刚才是她想多了?   就在这时,她身旁的人忽然小声议论着什么,她没听清,可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白发外国老头子朝她走过来,眼神莫名地亢奋,像是大财迷看见了什么财宝似的。   老爷子真是冲她而来。   他今天来,本想跟妹妹打过招呼就走,助理跟在他身边,她认出了陆溪,指给路易斯看。   路易斯看到陆溪,眼睛就挪不开了,他没其他乱七八糟的念头,身为服装设计师,第一眼看衣服,第二眼才看人,陆溪穿的白色绣珠镂空礼裙,实在是在他的审美点上。   他迫不及待上前,主动想要认识她。   “陆溪小姐你好,你的裙子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可否引见一下?”路易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她的裙子绝不是那些名牌的高定。   陆溪一怔。   老头儿的华国语有些生涩,她反应了会儿才听懂。   这谁,她不认识啊,不过有些眼熟啊。   不过眼光倒是挺好的,陆溪很开心,喜欢她裙子的人,她自然有好感,于是她笑了笑说:“不是什么有名的设计师,是我自己,以前没事随便设计的。”   路易斯:!   他有些惊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陆溪,满意地点了点头,毫不吝啬地称赞道:“果然像你们华国的古话,英雄出少年,你的设计很有灵气,我非常欣赏。”   他口气不小,俨然一派大师风范,陆溪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路易斯·KC?曾经还有骗子冒充他给她打过电话呢。   “谢谢,我也很喜欢您的作品。”陆溪说。   谢以朝看一眼老爷子,他虽然不懂时尚界,但路易斯他还是认识的。   他的目光又默默落在陆溪身上,看看她,又看着她的裙子,神色有些意外。   知道陆溪喜欢买衣服,却没想到她还会自己设计衣服。   路易斯目光炯炯,整个人都很热情,“陆小姐,我曾让助理给你打过电话,可惜你拒绝了,我现在亲自邀请,你愿意来我身边跟着我学习吗?”   陆溪一怔。   ?   敢情那不是诈骗电话啊。   路易斯的助理都愣了一下。   她为老爷子工作了好几年,一直都是做些行政方面的事,涉及到作品本身,老爷子让她负责的部分不多,而他这回说的,是让陆溪跟着他学习,这难道是要收关门弟子?   要知道,这么多年,路易斯可是一个学生都没收过,哪怕每年给他发简历的设计名校毕业生不计其数!   她都有些嫉妒了。   这么好的机会,谁也不会拒绝吧?   陆溪都愣了下。   她也没想到,来参加个宴会,还有这种意外收获。   虽然她没有路易斯助理想得那么深,可她也明白,大师这个邀约有多难得。   陆溪一向很容易满足,她喜欢设计,也喜欢自己的作品,但是光自己喜欢,跟得到大师的肯定是两码事。   她差点脱口而出就要答应。   想了想,陆溪还是说:“我想考虑一下。”   这不是一件小事,她不想这么快就决定。   助理:“……”她居然拒绝了?这下好了,就算她是谢太太,当众这么拒绝大师,让他丢脸,他肯定生气。   不想,路易斯只是一怔,随后哈哈一笑,摸着有点短的胡须道:“可以,当然可以!小姑娘,你慢慢想,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不仅没翻脸,还很给面子,亲自递了名片给陆溪。   周围人都看呆了。   这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戳人肺管子,连美女也不给面子的傲娇老头子吗?   等陆溪走后,助理小声地说:“您不觉得她太不识好歹了吗?竟然拒绝您两次。”   路易斯本来笑着,忽然拉下了脸,不耐烦地说:“有才华的人都有傲气,比如我,这你不懂!”   “……”   半个小时后,陆溪坐在了回家的车上。   今晚的宴会,她亮了相,见了不少过去的老熟人,还意外拿到了两张有用的名片,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一路上,她的心情都很雀跃。   谢以朝却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陆溪拿出两张名片,把联系方式存进手机里。   目前,她手机通讯里只有四个人。   谢以朝,谢珩,和这两个新号码。   在她坠河后,原本的手机没了,谢以朝只保留了她的手机号,那天还给她的时候,里面就是光秃秃的。   不过,以前那些人,无论是亲人,还是曾经的朋友,她今晚见到他们,有点感慨,越发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场梦。   物是人非,其他人都照着时间的轨迹朝前走,只有她,仿佛还停留在原点。   只有谢以朝,和谢珩的存在,她才感觉,其实她也不是从前那个自己了。   一不小心,就达成了年纪轻轻,早生贵子的成就。   想起那个蓝毛傻鹅子,陆溪就忍不住笑了笑。   “笑什么?”谢以朝忽然开口。   他看着她拿名片,存号码,便想到她是在考虑刚才路易斯的邀请。   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应该是想答应的。   陆溪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的目光透过谢以朝的肩膀,看到对面街上,一眼捕捉到前几天她喝过的网红奶茶店。   “司机停一下。”她立马开口。   涉及到吃喝,她现在是不掉链子的。   现在快九点了,街上还是很热闹,毕竟是周五的夜晚,奶茶店门口,排队的人没有开业前几天那么夸张,但还是有很多人。   唉,要是谢珩在就好了,他能给她买奶茶。   想到这,陆溪忍不住自我反省三秒钟。   别人做妈,都想着给孩子报补习班,做好吃的好喝的,她也是妈,怎么光想着使唤儿子给她买奶茶?   谢以朝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明白了什么,挑眉问:“想喝奶茶吗?”   陆溪点点头,眼巴巴的:“想。”   顿了顿又道:“但是不想排队。”   陆溪单手捧着脸,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毛颤动着,看起来格外娇气。   谢以朝直接对助理吩咐:“李潇,你下去买两杯。”   上次没他的份,这回他自己买,总能尝一尝了吧。   陆溪一听,有奶茶喝了,还是买两杯,谢以朝不喝甜,那另一杯肯定是买给儿子的。   她心里忽然一暖。   谢以朝平常看似对谢珩不闻不问,态度总是冷漠,其实还是很关心他的嘛!   陆溪赶紧报上奶茶店的两款招牌,美滋滋地等着。   没多久,助理就回来了。   陆溪接过奶茶,诧异地问:“这么快?”   李潇:“没有排队,花钱找前排的人代买的。”   陆溪恍然大悟。   对啊,一个人可以买四杯,肯定喝不完,有人愿意出钱买一般也不会拒绝。   这么好的办法,谢珩那天怎么就没想到?老老实实地排好几个小时……   不愧是傻鹅子。   陆溪将另一杯放好,自己先喝起来,嘴里尝到清甜的奶香,想起来什么,对谢以朝说:“时间正好,我们去学校接小珩。”   “可以。”   谢以朝看着那杯奶茶,正要伸手去拿,又听见陆溪说:“小珩要是知道你记着给他买奶茶,他一定很高兴。”   “……”   男人眉眼凝住,动作也顿住。   手是无论如何也伸不出去了。   陆溪以为那杯是给谢珩买的……   可是谢珩不爱喝甜的……虽然他也不爱,可他临时起意,只想尝一下,但现在,他总不能厚着脸皮说,他压根没想给儿子买,只想自己喝。   说不出口。   谢以朝抿了下唇,让司机往明礼中学的方向开,看到那杯奶茶,心里略有些遗憾。   这次吸取教训了,下次他一定说买三杯。   陆溪自己喝了个爽。   这家奶茶味道好,但分量不多,大杯也就其他奶茶店中杯的量,到学校门口,她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一半。   时间掐得刚刚好。   九点二十,校门打开,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来。   谢以朝:“给他打电话。”   陆溪看着校门口,勾了勾唇:“不用,已经出来了。”   她家小少爷简直不要太招摇。   那头蓝毛,让他注定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崽,少年个高腿长,双肩包挂在一边肩膀上,松松垮垮,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戴耳机,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高冷美少年。   不管是走到哪里,都是让女生心动的类型。   可惜美少年是个学渣。   上学不一定积极,放学跑得比谁都快,一定是第一批走出校园的。   平常管家会派车接送他,总是停在校门口的一排车位上,谢珩朝老地方走去,看了一眼车,忽然愣住。   这是他老爸的车。   谢珩有些迟疑地走到车边。   他想好了,要是他爸也在里头,他肯定不进去,宁愿自己去打车。   车窗缓缓落下。   陆溪的脸随之出现,她举着杯奶茶,冲少年晃了晃,“进来,给你也买了一杯。”   谢珩悬着的心忽然落下来,心情也松快了。   但脸上还是拽拽的,忍住笑意,小声嘀咕道:“好好的谁让你来接了……”   脚步却轻快,三两下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进去,拿起奶茶就喝。   他似乎越来越习惯奶茶的味道了。   陆溪这时怕了拍他的座椅,故意逗他:“是你爸给你买的,好喝吗?“   谢珩:“……”   还好他一口奶茶已经咽了下去,不然肯定得呛住。   他爸,给他,买奶茶?   他自动脑补了谢以朝一声西装革履,排在队伍里的样子……   对不起他想不出来!   “真的假的?”谢珩看了眼后视镜,刚好对上他老爸的目光。   一如既往的淡定,锐利,只是,似乎多了几分……不高兴?   谢珩有些莫名其妙。   他今天可老实得很,没逃课,没惹事没打架,只是去那天跟陆溪搭讪几个男生的班上警告了他们。   他爸不会连这都要管吧?   陆溪:“当然是真的。”   谢珩垂下眼皮,语气含糊地说:“谢谢。”   谢以朝将手搭在膝盖上,修长手指轻轻敲了敲,看着儿子颜色鲜艳的后脑勺,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很少对他这个爸爸说谢谢。   他们都很少说话。   虽然还是没喝到奶茶,谢以朝心里却莫名舒坦了许多。   回到家中,管家果真给谢珩准备了宵夜,陆溪喝了奶茶,肚子已经饱了,打着哈欠和谢以朝一同上楼。   男人跟在陆溪身后。   他一直沉默着,陆溪也习惯了他的寡言少语,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忽然听见身后他问,“奶茶好喝吗?”   陆溪:“好喝啊。”   “嗯,下次带我尝尝。”谢以朝声线低沉,仿佛贴着她后背游走,害她耳朵都忽然麻痒了一下。   陆溪感觉到有些奇怪。   她忽然想到什么,该不会……谢以朝刚才其实是打算买给他自己喝吧?   噗……   陆溪转过身,和谢以朝面对面,她的个子在女人中不算矮,但是只到谢以朝的锁骨,刚好看见他锋利的下颌轮廓。   她忍不住想笑。   快四十岁的男人,被儿子抢了奶茶喝,还不高兴,拜托要不要这么可爱啊?   陆溪把自己没喝完的小半杯递给他,故意说:“你要不要尝尝这个?”   谢以朝有点洁癖。   她以为他不会喝。   没想到,谢以朝只是低眸看她一眼,竟真的接过去,直接喝了一大口。   “……”   他还挺不跟她客气的。   陆溪忽然有些庆幸,还好喝之前她擦掉了口红,否则吸管上有唇印会很尴尬。   谢以朝评价道:“有点甜。”   陆溪很想吐槽,废话,奶茶不甜难道辣?   而且,他既然嫌弃,干嘛还拿在手里,倒是还给她啊!   还是不对。   她喝了,给他,他喝了再还给她,有点像在间接接吻。   陆溪:……还是不要了。   就是因为两个人什么都做过,一不小心搞太暧昧,容易出事。   她放弃奶茶了,打算去洗澡。   “对了。”谢以朝忽然又开口,“你今天晚上很漂亮,裙子也很美。”   陆溪忽然一怔。   都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但是迟来的赞美……还是很动听!   她抿唇一笑:“我还以为你没注意到。”   谢以朝低眸看她,眼神深邃,惊讶地挑起眉,“怎么会?”   “我们晚上六点半见的面,现在快十点,你不觉得晚了一点吗?”陆溪故意道。   谢以朝皱起眉,想了想。   他不会说好听的话来敷衍,他只会说实话。   “抱歉,我想,是因为你每天都如此,所以我不会刻意表达,”男人语气很诚恳,“这点是我不好。”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这就是助理说的,老婆是需要哄的? 第20章   陆溪皱起眉,缓缓抬眸望着谢以朝。   ?   他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了?是……在夸她每天都很漂亮?   这次轮到她想探他额头,看他有没有在发烧了。   然而男人看起来无比正常,而且镇定自若,说这么动听的情话,脸不红心不跳,甚至有点正气凛然。   “……”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话是很好听的,只是她听不太习惯谢以朝突然的甜言蜜语,不过,真是多亏了他那张脸,这种糖分超标的话讲出来也不显得油腻。   陆溪还是爱听的。   她漂亮吗?当然。   是每天都漂亮吗?废话。   那他就只是在说实话而已。   陆溪眯起杏子眼笑了笑,走进衣帽间里,准备拿衣服去洗澡。   今晚她戴的是那天谢以朝送的chocker,卡扣在颈后,她背过手自己解开,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不知道是不是奶茶喝多了,糖分超标,手指老发抖。   “谢以朝?”   她果断喊了他过来。   老公是干嘛用的,这时候当然得派上用场。   谢以朝以为陆溪在了里面换衣服,走到门口时,还有些犹豫,陆溪又喊了他一声,语气有些抱怨:“快一点啊。”   他便走进去。   陆溪一只手勾着链子,杏眼睁得微微圆,朝他求助:“解不开,你来帮我解。”   “嗯。”   谢以朝走到陆溪身后,目光落在她肤白如玉的后颈,金色的细链看起来格外脆弱,仿佛一扯就能弄断。   镜子里,陆溪还穿着今晚的裙子,大颗色泽浓艳的祖母绿坠在她锁骨间,更衬得皮肤白得晃眼。   谢以朝收回了视线,他看了眼细链,开始帮她解。   卡扣结构其实很简单,一推就能开,谢以朝这时偏偏手指打架,动作意外地有些笨拙,花了快一分钟才解开。   陆溪:……   这个过程其实有点磨人,她后悔了,好像不该叫他的。   他难免会碰到她,男人的指腹微微粗粝,她后颈的皮肤又比较敏感,好几次弄得她很想躲。   搞不懂。   明明他很聪明一人,手指那么修长,怎么动作那么慢?   或许是气氛有些暧昧吧,陆溪看到镜子里,站在她身后,高大俊朗如同一尊保护神的男人,冷不丁地想到刚才那小姑娘说的。   喜欢谢以朝的还挺多?   她想到个不恰当的比喻,饭总是越抢越香,她忽然能理解那小姑娘的想法。   这个年纪的男人,比起二十来岁青涩莽撞的小伙子,有阅历,有财力,有沉淀后的成熟,关键长相和身材还能吊打市面上绝大部分男人。   就陆溪的个人体验来讲,他比二十岁的时候情商高多了。   至少长了嘴。   “其实,”谢以朝这时开口,“你下次解不开,可以把卡扣挪到前面,对着镜子解。”   陆溪:“……”   她眨了眨眼,好像真的是这样?   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还能这么操作,不过……什么情商高了,长了嘴,果然是幻觉,他还是那么擅长毁气氛。   陆溪有点气,又觉得好笑。   这才是谢以朝。   不知道那些小姑娘见了他这一面,还喜不喜欢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谢家佣人早早起来做家务,厨房准备好了少爷的早餐,管家七点钟准时到谢珩房里喊他起床。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要是成心赖床,十个闹钟对着耳朵狂轰滥炸都叫不醒。   “不起来不起来。”谢珩翻过身,用被子蒙过头,大长腿都伸到床边。   管家语重心长:“少爷,昨天我还跟太太夸了你,说你会按时上学。”   谢珩:“……”   好烦。   人设已经立起来了。   要是起不来,岂不是给陆女士看笑话?   “起起起,我起来行了吧!”谢珩顶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起床,表情又困又幽怨。   他动作快,刷牙洗脸五分钟搞定,不用往脸上抹东西,头发随便整了下,提起书包就下楼。   早餐已经端上桌了,他直接吃。   谢以朝这时从房间里出来,他平常不爱用别墅电梯,喜欢走楼梯下来,刚好从餐厅经过。   俩父子打上照面,一个穿着运动服准备出门跑步,一个正在大口吃鸡蛋灌饼。   谢珩吓了一跳,赶紧把东西咽下去。   他平常起得晚,谢以朝早走了,很少能碰到,今天真是运气不好。   不过还好,他爸去跑步,他赶紧吃了走人。   “早。”谢以朝看一眼谢珩狼吞虎咽,跟三天没吃饭的样子,忽然改了主意,走到餐桌边坐下。   他问管家:“还有早餐吗?”   “现在只做了饼,鸡蛋和牛奶,可以给您再做别的。”   谢以朝:“不用,就跟小珩一模一样的。”   谢珩愣了下,脱口而出:“你不去跑步?”   “今天不去了。”谢以朝淡声说。   谢珩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总不能赶着他爹走吧?不过还好,谢以朝话少,安静的用餐,谢珩一开始觉得有些尴尬,过一会儿就适应了,还时不时悄悄看他爸。   谢以朝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他抬了抬眸,“有话就说。”   被发现了,谢珩索性放下筷子,大大方方往椅背上一靠,说道:“对了,周文远已经退学了,您动作还真快。”   昨天,校门口宣传栏里,优秀学生的照片本来有他,被拿走了,论坛里还有人讨论,他是不是因为在晚会上出了丑,想不开才会退学。   午休时,谢珩出来吃饭,还看见了周文远,鬼鬼祟祟地在巷子里张望,看见他,又不敢上来说什么。   谢以朝:“他弄虚作假,没资格留在明礼。”   谢珩嗤笑一声,“他没资格,我就有资格了?我要不是你儿子,我早就被退学了。”   他爸给学校捐的楼,真当他不知道为了什么?说起来,同学都羡慕他有个有钱的老爸,不管他闯什么祸,他都能用钱摆平,每次在学校,他看到那两栋楼,他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爸太优秀,高不可攀,谢珩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他的成就。   在学校,不管他怎么胡来,哪怕一节课不去上,也没老师能把他赶出学校。   只因为他是谢以朝的儿子。   所以哪怕他再混,谢以朝都会护住他,因为他们是父子,否则,他也会被谢以朝像处理垃圾一样对待。   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他不是谢以朝想要的儿子。   “知道就好,”谢以朝云淡风轻,说着,看了眼楼上,“声音小点。”   谢珩攥了下手指,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火气。   又无视他。   他一下子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咔吱一声,少年眉间压不住的戾气,“既然你这么看不上我,干脆也赶我走好了,反正我在你心里永远没外人优秀!”   管家可愁坏了。   好好的,怎么先生跟小少爷又吵起来了?真是无仇不父子。小少爷刚才还挺听话,碰上先生就炸了。   三楼忽然传来动静。   陆溪的房门骤然被拉开,女人走出来,长发慵懒,睡眼惺忪,语气很不好地说:“二位,家里还有个人在睡觉呢,要吵出去吵。”   谢以朝无声看一眼儿子。   谢珩:“……”   也是奇怪,陆溪不吼也不骂人,声音轻柔,但谢珩被她冷冷地瞧着,瞬间气焰就消了大半。   糟糕,忘了她还在睡懒觉。   谢珩有点打蔫,但他刚朝谢以朝放完狠话,气势不能输,他冷哼一声,提起书包往肩上一挂,动作十分潇洒。   心中却想着:趁现在,溜了溜了。   正好,让他爸独自承受陆女士的怒火!   “站住,你们都别走,我有话说。”陆溪沉着脸,施施然又回到房间里。   以为吵醒了她,拍拍屁股就能走人?   她动作慢,照平常的速度洗漱,护肤,顺便化了个淡妆,她倒要看看,待会儿她下去后哪一个不在。   夫妻一场,谢以朝对自家太太的起床气略有了解。   他皱了皱眉,看一眼三楼紧闭的房门,暂时没听到动静,他英俊的面容依旧淡然,从容地站起来,“让老李备车,我去公司了。”   至于身上的运动服,就去公司换吧。   谢珩瞪大眼睛,发出掷地有声的灵魂拷问:“爸!你去哪儿?她说了让我们一起等着!”   想跑?门儿都没有!   谢以朝:“……”这臭小子。   他生出来真的是专门跟他作对的吧?   楼下父子俩斗智斗勇的功夫,陆溪已经收拾停当,她顺便叫来佣人,问了他们俩刚才在吵什么。   等听完,她更无语,就这,也值得把她吵醒?   蠢鹅子不懂事就算了,老谢一个做爸爸的人,养崽能力简直是负分。   陆溪觉得,有必要让他下一款养崽小游戏玩一玩,说不定他能学点什么。   因为没睡好就被吵醒,下楼时,陆溪神色有些倦怠,表情冷淡,还没说话就让人感觉到她的低气压。   谢珩当然不可能老实挨训的,他梗着脖子,桀骜不驯地说:“有话快讲,我上学快迟到了。”   陆溪瞥他一眼,“你个学渣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   “……”   谢珩呼吸一滞。   有点气。   但是无法反驳。   陆溪朝他走过来,脸庞不带一丝表情。   估计要被捏脸了……谢珩攥了攥手指。   陆溪伸出手。   他呼吸随之一紧。   然而,她的手却是落在了他脑袋上,轻柔地在他头发上拨了几下,轻声说:“你特地染的普罗旺斯蓝,也不好好打理。”   谢珩猝不及防,忽然心跳漏了一拍。   哼。   她骂他学渣,还像摸狗子一样摸他脑袋,可是她没凶他,也没扯他脸。   而且她动作温柔,还怪舒服的。   陆溪放下手,声线清冷:“下次跟你爸吵架声音小点,别吵我睡觉。”   “……哦。“   就这样?放过他了?   谢珩扬起眉,给了他爸一个得意的眼神。   下一个就是你。   谢以朝不理会儿子幼稚的挑衅,无声抿了抿唇,见陆溪朝他走近,他先开口:“抱歉,吵到你了……”   陆溪打断他,抬起干净的脸庞,眼神微微慵懒,“你也是,其实小珩就是想听你夸他一句,很难吗?”   昨天夸她不是挺会的嘛。   谢珩顿时慌了神,“谁要他夸!我才没有!”   真是的,她怎么造谣呢?   谢以朝沉了沉眸,有些意外地看向儿子。   想让他夸奖……所以天天惹事,不学无术,还处处挑衅他这个父亲,是这样吗?   听起来很离谱。   谢以朝从未从这个方向想过,可陆溪这么一提,他有点明白了。   在他像谢珩这么大的时候,从未叛逆过,那时他父亲也忙,和他的交流很少,但他自己天生冷静克制,对未来有清晰的规划,因此每一步都走在正确的轨道上,也从不会故意挑衅父亲的权威。   但那时,许多同龄的男生,很多人就像谢珩,迷茫,消极,为了在父母那里有存在感,反而故意和家里忤逆。   谢珩或许也是这样。   他看向陆溪,又掠到谢珩身上,眼神软化了些许,他说:“我从未觉得别的孩子比你优秀,如果我给了你这种感觉,那我道歉。”   这部分是他失职。   身为父亲,他让谢珩觉得被冷落了,需要用这种错误的方式来博他关注……也许,陆溪也在生气,气他没照顾好他们的儿子。   所以她回来以后,才对他处处冷落,甚至在卧室里,都要跟他划清界限吗?   谢珩意外地看着他老爸。   奇了。   他爸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会拉低身段跟儿子道歉?   谢珩心里忽然好复杂。   同时也对陆溪佩服得不行,他爸果然是老婆奴吧,居然这么听话?   陆溪径直在谢以朝的位置上坐下,很不客气地,拿起他那杯牛奶辍了一口,淡声问谢珩:“怎么样,开心了吗?”   谢珩翘了下嘴角,轻咳一声:“还没夸我呢。”   谢以朝瞥他一眼。   逆子还得寸进尺了?   夸他什么,是夸他打架战力一级棒,还是夸他逃课翻墙技术佳?   陆溪笑了笑,手托着下巴,朝谢以朝眨眨眼睛,满脸的期待:“老公,快夸他快夸他,我也想听。”   谢以朝抿了下唇。   不是很高兴。   陆溪只有在揶揄他的时候,才会故意叫老公。   比如昨天。   谢以朝心底叹了口气,再次看向谢珩,将他从头到脚观察一遍,最后目光凝住,盯着他那头绚丽的蓝毛。   他忍住皱眉的冲动。   鸟在上面筑巢恐怕都会被闪瞎眼睛。   刚才陆溪夸了他的头发,虽然他不能欣赏,但照这个思路来应该没错。   他昧着良心开口:“你的头发还挺有趣的,这颜色,让人过目难忘。”   谢珩听着,皱起眉,感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他爸是在夸他吗?还是在高级黑? 第21章   “还行,这叫普罗旺斯蓝,今年最潮的发色。”谢珩说,“只有有品位的人才懂得欣赏。”   就算他老爸在嘲讽他,谢珩还是勉强买账。   最起码,他有注意到。   而且这个家里除了陆溪,应该找不出第二个人真心喜欢他的发色,他当时染完后,当场就后悔了,要不是怕打脸,他第二天就想把头发染回来。   现在可麻烦了。   陆女士貌似真的很喜欢,他再染回去,她会不会不高兴?   他准备找时间试探一下她。   谢珩吃完早餐便上学去了,之后几天也是如此,不迟到,从早自习待到晚自习,虽然上课还是睡觉,但以前睡足一节课,现在只睡半节课,老师也不知道,他这样的转变算不算好事。   至少谢珩自己感觉良好。   同班同学也惊讶不已,校霸转性了?还有平常跟他一起混时间的几个酒肉朋友,他们也发现不对劲。   这几天除了打球,其他事情都叫不动谢珩,叫他上网不去,叫他去咖啡厅坐着抽抽烟不去,几个外校的来惹事,叫谢珩一起去打架,他也不去。   问就只有一个理由:放学要早点回家。   ???   他们珩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爱回家的男孩?   不过,哪怕他自认为改好了,他暂时在同学心里,还是那个校霸,轻易惹不得,他所在的A班,是全年级最好的理科班,同学一半是好学生,一半是看不惯谢珩,又不敢招惹他的富家子,谢珩在班里没朋友,最多跟同桌说两句话。   这天,他无意间听同桌女生提起了许嘉铭。   “对了,谢珩,你家是住在锦江壹号吗?”   他点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听说许嘉铭家里要搬去那里,”同桌女生看一眼坐在前排的许嘉铭,“那你们以后就是邻居啦。”   谢珩一愣。   跟他说这干嘛,他跟许嘉铭又不熟。   不过他隐约记得,同桌女生好像挺喜欢许嘉铭,经常借着问功课的名义接近他,班里这样的女生不少,其他班级的女生也常常来门口看他。   每次都看到许嘉铭一脸无奈。   他不像谢珩,碰见搭讪的女生,一个好脸都不给,许嘉铭虽然是冷淡挂的,但说话比较客气温和,女生被拒绝了,也还敢再来找他。   谢珩看了都觉得麻烦。   但这也跟他没关系,谢珩跟许嘉铭不熟,虽然他跟周文远一样,都是好学生,但谢珩不讨厌他,单纯的无感。   这天周六,只上半天课,中午,谢珩踩着饭点到家,车开进小区里,他想起来许嘉铭搬进来了,就记起陆溪那天看晚会,很喜欢许嘉铭的样子。   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碰面……   他肯定希望不要,他虽然对许嘉铭没意见,但也不喜欢听到陆溪花痴兮兮地夸他有多帅。   正想着,车开到家门口。   一个穿校服的人影从他家大门走进去,恍惚一眼,谢珩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皱起眉。   是明礼的校服。   他想到那天几个人来他家,把陆女士给吵病了,该不会又是阮甜他们吧?   要真是,这回他绝不对他们客气!   车刚停稳,谢珩径直下车,迈开长腿几步跨进家门,黑着脸问门口的佣人:“家里又有谁来了?不是不放外人进来吗?”   佣人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是太太的朋友,太太让进来的。”   谢珩愣了愣。   她的朋友?哪个?在明礼上学的男生?   他也不傻,顿时想到了什么,直接抬步往客厅走去,还没到,已经听见里面的说笑声。   除了陆溪,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太巧了,竟然就在隔壁,以后没事常来我家做客。”陆溪语气轻盈。   “那当然好,不过我工作忙,一年估计回不了几次家。”   陆溪:“理解,艺人是比较忙,你有空就带小许来坐坐,我挺喜欢这孩子的。”   谢珩:……小许?   他脚步略显僵硬,踏入客厅里,果真见到坐在沙发上的许嘉铭。   谢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就是那什么非定律吗?不想发生的事情,偏偏就会发生,还这么快。   “小珩回来了?”陆溪看见他,眼睛一亮,“这是许嘉铭,你认识的,还有他妈妈杨阿姨。”   谢珩知道,他认得,杨一晗嘛,他对娱乐圈不感兴趣但也看过她的电影。   至于许嘉铭,那就更别提了。   上回陆溪就是帮他们挑了衣服,许嘉铭还管陆溪叫姐姐,想起来就雷人。   他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走到陆溪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书包随便扔一边,朝许嘉铭抬了抬下巴当做打招呼,“知道,一个班的。”   许嘉铭也点点头当做回应。   陆溪轻哼了声。   她已经知道了,就在刚才,许嘉铭说的。   没想到谢珩跟许嘉铭竟然是同班同学,之前见了两次,谢珩提都没提,陆溪便想着,大概是他们关系不好。   谢珩,校霸,而许嘉铭是学霸,有点八字相冲,大概率是处不好关系的。   陆溪还有点遗憾。   她今天在庭院花房里晒太阳,见隔壁搬来人,便看了一眼,没想到看到了杨一晗。   隔壁的房子一直空着,那本来是杨一晗和前夫结婚时买的,离婚后,房子归了她,她也搬走了,最近才计划搬回来。   现在家里一切还没归置好,陆溪便提议来她家做客。   杨一晗对陆溪印象很好,那次之后,就想和她交朋友,还特意打电话让儿子放学后直接来这里。   她见陆溪很亲切,虽然年纪差了十多岁,但很聊得来,不觉得有代沟。   很神奇,陆溪明明才二十多岁,却对她的作品耳熟能详,真的是铁杆影迷。   杨一晗有些庆幸。   本来搬回来之前,她有些犹豫,这里是她跟前夫住过的地方,她怕触景伤情,也怕影响儿子的情绪。   但现在好了,又陆溪这么个靠谱的邻居,以后她不在家的时候,也能照应一下许嘉铭。   何况两个孩子还是同学,这太有缘了。   陆溪一开始也这么想。   谢珩过去交的朋友,说是狐朋狗友也不为过,其他接近他的,要不就是周文远那种居心叵测的,她当然希望谢珩能交许嘉铭这样的朋友。   就像以前上学时,每个家长都希望自家孩子能跟好学生做朋友。   她也是这个心理。   但要是他们关系不好,那就算了,还没听说这世界上有强行让人交朋友的。   她也就不管了,就把许嘉铭当做朋友的儿子看待。   没想到,她这种无所谓的心态,第二天,竟然发现谢珩跟许嘉铭真的成了朋友。   周日下午,谢珩拍着篮球出去,傍晚回来,除了带回篮球,还带了许嘉铭一起来吃饭。   陆溪挺意外。   她记得自己没有邀请许嘉铭啊。   后来吃饭时,听见两个少年一直在聊篮球明星,还有游戏,她顿时明白了。   男孩子嘛,要拉近距离特别简单,一起打球,或者一起打游戏。   如果两方面都能玩到一起,那就离死党不远了。   等许嘉铭走后,陆溪有些好奇,去二楼谢珩的房间。   他开着门,正在玩手机。   陆溪敲了敲门。   谢珩原本两条腿搁在书桌上,坐得东倒西歪,正在打游戏,碰见个坑货队友,嘴里祖安了几句。   陆溪刚好听见。   她抿唇一笑,故意清了清嗓子,说:“小嘴挺甜,有礼貌,还会问候别人家人了。”   谢珩尴尬了。   他下意识把腿放下来,看一眼陆溪,见她没生气,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眼看着游戏要输,他干脆做了个比坑货队友更坑的举动,直接挂机不玩了。   “找我有事?”   陆溪站在门口,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没什么,就有点好奇,你跟许嘉铭现在关系很好?”   谢珩抓了下头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还行吧,他人不错。”   就那天下午,陆溪和杨一晗在家里聊天喝茶,谢珩吃完饭就出去打球,许嘉铭回家去了。   没想到,半小时后,他们又在球场上碰面。   看许嘉铭也带着球,谢珩有点意外,没在学校见过他打球,他便开口邀请他一起玩。   打了一下午球,谢珩挺意外地,许嘉铭球技不错,又没什么学霸架子,性格开朗,谢珩感兴趣的他都能聊几句。   重点是,他上道啊!   那天,他老老实实管陆溪叫阿姨,要是还像上次一样叫什么姐姐,谢珩平白无故矮他一辈,别说做朋友,他揍他一顿都算是轻的。   陆溪挑了挑眉,眯起眼眸:“那就好。”   “……好什么?”谢珩奇怪地看着她。   他眼皮忽然一跳,总感觉没好事。   陆溪笑了笑:“既然你们关系不错,我想拜托他给你补习,怎么样?”   谢珩:“……”   作为学渣,对补习这两个字深恶痛绝。   哪怕对方很可能是他亲妈,他也不给这个面子。少年皱着眉,果断拒绝:“别想了,补习是不可能补习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陆溪看着他,神色淡淡。   谢珩也目光警惕。   他知道,她既然提了,就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但他肯定不会妥协。   “好吧,随便你。”陆溪说完,径直朝楼上走去,都不带回头的。   谢珩:?   就、就这样放过他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满脑子都记着这事。   很快他想到一个主意。   管不了陆溪做什么,但他能跟许嘉铭商量啊!只要他不同意给他辅导,总不能强迫他吧,毕竟人家也不缺钱。   谢珩立刻给许嘉铭打语音电话。   “喂?许嘉铭?你答应我个事,我家陆女士要是请你给我辅导,你就拒绝,千万别答应。”   许嘉铭顿了顿,“我没答应,因为她没提。”   谢珩刚要松一口气,又听许嘉铭道:“她只拜托我教她弹吉他,我答应了。”   说完,还给谢珩发了段聊天记录。   谢珩看着微信对话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   她加了许嘉铭的微信?   为什么没加他!? 第22章   陆溪是认真想要学吉他。   她一直有个遗憾,就是从小没学什么乐器。小时候,婶婶给她堂弟请了有名的钢琴老师,陆溪很感兴趣,在旁边听,想要一起学,婶婶这时候就会把她支开,让她到别处去玩。   其实家里那么有钱,陆溪还有父母的遗产,完全请得起好老师,但是婶婶不愿意,她寄人篱下,又还没长大,不能任性。   现在嘛,学钢琴太晚了,学吉他更实用,乐器小,随时能弹,她也没想成个什么职业大师,偶尔能弹一下自娱自乐就行,只当是培养一门爱好。   至于谢珩那逆子……   随他去吧,爱学不学,她除了是他妈,也是她自己,还得先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第一步自然是买乐器。   她不缺钱,对吉他又不懂,在网上搜索后,选了三把吉他,把链接发给许嘉铭,拜托他帮忙挑一个。   许嘉铭点开看了以后:……   他想了想,很不解地问:【请问您选择它们的理由是?】   很简单啊。   【第一把颜值高,多漂亮啊,看着就想摸两下。】   【第二把贵,贵肯定有贵的道理,对吧?】   【第三把有欧洲吉他大师的签名,这个很有价值吧?】   “……”   还没等他回复,陆溪又发来一条消息:【干脆都买了吧!怎么样?】   从标点符号都能看出她的不理智。   他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犹豫了下,最后很委婉地说:【阿姨,我看出来您是真的没接触过吉他了,其实初学者买一把足够了,不需要太贵的。】   陆溪看着那条消息,噎了一下。   小男生还挺委婉。   那句话翻译一下,大概是说她差生文具多吧?   很快,许嘉铭给陆溪挑了一把,不过她不需要考虑性价比,许嘉铭选的那把马丁D28,是经典的演奏级单板吉他,颜值也高。   陆溪是个好学生:【okk,买了,听老师的。】   许嘉铭看到消息,忍不住笑了笑。   谢珩这个后妈,性格还挺好,很活泼大方的人,也难怪。他妈一直在演艺圈,许多勾心斗角,防备心很重,但这么快就能跟陆溪成为朋友,除了是合得来,也说明陆溪很有人格魅力。   就连谢珩,在学校横着走的叛逆少爷,似乎都对她挺尊重的。   第二天学校又上了两天课,接着便是七天小长假。   谢以朝又出差去了,而陆溪跟许嘉铭约好,周二中午来家里吃饭,下午开始第一节 小课。   这天,谢家准备了丰盛的午餐,陆溪提前问过杨一晗他的口味。   比起谢珩,许嘉铭口味偏清淡点,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饭量大,爱吃肉,而且不挑食,不浪费,这一点两个男孩子都挺好。   谢珩先吃完,放下筷子,对许嘉铭说:“吃完去打球?我再叫几个人。”   许嘉铭:“待会儿要给阿姨上吉他课,你先去。”   谢珩:“……”   居然还真要上课?   他古怪地看一眼陆溪,又看一眼许嘉铭。   十月正是吃螃蟹的时候,今天也煮了些,分别做了清蒸和油焖,还剩下一只清蒸的,陆溪冲许嘉铭眯眼一笑,“这只你吃了吧。”   谢珩攥了攥手指,不太服气。   怎么不给他吃?   是他不能吃?还是他不能吃?   “谢谢阿姨。”许嘉铭也不假客气,这蟹味道确实好,他便夹到碗里用斯文的动作爽快开吃。   陆溪越发觉得许嘉铭可爱,长得帅气不说,头脑聪明,看着斯文内敛但一点不扭捏,情商也高。   谢珩发觉,陆溪看许嘉铭的眼神,简直在闪闪发光,就跟那天看他跳舞弹吉他时一样。   他更不爽了,垮着个脸,冷淡地出声问佣人:“还有螃蟹吗,本少爷还没吃饱。”   佣人要去现做,陆溪叫住她。   她奇怪地看着谢珩:“你都吃三只了,还吃?”   谢珩抿了下唇,脸色黑如锅底,“怎么,我家的螃蟹,我不能吃吗?”   陆溪莫名其妙,逆子的叛逆期果然只会暂停几天,不会消失,“谁不让你吃了,你吃那么多,到时候肚子疼没人给你揉。”   少年愣了下,凶巴巴的表情顿时一脸懵:“肚子疼?”   真是无知得理直气壮,没常识得坦然无畏。   许嘉铭对他的学渣本质也很清楚,他轻轻掰下一节螃蟹腿,说:“螃蟹性寒,吃多了会胃疼。”   谢珩闭了嘴:“……”好像是听说过。   不过他吃东西从不管这些,好吃就行,可能是身体好,随便折腾,也从来没胃疼过,他从没当一回事。   因为……也从没人担心他吃凉了,肚子会不舒服。   谢珩本来生气,故意松松垮垮,跟个纨绔二世祖那样坐着,他会过意,垂了垂眼睛,缓缓坐正,不自在地摸了下耳朵。   有点烫。   他偷偷看了眼陆溪。   原来她是关心他……谢珩忍不住想,要是他真的肚子疼,她应该还是会给他揉肚子的吧。   会的吧?   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假装低头玩手机。   那许嘉铭要吃螃蟹就吃吧,多吃几个,反正他肚子要是疼,就回家找他自己妈揉肚子。   饭后,休息了半小时,陆溪选在庭院花房里学吉他。   她选择这里,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一来,庭院里阳光正好,十月的天气不冷不热,洒在鲜花上,环境简直不好太好。   再者,花房是透明玻璃的,外面看来一览无遗,不会被打扰,又能避嫌。   许嘉铭先从指法教起,还教陆溪怎样认六线谱。   学指法,难免要纠正动作,调整手指的摆放。   许嘉铭很懂分寸,毕竟是异性,而且是朋友的继母,他不会真的上手,尽量用语言提醒,陆溪实在不理解的,他从网上找出视频,让她照着学。   陆溪上手很快,她手指纤长,而且灵活,加上上学时音乐课上学过基础乐理知识,许嘉铭教起来不费力。   不到半小时,陆溪已经成功弹出了一小段简单和弦。   “你乐感不错,很适合学乐器。”许嘉铭称赞道。   陆溪笑了笑,指尖在弦上轻轻一划,旋律流动,她说:“是你教得好。”   可惜了。   小许同学真是个好老师。   讲东西有耐心,有条理,态度还平和,长得好看声音也动听。   陆溪上学时要是有他这样的的老师,高考至少能再提一百分。   无奈逆子沉迷学渣人设,不肯补习。   几天前,陆溪就跟许嘉铭说好,一周只上一次课,不超过一个半小时,要是许嘉铭有事可以随时取消,这事她也知会过杨一晗。   “对了,你教我吉他,我拿什么作为课时费?”   陆溪想过,许嘉铭也不缺钱,她顿了顿道:“不如送你一件礼物怎么样?”   许嘉铭抿了下唇。   他没想过要课时费,一周一个半小时,其实不耽误什么。   但要是推辞,恐怕陆溪会不好意思,反而不合适。   他想了想,简洁地答道:“还不知道,我想好了再告诉您。”   “行,你慢慢想,多要几个礼物也行。”陆溪只要开心,钱财方面的不在意。   时间过得很快。   花房里阳光弥漫,阴影变幻,不知不觉到两点多。   谢珩站在自己卧室的窗边。   这里刚好能看看见庭院里的情形。   这事他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她要学吉他,请几个老师请不成?多有名的,他爸都能请过来,何必让一个高中生教呢。   搞不好就是看人家长得帅,想找机会多看看他。   哼。   真是的。   想看帅哥,他不够帅吗,他爸也看得过去啊。   他也没心思去打球了,虎视眈眈地,全程盯着陆溪和许嘉铭有说有笑。   学乐器,避免了肢体接触,但还是得靠近了指点,看到两个人坐那么近,谢珩就忍不住皱眉。   好不容易捱到一个半小时过去,许嘉铭背着吉他从他家离开。   谢珩还是按捺不住,闷着头走进花房里,陆溪还在练习吉他。   “你……干嘛非要跟他学?”他支着一双大长腿,挡在花房门口,跟来堵门要债的似的。   陆溪抬起眼睛,就看见他一头耀眼的蓝发,随意道:“不跟他学,难道跟你学?”   谢珩:??   跟他学怎么了?   “我也会啊……”少年小声嘀咕。   陆溪没听清:“说什么?”   谢珩抿了下唇,不高兴地撇开目光,盯着自己的篮球鞋:“没什么。”   他不走,也不做声,陆溪更不管他,自顾自地照着许嘉铭拿来的教材练习。   微风轻和地吹进花房里,伴着音符,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宁静美好。   谢珩心里的恼意渐渐平息。   他看了下女人柔和美丽的侧脸,几次想说话,又忍下去了,怕打扰了她,惹她不高兴。   过了好一会儿,他腿都快坐僵了,陆溪才收起吉他。   他也赶紧跟着站起来。   陆溪看她一眼,抿了抿唇,直接把吉他递给他,谢珩没多想,顺手就接过来拿好。   等反应过来,他:???   她好过分!   不加他微信,倒是让他做苦力哦,儿子就是这么使唤的?   谢珩也嫌自己手贱,怎么就想也不想就接了?   不过,干了活儿,他瞬间有了底气,声音都大了,往屋里走的路上,他问陆溪:“你不是要他给我补习吗,怎么放弃了?”   陆溪云淡风轻地答:“你自己都放弃了,我不放弃,难道拿你爸的皮带抽你?”   “……”   那画面,他脑子里单是勾勒一下,就觉得够够的。   忍不住嘴角一抽,故意道:“我是学渣,你不嫌丢人?”   陆溪:“你自己都不嫌丢人,我丢什么人?”   “……你不是说你说我亲妈吗?”   陆溪淡定回应:“你不是说我是你后妈吗?”   谢珩步子一晃。   咬了咬后槽牙:“……”   心头无限茫然,又浮上丝丝缕缕的委屈。   他不就说了一两次吗,她就至于这么记仇?   他说不过陆女士,郁闷地不行,刚好宋思扬来他家,叫他一起去打篮球,谢珩干脆出去发泄一下。   由于心情不好,他今天气不顺,连连进球,宋思扬好几次差点被他撞到,还被踩了一脚,痛得快跳脚。   “不打了不打了,谁惹了你啊……”他一屁股在休息区坐下,疼得呲牙。   谢珩拿了冰水让他浇,他也坐下,冷着脸不吭声,宋思扬问了几遍,他才大致说了原委。   “许嘉铭?”   宋思扬颇为意外。   他知道许嘉铭搬来了,正巧,就住在谢珩家旁边,这几天还一起打过几场球。   他是个嘴上没把门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他该不会对陆女士有意思吧?”   最近,谢珩怪得很,不让别人说后妈这两个字,他只好跟着谢珩一起称呼陆女士。   “有意思个屁!他敢?”谢珩一瞪眼,把篮球都扔得老远。   宋思扬真是服了这个小霸王,他忙道:“不敢不敢,我乱说的。”   等脚上好点,他想了会儿,又道:“有没有可能,是她在用激将法,故意激怒你,想让你答应补习?”   谢珩一听,眼中瞬时一亮。   有可能啊……   只有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谢珩球也不打了,先送一瘸一拐的宋思扬回家,接着火急火燎地往自家赶,在二楼书房找到了陆溪。   她开着门,在看一本书。   封面是一个时装模特,《设计美学》。   女人微微抬眸,看他带着一身汗,略嫌弃地皱了皱眉:“去洗澡。”   带着汗乱跑,着凉了怎么办?   是嫌弃他臭?   谢珩有些扎心,悻悻地关上门,五分钟冲好澡又急匆匆杀回来,还撞上佣人给陆溪送甜品。   谢珩翕动鼻翼,嗅了嗅。   是榴莲。   榴莲班戟装在宝石绿的小碟中,分外诱人,气味也十分霸道。   谢珩皱了下眉,不太喜欢榴莲的味道。   陆溪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嫌弃,她勾勾嘴角,可以,这点倒是随了他爹,谢以朝闻到榴莲,就要退避三舍。   “有事快说。”陆溪淡声道。   谢珩垂了下眼。   他想过了,要他答应补习也不是不行,但有条件,她得先加他好友。   哪有不加儿子先加外人的道理?   但是不能明着开口,否则他明礼扛把子的脸面往哪儿搁?   还好,他动动脑子就想到了办法,先问她:“你微信里有几个人?”   陆溪用小银叉挑起一小块吃进嘴里,边品尝边道:“两个。”   一个杨一晗,一个许嘉铭。   谢珩夸张地嗤一声:“才两个,好少哦,我有两百多个。”   虽然大部分是球友和游戏队友。   骄傲地挺直胸膛。   陆溪看他一眼:“哦,那你好棒棒。”   谢珩不计较她的嘲讽,十分大气地回答:“你好友这么少,真寒酸,本少爷勉为其难,你加我吧,让你多一个好友。”   陆溪看他如看哈士奇。   “我早就加过你,你没同意。”   谢珩的笑容僵住。   不会吧?   他赶紧拿出手机,从已过期的好友申请里往下翻,翻了好几下,竟真的找到了陆溪的头像。   “我、我没看到……那再加一次吧。”小谢有点懵,期待地看着陆溪。   女人眉眼如画,冷淡地道:“不加。我不要面子的?” 第23章   陆溪冷淡拒绝了他,语气很笃定,没求情的余地。   他……才不求她呢,爱加不加。   但这趟还是有收获,至少谢珩知道她很早就加了他,比加许嘉铭早太多。   回房间的路上,他握着手机,又看了眼那条过了期的好友申请。   有点后悔。   每天加他的人很多,他的手机号和微信号早就流出去了,他很烦,一个都不加,所以那些好友申请通常看都不看。   没想到陆溪会加他啊……   估计是找管家要的微信号吧……谢珩想到,其实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是……所以跟她关系很差,就算看到了,肯定也不会加。   说不定还得拉黑她。   这么一想,他反倒庆幸起来。   陆女士脾气好大,要是被拉黑,他估计这辈子别想加上她。   谢珩惬意地往床上一躺,盯着天花板,忽然想到什么。   他一个翻身从床上跃起,抓起手机,手速飞快地给许嘉铭发了条消息。   【你妈加了陆女士好友没?】   许嘉铭几乎是秒回:【当然加了。】   谢珩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他知道了。   两个好友,那说明她也没加他爸啊。   这么一想,他心里更平衡了,嘴角笑意都收不住,老谢也不过如此嘛,甚至还不如他。   至少,陆女士主动给他发了申请。   但肯定没给他爸发,否则他爸可不会拒绝。   今晚的夜色真美。   今晚的小少爷格外神清气爽。   谢以朝八点多才到家,他已经在外面吃过饭了,没在一楼见到陆溪,问过佣人,才知道陆溪在房间里。   他这才放心。   但还是打算去三楼看一眼。   谢以朝从没表现出来,但他最近常常隐隐的担忧,不知道陆溪会不会忽然消失。   总要亲眼看到才安心。   他和谢珩一样,在家里不爱用电梯,从楼梯上去,也当是顺便锻炼,经过二楼时,男人微微顿足。   想了想,朝谢珩房间走去。   自从那天早上,他和儿子一起被陆溪“批评”后,谢以朝发觉了他做父亲的失败之处。   他们之间是太生疏了,他也需要对这个儿子适当的关心。   走到房门口,发现门是开着的。   谢以朝虽然很少亲口跟他沟通,但对他的情况很了解,他要是在家,不是打游戏,就是睡懒觉。   这回却不是。   他站在窗边,倚在墙上,两手插兜,一脸认真的模样。   谢以朝轻轻敲了下门。   谢珩回过神,扭头朝门口看过去,见他老爸人高马大的站在门口,差点吓一跳。   一脸的心虚。   “在干嘛?”谢以朝走进来,看了下他的书桌,干干净净,一张卷子都没有。   但也没打游戏,这是在干嘛?   谢珩摸了摸耳朵,满不在乎地冲谢以朝扯了扯唇,也不说话,伸出手指,指了指楼上。   谢以朝隐约听见了音乐声,像是吉他。   楼上是他和陆溪的卧室,谁在弹?   谢以朝看一眼儿子,他才高一,如今个子越发高,都快赶上他了,但自己高一那会儿,可没谢珩那么懒散。   除了学业,他还得学习商业知识,为以后接管集团做准备,家里给他请了商学院的老师上小课,还得学习马术,高尔夫等等,被父亲带着去跟他的生意伙伴认识,结交人脉。   相比起来,谢珩真是无忧无虑的闲散公子哥。   谢以朝默默垂手,无言片刻,接着屈指在他空白的书桌上点了点,沉声问:“放假七天,你就没有什么计划?”   谢珩一噎。   有倒是有,睡觉打游戏打球看电影。   但这肯定不是他爸想听的“计划”。   看他脸色郁郁不乐,谢以朝心里有了答案,他说:“不用回答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陆溪要他夸儿子,他明白这个道理。   但,谢珩也得有点作为,才有可夸之处,这也是自己的原则。   不应该在没用的地方让他太过膨胀。   ……   谢以朝转身便走。   “对了爸,问你个问题,”谢珩扬了扬下巴,笑得张扬,“你有她的微信吗?”   谢以朝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陆溪。   他摇了下头,“没,怎么了。”   谢珩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没什么,我哥们儿许嘉铭就有。”   四舍五入,就等于他有了!   谢以朝:?   许嘉铭又是谁?   一脸得意地,跟他说这干什么?   谢珩“报完仇”,顺畅地出了口气,真难得,能在他无所不能的老爸脸上看到迷茫的表情。   那一下真痛快!   不过,也就那一会儿。   谢珩揉了揉脑袋,坐在书桌上,目光凝滞。   计划……他从未想过。   他已经在改,每天去学校,不打架不闹事,但显然这还不够。   这会儿,他老爸肯定去书房工作,她还没睡。   或许,他可以找她聊一聊……   卧室里。   今天第一天学吉他,正处在兴奋劲头上,反正谢以朝还没回来,陆溪索性就在房里练琴。   谢以朝走到门口,握上门把手,顿了顿,又敲了下门。   “进来。”   陆溪已经能分辨出谢以朝和其他人敲门的区别。   管家和佣人比较谨慎,谢珩敲门比较急,至于他,则最自然,一副主人家的架势。   推开门,谢以朝看见陆溪抱着吉他,坐在窗边的单人小沙发上,他抬了抬眸。   “你会弹吉他?”谢以朝有些意外。   陆溪会的技能,似乎比他想象中多很多。   陆溪头也不抬,“刚学第一天,离会还远着呢。”   想起刚才在楼下隐约听到的琴声,谢以朝听着还不错,他走到陆溪边上,解下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边,问:“请了老师吗?”   “请了,就住隔壁,我跟你提过的,杨一晗的儿子,小珩他同学许嘉铭。”   谢以朝微微蹙眉。   陆溪要学吉他,他肯定是支持的,她这次回来,不像以前那样爱去逛街,和其他太太小姐们聚会,更爱待在家里,能培养点兴趣爱好,打发时间也很好。   但是,不请名师,请一个高中生?   许嘉铭……   谢以朝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他对音乐不是太懂,但也不是乐盲,听见她反复在弹一段旋律,他倾下身,稍微凑近了陆溪。   陆溪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弹得不好,先别听。”   在老师面前弹,或是自己练习,包括刚才在花房里,逆子听着,她也一点都不紧张,可不知怎么的,这男人忽然靠近,她有些不自在,手指一紧张,还弹错了个音。   “不会啊,我觉得很好听。”谢以朝目光深深地,和她近在咫尺,仿佛呼吸都能交错相触,“你有天赋。”   陆溪耳朵微微发热。   同时,眼睛也亮了亮,“你懂这个?”   谢以朝垂了垂眸,视线落在她微微翘起的嘴角,顿了顿,说道:“不太懂,直觉。”   他刚才进门,本打算看一眼陆溪就去书房,门没关。   而此刻,站在走廊上的谢珩不小心听到了自家老爸吹彩虹屁的全过程。   “……”   对不起,他牙有点酸。   肉麻死了。   不懂就不懂,不如像他一样,勇敢承认,考试遇到不会的选择题,他都懒得瞎蒙,直接空着,还什么不太懂……   他老爸需要诚实一点。   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自尊心?在老婆面前,不可以承认自己不行?   啧啧。   刚才还一本正经地摆姿态教育他,一转头到陆女士面前,闭着眼睛乱夸,怎么要夸儿子,就只会阴阳怪气夸头发了?   鄙视。   他以后是绝对不会长成这样的大人的。   谢珩皱眉,心里有些烦躁。   他爸怎么回事,还不去书房加班?他还想跟陆女士说话呢。   就在这时,谢以朝想到什么,问:“那天路易斯的邀约,你考虑好了吗?”   陆溪:“还没,不过我明天约了去他公司参观一下,再说吧。”   谢以朝微微颔首:“你如果喜欢,那就去,不用顾忌小珩,他该学会自己独立。”   “嗯,知道……”   陆溪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落在他心上,却轰然砸出一道惊雷。   他虽然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似乎是,她得到了一个很不错的邀约,却因为他的原因犹豫要不要去。   回到房间。   谢珩不在状态,脸色也不好。   其实有好几次,他都想问陆溪,这些年她去哪儿了,当年是怎么回事,既然一直活着,为什么十多年都不回来看他。   有过不解,也有过埋怨。   但他不想成为她的绊脚石。   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好了,他都不是小孩子了……   她真的是因为他,要放弃好机会吗?   他心里不是滋味,酸酸的,忍不住有些自责。   睡觉之前,谢珩心里有了决定。   他要帮她打消顾虑,向她证明不是小学生,不需要人在家看着。   翌日。   陆溪跟路易斯大师约的是下午两点,这次见面,肯定不能迟到,陆溪早早准备妥当,一点半,她坐上自家车。   冷不丁的,谢珩像一道风从门里钻出来,拉开车门,直接坐进来。   陆溪:“你干嘛?”   谢珩心里有些紧张,面上却淡定:“家里无聊,你去哪儿,带我一起去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   反正这次会面也非正式,陆溪略一沉吟,便答应带上他。   快到K.C公司,陆溪忽然接到路易斯助理的电话,说是大师的飞机晚点了,会迟到,安排了他的侄子暂时接待陆溪。   “没问题。”   陆溪今天的目的,只是想近距离感受一下她喜欢的品牌,就算见不到大师,能有这个参观的机会也足够了。   很快到公司,陆溪带着谢珩,前台接待他们,带他们到CEO所在的高层办公区。   秘书敲门后,陆溪便走进去。   这是一间未来感很强的办公室,踏进来,仿佛走入了小说里的赛博朋克世界,谢珩瞬间被吸引。   陆溪倒是不感兴趣,她第一眼,先注意到办公桌前,西装革履,俊美而清冷的男人。   正要打招呼,那男人看见陆溪,眼神忽然呆了呆。   他站起来,惊喜地脱口而出:“溪溪?真的是你……”   谢珩瞬间回神,莫名其妙盯着男人:这他妈又是谁? 第24章   陆溪皱起眉,有些怔忪。   对方是在叫她?   “这是谁啊?”谢珩不满地看着陆溪,一头蓝毛像是要竖起来的刺猬。   陆溪沉默了下,这谁?她还想问呢。   身后的秘书没料到这情景,她出声提醒了句:“陆小姐,这是我们叶总。”又对叶司盛道,“叶总,这位陆小姐是路易斯先生的客人。”   叶司盛顿了顿,看向陆溪,眼中的惊艳又叠加了一层,“原来你就是我叔叔的客人。”   谢珩更迷糊了。   他到底是认识陆溪,还是不认识,刚才叫那么亲热,总不能是认错人了吧。   陆溪根本不认识他。   按理说,这位叶总生得俊美,五官深邃,还有几分混血感,相貌这么出众的男人,她见过应该不会轻易忘记。   见她不说话,谢珩有点着急,他正处在好奇心最旺盛的年纪,何况眼下,他弄不清楚状况,   “你……”   刚开口,就被陆溪淡淡地一瞥给憋了回去。   谢珩忍了忍。   出来时她说过,带他一起来可以,但别乱说话。   这话他懂,翻译一下就是别给她丢人。   陆溪见过不少大场面,即便是面对知名奢侈品集团的CEO,她也丝毫不紧张,只是冲叶司盛微微颔首:“叶总你好。”   女人眉眼如画,气质不俗,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云淡风轻。   叶司盛刚才有些失态,那也只是一瞬间,他也点点头,恢复平日里的精英气质,“你好。”   他吩咐秘书:“先招待一下陆小姐,我十分钟就忙完。”   既然他在忙,陆溪当然愿意先等一下,反正来都来了。   秘书带她和谢珩到总裁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区,然后奉上咖啡和点心。   其实秘书心里有点犯嘀咕。   不是说这位陆小姐是路易斯的客人,只是让叶总暂时接待一下吗?怎么……叶总这么重视,明明下午有个重要会议,居然说只忙十分钟?   难道叶总对她……   秘书稳了稳心神,没多探究,反正无论怎么样,她都是上司很看重的客人,得好好招呼,不能得罪就是了。   陆溪:“谢谢,不用忙了,我们自己坐一会儿。”   等秘书走后,没外人了,谢珩也已经按捺不住了。   他偏了偏头,不想表现得太好奇,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偷瞄陆溪。   动作还特别明显。   他故意的,就是要等她不高兴,她发脾气,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提问了。   然而陆溪无比淡定,喝一口咖啡,再品尝送来的点心,惬意得仿佛在自家花房里,没有半点不自在。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才淡淡朝她递来目光,伸出手,言简意赅地说:“纸。”   桌上有抽纸,但在谢珩那边。   “……”   这架势,怎么感觉她跟皇太后似的,伸着手要他伺候?   除了她,就没人这么使唤自己。   谢珩心里抱怨归抱怨,然而手比脑子快,不仅给她抽了纸,还顺手给她擦了指尖。   “行了,也使唤我了,该说了吧?”谢珩藏不住心事,立马“图穷匕见”,转过身,跟问口供似的,英俊青涩的脸上满是好奇。   陆溪慢慢转动目光,看着他,轻笑一声:“谢谢?”   少年一怔,皱起眉:“我不是问这个,刚才那男的,你们认识?什么关系?”   陆溪:“没关系,不认识。”   “怎么可能,你骗我呢。”少年桀骜地抬了抬下巴,很不好惹的样子。   看在陆溪眼里,却像是一只还没成年的幼狼崽子在冲她呲牙。   她笑了笑:“你还挺八卦,怎么对学习没这种求知欲?”   “……”谢珩一噎,心虚地闭了嘴。   家长的杀手锏之一,无论什么话题,都能歪到学习上,将孩子问得哑口无言。   打篮球?要是把这劲头用到学习上,早上清华北大了!   打游戏?有那时间不如多做两张卷子!   ……   谢珩常听同学这么抱怨过。   家长要老是这样,特别没意思,想想都觉得烦。   但陆女士这副淡淡的神色,一看就知道不是真要吐槽他学习,是为了敷衍他,故意转移话题!   有鬼。   谢珩抿了抿唇,心中疑窦渐生,他更加笃定,今天要跟紧了她。   那什么叶总,一见面就管她叫溪溪,连他爸都没这么亲热的叫过她呢。   穿西装,还长那副模样,谢珩想到一个词:斯文败类。   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   叶司盛是不是好东西,陆溪不清楚,她是真不认识他。   至于对方怎么想的,为什么见到她会那么叫她,那就不得而知了。   除非对方主动讲,否则陆溪不会问。   问来干嘛?   她也没打算跟叶司盛结交,反正她不记得这个人,就说明哪怕认识,这个人也不重要,要是对方不提,那她也装作没听见,免得彼此尴尬。   这是属于成年人的默契,谢珩现在不会懂的。   还好,叶司盛很准时,说十分钟,就是十分钟。   这回他很正常,克制有礼地管她叫陆小姐。   是谢太太……谢珩当时挺想这么纠正,又怕被陆女士眼神杀,他只能悻悻地忍住。   原本是跟路易斯约好,现在他赶不过来,陆溪干脆提出,能不能带她在公司参观一下。   “不用麻烦叶总,如果方便的话,让您下属带我看一看也行。”   陆溪没那么自以为是,她还不是路易斯的弟子呢,哪好意思麻烦人侄子。   谢珩巴不得如此。   叶司盛却笑了笑,“无妨,我正好有空,当然要招待好我叔叔的客人。”   他的秘书悄悄抽了抽嘴角。   明明有事情,现在推了,还不得她这个秘书重新安排时间协调人事?这个老板,有时忒让人头疼,想一出是一出的。   但也没办法,谁让人家会投胎呢?做了叶家小少爷,就有这样的资本,哪怕他不去争取,也有这样一个公司直接给他练手。   陆溪点了点头,并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叶司盛,叶家小公子,那天在叶家的宴会上,她只见到了叶家大少,接近四十岁,很稳重的一个人,据说会是叶家未来的掌权人。   宴会上,陆溪偶然听到了几句,别人对叶家小公子的评价。   简单地说就是爱玩,不定性,前几年一直在国外,这两年叶董事长身体不太行,强行把人召了回来,分了一部分业务让他锻炼,以后辅佐叶大少。   陆溪那天听着,原以为是个纨绔子,就跟长大了的谢珩一样。   还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但闻名不如见面,传闻总是真真假假,陆溪跟叶司盛随意聊了几句,她发觉这位公子哥比外界传闻中优秀很多。   爱玩或许是真,但做事也不敷衍。   起码,他一眼就能看出谢珩身上那一套,全是自家品牌的男装线的秋冬新款。   叶司盛也是个会说话的妙人,他对谢珩道:“你穿这一套很好看,搭配也完美。”   陆溪挑了挑眉。   又夸了对方,又抬高了自家,起码这人情商高,很懂得说话的艺术。   陆溪也不谦虚:“我给他搭配的。”   参观的一路上,谢珩都闭口不言,只跟在陆溪身边,也不拿正眼看叶司盛。   突然被夸,他只扯了扯嘴角,满不在乎地样子。   叶司盛顿了顿,问:“对了,这小孩是你弟弟吗?”   一开始,他眼睛里只看得到陆溪,但这少年个高又挺拔,如同保镖一般,紧跟在陆溪身边,眼神里,透出再明显不过的警戒和保护欲。   虽然个子高,但少年跟成年男人间区别很明显,眼神,气质,还有藏不住的心思,都透露出他年纪不大。   谢珩没好气:……你才小孩,你全家都小孩!   他挺直了腰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高兴得明明白白。   虽然不爽,但心里还记得陆溪的叮嘱,生闷气,但忍着不闹,只当自己没听见。   陆溪抬了抬嘴角,很满意他的表现。   谢珩有时混了点,但能听得进话,再莽撞,也不是无所顾忌的混不吝,他发脾气懂得分场合,能忍耐住,气得微微脸红却不能发作,竟有些小可怜。   陆溪知道谢珩不愿意她提他们的关系,干脆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   叶司盛暂时还不知道陆溪的身份,以为他说对了,也没追问,接下来便认真地带她参观。   有CEO带路,除了一些进内部员工能去的地方,其他部门简直畅通无阻,当然,陆溪对那些地方也无所谓,她只对设计部门感兴趣。   毕竟是她一直喜欢的品牌,能近距离接触,看着部门里,那些穿着时尚摩登的助理设计师忙碌,不时还有模特穿梭其中,快节奏,忙而不乱,即便看到顶头上司驾到,也没因此影响正常工作。   陆溪看到,都微微有些手痒。   这样的工作环境压力一定很大,但或许,能激发更多灵感。   墙上裱着部分手稿原图,全是出自路易斯大师。   设计师,才是一个品牌的灵魂。   如果能跟在他身边学习,感受他的设计理念和风格,那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陆溪很心动,她跃跃欲试,已经打算要答应了。   看她眼睛发亮,叶司盛微微一笑,说:“下星期,我们有一个内部试衣走秀环节,为新品发布会做准备,有兴趣的话你可以来参观。”   陆溪有些意外,问:“这种场合,外人可以来看?”   叶司盛眼眸闪了闪,“如果是设计总监的弟子那当然可以。”   陆溪看他一眼,唇角轻轻上扬,对他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叶家小公子,说话真是有意思得很。   她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她这一笑,平白让人感觉到漫不经心的风情,叶司盛有所触动,忽然后悔起来,顿了顿又说:“或者,作为本人的朋友也没问题。”   “……”   谢珩真是看不惯这家伙。   好歹是个总裁,平时就这么撩妹的?能不能矜持一点?   陆溪却没什么反应。   从小到大,她都习惯了异性的优待,就算看出什么,也无动于衷,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客气地回答:“我会考虑。”   叶司盛进退得宜,就算有什么企图,他也很有分寸感,不油腻,不惹人讨厌。   内部走秀……   那不是能提前看到新品?近距离看模特走秀?   陆溪面上淡淡的,却有些心痒。   真的很难拒绝啊……   参观完设计部,叶司盛还带他们去了一间成衣收藏室,里面全是大师早年的设计,整个收藏室打造得如同一个私人博物馆,很有感觉,要不是不方便,她真想仔细看看每一件的设计。   陆溪有些上头,轻飘飘的。   要是她也有这么一个收藏室,那得多有成就感……   ……   参观到这里,陆溪意犹未尽,但已经足够了。   她主动提出告辞。   “谢谢叶总抽出时间,再替我向路易斯大师问好。”陆溪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叶司盛:“是我该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能偷会儿懒。”   秘书是他老爹指派给他的,既是辅助,也是盯梢的。   很幽默。   一看就知道,这男人一定很会,陆溪抱着欣赏的心态,大大方方地多看了他几眼,然后礼貌告别。   谢珩全程都装哑巴。   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在电梯口,陆溪和叶司盛告别,他本想送他们下去,想了想,还是作罢。   不急于一时……   “下次见。”叶司盛笑意浅淡,正要顺理成章地找她要联系方式,这时电梯来了,陆溪头也不回地走进去。   而一直跟着他,沉默寡言的少年,侧颜俊朗,表情孤高,抬步跟着一同进电梯。   只是,在他和叶司盛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轻声道:“她不是我姐姐,她是我妈。”   他从容地走到陆溪身边,电梯合上之前,他成功看到男人面上的错愕。   虽然转瞬即逝,但他还是爽到了!   Yes!!!   成功上分!   痛快出了一口气,谢珩整个人都放松了,回去的路上,他懒洋洋地歪在座椅上打游戏。   心情好,手感也好,游戏体验完美,他特别在状态。   一局结束,成功五杀,队友都故意起哄叫爸爸,谢珩愉快地勾了勾嘴角,看一眼陆溪,他愣了一下。   她靠在车门上,单手撑着脑袋,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好像心事重重的。   少年抿了下唇,想到什么。   他没忘记他今天本来的目的。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别扭地伸出长腿,用篮球鞋轻轻碰了下她的长靴,又迅速收回脚,说道:“那什么,我今天不想在家吃吃饭,吃火锅吧,我请客。”   陆溪皱了皱眉,问:“你觉得,我去那家公司,跟路易斯大师学习好不好?”   谢珩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问他的意见。   所以,真的是因为考虑到他才在犹豫吗?   说实话,他其实不希望陆溪去,他总觉得那个男人不怀好意,到时候近水楼台,他说不定就要缠着她。   可是她似乎真的很热爱那个行业,刚才在设计部,她的眼睛都闪闪发亮。   谢珩也纠结。   但他才不会那么自私呢,又不是又哭又闹要妈咪陪的幼崽。   少年皱眉,故意冷着脸,头撇向一边看着窗外:“你想去就去,不用问我意见,也不用考虑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其实……”陆溪缓缓说,“比起去给别人打工,我更想独立设计,创立一个自己的品牌。”   谢珩一口气顿住,他眨了眨眼睛,高兴地转过头:“可以啊!这个好!我支持!我可以给你当模特!”   陆溪:?   他在激动个什么劲?   谢珩忽然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有点丢脸。   他尴尬地咳了两下,找补道:“不过是要收、收报酬的,不白给你干活。” 第25章   陆溪挑眉,一双眉目转了转,“那算了,给你钱,那不成了雇佣童工?”   谢珩:“……报酬不一定是钱!”谁缺钱啦?   他不太高兴。   这次他可是为她考虑,要知道,他不喜欢一直试衣服,很无聊很磨人,换了别人,给他多少钱都不干,她居然拒绝?   累了。   算了。   谢珩扭头看窗外。   今天出门时还是晴天,下午就转阴,雨说下就下,阵仗还不小,噼啪地砸着车窗。   有隔音玻璃,车内不是很吵,反而像是催人入眠的白噪音。   司机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绿灯。   大街上,许多行人都没带伞,雨突然砸下来,人流涌动,许多人跑起来,骑电动车的也加快了速度。   冷不丁的,有人瞧见了路边一辆黑色豪车,除了漂亮流畅的车身引人注意,最吸睛的却是后座车窗映出来的那张漂亮少年的侧脸。   冷淡而忧郁,一滴雨水沿着车窗滑落,看起来像是落泪了。   看得人呼吸一窒,动作都慢了下来。   然而亲妈如陆溪,见了谢珩这副自闭的模样,却忍不住好笑。   他的意思她明白,不过,开个玩笑而已,怎么气性这么大?   陆溪想了想,学他刚才的样子,伸脚踢了踢他的篮球鞋,“好了别闹,说正经的,你要请我去哪里吃火锅?”   谢珩顿时收起忧郁少年脸,换成暴躁猫猫脸。   他看了眼自己崭新干净的篮球鞋。   深吸一口气,无奈道:“我再跟你科普一件事,不可以踩男生的篮球鞋,懂?”   陆溪顿了下,缓缓眨了眨眼,杏子眸里闪着细碎柔和的光。   好奇怪,她最近怎么越看大崽子,越觉得他可爱?尤其是他凶巴巴,不高兴的样子,她总会脑补一只呲着牙的幼狼,而且是Q版的。   “知道啦,以后不踩了。”   陆溪收回脚,看他头上翘起了一小撮的蓝色呆毛,就想给他按下去,可刚伸出手,还没摸上他的头,又想起他另一个科普。   谢珩紧张地僵了一下,已经看出她的意图。   这时她却垂下了手,“差点忘了,男孩子的头也不能随便摸是吧?不摸不摸,放心。”   “……”   放什么心?   谢珩攥了攥手指,忽然有点后悔。   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其实,篮球鞋踩就踩了,反正她力气也小,又踩不痛,他一个男子汉这么斤斤计较好丢人。   至于摸头,其实又有什么所谓?头又不是纸糊的,摸一下会掉?何况……她动作还……挺温柔的,明明他还挺喜欢那种感觉。   他可真是矫情。   陆溪没察觉到自家鹅子傲娇又纠结的心态,她自行在网上搜索,找了家评分高的火锅店,直接让司机开去那里。   谢珩没意见,反正他说了请客,随便陆女士想吃什么。   等到了地方,他傻了眼。   花胶鸡火锅?   花胶他知道,补品,鸡他也知道,但这俩玩意儿能放在一起煮?确定不是黑暗料理?   他的表情一言难尽。   陆溪向他倾情推荐:“很好吃,适合秋冬季节,补身体还养颜美容。”   谢珩更无语。   他现在身体不知道多棒,还需要补?   至于美容,那跟他有关系?   无奈陆溪很喜欢的样子,谢珩便收起了不情不愿的表情,决定试一下。   陆溪从网上评分看到,这家店太火,每次都要排队,但今天人少,进去就有座位,可能是突然下雨的原因。   运气简直不要太好。   花胶鸡火锅跟牛油辣锅不同,很讲究食材,吃的就是一个鲜味,价格也会贵一点,店员拿来菜单,上面的锅底还分为三个档次,最贵的锅底里面加了松茸,要价两千。   以陆溪的消费观,加上这个食材,她觉得不贵,毫不犹豫就点了带松茸的。   谢珩笑了,撇了撇嘴:“你倒是不跟我客气。”   陆溪手托着脸,理直气壮地反问:“你的钱是你爸给的,我花的他的钱,客气什么?”   ……好有道理。   吃火锅有个优点,就是不用等很久,服务员很快端上来锅底和其他配菜,陆溪跟谢珩吃饭,不用讲究什么,自顾自地开涮。   她吃到美味的东西,心情十分惬意。   谢珩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一直都在花他老爸的钱,还总洋洋得意跟他叫板,难怪底气不足。   花别人的钱,哪有资格不听话?   火锅很香,谢珩动了动筷子,顶级的食材吃进嘴里,他却觉得索然无味。   必须得想点办法。   陆女士是豪门太太,可以名正言顺花他爸的钱,就这样,她还在想着搞事业。   他目光一闪,骤然有些直不起背。   谢珩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给许嘉铭发了条消息。   【哥们儿,帮个忙,要是有空来给我补习功课?】   【还有,你知不知道什么赚钱的门路?你办法多,帮我想想。】   许嘉铭:【……】   他已经在给谢总的老婆上课。   现在还要给他儿子上课。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去找谢珩他爸要钱,非要说的话,这倒是个赚钱的门路。   ……   快七点,谢以朝回家时,外面还下着大雨。   陆溪和谢珩都不在。   这几天学校放假,谢以朝便暂时撤了那些跟着谢珩的保镖,从管家口中,才知道两个人在外面吃火锅。   “就他们俩?”也不叫他。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谢珩也不嚷嚷着她是后妈之类的话。   谢以朝知道迟早有一天,谢珩自己能想通。   他从没说过,但他从不认为自己这个儿子很蠢,他只是思想幼稚,认知不足,性子还执拗,只是需要一个改变的契机。   现在这个契机似乎已经来了。   做父亲的自然欣慰。   却还有一点点的不适应,觉得自己像是被排挤了,成为了家里人气最低,最不受欢迎的那一个。   这么不成熟的想法太奇怪,谢以朝心底笑了笑。   他怎么像是被儿子给影响了,最近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   书房里。   过了没多久,谢以朝接到一通电话,看到来电人,他神情顿时变得冷肃。   是当年陆溪失踪后,他专门聘请的私人侦探,为他寻找陆溪的行踪,只跟他单线联系。   这些年毫无收获,但他一直付他薪水,直到上个月。   “什么事?”   “是这样的,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跟您说一声,叶氏那个小公子,他早些年和您一样,一直在查您太太的踪迹。”   谢以朝淡淡道:“我知道,他不是早放弃了吗?”   “可是我听说,他今晚又花重金请了个私人侦探,又要开始查,还说只要能找到她,多少钱他都肯给。”   “……”   谢珩紧皱起眉,稍稍用力攥住手里的钢笔。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其他男人觊觎自己的妻子,之前是看他年纪小,而且陆溪已经失踪了,他懒得计较。   十几年了,怎么突然又发疯,受什么刺激了?   叶氏……   男人凝眸沉思,表情很不好看。   管家进来给他送茶时,被先生这么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   惨了惨了。   该不会是少爷又闯什么祸了?要不就是其他人,或者是公司要倒霉。   只要不是少爷就行,就算是,太太回来千万得哄哄先生。   谢以朝没喝那杯茶,他脸色微冷,淡声问:“知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吃饭?”   “知道……”管家报上火锅店名。   谢以朝站起身,拿起外套穿上,吩咐备车,然后大步走出书房。   他很少有这样冲动的时候,但今晚他无心工作,只想立刻见到陆溪。   ……   火锅店。   陆溪吃了个七分饱,其中两分给了酒精,店里的招牌桂花酒酿,喝着很是清甜,酒精度也低,装在精致的瓷瓶里,她喝了一瓶,又点了一瓶,自我感觉良好。   谢珩今晚发现自己赚不了钱,非常悲伤,也想来一瓶。   “未成年人在外面喝什么酒?”陆溪拒绝了他。   然后起身去洗手间。   谢珩皱了皱眉。   看着她走得挺直,应该没事,米酒嘛,哪里喝得醉人?但他还是不放心。   索性转过头,一直盯着洗手间门口。   没想到,那什么非定律又应验了,陆溪出来后,几个中年男人从楼上下来,喝得醉醺醺,看见她,似乎有点蠢蠢欲动,眼神不太对劲。   谢珩憋了口气,起身,不忘拿起陆溪的包,冷着脸径直走到她身边,将她扶住。   同时警告地扫一眼那几人。   敢招惹她试试。   要打架?老子不怕,来几个揍几个。   初生牛犊不怕虎,而且少年个子高,气势足,威慑感十足,到底没人真敢来挑衅。   回到座位上,谢珩用手机扫码买单。   表情很高冷,酷酷的。   陆溪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微醺,她手捧着脸,嘴角压不住地笑意,心底仿佛奶油融化,暖融融,甜丝丝的。   被自己崽崽保护了呢。   真是……没办法形容的一种感觉,他虽然年纪小,可靠谱起来,真的让人很有安全感。   “老爸?”   谢珩忽然抬起头,眼神诧异。   陆溪也是一怔,回过头,就见到谢以朝出现在身后。   她愣了一下。   毫无防备之时,冷不丁看见谢以朝那张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脸,心跳忽然变快。   这……她好像又被他帅到了?   不过,自家老公有个好处,不必不好意思,觉得好看,就可以盯着一直看。   “吃完了吗?”谢以朝面上不露情绪,“我今晚没事,来接你们。”   话是这么说。   但谢珩又不是傻的。   老爸一出现,那眼睛就跟粘在陆女士身上一样,他就知道,自己就是个捎带的。   他撇了撇嘴,抓起手机起身:“吃完了,我先上车,你负责管她。”   说完,他加快步伐离开,安心地把陆溪交给他老爸。   陆溪没说什么,和男人一前一后走出店门。   外面雨停了。   谢以朝走下台阶,朝车子走了几步,忽然发觉不对,转过头,却见陆溪还站在门口,皱眉盯着路面。   他问:“怎么了?”   陆溪有些娇气地咬了下嘴唇,看了眼自己的鞋,“有水。”   谢珩已经坐上副驾,他听见了,无语地瞪大眼睛。   什么啊,那地上的水又不深,走快点就过来了,她可真矫情。   实在不行……他背她过来算了。   谁让她是陆女士呢。   正要下车,却见他老爸又折返回去,低着身,轻松将女人横抱起来,面色淡冷,直到走到车边,他才低声开口:“到了。”   陆溪都没想到他会抱她过来。   她有些意外。   因为酒精的缘故,她又比平时要大胆,放得开一些。   就在谢以朝准备放她下来的时候,陆溪忽然抬手,轻轻柔柔地在他脸上摸了几下,笑眯眯地说:“谢以朝,我发现你还挺帅的,真的。”   谢以朝:“……”   晚风一吹,送来她身上淡淡的酒气。   作为丈夫,怎么会不了解太太的酒量?她喝醉了。   至于谢珩,他先是呆住几秒,看着那只还在他老爸脸上“肆虐”的手,脸色几经变幻,再也忍不住。   “噗哈哈哈哈哈!”   他老爸被调戏了?! 第26章   车里,气氛沉默而尴尬。   谢珩在副驾,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谢以朝则和陆溪在后座,一个玩手机,一直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家子在闹什么司机不清楚。   但他有点紧张。   因为避让电动车踩了下刹车,司机咽了咽口水,很努力的开稳,但车身还是轻微晃了晃。   其实坐在这辆改装过的豪车里感受并不明显。   但太太没系安全带,还晕乎乎着,她歪了歪,及时被身旁的男人扶住。   谢以朝轻声启唇:“开稳一点。”   语气不重,却让人感到十足的压迫感。   谢珩嗤一声,司机怕他老爸,他才不怕呢。   以前,他对谢以朝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畏惧,一是出于他父亲的身份,二是他老爸太强大,总是高高在上,仿佛无所不能,他甚至摸不透父亲的想法。   现在不同了。   自从有了陆女士,说句不好听的,他爸那是越来越像个人了。   有人气。   就算他在外面人五人六,什么首富企业家,回了家也得被陆女士批评。   老婆矫情,也得配合,当苦力抱她上车。   就算被摸着脸调戏了,也不能发火。   哈哈哈!   连他都不如呢!   谢珩觉得今晚那三千多花得不要太值!这可比什么戏剧都好看多了。   “我……没事了。”陆溪脑子一晃,瞬间清醒了很多。   她没真喝醉。   只是微醺,不至于喝到理智都没有,刚才摸男人的脸,那是话到了嘴边不吐不快。   摸一下脸有什么,又不会掉块肉。   陆溪坦然而且理直气壮。   但是现在搂着……似乎没那个必要?   谢以朝垂眸,目光落在她身上,淡而深远,语气却是听不出情绪:“你醉了,不要乱动。”   陆溪:“……我没醉。”   她有必要为自己正名。   不与喝醉的人论短长。谢以朝抿了下唇,手上微微施力,刚好让她可以靠在他肩膀上。   男人身上有种让人安心沉静的冷香。   陆溪眨了眨眼,觉得这么靠着挺舒服,于是就这样乖乖靠着。   谢珩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咳、咳咳——”他故意发出大声,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揶揄。   谢以朝看一眼他蓝得发亮的后脑勺。   “还没问你,出来吃饭就吃饭,怎么让她那么多酒?”男人沉声质问。   少年肩膀一僵,接触到父亲淡漠的目光,却无形中透着威严,他到底还是有点惧怕的,小声嘀咕了句:“她喝的米酒,谁知道那也能喝醉?”   要是在游戏里,他高低得骂一句“又菜又爱玩”。   但现在,菜的是陆女士,可她能在老父亲嘴边拔毛,把他的总裁老爸当人肉靠垫使,挨骂的却是他。   但这回以后,他是彻底记住了。   陆女士人娇气,出来得好生伺候着。   不能太吵,她会晕。   不能沾酒,她是一杯倒。   ……   到家后,时间还早,佣人都没睡,谢以朝吩咐人给陆溪煮一碗解酒汤。   陆溪觉得他夸张了点,扯了下他的衣袖:“没事了,我就是微醺,现在清醒了。”   谢以朝不以为然地说:“喝了会舒服一点。”   说完,顺便牵起了她的手,将谢珩抛在身后,径直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陆溪微微一怔。   眼神向下,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心里微微一动。   他们是夫妻,牵个手也没什么,但他们很少牵手,除了在婚礼上,以及婚后一些公开场合。   陆溪一直觉得,牵手是比拥抱,亲吻更浪漫的行为,古话才会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他们是联姻,本就没有爱情,没事牵手,她反而要怀疑他鬼上身。   可现在似乎有所不同。   男人的手心干燥温暖,传出令人安心踏实的感觉,陆溪缓缓看向他侧脸,虽然依旧英俊,棱角分明,但他已经不再年轻,没了二十出头的锐气,变得更体贴了。   现在的谢以朝,已经是别人眼中的商业大鳄,要财富有财富,要权势有权势,恐怕是跺一跺脚,商界就要经历一番地震,许多人怕他,敬他,陆溪却觉得,比起以前,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谢以朝。   回到房间。   谢以朝知道,陆溪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要洗澡,他先解了西装,将领带也松开,摸了摸陆溪的额头,感觉温度没问题,这才说:“今天就别泡澡了,淋浴吧。”   陆溪“嗯”了声,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她又不是傻鹅子。   谢以朝看着她,在橙黄色暖光下,目光幽深,冷峻的脸庞也覆上一层暖意。   他的手顺着她额头划下,最后停在她左脸,大拇指指腹轻轻摸索了几下。   她的脸柔软,吹弹可破,手感很好。   谢以朝原本没多想,只是想探她温度,可刚才不知怎么的,被她明媚又骄矜的眼神看着,心里忽然一乱,没管住手。   而现在,错也错了,他竟有些不想撤回手。   陆溪:?   这是在报复她刚才的调戏?   大男人,不至于这么玩不起吧?   谢以朝到底自制力惊人,他不动声色地垂下手,也压下眼底那一丝异色,镇定道:“以后在外面尽量少喝酒,除非有我在。”他顿了顿,“小珩在也行。”   “……知道了,我有分寸。”   陆溪和他错开眼神,拧了下眉。   只不过,男人太过无微不至,她心里忽然有些异样。   冷不丁地,想到了她从一部恋综里学到的一个词:爹系男友。   那谢以朝现在岂不是……爹系老公?   睡了一晚上,如往常般相安无事。   陆溪这天却起了个大早,连谢以朝都觉得意外。   她实在是有些亢奋。   想到自己要搞事业,创建自己的品牌,设计她喜欢的衣服,她就激动得睡不着。   但她只是醒了,没起床,眼看着谢以朝起床换衣服去跑步,回来又冲了个冷水澡,精神奕奕的上班去了。   陆溪:“……”   手机忽然开始烫手。   跟他比起来,她好像有点太咸鱼了。   人家已经到了巅峰,还那么有自制力,跟他一对比,她简直像个空有白日梦的咸鱼学渣。   她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谢珩面对他老爸,总是压力大了。   等到早餐时间,她跟谢珩在餐桌上碰面,她忍不住扯了扯唇。   这都十点了。   正常的高中生起得早,睡得晚,一心学习,再看他,毫无紧迫感,这个点才起,还精神抖擞,一看就知道睡眠过分充足。   他才是学渣,她最多算是咸鱼。   吃了早饭没多久,许嘉铭来了家里,还有杨一晗。   她带来了一瓶美酒,和一份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前两天在欧洲拍戏,朋友的酒庄送我的,我尝过,味道不错,巧克力也是当地的。”   杨一晗知道,谢家不缺这些东西,只是一份心意。   陆溪昨晚刚因为酒,闹了点笑话,她接过系着香槟色丝带的红酒,勾唇一笑,让佣人拿去收好。   至于巧克力,当场就拆开一起吃了。   “是来找小珩的?”陆溪让佣人去叫他下来。   那家伙吃完饭就回房间,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许嘉铭一贯的温和有礼貌,今天也是一副干净阳光的打扮,那头黑发剪得利落,看着十分清爽。   他笑着点点头。   谢珩很快从楼上咚咚咚地下来,刚好此时,宋思扬也来了家里,三个少年就一起出去了。   陆溪见过宋思扬,他家也住在别墅区,算是跟谢珩关系不错的。   “我中午不回来吃饭。”谢珩说完就匆忙离开。   宋思扬见他明明在跟管家说话,却怎么看着客厅,喊那么一嗓子干嘛?   再看一眼他手里的篮球,他有些诧异:“不是说去打游戏吗,打球我还得回去换鞋。”   谢珩:“谁说打游戏,去你家!”   宋思扬:“去我家打游戏?也行!”   反正他爸妈白天都不在家,到时候再叫个外卖,可以愉快的开黑一整天。   许嘉铭看他一眼,如同看个傻子,还是被蒙在鼓里,很可怜的那种。   他平静地说:“谢珩要我给他辅导功课。”   “……”谢珩自觉有些尴尬,颇丢校霸的脸面,但在朋友面前,他也懒得在意那么多校霸包袱。   反正从他拜托许嘉铭帮他补习的那一刻,他早就颜面扫地了。   宋思扬:???   啥玩意儿?   他一脸懵逼地拿出手机,翻出昨晚谢珩给他发的消息。   定睛一看,脸都绿了。   【明天借你家用用,许嘉铭给我辅导。】   他昨天在吃饭,就扫了眼,看成了“许嘉铭给我辅助”。   “……”   搞半天不是辅助,是辅导?   他好生郁闷。   他珩哥最近到底抽了什么风?   三人来到宋家。   谢珩之所以选这里,就是图这里在别墅B区,离得远,而且宋思扬爸妈跟他家没来往,不用担心泄密,否则他直接去许嘉铭家不完了?   但他还是丑话说在前头,警告两个人:“不准告诉任何人我最近在学习,否则朋友都没得做!”   许嘉铭寻思,这是什么丢人的事吗?   就听宋思扬拍着胸板,豪气干云地保证:“放心吧珩哥,绝对不给你抹黑!”   “……”   许嘉铭抿了抿唇。   得,他这是掉进学渣窝了。   宋家有三个大书房,分别是他父母,和他自己用,也属他这间最空。   宋思扬带他们进去,看一眼谢珩,还是不敢相信,他问:“来真的?确定?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打球?”   许嘉铭把背包放下,拿出一份文件夹,里面全是他针对谢珩的情况,整理出来的卷子。   他淡淡道:“当然,我收了报酬的,肯定认真负责。”   谢珩磨了磨后槽牙,“放心,我不赖账,但你得让我期中考试前进五十名!”   他不欠人情,答应了送一个球星签名的篮球给许嘉铭,那球星已经退役,签名版很难买到。   宋思扬:“……五十名那么多呢?这太难了吧。”   “废话!”谢珩嗤一声,“偷偷的前进五十名,然后惊艳所有人。”   “……”   许嘉铭无言以对。   前进五十名而已,能惊艳谁啊……   谢家客厅里。   陆溪把杨一晗当朋友,告诉了她前几天路易斯大师的邀请,她打算拒绝,自己独立设计。   杨一晗眼睛一亮,笑了起来:“挺好啊,你审美好,自己会设计,自己玩怎么都行,”她顿了顿又说,“那老头儿脾气很差的,你不必受那个气。”   陆溪倒不担心这个。   她赞同杨一晗的前半句,她设计衣服,只为了自己开心,能赚钱最好,要是不能那就自娱自乐也行,反正她也不缺钱。   路易斯是她崇拜的大师,但他在业内的恐怖传闻她也听过不少,真的跟他共事,恐怕得累死她。   “也许有天我能穿上你设计的衣服走红毯。”   杨一晗语气真诚,陆溪听得飘飘然,笑了笑,又皱起眉:“还没想好怎么开始,找工作室,请员工,都好麻烦啊。”   陆溪是没工作过的。   她毕业就当了谢太太,没吃过一天社畜的苦。   杨一晗想了想:“找谢总帮忙啊,这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吧。”   她跟谢以朝不认识,但他的大名闻名在外,她自然知道他的实力,给老婆办点小事轻轻松松。   陆溪:!   对啊!   怎么这么简单的办法,她没想到?幸好杨一晗提醒了她。   这就叫灯下黑,明明昨晚就跟那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她却忘了跟他商量。   杨一晗能帮到陆溪,她也很开心。   中午她有工作,聊了两句后她起身告别。   陆溪这时候给李助理打了通电话。   “等谢以朝有空了,让他给我回个电话,我有事找他。”   李助理抿了抿嘴。   在这世上能对谢总这么颐指气使的,也只有太太了。   只是,谢总脸色不太美妙,沉着眸,在思索着什么,眉宇间萦绕着一股不快。   每隔一段时间,叶氏的小公子总会送一份文件来,这是私事,连李潇都不知道是什么。   每当谢以朝看完,总是这副凛冽面容。   李潇让陆溪稍等,他敲门进去,谨慎地说:“谢总,您太太的电话。”   谢以朝吩咐过,只要是跟太太和少爷的电话,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嗯,你先出去。”   谢以朝淡了神色,合上叶司盛送来的文件,里面都是他请的侦探查到的琐碎线索,虽然都没用,但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整理好了送给他一份。   谢以朝明白他的意思。   信息整合,也许他那边查不到的,自己能有所发现。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他一直明白叶司盛的心思,却没做过什么的原因,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仰慕他妻子的男人,做事也算磊落。   就算他们立场对立,也算是个可敬的对手。   何况……他也称不上对手。   “小溪?”谢以朝温声开口。   陆溪没察觉他的异样,兴致勃勃告诉他自己的打算,没半点纠结,直接大方的向他寻求帮助。   她一直以来,花他的钱都不带考虑的,根本没打算跟他客气。   谢以朝当然不会拒绝。   他发现,听见陆溪向他求助,心底忽然被什么轻轻抚了一下,方才那些不快全被抚平了,还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还有成就感。   “我知道了。”他并不是喜形于色的人,声音听不出情绪,依旧克制。   顿了顿,谢以朝忽然轻声说:“这样好吗,晚上我接你出来吃饭,再谈细节。”   陆溪一怔:“晚上,出去吃饭?”   “对,就我们两个。”   陆溪眨了眨眼睛,她握着手机,忽然从男人低沉的语气里意识到了那一丝暧昧气息。   他的意思是要和她约会吗? 第27章   陆溪喜欢约会。   在跟谢以朝结婚之前,她没正式谈过恋爱,却跟追过她,她也有过短暂好感的男生出去约会过,虽然最后都因为各种原因没在一起,但约会本身就很令人开心。   但是跟谢以朝约会,这是第一次。   “好啊。”陆溪想了想说,“我要吃清淡一点的。”   她习惯这样,给对方一个范围,至于选什么餐厅,由男方来选,要是这点决断力都没有,那还是别追她了,趁早放弃。   谢以朝的回复也很给力:“好,我知道一家吃醉蟹的餐厅,想去吗?”   醉蟹!   螃蟹已经很美味了,再用正宗的黄酒腌过,非常美味,陆溪很喜欢那个味道。   说来也巧。   在她做那个梦之前,吃的最后一顿,刚好有醉蟹,时隔不久,那个鲜甜的滋味,她现在还能想起来。   陆溪欣然同意。   谢以朝说:“好,晚上五点半,等我回来接你。”   陆溪眼神顿了顿,她记得,谢以朝的公司正常是六点下班,而他哪怕不应酬,不加班,回来最早也是六点半,今天突然提前一个小时……   难道是为了跟她约会,提前下班?   陆溪心里一动。   追过她的人,有钱的花钱,有时间的花时间,然而只有谢以朝让她感觉到真正的诚意。   “嗯。”   挂了电话,陆溪望向窗外,浸在一片午后阳光里的宽敞庭院,愉悦的眯了眯眼睛。   老男人……还挺会的嘛。   她立刻行动起来,挑衣服,去附近的她常去的店弄了发型,没太折腾,纯粹只是给自己换个心情。   约会嘛,自然得有点仪式感,不是为了讨好对方,但她自己心情会很好。   重新回到家,才是三点左右。   陆溪在弄头发的时候吃了些点心,便没要厨房准备下午茶,她想起了一件事,径直走进书房里。   现在,书桌上摆了一个笔记本,平时她偶尔会用。   至于谢以朝的电脑,她是从来不动的,虽然他没有避着她,但万一里面有什么商业机密,被她不小心删了也挺麻烦。   陆溪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有接近一百多张图片。   全是她过去的设计稿。   陆溪没正儿八经学过设计,但大学读的是美术相关,画工对付设计稿绝对够用,她喜欢漂亮衣服,最开始只是感兴趣,有了灵感,就随意地画下来。   等到上了大学后,她认识了几个设计系的朋友,志趣相投,她也开始试着把她那些创意变成实物。   她还记得,自己做出来的第一件衣服,只是一件简单的阔版背带裙,没什么技术含量。   但她特别有成就感!   那条裙子也成了她那个春季最爱穿的单品,可惜那年在叔叔家,不小心被婶婶亲戚的一个小孩儿泼了饮料上去,浅色的衣服洗不干净,就这么毁了。   她当时可心疼了。   后来她画得多,有灵感就画下来,但很少自己动手做。陆溪把设计稿都存进手机里。   谢以朝很守时。   五点二十五分,他就到了。   他的车停在庭院外面,没开进来,李潇要进去让管家请太太出来,谢以朝想到什么,制止了他,反而是自己拿出手机给她打了电话。   陆溪差一点梦回学生时代。   那时候约会,肯定不能进家里的,都是等在外面接她,接到电话她才出门。   也因此,她下楼出门时,心情也更加轻盈。   管家知道她晚上不在家吃饭,见她面上带着轻松的笑,便和蔼地多嘴问了句:“太太是出门跟朋友吃饭吗……”   “不是,是谢以朝。”   管家一愣,是先生跟太太约会啊……   谢珩这时刚好回家,还拎着一个从宋思扬家里带出来的纸袋,里面装着许嘉铭给他布置的作业。   这个得藏起来,不能被发现。   结果他刚走到家对面,就看见他爸的车停在门口,接着,陆溪从里面走出来坐了进去。   ?   干嘛去?   车很快开走,像是都没看到他。   谢珩感觉不太对,这个点,他爸不在公司里跑回来干嘛?   他快步回家,见管家在门口,便问了句。   管家笑吟吟地说:“先生跟太太出门吃饭去了,小少爷也饿了吧?”   “……”   谢珩瞬间错愕。   出去吃饭,怎么不带他,昨天她可是吃了他一顿呢!   上车后,陆溪刚坐进去,还没认真看一眼谢以朝,就见他倾身向前,从副驾上拿出来一捧鲜花递给她:“送给你的。”   陆溪略一挑眉。   还有花收?   谢以朝可真是……进步神速啊。   收到花当然是开心的,陆溪低头嗅了嗅,明眸里含着笑意。花是很美的,只是主色调太粉,显得俗了点,她凭直觉,猜这束花不是谢以朝选的。   “谢谢,但这是谁选的?”陆溪故意问谢以朝。   他抿唇,看一眼开车的人,说:“李助理选的。”   李潇突然被cue,心里麻麻的。   这……谢总未免太实诚了吧,这种事就没必要讲出来了,多不浪漫啊!   陆溪闻言淡笑,没说什么,只是伸出细白手指,轻轻拨弄着一颗粉色波浪桔梗的花瓣。   谢以朝眼眸微敛,说道:“今天有些忙,下回我亲自选。”   助理松了口气。   谢总这话说得漂亮,总算补救了点,但还没抓到重点。   不等陆溪说话,他便认真地开口:“谢总为了提前下班,跟太太吃饭,他下午忙到都没怎么喝水,一直在工作……”   谢以朝打断他,冷淡地一瞥:“李助理,你今天话好像很多。”   李潇:“……”   他突然感觉,自己就像宫斗剧里,帮自家主子给皇上上眼药的奴才,吃力了不讨好。   他脸色讪讪的。   陆溪却忍不住牵起唇角,看一眼谢以朝,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那待会儿多喝点水。”   听出她在揶揄,谢以朝也不以为意,淡淡看向她。   女人笑得天真娇柔,粉色的花瓣衬着她的脸,有些黯然失色,反而不及她晃眼。   谢以朝默了默,手指在西装裤上轻轻摩挲。   餐厅在郊区一个湖中央,停了车,还得乘餐厅的船过去,连船夫和穿上的服务员都穿着古色古香的服装。   除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餐厅本身看起来还不错,风景也好。   谢以朝是提前订好位的,二楼包间,能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湖景,经理亲自带路。   没想到,还没到包间,谢以朝就碰见了认识的人。   那人大腹便便,亲密地搂着个年轻小姑娘,看见谢以朝,便眼前一亮,上前殷勤的打招呼:“谢总,好久不见,您可是太难约了……”   说着他一顿,看见陆溪,不由得呆住几秒,然后对谢以朝笑了笑,是那种独属于男人之间,暧昧隐秘的笑:“谢总,这位是……”   谢以朝态度并不热络,甚至能称得上冷淡。   他说:“我太太。”   男人顿时一惊,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错,脸色有些不好。   陆溪没什么感觉,虽然觉得那人讨厌,倒也不影响心情,等坐进包间里,她随口问了句:“那是你朋友?”   谢以朝皱了皱眉:“不是,一个暴发户,见过几面。”   陆溪懒洋洋地翻看着菜单,想起那人的样子,忽然联想到胖头鱼,她噗嗤一笑,看着谢以朝,对他勾了勾手指头。   男人看着她,很配合的倾身向前。   陆溪轻声,却认真地开口:“谢以朝你答应我,以后千万别变成那样的男人。”   太油腻了。   那样她坚决要离婚的。   他脸上这才透出笑意,语气低沉,几分不经意的宠:“好,我答应。”   要是变成那副样子,别说陆溪了。   他自己都会受不了自己。   吃饭的时候,陆溪把她手机里那些照片拿给谢以朝看。   她慢条斯理地掰着螃蟹腿,一边看着谢以朝,有些期待,像是在等待夸奖。   谢以朝拿着她的手机,看得很认真,一张一张的翻,等翻到最后一张,他看完,斟酌了片刻,说:“全是女装,没有男装。”   陆溪:“……”   也对。   这才是谢以朝的正常发挥。   不过,男装却也不是不能设计,如果模特是谢珩那样的,或者是许嘉铭……   陆溪正在脑补,忽然她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消息从屏幕上方跳出来。   许嘉铭:【阿姨,我想到了,可以请您帮我设计一件衣服吗?】   谢以朝抿了抿唇。   是微信消息。   而他还没有她的微信。 第28章   谢以朝眸色微异,皱了皱眉,仿佛在思索什么。   陆溪轻轻抬了抬眼眸,询问:“怎么了?”   男人看他一眼,摇头,把手机还给她,语气淡淡地:“有人给你发消息。”   陆溪眼睛一亮:“是小许同学吗?”   她现在就加了俩人,杨一晗这会儿应该在片场,没事不会给她发消息,那就只剩下许嘉铭了。   谢以朝眼神更淡了几分,看着她手指飞快地敲在屏幕上,并没说什么。   陆溪回复:【在外面吃饭,明天见面聊。】   明天正好有一节吉他课。   她发完消息,把手机放桌上,继续吃白瓷盘里的另一半蟹。   这家店味道很好,难怪生意不错,陆溪边吃边想着,待会儿打包带一份回去,反正醉蟹多放一夜更入味,她家小少爷和小许同学都爱吃。   他们来时还是黄昏,现在湖面上挂起一轮月亮,美景美食,陆溪对现在这一切很满意,还有她当下的状态。   她已经离那个噩梦很远了。   很庆幸,她没有按照原本命运剧本里那样早死,虽然生活发生了颠覆的改变,她一开始都很不习惯。   但是,一切都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既然她已经决定要做独立设计师,那不妨多做一些新的尝试,陆溪用手托着下巴,眼睛里仿佛流动着清溪,饶有兴趣地开口:“我想,倒是可以设计男装试试看。”   谢以朝眼神微变。   他没说什么,慢条斯理地处理瓷盘里对半切开的螃蟹,他吃螃蟹跟陆溪一样,不会太讲究非要用工具,但他吃得很斯文,修长手指将蟹腿掰断时,动作不疾不徐,手背上露出漂亮的青筋。   陆溪是有点手控的,她很早就觉得他的手很好看,是那种漂亮,又不是力量感的男人的手。   正在欣赏,忽然听见男人缓缓开口:“你还挺宠这小男生。”   陆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许嘉铭。   她没听出男人的语气,笑了笑:“不是你说的吗,都是女装,没男装,我忽然觉得设计男装好像也挺有趣的。”   谢以朝手指一顿。   她想要设计男装,是因为他说的话?   他感觉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总算化开了些。   “嗯,”男人语气沉稳,嘴角淡淡的上扬,“希望能早点看到你的作品……”   这话陆溪爱听。   设计师很需要灵感,有时不经意的一个片段,就能触发想象力。   比如刚才,陆溪就下意识想到,拥有这样漂亮双手的主人,如何对着镜子调整领带,那想必是禁欲又香艳的一幕。   她忽然就来了兴趣,想要设计男装。   只不过,要是能让谢以朝来给她当试衣模特就好了……但她也只是想一想,不会真的要求谢以朝这么做。   他已经给她提供了灵感,接下来还要出钱,提供资源……这就足够了,她可以拿着钱去找更专业的模特,这叫两全其美。   陆溪没那种“我要靠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志气,何必呢?多少人为了见谢以朝一面,能听他一句指点,或是得到一个投资的机会,都能挤破脑袋。   比如刚才那个男人,舔着脸想要跟谢以朝攀交情。   而这个“香饽饽”不是别人,就是她的枕边人,她何必放着近路不抄,去绕远路呢。   她不缺钱,对赚钱没有太大的欲.望,没兴趣去体会艰辛的创业史。   言归正传,陆溪简单地告诉谢以朝她的想法,开一间工作室,初始阶段不需要多大规模,她只是爱好,并不想牺牲太多的时间和自由。   谢以朝垂了垂眸,抿起一个浅笑,有些无奈。   只拿给他看她过去的作品,再随便讲两句,这么敷衍稚嫩的“项目计划书”,就跟闹着玩似的。要是他手底下那些负责人,敢这样糊弄他,第二天直接不用来了。   也就只有她了。   然而,他还只能照办,谁让他自己都很期待她为他设计的男装?   谢以朝说:“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人,明天她会联系你,有任何事你交代她做就行了。”   陆溪都微微一怔。   “就……这么简单?”这好像不需要特意出来吃个饭说吧。   谢以朝挑眉:“不然呢?”   陆溪冲他眨了眨眼,捏着蟹腿的手指都停了一会儿,她反问:“你在电话里不是说要聊细节?”   男人坐在她面前,拿过她的茶杯,往里缓缓添了些热饮。   然后看她一眼,眼神若有深意,“只是想和你出来单独见一面,说会儿话。”   没有其他人打扰。   陆溪微微一怔,她也看着谢以朝,故意歪了歪头,模样如少女般娇憨:“听起来像是约会呢。”   谢以朝:“嗯。”   “是约会。”   陆溪一听,耳朵根忽然有些发麻,好像被他低沉的嗓音揉了一把。   提前下班,鲜花,带她吃好吃的,连说话都这么好听……   如果要她给这次约会评分,她应该会给满分。   人够帅。   约会时没有讨厌的动手动脚。   而且因为是他,她吃东西时可以很放松,不用顾忌形象,甚至没吃够,还可以再点一份打包回家,不用有心理包袱。   出来时,陆溪感觉吃得刚刚好。   同样是先坐船回到岸边。   而这时,在车旁边站着一对小情侣,男的对站旁边另一个男的挥了挥拳头,“没看见人家有男朋友?乱搭什么讪?!”   接着又吼女孩子:“还有你,跟你说了多少遍别穿成这样出来!天天花枝招展地想勾引谁呢?!”   女孩子肩膀一缩,很委屈地推开他:“我怎么了,又不是我找别人搭讪!”   陆溪看一眼女孩子。   年轻漂亮,衣服搭配也有品味,从头发丝到手指甲都很精致,有种家境优渥富家女的调调。   明明只是穿着正常的连衣裙,陆溪左看右看,又看不出哪里不妥。   反观她那男朋友,不说别的,头发和衣服都随意极了,明明看着才二十多岁却有小肚腩,个子也跟女朋友一样高。   陆溪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女朋友的。   别人的事,陆溪内心腹诽,但也不会管闲事,只是和谢以朝一起朝车子走去。   有路人看不下去,劝他们别在车库里吵架。   那男人正烦着,见有人走来,还没看清就喊:“少看热闹,谁多管闲事我就揍谁!”   然而陆溪和谢以朝已经走近。   谢以朝都没正眼看他一眼,轻轻搂住陆溪的肩,沉声出口:“让开。”   “凭什么让这是你家车啊……”男人叫嚣到一半,冷不丁看清来人,个高肩宽,一身黑衣,身上有种让人无法放松的气势,他一下卡壳了。   李潇刚看到,赶忙下车,直接不客气地推开那个挡在车前的男人,殷勤地拉开车门,“谢总,太太。”   谢以朝示意陆溪先进去。   他放在陆溪肩上的手宽大而沉稳,陆溪看他一眼,心底忍不住有些惊艳。   她刚才忽然觉得,谢以朝在身边真的好有安全感啊……   “……”   刚才还嚣张的男人顿时闭了嘴。   看这辆车,和男人通身的气质,就知道是他惹不起的。   陆溪本来不想说什么,可谁让他们刚才也差点被牵连?坐上车前,她扫一眼女孩子,意有所指地道:“男人就像衣服,选错了,带出来是给自己丢人,不合适的最好扔掉换一个。”   女孩愣了一下。   那个漂亮姐姐是在对她说话吗?   谢以朝:“……”   男人如衣服,很新奇的说法,他第一次听说,但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又仿佛是一句至理名言。   他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忍不住认真思索起来。   如果陆溪也是这么看他的,那么,不知道他在她心目中是一件怎样的衣服?   等到那辆车绝尘而去,男人才忍不住骂出来。   女孩看着自己男朋友无能狂怒的样子:……太丢人了!   怎么人家的男人就是高大帅气开豪车,还体贴温柔,懂得把手放在门上怕她撞到头,她就找了这么个货色,还动不动就pua她?   那个漂亮姐姐说得对,她或许真的,该换了这个男人。   ……   车上,李潇主动跟陆溪聊起刚才的搭讪事件,讲得绘声绘色。   陆溪想起什么,故意问:“你老板有跟别人搭讪过吗?”   李潇噎了一下。   来了来了,死亡问题来了!   作为助理,他必须得帮大佬表忠心啊!   然而谢以朝却抢在他之前,淡声开口:“没有。”   陆溪是信的,她想到什么,眼眸轻轻流转,看一眼身边的男人,又噗嗤地一笑。   谢以朝被她笑得有些迷茫,挑眉看向她。   陆溪连忙摇头。   她看着谢以朝俊朗的侧脸,语气有些促狭:“我只是在想,你要是跟别人搭讪会是什么样子。”   对不起,她实在想象不出。   以他的人设,应该是霸道总裁款的,但他又实在自制力太强,搭讪这种事,他一定做不出来。   到家以后。   别墅一楼只留了玄关的廊灯,佣人都回房间了。   谢以朝牵着陆溪朝电梯走去。   家里很安静,就连谢珩在的二楼都没声音。   谢以朝忽然停住,低声说:“虽然我也想象不出来,但是可以试一下。”   陆溪:?   试……什么?   谢以朝:“搭讪。”   “跟我?”陆溪一愣,她皱了皱眉,都是两口子了,还搭讪,他是不是不理解什么叫搭讪啊。   今晚的醉蟹用酒泡的,她都清醒着,他倒是醉了?   谢以朝说:“嗯,跟你。”   陆溪:“……”而且在自己家里,说不定会让佣人听到动静。   她咬了咬唇,不安地左右看了看。   感觉有点……羞耻,还有点莫名的刺激感是怎么回事啊?   谢以朝放下身段跟人搭讪,这可真是,想想都令人期待……   陆溪抿了抿唇,很矜持地回答:“好啊,那你试试。”   谢以朝看起来并不慌乱。   他不会毫无准备,就做没把握的事,其实只是一句话而已,听上去很简单,但真要说出口,他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容易。   他的妻子是一个很挑剔的人。   而且很喜欢换衣服。   有时一天能换几套。   谢以朝无论何时,什么心境,都给人云淡风轻的感觉,而且他不知道,其实陆溪和他一样,此刻都有点小紧张。   他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打开扫二维码的界面。   男人这才低声开口:“可以加一下微信吗?”他微微一顿,低下头,高大的身躯将陆溪笼罩住,语气低而温柔,“夫人?”   叫美女太轻浮,陆溪不会喜欢。   叫老婆又不够郑重。   陆溪抬头看他,手指拢了拢。   靠……他这个样子让人有点心动啊。   男人穿西装的样子本来就帅,还这么认真,她敢说,就谢以朝这个搭讪方法,就没几个女生能拒绝。   因为她自己也不太能啊!   她喉咙有些紧,低眸笑了笑,刚要说什么。   楼上忽然有人大声清了清嗓子,连二楼的声控灯也随之亮起,照在少年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   “干什么啊,你们俩出去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不带我呢?”   谢珩扬起眉,一脸的不爽。   他听到了。   他通通都听到了!   老爸要加她微信,加就加吧,他管不着,但怎么能抢在他前面?他岂不就成了这个家里,唯一一个没她微信的人?   连邻居都有了呢。   少年的胜负欲正是最旺盛的时候,他一时冲动就忍不住出声。   谢以朝看见他就沉下脸,没好气地说:“给你打包了吃的,自己去玄关拿。”   谢珩皱眉,挑衅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都说了他不是小孩子了。   是用吃的就能打发的吗?!   他急中生智,打算趁这时候,拜托陆溪也加上他,理由他都想好了,就说以后方便联系,她应该没理由拒绝。   少年迈开长腿下楼,蹬蹬蹬的。   陆溪轻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点开app,先看到通讯录上那个鲜艳的小红点。   是逆子那天发来的好友申请,她故意逗他,一直没通过。   反正都要加谢以朝了,没理由厚此薄彼,陆溪点了通过,这才扫了谢以朝的二维码。   谢珩握着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他下意识看了眼,瞳孔微微放大,在楼梯上停下来。   她加他了?   这时,谢以朝的手机也响了一声。   少年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手指攥紧,一瞬间的错愕后,脸上有挂起嘚瑟的笑意。   陆女士是先加的他!   他爸还排在他后面呢。   这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他还是比谢以朝要稍微重要一点?   少年心中忽然暖洋洋的,他从未试过被人这样重视,优先选择。   这下真的要好好努力了。   赚钱赚钱!   他以后才不要用他爸的钱给她养老呢。 第29章   赚钱没那么容易。   小少爷从出生以来,从没为钱发过愁,钱对他来说,甚至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出行有车接送,学费生活费都不用操心,在家里想吃什么直接告诉管家就行,实在要买东西,直接开口管他爸要就行。   谢珩才明白,难怪他在他老爸面前,总感觉矮人一截,因为经济大权掌控在谢以朝手里,他再横,也只能伸手找亲爹要钱。   他现在睡的床,穿的衣服,包括请陆女士吃饭,实际上都是他爸的钱。   他横什么?   他横不起来。   这天晚上,小少爷又失眠了。   他用手机搜了很久,结论都跟那天许嘉铭说得没什么出入。   未成年人不能打工,就算他肯,人家老板也不会雇佣童工。   他要是许嘉铭那种学霸,还能私下给同学补习赚钱。   可他那个成绩,这条路显然堵死了。   剩下的赚钱方法,那就一个比一个刑。   模模糊糊睡着,第二天起来,谢珩心里还是满腔的挫败感。   前两天许嘉铭给他补习,他已经受过一次打击。   今天他对自己更失望。   他好像是真的没那么聪明,也没那么优秀,会不会真的像有些人背后说的,他除了投了个好胎,其实一无是处?   小少爷陷入了自我怀疑。   下楼吃早饭时,连一头嚣张惹眼的蓝毛都耷拉了不少。   陆溪手拿着精致的小勺,搅拌着蓝莓燕麦牛奶,瞥一眼垂头丧气的少年。   崽子一天一个样。   青春期的男孩子,就是多愁善感。   不过,陆溪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小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是每件事,大人都能干涉,这也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他要烦恼,那便让他自己烦恼去吧。   陆溪今天有自己的事要忙。   上午,一个叫林云的助理来到家里。   她就是谢以朝为她安排的人,会负责所有陆溪不想处理的工作。   “陆总你好,我叫林云,之前是谢氏的行政部主管,从今天起是您的助理。”   林云看着二十六七岁,神采奕奕,穿着黑色职业套装,显得非常专业。   陆溪冷不丁的被人叫陆总,先是一愣,自己又觉得有点好笑。   都还没起步,就先成总了……   倒是挺有新鲜感的。   但她也没纠正林云,随她怎么叫。   谈工作的事,陆溪直接带人去书房。   陆溪面对谢以朝大佬,都没什么心理负担,对着林云她就更轻松了,“简单地说,我只负责设计的部分,至于工作室的其他方面,就都麻烦你负责。”   她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要林云大包大揽,比如财务,人事这方面,她只需要招到对应的负责人,还要在写字楼租一间办公室。听起来很繁琐,但林云是谢以朝派给她的人,她有理由相信,能让谢以朝看重,她肯定很有能力。   果然,林云听完后,表情没有一丝异样,她很干练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接着她拿出一份文件,是她昨天提前选择好的几个地段和价位都合适的写字楼。   还很贴心地标明了租金,和每个写字楼不同的情况,逻辑很清晰,一看就能明白。   陆溪接过来,坐下,很认真地看了一遍。   最后,她选择了一个一百五十平左右,月租两万的写字楼。   她没上过班,对写字楼的租金没概念,但两万块,对她来说并不贵,可是这里离家近,她看中这一点。   她知道把时间浪费在通勤的路上有多糟糕。   至于工作室的开支,她打算自己出,虽然谢以朝是不介意这点小钱,但陆溪也不想全交给他,毕竟是自己的工作室。   谁出钱谁才有话语权。   林云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意外她的选择。   在来工作之前,她还有点忐忑,不知道自己要接触的这位新任谢太太好不好相处。   还好,谢总的心腹助理李潇在公司人缘好,跟她关系不错,她特意问过他,李潇说太太性格很好,不会为难她,前提是要认真工作。   而且决不能糊弄敷衍她。   太太有时很厉害,不高兴的时候,连谢总的面子也不给。   一开始林云还不太信,那可是谢总啊,他可是被谢氏许多部门的美女联合投票为“集团团草但绝对没人敢撩”榜单top人物,她也觉得,谢总虽然帅,魅力大得不得了,但那气势也是够唬人的。   听说太太只是个小姑娘,怎么可能镇得住谢总?   但今天她见到陆溪,只聊了几句,她就信了。   陆溪有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漂亮,除此之外,她还特别淡定,在这个家里十分自如,一派女主人的架势。   林云甚至觉得,有时陆溪的微表情,跟谢总挺像的,云淡风轻,却又笃定自信,让人不敢小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对了,接下来得去注册工作室,陆总想好名字了吗?”   陆溪:“……”   她微微一怔,还真没有。   陆溪以前没想过要创办自己的品牌,自然不会未雨绸缪,现在突然要想,才发现脑子一片空白。   她实在是个取名废。   谢珩这个名字,还是谢以朝取的,好听又有辨识度。   陆溪皱了皱眉:“不着急,让我想想。”   实在不行,要不去拜托谢以朝给取一个?他才是这家里的学霸。   陆溪有烦恼,小谢少爷也十分忧伤。   导致这一天,家里的氛围都比较低迷。   直到下午许嘉铭来家里给陆溪上吉他课。   还是和上回一样,在花房上课,中途,厨房里做了甜点,佣人准备送过来,谢珩这时刚好下楼,他主动请缨,端着点心盘快步走到花房。   他也不客气,一路上自己先吃了一块。   陆溪刚学会一个和弦,正在反复练习,听见动静,一抬头,就看见谢珩叼着块饼干,有些乖巧地站在面前。   她心念微动,笑了笑。   鹅子叼着饼干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   陆溪提议休息十分钟,一起吃点东西,许嘉铭同样乖巧点头,放下吉他,谢珩见状也干脆地坐下来一起吃。   这时,陆溪才跟许嘉铭聊起昨天的事。   “你是要我给你设计一套衣服,男装?”陆溪这么问,是她看许嘉铭不太在意穿着,这一点跟谢珩很像。   只是谢珩爱穿深色,许嘉铭则更多浅色,还好两个人底子好,都是个高大长腿的挺拔少年,怎么穿都出挑。   许嘉铭:“女装,我想送给我妈作为圣诞节礼物。”   他停顿片刻,露出有些青涩礼貌的笑意:“要是您有空,为我设计一套我也开心,您的审美真的很好。”   他今天穿的,正好是那天她为他选的搭配。   陆溪听得心花怒放!   被夸夸,自然高兴,而且对方是漂亮又年轻的小男生,说话自带真诚buff,听着就让人开心。   别人家的孩子啊……   再看一眼逆子,他一手拿着饼干,眼神就像凶巴巴的狼崽子,不屑地嗤道:“马屁精。”   陆溪:“……”   真是家门不幸。   等这节课结束,谢珩第一时间把许嘉铭拉到别墅外面。   他抓了下脑袋,一脑门子的纠结,“圣诞节你还要给你妈送礼物?”   许嘉铭点头:“当然送了,我妈很喜欢过圣诞节的。”   谢珩无言以对。   在他有限的人生经验里,从没给人送过礼物,就连收到的大部分,他也全扔了。   从来没想过圣诞要给人送礼。   可现在他不送能行吗,许嘉铭要送礼物给他妈,陆溪就一脸“看别人家乖乖好大儿”的羡慕脸,他都脚趾抓地,无地自容了。   而且,他老爸肯定也会送。   他要是不表示一下,以后都不好意思出现在陆溪面前。   一整个下午,谢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冥思苦想。   还有两个多月就是圣诞节,他要送礼,就得花自己的钱送,这就意味着,这两个多月他必须自己挣一笔钱。   考虑到他贫乏的赚钱能力,谢珩不敢抱太大幻想。   他打开一个购物app,搜索“圣诞礼物“,价位选择从低到高排序。   东西是挺多,便宜也是真便宜。   几块钱的香薰,十几块钱的口红,不超过一百块的包包……   谢珩气不过,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这些破玩意儿,他敢送,他的陆女士当场就能让人给他扔出去。   她平时就娇气兮兮的,又挑剔,才不会用这些便宜货。   想了想,谢珩坐回床上,拿起手机打开另一个app。   这里可以提问,运气好的话很快会有人回答。   谢珩斟酌了一番,飞快地打字发出一个提问。   【本人男,圣诞节想送我妈礼物,但是预算很少,有没有便宜又有心意的礼物推荐?】   发上去以后,他打开一局游戏,玩了半个小时,app提示有三条回复。   谢珩高兴地点击去看。   第一个回答,是教他如何用纸巾折玫瑰花,还很用心的附了图片教程。   [听我的,你妈妈生日几号,你就送多少朵,就用抽纸就行,可以说是零成本!]   小少爷的瞳孔微微地震。   还可以这样的?   这也太抠了吧。   果然,第二个回答就是骂一楼的,顺便连他也一起骂了。   [无语,真是说得出口,送这么便宜的东西不如不送,要送就送真的!真是诡计多端的穷男人!]   谢珩:“……”   他要是真送纸巾玫瑰花,陆女士会不会也这么骂他?   看来看去,就第三个回答有点参考价值。   [送妈妈的礼物当然要自己想才有心意,要是实在想不到,你就观察一下,她身边有没有用时间久了,快被淘汰的旧东西?你买新的送给她替换,这样贴心又实用。]   谢珩觉得这个点子不错。   只不过,他思来想去,都没想到陆溪身边有类似这样的东西。   她穿的衣服是新款,平常用的也都是最新一代的产品。   直到晚饭时间,谢珩在餐桌上见到按时回家的老谢。   他想到什么,先是眼睛一亮,随后又怪异地叹了口气。   用时间久了……快被淘汰……旧东西……   只有他爸最符合这个条件了。   可惜不能把他换掉。 第30章   第二天,明礼开学,谢珩踏着早自习的铃声进教室。   少年出现的那一刻,全班同学,包括讲台上正在讲话的老师都愣住一秒,有些紧张地看向他。   此刻,所有人脑子里都冒出同一个问题。   校霸这是第几天准时来上学了???   放假前的那个礼拜,谢珩每天都来,那时候同学和老师就都觉得奇怪,但私下里讨论过,都一致认为那只是昙花一现!   也许校霸同学是被他老爸教训了呢?   以前也有过类似情况,通常是谢珩惹了件大事,学校请家长,之后几天他会暂时消停,但很快就会故态复萌。   所以大家都认为,这次小长假就是一个中止符,假期结束他肯定又会迟到逃课。   可他居然来了?虽然差一点点但是真的没迟到。   “谢同学?”班主任都被他惊到了。   谢珩看他一眼,没吭声,手插兜,步伐漫不经心的走进去,无视老师,也没看任何人一眼。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冲锋衣,裤子也是黑色,但是有轻微色差,换掉篮球鞋,穿了一双更轻便的球鞋。   蓝色头发张扬又很吸睛,看似夸张,一般人绝对hold不住的发色,不亚于口红界的荧光粉,绝对的死亡效果,然而在谢珩身上却丝毫不违和!   他皮肤白,气色又好,五官好看又锋利十足,一举一动都透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这才能压得住这头嚣张的发型。   有女生小声讨论。   “有没有人觉得谢珩又变帅了?”   “放假前我就发现了,衣品变好了,好像人也没那么凶了……”   可惜谢珩戴着耳机没听见这番夸奖。   他这身衣服是陆溪选的,她很嫌弃他的穿搭,特地和指挥佣人重新整理了他的衣帽间,为他挑选出每日的搭配。   至于他的头发,早上睡得有点塌,是出门前被陆溪叫住,用了些造型的产品给他抓了几下。   要不他也不至于踩着点到。   经过第三排时,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在转笔,手一抖,笔哒哒哒地滚落在地上,刚好落在谢珩的脚边。   男生哽了一下。   他看一眼谢珩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斜眸朝他扫过来,他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出声:“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校霸会不会以为他在故意挑衅?   谢珩莫名其妙。   这人掉了笔,干嘛跟他道歉?   他一言不发,弯下腰,长臂轻轻松松就把笔捡起来,扔到男生的课本上,然后走回自己位置上坐下。   眼镜男生:?   其他人:???   校霸居然没不耐烦,还帮他捡笔……这是什么感动校园好人好事啊!   同桌女生叫黄莹,见他过来,忙往前靠让他坐进去,小声打招呼:“谢同学早上好。”   经过上次的借书事件,她已经没那么怕他了。   而且谢珩只是看着凶,其实只要不招他,他根本懒得理你,也很少说脏话,更不会随便打架,根本没外面传得那么不堪。   谢珩扯了扯唇。   他不好。   很不好。   意识到自己得送圣诞礼物后,他的焦虑达到了顶峰。   从前,谢珩也常常焦躁,觉得老爸不重视他,其他人不理解他,没有人关心他……现在他想起来,觉得那些全是青春期的无病呻吟!   他现在的问题更具体更现实。   他特么的缺钱!   还有一个他更不想承认的……他真的是个学渣,许嘉铭说,他掉了太多功课,那些知识点没办法一下补起来,所以他想在期中考试进步五十名没那么容易。   双重打击之下,谢珩感到十分悲伤。   他咬了咬后槽牙。   很难,但是难也得上,他就从没认输过,说了要前进五十名,他就一定要做到。   到时候把名次表打出来狠狠摔他爸面前,让他刮目相看!   谢珩满腔的雄心壮志,上课也不睡觉了,最多在犯困的时候眯一小会儿。   “我眯十分钟,到时间你叫我起来。”   黄莹:“……”   第一次听说上课睡觉十分钟,还要让人叫他起来的。   等到时间,黄莹看一眼老师,又看一下身边趴着睡觉的男生,她鼓了鼓勇气,用笔帽轻轻戳了一下他,“十分钟了。”   谢珩没睡着,还有几分清醒,一叫就起来了。   黄莹没想到他真的会起来,有些意外。   接下来更意外的事发生了,谢珩翻开课本,问她老师现在讲到哪里了,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告诉他。   谢珩做什么都很肆无忌惮,哪怕是上课睡觉,讲话也随随便便,根本不怕老师听见。   一般老师还真不敢管他。   就像现在,班主任的物理课,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他听见黄莹那边的动静,瞥一眼,看见她是在跟谢珩说话,想了想,只好当自己没看见。   但其他同学可都看见了。   尤其是她后桌同学看得最清楚。   什么?黄莹平时胆小得跟只兔子似的,居然敢跟校霸说话就算了,还拿笔戳他?   关键是校霸醒了居然没生气,还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   课间,谢珩看一眼坐在另一排的许嘉铭,感觉找他问题目太不方便,干脆长腿一伸,将课本放到课桌中间,指着书页上的重点,挑眉对同桌女生问道:“这个我没听懂,你会不会?”   黄莹:“……”   会是会,但是……校霸这是要她给他讲题?   黄莹的心情十分复杂,尽管有些迷茫,但还是仔细地给谢珩讲了一遍。   不止是她,班里其他人也不相信谢珩会是真心想学习,没多久,学校里就有传闻,说他对他同桌很不一般,两个人有些暧昧。   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很快就传到了阮甜耳朵里。   她根本不信,还生气地让那个传话的女生别乱八卦。   “是真的!我表妹是谢珩班上的,她亲眼看到的,还是谢珩主动找那个女生问题目。”   阮甜一愣,不安地问:“那,她长什么样子,很漂亮吗?”   她嘴上这么问,其实不信,她是校花,学校里哪有女生比她好看?   齐思思翻了个白眼,“不好看啦,就是那种书呆子,哪里能跟我们软软比。”她又说,“你也别太担心,我表妹就那么一说,你知道谢珩那个人,怎么可能看上普通妹子?”   听她这么一说,阮甜心里终于好受了点。   她也这么想的。   谢珩那个人,眼高于顶,普通女孩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这种风言风语听听就算了。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自从晚会之后,她跟谢珩好几次在学校碰面,谁也不跟谁说话,她有几次忍不住想先服软,但一看他又冷又拽的表情,她就又退缩了。   要不今天,她就主动一次吧……   她也不用做什么,就像平常那样,去找谢珩说话,给他一个台阶下,毕竟那天在他家他们闹得不太愉快。   的确不该在他家里哭成那样,现在想起来阮甜都很后悔,丢死人了。   她抱着期盼的心情挨到下晚自习。   学校里人流汹涌,大部分学生都不住校,此刻都朝校门口走去。   阮甜所在的高二年级在四楼,谢珩高一在二楼,她第一个离开教室,果然在楼梯间看见谢珩,他松松垮垮背着书包,迈着长腿下楼,是人群中最出众的那个。   她立刻抬步跟上。   一直到校门口,一排的豪车停在林荫道上,学校里大部分人家境都好,为了给孩子长脸,都会开出家里最好的车来接孩子,简直像是豪车大型展览。   但谢家的车反而低调,外观没那些五花八门的跑车那么酷炫,但是经过改装,安全性私密性都很无敌,玻璃都是防弹的。   毕竟谢家这样的豪门,需要提防一些有心之人。   阮甜今天特地让家里别来接,她提起脚步追上谢珩,跑得有些气喘,“谢珩!”   少年一看是她,皱起眉:“什么事?”   “我……家里司机请假了,没车来接,你能不能顺路送送我?”阮甜仰起头看着男生,眼神很软,看着楚楚可怜。   谢珩:“你家住哪儿?”   阮甜:“福元路翡翠豪庭。”   谢珩:“那不顺路,你问别人吧。”   说吧,他直接拉开车门坐进去,侧脸漠然而决绝。   “……”阮甜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的拒绝。   她咬了咬唇,又气又窘迫,这边人多,不少同学都看着他们呢,谢珩这么拒绝她,她岂不是要被笑死?   她走上前一步,语气放软了些:“可是我跟他们都不熟呀,你就不能送我一程吗?”   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小姑娘看着挺可怜的,送一路也不费事,司机大叔都有些心软。   他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一看就知道小姑娘是冲着他们家少爷来的,人又漂亮,少爷不至于那么心狠吧?   果然,谢珩这回没直接拒绝,而是思索了几秒。   阮甜一看有戏,眉眼都松开了。   谢珩看她一眼,不羁地掀起眼皮问:“你有钱没?”   她一怔,没明白意思,“有啊,怎么?”   谢珩拿出手机搜索一番,然后拿给阮甜看:“从学校到你家是十公里,打车软件的豪华车型要215块,我给你打个折,收你两百块。”   阮甜脸色一僵。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问:“你要收我钱?”   谢珩反问:“不然凭什么送你?”   司机和其他同学都听得呆住了,啊这……有点迷惑啊。   只是让他送一下而已,至于要钱吗,再说,阮甜不是他地绯闻女友吗?怎么会有这么下头的操作啊!   阮甜再也笑不出来了,她眼睛一红,仿佛受到莫大的委屈,“你有这么缺钱吗?!”   “废话,缺,缺得很呢。”谢珩一看买卖不成,直接翻脸,将车窗按上去,戴上耳机,给阮甜留下一个冷漠的侧脸。   “……”   阮甜从没这么丢人过,哪怕上次在谢家……   放学高峰期,这么多人在旁边围观呢!   她强忍着泪水,最后上了好朋友的车,才坚持不住哭了出来。   齐思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一个劲骂谢珩:“他好下头,不送就不送嘛,干嘛说那些话侮辱人啊,过分!”   谁不知道谢家多有钱啊,他的衣服,他的鞋,随随便便就是大几千块,居然找女生要几百块的车费?   这件事果然引起轩然大波。   放学时太多人看到,且故事的两个主人公——谢珩和阮甜,校霸X校花,本就是惹人关注的组合。   放学不到一小时,论坛上就多出了十多个讨论帖。   [有人看到没?校花被校霸无情拒绝,他们是分手了吗?]   [被拒绝了不要紧,迷惑的是xh还找rt要钱,不给钱就不送。]   [我听谢少爷说自己缺钱,哈哈哈真是年度迷惑笑话!]   ……   当然,同学吃瓜归吃瓜,大家都是长了脑子的,谁会真觉得谢珩缺钱?他这么做,只有一种可能性。   要钱只是借口,只是为了让阮甜死心,以后别再对他抱有幻想。   不得不说,这方法太毒了!试想想,一个再帅的男生,一旦他为了百把块钱,斤斤计较,连随手帮忙都不肯,这得多下头?就算他长着神仙脸蛋,这CP也嗑不下去啊!   许多回帖都在骂谢珩渣男,说他负心,跟校花在一起以后就不珍惜,长得再帅再有钱也让人下头,还有人猜测,他突然变心,多半是有了新欢。   虽然这样的声音很大,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唱反调。   [不是吧?谢同学什么时候说他跟校花谈恋爱了?一直不都是大家私下在传吗,当事人没承认啊!]   [+1,我跟校霸同学同班,不觉得他在跟人谈恋爱,一股子万年单身直男的气息……]   [不让坐车也没啥啊,难道因为是校花,就得无条件宠着吗,又不是她爸……]   总之,论坛上是众说纷纭,什么观点都有。   但更多的还是说谢珩渣男,至于为什么,很多人也说不出来,最离谱的是,还有人说他“看着就渣”!   即便如此,那些人躲在匿名后面,在提到谢珩时,也只敢用“校霸”或者缩写来称呼他。   谢珩在论坛里被花式骂出圈了,就连外校的也听说了,毕竟他名声在外,阮甜也是话题人物。   但他本人还不知情,晚上跟宋思扬开黑打游戏才知道。   谢珩:?   都有病?   什么渣男,什么有了新欢,他就不能是单纯的缺钱吗?   有钱的是他老爸啊又不是他,他只是一个贫穷的男高中生而已啊!   但谢珩不在乎那些,随便怎么说他,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他知道自己在学校风评如何,早就习惯了。   第二天,谢珩照常去上学。   他到得不早不晚,刚到班门口,就看见围着一大堆人,不知道在看什么。   “都让开。”他耳朵里挂着耳机,鹤立鸡群,偏着头不太耐烦的样子。   众人一看是他,不得了,连连后撤。   他听见了背后几声议论。   “好凶啊,吓死我了。”   “那个新欢今天怎么请假了?我还想看看长什么样子能打败校花呢!”   “长得很一般,谢珩属实是眼睛瞎了……”   谢珩站定,回过头,冷冷从人群扫过,沉着脸扯了扯唇:“在说我?大声点。”   他可不管男生女生,一律不给面子。   刚才八卦的几个人脸色一变,你推我我拉你,跑得比谁都快,其他的人也一哄而散。   他回到座位上,等到早自习铃声响,才知道同桌请假了。   后知后觉想起刚才那几句话。   这帮孙子……该不会在说同桌是他新欢?都特么什么乱七八糟的!   八卦的力量是巨大的,无论性别无论群体,永远有人活跃在吃瓜第一线。   这天,论坛里又有人发帖。   【震惊!校霸找校花要钱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楼主说,前不久,谢珩他爸给他找了个后妈,巨年轻巨漂亮,把谢珩他爸哄得五迷三道的,兴许是后妈吹了什么枕头风,断了谢珩的零花钱,他才会出此下策,跟新欢旧爱没关系。   这瓜可不小!   立刻有很多人回帖,很多人都看到晚会那时候,谢珩带了一个小姐姐来看晚会,很多人猜他们是姐弟。   原来不是姐弟,是后妈?   [原来是这样,突然觉得校霸好惨,在外面那么横回了家却要被后妈欺负。]   [后妈嘛,你们懂的,我后妈就是个演技派,我迟早离家出走。]   [那他还带她来看晚会?]   [可能是被他爸逼的吧,真是……有后妈就有后爸!]   谢珩向来不关注论坛,这回是许嘉铭转发给他看的,还是在第二天的早餐桌上。   “我已经举报了,应该很快会删帖的。”   谢珩往下翻评论,差点气炸了!   这特么都是谁?瞎起什么哄?一帮乌合之众都知道什么啊?   谢珩吃不下了,筷子一放,拿着手机一脸阴沉的打字,手速飞快。   [楼主你给老子等着,敢造谣,就别怪老子收拾你……]   他点击发送,页面忽然消失。   出现一行红字:本帖违规,经举报已删除。   “……”   陆溪看他吃得好好的,突然一脸抓狂,蓝毛都炸了几根,仿佛要跟人干架似的。   她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问:“又怎么了,是谁招惹我们小少爷了?”   谢珩气不过。   当着陆溪的面,又不好发脾气,憋屈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语气有些委屈:“有人造谣我。”   还有你。   后半句他咽下去了,怕说出来惹她生气,晕倒了怎么办?   陆溪笑了:“你这么厉害,谁敢造谣你啊?”   说完,她想起什么,“对了,你等我十分钟,我待会儿跟你一起去学校办点事。”   谢珩抬头,惊讶地看着她。   难道……她是知道了什么,要去学校帮他出头吗? 第31章   谢珩惊讶地看着她:“你要去我学校……干嘛?”   陆溪:“不干嘛,去办点事。”   谢珩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她去他学校还能干嘛?学校一不开家长会,二不办晚会,左思右想,只可能是最近他身上那些破事……   陆溪也不管他的脸色,放下筷子,去楼上换衣服,几分钟后就下楼,拍了拍谢珩的肩膀:“走了,别迟到。”   ……可他今天已经迟到了。   谢珩昨晚做题到十二点,又忍不住打了一把游戏,一点多才睡觉,今天一不留神就睡过了头。   管家这两天请假回老家了,没人到他床边叫他起来。   谢珩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闷着头跟上。   同车而行。   谢珩和她一起坐在后座,心不在焉地玩手机,但什么也看不进去。   时间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面,那晚她从酒吧里把他拎出来,还弹了他额头,他也是坐在车上,反复地怀疑人生。   讲真,谢珩内心此刻特别复杂。   陆女士要为他出头,他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虽然他也不在乎同学怎么说他。   但是她在乎啊!   同时又有些担心。   那些傻比不止说了他,还嘴了陆女士,虽然帖子被删了,但保不齐她早就看到了。   陆溪会逛明礼的论坛,谢珩早就知道。   他咬了咬牙。   不管怎么着,先把今天对付过去,等他把发帖那个人揪出来绝对饶不了他!   陆溪对自家鹅子复杂纠结的心理一无所知。   她今天去学校不为别的,前两天她逛明礼的论坛,无意间看到一个置顶加精的官方帖子。   明礼十一月中旬的三十周年校庆,学校计划给学生们换新的校服款式,在线征集设计师。   这次校服设计跟以往不同,学校的第一选择不是去校外找名设计师,虽然这钱他们也出得起,这回,因为三十周年校庆,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学校开完会,决定让学生家长来竞争设计师,这样更有意义。   只要是本校学生家长,无论什么专业,都可以报名,   最后选择哪位家长的作品,会在全校投票,老师学生家长都可以投票,选中的那位能获得二十万的设计奖金。   陆溪觉得,校方这么做其实挺鸡贼的。   二十万块,对一间贵族学校来说不算什么,一个孩子一年的学费而已,他们去外面找有名的设计师,得花更多钱。   何况这种方法,有趣又讨巧,为校服赋予了特殊意义,还能调动全校师生家长的积极性。   陆溪能猜到,竞争一定会很激烈。   明礼是贵族高中,家长不止是有钱,也有许多知识分子和职业精英,相信设计师家长也不会少。   在帖子里,就有人回帖,说自己爸爸妈妈是服装设计师,一定会来参加。   越是这样,陆溪越有动力。   她也想设计高中校服,想象一下,让自家鹅子穿上她亲自设计的校服,一定很有成就感。   就算没选上,那也重在参与。   这一点她心态很好,毕竟工作室刚刚起步,她需要一些实战经验,正好可以拿这次机会练练手。   车很快开进学校。   陆溪第二次来明礼,这次是白天,校园在灿烂阳光下呈现出与那晚不同的风景。   车道两边种着成排的香樟树,秋风送来阵阵幽幽的桂子香气,操场上,和煦的阳光洒在肆意奔跑的少年少女身上,充满了青春的美好气息。   陆溪透过车窗看校园景色,都忍不住有些羡慕,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几岁。   谢珩自己天天看,完全没感觉。   学校对他来说就是个打卡的地方,习惯了混日子,他不喜欢学校,学校估计也不喜欢他。   车一路开到教学楼A楼才停下。   和A楼连接在一起的是行政办公楼,呈一个L形的建筑,外观很是大气漂亮,很对得起他们交的学费。   陆溪下车,谢珩从另一边下来。   他看一眼陆溪,本要说什么,却见她拿出手机,凝眉认真地看着屏幕,他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陆溪往办公楼的方向走。   谢珩看一眼旁边的楼梯,从这边走离教室更近,他却跟在陆溪身后,走向另一边。   学校广播忽然传出悠扬的下课铃声。   他看了眼手机,九点半了,第二节 课刚结束。   陆溪收起手机,斜睨他一眼,多少有些阴阳怪气:“你干脆下午再来好了。”   谢珩:“……”   他面色不改,不慌不忙地走在陆溪身边,声音有些郁闷:“你到底干嘛来的啊,跟我说说不行吗?”   陆溪目不斜视:“我办我的事,你上你的学,管那么宽呢。”   谢珩顿了顿。   他知道,陆女士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跟她说话得迂回一点。   他蓦地想到别墅区一个出了名的熊孩子,经常见到他为了吃冰淇淋,赖在地上打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兮兮地撒娇,他妈就吃这一套。   咳——   打滚不可能,哭也不行,那么就只有……   少年先尴尬地摸了摸耳朵,别扭着脸,插在裤兜里的手紧张地蜷缩起来,小声开口:“你来干嘛的,告诉我一下嘛……我又不、不是外人。”   陆溪:?   她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这小子怎么了,吃错药了?   别说,她仔细一看,他的脸和耳朵都微微发红,再想到他刚才鬼上身一样的发言,搞不好真是发烧了。   陆溪皱起眉,上前一步,踮起脚,手背贴在他额头上。   似乎还好啊。   谢珩:“……”   他紧闭双唇,眉头拧得跟上了发条似的,听见两边教学楼传出的动静,感觉许多目光朝他投过来。   社死来得太快。   他感觉太阳穴都在一突一突地跳动,脚趾抠地,偏偏这个人的手她还不能推开。   虽然有些丢人,但是很柔软温暖。   如果他是真的发烧,有这样一只手在身边,应该会安慰很多。   “我没事。”少年低声地说,像是怕话说重了惹她不高兴。   陆溪“嗯”了一声,目光淡淡落在他脸上,转身继续朝办公楼走去。   课间,两边教学楼的学生越聚越多。   原本一些教室里的学生,也因为走廊里动静,忍不住出来看热闹。   其中尤其以高一那两层的围观学生最多。   谢珩平时是挺凶,没几个人不怕他。   但现在大家都在看呀!   宋思扬从男厕所出来,听见有人在说谢珩,还提到他后妈,他一下子精神了,穿过人群挤到前面,定睛一看。   卧槽,那还真是他后妈啊!   别人知道他跟谢珩关系好,好奇地向他打听:“那个到底是他后妈还是他姐姐啊?”   要说是后妈,那未免也太年轻了点,看着不比他们大多少。   要是穿幼稚一点,可以完美冒充高中生!   最不可思议的是,要是后妈,谢珩走在她旁边,气氛怎么还挺融洽的?女人还摸他额头,校霸居然乖乖站着不动,好像一只手足无措的大狗狗!   宋思扬懒得搭理他们,他从人群挤出来,一路飞奔,跑到教学楼跟办公楼连接的楼梯口。   得快点!   有件重要的事得赶去告诉珩哥!   却在这时,从楼上蹭蹭跑下来一个人,速度比他更快,像一道风,从他身边一掠而过。   宋思扬:?   这人好像是许嘉铭啊!   他跑那么快干嘛?可真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该不会,他也知道哪件事了吧?   许嘉铭差点撞到宋思扬,但来不及停下来打招呼。   他一路跑下一楼,成功在入口拦截到谢珩。   “阿姨,你们来了,”许嘉铭跑得微微气喘,伸出根手指,指了指楼上,语气有些严肃地对谢珩说,“你小心点,阮甜他爸爸情绪挺激动的。”   谢珩一脸莫名:“阮甜他爸关我什么事啊。”   许嘉铭一愣:“你们不是为阮甜的事来的?”   谢珩先是一怔,他想到什么,脸迅速沉了下去,紧攥起拳头,手背青筋根根分明。   陆溪看他要炸毛,先拍一拍他的手臂,语气沉稳:“冷静。”   接着把许嘉铭拉到一边问清楚。   许嘉铭讲话通顺,逻辑也清晰,懂得说重点,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   “早自习时,阮甜被她爸带过来,她说要办退学,她爸和老师都劝她,但她一直哭,现在她爸觉得是谢珩甩了她,要学校找谢珩家长出来说清楚。”   陆溪蹙起漂亮的眉头。   阮甜,怎么又是她啊……   上次在家里闹一回,她就看出来了,那小姑娘不是谢珩女朋友,小少爷心里藏不住事,如果真是,他对她不会是那个态度。   想到这,陆溪淡淡睨一眼谢珩。   谢珩有些急了,有气又恼,“看我干嘛啊,我真不是她男朋友啊,鬼才甩了她呢!!”   陆溪学刚才许嘉铭的样子,指一指楼上,“别跟我说,去跟他们说。”   谢珩愣了一下:“怎么,你今天不是来帮我的吗?”   陆溪理了理格纹小西装,她今天来学校,特意穿得稍微正式,小西装,紧身牛仔裤,马丁靴,不似平时打扮得精致妩媚。   微风一吹,撩起她的长发,女人的面容明丽中带着高冷,有种欺霜赛雪的美,却让人不敢逼视。   她挑起眉,声音淡然:“我说了,我今天来办我的事,你的事该你自己处理。”   听见她漠然的话语,谢珩心里忽地一揪。   原来她今天真的不是为他而来的……   她该不会是信了这鬼话,对他失望了?   可她明明是他的……怎么会对他这么冷漠,置之不理?难道她也要跟他爸一样忽视他吗?   谢珩心头仿佛压下一块重石,有些喘不过气,同时涌出巨大的不甘心和委屈。   他盯着陆溪,眼底锐气不再,微微发红,像一只受伤的幼狼。   “所以你也不管我吗,你也对我失望是吗?”   他喉咙一紧,忽然有些生气:“算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也不管了,随便他们怎么说,大不了我退学好了!”   他转头要走。   “站住。”女人声音低柔,并不强势,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她拉住他的手臂。   “我并没有不管你,相反,我会站在你身边,看着你自己解决这件事。”   少年琥珀色的瞳孔微微睁大,没回头,但耳朵动了动。   陆溪继续说:“不管我是不是你亲妈,还有你爸,都不可能永远帮你搞定所有事,你有手有脚,长了嘴,觉得委屈就自己说出口,学会为自己争取,而不是动不动破罐子破摔,一次可以算了,两次呢?”   “记住,你活在世界上,就会承受流言蜚语,你可以耍性子一走了之,但其实你很在乎,对吗?”   少年沉默着,没开口反驳。   在乎吗?   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们怎么看他,背后怎么说,他真的在乎吗?   或许吧……   陆溪轻轻拽他一下,这回谢珩没倔着,顺从地转身过来,面向着她。   明明已经长得那么高大,眼中却流露出孩童般的迷茫脆弱。   陆溪看他这样,语气软了几分,“看过《局外人吗》?”   少年摇头。   她轻轻吸了口气:“流言蜚语可以杀人,如果你不在乎别人对你的评价,不管不顾任其发展,以后这样的事还会发生无数次。”   谢珩心念一动。   他感觉喉头有些哑,滚了滚,最终驯服地低下头,小声说:“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抿了抿唇,深呼吸一口,准备上楼。   “等一下。”陆溪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眼神淡定,“我叫你爸来,这种场合他没理由缺席。”   谢珩其实觉得没必要。   但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他爸要是来,不一定站在他这边。   但是无所谓,他会证明自己。   副校长办公室,气氛肃然。   陈校长身边还有教导主任,以及谢珩和阮甜两边的班主任陪着,不为别的,只为这事涉及到谢珩,和他背后的谢以朝。   轻了,重了,都怕不能妥善解决。   打从谢太太带着谢珩出现在办公室后,气氛更加僵硬。   他们坐在一边,阮甜和她父亲坐另一边,如同两军对战,隔着楚河汉界互相对峙,战斗一触即发。   谢太太无比淡定,进来后,就接过副校长亲自倒的茶,坐下慢条斯理地喝,还评价茶味道太浓,喝得嗓子发苦。   几个老师一看她,就知道不是善茬!   到底是在说茶,还是在说人呢?   阮父也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在办公室撒泼耍无赖。   他想过了,只要谢珩把事情说清楚,给他女儿道歉,然后转学,他可以不追究。   可自打他们进来,一句话都没有,反而跟债主上门似的,这是赔礼道歉的态度吗?!   阮父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怒视着谢珩:“你们什么意思,还谈不谈了?   陆溪抬眸,不冷不热地瞥他一眼:“等小珩他爸来了再谈。”   阮父更生气了,不耐烦地一拍桌子:“他爸谁啊?这么牛逼哄哄的,还要我等多久?”   副校长赶紧打圆场,“阮先生,是这样的,谢珩他父亲是……”   陆溪打断他。   她看着谢珩,轻声说:“小珩,告诉这位先生你爸爸是谁。”   “……”   不说其他人,就连谢珩自己都呆了一秒。   哈?   听陆女士这意思,是要让他炫父?   不是说好了他应该独立,学会成长,自己解决问题不能依赖父母吗?   陆溪被他用狗狗一般无辜又茫然的眼神望着,嘴角抿出一丝笑意,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让你独立,不是让你做流浪狗,你要知道,你有我们做后盾,不是什么货色都能欺负你。”   她这话是小声,但没完全消音,办公室里安静如水,几个人全听见了。   阮父气得想翻白眼。   货色?这女人在乱说什么呢?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校长也要给他几分面子,这小子他爸能是什么大人物?   阮甜已经有些慌了。   她爸不知道,她是知道的……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爸爸,算了……你别说了。”   阮父忙安抚她:“囡囡别怕,有爸爸在这里,不会让人欺负你。”   接着,他恶狠狠瞪着谢珩和陆溪:“你们谢家什么家教?就教你们儿子玩弄感情当渣男?管你爸是哪路神仙,今天必须给我们道歉,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   这时,办公室的门敲了两声,不疾不徐。   离得最近的一个老师忙打开门。   来人正是谢以朝。   他面色冷淡,仿佛无视办公室里其他人的存在,径直朝陆溪和谢珩走过去。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阮父就愣住了,脸色大变!   谢、谢以朝?   不是吧,这小子他爸居然是谢以朝?!   他在办公室待了一个多小时,怎么没一个人告诉他?   谢以朝看陆溪和谢珩脸色都没异样,甚至有些轻松,他心下稍安,牵住陆溪的手,微微握住。   这时才分了一个眼神给阮父。   他语气淡定,却不怒自威:“我是谢以朝,谢珩的父亲,不是什么神仙,但我刚才似乎听到有人威胁我的妻子和儿子,是你吧?” 第32章   随着谢以朝的到来,气氛比刚才更加凝滞。   火药味没有消失,只是变成了更密集的存在。   谢以朝这边固然是压倒性的压迫感,可阮父那边,虽然气势弱了点,但看上去也不打算善罢甘休。   阮父初时的惊慌渐渐过去,他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当然知道谢以朝是谁,要连这基本常识都没有,也白在商界混了那么多年。   他看了眼女儿,她脸色有些苍白,紧张地缩在他身边。   “……”作为父亲,看见被他从小捧在掌心的宝贝疙瘩紧张成这样,他自然心疼得不行,父亲的本能压过了对谢以朝的畏惧。   他挺直了腰杆,眼神却不似刚才那么强硬,说:“谢总,您也是父亲,我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只想为我女儿讨一个公道。”   陆溪清了清嗓子。   她没说话,只是淡淡扫一眼对面的父女二人组,接着便松开谢以朝的手,若无其事地坐下。   副校长急得都快出汗了,想上前劝,但他自己都没闹明白状况!   对了,她不是谢珩后妈吗?这种场合,也不积极在丈夫和继子面前表现一下,有没有一点当后妈的自觉啊?她倒是坐下看戏了,反倒让谢总来解决问题。   不过,果真是像论坛帖子说的那样,她在谢总面前很受宠。   也就是陆溪听不到他的心理活动,否则肯定要嘲笑他。   什么后妈的自觉?别说她是亲妈,就算不是,这里也有谢珩亲爹管着呢,又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   再说,要是谢以朝连这点事都搞不定,他也别给谢珩当爸了。   不至于。   陆溪大可以歇着,看戏就行。   闻言,谢以朝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地看一眼那个躲在阮父身旁,掩面抹眼泪的女生。   他本来想不起这人是谁,只觉得哭声很耳熟,仿佛前不久,他听过同样惹人心烦的声音。   “是你……那天跑我家里来闹事,我太太都被你吵晕了。”谢以朝恍然想起来。   阮甜噎了一下,其他人也纷纷愣住。   不是吧,还敢跑谢以朝家里闹事,小姑娘小小年纪看着脸皮挺薄,做事情挺大胆啊。   阮父脸上顿时不太好看:“甜甜,他说得真的?”   阮甜觉得委屈,“我没有……”她是哭了,被谢珩气哭的,那怎么能算闹事?   但当着谢珩父亲的面,她莫名心里有些发虚。   那天被谢珩当众拒绝,她回去后,看到论坛上的帖子,第二天来学校还有人偷偷讨论,说什么校花又怎么样,谢珩还不是不给面子,气得她直接请假回家了。   她向来被人捧着,哪里丢过这种人?   那晚阮父出差回来,阮甜哭着找到他,说要转校。   阮父很震惊,问了她很多,那些话阮甜哪里说得出口?阮父只好给平常跟阮甜关系好的女生打电话,从她们口中才知道她谈恋爱,但是被男生甩了,还被当众羞辱。   他简直气炸了!   他们阮家虽不是顶级豪门,但也不是吃素的,不会看着女儿被欺负也不管。   “甜甜,你跟爸爸说,是不是你朋友说的那样,如果真有人欺负你,爸爸一定不放过他!”   阮甜只顾着抽噎,“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看她这么伤心,阮父怕再逼问,孩子会受刺激,现在那么多想不开就跳楼的,反正她也不肯说话。   见阮父又要发作,谢以朝抬了抬手指,打断他,对阮甜问道:“你先别哭,说清楚,谢珩是打了你,还是骂了你?”   “……”   阮父严重怀疑对方在模糊重点,他黑着脸反问:“什么打了骂了,你看看他们,一看就是在谈恋爱,现在你儿子变心,想甩了我女儿,你作为父亲也助纣为虐吗?”   谢以朝看一眼阮甜,又看着自家儿子。   “我看不出来他们在谈恋爱,”他对谢珩开口,“你来说,跟这位女同学是什么关系。”   阮父气坏了,什么叫看不出来?   他谢家是有钱,但他女儿哪里差了?不知多少男生追捧她,还配不上他家儿子?   这父子俩真是沆瀣一气欺负人!   而这时,谢珩嗤笑一声,冷冷挑起眉,“我跟阮甜?谈恋爱?笑死人了,学校禁止早恋的,你们不知道?”   副校长:“……”   谢珩班主任:“……”   学校还禁止逃课,禁止打架斗殴呢!这事您小少爷哪一样犯少了?   现在拿校规来说事,可真是……   就连谢以朝和陆溪都惊奇地看着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谢珩却抬着下巴,神色颇为理直气壮。   没谈就是没谈,怎么了?他从现在起要做一个遵守校规的好学生,不行?   反正他有人撑腰呢。   他又不是没人要的流浪狗……   谢以朝微抿了下唇,抬手在谢珩肩上捏了一下,然后在陆溪身边坐下,沉声说:“自己的事,自己解释清楚。”   顿了顿,目光淡然却睥睨,扫过眼前诸人,透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威慑。   “不用担心,我们在这里,没做过的事没人能冤枉你。”   副校长听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原本想自己把阮父劝回去,大事化小,压根没打算惊扰谢以朝,谁晓得谢珩这小祖宗跟他后妈来了。   从谢以朝推门而入那一刻,他就知道,今天这事无论如何不能善了。   必须马上解决,让两个孩子说清楚,谁也别冤枉谁。   今天校长去教育局开会去了,副校长抹了把额头,他必须支棱起来。   “阮先生,谢总,二位先别生气,我们听听两个孩子怎么说。”   阮甜的班主任走到她旁边,安慰道:“没事,你先别哭,老师问你,你跟谢珩同学之前是在谈恋爱吗?”   阮甜抹眼泪的动作停了停,眼神不安地闪烁。   但还是不肯吭声。   谢珩早忍不了了,哭哭哭,有话不能说清楚吗?   他冷冷一扯嘴角:“谁跟她谈恋爱,本少爷单身贵族,有证据吗你就碰瓷我?”   他的语气太过无情,仿佛在嫌弃。   阮甜睁大眼睛,像是被少年的话伤害到,眼眶里滚动着泪水,压抑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哭着正要控诉。   谢珩抬手打断她:“别哭,拿证据,聊天记录,合照,礼物……谁主张谁举证,不是谁会哭谁就有理。”   陆溪挑了挑眉。   好小子,还知道谁主张谁举证了?   她心底诡异地浮起一丝骄傲。   阮甜:“我……”   阮父眼睛一亮,忙催促她:“是啊甜甜,你把证据拿出来,别怕,爸爸不会怪你早恋……”   她心里发苦。   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还没跟他确定关系,本来加了微信,那天她从谢家离开后一气之下把谢珩删了,现在都没加回来。   哪儿来的证据?   她咬了咬唇,含糊地说:“没了,都、都删了……”   班主任一愣:“全都删了吗?一点也没有?你手机里都没有备份吗?”   “没……”   这时,不止副校长,谢珩班主任听着也不对劲了,他忙走到谢珩旁边,不爽地瞪一眼阮甜班主任,“我相信谢珩同学,他说不是就不是。”   开玩笑呢?虽然谢珩平时挺混,那也是他的学生,不是随便就能污蔑的。   谢珩有些意外。   他知道班主任多不待见他,要不是看他爸面子,早恨不得把他踢出班里。   现在维护他,难道也是因为他爸在这里?   谢珩皱了皱眉。   不管怎样,他已经受够了,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你没证据是吧,行,我有,”谢珩低头,拿出手机,动了动手指发了几条消息出去,嚣张地一扬眉,“都等着,我叫了人来,马上到。”   副校长:“……”   叫人来?咋的,校霸同学要发威,叫人来砸了他的办公室?   几个老师忐忑不安,阮甜和阮父也没好到哪儿去。   阮父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事情似乎开始不受控制了。   而最淡定的,当属谢氏夫妇。   陆溪将茶放到一边,直接凑到谢以朝身边,扒拉他的衣袖看腕表上的时间,不高兴地撇了下嘴,“真耽误时间,我都饿了。”   副校长赶忙殷勤的表示:“我们这边有点心……”   “谢谢,不用了,又是来喝咖啡的,”陆溪一双美目淡淡斜睨着他,“没那个心情。”   “……”   副校长苦着脸。   他怎么觉得她挺悠哉的呢?作为后妈,她可是比人亲妈架势还足。   谢以朝这时开口:“等处理完,我陪你去吃午饭。”   陆溪脸色这才缓了缓。   谢珩耳朵微微一动。   不高兴地扯了下嘴唇。   好啊,他们俩又要单独去吃东西,把他甩到一边。   被他叫来的几个人很快来办公室里。   这几个都是来办公室喝茶的熟脸,全是校篮球队的,平常总跟谢珩混在一起,逃课打球打架……没少惹是生非。   简而言之,全是混子。   “珩哥,叫我们来干嘛?”其中一人看这架势,有老师,有家长,阮甜也在,有点摸不清状况。   谢珩抬起下巴朝阮甜那边点了点,似乎连提起她的名字都令人厌烦,“她,非说我甩了她,说我是渣男,你们有见过我跟她谈恋爱吗?”   阮父觉得荒唐,指着几个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的学生,“他们知道什么?说的话能作数?”   副校长摆了摆手:“他们成天跟谢珩一起玩,怎么不能?”   学校早恋的学生不少,现在只要不闹出事,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见过玩地下情的。   何况是谢珩这样嚣张的学生?   要说他谈恋爱偷偷摸摸的,老师自己都不信。   男生A:“没听说他俩在谈恋爱,珩哥谈过恋爱?他不是跟我们一样是单身狗吗?”   男生B:“别沾边,老子有女朋友,跟你们不一样。”   男生C:“珩哥不是说过,恋爱狗都不谈吗?有那时间不如多打两把游戏……”   男生D:“就珩哥这脾气,哪个女生想不开跟他谈恋爱啊,不得天天被气死?是吧,啊?”   谢珩嘴角一抽,攥了攥拳头,没好气地呵斥道:“行了!都闭嘴!”   这是来帮他的还是来黑他的?   陆溪轻声叹了口气。   傻鹅子啊……什么时候能长点心?   谢珩班主任憋住笑,手握拳放嘴边咳了两下,脸上一本正经的,“既然如此,真相大白了,看来阮同学是误会了什么。”   阮父瞪大了眼睛,脸色黑如锅底,“他们是谢珩朋友,当然帮着他说话!一定是串通好了的!”   谢珩笑了:“那这位大叔,你想怎么样呢?”   阮父想到什么,忽然有了底气,“我们也有人证,甜甜,把你朋友叫过来!”   阮甜瑟缩了一下,嗫嚅着说:“在上课呢,叫她们来干嘛呀……”   “给你作证啊!她们跟我说了,见过谢珩在考试时为你说话,还给你送早点,外校的男生纠缠你,他还为了你打架,这是普通同学?你不是她男朋友为什么帮她?”   阮父说得自己都激动起来。   就在这时,陆溪忍不住轻笑了声。   她方才一直沉默,这才掀了掀眼皮,斜睨着阮父,目光漠然而冷艳,仿佛在看着一个十足的蠢货。   她问:“从什么时候起,帮助同学,还要被问为什么?”   “……”   她这话问得简直恰到好处。   几个老师都怔了一下,回过味来,越想越是这个理!   对啊,大家一个学校的,不帮忙,难道视而不见才合理吗?阮父这话问得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就连刚才帮阮甜说话的班主任都沉默了,脸色讪讪的。   谢以朝看一眼谢珩,敏锐地抓住重点问他:“你给这位同学送早点了吗?”   谢珩嗤一声,很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没有!那天我特地买的学校西门最有名的生煎包,最后一锅,我饿死了,要是给她我吃什么?”   副校长嘀咕了句:“那家生煎包是很有名……”   几个男生看着谢珩,眼神十分崇拜。   “珩哥不愧是你啊!”   “这事我能作证!珩哥可爱吃那家生煎了,上回我偷吃了一个,他差点没踹我!”   谢珩:“……”   这都特么一群损友,这种黑历史,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全给他抖出来了。   他不耐烦地扯了扯唇,说回正题,眼神如猎犬般坚定又凶悍,盯着阮父说:“还有,考试的时候,是监考老师怀疑她作弊,问我看没看见,我在睡觉没看见,我难道说看见了?这叫为她说话?”   “至于为她打架,更是扯淡,换学校其他人我一样出手,照你这个逻辑,全校人都是我女朋友?”   阮父:“……”   谢珩的问题直击灵魂。   他简直嚣张到目中无人,蓝色头发宣示着他的叛逆,简直没礼貌,而他却无法反驳。   不会吧……   阮父表情僵硬。   如果真是谢珩说的这样,那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他跟阮甜不是那种关系?   “甜甜,你说,你告诉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甜绷不住了。   看到一向对她纵容的父亲突然严肃,她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整个办公室的人,全都皱着眉头。   她忽然意识到,她今天不能靠哭来解决问题了,如果不说清楚,不止是她,连她爸都会有很大的麻烦……   阮甜泣不成声地躲进阮父怀里,心中已是万分后悔。   “我……我从来没说谢珩是我男朋友,都是别人误会了,这也不能怪我啊!”   阮父震惊到无言以对,这么说,他真的是冤枉了谢珩……谢以朝的儿子?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脸色白了白,“哎,你真是……”   现在得罪了谢以朝,何况自己还不占理。   阮父刚才为了替女儿出头,都没去考虑后果,现在越想越后怕,身子都晃了晃,再没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模样。   他勉强挤出笑意,“谢总,您看,真对不起……两个小孩的误会,还麻烦您跑一趟,不如这样,咱们两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请您和夫人吃个饭,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俩孩子还得在一个学校念书呢。”   谢以朝看他一眼,表情并不奇怪。   做生意的人,哪能没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但今天不一样。   谢以朝轻轻摩挲了一下腕表表带,语气疏离:“我不需要道歉,我儿子才需要。”   阮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忙对谢珩道:“对,是我该跟谢小同学道歉,你看,你跟我女儿都是同学,就别计较了,对不对?来,甜甜,给谢同学道个歉。”   “……”阮甜感觉脸都被人打肿,现在要道歉,她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   她可怜巴巴地对着父亲撒娇:“我不,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那些人说谢珩是我男朋友,他不也没澄清过吗?”   谢珩一瞪眼:“我澄清个屁,我都不知道!”   第一,他根本不看论坛,不知道自己成了瓜主。   第二,学校里私下传风言风语,但谁敢到他面前瞎说?那不找揍吗。   谢珩看他们就烦,他已经为自己成功辩白,懒得再计较,摆一摆手:“算了算了,以后别烦我就行……”   这时,陆溪不赞同地皱了下眉头,打断他的话:“为什么算了?”   谢珩眨了眨眼睛,马上闭嘴。   他知道他家陆女士要发威了。   陆溪看着他:“你记住,不归我们的脏水我们不要,但是欠我们的道歉,谁敢不给,你就要他好看。”   阮父脸色变了变。   又是这女人……人家谢总都没说话,她一个后妈老插什么嘴?她能做主?   陆溪抿了下唇,目光扫向副校长,“您是校长对吗?”   他忙点头。   陆溪:“好,作为小珩的家长,我把话放在这里,我们不仅需要道歉,还需要阮甜同学公开道歉,如果做不到,那这个学校,他们两个人只能留下一个。”   副校长心里一惊,他就知道……   然而谢太太说错了吗?没有啊!谢珩在这件事里就是受害者,他只要道歉就行,这并不过分啊。   平常谢珩闯了祸,学校也会要求他公开在升旗仪式上念检讨,对每个学生自然该一视同仁。   副校长当机立断,他的口吻也变得严肃:“阮甜同学,那么就请你下周一在全校面前,向谢珩同学公开道歉。”   阮甜死咬着唇,感觉眼前阵阵恍惚。   阮父笑不出来了,他黑着脸,不可置信地对谢以朝问道:“不是吧,谢总,你太太未免太咄咄逼人了,我女儿还是个孩子,至于这么为难她?”   他话音刚落,谢珩立刻出声,语气还挺无辜:“叔叔,我也是孩子,我才十六岁。”   阮父:“……”   又长你这么高,看着一个能打五个的孩子吗?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谢以朝站了起来,顺便将陆溪的小包拎在手里,冷淡地道:“我的家事一向是我夫人做主,外人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   几个老师被秀一脸。   对不起,谢总老房子着火,他们牙有点酸。   陆溪也起身,仿佛这些纷争都与她无关,斜睨着谢珩,那模样说不出的矜贵高傲,“小珩,我饿了,你吃那个生煎在哪儿?”   谢珩眼睛都亮了,他用力点一点头,脑袋上飞扬跋扈的蓝毛都开心地晃了晃。   “在西门,走,我给你买!”   说完便兴致勃勃要带路。   陆溪走到他身边,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不用你带,说地方,你乖乖回去上课。”   谢珩:“……”   他耷拉着脑袋,有点打蔫,不太服气,但仍然乖巧:“哦。”   几个老师都看呆了。   怎么……这在学校横着走的校霸同学,怎么对他后妈这么服服帖帖呢? 第33章   阮甜并没有道歉的打算。   她宁可退学。   大不了就是换一个学校,整个江市又不是只有明礼一家好高中,她要是道了歉,以后就真的没法见人了。   要她怎么说?   她有幻想症?碰瓷谢珩非要当他女朋友?她可是校花啊,她这么说,以后真的不用见人了。   转去其他学校,搞不好风言风语也会传过去,她才不要被人笑话!   阮甜直接请假,她想好了,要在家避一阵子风头,让她爸再给她找其他学校。   阮父看她坚持如此,也没办法。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宠得跟小公主似的,她一哭,他就心软了,总不能真让她按照谢太太说的那样,站上升旗台,去跟全校的人公开道歉吧?   阮甜脸皮薄,又不像男孩子脸皮那么厚。   阮父很快就为她联系好另一间高中,也是贵族中学,各方面条件都不差,唯一的问题是,那间学校需要资格审核,不能马上转过去。   可惜他没谢家有钱,没办法大手一挥,直接给对方捐一栋楼,否则有什么好审核的,分分钟就能办入学手续。   他只能耐心等待。   知道不能立刻转学,阮甜有些不高兴,“还要等多久啊,只是办个入学而已这么困难吗?”   阮父安慰她别着急,就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大不了他出钱送她去国外旅游好了。   然而第二天,阮父这边就出了事。   他的公司主要经营园林建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谈一个大单子,是国外进驻的一个知名大型游乐园,如果谈下来,他能承包游乐园全部的景观绿化项目,能让他的公司规模翻几番都不止。   前段时间谈得不错,对方负责人跟他聊得来,私底下透露了几句,基本就是他的公司了。   可那边突然传出消息,他们跟另一家,他的对手公司签了合同!   阮父直接蒙了。   他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立刻联系对方负责人,明明之前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卦了呢,总得有个原因吧!   那边一改之前的态度,变得冷冰冰的,推三阻四,就是不说明白。   阮父多方打听,只有一个跟他有旧交情的人给他透了个底。   “你啊,得罪了人都不知道,你说说,得罪谁不好,你要去惹谢以朝?”   阮父如同被泼了盆冷水。   他简直没想到,小孩子家的事,谢以朝居然这么记仇,这是打算干嘛?要封杀他吗?一个大男人,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阮父异常生气,哪怕刚创业那会儿都没受过这种气。   这件事很快被他的合伙人知道了,还有公司几个股东。   他们不是阮甜亲爹,才不管他有多疼女儿,他们只知道,阮总是疯了才会去跟谢以朝硬碰硬,人家什么身家什么资本?你跟他耗,耗得起吗?   如果道歉就能解决,那是最好的结果了,面子?那能值几个钱?!   阮父没辙了,哪怕他恨得牙痒痒,也不敢意气用事。   他放下面子,亲自去谢氏,想要见一见谢以朝,再跟他道一次歉。   可他到了谢氏,没见到谢以朝不说,就连他的助理,都说太忙没时间见他,只是替谢以朝传了个话。   “谢总吩咐了,别动其他歪脑筋,他无意对付阮总,希望阮总做您应该做的事。”   李潇觉得好笑。   这个姓阮的想什么呢,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他以为谢总会专门对付他?   只是圈子里的人自己见风使舵,想要卖谢以朝一个好罢了。   谢以朝懒得干涉,但也没必要去帮阮总解围,说到底,这也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事。   偏偏在这时候,他又收到了转校学校的坏消息。   对方以“今年招生名额已满,校长不批”为由,拒绝了他。   “……”   阮父狠狠咬牙。   还用问?肯定又是跟谢以朝有关!他人脉太广,太多人上赶着要讨好他……   这天回家后,阮父拖着满心的疲惫,敲了敲女儿的房门。   “甜甜,你听爸爸说,转学的事暂时办不了了。”   阮甜睁大眼睛:“怎么可能?”   阮父叹了口气:“要不,你还是道个歉算了?不然,爸爸就只能帮你转去外地的学校。”   他坐下来,耐心地跟女儿分析利弊,如果她不肯去外地,那就只能在本地上普通一点的高中。   阮甜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有点崩溃,怎么会这样……   “晚了,同学都已经知道了,现在全都在笑话我!”   这两天,她虽然没去学校,但还是忍不住看论坛,还有几个朋友跟她分享学校里的事。   所以,哪怕她一直逃避,却也避无可避。   论坛上,有人发帖,把那天办公室里的情形,差不多全给说了出来。   现在全校人都知道她要给谢珩道歉的事!   [不是吧不是吧?所以校花根本没在跟校霸谈恋爱?那她干嘛要xh送她回家啊?]   [重点是……因为人家不肯送,就要带着爸爸闹上校长室,还要把校霸他爸请过来?这什么小公主啊,全世界都要宠着她才行吗?]   [我突然觉得校霸好惨,无妄之灾了属于是。]   还有人讨论谢珩的继母。   发帖的人,没过多提到陆溪,就简单几句话概括。   “校霸他继母,嗯,挺厉害一人,校霸听她的,校霸他爸也听她的,你们能想象到谢总,那人高马大的硬汉总裁,拎着老婆的迷你小包包的样子吗?再想象一下,校霸被后妈弹额头,不仅不生气反而还红着脸笑,你们错过了五个亿!”   吃瓜群众都呆住了。   ???   真假的,谢珩后妈到底是哪路神仙,该不会是给俩父子下蛊了吧?   阮甜气得连哭出来的力气都没了,她点了举报,恨不得帖子立刻被删除!   这语气一看就是那几个男生发的,帖子里也只描述了他们中途进来之后的事。   她半夜睡不着,起来吃东西,看见父亲书房里漏出的灯光。   已经凌晨了,他还在工作,她听见他在讲电话,谈到那个项目,还有对未来公司的忧虑……   阮甜脸色黯淡下来。   或许,真的是她错了……不该一厢情愿,觉得谢珩是喜欢自己的,觉得她漂亮,其他人都应该喜欢她,迁就她……   如果那天在办公室道歉了,或许就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阮甜百般不情愿,但她知道自己没其他选择了。   第二天,她一大早去了学校,面对那些异样的目光,也只能忍住。   学校七点半升旗仪式,等教导主任讲完话,又讲了一些重要的事,接下来就是问题学生做检讨的环节。   短短十几分钟,阮甜有生之年从未这么难熬。   她迎着全校师生诧异又复杂的眼神,走上主席台,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简直不像是自己的。   她拿出昨晚写的检讨书,涨红着脸,一字一句地往下念。   “……在这里,我要郑重地向谢珩同学,以及他的家人道歉,因为我的任性,给他造成了恶劣影响,希望谢珩同学能跟原谅我和我的家人……”   人群中,谢珩手插兜,面无表情地听着。   他没什么反应,哪怕别人都看着他,既没有得意,也没任何情绪,只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等升旗仪式结束,他迈开长腿往教室走,顺便去个洗手间。   刚拐到二楼洗手间外的走廊处,他听见前面的动静。   几个男生聚在一起,嘴巴里不干不净的提到他的名字。   “谢珩那臭小子真是不知好歹,阮甜喜欢他也是瞎了眼!”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谢珩他爸施压,拿钱砸人,人家可是给学校捐了楼呢!”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钱了不起啊……”   他皱眉,正要上前。   忽然,他看见一个矮个子男生从厕所里出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你们别乱说,阮甜自己都道歉了,谢珩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坏。”   谢珩愣了一下。   这小子……好像是那天犯傻,把笔掉他脚边那个家伙?   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好学生一个,好像还是语文课代表啥的。   他们压根没交集,这好学生现在干嘛没事找事,帮他说话?   那几人看他瘦弱,笑成一团,其中一人用力将他一推,恶狠狠道:“你知道什么?臭书呆子,信不信老子把你按进厕所里?”   说着,他用力论起拳头。   男生叫罗璇,他从没打过架,立刻吓得圆脸煞白,闭上了眼睛。   然而拳头却没落下来。   方才按在他身上的力道忽地一松,他听见一声惊呼,接着是一个清冷又慵懒的声音。   “呵,好笑,这小子是本少爷的同学,老子罩的,你按一个试试?”   少年扯着笑意,看着很有几分玩世不恭,然而眉头紧拧,一手轻松地将男生拽住,甚至还往上提了提。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男生吓到了,“对、对不起……”   谢珩嗤一声,把人松开后踢了一脚:“滚。”   几人仓皇跑路,还引来不少路过的同学围观。   谢珩皱了皱眉。   他很熟悉那些目光,小心翼翼,有些畏惧,却又看不惯他,当他是学校里的败类,只会靠他老爸的纨绔富二代。   他习惯了。   也没什么好跟这些人说的。   “那几个高二的吧?好怂啊,欺负高一学弟,结果被校霸教训了,就会欺软怕硬。”   “谢珩好帅……他刚刚居然保护同学?有点苏有没有!”   “他好像从来也没欺负过同学吧……”   谢珩脚步微顿,心中怔然。   没听错吧?   这些人没说他坏话,反而是在……夸奖他?   谢珩抿了抿唇,心中忽然浮起许多微妙的滋味。   原来,被同龄人肯定是这种感觉,好像……挺不赖的。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这种无聊的东西,同学怕他,讨厌他,他变成一个如同校园传说中恐怖大魔王的存在,他也不在乎。   他特立独行,把自己活成一个尖锐的刺猬,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别人喜欢他。   可是……真的不在乎吗?   还是因为怕被误解,所以干脆不去解释?   可是只要迈出第一步,他发现,其实没那么难,他不是坏孩子,他的同学们也不是,而那些对他善意,又有些好奇的目光,也没他想象中那么讨厌。   就连学校里的空气,都比平时闻起来更清新一些。   罗璇赶紧跑到他面前:“谢谢你啊,谢珩同学,但是打人是不对的,你下次还是不要随便踢别人了。”   谢珩:“……”   真是个倒霉催的书呆子啊。   头疼。   校园的生活还在继续。   阮甜继续回来上课,她每天都很忐忑不安,走到哪里,都觉得别人在讨论她。   然而八卦是有时效的。   除了当事人自己,没人有精力一直盯着她不放,因为学校永远不缺新的八卦。   而现在的明礼学子课余饭后,讨论度top1的话题,不是校花,不是校霸,而是校霸他后妈。   学校计划要重新设计新款校服,会请本校家长作为设计师。   将在月底进行设计稿的投票。   论坛,还有学校门口的公告栏都贴了参赛家长的名单。   其中排第一的就是谢珩的家长——陆溪。   谢珩自然也看到了。   他居然不知道这件事,陆女士都没告诉他!   这太过分了……   晚自习结束,放学后,谢珩第一时间回家,在客厅看到了正在练习吉他的陆溪女士。   “你……你要设计我们的校服?”谢珩问。   陆溪:“对啊,你终于知道了。”   谢珩撇了撇嘴,什么叫他终于知道了,还不是她一直不说。   他有些不爽,“干嘛不告诉我啊。”   陆溪最喜欢跟鹅子的日常互怼环节,因为他战斗力太弱,她可以单方面碾压,她挑眉问:“告诉你干嘛,你帮我设计啊?”   谢珩:“……”   说不过她。   少年悻悻地,垂下眉眼:“不跟你说了,我回房打游戏。”   “等一下。”   陆溪忽然想起什么。   她放下吉他,起身朝他走过来,先在正面,从上到下打量他,接着正着绕一圈,反着绕一圈,最后眼睛一亮,拍了拍手:“行了,就是你!投票那天要让模特走秀,你来帮我吧?”   谢珩一听,就这?   他刚才差点被她吓到了,还以为她发现了他的秘密,其实他不是回房打游戏,而是做作业……   “行吧,随便……”   谢珩刚开口,猛地刹住车,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这是个好机会啊!   少年转了转眼睛,清了清嗓子,收起一脸漫不经心的笑意,低声,几分神秘,几分认真地说:“给你当模特可以,你准备给我多少钱?”   陆溪听前半句还在高兴,等谢珩说完,她的笑容僵住了。   ???   逗她呢吧?   做妈的让儿子干点事,他倒好,开口就要钱?   是谢以朝给的钱不够,还是他给的钱不够?小东西掉钱眼里了?   而这时,谢以朝听到动静,端着一杯茶,从书房里缓步走出来,站在护栏前听母子俩对话。   陆溪鼓了鼓脸,“谢珩,你行啊你,亲母子明算账是吧?”   谢珩后退一步。   他心虚地摸了下耳朵。   其实,他也不想啊,可是这段时间,他想不到赚钱的办法,他甚至都开始做梦,要是全世界人民,一人给他一块钱,不多!只要一块!那他就发了,想给陆女士买什么就买什么。   但这是不可能的。   谢珩梗着脖子:“你那个奖金有二十万呢,你就给我五千怎么啦,好小气哦。”   陆溪:“……”   好气哦,这个大孝子,真是……吾儿叛逆,伤透吾心。   她一眼瞥到悠哉看戏的谢以朝,顿时,所有怒气值都找到了发泄口。   “谢以朝,你就喝茶,看着你儿子欺负我是不是?”陆溪睁圆了杏眼。   谢以朝:“……”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果然古人劝人别看热闹,他就不该从书房出来。   男人英俊的面庞微微一怔,随后扯出一丝无奈笑意,随后看向逆子,目光微沉,“行了,这钱我出,你好好干活不许偷懒。” 第34章   谢珩眼睛一亮。   管他谁出钱,反正能得到报酬就行!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出卖自己劳动力……和色相赚来的钱,而且是正当的,五千块啊,大学生去奶茶店做兼职都得干至少两个月。   经过前段时间,他反复查了很多信息,知道现在这个社会赚钱不易,就连大学生都是廉价劳动力,何况他区区一学渣。   要从陆女士的奖金里分钱,他有点点心虚。   但!这个前最后是要给她买礼物的,他又不是拿来自己用。   但现在他爸站出来,他愿意拿钱,那最好了,他能赚到钱,又不用得罪陆女士,双赢!   “不过——”谢以朝嘴角微抿,目光淡淡落在谢珩身上,“你要好好表现,不能敷衍了事,你妈找你,你必须随叫随到。”   谢珩一愣,撇了撇嘴,“随叫随到,那要是我在上课她叫我我要逃课吗?”   陆溪看她一眼,她注意到谢以朝的目光,两人又交换一个眼神。   真稀罕。   蠢鹅子第一时间质疑的竟然是这个,怎么没跳脚,指着她炸毛,叫嚣着“她才不是我亲妈别把我当傻瓜!”?   陆溪勾唇笑了笑。   看来鹅子也不算太蠢,她当时就想到,慢慢来,不用着急让他接受什么,等时机成熟,他自己会想明白。   当年只会咋呼,动辄发狠威胁人的少年,现在成长了,陆溪心里自然欣慰。   谢以朝笑了笑,轻斥道:“别耍贫嘴。”   谢珩故意哼了声,臭拽臭拽的模样,表情却轻松。   他不喜欢被谢以朝训斥,因为他爸总是居高临下的,可这回不同……经过上次在办公室,他爸和陆女士一起给他做靠山,他现在没那么排斥他爸了。   “等会儿——”   谢珩突然想到什么,“要是她没中选,我还有报酬吗?”   “……”   陆溪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了,就连谢以朝也在愣了一下后,难以置信地皱了皱眉。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会被淘汰?”陆溪冷冷一笑,“嗯?”   谢珩这才意识到什么,他一慌,脑子都空白了一瞬,赶紧解释:“不是,那什么、我的意思是假如……假如你懂吗,我相信你肯定能选上的,但是万一呢?对吧……”   陆溪依旧冷笑,没被哄好,眼神反而越来越微妙,怎么看怎么可怕。   谢珩放弃了,惊慌之下,他第一时间看向二楼。   现在该他无所不能的老爸出来救场了啊!   再一看,哪里还有谢以朝的身影?人不见了,书房门却紧闭着。   谢珩:“……”   他是校园大魔王又怎么样,没人知道,魔王他妈更可怕,连魔王他爹都不敢招惹她。   谢珩心下茫然,闭了闭眼睛,英俊的脸庞万分纠结,仿佛慷慨就义一般,朝着陆溪伸出自己的脸。   “你、你捏吧,当我道歉,”少年用最后的倔强强调道,“但只能捏一下。”   陆溪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她好气又好笑,不跟他客气,上手就捏,捏完还忍不住揉了下他毛茸茸的脑袋。   小少爷到底是自知理亏,虽然不太爽,但还是咬牙忍着。   谁让他刚才说错了话呢。   但以后这种错误,他一定不会再犯。   小少爷痛定思痛,等回到房间洗澡时,他被热水浇头,突然灵光乍现想起了什么。   他被捏了脸,揉了头,挨了欺负,结果还是没人告诉他,如果陆溪没赢他能不能有报酬?   !!!   ……   陆溪这通揉完,把那头蓝毛揉得不成样子,心里总算是舒服了,她回到房间,接着走进衣帽间里,坐到书桌前。   她现在有了事业,虽然才刚起步,但也是一件正经事,不好再跟谢以朝共用一个书房,她自己也需要在工作时,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   这点事不需要问过谢以朝,她自己就能做主。于是她找了管家,自行选定了二楼左边一个空置的房间,刚好在谢以朝书房隔壁。   管家看她选了这里,微微一笑:“这里本来是小少爷的游戏房。”   陆溪不禁有些意外,“那怎么现在空置了?”   管家解释:“少爷七岁的时候,他就不来这里玩了,因为隔壁……”   陆溪眨了眨眼,立刻会过意,莞尔一笑。   是啊,隔壁住着他没情趣又不懂娱乐的严肃老爹,试想想,小崽崽在娱乐房里小火车玩得正开心,谢以朝听见后开门训斥,那想必非常扫兴。   换了她她也要换地方。   她的新书房需要整理,添置办公用品,陆溪又按自己的喜好,选了办公桌椅,书柜,电脑和其他装饰品,全部进场还需要等几天。   在那之前,她暂时在衣帽间里工作。   反正现阶段她只需要画设计稿,电脑和手绘板足够了,至于为什么选在衣帽间,当然是因为对着她的漂亮衣服,她会更有灵感啊。   这次明礼中学的校服设计,一共需要四套,男女款,春夏和秋冬款。   DDL在这个月底,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时间不算紧迫,但也绝对不充裕。   这次设计比赛的要求看似宽松,每个家长,无论是不是设计师都能参加,但可想而知,学校这么做只是为了显示“公平”,真正不会设计的家长,不可能凭空在这二十天内突然才艺爆发,一下拿出四套作品来。   然而报名的家长,却有五十三个这么多。   陆溪看着设计稿,又在电脑上打开论坛上的公告帖,没细看报名家长的名字,只是皱了皱眉。   明礼中学的家长这么卧虎藏龙的吗?   竞争比她想象中激烈很多。   她本来只是抱着玩玩而已,试一下,行就行不就行就算了这样的心态,但难度变高,她无形中感受到更大的压力,可又觉得,事情变得更好玩了。   游戏要是没难度,很快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她听见房门轻响,有脚步走近。   卧室和衣帽间是相连的,很快,陆溪一抬眸,刚好跟谢以朝四目相对。   “还没睡?”男人微微挑眉,朝她走过来。   陆溪眉头微微蹙着,那张美丽的脸庞显得有些烦恼,“嗯,有个设计细节卡住了,我再想想。”   谢以朝走到她身边,倾身,手搁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低头细细地看她手中的设计稿。   陆溪不动声色地掀起眼皮,看向身侧的男人。   经过一天的工作,都十点多了,他仍旧不见一丝疲态,五官深刻,面庞如同一尊精心打磨的雕像,冷肃而俊美。   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只是……男人眼中那一丝迷茫,稍稍有点毁气氛。   那种既视感,就像她看到了高数题,后者是小少爷看到了所有题。   陆溪抿了抿唇:“看得懂吗?”   男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在面子,和对妻子的诚实中平衡了一下,低声道:“一点点,不是太懂。”   对他来说,衣服就只是衣服,只需要根据场合,和功能性来区分。   比如他去晨跑,绝不会穿西装。   他去参加重要场合,也绝不会穿睡衣。   至于其他细节,谢以朝从不考虑,事实上也不需要他操心,他的衣服有专人采购,从买下来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会在什么场合穿。   男装他都不够懂,更何况陆溪现在给他看的设计稿是女装。   陆溪笑了笑,她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但她的笑意一闪而逝,很快又皱起眉,就连谢以朝抬起手指,用极温柔的力度,从她柔软的发间轻轻拂过都没察觉。   谢以朝注意到她有些紧绷,问:“有什么困难吗?”   陆溪缓慢眨了眨眼睛,伸个懒腰,看男人一眼,然后把她刚才想的说给他听。   她有些感慨:“以为只是个校园小活动,没想到竞争挺激烈,搞不好真让臭崽子的乌鸦嘴说中了,我不一定能赢。”   谢以朝注意到电脑屏幕上的名单。   人的确不少。   他不了解明礼中学家长都是什么职业,虽然大多都是高收入人群,但这么多个设计师还是不正常。   “其实……”   男人刚开口,又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   陆溪靠在椅背上,目光幽幽的,故意别有深意地打量他,有些好奇,谢以朝会说什么来安慰她?   她其实没抱太多期望。   父子俩在某些方面惊人的相似,看看谢珩,就知道他遗传自谁。   谢以朝垂眸,并不在意她眼底的戏谑,而是沉稳地说:“未必如此,如果你嫌人太多,这个名单也许能减掉一半的人。”   陆溪愣了一下。   以为他会给出直男的安慰,或是敷衍的心灵鸡汤,结果他拒绝感动,只玩真实?   “怎么说?”   谢以朝言简意赅地说:“比赛要求,只要是学生家长就能参加,却没硬性规定,必须是家长亲自设计,过后更不会追究设计稿的出处。”   陆溪眼前忽然一亮。   对啊!   他简直一语道破,不愧是久经商场的老狐狸,一眼就能看穿规则里的bug。这场比赛的规则的确模棱两可,家长那么有钱,大可以请厉害的设计师,反正只是一场校园活动,谁会那么较真?   谢珩的意思是,要求学校重新定制规则,必须由家长本人设计,这种情况,只要签署有法律效力的合同就可以。   谢总不愧是谢总啊……   一时间,陆溪都不知道是佩服他,还是该觉得男人有点可怕。   穿来这段时间,她或多或少,也听过关于谢以朝的一些“可怕”传闻,他在集团里的一些雷霆手段,打压对手时一些不留情面的做法……   但陆溪不懂做生意,听着没什么代入感,就像听到一个大佬的传奇经历,只是故事而已。   这一刻,她忽然真情实感地体会到了,谢以朝的强大和可怕之处。   如果她有这样一个对手,肯定会睡不着觉。   但很幸运,他和她并非对立面,至少现在,是在以同一个战线的同事……作为队友,恐怖如斯!但当他是同伴,却令人无比心安。   “很好的建议,但还是算了,就这样,他们要作弊随便,我只管我自己。”陆溪说。   谢以朝略微挑眉,有些意外她这个决定。   据他了解,陆溪从不是软弱好欺负的人,她外表娇气,骨子里却又非常强势。   他说:“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陆溪翘起唇角,淡定地说:“既然规则模棱两可,那他们的做法也不越界,而且……我对自己有信心,跟有实力的对手竞争这才有意思。”   谢以朝眼神一顿,默了默,看着女人娇小的背影,眼神有些惊艳。   他第一次知道,她有这么强的胜负欲。   她微微一笑的样子,自信而又不乏野心,让他感觉到,她不止可以做一朵养在玻璃温室里,娇贵脆弱的花朵,还有野性难驯的一面。   男人深深凝视着她娇柔的侧脸,神色微微怔忪。   她为了方便工作,将长发用发卡固定在脑后,碎发垂落,露出小巧白皙的耳珠。   要是再晚一秒回过神来,谢以朝差点要用指尖触碰上去……   他默默走开,留给她专心工作的空间。   陆溪专注工作,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走的,也没留意时间,她思绪有些短路,又犯困,趴着思考,不知不觉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她太困,大脑差不多宕机了,来不及去想是谁,只觉得这个怀抱温暖又可靠,还散发着很吸引她的淡淡冷香。   她感到安全感,不由自主在他怀抱里蹭了蹭,长睫低垂,脸庞柔软,睡着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时要乖。   谢以朝步伐很稳,毫不费力地带她到床边,再将人放到蓬松的枕头上,盖好被子。   男人望着她安静的睡颜,他眉宇松弛,不见平日的威严和距离感。   心神微微牵动,还是伸手,克制地轻轻碰了碰女人的脸颊。   就在这时,他听见衣帽间里传来手机提示音。   他只抱了陆溪过来,她的手机还落在桌上。   谢以朝走过去帮她拿,原本无意窥探她的一说你,但一低头,就瞥见屏幕上亮起的消息推送。   【叶司盛:陆小姐明晚有空吗,内部试衣走秀推迟了,想请你一起来观看。】   “……”   谢以朝心内莫名升起了一股焦灼。   眉头又再次皱起。   叶家二少,呵……   第二天早上,陆溪快十点才下楼,她在早餐桌上见到谢以朝,不禁有些惊讶。   “今天不用上班吗?”都这个点了。   谢以朝正在看早上助理送来的项目报告书,他看一眼陆溪,将文件放在桌上,捏了捏眉心,说:“明天出差,今天我给自己放假一天。”   陆溪笑了笑。   难得,无敌工作狂竟然也要休息?   佣人给陆溪端上早餐,今天是中式的,陆溪很喜欢厨房一位老厨师做的牛肉面,简单配上一杯豆浆,饱腹又很美味。   现在全家都清楚她噫哗的地位,哪怕她进门都没跟先生办过婚礼,但没人敢轻视她。   先生对她有多重视,明眼人都看在眼里,就连小少爷,也对这位新太太越来越驯服。   因此,只要是她的要求,底下人都会用心地办,哪怕有些事她不说,但只要一个眼神,一个皱眉,就能让有心的人琢磨半天。   陆溪拿起筷子,红润嘴唇吹了吹热气。   听见谢以朝说:“听李助理说,江边新开了一家法式餐厅,味道不错,晚上有空一起去吃吗?”   陆溪这才掀了掀眼皮,有些讶异地看他。   她问:“你今晚不用工作?”   谢以朝淡淡地挑了挑眉,说:“今天休息,何况就算再忙,陪你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陆溪看着谢以朝,在热气中,她愉快地眯了眯眼睛。   无论如何,被人重视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何况是谢以朝这样每一秒钟都有进账的富豪兼大忙人。   她却只能遗憾地摇摇头:“下次吧,今晚我有约了。”   谢以朝好似并不意外,只是问:“什么事?”   要是他不问,陆溪本不会特意去说,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语气自然地开口:“路易斯大师的侄子叶司盛,他约我今晚去公司看一场时装秀。”   陆溪顿了顿,又说:“不好意思啦,我早上看到消息就回复他了,你要是早点说我会先答应你。”   虽然她内心不是这么想的,但先捡好听的话说,反正哄一下男人,她又不吃什么亏?   谢以朝神态微顿,眉头有些舒缓。   这是不是代表,在去看秀,和跟他吃饭之中选择,她更喜欢后者?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了捏文件夹的边缘,问她:“也好,这位叶先生介意我陪你一起去吗?”   陆溪怔了怔。   她不清楚,毕竟这是对方公司内部的试衣走秀,需要保密,叶司盛邀请她,不代表她可以随便邀请别人同往。   “等一下,我问问。”   陆溪拿起手机,拨通了叶司盛的电话。   她本来没他的号码,是前几天,叶司盛给她打电话,邀请她去看秀,而那天正是她去学校,谢珩碰上麻烦,她心情不是很好,想了想便拒绝了。   没想到试衣走秀居然推迟了,这回她当然不想错过。   电话接通得比她想象中要快。   陆溪先寒暄了几句,接着简单地说明意思:“叶总,今晚我先生想和我一起去,方便吗?”   谢以朝不动声色地听着。   电话那边似乎是沉默了几秒。   陆溪听到什么,露出一丝优雅笑意:“谢谢,我们今晚会准时到。”   佣人来为谢珩续了杯咖啡。   男人手指捧着咖啡杯,淡笑了笑:“叶总这么爽快,他似乎人还挺好。”   陆溪倒是没什么感觉。   好不好的,她也不在乎,她看中的是叶司盛在时尚这一块的资源,以及他和路易斯那层关系,现在她开工作室,自然是跟时尚界的人多多接触,积攒人脉总不会有坏处。   至于叶司盛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假如是个聪明人,看她今晚带谢以朝一起出席,就该知难而退。   不过,叶司盛未必是个好人,但他应该是个懂分寸的体面人。   吃过晚餐,陆溪回房间准备了半个小时,换上提前挑选好的裙子。   今晚云集模特走秀,她在造型上肯定不能掉链子。   但毕竟今晚不是她的主场,她也不是去跟谁比美的,穿太高调显得不懂礼仪,于是她选了一条小黑裙,低调,设计上又不失独特和心机,吸引眼球的同时,也不会太张扬。   妆容也淡而清丽,肉桂色口红浅浅地抹一层,眼皮上轻轻扫过眼影,在夜色下也波光粼粼。   陆溪对自己的美貌度向来很有信心。   然而,当她穿着高跟鞋,款步缓缓走出衣帽间,看见等在卧室里的谢以朝,那一瞬间,他眼中翩然浮起一丝惊艳,她还是有些讶异。   谢以朝总是喜怒不惊,要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很难得。   他们坐上车,半小时后到达K.C集团。   试衣走秀在九层,是他们内部的一个走秀场地,电梯门打开,陆溪就听见了里面有节奏的音乐声。   门口有几个工作人员,陆溪还看到了叶司盛。   他也看见了他们。   那张有些混血风的年轻脸庞朝她笑了笑,表情淡定到无懈可击,他走过来,主动和谢以朝握手:“谢总和谢太太大驾光临,我很荣幸。”   谢以朝回握,眼神一顿,淡淡地点了点头:“我今天正好休息,就拜托夫人带我来见见世面。”   叶司盛微微一笑:“没想到谢总会对时装秀感兴趣,莫非……是打算收购我们集团?”   谢以朝面色不变,“那倒不必,我夫人刚刚进军时装界,我投资她就足够了。”   陆溪茫然地看向他。   ???   拜托,她只是开了一个员工不超过十人的小作坊,名字都还没想好,他不要讲得好像她是创办了一家国际知铱誮名的牛逼大品牌好吗?! 第35章   叶司盛仍能维持风度,只是嘴角的笑容淡了淡。   谢以朝说这话挑衅吗?当然。但他心知肚明,是他一时没忍住,失礼在前,以谢以朝的身份,他根本无需忍耐。   陆溪咬了咬嘴唇。   有点无语,又有些好笑。   她想,谢以朝这么说,或许是为了给她撑面子,再说,是叶二少先开的玩笑,那谢以朝把玩笑开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不过,现在在人家的地盘,还是试衣秀,集团许多高层和股东都在,不知道的听见了,还以为他们夫妻俩是来踢馆的……   陆溪忍不住嗔一眼身边男人,挽着他的手也做起了小动作,用了点力,掐在他手臂上。   谢以朝没说话,眼眸却沉了沉,心中颇为受用。   陆溪和谢以朝之间无声却默契的眼神交流,还有她克制,却又亲密的动作,看在叶司盛眼中。   他嘴角抿了抿。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幸好这时,路易斯大师也到了,他看见陆溪,眼前便一亮,摸着银白色胡须就走过来,笑呵呵的和她打招呼,邀请她进去看。   那天来过之后,她便联系了路易斯,婉拒了他,也说出她想要开工作室的打算。   路易斯很是惋惜,却没说什么,反而鼓励了她一番,还说,以后遇到什么疑惑,可以随时问他,陆溪听了还挺高兴。   虽说设计是一件很私人的事,一个人,一个风格,但要是能得到他这个级别大师的指点,也许两三句,就能让人开窍。   路易斯这一来,倒是解了围。   叶司盛也没再说什么。   这边,谢以朝已经抬步,朝会场里面走去,他抽出手,动作娴熟而自然地搂在陆溪腰上。   陆溪的腰盈盈一握,摇曳之间,便是万种风情,男人的手宽大而修长,搂在她腰上,动作并不出格,却莫名透出活色生香的感觉。   她的目光微微凝滞了一瞬。   谢以朝他……很少会搂她的腰,哪怕以前在公开场合,一般是她挽住他手臂,亲密中透着正式,这样子搂腰,似乎过于暧昧了点。   男人掌心的温度似乎总是比她要高一些,包括他的体温,一起睡觉时,夏天她会觉得他烫,冬天又会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靠拢。   陆溪没说什么。   但她总觉得,谢以朝今晚好像哪里不大对劲。   她想问,但一直没找到机会,谢以朝人脉广,走到哪里,总有认识他的人,还没坐下,就在前排贵宾席上碰见集团一个股东,他见到谢以朝,立刻站起来同他打招呼。   “谢总?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您!今天这是……”他的目光飘飘忽忽,落在陆溪身上,带着几分好奇的探究。   谢以朝再婚,娶的还是一位年轻女孩,这事在圈子里都传开了,据说,还曾经掉落水中……   谢以朝向来低调,私生活堪称神秘,自从前妻走后,从没有过绯闻,许多人都好奇,一个年轻小姑娘,没家世没背景,是怎么拿下谢以朝的?   郑维今天见到真人,心里是半点疑问都没了,只剩下感叹。   听说了她长得像陆溪,没想到这么像!   五官,脸型,简直没有一个地方不像,唯独她的神态不同,更柔和,也更通透,明明看着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眼神却仿佛经历过很多。   谢以朝淡淡地说:“夫人感兴趣,我陪她来的。”   “是吗?”那人笑了笑,看着陆溪说,“以后谢太太想看什么秀,可以找我安排,我跟谢总老交情了。”   陆溪看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正思索着,那人递来一张名片。   陆溪接过来看了一眼,郑维……名字也好像听过。   她没细想,并不是很在意,只不过她的名片还没印,没有能交换的,便只是说:“郑总你好,我叫陆溪。”   郑维呆了呆,肉眼可见的错愕,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陆、溪?”   陆溪皱了皱眉,“大陆的陆,溪水的溪。”   很奇怪吗这个名字?   郑维反应过来,扯出一抹笑来,又跟谢以朝客套了几句,这才坐下。   谢以朝面色淡然,似乎并未将对方略显失态的反应放在心上,他和陆溪在贵宾席另一边坐下。   陆溪已经感觉到什么,她拿着那张名片,又看了一眼,才放进包包里,问谢以朝:“我认识他吗?”   谢以朝略微沉吟,道:“郑维,你大学同学,来过我们婚礼。”   大学同学?郑维……   陆溪猛然想起什么,她愣住,想起来了。   郑维还真是她大学同学,不过那时他其貌不扬,性格也比较平庸,但人不错,挺憨厚一个男同学,他各方面条件都很一般,但家境很好,妥妥的富二代,等着毕业后直接继承家产的那种。   可她记得,他那时候挺瘦的,带个眼镜很斯文。   现在简直判若两人,肚子鼓了,发际线平了,整个人横向发展,要是谢以朝不说她是真的认不出。   这是真·对面相逢应不识……   谢以朝见她脸色不太对,低声问:“怎么了?”   陆溪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那真的是郑维?我的天,我上次见到他,他那腿比我的还细……时间好可怕。”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旧相识,那天在叶家宴会上,她就一口气见了不少,但那些人全都妆容精致,脸上身上也经过了高科技的调整,虽然看得出年纪,但都没有今天冲击那么大。   陆溪忍不住想,如果她没有穿越,也没像那个梦里那样早死,而是和同龄人一样,正常活到现在,她会不会也变得面目全非?   “不用担心。”身旁男人忽然说,“我不会变成那样。”   陆溪握着手机,从屏幕中映出了谢以朝的模样。   那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十足俊朗,狭长深沉的眼眸,鼻梁高挺,面部轮廓都没怎么变,上天似乎对他有所偏爱……   也不对。   陆溪皱眉想了想。   还是他自己够自律,就凭他日复一日坚持晨跑这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陆溪忽然get到了。   要保持年轻,坚持运动很重要!就像港市有些明星,十几年前什么样,现在还是那样,一问他们的秘诀,就是坚持运动。   据陆溪观察,谢以朝至少还有一个秘诀,那就是不经常笑。   脸上不做表情,很少牵扯到皮肤,自然皱纹也比别人少……   陆溪爱美,她接受不了自己十几年后就变成陆溪plus。   “谢以朝,我决定了,从明天起我跟你一起晨跑,”陆溪眼神坚定,“你监督我。”   谢以朝微微一怔,显然没明白她的脑回路。   是怎么从看秀,突然想到要跟他一起晨跑的?   谢以朝想了想,说:“说实话,我不觉得你起得来。”   后半句他没说,他还有顾虑,因为见过她早上被吵醒时的样子,起床气非常严重。   谢以朝活这么大,没怕过什么人,但他必须承认,陆溪生气的时候很不好惹。   陆溪很坚持:“所以要你监督,我不起,你可以惩罚我!”   还好秀场内音乐声够大,他们可以随便聊天,也不用担心对话被人听见。   谢以朝斜睨她一眼。   膝盖上,他的手指立时顿住。   男人看着她虔诚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朝她那边靠了靠,无声地将距离拉得更近,声音低低的,“怎么惩罚?”   陆溪尤未发觉,仍沉浸在她的抗老大计里,“随便,你自己想,只要我不听话,你想怎么惩罚都行。”   “……”   谢以朝抿了抿唇,忽然感觉喉咙有些紧。   又有些无奈。   显然,她并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应该说……是还没意识到。   陆溪有时候很敏锐,有时候神经却很粗,很多事都意识不到。   半晌,穿着下一季新品男装的模特伴着音乐走上台前。   而这时,谢以朝轻呼出一口气,开口说:“好,我想想。”   ……   那天晚上,除了开场前受到的小惊吓,整场秀看下来,陆溪体验感满满。   那天晚上看了接近一个半小时,陆溪有很大收获。   就像大部分艺术工作者,需要不间断地输入,才能有质量的输出,她看一场大师新品的时装秀,就像一个钢琴家,到中世纪古典音乐家的客厅里参加音乐沙龙。   别问,问就是灵感爆棚。   第二天,谢以朝去出差,一个星期才回来,而陆溪的私人书房也准备齐全。   在谢以朝回来之前,陆溪画好了四张设计稿。   准确地说是三张,还有一张,她直接偷懒,从自己过去的作品里找出来一张,作为女生校服的春夏款。   有几个人在学生时代没嫌弃过校服丑?她也嫌弃,从来不穿,然后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设计款式,自己产粮。   那时是为了打发时间,没想到一张废稿,能在十几年后派上用场。   接下来,要将设计稿送到制衣工厂,打版,裁剪,做出成衣,把设计稿变成能上身的衣服。   到那时候,就轮到谢珩上场了。   收了钱,他就得乖乖办事。   周日这天,学校放假,下午,陆溪从书房出来,迎面看见蓝毛臭崽,他身后跟着许嘉铭,还有一个宋思扬。   最近这三个家伙老是在一起玩。   几个孩子也正好看见了她,许嘉铭一贯是有礼貌的,他对陆溪乖巧微笑,“阿姨好。”   宋思扬也是没得说,咧嘴灿烂地笑,大声喊:“阿姨好!”   就只有谢珩,看见陆溪,神情古怪地摸一下耳朵,站姿僵硬,然后冲她抬一抬下巴,表情高冷:“嘿。”   陆溪:“……”   不行,这小子真的好欠抽,没大没小。   要不是有正事,她真的要狠狠呼噜他的头发。   跟谁嘿嘿呢嘿嘿?   陆溪无视他,笑眯眯地朝许嘉铭走过去,“小许同学,能不能帮我个忙?设计赛投票那天你来当我的模特行吗?”   许嘉铭微微一愣。   当模特,那得上台走秀啊,听上去挺丢人的……   他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拒绝。   陆溪又说:“对了,有报酬的,只要我赢了,就分你五千块。”   许嘉铭当机立断:“好的没问题,我有时间。”   谢珩皱起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几个意思呢,有他一个当模特还不够吗?而且居然主动给许嘉铭钱……难道她觉得许嘉铭比他更值钱吗?   好不爽!   有人更不爽,咋咋呼呼地开口:“阿姨,我啊我啊!我时间可多了,您请我当模特吧,我不要钱!”   谢珩:“……”   他瞪着宋思扬:“你妈知道你这么不值钱吗?!”   特么的,这儿还有一个上赶着的跟他抢的。   陆溪愣了下,没想到宋思扬想要参与。   其实他颜值也过得去,至少七分,也是干净清爽的少年,就是太咋呼,总是嬉皮笑脸的,有些逗比,而且站在谢珩和许嘉铭身边,显得像是背景板。   “也不是不行,不过……”陆溪忍住笑意,问,“只剩女装了,你要穿春夏款还是秋冬款?” 第36章   宋思扬:“……”   他的内心是拒绝的。   开什么玩笑?他在学校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认识他的可多了……不对,就算没人认识他也不能穿女装啊!   那他爸妈真得打死他。   他果断拒绝:“不行,我不穿!”   陆溪耸了耸肩:“那没办法了,只剩女装,你不愿意就没你的份。”   宋思扬又急了:“那怎么行,我、我……”   陆溪看着他,眼神带笑:“那你到底是肯还是不肯?”   宋思扬:“……”   要他穿女装他当然不肯了!但这事还挺好玩,上台走秀哎,男模特!他还从来没试过这个呢!   而且最近,他珩哥跟许嘉铭走得挺近,一起打球,打游戏,许嘉铭还给他辅导功课,俨然要混成好哥们儿了。   而他呢,最多算是谢珩的损友,他俩在一起玩,除了一起轰轰烈烈做学渣没别的出路,就连他爸妈都夸奖许嘉铭,学习好,懂礼貌,让他学习谢珩,多跟许嘉铭在一起玩。   他就郁闷了,感觉到了自家爹妈深深的嫌弃。   珩哥突然要学习,宋思扬本来以为只是他一时兴起,没几天就不折腾了,没想到他一直在坚持,大有期中考试不进步五十名不罢休的架势。   喊他打球或是开黑,十次有五次喊不动,叫多了谢珩还嫌他烦,说他妨碍自己进步。   “……”   宋思扬感觉自己被排挤了,他咬咬牙,干脆跟着谢珩一起上小课,还不得不忍痛割爱,贡献出了他一件限量版球衣。   现在他俩要一起当男模特,他不参加,岂不是又被排挤了?   他好郁闷,一张脸都皱了起来。   陆溪会心一笑,笑得很是有些不怀好意。   宋思扬心里更苦了。   他哪会看不出来她这是在故意逗他呢?可他对着陆溪那张笑靥明媚的脸,压根生不出火气。   讲真,他有时看见陆溪,都一下反应不过来她是谢珩后妈,实在是她太年轻,说是漂亮姐姐还差不多。   宋思扬自然是个颜控,还是晚期的那种。   那次陆溪去了趟学校,不少同学也对她的美貌印象深刻,还有人私下说,要是陆溪来上学,那妥妥的是校花。宋思扬也暗暗的同意。   而且她还厉害!   谢家现在简直就是她当家做主了,宋思扬被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苦着脸,有点撒娇的语气:“就没有别的衣服吗?除了女装什么都行,阿姨……不!漂亮姐姐?”   陆溪:“……”   啊这?   被小男生叫漂亮姐姐自然是高兴,不过这家伙会不会太活泼了点?   谢珩脸都黑了,一巴掌呼到宋思扬脑门上:“闭嘴!要撒娇回你家找你自己妈妈!”   痛!   宋思扬捂着脑袋,不敢乱说话了。   转念一想,有感觉哪里不太对……找他自己妈妈?   嗯?!   可他现在找的也不是谢珩他妈妈啊!   陆溪皱了皱眉,被吵得有点耳朵疼,“都安静,让我想想。”   几个年轻男孩子来家里,气氛都活跃了,但也更能闹腾。   男孩子就是比女孩子更闹,陆溪很庆幸,还好自己只生了谢珩一个崽,要是两个男孩子真的扛不住,除非是个姐姐或妹妹。   谢珩看着陆溪,知道她嫌他们烦了,嘴角不开心地扯了扯,还是听话地安静下来。   她不喜欢家里太吵。   陆溪想了想,说:“不想穿女装也行,我再想想,”她顿了顿,眼神淡淡地看一眼宋思扬,“你就是想穿也不行,浪费我的设计。”   想一想,她设计的美美的女生校服,让一个五大三粗一米八几的男生穿着,那不辣眼睛吗?   宋思扬:“……”   有比让他穿女装更丢人的吗?   那就是他连女装都穿不上,陆溪嫌弃他。   陆溪撇开三个少年,回到书房里认真想了许久,提起笔,在板上很快画出一张新的设计稿,脸上神情松快了些。   虽说这次比赛只要求四套设计,但也没说不可以多设计一套啊。   陆溪心想,其他家长找枪手代为设计,学校不管,那她画四送一,学校更没理由拒绝了。   她把新画好的设计稿,连同另外四张,发给林云给她请的助理,她会去联系制衣工厂。   陆溪要求尽快,而且细节要讲究,她对做衣服这块有点强迫症,就连平常买衣服,她都会仔细看剪裁效果,哪怕一个小针脚不对,都会影响衣服的整体。   小助理卫宁是有经验的,之前在一个设计品牌工作了两年,熟门熟路,陆溪简单的吩咐几句,她就知道该怎么做。   等卫宁点开邮件里的设计稿,她愣了一下。   这几件是……中学校服?   她有些犹豫,担心陆溪是不是发错了,于是便特意确认了一下。   陆溪很快回消息:【没错,就是校服。】   她再仔细一看,衣服上还画着明礼中学的logo。   明礼中学?她只知道,是市里最好的高中,一年学费就不得了,从这里毕业的学生根本不愁前程,里面一半是学霸,毕业直接名牌大学,另一半是各种二代,成绩不好,也能去国外拿文凭,回来美美的继承家产。   卫宁不知道具体情况,她才来上班没两天,只知道陆总年轻漂亮又有钱,以为是个单身富婆。   她很快出发,赶去给老板找好的模特量尺寸。   卫宁看到陆溪发给她的地址,愣了一下。   这里好像是全市最贵的别墅区!富婆老板住在这里,果然是有钱!   卫宁顿时觉得自己跟了个有前途的好老板,她十分高兴,至少这份工作能做得长一点,不至于像前一份,老板中途创业失败破产了,压了三个月的工资,他拍拍屁股就跑路了。   只是有些奇怪。   陆总请来的模特,不是叫去工作室里量尺寸,却在她家里?   卫宁也没多想,她很快赶到别墅区,是家里佣人开的门。   “我找陆总,我是她的助理卫宁。”   佣人愣了一下,让她进来,“太太在二楼,你先到客厅坐一坐。”   卫宁:?   太太?   不是吧,她家老板已经结婚了?   卫宁在偌大而奢华的客厅里坐下,她还沉浸在年轻富婆英年早婚的惊讶中,都忘了打量这栋寸土寸的建筑。   没多久,陆溪下楼来。   卫宁连忙站起身,拘谨地对陆溪露出微笑,她不好意思盯着老板一直看,还是忍不住眼睛一亮。   真的每次都会被陆总美到!   有个好看的老板,干活儿也能更卖力。   “来了,先坐,我叫他们下来。”陆溪淡然在对面沙发坐下。   卫宁:“他们?”   陆溪:“嗯,我找的模特,你给他们量一下尺寸就行。”   “……”卫宁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模特?待在陆总家里,还在楼上,要让人叫下来?   这时就听见陆溪吩咐佣人:“去把少爷和小许小宋叫下来。”   卫宁:少爷?   不等她琢磨明白,就听见二楼传来动静,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不久,就见三个少年走进客厅里。   卫宁看得呆了几秒。   都!好!帅!   尤其是左边的两个!   一个染着不羁的蓝发,眼神高冷,显得桀骜不驯,酷酷的,个子最高,虽然他很帅但看起来不太好惹,有点上学时不良少年的压迫感。   他旁边的少年气质则清冷温润,透着一股子聪明劲,看到他,卫宁能瞬间带入校园文里的学霸男主。   至于另一个也长得好看,就是不知为什么,感觉像逗比,还一脸莫名的冤种……   卫宁一时间心潮澎湃。   这简直是颜狗的盛宴啊!老板从哪里找来这三个衣服架子的?他们穿上校服肯定巨好看!   谢珩抓了抓头发,扫一眼客厅沙发上的陌生人,他问陆溪:“叫本少爷干嘛?”   卫宁:……原来这就是少爷。   佣人管陆总叫太太,他又自称少爷,但卫宁怎么也猜不出他们能是什么关系。   陆溪目光定了定,瞥一眼谢珩。   他立刻垂了垂眸,眼神莫名缩了一下。   陆溪没搭理他,直接对卫宁说:“就是他们三个,你给他们量尺寸。”   谢珩听得愣了一下,没明白什么意思。   做正事要紧,卫宁压下心底的好奇,拿出专用的软尺走向三个少年。   宋思明一听,要给他量尺寸?立刻激动了,第一个站出来,非常主动地张开手臂:“来来来,先给我量!”   他甚至不关心陆溪要让他穿什么,只要不是女装就行。   他很配合,卫宁不到三分钟,就顺利地给他量完,记录数据。   还剩下两个。   他们皱眉看着她,表情都有些抗拒。   卫宁有些纠结地问:“谁先来?”   谢珩手插兜,若无其事地看左边,看右边,看看天花板,就是不看她。   那样子,像极了上课时不想被老师点名的学渣。   许嘉铭轻声叹了口气,认命地举了下手:“我吧。”   卫宁快速眨了眨眼睛,拼命忍住上翘的嘴角。   救!命!   会举手回答问题的男孩子也太乖了吧!   卫宁感觉心情都愉悦了,有些飘飘然。   但她是专业的,再怎么开心也不耽误工作,加上许嘉铭很配合,很快他也搞定。   谢珩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他。   他看着拿着软尺的卫宁,抿了下嘴唇,眼神仍然抵触。   “那个……轮到你了。”卫宁咽了咽口水,踟蹰不前,她感觉到这位小少爷真的很不情愿,搞不好会发脾气。   谢珩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他可能骨子里就是叛逆,不想这么乖乖站着,跟橱窗里的假人似的张开双臂,随便人碰来碰去。   “尺给我,我回房间自己量。”少年做出妥协,他挑眉,表情冷漠,表示没得商量。   卫宁不觉得他能量准。   她求助地看向陆溪,这个叛逆少年她搞不定啊……   陆溪正在饮茶,看一眼谢珩倔强的侧脸,她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想笑。   难不成,他是害羞了?   还是说他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守男德,被其他女人碰一下都不行?   她放下茶杯,对卫宁招了招手:“行了,我来给他量。”   卫宁立刻松了口气,把软尺交给她。   而谢珩却眼神一僵。   插在裤兜里的手紧张地蜷了蜷。   陆溪站起来,没好气地走到他身边,纤细的手指捏住软尺,对少年比划了几下,眼神里几分无奈,“行了少爷,我来给你量,这行了吧?”   谢珩:“……”   他敢说不行吗?   他没出声,俊脸仍旧绷得紧紧的,修长的四肢有些僵硬,手臂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而陆溪对他一点都不客气。   “脖子抬高一点。”   “手臂张开。”   “肚子别吸着,放松……”   谢珩涨红了脸,耳朵根都是红的,“才没有吸着!本少爷的腰就这么细!”   旁边几个人都笑了,就连佣人也跟着笑,其中以宋思扬笑得最夸张。   客厅里回荡着他“嘎嘎嘎”地笑声,十分鬼畜。   谢珩恶狠狠瞪着众人,中气十足地吼了声:“都不许笑!”   陆溪忍不住抿了抿唇。   这小崽子……   她没受影响,认真地给谢珩量好各个数据,心里微微有些感慨。   谢珩在她缺失的十六年间,真的长成了一个很健康的少年。   身材高大而结实,骨架宽,比例恰到好处,修长而匀称。   陆溪当然是高兴的。   但不知为何,鼻子忽然有些泛酸。   她做梦之后穿过来,发现自己多了个儿子,那时候,她心里只有迷茫,觉得谢珩就是个意外,她毫无准备要做另一个人的母亲。   现在不知不觉间,她习惯了家里有他在,也越来越喜欢他。   只不过,她没能看着他从弱小的幼崽,长成这样高大的少年,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谢珩低着头,不小心看见她鼻头微红,眼睛里泛着水汽。   他心里重重地咯噔一声。   突然心虚起来。   该不会是因为他刚才吼的那一下,让她不高兴了?   可……他声音也不大啊,而且又不是在吼她。   少年突然有些慌张,不安地摸了下耳朵。   半晌,他皱着眉,咕哝着开口:“好了,我放松,你重新量。”   他立刻深呼吸,吸进去一口气,让小腹稍微顾出来一点。   这样行了吧?   陆溪看着软尺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公分:“……”   陷入了沉默。   这下陆溪什么感动都没了,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在他肚子上,“别捣乱,正常一点!”   果然,四肢太发达,头脑就难免有点……   谢珩忍不住鼓了鼓脸。   有点委屈。   他腰细也不行,粗也不行,陆女士到底要他怎么样?   ……   记录下三个模特的尺码,卫宁功成身退,陆溪看接下来没什么事,让她直接下班回家,不用再去工作室。   打工人听说可以提前下班,她很是高兴。   陆总人美,也不是那种爱发脾气的刁钻老板,卫宁没忍住,在走的时候大着胆子向陆溪问:“陆总,他们三个是您从哪里找来的啊?”   这种条件的模特,应该很贵吧?   陆溪十分淡定地说:“那个蓝头发的臭小子是我儿子,那两个是他同学,两个人一万块,还有一个免费的。”   卫宁没忍住,眼睛都睁大了。   儿……儿子?   她平时还算稳重,可这下实在有些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原以为老板是未婚未育美丽富婆。   没想到,人家年纪轻轻,就有了这么一个高大帅气的儿子?虽然有些吊儿郎当,像是凶狠的狼狗,可在陆总面前,仿佛立着的耳朵都会趴下来。   不情不愿但是乖巧.jpg   她想到了最近流行的梗,大狗子被主人捏脸拽耳朵按爪子,一脸茫然,但动都不会动一下。   因为“虽然人家不喜欢但麻麻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啊啊啊!   卫宁心潮澎湃,被自己的脑洞萌到了,突然羡慕得不行。   怎么样可以跳过结婚这个步骤,拥有一个傲娇小少爷同款的好大儿?   是不是得去梦里找?   ……   陆溪还没忙完。   现在两个男模已经就位,还多了个免费的,她还需要找两个女孩子来穿女款校服。   最简单的办法,是直接花钱,让助理请两个职业模特。   价钱不是问题。   现在外面的模特市场参差不齐,一个学校的比赛,花五千块足够请两个普通的模特。   可陆溪有自己的想法。   给明礼的学生设计校服,当然要让学生穿才最合适,人一旦踏出高中校园,哪怕是大一学生,感觉都跟高中生不一样。   陆溪宁愿出一万块,再请两个明礼女学生。   有钱好办事。陆溪果断到明礼论坛发了个帖子。   她简单说明情况,想找两个形象气质好的女生,在校服评选投票那天,穿上她设计的衣服走一场秀,没人有五千块酬劳。   然而,帖子发出去不到五分钟,还没人回复,突然就被删了。   【校内论坛禁制发布广告交易信息。】   陆溪:???   这……   她还是管理员权限,竟然也说删就删,她是不是该夸删帖的管理员铁面无私?   陆溪不禁有些郁闷。   吃晚饭时,三个孩子也在桌上,陆溪没办法,只能另辟蹊径,让他们推荐一下合适的女同学。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何况这里面真有个诸葛亮。   然而陆溪得到的回答却是——   谢珩:“不知道,不熟。”   许嘉铭:“抱歉,平常没有观察过。”   宋思扬:“……我跟他俩一样!”   其实宋思扬没说实话,他人缘其实还可以,性格也活泼,跟学校里男生女生关系都不错,要他说,他们明礼的漂亮女生还不少。   但他珩哥跟许嘉铭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附和,不然跟他们显得格格不入。   陆溪:“……”   一群废物。   她嫌弃地看一眼三人,尤其是蓝毛那个。   生这个儿子到底有什么用?   谢珩在陆溪失望的目光中低下了头,假装专心吃饭。   而这时,许嘉铭清了清嗓子,声音温和地给出一个建议:“其实,可以在家里办一场同学聚会,把班上同学都邀请来,阿姨到时候再找女同学聊,看有没有愿意的。”   陆溪:!   这主意不错啊。   她没事也不方便去学校,把同学请来家里不就行了?反正家里这么大,办一场聚会绰绰有余。   到底还是小许同学最有用!陆溪笑眯眯地,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Good job!我觉得可以。”   许嘉铭微微一怔,一瞬间的功夫,陆溪已然收回了手。   他清了清嗓子,轻声说:“没什么,能帮到忙就行,我可以帮您邀请同学。”   谢珩没想到陆溪会摸许嘉铭的头,他顿时不爽了,心底堵着一口郁气,头上感觉空空落落的,仿佛缺了点什么。   这主意他也能想出来啊?   有什么技术含量,也值得陆女士夸奖他摸摸头吗?!   小少爷不爽了,眉头不屑地扬起,翘起二郎腿,用一副欠揍的语气说:“不行,我不同意,这是我家,干嘛要请不熟的人来做客?”   陆溪淡定回击,不惯着逆子:“这里也是我家。”   许嘉铭看一眼陆溪,乖巧地笑了一下:“如果不方便,那去我家办聚会也可以,反正我家没人。”   宋思扬生怕被落下,高高地举起手:“我家也行!”   谢珩的脸拉得老长。   这俩货,怎么一个茶里茶气,一个瞎凑热闹?   他警告地瞪了两人一眼,再看着陆溪,嘴角很不爽地扯了一下,别扭地说:“行吧,我家就我家,但是本少爷事先声明,我跟同学都不熟,我可不会帮你邀请……”   他话音未落,许嘉铭和宋思扬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没关系,我们可以……”   谢珩咬牙。   这俩家伙……怕不是损友吧?   谢珩赶紧改口:“要我邀请也不是不行,但是……”   他神情一顿,忽然想到什么,舔了舔嘴唇,表情忽然有些期待,“我拉一个人来,你给我多少好处费?”   陆溪:“……”   这话一出,别说她,就连一旁上菜的佣人都惊呆了。   陆溪没好气,站起来,上手就去揉他头发,“臭小子,你掉钱眼里了?”   小小年纪,就知道六亲不认,好歹是个校霸怎么一点都不矜持?   谢珩的蓝毛被揉得乱七八糟,他却不生气,嘴角诡异地扬了扬,“一百块一个人。”   陆溪想着,也不是她出钱,到时候找老谢报销。   她瞪他一眼:“五十!”   谢珩:“八十五。”   陆溪:“……七十。”   谢珩想了想,以他的人缘,能拉来十个同学就不错了,那也才八百五,离他的预算远远不够。   哪怕面前的是亲妈,他这一步也不能退让。   想要赚钱,就得拉下脸面,放下身段。   少年看一眼陆溪,把心一横,仿佛下定决心,有些艰难地开口,声音又低又软,“就八十五块,好不好?漂、漂亮姐姐……” 第37章   明礼高一A班。   早上六点半,校园里还空空荡荡的,教室里零星坐着几个同学,看见谢珩走进来,每张脸上都露出同款惊讶表情。   校霸同学……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几人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心中冒出同一个想法。   一定是早上跟谁约了架!   他们都发现,谢珩同学脸色很不好,用电视剧里的话讲,他有点印堂发黑,像是碰见了什么倒霉事。   但他光是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压着眼眸淡淡扫过来一眼,就让几人感觉到压迫感。   几人放轻了读英文的声音,尽量降低存在感。   谢珩站在门口,不进也不出,仿佛一尊门神堵在那里。   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半边脸都有点麻。   纠结。   昨天,他跟陆溪达成口头约定,一个同学,八十五块,陆女士还说了,男生女生都一起喊来,就当是同学聚会。   说完,她还自言自语嘀咕着说,要是有更好看的男生,就换掉他们。   谢珩相信,这种过河拆桥的事她做得出来。   陆溪大概是对他没信心,顺便跟许嘉铭和宋思扬说,让他们也可以叫人,也是一人八十五。   但别墅空间有限,最多只招待六十个同学,多了不要。   平均下来,一个人最多也就二十个名额,竞争特别激烈。   谢珩心里有数,许嘉铭和宋思扬他们比他人缘好多了,他们要是发力,说不定只要说一声,就能凑够人。   他倒是可以走捷径,去找篮球队的朋友,他们闲着也是没事,肯定一呼百应,顺便,还能让他们带上各自的女朋友,分分钟能凑齐二十个人,将一千七赚到手。   想了想,他觉得不行。   那帮校队的男生,虽然他不觉得帅,但在学校里挺受女生追捧。   谁能懂陆女士的审美?万一她看上了哪个,要换他来当模特,他不就因小失大,没了五千块?   这种亏本买卖他才不做。   还是邀请同班同学最安全。   但是……怎么开口呢?   打从开学起,他在班上一直独来独往,到现在,也只跟宋思扬和许嘉铭熟一点,跟其他同学都没说过话。   而且他知道,同学都挺怕他的。   以前谢珩从不在乎,更没想过要去修复同学关系。   现在他突然邀请,他们会答应吗?   直到七点五十,早自习结束,谢珩还没能发出一个邀请。   实在是开不了口。   谢珩憋屈得不行。   讲真,他宁愿跟十个难缠的混子打一架,也不想做这种事,太难了。   他这边在纠结,却注意到,另外两人已经开始采取行动。   宋思扬和他前后左右的同学说话,听不清说了什么,但其他同学先是看一眼谢珩这边,犹豫片刻就点头答应。   至于许嘉铭,他就更顺利了,凭他校草加学霸的光环,经常给同学讲题目,他的面子,恐怕没人会不给。   谢珩有些着急,尽管他面上还是装得面无表情,同桌黄莹却发现,比起平时,谢同学今天似乎特别烦躁?   黄莹早就听见了班上的动静。   而且,他们高一A班有个群,里面只有同学,是刚开学的时候,由宋思扬牵头建的,全班都在里面,除了谢珩。   黄莹是后来转学过来的,她也加了群,后来发现谢珩不在里面,听说本来有他,是他自己嫌烦退出来了。   现在,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关于今晚谢珩家里请客吃饭的事。   [你们听说了没,xh同学家里要请我们去吃饭?]   [听老宋说了,我已经答应了,你们去吗?一起去呗!]   [不知道……xh又没邀请我们,他不想让我们去吧?]   除了几个从来不说话的潜水党,现在群里分两派,有些害怕谢珩不欢迎他们,还在犹豫,还有些人冲着宋思扬和许嘉铭答应要去。   黄莹看了眼许嘉铭。   他还没有邀请她。   她纠结了一会儿,看向谢珩,小声跟他说话:“谢同学……”   她比较内向,平常说话声音又细又轻,谢珩斜睨她一眼,“什么事?”   黄莹:“就是……听说你家周六要请客吃饭,我可以去吗?”   谢珩一愣,忽然来了精神。   想不到,还有上赶着送人头的?这业绩不就来了吗!   对比另外两人生意兴隆,他总算开张了,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仍旧冷酷,“嗯,随便你。”   黄莹心中一喜,赶紧说谢谢。   忽然,她身后的女生拿笔戳了戳她的背,声音压得很低:“帮我问问我能不能去,拜托。”   对许多女生而言,谢珩虽然恶名在外,不好惹,但他长得帅啊!   就这一点,足以令人对他趋之若鹜,充满了好奇心。   有机会可以去他家里玩,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谢珩听见了,耳朵尖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他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在疯狂发弹幕:快来问我快来问我!   黄莹犹豫了一小会儿,又开口:“那个,谢同学,我可以再带几个女同学来吗?都是我们班的。”   班上几个跟她关系好的女生应该都想去的。   谢珩一听,还有这等好事?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住上翘的嘴角,“行,你带吧。”   后桌女生听到了,开心地紧紧攥住笔,她第一次觉得校霸这么好说话,简直慈眉善目!   谢珩算了算,黄莹叫上她的朋友,最多四五个人。   离他的目标还是不够。   或许……他还是得放下面子,主动找人问问。   就在这时,他看见坐在前排的罗璇。   上次在男厕所,他帮罗璇解了围,要不去找他试试?   谢珩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朝前面走去。   也是怪他耳力太好。   还没走到罗璇那边,先听到他和前后左右的对话。   “不是吧罗璇,你想去啊?那可是谢珩他家……”   罗璇推了推眼镜:“对啊我知道,他家怎么了,又不是吃人的地方。”   “……你不怕他吗?”   罗璇:“怕什么啊,谢同学人很好的,我跟你们说,上次我被几个高二的找麻烦,是他帮了我。”   他身边的同学都愣住,忙追问细节。   谢珩:“……”   他尴尬地皱了下眉。   这书呆子,说这干什么?谁让他这么大声宣传了……   他脚步一顿,心里忽然有些后悔,要不他还是回去坐好算了。   这时,罗璇身后的男生嘀咕了句:“其实我也想去,但谢珩又没邀请我们,他会不会不想让我们去?”   谢珩淡漠的眼神忽然怔了怔。   他想让他们去吗?   其实,要不是陆溪邀请,他这辈子是想不到邀请同学去家里玩的,但现在认真一想,他至少不排斥。   都是同学,过去也没什么过节,去就去呗。   谢珩嘴唇紧抿。   冷不丁地,想起她那天说的,他有手有脚,长了嘴,心里有什么想法,应该说出来为自己争取。   那里是他家。   这些是他的同学。   他想怎么样,说出来就可以了……   少年垂下冷锐的眼眸,长腿迈开,走到罗璇身边。   随着他的走近,以罗璇为中心,前后加起来五排的小范围全都静了下来。   似乎能听到小声吸气声。   谢珩想到什么,紧皱着的眉头慢慢松缓下来。   他低声说:“这周六下午可以来我家做客,你们要是想来都可以来,”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我邀请你们。”   说完,他抿了抿唇,漫不经心地离开教室,等到快上课他才不紧不慢地回来。   刚好跟宋思扬撞上。   他嬉皮笑脸,冲谢珩挤眉弄眼,语气故意酸溜溜的,“没想到啊,我们校霸同学人气还挺旺!我跟学霸都输了。”   谢珩:“什么?”   宋思扬:“我说,你赢了!班上现在好多人都要去你家玩,你邀请的人比我们的多!”   谢珩不禁怔忪。   不会吧?   他的人缘不可能这么好啊!   谢珩半信半疑走进教室里,顿时收获许多同学的注视礼。   他早习惯了别人的目光,但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   他感觉到了善意的信号。   心底浮起一丝微妙的情绪,谢珩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当他走到罗璇身边,被他笑着叫住,递给他一张纸条。   上面字迹清晰,写着至少十几个名字。   “谢珩同学,我统计了一下,这些同学都打算去你家里做客,你看一下。”   谢珩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   他嘴角微翘,高冷的表情微微融化,他说“嗯,没问题。”   ……   那天上午,谢珩趁上课的时候,把纸条拿出来算小账。   这些人,加上他同桌要带的人,加起来正好有二十个!   谢珩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做到了!   这一上午,他一节课都没听进去,感觉心潮特别澎湃,直到下午,他才慢慢淡定下来,晚上放学后,他用最快的速度走出校门,坐车回家,连走带跑地冲到二楼陆溪的书房。   他敲门的时候,胸膛都在微微起伏,忍不住地喘气。   陆溪打开门,少年迎面递来一张纸条,笑得十分嘚瑟:“看,都是我邀请来的人,刚好二十个哦。”   陆溪扫一眼上面的名字,沉默了会儿。   随即,她笑了笑,明眸微眯,“可以啊小谢,人缘挺好。”   谢珩臭屁的哼一声:“那是,我是谁啊,不呼则已一呼百应!”   “……”   瞧把小东西给骄傲得。   陆溪眼中笑意愈发明媚,淡定地表扬了他几句,然后把纸条还给他。   谢珩伸出手臂挡住房门,挑眉:“哎,说好了一个人八十五的呢,钱。”   陆溪无语地笑笑,忍住要薅他蓝毛的冲动,冷声说:“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到时候再说。”   说完,她无情地关上房门。   谢珩要钱失败,扯了扯嘴角,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嘟囔:“就知道不肯给,小气鬼。”   隔天,又有几个同学找上谢珩,说想来他家,谢珩没怎么想就同意了。   原本那些人就想来,先前没答应,是因为家里那天有事,等回去以后,无意中跟父母提起来,他们家长一听,这是要去谢以朝的儿子家里做客?   那必须去啊!   他们之所以让孩子上名校,一是奔着这里的师资力量,二是为了孩子从小培养人脉。   能跟谢以朝的儿子搞好关系,家里那些事算什么,直接推掉!   于是,周六下午,算上宋思扬和许嘉铭叫的人,足足来了六十多个学生。   管家和佣人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惊呆了。   尤其是管家,看着同学一个个进门,他老脸一热,欣慰的笑挂在脸上下不来。   他们家少爷跟同学关系真好,在学校交了这么多好朋友!   还好,虽然人多,但是家里地方大,光是别墅内部就有一千平左右,再加上外面两百多平的大庭院和花房,有足够的空间招待这些小客人。   家里提前准备了各种饮料,零食,等人到齐以后吃晚饭,可以在大客厅里吃海鲜自助,或是在庭院里吃烤肉和火锅,一定可以让所有人吃得尽兴。   陆溪一直待在书房里,把招待同学的任务交给管家和谢珩。   书房里做了隔音装置,她可以安静的工作,听不到什么声音。   她准备到吃饭时再出去,跟小同学们打招呼,顺便寻找女模特。   谢以朝是五点左右到家的。   陆溪要在家招待谢珩同学,这事他几天前就知道了,但当他的车开进家里,看见那副热闹的景象,还是不免一愣。   谢珩在学校跟同学关系有这么好吗?   他没多想,为了不打扰那群高中生,他直接让车开进地下车库,从内部电梯直接到达三楼。   卧室里,陆溪不在。   问过佣人后,才知道她在书房里。   男人唇边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他抬步正要下楼,忽然想到什么,拿起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快到六点。   天色渐渐暗下来。   陆溪将手头的设计书合上,伸了个懒腰,看一眼时间,感觉差不多要吃晚饭了。   那就下去跟小朋友们打声招呼吧。   她刚起身,听见敲门声响起。   “太太,晚餐准备好了。”   陆溪还真的有点饿。   她表情愉悦,打开房门,跟着佣人走向电梯,她从书房出来后,就听见房子里热闹的声音,心情忽然很好。   不知道逆子现在在干什么,陪同学在玩什么?   坐电梯到一楼,陆溪抬步要往客厅走去,佣人这时才开口:“太太,您的晚餐在泳池那边,先生在那边等您。”   陆溪愣了下。   “谢以朝?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佣人笑得有些神秘,也不肯说,陆溪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先跟她过去。   游泳池在别墅的背面,是一个很大的室外游泳池。   陆溪走进去,忽然怔住。   在夜晚,水池泛着幽幽的蓝光,水池边摆着一张餐桌,谢以朝坐在那里,桌上摆着鲜花,烛光映着男人英俊的脸庞,让她不禁心神微动。   “你……这是?”   陆溪朝他走近,表情有些迟疑。   谢以朝站起身,走过来帮她拉开椅子,却没立刻返回坐下,而是垂眸,动作很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上次说要带你吃的法餐,今天补偿给你。” 第38章   陆溪因他摸小猫一样的温柔动作愣了一瞬,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怔怔地望着男人。   是因为场景特别浪漫吗?她觉得今天的谢以朝,似乎比平常更加英俊,有种说不出的迷人味道。   她回过神,冲他笑了笑:“意外惊喜?烛光晚餐?”   总觉得,跟谢以朝的人设不符呢……   但这个念头只是在陆溪心中一闪而过,要是说出来太破坏气氛了,她还不至于还这么直女。   谢以朝牵了牵唇角,神态很淡然,就像是默认了这句话。   他回到陆溪对面坐下,朝站在一边的佣人示意。   佣人转身进屋里,不多时,有两个身穿西装打领结的服务生走出来,送上前菜,用专业的语气介绍菜品和烹饪方法。   陆溪看一眼面前,装在白色瓷盘里的牛肉塔塔,再看一眼清秀的送餐小哥,她挑了挑眉,“这好像不是家里人?”   家里没有这么帅的佣人,否则她不可能没印象。   谢以朝轻轻颔首:“那家法餐厅的服务生。”   陆溪微微有些讶异。   她低头扫一眼这张方桌,白色桌布,蜡烛,鲜花……忽然想到,既然服务生都来了,那这些菜品,该不会是带了食材和餐具,来家里现做的吧?   谢以朝云淡风轻的表情告诉她,没错,肯定是这样。   既然玩浪漫,搞惊喜,那肯定要搞全套,以谢以朝这人的做事风格,不可能在哪个环节上出错,服务生都叫来了,再请来餐厅大厨,在家里的西餐厨房就能烹饪。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据说一位难求,需要提前预约的法餐厅,也不过如此嘛,都能连着大厨和服务生一块打包送上门。   陆溪没说什么,专心用餐。   不得不说,这家餐厅能火是有道理的,菜品一道道送上来,一直吃到主菜,陆溪感觉每一样味道都不错,就连分量也很足。   不知道是不是谢以朝特意交代过什么。   陆溪忽然想起什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以朝看了眼手表,“差不多两个小时以前。”   陆溪缓慢眨了眨眼,忽然一笑:“所以,你是临时起意?”两个小时,也足够他准备这些了。   男人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陆溪柔美的脸庞,又移到桌子另一侧的花束上,顿了顿才说:“这一次花是我选的。”   陆溪错愕了一下。   她光顾着吃,都没怎么留意花束。   谢以朝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将那束花移到自己面前,仔细看了看。   没错了,今天的花就比那天的漂亮很多,一眼看去,她只能认出玫瑰,小苍兰和马蹄莲,色调从奶油白到粉色,再过度到淡紫色,非常赏心悦目,又不失少女心。   “谢谢,我很喜欢。”陆溪凑近了些,轻轻吸了口香气,连味道闻起来也很不错,她弯了弯一双明眸,笑问,“每一朵花都是你自己挑的?”   谢以朝抿了下唇,倒是很坦诚,“不是,我挑的花店的成品。”   “我就知道。”   陆溪笑了笑,她一点都不意外。   要是这里每朵花都是谢以朝亲自选的,居然能媲美花艺师的成品,她可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魂穿了。   不等谢以朝说话,陆溪又补充了一句:“很好看,你选得不错。”   收到花的心情总是很好,既然谢以朝眼光不错,当然应该多多夸奖,以后她不介意经常收到这样的惊喜。   自从穿越回来,她一次都没在家里游过泳,她也从未尝试过,在夜色下的泳池边吃烛光晚餐,居然还挺浪漫。   夜晚很安静,两名服务生站在一边,除了上菜和添酒,不会出声打扰,有时陆溪都会忘了他们的存在。   今晚喝得是一瓶冰白葡萄酒,陆溪喝了小半杯,觉得味道不错,示意服务生过来。   这时,谢以朝却忽然清了清嗓子,挑眉问:“你还要喝?”   陆溪看他一眼,“这个度数很低的,没事吧?”   烛光在谢以朝深沉的眼眸中微微晃动,他的语气有些微妙:“米酒的度数更低。”   陆溪:“……”   她忍不住,嗔了谢以朝一眼,目光有点幽怨,再看一眼那瓶对她诱惑很大的酒,眼神说不出的期待。   往往就是这样,越是被禁止,需要克制的东西,反而更让人欲罢不能。   陆溪天生酒量差,传说中的一杯倒,但她偏偏喜欢酒的味道,这就很折磨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就像一只想偷吃鱼,却被主人制止的猫咪,眼巴巴的,模样有些可怜,又说不出的可爱。   谢以朝看她这样,没了办法。   服务生站在一边,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给女主人倒酒,还好在这时,谢以朝看他一眼,对陆溪低声说:“我来吧。”   见谢以朝站起身,服务生明白了什么,识趣地推到一边。   陆溪有些好奇地看着谢以朝,直到他走到她身边,拿起酒瓶,她这才意识到,他是要亲自给她倒酒。   “多倒一点。”   陆溪此刻心情非常轻松。   反正在自己家里,就算是喝多了,大不了直接喝完热汤再睡觉。   谢以朝打开木塞,低眸看她,英俊的面庞有一丝无奈,“我记得你说今晚有正事要做?”   陆溪忽然眨了眨眼。   糟了,好像真是……要为比赛选女模特!她都给忘了。   倒是谢以朝,她只在电话里给他提了一句,他记性可真好。   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她就看着他倒酒的动作,眼睛一眨都不眨,男人只给她倒了一点点,才到酒杯五分之一的位置,真就只够尝个味道。   陆溪看着他,为了口酒,她也是拼了,声音软软的:“再多一点点。”   谢以朝不为所动,反问:“就一点?”   “嗯,就一点。”   谢以朝的目光有所松动,沉默着,将瓶口往下倾斜。   然而他的手实在是太稳,不去拿手术刀都可惜了,他说一点,就真是一点,添了酒,又仿佛还是那么多。   陆溪实在无语,没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男人这时却轻笑了声,好像他对自己的手法还挺满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翻白眼动作太大,牵扯到了眼皮,感觉有些痒,陆溪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谢以朝微微皱眉,“别揉眼睛。”   然而已经晚了。   她的眼睛刚才是痒,现在则是有点痛,掀了掀眼皮,“眼睫毛掉眼睛里了。”   谢以朝放下酒瓶,神色和缓地弯下身,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别动,我看看。”   陆溪睁大杏眼,她很配合,面对面地看向谢以朝,方便他看清楚。   她睫毛长而浓密,自然地卷翘着,此刻她仰着小脸,眼眸明亮而专注,倒是看得谢以朝目光微微凝滞。   呼吸也不由得一紧。   谢以朝视力很好,这份良好基因也遗传给了谢珩,他天天熬夜打游戏眼睛还是很好。   可现在,他却越凑越近,仿佛看不清楚,简直快要……贴到陆溪脸上。   她倒没发觉什么,只觉得眼睛很不舒服,只要他能赶紧把那根讨厌的睫毛弄出去,就算是贴贴脸也无所谓。   “看到了吗?”陆溪催促。   谢以朝在她清澈干净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他垂着眼眸,“嗯“了一声,眼疾手快,食指轻轻碰了碰她左边的下眼睑,指腹沾上一根睫毛。   他还不忘给她看,语气莫名地轻松:“弄下来了。”   心底有种奇怪的成就感。   陆溪立刻就舒服了,她眨了下眼睛,嘴角抿起一丝笑意,看着眼前男人的手,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手指。   男人的指腹比她的粗粝许多,而陆溪则是常年不干活,皮肤柔软,指尖都透着粉。   陆溪不经意地抬眸,刚好看见谢以朝的目光,正落在她的手上,微微有些失神。   准确地说,他正看着的,是他们指尖相触的地方。   陆溪先是一怔,感觉到哪里不对劲,手指动了动,正要缩回来,谢以朝却先反应过来,轻轻一勾,就将陆溪的手指勾进他手里,再顺势握住。   她的手好小一只。   这个念头无声从他心头划过。   陆溪却不免愣住。   谢以朝在干嘛?   她又看向他,这回是盯着他的脸,想要找出什么端倪,而谢以朝也正低眸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却莫名很深沉的情愫。   晚风轻柔,烛光幽幽,衬得他冷肃的脸庞都格外温柔。   空气中除了酒香,似乎还有暧昧的气息在周遭流动。   简直让人无法忽视。   陆溪:“……”   她刚吃了几口甜品,香橙舒芙蕾,嘴里甜腻的味道还没完全淡去。   忽然间,好像变得更甜了。   一旁的服务生都看出这氛围,有些犹豫该不该赶紧走人。   人家男女主人在这儿花前月下的,浪漫又暧昧,他们戳这儿跟几个大灯泡似的。   谢以朝轻轻拢起手,低垂着眼睛,目光格外的专注。   喉头滚了滚,他开了口:“小溪……”   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也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想要叫一声她。   而他的声音,却被另一个高声直接压过。   “陆女士?你还吃不吃饭了?这个点游什么泳啊?”   大大咧咧地一声喊,谢珩闪亮出场。   旁边还跟着两个臭皮匠。   就连陆溪也不免愣了一下。   她看见三个少年从房子里走出来,手指动了动,便从谢以朝手中挣脱出来。   谢以朝看她一眼,紧抿了下唇。   “爸?你怎么在这儿?”谢珩看见谢以朝在这里,很是意外,他不是出差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以朝站直了身子,不悦地抬起眼皮,语气说不出的冷淡:“我自己家,我在哪儿还得跟你报备?”   谢珩一噎。   什么鬼?   谁说要他报备了?自己不就看见了,随口一问吗?他爸是吃枪药了?   他莫名其妙被怼,语气也忍不住有点冲:“干嘛,我好心来叫陆女士吃饭,冲我发什么脾气啊?”   谢以朝:“你没看见我们正在吃?”   谢珩怔了怔。   对哦,他刚才都没注意到,泳池边什么时候多了张桌子?   他们在这里吃饭……干嘛偷偷摸摸的?   还是另外两个少年先反应过来。   许嘉铭一眼看明白,不好明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别打扰叔叔吃饭,我们先出去。”   宋思扬见谢珩还傻站着,赶紧扯他的袖子,“走吧珩哥,你傻啊,没看见他们在烛光晚餐?快走快走!”   他反应快,踏进来那一刻就后悔了,偏他珩哥没点眼力见,直愣愣地往里走。   真是拦都拦不住。   谢珩:“……”   他们怎么又自己开小灶不带他? 第39章   “小珩,”陆溪施施然靠在椅背上,神色淡定,长发遮住了她发红的耳垂,她冲谢珩招了招手,笑容很是和善,“你过来。”   谢珩不明所以。   但是陆溪叫他,应该是有事,他想也没想就走到她近旁。   陆溪直接伸手,动作干脆,照着少年的额头就弹了一下。   她收起笑容,表情转换只在一瞬间,沉着脸训斥他:“没看见我跟你爸在约会吗,你是不是想坐下来一起吃?”   谢珩捂着额头。   连那头嚣张的蓝毛仿佛都垮了下来。   约会就约会啊,打他干嘛……   谢珩这下彻底郁闷了,刚才跟老谢互怼,他反而没感觉,可这会儿被陆溪弹了额头,虽然不痛,但就是格外的委屈。   他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像是在犟着跟人斗气似的。   陆溪手上有数,知道没打痛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来几块巧克力,拉起谢珩的手放上去,“行了,吃糖糖,不生气。”   谢珩都没看清是什么,条件反射地就攥住手里的东西。   等他就着光仔细一看。   ???   这不是巧克力吗?还是昨天他在吃,被陆女士看到要过去的!   拿他的东西来哄他,这真是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呢?还是拿的他的枣!   少年脸色更臭了。   他不高兴地看着陆溪。   她当自己在哄孩子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幽暗,谢珩看着陆溪,总感觉她的脸色比平时更红润,眼睛里透出一层雾蒙蒙的光。   她姿态优雅地靠着椅背,手慵懒的搁在腿上,而他爸站在她身边,高大而沉默,目光不像平常那么威严,两个人这样看起来,倒是很般配……   夜色中的游泳池,烛光鲜花……   谢珩猛一下反应过来,眼神古怪地缩了缩。   不好,他貌似真的打扰了老谢和陆女士约会!   他攥着巧克力的手指更紧了紧,一时间无言以对。   过了几秒钟,他才别扭地开口:“是给我一个人吃的吗?”   陆溪莫名其妙地抬眸,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是的,赶紧出去吧,不省心的小兔崽子。   谢珩这才满意了,把巧克力收进口袋里,也不看他老爸一眼,掉头就带着他的小伙伴出去了。   而他的小伙伴都挺无语。   几颗巧克力而已,是什么谁家没有的好东西吗?当他们要跟他抢啊?   离开谢以朝和陆溪的视线,宋思扬立刻放松了,又恢复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手搭上谢珩的肩膀,欠嗖嗖地说:“你是真的虎,我爸都怕你爸,你还跟他犟,他老房子着火,跟老婆约个会你还要当电灯泡!”   宋思扬是真的佩服。   连他老子见了谢珩他爸,都挺紧张,谢珩简直初生牛犊不怕虎。   谢珩嗤一声,皱眉:“我又不知道。”   宋思扬无语:“你没看见那烛光鲜花啊,还吃西餐,这是在搞浪漫,我爸妈经常这样,我见了就赶紧躲远。”   谢珩噎了一下。   那……他又没看过啊。   小时候他身边又没有陆女士,他跟他爸连吃饭的时间都很难凑到一起。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捏了捏,沉默着剥开糖纸,不知想到什么,直接扔进了嘴里。   这时,许嘉铭轻咳了咳,冷不丁地说:“我也没见过,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这种情景,他自然是没经历过的。   但……看出来好像不难吧?   谢珩抿了下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他怎么觉得许嘉铭这家伙,以前斯斯文文一好学生,怎么现在越来越腹黑?   宋思扬想起什么,忽然感叹:“你后妈人还真不错,挺护着你的。”   这话谢珩爱听。   他心痒痒,眉头轻轻一扬,“怎么说?”   宋思扬跟他分析:“刚才你爹都要发火了,你后妈打你那一下,你爹都愣了,也不好意思再骂你,懂吗?”   谢珩心中微怔。   是这样的吗?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长腿的动作也变慢,忍不住抬手,在刚才被她敲的地方摸了摸。   难怪,她都没用力,他一点都不疼。   少年嘴角抿起笑,又若无其事地清清嗓子,嘴里的巧克力轻柔地化开,苦涩都被恰到好处的甜味中和,滋味丝滑而美妙。   以前没觉得,这巧克力这么好吃的?   谢珩斜睨一眼宋思扬,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他沉下脸,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甩下去,语气严肃地强调:“别后妈后妈的,没礼貌。”   宋思扬一呆:“那叫什么?”   叫阿姨不对劲。   叫漂亮姐姐也不行,谢珩会不爽。   许嘉铭也看向谢珩,目光悠悠的。   谢珩哼笑一声:“叫陆女士,懂?”   “……”   被谢珩这么一搅合,刚才那若有若无的气氛全没了。   陆溪看一眼谢以朝,而他也正垂眸望着她,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无奈。   能怎么办呢?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忍着呗。   谢以朝沉默着,回到自己座位上,想说什么,看一眼陆溪,又顿了顿,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难得蒙着一层阴翳,眼中还有几分郁郁之色。   他拿起酒杯,不动声色地晃了晃,将剩下的小半杯一饮而尽。   “你倒是护着他。”男人还是没忍住,语气有些幽怨。   不知为何,陆溪觉得谢以朝突然的小情绪有些好玩儿,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冲他无辜的眨眨眼:“什么?我不懂。”   谢以朝无言,半晌轻笑一声。   能怎么办?   自己夫人,只能随着她呗。   陆溪吃得差不多了,主要是谢珩一来,她想起今晚的正事,就连好不容易“求”来的那小半杯酒都懒得喝,吩咐佣人将这瓶酒存下,以后有空再慢慢品尝,便跟谢以朝一起,去外面跟那群孩子们打招呼。   谢以朝没意见,她这么说,便起身跟她一起。   下午陆溪一直没出去,她很懂,毕竟自己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同龄人聚会,不喜欢有家长在旁边。   哪怕她这个家长,看起来跟他们大差不差,但差了辈分,就会很不自在。   陆溪倒也无所谓。   毕竟她今天在家里办聚会,自己也另有目的。   谢以朝对这种孩子间的聚会自然不感兴趣,可他还是陪陆溪一起,从客厅走到室外庭院里。   家里客厅中准备了自助餐,两张长餐桌,布置得像是宴会厅,菜品十分丰盛。   但大部分孩子,都集中在庭院里吃烧烤。   别墅里有规定,不能在庭院里生明火,所以东西都是厨房里烤好了,由佣人送出去给大家直接吃。   空气里都是烧烤的味道。   陆溪轻轻嗅了嗅,感觉好香,她一抬眸,就看见谢以朝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忽然有些尴尬。   今晚真是……贪酒不说,现在还馋烧烤,还两次都在谢以朝面前。   陆溪不由得正色,当做无事发生。   “你想吃吗?”这时,谢以朝却忽然低声发问。   陆溪微微一怔,不太自在地舔了下嘴唇,“想是想,”她话音一顿,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总不能跟这帮孩子抢吃的吧。”   显得她一个大人,多好吃似的。   谢以朝轻轻抿唇,淡声说:“你想吃什么,跟厨房交代一声,送去我们房里。”   陆溪顿时眼睛一亮,这主意好!   很快,他们的出现就引起了庭院里一群大孩子们的主意,原本大家聊得正火热,欢声笑语,却在这一刻慢慢安静下来。   就像看到班主任走进来,哪怕是课间时分,学生也会变得拘谨。   陆溪:“……”   她就知道是这个效果。   虽然早有预料,今天来得人不少,可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庭院里准备的桌椅都坐满了,还三三两两地站着几拨人。   人是真的多。   下午时,有附近邻居看见了,不明情况,心下很是疑惑,谢家这是在干嘛?开大龄托儿班?   不过,人虽然多,陆溪的目光却只看向其中的女孩子们。   不得不说,现在的孩子营养好,发育得也好,个子都不矮,气色也好,加上本身家境不错,穿衣打扮都不逊色,有不少女孩子还染了头发,化着淡妆,看上去十分养眼。   陆溪看得忍不住眯起眼睛。   女孩子真好呀,她要是有个女儿,有空就能一起逛街,做头发,做指甲,给她挑漂亮的衣服,换着法的打扮。   偏偏是个儿子。   叛逆。   直愣愣的。   让他试穿好看的衣服,他还反过来找她要钱,让人伤透了心。   刚想到逆子,就见谢珩端着装烤肉的盘子大步走过来,眼神明晃晃地觑着陆溪和谢以朝,小声地问:“你们不是烛光晚餐吗,怎么出来了?”   谢以朝看一眼儿子,淡淡挑眉。   他还好意思问?   一言不发,却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谢珩自觉说错了话,他错开视线,清了清嗓子,自顾自地转移话题问陆溪:“你吃烧烤吗?”   陆溪看着他,皮笑肉不笑,“谢谢,我看到你就饱了。”   气饱的。   “……”   好吧。   少年不服气地扯了扯嘴唇。   不就是当了回电灯泡吗?至于?怎么能对他人身攻击呢……   谢珩陷入郁闷。   而庭院里其他学生看见陆溪挽着谢以朝出现,纷纷眼前一亮。   谢珩爸爸他们见过的,来参加过学校大楼的建成仪式,谢珩长得跟他爸很像,一脉相承的帅气,却没继承到他爸的气场,一看就是强者,自信,强势,有距离感,让人心向往之却又望而生畏。   至于谢珩后妈,那次在学校里远远见过,现在近看,更是漂亮到不行!   美人就是美人,无论远观还是近看,都让人挪不开眼,她淡淡一个眼神,就能吸引全部人的注意。   有人还发现了,她跟谢珩长得似乎也很像!   没有谢珩跟他爸像得那么明显,但是眉眼,和轮廓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尤其是他们站在一起时,真的很像是一家人!   黄莹身旁的女生小声说:“呜呜呜她好漂亮!不想吃烧烤了想和漂亮姐姐贴贴!”   黄莹用力点了点头。   她是个颜控,还有点严重,今晚她一直偷偷看许嘉铭,但是当陆溪出现,她的目光便不自觉的被美人吸引。   忽然,美人冲她笑了笑。   还没等黄莹反应过来,陆溪便缓步走到她面前,微笑着轻声问:“小同学,阿姨有点事找你帮忙,可以进屋聊聊吗?”   黄莹被近距离的美貌冲击,她脑子里晕晕乎乎,还没听明白,就呆呆地点了点头。   没办法拒绝漂亮姐姐啊!   刚才陆溪靠近的时候,她更近的看见她的脸,肤若凝脂,细腻得看不见毛孔,妆感也自然到看不出,身上还好香好香……   黄莹掐了掐虎口,乖乖跟着陆溪走。   陆溪转头又去叫了另一个女生,也是同样的说辞,对方也是一脸错愕又惊艳,问也不问,也乖巧地跟上。   谢珩看着这一幕,莫名有一种错觉。   他怎么觉得,陆女士那么像魔幻故事里,用魔法拐卖小女孩的巫师?   他想了想,见自己老爸也跟着陆溪一起进屋,他也抬步跟上一起。   不用问他也知道,陆溪是选中了她们当模特。   这他不在乎,爱选谁选谁。   但是,万一她们两个不答应怎么办?他好歹是她们同学,凭着校霸的面子,也许能帮陆女士说服她们。   谢珩自信满满地跟上去。   刚好这时,陆溪想起什么,对黄莹问道:“我记得,你好像是小珩的同桌?”   黄莹一怔,点点头。   陆溪沉吟片刻,笑了笑说:“对,上次阮甜和他的误会,还不小心牵扯到了你,没事吧?”   谢珩的心重重地一沉。   !   这事不都解决了吗?她怎么会知道的?   而且……她该不会以为他在跟同桌谈恋爱吧?他都说了不早恋啊。   谢珩忽然有些着急,冲动地快步走到陆溪面前,脸拽得老臭,一脸严肃地强调:“别乱讲,我没跟她谈恋爱,也别误会我喜欢她,我们只是同桌!”   陆溪:“……”   不等她说话,黄莹也急了,她向来温顺安静,很少有这么胆大的时候。   “谁说我跟你谈恋爱了?我也不喜欢你啊,我喜欢的是许嘉铭!”   谢珩皱眉,莫名其妙地愣住,感觉到一丝尴尬蔓延上他的后背。   空气都静默了几秒。   黄莹冲动地脱口而出,很是后悔,害怕被人听见。   而且……校霸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揍她?   陆溪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抬起一根手指,没好气地点了点谢珩的额头。   “叫你普信,打脸了吧?”陆溪趁这时候,赶紧对逆子进行男德教育,“就算有女孩子喜欢你,那是看得起你,这么嫌弃,以后还想找女朋友吗?” 第40章   谢珩:“……”   普、信?   他……不就是怕被误会早恋,解释了一句吗?   少年垂着手,心里说不出的郁闷。   然而陆溪现在没工夫安慰他,她要带着两个女孩子去她衣帽间里试衣服。   工厂那边先做好了女款校服,上午助理送了过来,时间刚刚好。   黄莹和另一个女生周西西,一开始不知道陆溪要她们做什么,等被拉到衣帽间里,两个女生全呆住了。   这个衣帽间……也太大太漂亮了吧?!   黄莹不太懂,但周西西平时喜欢研究穿搭,她还是C站上一个粉丝过万的穿搭博主,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个超大的,能让她随心支配的衣帽间。   可惜现在她还是学生,做up主都瞒着家里,平常在视频里也从不露脸。   她走进衣帽间里的那一刻,眼睛直发亮!   这里简直是她梦想中的衣帽间!她可以在这里待七天七夜不出去!   陆溪这时候才想起来,把她的打算告诉两个女生。   “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不愿意也没事,”陆溪说,“对了,有报酬的,和男生他们一样,一个人五千块,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会给你们。”   总不能让人白干活对吧?   黄莹还沉浸在刚才一不小心表白了男神的悔恨中,她本就比较腼腆,在班里存在感也不强,甚至找许嘉铭说话,都只敢借着问问题的理由。   明明很多问题她都会……   糟了糟了,刚才她说那么大声,谢珩听见了,他会不会告诉许嘉铭?   要是许嘉铭也知道了,她就完了,直接转学吧,否则太丢人了。   她心神不定,陆溪跟她说话她都没听清,还是周西西在她耳朵边打了个响指,她才回过神。   “什么?我没听清楚……”   陆溪笑了笑,这个女生她第一眼看就喜欢,看着软绵绵的像小兔子,气质是自然的清纯,校服穿在她身上肯定很有高中生的青春气息。   于是她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   黄莹一听,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我?我不行的,我穿衣服很土的,真的……”   漂亮姐姐该不会在跟她开玩笑吧?   她选择周西西,那是人家周西西会穿衣服,个子还高,班里同学都知道她在做穿搭博主。   陆溪皱了皱眉,有些为难地说:“唔,那你不肯的话,我只能把宋思扬找来,让他穿女装了。”   黄莹:??   不止是她,周西西也目瞪口呆。   她们俩同时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很辣眼睛,周西西抓住黄莹的手,真诚地说:“拜托了,你千万别拒绝,我不想看到宋狗穿女装的样子!”   黄莹纠结一番,还是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她再怎么样,穿上去也总比宋思扬的效果好吧?   陆溪很快拿出衣服,让两个女孩子试穿,至于她们要穿春夏款还是秋冬款,由她们自己分配。   周西西比较大方,她一点也不扭捏,先试了春夏的短衬衣和短裙,接着又换上秋冬款,短呢子藏青色西装外套和白色绒面的长裤。   “我喜欢这一套!”周西西露出惊喜的表情,“不对不对,应该说两套都喜欢,但更喜欢秋冬款的。”   黄莹眨了眨眼睛。   她平时虽然穿得简单,但也喜欢漂亮衣服,在周西西好几次的催促下,她才把衣服换上。   然后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哇,黄莹你腿好白好直!平常怎么老穿裤子把腿遮起来啊?”   周西西很直接的赞美,让黄莹忍不住有些脸红。   其实明礼中学不干涉学生穿着和发型,平常没几个人会穿校服,学生们家境都好,每天上学穿的衣服就像新品发布会。   黄莹家境普通,是靠加分进来的,她习惯了穿明礼的校服。   还有一个原因是……许嘉铭平时也只穿校服。   她虽然觉得校服丑,但还是爱穿,会有一种感觉,仿佛跟许嘉铭穿了情侣款衣服。   可是看着镜子里那个和平时判若两人的自己,黄莹不免呆住了。   她好像真的……挺好看的?   重点是她身上的衣服,真的好好看!她不懂穿搭,却有基本的审美,觉得身上的衣服从剪裁到配色都无敌美!   有这样的校服,谁还要跟许嘉铭穿丑校服情侣装啊?   陆溪在她们换衣服的时候,进卧室里等着,黄莹换好衣服她才出去。   看到两个女孩子换好她设计的衣服,陆溪也不由得眼睛一亮。   果然。   这种青春气息只有在校高中生才能有,陆溪走过去帮她们调整了一下衣服,再仔细端详片刻,她觉得很满意,不需要再改动什么,也不用特意化妆,青春就是最好的本钱。   周西西实在很喜欢,把衣服换下来后还恋恋不舍。   她很喜欢毛呢外套上牛角扣的设计,色系比普通的藏蓝色饱和度更低,营造出一种复古的调调。   她忍不住滔滔不绝,对陆溪一通夸奖,两个女孩的小脸蛋都红扑扑的,看着讨人喜欢。   陆溪对自己挑的模特特别满意,带她们出衣帽间时,还忍不住捏了捏两个小姑娘的小脸。   黄莹和周西西看着美女姐姐近在咫尺,还含着笑捏她们脸,那一瞬间美颜暴击,脸更红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害羞和期待。   陆溪打开门,忽然想起什么,拉起黄莹的手握了握,小声在她耳边说:“放心,刚才的事谢珩不会乱说。”   周西西听见了,她冲黄莹眨眨眼,做一个收声的动作,“放心好啦,我也不会乱说的!”   黄莹这才放心。   她忍不住看一眼陆溪,嘴角抿起一丝笑意。   她觉得,谢珩同学的继母真的是个好温柔,好温柔的人啊,她不相信,陆溪会像论坛那个帖子里说的那样欺负谢珩。   到一楼,周西西要去洗手间,黄莹独自从客厅出去。   不巧,又看见了谢珩。   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点来点去,眉头紧皱,看着格外的烦躁。   谢珩听见动静,抬起头看她一眼。   黄莹怔了怔,感觉假装自己没看见他,回避眼神交流。   “喂,你过来一下。”谢珩冷不丁地开口。   她吓了一跳。   完了完了,刚才她怼了校霸,现在他反应过来,肯定是要找她的茬!   “那什么…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黄莹攥紧手,生怕谢珩会对她发难。   谢珩打人她见过的……   一脚就把一个跟他一般高的男生踹出好几米远,她怀疑那力气能把肋骨给踹断,吓死人了。   谢珩皱了下眉,眉宇间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郁闷和烦躁,他说,“我问你,我真的是普信男吗?”   黄莹正准备继续道歉,忽然听见校霸的话,再看他,一脸认真的苦恼,好像真的很纠结自己是不是普信男。   “……”   噗……   不能笑。   但是校霸有时候真的好像笨蛋帅哥!之前借书给他看她就发现了。   谢珩不耐烦地催促,眉头深拧,“说话啊。”   黄莹很费力地思索,要怎么说,才能帮校霸同学打消疑虑,重点是不能激怒他。   ……真的好像在跟一只发脾气的大狼狗讲道理哦,太难了真的。   半晌,黄莹深吸一口气,谨慎地开口:“我觉得你不是。”   谢珩挑眉。   还行,看起来他没生气。   黄莹继续说:“普信男,顾名思义,普通且自信,但是你不普通啊,对不对?”   校霸长得好看,家境无敌,怎么也不普通。   虽然没有许嘉铭优秀……   而且她感觉,校霸也没有看上去那么自信。普信男会自我反省吗?   谢珩听完,皱着的眉头似乎松了松,他没说话,只是朝黄莹摆了摆手。   她这才松了口气。   抬步打算赶紧离开客厅,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   “那个……刚才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别说出去?”黄莹小声问。   “你说什么了?”   黄莹:“……就是我说,我喜欢许嘉铭这件事。”   谢珩突然一笑,把手机左手倒右手,右手又换到左手,反问:“我说这干嘛,关我什么事?”   黄莹彻底放心了。   说得对,不关校霸同学的事,他没理由说出去的。   ……   陆溪在衣帽间里把衣服收拾好,再看一眼时间,七点钟左右。   她特地到走廊上看了眼谢珩跟同学们在干什么。   除了一部分还在庭院里吃东西,有一部分人已经进屋里,在客厅,把自助餐桌都撤了,十多个人围坐在一起,像是在玩报数字的桌游。   陆溪中途才看到,不知道游戏规则是什么,只知道输了的人,要被人在脸上用记号笔画一道。   目前那一圈孩子,好几个脸上都画花了,一看就是真同学,都挺狠得下心,也开得起玩笑,大家都笑呵呵的,没人生气。   比如说宋思扬,他脸上起码被划了三道。   脸上一个黑色圆框,嘴角两撇胡子,别说,画得还挺对称。   他哼哼冷笑着,没好气地说:“行啊,一个个下手够狠的,待会儿有本事在珩哥脸上也这么画。”   谢珩挑衅地冲宋思扬扯了扯唇,笑得十分嚣张:“拉倒吧,我可没你那么蠢。”   陆溪:“……”   怎么说呢?看到谢珩跟许嘉铭一样,脸上干干净净的,她好意外。   这种需要考反应力的游戏……   总觉得不是很适合她家蠢鹅子呢。   陆溪露出担忧的眼神。   下一轮游戏开始。   数七,这个游戏不难,考的就是那一瞬间的反应力,从上一局失败的人开始数1,2345……这么数下去,轮到7,或者7的倍数,不能开口,只能敲桌子,否则就输了。   谢珩全程高度紧张。   前几局他都顺利过关,这局应该也没事。   再说,就算他输了,谁还敢往他脸上画?他偏就不信了。   俗话说乐极生悲,太得意了往往就要开始倒霉。   说巧不巧,谢珩坐在外圈的位置,他冷不丁一抬头,刚好看见陆溪站在三楼走廊护栏那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   这个笑容,好像是在说“我看你什么时候输”。   不是,陆女士怎么就不盼着他点好?他不就是今天失误,不小心破坏了他们两口子烛光晚餐吗?真记仇。   他不想输。   少年攥了攥手指,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   可陆溪的存在感太强。   他越是想不去在意,专注游戏,脑子里反而有一处突突突的,提醒他有人在三楼看他笑话。   这一次叫到他,刚好轮到28。   他脑子反应过来要敲桌子,嘴却秃噜了一下,不小心喊出了“28”。   场面一片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想笑,但瞥一眼谢珩那张黑沉沉的脸,又只好忍住。   还是宋思扬最先爆发,他指着谢珩哈哈哈哈地大笑几声,“刚才还说我呢?轮到你了吧,那什么,周西西,你给他画!一鼓作气多画几圈!”   周西西哽了一下。   怎么偏偏是她啊……   倒霉死了。   这游戏规定,输家的上家负责给他惩罚,而她刚好坐在谢珩的右边。   她缓慢地转头,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小心翼翼地瞄一眼谢珩。   他也正一个眼神扫过来,凉飕飕的,一个字不用说,足以让她感觉到来自校霸的威慑。   给他脸上画?还多画几圈?她敢吗?   好怕被他头都拧掉。   呜。   周西西不敢动手,宋思扬看得直叹气,恨铁不成钢。   “不画了吧?不画那就继续玩。”谢珩伸直了一条长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嘴角翘起,蓝毛一晃一晃的,肉眼可见他有多嘚瑟。   陆溪清了清嗓子:“西西,别怕他,往他脸上画。”   众人一愣,齐齐朝楼上看去。   女人正倚着护栏,一只手托着下巴,那张年轻漂亮的脸庞勾起笑意,面若三四月时开得正盛的桃李,春风满面。   谢珩手指一僵,不高兴地抬了抬下巴,“搞什么啊,你帮他们?”   陆溪一挑眉:“我谁也不帮,你这么输不起,以后谁要跟你玩?对不对?画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谢珩无言以对。   谁玩不起了?她又在小看他,刚才说他普信男,现在说他玩不起。   谢珩把心一横,朝右边扭过头,看也不看周西西一眼,闭上眼睛,冷冷地开口:“随便你,画吧。”   周西西眨了眨眼睛。   真的……可以吗?   陆溪已经迫不及待要看热闹了,只恨手边没有瓜子薯片辣条,她微微眯起眼睛,表情惬意而淡定。   周西西原本还在犹豫,一抬眼,看见陆溪这副无所谓的模样,不知为何,她突然也没那么怕了。   而且……   校霸的皮肤真的好好!   他这种一看就是从不护肤的直男,皮肤是怎么做到零毛孔,一点瑕疵和痘印都没有的啊!   肤色也好看,白,但不是病态的苍白,一看这气色就知道身体好。   仔细一想,她的确没见过谢珩脸上长痘,听说他经常熬夜打游戏?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此刻他闭着眼睛,茸密的眼睫毛垂着,不像校霸平常又酷拽又凶巴巴的模样,竟然有点乖巧?   星眉剑目,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气!   还真的忍不住想在这张脸上乱涂乱画!   周西西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拿起记号笔,对着谢珩的脸,正在思考要怎么下笔。   就听谢珩不耐烦地开口:“好了没啊,画不画,快一点!”   周西西立刻收起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呜呜,校霸果然还是那个校霸,好凶。   她拿着笔,手指微微颤抖,也没真敢像捉弄其他同学那样给他画鬼脸,就围着脸一圈囫囵着画完,就想立刻放下画笔。   谁知,谢珩这时偏偏动了一下,整张脸往上抬。。   周西西一时没收住笔,眼看着一条黑线顺着他右眼皮画下来,成了一条竖线。   “……”   完蛋了。   给校霸画黑线就算了,还给画劈叉了。   她一脸惶恐地把笔丢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十秒钟之前。   旁边众人表情各异,有人努力回想自己这辈子的悲惨回忆,努力忍笑,有人紧张,还有人一脸同情地看着周西西。   谢珩睁开眼,先找人要了面镜子。   他其实有心理准备,脸上被记号笔画过,能有多好看呢?   但他看到眼皮上那一道,还是忍不住嘴角一抽。   他扫一眼周西西,冷哼一声,语气幽凉幽凉的:“不是说只画一笔吗?”   周西西心虚地解释:“是你自己刚才动了一下。”   谢珩皱眉一想,好像真是。   想发脾气又没道理,只好咽了回去,何况,陆女士还在三楼看着他呢,他要冷静,不能被她看扁。   谢珩点了下头,满脸无所谓的样子:“行了,下次画的时候小心点。”   周西西愣了一下。   就这样完了?校霸竟然没发脾气,他还说下次……意思是下次他输了,还允许她在他脸上画吗?   周西西忽然有些飘飘然。   校霸同学好像……也没传说中那么可怕嘛。   这次被邀请来的同学都跟她想法一致,谢珩会在佣人忙不过来的时候,为他们端烧烤,陪他们一起玩游戏,输了也接受惩罚,脸上一下被画两道都没生气。   虽然他看起来还是不耐烦,总是臭着张脸,但人还是不错的嘛!   八点钟左右,同学们到点该离开了,最后是班长,他走到谢珩身边,拿着手机,问他要不要加进班群里。   谢珩愣了一下。   “也行吧。”他很爽快,拿出手机就扫码进群。   其实他无所谓,在不在群里都没关系,之前他退群,是觉得班里都是书呆子,发言都很无聊。   但今天晚上,他听见他们也会聊一些学习以外的东西。   比如美食,打球,游戏……他跟几个人开黑,发现男生女生都有技术不错的,挺出乎意料。   等所有同学都走了,就剩下许嘉铭,毕竟他就住隔壁,分分钟就能回家。   “陆女士对你真好。”许嘉铭忽然冒出这句话。   谢珩:“什么?”   许嘉铭无语地看他一眼,说:“她特意凑这一次聚会,为了帮你维系同学感情,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谢珩怔了怔,目光一闪。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三楼,然而那一片灯都熄了,她的卧室房门紧闭。   她这么早就睡了吗……   少年目送许嘉铭离去,胸中忽然有一股陌生而复杂的情绪席卷而来,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有点开心……   但想到什么,上扬的嘴角又抿起来,眼神里透出几分不甘心。   她这么为他考虑,他却反应不过来,还要许嘉铭提醒才知道。   他可真失败啊。 第41章   谢珩走上三楼,站在陆溪的卧室房门前。   他抬手想敲门,又犹豫了下。   里面听起来很安静,不确定她是不是睡觉了。   但是似乎……   他皱眉嗅了嗅。   怎么好像闻到了烧烤的味道?   谢珩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家里聚会刚结束,整个房子里都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   “在干什么?”忽然身旁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谢珩想敲门的手立刻撤了回来,转头一看,果不其然是他老爸。   他如今只比他爸矮四五公分,少年人骨架稍单薄,肩膀也没他爸那么宽,但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里,他明显比同龄人身量更高骨架更宽,否则打架时也使不出那股狠劲。   但每次跟他老爸站在一起,他总觉得自己的身板还有点不够看。   谢珩警惕地后退一步,无所谓地扯唇笑笑:“不干嘛,找陆女士聊几句怎么了?”   谢以朝淡淡地说:“她睡了,明天再说。”   谢珩皱了下眉,倒也没说什么,他倒也没有任性到把一个睡了的人叫起来……反正他也暂时没想好要跟她说什么。   问她是不是真跟许嘉铭说的一样?   还是跟她说谢谢?   哪一种都好肉麻好矫情啊。   还是算了吧。   谢珩坐电梯下去,刚好碰见了端着烧烤盘的佣人。   他感觉不对劲,叫住她顺口问了句,“你带这些给谁吃的?”   佣人:“太太让我们送去她房里的。”   谢珩一愣,过了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不是睡了吗?”   “没啊,太太刚才还让我们送烧烤去给她吃呢。“   “……”少年攥了攥指头,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爸知道吗?”   佣人拿不准少爷什么用意,想了想还是说:“知道呀,先生刚才特意吩咐我们烤点太太爱吃的。”   果然!   他刚才就是闻到了她房间里的烧烤味!   老谢真是……明知道她没睡觉,干嘛骗他?该不会,是因为今晚的事在报复他?   谢珩深吸一口气,心中郁闷难当,抬头看一眼三楼,又好气又好笑。   他老爸可真是,一次烛光晚餐而已,多大点事啊,又不是错过这次以后没机会跟陆女士约会了。   谢珩不高兴,一张英俊的脸上满是不爽,他看一眼佣人手中的烧烤盘,果断伸手拿走几串。   然后拎着烤串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里。   佣人都呆住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少爷跟太太关系不错吗,怎么少爷连太太的宵夜都要抢?   这事佣人当笑话讲给其他同事听,很快传到了管家耳朵里。   他却笑不出来。   就在第二天上午,管家就发现了一件事。   花房里有一个小摆件不见了。   摆件是太太进门以后她买的,一只小鹿造型的艺术品,据说几千块钱,造型很是别致可爱,一直摆在花房里。   这样东西,要是跟先生那些藏品比起来,算是很便宜的,但仍是家里很重要的东西,作为管家,其中一项职责就是熟知家里的物品,并且保管好,丢了东西可大可小,他很快报告给陆溪。   “摆件丢了?”陆溪轻轻蹙起眉。   她想起来了,是自己前不久买的,贵也谈不上多贵,她只是觉得小鹿摆件很可爱,淡金色,几何造型,她逛街时一眼相中,买回来后一直放在花房里。   管家略微沉吟,试探着问:“是您收走了吗,还是……”   他想着,也有可能是太太自己拿走了,毕竟是她买的东西,“鹿”跟她的姓氏同音,看太太平时也怪喜欢的。   要是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   陆溪却摇摇头:“没有,”她顿了顿,又说,“我记得昨天下午还在的。”   管家目光闪了闪,低声叹了口气,“对,我也记得。”   家里每天要做清扫,昨天小少爷同学们要来,花房那么漂亮,没道理锁上不让人进去,管家特意让佣人重点打扫了那里,他还亲自过去瞧了眼,记得小鹿摆饰是在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   那就只剩两种可能了,要么是家里佣人拿的,要么是谢珩的哪个同学。   管家小心地看一眼陆溪的脸色,觉得有必要为同事们解释一下,“其实在家里工作的人不至于,家里从没少过东西。”   陆溪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她当然明白。   就是因为家里佣人手脚都干净,从没出过岔子,一直都是这一批没换过,年年加工资,家里连摄像头都没装。   要偷,也没必要偷这个不值钱的东西。   而且这个时间点太巧妙了,偏偏是昨天,家里出现这么多外人的时候。   管家安静地站在一旁,准备看太太准备怎么办,他肯定听她的。   陆溪想起昨天。   其实谢珩的那些同学,除了许嘉铭和宋思扬跟她熟一点,剩下的就是两个女生,其他人她昨晚只是匆匆一瞥,大部分连名字和脸都记不起来。   这个问题交给她也很犯难。   她又不是大侦探,能自己推理出谁是小偷,要么就报警,但那也太兴师动众。   不一定能查出来,反而毁了昨晚气氛那么友好的聚会。   高中生正是敏感的年纪,好好的参加一次同学聚会,被怀疑成小偷,这算什么事?   陆溪松开眉头,对管家说:“就到此为止吧,还有,这件事别告诉小珩。”   管家听见太太这个决定,欣慰地露出微笑:“我明白的,太太您真是太为小少爷考虑了。”   谁再说太太和小少爷关系不好,被他听到,他是要扣工资的!   太太很喜欢那个摆件他是知道的,每次去花房,总要先摸摸那只小鹿,但却可以为了小少爷不追究。   管家马上把所有佣人召集起来开了个小会,提醒大家别说漏了嘴。   所有人都答应得好好的,但这种事,总有说漏嘴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谢以朝根据一贯的生物钟醒来,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眼,起身洗漱,换上昨晚准备好,放在一边的运动服。   就在这时,陆溪翻了个身。   面朝向他。   平常都是他最先起来,为了照顾她的睡眠,谢以朝不会拉开窗帘,就借着小夜灯的光换衣服。   女人美丽的面庞被一片暗色阴影笼罩。   谢以朝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拉上运动衣的拉链,就这么看着她熟睡的脸,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说过要叫她一起去晨跑,那天晚上她貌似很认真。   可她现在睡得很熟,侧卧着,半张小脸都陷在枕头里,根据他对她的了解,她起码还得睡三个小时。   那么,要叫吗?   谢以朝站在床边,有些艰难地皱了皱眉,陷入犹豫中。   不知不觉一分钟过去,谢以朝还是放轻了动作,在床边坐下,抬手轻轻在陆溪头发上碰了碰,那张淡然的脸难得透出几分紧张,开口,声音很低:“小溪?”   陆溪依旧睡着,没有回应。   谢以朝无奈地抿了下唇,他知道可能很难,但还是决定叫她起来。   昨晚她吃了不少宵夜,今天不运动一下容易像上次那样积食。   想到这里,男人声音便大了些,抬手轻轻推了推陆溪的肩膀:“小溪,起床跟我一起去跑步。”   陆溪这下是醒了。   她这个人,爱睡觉,但很容易被吵醒,光线和声音都容易影响到她,谢以朝声音稍微大点,她便皱着眉不高兴地睁开眼睛。   “干嘛呀?”声音娇滴滴地,几分疑惑,几分不耐烦,还有点委屈。   谢以朝顿了一顿,心里忽然软了软,想着要不然放过她这一次?明天再叫她起来跑步也不是不行。   正要起身,男人忽然皱了皱眉。   不行,第一次就半途而废,明天他只会再度心软,何况那天她是拜托过他的,他也答应了。   谢以朝的目光重新变得沉稳,稍微俯下身,低着声音说:“起来吧,跟我去跑步。”   陆溪以为自己听错了。   ???   没事吧大哥,你跑你的步,干嘛带上懒惰的我啊!   她的眼神清楚明白地写着,她已经忘了那天的请求了。谢以朝牵了牵唇角,道:“你说要跟我一起跑步的。”   陆溪:“……”   她说过这话?她是疯了才会想跟他一起早起跑步吧……呃?等一下。   就在这时,脑子里缓缓浮上一个记忆片段。   那天和谢以朝一起看秀,她焦虑症发作,还真的心血来潮跟他提过。   陆溪的脸色瞬间变成了苦瓜。   她只需要看一眼外头灰沉沉的天,就知道现在才六点多,她是无论如何也起不来的。   “今天就算了吧,我……我好困。”陆溪拿手挡住自己的脸。   谢以朝看她这副理直气壮耍赖的样子,有些无语,动手将她的手给拿开,眼眸微眯,“你说了,要是不起来,我可以惩罚你。”   是,这句话她也想起来了。   陆溪不情愿地重新睁开眼睛,感觉意识还迷迷糊糊的,胸口堵着一股气,想朝他扔枕头,又顾忌着什么,自知理亏,连发脾气都欠缺理由。   “好吧,那惩罚就惩罚,随便你……”只要不让她跑步怎么都行。   至于抗衰老,跟年龄作斗争什么的,她放弃运动了,干脆以后少笑一点好了。   谢以朝无奈,却又拿她没办法,从决定叫她起来的那一刻,他就料到这个结果。   只是,这个流程还是得走一次的。   总得要她亲口接受惩罚才好。   男人将身子压得更低,看上去像是贴在了陆溪身上,实际却有一线之隔,他的目光落在陆溪匀净若白瓷的侧脸上,屈起修长手指,毫无障碍地从她黑瀑般的发间穿过。   “那便这样,你补偿我一次约会,不要别人打扰,”谢以朝略一停顿,眼中浮起一丝深意,“尤其是我们家不省心的小少爷。”   陆溪睡意朦胧,含糊地“嗯”了几声,她听见了,但没完全听见,只想赶紧答应好把这男人哄走。   很快,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   ……   不知过了多久。   陆溪睡够了,揉着眼睛从床上醒来,她如往常一样整理好自己,然后去衣帽间找衣服穿,冷不丁的忽然想起什么。   她刚才好像答应了谢以朝,要补偿给他一次约会?   这……   虽然这个“惩罚”不算什么,就是有点奇怪,上次烛光晚餐又不是她搞砸的,那不是臭儿子出来搞破坏的吗。   陆溪并非那么迟钝的人,她从学生时代起便是最受欢迎的女生,自然习惯了面对别人传来的信号。   最近她和谢以朝之间,常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微妙气息,要说她没感觉到那是假的。   只不过她最近在忙自己的事,加上谢以朝出差了几天,她也没多想。   陆溪不确定谢以朝在想什么。   至少这段时间,他一直遵守承诺,虽然和她躺在一张床上,却始终守着君子之礼,没随便碰她一下。   她明白,站在谢以朝的视角,他和她之间虽是夫妻,却有着许多年的空白期,可对她来说,跟自己的丈夫亲密无间并不陌生,就在一个多月前。   无论从哪方面,她对谢以朝一点都不排斥。   她之前对他提出分房的要求,是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变得太复杂,她也不确定该怎么跟谢以朝相处。而现在,她也不想为这件事太费心神。   大家都是成年人,儿子都这么大了,有各自的事业要忙,感情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只是,话虽如此,陆溪想起昨晚,泳池边的浪漫晚餐,还有烛光下男人英俊体贴的样子,她忍不住勾了勾嘴唇。   有点期待下次约会。   陆溪直接从衣帽间出去,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站在她房门口,一脸苦大仇深的蓝毛臭崽。   ?   这都几点了臭小子不去上学?   谢珩看见她从衣帽间走出来,短暂地愣了两秒,接着便大步冲过来,陆溪都吓了一跳。   少年到她面前,臭着脸朝她伸出手:“你买的那个小鹿摆件呢?”   陆溪轻轻蹙眉,眨了眨眼睛:“不是在花房里吗,怎么了?”   谢珩望着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模样还真有点凶。   她忽然理解为什么同学们都怕他,就跟头横冲直撞的小狼崽子似的。   谢珩对着她,有点烦躁地冷哼一声,道:“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别想瞒着我。”   “……”   陆溪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啊,还以为这个冤孽又是来要钱的。   原本小鹿摆件不见了,涉及到他同学,她才想小事化无,但他自己发现了,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陆溪冲他微一扬眉,笑着问:“对,不见了,你想干什么?”   谢珩磨了磨后槽牙,右手在墙上用力一拍,面色阴沉,“行了,我会把这个小偷找出来!”   陆溪抿了下唇:“你怎么找?”   “那你别管,我要是找不到,我就不要你给报酬了!”少年愤怒的眼神中藏着一丝心疼。 第42章   陆溪:“……”   不得了,爱钱如命的逆子能主动做出这种牺牲,真是难为他了。   那眼神,都快心痛到窒息了吧?   关键他看起来真的很坚决,手紧紧握成拳,手背上筋络分明,眼神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小狼崽,呲着牙,弓起背,全身炸毛。   陆溪看不下去了,拉了下谢珩的卫衣帽子,把人叫回来顺顺毛。   “你先说说,打算怎么查?”陆溪问。   谢珩:“那你别管,我带来的人,我负责处理,保证把人找出来就完了。”   陆溪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找出来,然后呢?你要把人家怎么样?”   谢珩斜睨着她,冷哼一声,抬起拳头握紧,也不知怎么使的力,指骨一阵劈啪作响,此起彼伏。   陆溪:“……”   看起来伤害很大,威胁性也很强。   她立刻皱起眉,正要说什么,谢珩忽然松开手,气定神闲地甩了几下,若无其事地翘了翘唇角说:“怎么,以为我要揍他?放心,我最多给他松松骨头。”   ?   陆溪心想,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他话虽这么说,在陆溪看来,谢珩经历了一些事,不应当还是从前那么莽撞,只会用拳头说话的性格。   这是她的一种直觉。   教了他那么多,他有没有成长,全看他自己,就像她上次说的,无论是自己还是谢以朝,都不可能一辈子看顾着他,崽子总要学会如何跟这个世界正面交锋。   那么,不如就交给他,相信他会处理好。   “好,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做。”   陆溪轻轻朝他点了点头。   谢珩眼中有片刻的诧异,他顿了好一会儿,有些别扭地问:“你……不先教训我几句吗,你就不怕我又去打架?”   陆溪挑眉,笑着反问:“你想我教训你吗?”   “……”谢珩皱眉不说话。   谁会喜欢被教训?他听到就不爽。   但,是她的话,他倒不是不能忍。   “你自己有分寸就行,我相信你不会闹出事。”陆溪淡淡地说。   说完她便从他身边走过,下楼去吃早饭。   谢珩抿了下唇。   这就是被别人信任的感觉吗?他从没体验过,感觉好像很不错。   他其实不介意被她说教,但她不用他做很多解释和保证就相信他,谢珩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   只是……   一想到那个艹淡的小偷,更可气了。   少年清隽的面庞覆上一层阴影。   人是他带来的,也全是他同学,好家伙,倒是来把他家东西偷走了?!   昨天家里佣人跟宋家佣人聊天,说出了这件事,宋思扬知道后又告诉了他,气得他牙痒痒,今天上午故意不去学校,要等陆溪起来问清楚。   那只小鹿他知道的,摆在花房里,很小很可爱的一只,虽然看起来蠢蠢的,他有时去花房看到都会忍不住摸一下它的鹿角。   特么的,等他把那个手脚不干净的找出来,非得把他头上揍出两只角来。   不过,既然陆女士叫他要有分寸,那大不了他就揍轻一点好了。   他上楼随便收拾了下东西,挎上背包就去了学校。   等谢珩到班上,已经是第三节 课了。   正是英语小老头的课,他看见门口站着的挺拔少年,“呵”地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哟,来啦?挺早的,干脆在家吃完午饭再来不是更好?”   谢珩看他一眼,并不答话,懒洋洋地喊了声“报告”,不等老师说话便径直走进来。   英语老头那双藏在厚镜片下的小眼睛瞪大了些,诧异地盯着他。   这小霸王怎么回事,转性了?   平常他可是谁都说不得,一言不合就翻脸,像刚才那么嘲讽他,他一定扭头就走。   他忽然想到,最近办公室里常讨论谢珩那个继母,似乎小霸王挺听她话的。   难怪最近很少听说他打架闹事,还每天都来学校报到。   莫非真是被教好了,小霸王以后要重新做人?   谢珩要是听到老师的心理活动,只会嗤之以鼻,他现在有心事,才懒得计较。   他走到座位上,拉开椅子坐下,把英语课本拿出来,装模作样地翻开一页,无所谓是不是正在讲的。   少年用手撑着头,左手转笔,漫不经心的表情,目光却顺着前排一个个扫过去。   每一个看似无辜的后脑勺,都有可能偷走了他家的小鹿。   看完前排,他又飞快打量了眼后排,见大家都在认真听课,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家里没装监控,不知道谁进去过花房,昨天太多人,至少一大半去过花房,那些都是嫌疑人。   想找到那个人真的不容易。   谢珩想起他刚才在陆溪面前放的狠话,忽然有些心虚。   他把话说得太满,万一到时候人找不到,他以后还有什么脸在她面前晃悠   少年低下头,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黄莹看一眼他的课本,又看一眼今天莫名很低气压的校霸同桌,她咽了咽口水,小声提醒,“是59页。”   闻言,谢珩斜了她一眼。   黄莹赶紧闭嘴,后悔自己刚才多管闲事了。   “问你,你昨天去了我家花房吗?”   黄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珩是在问她。   她眨了眨眼睛,想也不想就说:“没有啊,我没去。”   谢珩的眼神似乎不太信,他手上的笔落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面无表情地问:“真的?”   黄莹心想这有什么好撒谎的,“对啊,我花粉过敏的。”   花粉过敏……   谢珩隐约想起来,似乎是听她跟后桌同学聊天时提过。   他收回了视线,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草稿本,撕下一页放到黄莹桌上,“帮个忙,你昨天看到谁进过花房,把名字写下来给我。”   黄莹微微一怔,显然没明白他的用意。   谢珩也没打算跟她解释,他又转起笔,干脆地说:“不让你白帮忙,以后谁欺负你,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揍他。”   “……”黄莹一阵无语。   她是来上学的,没人欺负她,她也不需要雇佣打手。   虽然她觉得很莫名其妙,但只是举手之劳,黄莹便点点头答应了,又说,“下课了我再写,你等一下。”   谢珩也不差这一会儿,“行,但要保密,谁都别说。”   “……好。”这么奇怪的事她要说也说不清,何况谢珩帮她保守秘密,她肯定也不会乱说。   等下课,她就把她记得的人写好,拿给谢珩看。   上面就十几个人。   午休时,谢珩和许嘉铭宋思扬一起到西门美食街吃午饭,如法炮制,让他们也把看到的人写下来。   班上这些人,他唯二排除的就是他们俩,不只因为关系好,反正凭他的直觉就跟他们无关。   宋思扬写倒是乖乖写,就是忍不住吐槽:“不是我泼冷水啊珩哥,这么多人,都进过花房,你难道要一个个排查?”   谢珩冷冷皱起眉,皱出一身反骨,“不行?”   “行倒是行,但哪个蠢货会承认?”   坦白说,宋思扬觉得自己不算聪明的,但要是他拿的他绝不承认,那不纯纯二傻子吗?   谢珩懒得搭理他。   等把嫌疑人找齐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还没想好,但至少得先有个大方向,不至于太摸瞎。   就算是一个个排查,他也无所谓,反正他多得是时间。   煲仔饭还没上桌,两个男孩子已经写好了,谢珩拿过来看,再把黄莹写的拿出来,整理一番后,他自己又拿出张白纸,将三十多个名字誊抄上去。   做完这一步,少年呼出一口气,抄起纸条拍在对面二人面前,“看看,你们觉得这些人谁最可疑?”   宋思扬凑近看了眼,“看不出来,不过……珩哥你字真丑。”   许嘉铭淡淡地掀了掀眼皮,“我连你家到底丢了什么都不清楚,我看不出来。”   宋思扬话抢话地说:“我知道啊,就是一个什么小鹿造型的摆件。”   许嘉铭的眼神怔忪片刻,随即变得清明,他这才认真看了眼那张纸条,自言自语道:“记起来了,是只很可爱的小鹿。”   谢珩正绞尽脑汁,回忆自己看过的警匪片里那些办案手法,冷不丁听见这话,越想越不对劲。   他“啧”一声,不高兴地瞪一眼许嘉铭:“那是我家小鹿,你干嘛觉得可爱?“   说着,少年语气一顿,目光勾起几分狐疑:“该不会就是你小子偷的吧?”   许嘉铭:“……”   他张张嘴,满脸的茫然,想解释,可是好气又好笑,噎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说:“我深深地怀疑你能不能找到小偷。”   “……”   好兄弟,就是随时插对方两刀,互相伤害。   很快老板把他们点的餐端上来,谢珩没胃口,不怎么动筷子,一心研究纸条上的犯罪嫌疑人。   说真的,这些人他一个都不愿意怀疑。   都是他同班同学,虽说一直以来也没什么感情,可从昨天开始,他刚感觉自己开始融入这个班集体,对他们观感也开始不同。   他想破脑袋,也看不出这些人里谁会做小偷小摸的事。   因为这他也更生气。   让他失望没什么,还辜负了陆女士一片心意,太恶心了,他保证让那货在学校里混不下去。   电光石火,一个念头擦过他脑子里。   少年桀骜不驯的眉眼顿时凝了几分,他问两人:“昨天有外班的来吗?”   如果要排查,他宁愿先排查外班的。   宋思扬嘴里叼着红烧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许嘉铭却想到了什么,沉声说:“有,杜嘉齐,高二的。”   他认识杜嘉齐,是因为他们都是学生会的。   昨天他在谢家见到杜嘉齐,还觉得有点怪,以为他是被班上同学哪个带过来的。   谢珩皱眉想了想,他完全不认得这个人。   不过,也不能因为他是外班的就怀疑他……   就在这时,煲仔饭店门口的透明挡帘被人掀开,几个学生说说笑笑地走进来。   许嘉铭看了一眼,低声对谢珩说:“右边那个就是他。”   谢珩先是一愣,随后乐了,巧了吗这不是?   他抬头望向前方。   右边那个?看起来长一张路人脸,他毫无印象,除了脸上比普通人多几个痘坑,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杜嘉齐正和同学说笑,猝不及防地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   他看见谢珩的一瞬间,后背都麻了一下。   顿时眼神一慌,扯了扯同学:“这家吃够了,我们换另一家吃吧。”   说完,也不理会同学错愕的眼神,自己先一步匆忙走出店门。   谢珩:“……”   这小子看起来就有鬼!   他心情忽然大为舒畅,拿起筷子吃了几口,一个计划在他脑子里慢慢成形。   这时他又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微笑着给陆溪发去一条消息。   【调查进度50%,等着本少爷把小鹿平安带回来!】 第43章   这边收到消息的陆溪满脸问号。   真的假的?崽子进度有那么快,这才一上午时间,他就查到了一半真相?   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动动手指回复他:【没抓到人之前一切免谈,加油,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哦!】   【猫猫挥爪.jpg】   而很快,陆溪也收到了真正的好消息。   助理把工厂加班做好的校服男装送来家里,陆溪和她一起仔细检查后发现没问题,走线,细节,剪裁都很用心,她很满意,打算以后跟这家工厂长期合作。   “对了陆总,”卫宁想起什么,笑着对陆溪说,“林经理让我提醒一下您,工作室的名字您还没告诉她呢。”   没有名字,营业执照就不能办,后续去银行开户等许多流程都拖着,这次跟工作合作都是走的私人账户。   陆溪眨了眨眼睛,对哦,不提醒她都快忘了这事。   这段时间总有其他事忙,现在一下子她也没办法决定,不过工作室的名字是该定下来了,她也该有点紧迫感。   于是陆溪给自己设定了一个DDL,爽快地对卫宁说:“再等三天,到时候一定确定好。”   她可是老板,出钱的就是最大的,三天当然没问题了。   等卫宁走后,陆溪将今天送来的四套,和之前的两套摆在一起,又忍不住拿出来一件件的欣赏。   她开心地眯了眯眼睛。   真是太养眼了!   工厂的做工好,那也是因为她的设计好啊。陆溪该自恋的时候绝不谦虚,她美滋滋地欣赏自己的作品,毫不夸张地说,这些衣服,就跟她亲生的崽子似的,越看越喜欢。   至于那个真正的崽子就……不说也罢了。   不知道他到底查到了什么。   陆溪其实没抱太大希望,一个摆件而已,丢了可以再买,不过谢珩铆足劲了要找,那就随他去,要是其他孩子,或许其他家长,可能会担心查这种事影响孩子学习,但陆溪完全没有这种困扰。   毕竟她家孩子不学习,嗯。   她应该就是网上说的那种放养型家长,只要谢珩回到一条正轨上,她就不想过多干涉,相反,对于这孩子有时一些冲动的做法,她反而有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比如现在,她就很好奇,想知道他到底查到了什么。   不过陆溪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不可能时刻把精力放在崽子身上。   比如说,她得抓紧时间取名字。   还有……跟谢以朝约会。   陆溪是没想到,她早上迷迷糊糊答应某人的惩罚,竟然这么快就要兑现。午餐后不久,谢以朝给她打来电话,说晚上订好了餐厅,五点半会来接她。   陆溪听到很是有些惊讶。   “今天?”   她倒不是不想遵守承诺,不过谢以朝才出差回来,集团里应该有许多事等着他决策,正是忙碌的时候,他居然今天也要提前下班吗?   还不止,她仔细想了想,最近他只要不出差,回家的时间都不晚,哪怕有应酬,九点之前基本也到家了。   就连管家都发现了,好几次说先生在家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多。   陆溪首先排除一种可能——谢以朝是个为了谈恋爱扔下工作的恋爱脑。   她又有了个更离谱的想法。   难道是集团出了什么问题?是业务变少了吗,才让一个工作狂变成了一个爱回家的男人?   男人在电话那头轻笑了声,还是很绅士地问了一句:“对,今晚,你有其他安排吗?”   陆溪很干脆地回答:“那倒是没有,今晚没问题。”   讲真,要是其他男人,想约她出来至少提前一礼拜预约,但没办法,这个男人是自家的,而且她早上已经答应了。   谢以朝:“好,傍晚来接你。”   “等一下。”在挂电话前,陆溪出声打断他,“要不你别跑一趟来接我了,我去公司接你,怎么样?”   她做了漂亮颜色的指甲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眼神有些好奇。   隔着电话,谢以朝看不见她的动作,或是眼神,却能听出她的语气。   她似乎是在试探些什么,语气里有种特别活泼的雀跃。   谢以朝的目光忽然变深。   他想到结婚那天,在酒店的宴席现场,当时陆溪在化妆间里,他过去看她,原本在房间里的几个伴娘都识趣地出去,让他们单独相处。   陆溪就坐在化妆镜前,背对着他,忽然从镜子里看见他,她的眼睛立刻亮晶晶的,朝他露出笑容,随即站起身朝他扑过来,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她,接得很稳。   其实心里有点懵。   他们是联姻,没感情基础,除了订婚之后谈重要的事见的那几面,可以说根本不熟,而且陆溪每次见面时都很拘谨矜持,一言一行都很有分寸,和他认识的那些出门豪门的小姐差不多。   只有他们一起在公开场合露面时,陆溪会挽着他,除此之外没有更亲密的行为。   她突然这么热情地扑向他怀中,让他很是意外。   但他们昨天已经领过证,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谢以朝便抱住她问:“出什么事了吗?”   陆溪却在他怀中笑了两声,仰起脸,目光璀璨地看着他,压低声音说:“告诉你个秘密,我喝了酒,你待会儿记得扶住我哦。”   谢以朝:“……喝了什么?”   他才闻出她身上若隐若现的酒气,非常淡,她要是不凑这么近他绝对闻不到。   陆溪指着桌上一杯调制鸡尾酒,酒精度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   谢以朝低头看了眼陆溪的脸,她的妆并不浓,能看到从白皙皮肤透出来的淡淡绯色,眼神蒙着一层醉意。   他那时就知道了,他的妻子酒量奇差,是个一杯倒。   那天宴席上,他几乎全程都陪在她身边,陆溪喝了酒倒也不闹,就乖乖地挽着他。   对谢以朝而言,他从小接受的精英教育,也明白婚姻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父亲告诉他,是为了利益交换,巩固阶层。   据他自己的观察,这个圈子里的婚姻也都是这个模式。   既然接受联姻,那么他的妻子是哪家女孩,他喜不喜欢并不重要。   可是在陆溪笑着扑过来,撞他个满怀的那一刻,他就感觉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他时常会想起那一幕,尤其是陆溪消失的那些年。   还有一件事他始终都很介意。   那天陆溪喝酒,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她那天心情不好,还是她根本就不想嫁给他?   陆溪消失以后,谢以朝一度以为自己没机会知道答案,等到现在,她回来了,他也释然了,并不想无畏的追问。   片刻的分神后,谢以朝淡淡地开了口:“当然可以,你来之前说一声,我让人去接你。”   凭他对陆溪的了解,她应当不是真的只想来接他那么简单,还想来公司里看看。   那他当然要满足她。   陆溪一听,开心了,这男人简直太上道了啊,她本来要说的话也省了。   她倒不是真担心自家公司会垮,有谢以朝这颗大树撑着呢,她就是好奇,十几年没去过了,看看现在的谢氏有什么变化没有。   “哦对了,既然你要来,能不能帮我带一套衣服过来,我下班换上跟你去吃饭。”谢以朝忽然说。   陆溪微微一怔:“你要换衣服?”   “嗯,上班穿得太正式了点,想换一套,换个心情。”   这是她的强项,没什么不愿意的,陆溪答应了,然后问他想换什么衣服,她好直接装好带过去。   谢以朝那边静了几秒,才温声开口:“今晚是跟夫人吃饭,你想让我穿什么就带什么吧。” 第44章   没记错的话,这是谢以朝第二次叫她夫人?   跟上回被谢珩突然出现打断了的体验不同,陆溪这回感受更强烈,而且比起面对面,这么隔着手机听到,就像是男人贴着耳膜,对她发出的低声呢喃,他声音低沉磁性,说不出的好听。   陆溪感觉整个左耳,连着后颈皮肤都触电似的麻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口,“……好。”   她以前不觉得“夫人”这个称呼有什么,现在感觉,好像还挺苏的。   没“太太”那么正式,直接叫老婆吧,又有点太肉麻,而“夫人”听起来感觉内敛又克制,还有一种很特别的亲密感。   陆溪回过神,摸了摸耳朵,挂电话以后就去衣帽间给谢以朝挑衣服。   还真是新奇。   她约会那么多次,满意不满意的都很多,还从没试过给约会对象选穿搭。   讲真,要是其他男人,陆溪肯定会以为这是对方在撩她,故意想用这种方式讨她喜欢,和她拉近距离。   给异性选衣服穿,还是在约会的时候,这种行为就够暧昧了。   要是换了其他男人,她也不会答应。   不过谢以朝这么拜托她,她也不会觉得他别有目的,就是穿得太正式,想换一套更适合约会的,自己又懒得选,干脆交给懂穿搭的老婆来。   这叫合理利用资源,还一举两得,很符合他资本家的人设。   陆溪暗搓搓这么想着,可还是开心。   约会,开心。   终于实现了谢以朝版奇X暖暖换装小游戏的梦想!陆溪在刚结婚那阵,就很想带他去逛街,直奔她喜欢的男装店,一口气给挑出个十件八件的,让他通通去试一遍给她看。   谢以朝是太优秀的衣服架子,一米的个子,宽肩窄腰,大长腿,还有比肩超模的高冷气质和俊美面孔。   这身材和脸蛋,不拿来霍霍太可惜了不是?   不过当年她跟谢以朝不熟,加上他太忙,不可能有时间陪她去逛街,何况他每天穿正装也很养眼。   她早已经放弃的梦想,没想到今天就能实现,还是他主动提起的。   不到三分钟,陆溪就为他挑出来一套衣服。   从头到脚,衬衣,马甲,……再到裤子,包括领带,腕表这些配饰也没落下,大面积的深色,从里到外按照视觉效果搭建起层次感,低调不张扬,但贵气十足,最后再选了一件巴尔玛肯风衣。   这套穿搭,陆溪很是用了点心思。   考虑到模特本人是个审美保守朴素的直男,穿衣服只讲求实用性,第一次还是别上猛药,得让他本人能接受,这样才有第二次合作,循序渐进嘛。   而且他的衣服太少,可选择性也不多,还不够她发挥的。   还好他的衣服全是大牌设计,风格虽然正式,但每件都不失美感,把他平时的西装扒下来,换上潇洒随性的风衣,风格就不大一样了。   给老谢安排好,陆溪也没忘了小谢。   她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晚上放学早点回来试衣服。】   谢以朝最早五点半才下班,她可不会那么早去他公司等着,今天没工作,而贵妇咸鱼的日常就是追剧。   看剧途中,帅气的腹黑男反派戴上细边金丝眼镜,帅气度爆表,禁欲又迷人,弹幕数量直接乘以10。   陆溪的小心脏猛地被击中。   好看!   她顾不上追剧了,换衣服出门,让司机送她到商场,亲自选了一副金丝眼镜。   还好谢以朝不近视,镜片不用配度数。   直到下午四点,陆溪才正式出发去公司,路上她还在想,待会儿要用什么理由说服他戴上眼镜。   可她到谢氏大楼门口,来接她的却不是李潇,而是林云,陆溪隔着车窗看见她便愣了一下。   下车后,林云仿佛洞悉她的想法,笑着解释:“李助理和谢总在开会,谢总派我来接您。”   陆溪也笑笑。   谢以朝的安排没问题,毕竟林云跟她也挺熟的,只不过,陆溪还“欠着”她一个工作室名字,见了她总有点心虚。   还好林云情商够高,她不会在这时候跟陆溪提起工作。   她明白,今天自己负责接待的是大boss的太太,是老板娘,而不是她的另一个老板。   自己的任务就是把老板娘送到老板办公室。   陆溪跟着林云走进这栋大楼。   谢氏不是之前的地址,换了新的大厦,还是最黄金的商业地段,整个大堂给人感觉大气而明亮,进进出出的人都穿职业装,胸前挂着工牌,连空气中都透着忙碌的社畜味道。   陆溪突发奇想,要是把谢珩带到这里,看看这些打工人每天的辛苦,他是不是能多一些紧迫感?   她来这一趟,倒是安下了心,员工都在忙,谢以朝也在开会,她不用再担心自家集团会倒闭。   在她从大堂到电梯的一路上,也有一两个目光在悄悄打量她。   集团里的员工不认识陆溪,可有几个老股东却认识,还参加过她当年跟谢以朝的婚礼,跟她叔叔也是熟人。   几个人开完会,从贵宾专用电梯下来,正好跟陆溪碰上。   虽然他们听说了有关谢以朝新太太的传闻,在叶家宴会上也见过,但每次看见,心里还是震惊。   几人男人对视一眼,表情讳莫如深,都是一个想法。   谢总还是不一般,去哪里能找到跟前妻长这么像的女人?   不知道该算她新欢还是旧爱,反正谢以朝是被她迷得不轻,提前结束会议,就是为了跟老婆见面?   红颜祸水啊。   陆溪不知道,自己平白担了个祸水的名头。   她到谢以朝办公室时,他人还没回来,林云问过后告诉她,谢以朝还在会议室,和几个项目负责人交代工作。   陆溪就在沙发上坐下来等。   这男人办公室的风格,也跟家里书房差不多,简单,大气,主要是实用,不像叶家少爷的办公室,有一些花里胡哨的设计,也不像一些迷信的中年人,搞一些风水摆件,养个鱼缸什么的……   幸好没有。   她还在谢以朝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他平常戴的智能手表,应该是他早上跑完步,直接戴着来了公司,才换上的其他腕表。   谢以朝推门进来,就看见陆溪正拿着手表研究。   “如果你要跟我一起跑步,我送你一块女款的。”他朗声道。   “不用,不跑,起不来。”陆溪只是看男人一眼,无情拒绝,然后指着沙发上的几个纸袋,“衣服在那里,去换上给我看看。”   李潇就在办公室门口,他有份文件忘了拿给谢以朝。   冷不丁听见陆溪的话,他立刻呆住。   太太……好厉害啊。   在公司里,谢以朝的地盘,也只有她敢这么理直气壮地对他发号施令了。   关键谢总还真听话。   一声不吭就拿起衣服去另一侧的休息室。   他换衣服很快,陆溪拿来的也是他平时会穿的衣服,几分钟便换好,男人对着镜子,熟练地将领带系上。   所有都穿戴好,他才发现袋子里还剩一只眼镜盒。   眼镜?   谢以朝皱了下眉,打开盒子看了眼,还真的是眼镜,金丝边,看起来崭新,还有一张购物小票。   他拿起来看了眼,眼镜是她两个小时前买的,上面清楚写着是男款。   “……”   难道是给他准备的?   谢以朝眼神中透着怀疑,他犹豫再三,还是拿起眼镜戴上,发现是无度数的,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只是,看着镜子里,自己生平第一次戴上眼镜的样子,他皱了下眉,有些别扭。   不太明白陆溪的用意。   她难道喜欢他戴眼镜的样子?   踟蹰片刻,谢以朝走出休息室。   在看到陆溪眼眸里透出惊艳的神色后,男人心里这才松了松,知道自己猜对了,嘴角微微翘起,道:“我可以下班了,你饿了吗?”   陆溪眼睛雪亮雪亮的,站起来,看着谢以朝,目光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遍,然后走过来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再退开两步,看一眼,又抬起手为他调整眼镜。   谢以朝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即将上T台走秀的模特,任由她打扮。   这不是自家倒霉儿子的活儿吗?   他无奈地轻轻扯唇,倒没阻止陆溪,由着她一脸认真,在他身上折腾来折腾去。   “紧不紧?”陆溪忽然发问。   谢以朝眼神一怔,见她碰了下自己的眼镜,这才反应过来,说:“还好。”   陆溪笑了一下:“那就行,这个没度数的,装饰品,你戴着应该没有不舒服吧?”   她是故意的。   想不到好的理由让他戴眼镜,又不想强迫他,干脆不管了,直接和衣服放一起,他看到以后自己决定要不要戴。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谢以朝简直不要太适合戴眼镜,尤其是这种金丝边的,文艺作品里斯文败类的必备单品,但他戴上去,那一身沉稳淡漠的气质,中和了那种腹黑感,反而多了几分请冷儒雅,五官也衬得更立体。   谢以朝沉下眼眸,视线始终追随着她:“没有不舒服,就是鼻梁上多了个东西,不太习惯。”   陆溪手上动作顿了顿,看他一眼,挑眉问:“那摘下来?”   她语气里有还有点失望,还带着试探,明显是不想他摘下来。   还真是喜欢他戴眼镜吗……   谢以朝目光微微闪了闪,落在女人雪色细腻,微微鼓起的脸颊,视线往下,是她形状漂亮的嘴唇。   就在这时,他有些情不自禁地俯下身。   手臂也同时环住陆溪的腰,将她托住,靠向他怀里的方向。   两人近在咫尺。   陆溪愣怔了一瞬,眼神迷蒙,看着和自己忽然拉近距离的英俊男人,心脏忽然狂跳不止,有些沉迷在他深邃而专注的目光里。   作为一个成年人,这种眼神,这种距离,她当然明白意味着什么。   如果要拒绝,只需要立刻推开他,或是说一声不要,相信他不会硬来。   可为什么要拒绝呢?她得承认,自己今天也忍不住被这男人吸引。   那就顺其自然吧。   她听见谢以朝低声开口:“乖,先帮我摘下来。”   陆溪抿了下唇,忽然觉得不懂怎么戴着眼镜接吻的男人有些可爱,她听话地帮他摘下眼镜,来不及放好,他便已经迫不及待地低头亲下来。   陆溪闭了下眼睛,睫毛轻颤。   感受这个亲吻从一开始的克制,慢慢试探着变得激烈,她还得捏着眼镜腿,生怕给一不小心捏歪了。   ……   几分钟后,亲吻才慢慢结束,陆溪有些呼吸不顺,谢以朝倒是完全不受影响,脸不红气不喘,还自己拿起眼镜戴上。   牵起她的手,温声说:“走吧,带你去吃饭。”   陆溪颇为无语,这回看着男人戴眼镜的样子,内心深深地觉得:没错了,现在的谢以朝很斯文败类。 第45章   谢以朝穿上她给选的长风衣,原本就修长挺拔的身形,更显利落潇洒,金丝细边泛着冷光,衬得他狭长眼眸更加深不见底。   真有斯文败类那味了,气场从容而强大。   不,剧里那个反派到了谢以朝面前,恐怕也只有给他提鞋的份。   至于和他一不小心,接了吻这件事,陆溪没怎么多纠结。   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他们本来就是夫妻,从前也常接吻,忽略时空因素,对她来说,上一次和谢以朝亲吻就在一个多月前,时隔不远,她反正是没什么心理障碍。   倒是刚才那个吻,最开始的时候,他明显有些生疏,反倒是陆溪在引导,他才慢慢进入状态。   陆溪差不多了解他这些年的情况了。   看来他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没碰过感情的事。   对她来说,这些年自己虽然消失,谢以朝要和别人在一起,谈恋爱,或是暧昧,这都无可厚非,她理解,但不接受。   怎么说呢……就跟洁癖差不多,哪怕她跟谢以朝是联姻,不是自由恋爱,但她也接受不了在她之后,谢以朝和别人有过什么,再来和她亲密。   可能这么想很自私吧,但她就是这么坚持的。   现在她的心放下了一半。   只是一半,因为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要确定,除非她亲自问过谢以朝。   陆溪不喜欢把疑问留到以后,有句话叫夜长梦多,打铁需趁热。   于是,吃饭的时候,陆溪便轻轻松松地问出了口:“谢以朝,这些年你有过其他女人吗?”   她在谢以朝切一块鳕鱼排的时候,冷不丁地发问,直接干脆,没给男人思考的余地。   而谢以朝除了最开始有一瞬间的讶异,不用思考便回答:“没有。”   陆溪抿唇,点了点头,没追问,也没再三确认。   话说到这一步就足够了,她不是感情专家,恋爱经历也不丰富,但在她的认知里,两个人之间能不能走得下去,就看他们是不是一个肯说,一个肯信,而且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谢以朝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唇边噙着一丝淡笑,“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陆溪摇摇头,清澈眼眸里泛着一圈柔和的光。   可没过多久,她又想起什么。   还是个挺严肃的问题。   刚才他们接了吻,她没抵抗,反而还有点主动,那是因为她被谢以朝吸引,享受这个过程,但不代表她想立刻跟他拉快进度,虽然……他们该发生的早发生了,她不承认都不行,毕竟连好大儿都有了。   但她也不想太快,一是觉得有点刻意。   另外也是她一点自私的想法……   她跟谢以朝,从一开始进度条就很快,没有恋爱,直接步入婚姻。   这一次她想慢一点,走走正常流程,不想直接演变成老夫老妻的状态。   她想好了,特意等到他们从餐厅出来,坐上车,陆溪才碰了碰谢以朝的手,朝他歪了歪头说:“我刚才在想,我们之间……慢慢来,顺其自然好不好?”   停了一下,她又说:“你懂的。”   都是成年男女,还是夫妻,好处就是有些话不用说太明白,彼此心知肚明。   谢以朝垂了垂眼帘,有些失笑。   她这个问题,他是真没想到。   原本他也没想要那么快,还是说,在她心中自己是个很急色的男人?   谢以朝勾了勾陆溪的手,反手握住,十指交扣,狭长眼眸低垂,目光落在她身上,淡声问:“这样呢,算不算进度太快?”   陆溪感觉到男人宽大温热的掌心,她不由得咬了下唇,看他一眼:“……还好。”   谢以朝笑了笑:“嗯,那我再摸索一下。”   “……”   陆溪有些失语。   好吧,摸索这个词本来挺正常的,大概是现在氛围太暧昧,加上谢以朝戴着斯文败类的眼镜,她反而听出几分不对劲的味道。   是她内心太不纯洁……   谢以朝看着陆溪忽然沉默下来,侧脸微红的模样,他清了清嗓子,温声问:“才七点半,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陆溪拿出手机,打开电影购票软件,找了一部口碑评分还不错的悬疑片,给谢以朝看过,他没意见,于是她当场买了两张票去看电影。   影片两个半小时。   等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   进门的时候,陆溪还在跟谢以朝讨论电影情节,他们是两个不同的观众流派,陆溪是直觉型,很相信第一感觉,她看到凶手出场那个眼神,就感觉他不对劲,而谢以朝则是典型的逻辑主导,他是靠分析线索,最终才确定凶手是谁。   陆溪则是说:“不用分析,你看他大晚上不睡觉,老一个人阴森森坐沙发上,一看就不是好人。”   谢以朝表示无言以对。   但陆溪这话,他很识趣的没有反驳,而是巧妙地转了个方向:“不管怎么说,这部电影还挺好看。”   陆溪正要表示赞同,结果刚走进客厅里,冷不丁看见沙发上坐着个人。   她差点吓一跳。   客厅没开灯,就玄关和楼上走廊透出来光线,特别昏暗,隐隐看见个人形坐在那里,陆溪下意识把手里的包包甩过去想打他。   那人抬起手臂稳稳地接住。   “呵呵,你们终于舍得回来了吗?”   陆溪:?   这个声音……是谢珩臭崽?   果然,下一秒,谢以朝按开了客厅的灯,沙发上坐着的果然是谢珩,他一头蓝毛特别醒目。   陆溪拍了拍小心脏,朝他怒目而视:“你这么晚不睡觉,坐这里吓唬人干嘛?”   尤其是她刚才还在说,大半夜不睡觉坐沙发上阴森森的是凶手,这小子就往上撞。   哪个正经人这么吓人?   逆子真的该打!   谢珩臭着张脸,抱臂靠在沙发上,他纹丝不动,眼睛耷拉着说:“我在等你们回来,尤其是你。”   这个你,指的是陆溪。   她愣了一下,“我怎么了?”   谢珩冷哼一声,把脸扭到一边:“算了,懒得跟你说。”   陆溪看他一眼,行吧,不说就不说,她朝他挥一挥手:“那晚安,早点睡。”   “……”   少年还是忍不了,一下子站起来,声音里藏不住的气愤和委屈:“你叫我早点回来试衣服,你们倒是在外面玩得开心,还看电影?真行啊!”   他气呼呼的,那双眼睛直勾勾瞪着陆溪。   陆溪:卧槽!她一不小心给忘了……   谢以朝没理会发脾气的臭儿子,他看一眼陆溪,轻声问:“让他试什么衣服?”   陆溪:“我设计的校服。”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谢珩,皱了皱眉,沉声说:“你平常打游戏也到凌晨,冲你妈妈发什么脾气?明天再试好了,快回房间。”   谢珩噎了一下。   他不服气,正要回怼,忽然目光一滞,看见谢以朝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不是……他爸什么时候戴起眼镜了?   不对,不止是眼镜,还有他今天的打扮,虽然衣服还是那些衣服,但一看就是陆女士给他搭配的。   还有他爸今晚的眼神,气场,莫名透着一股意气风发,好像走路都带风,还跟陆女士挨得特别近。   不对劲。   有鬼。   他不就控诉了一下自己的委屈吗?他爸就忙不迭跳出来护着老婆,哼,老男人秀什么恩爱呢?   最后还是陆溪把谢珩哄好了,她先松开谢以朝,走去拉着谢珩的手上楼,让他先睡觉,明天再试,再多给他加一千酬劳。   谢珩这才勉强消了气。   为了表示诚意,陆溪一路送他到房间门口,亲自跟逆子说晚安。   ”对了,我爸那眼镜,是你让他戴的?”谢珩忽然问。   陆溪:“对啊,好看吗?”   谢珩不冷不热地“呵”了声,一本正经的评价:“不像好人。”   不就是两口子约个会吗,还换造型,不就是吃饭看电影,不带他就不带他,他一点也不在乎。   跟在后面上楼的谢以朝刚好听到这句:“……”   他忽然觉得,适当的棍棒教育是有必要的,尤其是这种口无遮拦的逆子。   谢珩才不怕,他知道有陆女士在,他爸是无论如何不会发脾气的。   他便在陆溪转身之前叫住她:“还有,调查进度目前80%了,最晚明天……不,后天,肯定抓到人。”   陆溪看他自信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她问:“是谁?”   少年又露出得意的笑,一扫方才的阴霾,伸出一根手指,故作神秘地摇了摇:“不跟你剧透,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   陆溪看他尾巴翘上天的小样,没忍住摸了摸他额角的一簇蓝色呆毛。   这么大的个子,还是幼稚,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好还委屈巴巴,这会儿又横起来了。   可爱是可爱,气人也是真气人。   但他今晚主要气的是他爸,那她就管不着了。   没想到第二天,家里来了一个客人,就是那个偷了东西孩子的家长。   更不巧的是,那人是她的旧相识。   汪浅如,她的大学同学。   说起来,她跟汪浅如曾经也算是好朋友,有一段时间关系不错,她们虽然不是同系,但还算聊得来。   汪浅如是服装设计系,陆溪那时候画了满意的设计稿,会拿给她看,汪浅如虽然也只是学生,给不了什么意见,但陆溪主要是想分享,她那时也没打算当设计师。   后来毕业了,渐渐没了联系。   陆溪没想到,十多年过去她们会在这种情况下碰面。   汪浅如先是把东西拿出来,对她道歉,说是自家孩子本来只想拿手里看看,不小心带回了家,很后悔,她知道了就立刻给陆溪送回来。   还不等陆溪说话,汪浅如忽然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认识谢家以前的女主人,唉,她命不太好,很早就出意外死了。”   见陆溪不接话,汪浅如眼神忽然闪烁,对她说:“不过她那个人……哎,算了,说去世的人闲话也不太好……”   陆溪皱了下眉,盯着汪浅如看了会儿,直把她看得有些慌张,她这才微笑,吩咐佣人上茶,故作好奇地问:“她怎么了,说来听听?”   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能听到别人当面说自己坏话的! 第46章   汪浅如:“其实说起来,我跟她也算不上朋友,就是校友,她那个人怎么说呢……特别娇气,别人跟她说话,都得小心顺着她的心意,不然她动不动就生气。”   陆溪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她想了想,自己是一直挺娇气,不喜欢受委屈。但汪浅如那时候在她面前,真有那么小心翼翼?她不觉得。   好像那时候,是汪浅如主动找她玩比较多。   陆溪那时圈子里特别热闹,虽然大部分是酒肉朋友,塑料花姐妹,但论资排辈,汪浅如也排不上号的。   既然觉得她不好伺候,干嘛还总找她呢?   陆溪没耐心听她说完,皱着眉打断,语气幽幽的:“哦,我也娇气,这怎么了?”   汪浅如噎了一下,眼神有些无语。   她在说之前的陆溪,这个陆溪莫名其妙说她也娇气,这让人怎么接话?   这是不会聊天,还是故意的?   汪浅如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佣人送上茶点,陆溪那杯是阿芙佳朵,她近期的最爱,她看了眼装点心的精致瓷盘,随口对佣人问:“我上礼拜买的那套花间蝶舞的瓷器呢?怎么没拿出来用?”   佣人愣了一下,显然是忘了。   而且太太很喜欢买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她上周好像买了好几套?得回去清点一下找出来。   陆溪倒也没为难,只说明天再换上就行。   “还有,这个巧克力慕斯我吃腻了,跟甜点师说一声以后不要这个。”陆溪发现,他们家甜点师手艺很好,就连外面的网红奶茶,他都能自己琢磨出配方,做出一样味道的,就是特别不经夸。   夸一个好吃,他能高兴地接下来一周都给你做这个,弄得现在陆溪都不敢夸了。   汪浅如在旁边听着,暗自打量陆溪。   谢家才进门的新太太,好大的款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谢以朝的原配呢。   不过汪浅如也能理解。   真正的陆溪毕竟都死那么久了,她儿子都上高中了,谢以朝找个跟她长得一样的女人娶进门,就连名字都弄成一样的,不知道是深情呢,还是有钱男人那点恶趣味……反正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又是新婚,还是早死前妻的替身,现在肯定是放手心里宠着的。   不说别人,就连汪浅如那天在KC集团的秀场见到陆溪,她都吓了一跳。   实在是太像了。   现在近看,似乎没有整容的痕迹。这也说不准,本来这世上那么多人,也许就有这么相似的,再微调一下,化个妆,不难以假乱真。   她本身在时尚行业,见过太多化妆创造奇迹的例子。   陆溪的吩咐,佣人是要放在心上的,她忙说:“那要不我让他重新做,再换新瓷器给您送过来?”   陆溪浅浅啜了口咖啡,眉头轻蹙了下,说:“好瓷器是拿来招待贵宾的,这次就不用了。”   “……”   汪浅如嘴边的微笑僵了一下。   这什么意思?   她拿不准陆溪的用意,佣人却是懂了。   回到厨房后,她跟其他人说,晚上不必准备那个汪姓客人的晚饭,也不必问太太,因为太太指定不会留她吃饭。   尽管被那句话弄得不爽,汪浅如也只能装没听懂。   不然怎么办?   她儿子拿了人家东西,她本就是来摆平这事的,她能说什么?   陆溪更是若无其事,拿起她还来的小鹿,放手里看了看,还好,四角齐全,没受伤,就是去了别人口袋里心理上有些膈应,回头得让人给消毒干净才行。   “对了,刚才说到陆溪……”   见她不说话,汪浅如只好自己把话题找回来。   陆溪掀了掀眼皮,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   汪浅如一怔,笑着掩饰了下:“不是,是你之前那个陆溪,过去那个谢太太……不过,你们怎么连名字也一样啊?”   她这话问得很有心思。   谁都知道,现在的谢太太跟谢以朝原配,就是宛宛类卿,但她自己呢?   随便说出来,搞不好冒犯了她,所以得试探一下,她要说自己清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哪个人喜欢被别人当替身?她为了嫁给谢以朝,享受这种富太太的优渥生活,就算表面不在意,心里肯定委屈,说不定恨死了原配。   陆溪双腿交叠,脚尖轻松地晃了几下,笑着反问:“名字当然是父母取的,什么为什么?”   “……那倒是。”   汪浅如皱了皱眉。   这种无效对话再进行下去也没意思,她索性撂开了说:“虽然看起来有几分像,其实要比起来,还是谢太太你更好看一些……”   陆溪:“……”   这人到底想说什么?   她比她自己更好看一点,是吗?   “我本来就好看啊。”陆溪淡淡地说。   汪浅如再一次噎住,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噎人呢?就算她是漂亮,也太不谦虚了吧?   陆溪却觉得,跟她这么七弯八绕的废话,她不如去练会儿吉他。   真累人。   以为她说自己坏话,能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东西,结果叭叭半天,没半句有价值的话。   陆溪看着汪浅如,神色越发淡漠:“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吧。”   再猜不到她来这一趟的目的,她算是白活了两辈子。   恐怕是来借着还东西的借口,打其他主意,有求于她的。   之所以说“原配”坏话,那点小心思也太好懂,为了跟她这个现任拉近关系呗,以为她讨厌原来的谢太太,说几句便宜话,就能哄自己开心,然后帮她办事?   不是……陆溪以前怎么没发觉,汪浅如是个这么天真的人呢?   汪浅如好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职场经验丰富,怎么也不会第一次来人家里,就求人办事。   她还是迂回了一下,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张卡片。   是一家贵妇品牌连锁美容店的储值卡。   汪浅如抱歉地笑了笑:“虽然我家孩子是不小心的,但拿了你家东西,就是犯错,这是我作为家长的一点心意。”   陆溪扫一眼那张卡,她慵懒地歪靠在沙发软垫上,指尖都不带动一下的。   “拿回去吧,我不需要这个,我需要你家孩子道歉。”   汪浅如睁大了眼睛:“道歉?这……你的意思是让他来家里道歉?”   陆溪:“不是跟我,是跟我儿子。”   “……”汪浅如听得呆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谢珩?”   “不然呢?”陆溪其所当然地反问。   汪浅如都被她那理直气壮的表情问住了,可那不是人前妻的儿子吗,她小小年纪给人当了后妈,还真把人说成自己儿子一样?   好半天,她才从这种震惊中回过神,   看着陆溪,她的样子很认真,显然是真要她儿子去给谢珩道歉。   这是为了哄她继子开心?汪浅如皱了下眉,很不情愿,但她想到自己下次还要来找陆溪,也不得不先卖她这个面子。   最后她还是答应了,”我回去先跟孩子说说。”   陆溪轻点了下头,不在意地说:“尽快。”   说完,她便打了个哈欠,眉眼懒洋洋地挑了挑,看着汪浅如。   这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了。   汪浅如也没那么不知趣,她站起身,故意忽略了张美容卡,又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陆溪,笑得非常热情友善。   陆溪并不伸手来接,只是提醒她:“名片可以留下,卡你拿走。”   汪浅如:“……”   她脸色有些讪讪,到底还是把名片放桌上,拿起美容卡放进包里。   等她走以后,陆溪拿起名片看了眼,她不由得挑了挑眉。   汪浅如,现在也是一家私人设计工作室的老板。   她干的是老本行,毕竟学的就是服装设计。   陆溪忽然有了点兴趣,起身到书房里,按照名片上的工作室名称找到网站,点进去能看到她这一季销售的服装,还有她过往的一些作品展示。   她设计的都是女装,一眼看去,全是今年的流行元素,看起来销量不错。   但在陆溪看来,太过迎合主流审美了,而且风格有些堆砌,看不出她自己的风格。   陆溪随便翻了几页,就不感兴趣了。   第二天正是周日,学校里放假,陆溪在早餐桌上对谢珩问起来,“昨天那个同学有没有找你道歉?”   谢珩正在吃牛肉面,他愣了下:“谁?”   陆溪看他一脸茫然,她笑了笑,说:“那个拿我小鹿的人,前天他妈来了,我让那学生去跟你道歉……不是你叫他来还东西的吗?”   谢珩:“当然是我了!是不是那个叫杜嘉齐的?”   陆溪想了想,那天汪浅如似乎是这么介绍的,她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好奇地对谢珩露出笑意:“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查到的?”   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短短一天他就查到了,她怕不是生了个少年名侦探?   她眸光发亮,笑盈盈地盯着他,谢珩莫名不好意思起来,撇了撇嘴:“很简单啊,就这样,再那样,然后这样那样一下……”   “……”陆溪翻了个白眼。   还学会吊胃口了。   陆溪:“算了,你不说,我去问小许同学,他肯定知道。”   谢珩:?   不是,她怎么不追问一下?他开个玩笑而已,她就要去问许嘉铭?   真没意思。   少年不高兴地磨了磨牙。   这可是他自己查出来的,凭什么让别人邀功啊?他可不干。   谢珩清了清嗓子,故作不耐地冷着脸,告诉陆溪事情经过。   那天在煲仔饭店里,杜嘉齐心虚慌张的样子,让他非常怀疑。   反正当时没其他办法,他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决定先从这家伙查起。   他的办法简而言之,叫作攻心。   没有证据,只能想办法把小偷诈出来,让他自己承认。   而学校论坛,一个集各路假消息和八卦于一身的平台,刚好适合做这件事。   谢以朝上去发了个帖子,标题故意取得很耸动——《震惊!一个优等生竟在别人家里干出这种事!我看到都要报警了!》   这个标题还是许嘉铭给他想的,不得不说,效果真的很好。   不到半小时,就有快一百个回帖。   谢珩当然没在帖子里把他家事说出去,他只说,那天去谢家参加聚会,一不小心,在花房里拍到了些不得了的东西,想发出来,又怕害那人在学校待不下去,希望那人能主动承认错误,现在还来得及。   就这么遮遮掩掩,什么关键信息也不给,码打得严严实实的。   围观群众看了不懂,但偷东西的那个肯定心知肚明。   等到晚上,谢珩估摸着帖子传得差不多了,他这次直接找上杜嘉齐,给他上了一剂猛药。   晚自习结束后,谢珩提前找好了几个篮球队的兄弟,几个一米八几的男生就堵在高二B班教室门口。   就跟几个不法分子堵门要债似的。   他们几个黑着脸,老师劝说也不走,但也不闹事,看着班上学生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小心翼翼地走过,而杜嘉齐那怂货鳖孙,硬是捱到最后一个,最后还是得出去。   谢珩抬起手,往他肩膀上一拍,凭着身高直接勾着他肩膀往前走,笑着说:“学长,回家路上小心点,当心被什么摆件绊摔跤。”   杜嘉齐噤若寒蝉,被一帮学弟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谢珩觉得差不多了,他看起来不像胆大的,估计撑不了多久就要来找他承认。   却没想到,那小子有够怂的,居然回家找妈妈哭,让他妈来替他承担责任?   妈宝男!   鄙视!   少年讲得那是眉飞色舞,面都顾不上吃了,说完,还不忘装一下,云淡风轻地抿了下唇,“也没什么难度,就这样,随便一下子就摆平了。”   陆溪配合地眨了眨眼睛,发出一声赞叹:“哇!”   她直接站起来,走过去轻轻抱了下谢珩,语气无比开心:“我崽崽好棒好聪明啊!”   谢珩一开始还觉得,陆女士那一声“哇”,真的好浮夸好假。   不想夸真的不用硬夸的。   可他没想到,她居然过来抱他……   语气听起来,似乎真的很真诚。   少年的脸瞬间红了。   他感觉,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被妈妈抱,就挺……难为情的。   还好,陆溪只是抱了一下,立刻松开了他,回到她的位置坐好,笑眯眯地继续吃早餐。   窗边就是和暖的阳光,而她的表情也很轻松明媚,一看就是心情愉悦。   谢珩顿时信心倍增,他也开心得不得了,本来吧,他是不想说太多的,显得他很不稳重,破了个小案子就到处吹牛,不成熟。   但既然她这么喜欢听,还觉得他很棒,那他就勉为其难多讲一点吧。   谢珩自顾自地开讲,说他的思路,他的想法,说得非常详细,简直可以写一本卷宗了。   陆溪:……逆子好吵好话痨,怎么能让他闭嘴? 第47章   陆溪看他说得正在兴头上,她都不忍心打断他。   谢珩这次的表现,真的让她很意外……而且惊艳。   虽说他在吃东西时,碰上杜嘉齐心慌的反应,这才起了疑心,有点误打误撞的成分,但之后的做法她完全没想到。   她儿子居然有这个脑子,跟人玩心眼?   居然还玩赢了?   不吹不黑,陆溪一直觉得谢珩是直球派,全身上下,拳头最灵光,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打一架,如果还不行那就再打一架……   原来是她看走了眼。   谢珩也有动脑子的时候,还会耍连环计。   就算没有这层亲妈滤镜,陆溪也得夸他,不怪那个小偷笨,这么快就被他忽悠住,谢珩就是利用了对方做贼心虚的心理,要换了是她干了这样的事,也得上当。   但是这孩子……   说说就可以了,怎么说起来没完没了呢?   陆溪吃的时候,他在说。她吃完了,他还在说。   “……”   她记得刚见面的时候,谢珩是一个惜字如金,动辄对她甩脸子的高冷少年。   她现在很怀念那个时候,彼此之间都很有新鲜感。   不像现在,逆子已经没了校霸包袱,整个一话痨,害她这个老母亲想走都走不成。   “哎,你在听吗?”谢珩说着说着,忽然感觉不对。   陆女士的眼神,茫然之中,带着一丝丝的嫌弃。   该不会是她根本没听,嫌他很吵?   陆溪回了下神,看一眼意气风发的少年仔,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不打击他的积极性。   “当然在听,我听得不要太认真。”陆溪这时拿出手机,眼睛亮晶晶地,“来,我们来算钱,那天你带来了多少人?我给你转账。”   谢珩最近听不得钱这个字。   他立刻来劲了,顾不得再讲故事,果断开始算账。   “那天我一共邀请来了二十五个人,一人八十五,2125,”谢珩看一眼陆溪,决定冒险一试,“如果你要给我小费什么的,我不会介意。”   陆溪压根不理会他的贪心,动动手指,给他转了这个数字过去,一分都不多。   提示音响起,谢珩拿起手机看一眼,钱到手了!   但是没给小费……就连凑个整她都不肯。   “小气……”他故意嘟囔了句,唇却弯起,明显是开心的。   陆溪却不以为意,“我就是小气,赚钱不易,懂吗?回头这钱我还得找你爸报销。”   儿子是她和谢以朝的,这钱他至少得认一半。   说到赚钱不易,谢珩想起来,她要自己开设计工作室,不知道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不想表现得太关心,假装无意想起来才问起:“对了,你那个工作室呢,开了没?”   陆溪看他一眼,没想到他还记得。   不过,谢珩这次倒是提醒了她,今天就该想好工作室的名字发给林云了,她自己答应的。   陆溪已经不想再纠结,一个工作是名字而已,她自己喜欢就行,不必为了一个名字害她死脑细胞。   “给个意见,你觉得「陆溪工作室」这个名字怎么样?”她问谢珩。   谢珩怔了怔。   他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忽然透出几分乖驯。   陆女士在参考他的意见,这是不是说明,他的话在她心中很有分量?至少没把他当成没用的小孩。   少年翘起唇角,不假思索地回答:“嗯,我觉得可以。”   “会不会太简单了?”   谢珩措辞了一下,说:“简单的就是最好的,何况,你的名字本来就很好听。”   后面那句话他是认真的,所以说出来也更难为情,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陆溪听到了。   她忍不住有些惊讶。   逆子还真是长大了,说话越来越好听,陆溪本来还不太确定,他这样一说,她觉得似乎也是这么回事。   陆溪笑了笑:“那好,就这么办,谢谢你。”   少年扯了下嘴唇,漫不经心地说:“谢什么啊,小事。”   顿了片刻,他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有咨询费吗?”   陆溪:?   刚才还夸这孩子长大,懂事了,怎么就这么不经夸?   他到底是有多缺钱?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咨询费没有,想要钱,接下来就得乖乖给他当模特!   下午,陆溪让他把另外两个叫来家里,试衣服。   正好放假,也不耽误他们的时间,陆溪打算速战速决,让他们一次把衣服都试了,如果有哪里要改,她也不送回工厂,直接自己改了,就当练练手。   设计师一般不用自己做衣服,但这一项基本技能还是得会的。   还好,之前给三个孩子量的尺寸都对,他们也都很争气,高大帅气,能把她设计的男款校服撑起来。   陆溪的安排是,谢珩穿秋冬款,许嘉铭则是春夏。   她有自己的考虑,春夏款比较清爽,整体浅色调,在领口、衬衣下摆,还有学校logo这些地方加入一些经典撞色元素,像是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喝下一瓶柠檬汽水,青涩而有活力。   适合许嘉铭的气质。   而秋冬款就像一个酷boy,参考了冲锋衣的版型,宽大,深色系,拉链拉到最上,耳机一戴谁也不爱。   跟谢珩那张又臭又拽,路人都欠他八百万的校霸脸无缝衔接。   陆溪看着镜子里两个少年,露出满意的微笑。   虽然比赛还没开始,她已经觉得自己赢定了。   就是这么自信。   至于最后一个人——   宋思扬委屈地拉着脸,“我不服,凭什么就我一个人要穿羽绒服?好热啊!”   他们两个都穿得清爽又帅气,凭什么他穿这么臃肿啊喂!   谢珩和许嘉铭都忍不住笑。   宋思扬被嘲笑后,越发的委屈,大声向陆溪控诉。   陆溪抱起手臂,杏眼弯起愉悦的笑意,打趣地说:“当初问你了,你不要穿女装,那你要不还是穿女装?”   “……”   宋思扬看一眼身上那件黑色的,其实不算难看的羽绒服,有气无力地说:“那还是这个吧。”   让他穿女装,那跟在学校操场上L奔有什么区别?   陆溪看他不情不愿的,觉得好笑,又有些感慨。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有女孩子,似乎都不喜欢穿羽绒服,讨厌把自己裹太厚,为什么这么了解呢?因为当年她自己也是。   大冬天,寒风嗖嗖的,她穿大衣,底下套裤袜,那一点绒根本不保暖,但谁叫她爱美呢?冻得脸发白,还觉得自己特漂亮,特精神。   不尊重冬天的人,会被冬天报复,她的大腿和脚后跟都生了冻疮,难受得不行,这才痛改前非,好好穿衣服。   时尚是时尚,生活是生活,谁说为了美感,就非得牺牲健康了?   学生又不是明星要走红毯,要风度不要温度干什么?大冬天的,就该老老实实穿上羽绒服。   正好套在秋冬款校服外面,在室外穿,进了有暖气的教室就能脱下来。   陆溪都想好了,这款羽绒服男女都可以穿,老师也能穿,到时候她再找一个女生,或者女老师一起走秀。   这时,她看得差不多了,心中也有数,正要让三人把衣服脱下来,她再改改细节。   佣人来告诉她,杨一晗来家里了。   陆溪看一眼许嘉铭,笑了笑,应该是来找他的吧。   “走,跟我一起下去见你妈妈。”   许嘉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再看一眼明显在打什么鬼主意的陆溪,垂了垂清冷的眼眸,倒是没说什么,乖巧跟在女人身后。   谢珩也顾不上换衣服了,嘴角不高兴地抿了下,然后跟上他们。   宋思扬这时就体会到羽绒服的方便了,他直接脱下来就走。   一楼客厅。   佣人刚给杨一晗上了茶,她一抬头,就看见陆溪带着三个男孩子下来。   她看见自家儿子身上穿着校服,上面印着明礼的logo,还是她没见过的款式,她想起来陆溪跟她提过的校服设计大赛,还有请许嘉铭帮忙当模特的事,她立刻就懂了。   杨一晗看一眼许嘉铭,又看看谢珩身上那套,赞许地点点头,对陆溪说:“你设计得真好看,我到时候肯定给你投票。”   陆溪也不谦虚:“谢谢啦,我也觉得很好看。”   她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拉着杨一晗在沙发上坐下,指挥三个孩子,从客厅这边,走到另一边,让几个孩子练习一下走秀,顺便让杨一晗看看效果   杨一晗顿时觉得很有趣,她露出兴致勃勃的眼神。   三个男孩子:“……”   谢珩是第一个不愿意的,但他为了报酬,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得板起脸乖乖走?   他这个最大的刺儿头都听话,另外两个自然是配合的。   三个少年就这样,从这头走到那头,再走回来,来来回回数遍,耳边回荡着两个女人的犀利点评。   陆溪:“谢珩,你头抬高点,平时那么拽现在见不得人吗?”   杨一晗:“小铭,你的步伐不要太拘谨啊,表情不要太严肃,带点笑。”   陆溪:“那个谁,宋思扬,你的步伐太六亲不认了,别咧嘴笑,这不是在拍美白牙膏广告!”   ……   客厅里太热闹,管家第一个来围观,很快,其他佣人也纷纷聚过来,站在客厅门口,带着一脸的迷之微笑看三个少年在家走秀。   所有人心中都一个想法。   自从太太来家里以后,这家庭氛围是越来越快乐了。   不像以前那么死气沉沉,他们在这里打工也更开心。   唯一开心不起来的,只有三个被迫营业的少年,他们都搞不明白,事情是这么演变成这一步的。   关键吧,他们走都走了,为了钱也不能撂挑子不干。   谢珩……不,就连许嘉铭此刻被人围观,他都跟谢珩是一个想法。   五千块不够。   得加钱。 第48章   许嘉铭知道,打铁要趁热,现在不提出加钱,以后再想翻旧账就难了,但这种话他开不了口。   还好有谢小少爷在。   他现在赚钱的欲.望比许嘉铭强烈一百倍,他本身也是心里藏不住事的。   但谢珩也没那么傻,直接开口要就是等着被骂——主要是他家陆女士不傻。   他得迂回一点。   谢珩想到这里,他停下来,皱起眉头伸了个懒腰。   陆溪看他一眼,“停着干嘛,继续走啊。”   谢珩左右转动脖颈,发出轻微地咔咔声,“不走了,休息下,好累。”   “……”陆溪看着他那一头仿佛标志着智商欠费的蓝毛,很难不无语。   天天打篮球好几个小时也不喊累,就来回走几步,累了?骗鬼呢?   她也不说话,看一眼杨一晗,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相同的笑意,接着她抱起手臂,唇角微弯,一脸的“我倒要看你个小东西在玩什么把戏”的嘲讽脸。   谢珩觉得还不过,又铺垫了一句:“我们三个都觉得累。”   许嘉铭没说话,但也没看谢珩,看看天花板,看看自己脚尖,看看窗外,假装一切都跟他无关。   他忽然觉得有些丢人,还是算了,这钱他也不是特别想要。   至于宋思扬,则是完全不在状态,茫然开口:“啊?我不累啊?”   谢珩瞪他一眼。   陆溪唇边噙着笑:“说吧,到底想干嘛?”   谢珩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就等这时候,他干脆地说:“我觉得,五千少了点,得加钱。”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观察陆溪的脸色。   她没骂人,就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平静地反问:“哦?那你们觉得应该加多少才合适?”   谢珩动了动眉头,一听有戏,他立刻脑洞大开,对着她竖起五根手指,“我们也不要多,再加五千。”   “三人,五千?”   “……一个人五千!”谢珩强调,“不是加起来。”当他傻吗?   陆溪就是当他傻的。   显然,她家小少爷对现在的用工市场毫无了解,他还很天真,不知道钱多难赚,所以张口就来。   陆溪眯起笑眼,无情地拒绝:“想得很美,但是我拒绝,你们没经验,第一次当模特,五千块已经很大方了。”   谢珩一愣,不高兴地皱起眉:“不是吧,我们虽然没经验,但你看我们这条件,不比外面的男模差,你只给五千,是不是在羞辱我们?”   宋思扬心想,五千块还羞辱他们?   那他这个免费的,岂不是自己上赶着被羞辱?   谢珩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扬了扬下巴,继续说:“我们去外面走秀,肯定不止这个价。”   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杨一晗悄悄为陆溪捏了把汗。   她知道后妈有多难当,要维持好和继子的关系,不能对他不好,但是哪怕对他很好,也不一定能让人满意,何况是谢珩这样桀骜不驯的孩子,他可是连他亲爹面子都不给。   今天处理不好,这小少爷说不定直接甩手不干。   他难道真能差那点钱?   可这是陆溪的家事,她到底是个外人,也帮不上忙,只能安静看着干着急。   陆溪却不急。   她不动声色,摸着自己漂亮的指甲,轻声说:“醒醒小少爷,你们未成年,除了我大发慈悲没人会请你们当模特。”   “……哈!别蒙人了,我了解过,我们可以签演艺合同。”谢珩得意地哼一声。   陆溪掀了掀眼皮,眼中微有惊讶之色。   可以啊崽崽,都会查资料了,有进步。   现在有点文化,但不够多。陆溪笑着说:“演艺合同要监护人签字,我是你妈,我不同意。”   谢珩满脸错愕,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又闭上。   那头蓝毛沮丧地垂下来。   到底是道高一尺,妈高一丈,他输得好惨。   就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加薪运动,被陆溪轻松摁在了摇篮里。   ……   三个少年灰溜溜地离开,管家看得忍不住地微笑,然后招呼着佣人们都散了,各干各的活。   陆溪忍不住露出胜利的微笑。   “溪溪,你好厉害啊。”杨一晗忍不住地感叹,她之前是把陆溪当成一个年纪小的朋友,聊得来,看她就像看一个年轻小妹妹一样,但现在,她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她。   当时她都慌了一下。   生怕谢家小少爷,会因为陆溪自称他妈而发脾气。   可他居然吃瘪,乖乖地买账,真是,连一句犟嘴都没有。   陆溪对她笑了笑,不方便解释太多,她只好说:“是谢珩最近变乖了。”   其实,她这么说,心里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她现在跟杨一晗是朋友,自己还是她的影迷,朋友相处,肯定是真诚至上,如果可以她也想解释清楚。   只不过,从理性的角度讲,她知道还不是时候。   这一点她跟谢以朝彼此都有共识,如果没必要,就不必对任何人解释她的身份,其他人把她当成谢珩后妈,这并不影响她的生活,因为那些人,本来就不在她的生活里。   一个个解释来龙去脉,不费劲?   但是朋友不一样。陆溪想着,等以后吧,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不必把穿越的事也说出来,以杨一晗的情商,想必也不会刨根究底地追问。   杨一晗笑了笑,说:“我感觉我搬回来真是搬对了。”   能跟朋友做邻居,她大多数时候不在家,许嘉铭到谢家来玩,还交了两个新朋友,杨一晗在外面忙碌,想到这里也会放心很多。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陆溪兴致上来,拿来她设计的校服女装给杨一晗看。   佣人直接拿下来两套衣服。   可惜两个女孩子不在,没办法穿起来看,但这么看起来也很漂亮,杨一晗忽然觉得,现在的小孩真幸福,想当年她的校服丑到头掉,学校还强迫必须买,每天必须穿,真是人生最大的黑历史。   陆溪正要让人把衣服拿上去。   “等一下。”杨一晗忽然皱了皱眉,感觉哪里不对。   她盯着那套春夏校服,让佣人那近一点,她要看再清楚一点。   陆溪看她神色,“怎么了?”   杨一晗看一眼陆溪,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告诉她,但语气得委婉一点,“我就是感觉,好像在哪儿看过差不多的。”   她不想陆溪以为自己说她抄袭,又补了句:“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陆溪愣了一下。   她明白杨一晗的意思。   只是,她相信自己的设计,没那么容易跟人撞款,关键是这个差不多,到底是差多少?   做创意工作的很重视原创性,这件事可大可小,陆溪便追问了下。   她语气不急不躁,看起来没不高兴,只是出于好奇才问,杨一晗也没什么好纠结的,直接告诉陆溪。   就在两天前,她和一个老朋友出来吃饭,朋友的孩子也在明礼上学,而她也参加了这次的校服比赛。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她的名字,郑家大小姐,郑素心。”   陆溪一听,先是怔了怔,又忍不住露出笑意。   认识,郑素心怎么不认识呢?说起来,她们可是老熟人了。   说起来,郑素心还是郑维的亲姐姐呢,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陆溪没细说,只是道:“听说过她的大名。”   杨一晗告诉她,那天郑素心刚好收到别人发来的设计图,她直接拿给杨一晗看,还大方告诉她,自己是请的设计师,参加比赛就是凑个热闹。   “我觉得,你这件跟她那张设计图,看起来挺像的,尤其你们这个袖口,都有蜻蜓的图案。”   陆溪无语了。   她意识了事情的严重性。   小蜻蜓的logo是她的度假设计,图案也是她自己画的,早些时候,她画那张女款校服,灵机一动画了只蜻蜓上去,觉得很可爱就保留了下来。   这次设计其他款式的校服,她也在其他衣服上留下了这个设计,蜻蜓,青春,亭亭玉立,莫名感觉意头很好。   这可不是相似那么简单。   陆溪能肯定,她绝对没抄别人的东西,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抄袭可耻,没一点原创精神的人当什么设计师?她很生气,想把那个人立刻揪出来,但前提是得先确定当中有没有误会。   陆溪表情严肃,拜托杨一晗搭桥,帮她联系郑素心。   “行,没问题,希望是我看错了。”杨一晗明白这件事可大可小,还好她跟郑素心关系够好,二十多年的交情了,陆溪又不是一根筋的人,她相信她们能好好解决。   但最好是虚惊一场。   她当着陆溪的面,给郑素心打了电话,大致讲了什么情况。   郑素心一听,当下便皱起了眉。   一个高中学校的小比赛而已,可以说参赛的家长全是太太圈的,大家参加,不过是闲得无聊,当是一项社交活动,基本全是找的设计师代为帮忙。   她们出钱,买设计师的作品,公平交易,不偷不抢,学校也都知情没说不允许,但这不代表,她们人傻钱多,能接受买到设计师抄袭的作品。   郑素心第一反应是,设计师是不是一稿多卖了?还是她们请了同一个人,风格差不多?   反正,不管怀疑谁,郑素心都不会怀疑是谢太太搞抄袭。   大家以后还要在圈子里混的,做这种事,被人知道岂不是被笑死?   为了一个小比赛,奖金二十万,输一场麻将都不够。   她可是谢以朝的太太,不至于为了这点小钱,这么拼吧?   所以要么是误会,要么就是设计师有鬼。   郑素心没想到,陆溪这边是她本人设计的,她人现在在国外,就先加了陆溪微信,把设计图发给她。   是怎么回事,看过设计图就清楚了。   而陆溪收到设计图后,表情更凝重了。   这特么……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简直是复制粘贴!   杨一晗看到都呆住了。   她刚才说差不多,还担心自己表达有误,现在看来,她说的那是太委婉了!   对于抄袭者,她也觉得很可恨,在他们圈子里,这样的事也是层出不穷,不少同行靠着演抄袭剧大红大紫,赚得盆满钵满,因为会钻空子,被抄袭的没办法告,有些运气不好,混得很惨,还要被抄袭的人踩一脚。   杨一晗表情也严肃了,她问:“你准备怎么办?”   她知道,以陆溪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换了是她,自己的心血被抄了,肯定立刻忍不住要去撕了对方。   但她有些疑惑,对方设计师是谁?怎么抄到陆溪这里的?就连她,也是今天才看到她的设计,陆溪也不会心大到把设计图发到网上,肯定是她身边的人。   要是这样,那范围就太广了。   谢家佣人,陆溪工作室的员工,都可能会接触到设计图。   陆溪没说话,凝眉思索,好一会儿,她的神态才松弛下来,冷冷一笑,语气却很平静:“我差不多知道是谁了。”   如果说,汪浅如没在她眼前出现,那她肯定也会怀疑身边的人,这是最合理的推断。   但偏偏她想起来,还有汪浅如看过,在很久以前。   那时候她没什么防备心,有时汪浅如和设计系其他朋友人就在旁边,她没有顾忌,有了灵感,当着别人面也会画图。   现在想想,她那时真的有点天真犯蠢。   其实对方只要有心,别说用脑子记下来,用手机就能拍照,她不一定能发现。   相反,陆溪开工作室,正式当设计师,她现在会很注意,设计图第一时间存档,不外传,只有和她对接工作的助理才能看到,平常书房门都会上锁。   怎么想,也只有汪浅如,和过去看过她设计稿的那些同学嫌疑最大。   想印证也再简单不过。   陆溪直接发消息问郑素心,她找的设计师是谁。   对方很快回复:【汪浅如,你是不是也找的她?】   “……”陆溪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原来郑素心以为她也是找的设计师。   陆溪大大方方地回复对方,她是自己画的。   这回轮到郑素心疑惑了。   谢太太自己设计的,她是设计师?那汪浅如又是怎么拿到她的设计稿然后抄袭的?她们俩认识?   情况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在陆溪看来,这事没什么复杂的,可以说非常简单。   汪浅如之前看了她的设计稿,现在觉得她人不在了,就算被抄袭了,也拿她没办法,所以就随便拿来,为她所用?   她看起来平静,其实心里非常愤怒。   但这种事,光愤怒是没用的,她可不是吃了哑巴亏,当没事发生的人,如果不让对方付出代价,怎么对得起自己那么用心的设计?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办,解决了我会告诉你。”陆溪对杨一晗说。   杨一晗知道,她接下来可有的忙了,她便不多留。   只是笑着给她鼓励:“那我先走,等你的消息。”   等送走杨一晗,陆溪立刻去书房,她第一时间打开电脑,准备好好看看自己这位老朋友的网站。   抄袭这种事,恐怕是有瘾的,汪浅如既然觉得自己“不在”,她又怎么会只抄一件衣服?   第一次看时,陆溪就抱着娱乐的心态,随便翻了翻,现在她准备仔细看。   搜集证据,到时候一起发给律师。   这是个大工程。   陆溪开始了才没多久,佣人又来敲门。   “太太,有人找您,是那天来过家里的那位汪女士。”   陆溪:?   她都不免愣了一下。   好家伙,她还没去找汪浅如,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陆溪想不到她这次来又是干嘛的,但见肯定要见。   她下楼,走进客厅里,看见那张曾经很熟悉的脸对她堆起笑意,陆溪皱了下眉,现在怎么看汪浅如,怎么觉得她虚伪。   明明上次,她当面说自己坏话,她都没有这么不爽。   不等汪浅如说话,陆溪先淡声问她:“你这次来,是带了儿子来道歉的吗?”   汪浅如露出抱歉的笑。   她叹了口气,说:“不好意思,我回去劝过我儿子,但是劝不动,他现在大了,根本不听我的,还跟我吵了一架,说我再逼他,他就离家出走。”   陆溪眉头都不动一下:“哦,是吗。”   “可不是吗,我这个儿子,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叛逆期,越来越难管,我工作忙,还要照顾他,特别难,他还不理解我……”   陆溪:?   汪浅如自顾自地诉起苦来,干嘛?这是在打感情牌?   她真诚地疑惑发问:“你儿子不理解你,你想让我理解你吗?”   汪浅如尴尬地顿了顿。   她上次就见识过了陆溪噎人的本事,这次有了心理准备。   不管怎么说,儿子不肯去道歉,她强迫不了,这事她丈夫还不知道,婆婆知道,儿子在他奶奶面前撒娇,说害怕,她婆婆说什么都不肯让他来道歉。   汪浅如肯定也不想儿子给人低头。   那个谢珩可不是老实孩子,就算道歉,搞不好也得被揍一顿。   汪浅如这次也是有备而来,带了一些高级水果,还有她自己设计的一款包送给陆溪。   陆溪看一眼那只包,这倒不是抄袭她的。   但她立刻敏感地想到,汪浅如这次来,一定是有事求她,还不一定是她儿子这件事。   她抱着看猴戏的心态,暂时不戳穿对方,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汪浅如看陆溪没推脱,眼中浮起一丝喜色。   这次多半有戏。   她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儿子也是一片孝心,他看见那个摆饰,觉得好看,本来想拍照片发给我,一时走神才装进了口袋里。也怪我,平时工作忙,没时间陪孩子,你是女人,你应该知道,女人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有多辛苦……”   陆溪摇摇头,很不给面子地说:“不知道,我没上过班。”   汪浅如:“……”   “我也没带过孩子。”   “……”   汪浅如望着陆溪漂亮脸蛋上一脸无辜的样子,有些笑不出来。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这天真是聊不下去了!   但为了她的事业,她哪怕再讨厌陆溪,恨不得上前抓花她的脸,现在也得忍着,还得冲她使劲的笑。   汪浅如说:“你知道的,我是服装设计师,自己开了个工作室,特别忙……”   陆溪再一次打断她。   “我知道,我也是服装设计师。”   汪浅如这下愣住了。   她……也是?   那岂不是,她们长得一样,名字一样,还都有同一个技能?   应该是巧合吧。   汪浅如这么想着,眼神却消不去疑惑。   她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陆溪这时却主动问:“说吧,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她问起来,汪浅如想了想,又不舍得放过这个机会。   她的目光闪了闪。   心想,应该不会的,怎么可能呢?她要是还活着,不可能还是这副模样,再好的医美技术,或许可以抹平皱纹,拉紧皮肤,却改变不了一双眼睛的老化。   汪浅如这么想着,放心了许多,她这次直入主题,对陆溪笑着说:“我听说您跟路易斯大师,还有叶家小少爷很熟,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   陆溪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原来目的是这个?   陆溪不置可否,她想了想,对汪浅如说:“我还是那句话,你儿子还没跟我儿子道歉。”   汪浅如愣了下,皱眉,嫌弃陆溪怎么揪着这件事不放呢,太小心眼了吧?   于是,她又把刚才的说辞重复了遍,总之,她儿子不是故意的。   “少胡说八道了!”   谢珩出来喝水,经过走廊,刚好听见汪浅如解释她儿子是不小心“拿”了东西,他气得忍不住冷笑。   汪浅如错愕地抬起头。   就见二楼走廊上,一个高挑的蓝发少年手插兜,表情嚣张地说:“管他是不是故意的?小鹿是我们家的!他一个外人凭什么拿?”   陆溪:“……” 第49章   小鹿……   陆溪揉了揉耳朵,看着蓝毛傻鹅子,一脸的无奈。   她差点以为这逆子是在叫她呢!   一天天的一惊一乍,她迟早出个规定,以后在这个家里,谁说话的音量都不能超过她的!   陆溪都如此,汪浅如更是被惊到不行。   这不可一世的小少爷从哪儿冒出来的?   “什、什么小鹿?”   陆溪看她一眼,“你儿子拿走的那个摆饰。”   她说完,抬头看向二楼的蠢崽,好气又好笑,冲他皱起眉头,语气比平时严肃几分:“回你的房间去,这里有我。”   谢珩瞪着眼睛,不太服气,站在原地还不肯走。   这个女人是杜嘉齐他妈,陆溪跟她一起坐在客厅里,万一一言不合,打起来怎么办?   不是谢珩看扁陆女士,就她那副小身板,又娇气,又脆皮,恐怕连一招都不是对手。   杜嘉齐他妈看起来没陆溪个子高,但明显比她壮一些,不知为什么,谢珩看她一眼,就像看见杜嘉齐,母子俩都有那种让他不喜欢的感觉。   可能是直觉吧,他就不想让陆溪和这人单独待在一起。   陆溪现在可没时间跟他废话,再一次开口:“回房间去,听话。”   “……哦。”少年不乐意,但还是乖乖服了软。   他知道,在外人面前跟陆女士顶嘴,她肯定会生气的。   汪浅如这才反应过来,眼睛都睁大了。   这男生就是谢家小少爷,谢珩吧?   难怪她儿子说谢珩是校霸,整天打架,吊儿郎当的,那天就是他,在杜嘉齐班上堵他,不让他出来。   别说儿子害怕了,就连她这个大人见了谢珩,心里都有些犯怵。   可是……   汪浅如忍不住看一眼陆溪。   她这个后妈,才进门多久?怎么谢珩这种小霸王对她都服服帖帖的?   陆溪见谢珩听话回去了,便看向汪浅如。   一开始她没说话,只是目光淡淡的望着汪浅如,看不出在想什么,后者被她看得有些紧张。   就快绷不住时,陆溪才缓声开口:“你要见他们干什么,告诉我理由。”   她的语气不能说傲慢,但很理直气壮。   就是那种,你爱说不说,她肯问是给你面子,你要不说那就滚蛋的语气。   汪浅如暗暗攥了下手指。   谁让她有求于人呢?   她想见路易斯大师,还有叶司盛,除了因为想进KC集团,还能为什么?   先不说她是设计师,有几个不想跟着大师学习呢?   汪浅如还有其他打算。   她的工作室,看着生意还不错,在同类型女装里还算小有名气。   但现在实体难做,她的品牌定位不够高端,客户群多年来都是年轻白领,现在她们都逐渐转向线上,生意越来越差。   她前几年想转型,但很难,个体自负盈亏,她慢慢觉得,还不如找个大集团当设计师,运气好很快能出头。   就在十天前,一个业内朋友告诉她,KC集团在招聘设计师,要求有至少五年经验的。   汪浅如这时候想到了大学同学,郑维,她还是因为陆溪才认识的他。   郑维在是KC的股东,他没什么本事,全靠投了个好胎,但他这个人特别热心,汪浅如就请他吃了个饭,他就答应帮她内推,让她交几份设计稿上来,他拿给路易斯和叶总看。   她很快准备了三张作品发给郑维。   不到一天,就收到他的好消息,说叶司盛看了,觉得其中一张还挺满意,打算给路易斯看过,再约时间跟她面试。   汪浅如当时开心得不得了,一直等着KC那边联系他。   结果都一星期过去了,她还没等到消息,找过郑维,他那边支支吾吾的,说是卡在叶司盛那里了,   但他不知道什么原因,问了叶司盛,他也不说,郑维现在也不好一直去催。   汪浅如这几天都急坏了。   集团招人,要是招到了其他人,比如比她关系更硬的,她就没机会了啊。   那天晚上,汪浅如软磨硬泡,拜托郑维带她去KC内部的试衣走秀,本想是找机会跟叶司盛说话。   没想到,叶司盛那个不管事的小少爷,他只待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人了,汪浅如压根没机会跟他说话。   倒是有个意外收获。   那天晚上,她见到了新的谢太太。   郑维说,她面子很大,是叶司盛亲自邀请来的,就连路易斯大师也很给她面子,在门口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这种关系,汪浅如原本是攀不上的。   此陆溪非彼陆溪,她也不认识。   没想到,因为她儿子,她找到机会和陆溪接触了。   当然,当着陆溪的面,她肯定不会有什么说什么,只拣一些重点说了,再诉了下苦,表示自己多难,多希望陆溪能帮一下忙。   陆溪听她说完,先吩咐佣人倒了杯水。   她一边喝水,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什么。   过了几秒后,她说:“你先回去,好好等着吧。”   汪浅如先是一愣。   很快她反应过来,眼中止不住地惊喜。   她这么说,就是答应了?要不怎么让她回去等着呢,等着她的好消息吧!   也是。   汪浅如心想,不管是谁,要约见路易斯和叶司盛也要时间,陆溪也不例外。   “谢谢,真的,没想到谢太太您人这么好。”   汪浅如以为要多跑几趟,没料到陆溪居然是个这么爽快的人。   看着精明,说话带刺,倒是跟那个郑维一样不聪明,随便被她几句卖惨给忽悠住了。   陆溪看她一眼,皱了皱眉。   谢什么?让她回去等着收律师函,还高兴上了?   她清了清嗓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汪浅如。   活这么大,勉强也算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见这种人,抄了她的设计稿,又跑来找她要推荐,是该说她不要脸呢,还是说她不知者不罪?   陆溪说:“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身为受害者,她就应该为自己讨回公道,让汪浅如付出代价。   汪浅如从谢家出来,面带喜色。   她驾车离开,开了不到一公里,接到公司助理的电话。   汪浅如接通了没一会儿,她就变了脸色,急忙将车靠边停下。   “什么?郑素心要取消跟我们的合作,还说要我好看?这什么意思?”   她因为郑维,还认识了郑素心,接了她的设计单。   一个学校的校服设计比赛,她压根没看在眼里,随便找了张设计稿交出去,反正是那个陆溪的……   她人都不在了,那些设计稿也是浪费,不如让她用一用。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丢了一个订单事小,得罪了郑素心事大。   “到底发生了什么?”汪浅如忍不住对电话里吼起来。   然而她的助理只说不清楚,汪浅如心急如焚,没办法,只好改道去工作室。   一路上,她尝试给郑素心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   就在不久前,陆溪跟郑素心打过招呼,拜托她暂时不要声张,她有其他安排。   汪浅如肯定不止拿了她一张设计。   她做过的事跑不掉,陆溪现在反而是最不必慌的那个。   平复心情,搜集证据,找律师,这些都需要时间。   汪浅如一走,谢珩马上从房间出来,在客厅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和陆溪大眼瞪小眼。   陆溪:“……”   哎。   家里还有个存在感超强的蓝毛逆子,暂时没法平复心情。   她轻声叹了口气,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斜睨着少年:“有话就说吧。”   谢珩:“……”   他有时觉得陆女士很神奇。   每次,他只要在她身边坐下,这么看着她,她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谢珩摸了摸下巴,“那女人没惹你生气吧?”   陆溪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惹了,怎么没惹,气死我了。”   谢珩一愣。   果然是吗……   他皱眉,沉下脸,心里也是气得不行。   好家伙,还敢跑他家里来,气他谢家的人?当他谢珩是死人啊!   少年黑着脸,一下子站起来。   现在去追人应该能追上,不能打女人,但逮着她的怂货妈宝儿子揍一顿还是可以的。   陆溪只是看一眼冲动的大狗子,就知道他又想干嘛。   她眉眼微垂,轻声说:“坐下,别闹。”   谢珩:“……”   好气哦。   但是不敢不坐下。   接下来,是长达十几分钟的沉默。   陆溪不说话,眼神定定地看着地板,似乎在思索什么。   谢珩表面上漫不经心,无聊到拿出手机打游戏,但就是不上楼去玩,时不时地还要偷瞄陆溪一眼。   他好着急啊。   到底是怎么了?她是被气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吗?   谢珩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推理出陆溪现在在想什么。   他脑子不够,只有嘴来凑。   终于,谢珩忍不住了,他抓了下脑袋,认真地问:“那女人到底怎么惹你了,说啊?”   陆溪抿了下唇,“小孩子管大人的事会长不高的。”   谢珩:?   他看了眼自己的长腿。   确定?   她确定要用这个理由来敷衍他?   但陆溪不肯说,他也没办法,只是陆溪越这样,他越好奇,同时也对汪浅如更加不满,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把他家能言善道的陆女士气成这样的?   晚上,谢以朝回家。   餐桌上,陆溪和谢珩已经开吃了。   谢以朝每天的时间不定,所以家里吃晚餐,是从来不会等他的。   他习惯了,也很自觉,默默拉开陆溪旁边的座位坐下。   这时,刚好听见陆溪开口问他:“你认识什么好律师吗?介绍一个给我。”   谢以朝微微一怔。   正要问她什么事,谢珩这时冷不丁插嘴:“她生气了,很生气。”   说完,见老爸目光扫过来,少年赶忙解释:“不是我惹的。”   谢以朝沉默了下,看了眼陆溪今天分外冷漠的侧脸。   平常他回家,她至少要对他甜甜的笑一下的。   难道……是他惹了她? 第50章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谢以朝看着陆溪,不管心里怎么想,他的表情依旧沉稳,除了几分关心,看不出其他情绪。   陆溪摇摇头:“也不算什么事吧,就是我要跟人打官司。”   谢珩微微咂舌。   跟人打官司,这还不叫事吗?陆女士未免太淡定了点。   不过,她越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越是让他心急,要不是他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他都恨不得抓耳挠腮。   谢珩抢答,一句话总结:“就是那个拿了我家小鹿的怂货他妈,刚才来家里惹了她,但她不肯说怎么了。”   反正事肯定很大。   要不怎么把她气得要打官司?   谢以朝微微挑眉,身体侧向陆溪那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表情。   他是见过陆溪生气的样子的,刚结婚那会儿,她还是个心浮气躁的小姑娘,喜怒都形于色,有时会因为他回家太晚,吵着她睡觉了而不高兴。   她生气的时候,不骂人,不乱吼乱叫,但会给人脸色看,扁着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陆溪是藏不住情绪的人。   这一点,儿子是遗传了她。   可现在她看起来很平静,眼神都没什么波动。   要么是她其实没生气。   但是开口就要找律师,打官司……说明事情很严重,她已经气到不正常了。   陆溪往碗里夹菜,她正觉得,今晚厨房做的紫苏小排还不错,打算让管家叫来厨师表扬一下。   结果一抬头,就见父子俩都看着他。   一个眼神又直又愣,像哈士奇。   另一个,目光隐晦中带着莫名的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像……哈士奇他爹。   陆溪抿了下唇,想了想,给这父子俩碗里一人夹了块排骨。   吃饭就吃饭,盯着她看干嘛啊,看了她能管饱?   谢珩看一眼碗里的排骨,再看一眼陆溪,语气格外的怨念:“我要是把排骨吃了,你能不能说你到底怎么了?”   陆溪:?   谢以朝看着又说蠢话的儿子,淡淡地敛了目光,然后看向碗里的排骨。   陆溪忽然给他们夹菜,难道真的是这个用意?   “噗嗤……”陆溪真的要被他们逗笑了。   不是……蓝毛崽子一贯是这个思维,她习惯了,怎么精明老狐狸谢总也被带跑偏了,不应该啊!   她笑出一声,又看见两个男人关切的目光,忽然又笑不出来了。   这就是关心则乱吧。   再理智聪明的人,哪怕是谢以朝,他也会受到影响。   陆溪其实没想瞒着他们,不然也不会要谢以朝介绍律师,她只是觉得这件事不难办,她自己能搞定,就没必要刻意说出来。   果然还是现在说吧,免得让人担心。   陆溪对他们笑了笑,语气轻快地说:“先吃饭,待会儿我们一起出去散散步吧。”   天大的事,也没有她吃东西重要。   那些讨厌的人也影响不到她的食欲。   她这么说,两父子自然没意见。一家人照常吃完饭,陆溪和谢以朝几乎同时放下筷子,而谢珩早就搞定了晚饭,坐着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就在这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陆溪低头一看,发现是谢珩发来的消息。   ?   人就在对面还要通过微信交流吗?   【能说了吗能说了吗能说了吗?】   陆溪:“……”   谢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模样别提多拽了,好像刚才那条消息不是他发的一样。   陆溪心里越发好笑,朝谢珩眨了眨眼睛,然后对谢以朝伸出手,“我们出门吧。”   谢珩就等着这一刻,他动作大,几乎是跳着站了起来。   这时候,他忽然看见他爸牵住陆女士的手,两人非常自然地走在一起。   “……”   少年不爽地扯了下嘴唇。   干嘛啊这是?太肉麻了吧,在家里牵什么牵,考虑过对他这个未成年人的身心影响吗……   谢珩内心吐槽归吐槽,毕竟是他亲爹妈牵在一起,再不爽,他也不会傻到说出来找骂。   还不是只能他忍着?   在这个家里生活,他注定是承受最多的那个。   陆溪全然不知道自家蠢崽又在想什么,她自己老公,想牵就牵了,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自从上次在他办公室……她感觉到,这几天和谢以朝之间相处,跟以前很不一样。   虽然这几天,他们没有特别亲密的行为,但陆溪感觉从心理上,跟谢以朝似乎靠得更近了一些。   相处起来也更自然随意。   比如刚才她起身时,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想也没想就朝谢以朝伸出手,都忘了谢珩还在旁边。   还有昨天晚上,她在房间里吃水果,看见谢以朝进来,问她水果好不好吃。   她直接捏着一颗车厘子喂到男人嘴里,谢以朝都愣了一下,还是乖乖吃下去。   所以现在,陆溪对着他抱怨她今天遇到的离谱事,态度也很自然。   其实事情本来很简单,就是她以前的设计稿被抄袭了,抄袭者不知道她的身份,还两次跑来家里,拜托她帮忙给她牵线搭桥。   谢珩听完,拳头都in了。   “这特么……世界上有这么无耻的人?怎么这女人跟她怂包儿子一个德性?”   真离大谱了,陆女士运气不好,过去怎么认识这种人?   陆溪看一眼攥拳头的蓝毛崽子,笑了笑,摸了下他的蓝毛:“别说脏话。”   谢珩被顺了毛,“嗯”了一声。   其实最近在陆女士面前,他说话已经很注意了。   总觉得有些骂人的话,是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的。   陆溪说:“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看着正常,可能一肚子坏水。”   现在一想,不止汪浅如是这样。   那个周文远,有了金手指,就想靠这个来损人利己,他不也是一样吗?   “但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有太多办法能治他们,所以不必太生气。”陆溪淡定地说。   谢珩一想也是。   都知道那女人是抄袭的了,总有办法治她,他家也不是能任人欺负的,除非她跑去外星球。   少年冷静下来,但眉头仍然紧皱着。   他也知道,这不是打一架能解决的事。   可是,具体该怎么办呢……谢珩想不到,这一刻,他发现自己脑袋空空,除了生气,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谢以朝的脸色也不好。   他不是谢珩那种冲动派,从陆溪开口,到现在,他一直沉默地听着,即便在谢珩冲动开口的时候,他也不发一言。   陆溪却注意到,他英俊的面容冷下来,愈发严肃。   她忍不住侧头看他。   注意到陆溪的目光,谢以朝回过神,安慰地勾了勾她的手指。   “我明白了。”他这时才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我认识一个很优秀的律师,专攻知识产权领域的,我记得他赢过不少类似的官司。”   陆溪眼睛一亮:“真的?”   她要找的就是这样的律师!   谢以朝人脉广,他认识的律师,肯定也是数一数二的,律师费肯定也贵。   但不要紧,等她胜诉了,汪浅如那边要给的赔偿款绝对够了。   谢以朝看她那双杏眼转了几下,就猜到她在想什么,男人抿了抿唇,“律师费你不用担心,有我。”   陆溪冲他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   “谢谢老公,那我就笑纳了?”   谢以朝垂下眼,目光落在他和陆溪十指相扣的手上,掀了掀唇角。   还不错,还能开玩笑,说明她心情不算太差。   但他心情很不好。   谢以朝不是艺术创作者,但他也明白,作品被剽窃是一件多严重的事,尤其是这件事的性质。   对方以为他妻子不在人世了,于是偷走她的作品自己用,这比一般的抄袭人品更低劣。   这次是对方不走运,也是她自己犯蠢,露了马脚,可如果没这么巧呢?   如果……陆溪没有回来,即便她的所有作品都被偷走,对方都不会被发现。   在先前第一次知道陆溪会设计衣服时,谢以朝那时只是感到意外。   而现在,他是有些后悔。   从前,他对陆溪的了解太少了。   陆溪出事后,他不相信她真的不在了,只是失踪。无论是警方,还是他请的私人侦探,都问过他一个问题:陆溪平常除了回家,最有可能去哪里?   她跟哪个朋友关系最好?   私下里她除了打牌逛街,还有什么其他的爱好?   她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绪怎么样?   ……   谢以朝发现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太太。   比如现在,假如他看过她那些作品,也许很早就发现她被抄袭了,不用等到现在她来处理。   男人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这很不好受。   他一向习惯了掌控全局,谢珩说他控制欲强,或许是吧……他不否认,所以从谢珩上初中后,变得玩世不恭后,他就一直派保镖跟着儿子,哪怕他不喜欢,他也要用自己的方式,确保谢珩安全。   对于妻子……陆溪。   他感觉,自己的控制欲可能比对儿子的更强。   想确保她是安全的。   害怕她会再一次消失。   他甚至想过,要绑定陆溪手机里的定位,这样他就能随时知道她人在哪里。   这点小事,只要他想做,很容易就能做到,甚至都不必让陆溪知道。   但不同的是,他知道陆溪不会喜欢被掌控,所以在她面前,他一直都克制着。   但是想要保护她的这种想法,从来都没变过。   陆溪还是第一次在傍晚时分,悠闲地在别墅区里散步。   感觉还不赖。   她以前觉得,散步跟跑步一样,有什么好玩的?特别无聊,又不是老年人,要是为了减肥,她不如去泳池里游几圈。   现在感觉还不错,别墅里,尤其是他们所在的A区,人少,密度低,车道跟人行道分开,完全不影响走路。   这个时候,桂花快要到季了,夜晚的冷空气残存着丝丝缕缕的幽香,很是好闻。   以后吃完饭没事,倒是可以多出来走走。陆溪想着。   她记得这里面还有网球馆,美甲店,还有spa养生馆,这些有空都能去体验一下。   这时,她已经差不多把汪浅如这个人忘记了,却又听见谢以朝开口:“你确认过了吗,她抄了你多少作品?”   陆溪一愣,“啊?还没有啊,今晚我再整理。”   “那要尽快,”谢以朝皱着眉,想了想说,“我回去帮你一起整理。”   “……啊?好吧。”陆溪忽然有一种被班主任催着做作业的感觉。   谢以朝他好严格啊!   男人又问:“你的设计稿,当初画好的时候有存证吗?”   陆溪无辜地摇摇头:“没有。”   她的回答在谢以朝预料之中,陆溪是很随性的人,这一点也被儿子遗传到了……但也问题不大。   谢以朝淡淡地说:“那你就得提供其他证据,证明你是第一个创作者,比如聊天记录,截图……如果有人证就更好了。”   不等陆溪说话,谢珩忽然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我有办法!”   他特别兴奋,自顾自地说:“录音可以作为证据吧?我去把那小子揍一顿,咳——不是,是友好地找他聊聊,只要他承认他妈抄袭,能不能作为物证?”   陆溪:?   谢以朝:“……”   看见他们两人同时朝自己投来无语,鄙视的眼神,谢珩瞬间闭嘴了。   怎么,是不行?还是他说错了什么?   他的眼神忽然有些心虚。   陆溪无奈了,“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告诉儿子她做的坏事吧?”   谢以朝不紧不慢地补刀:“还有,你那种叫屈打成招。”   “……”   好像真是这样。   少年难为情的摸了摸头发,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过,尴尬地看向别处。   陆溪却忍不住笑了。   这两个人啊……   其实她刚才就想好了该怎么做,除了找律师,谢以朝说的两点她也想到了。   当年,她的设计稿虽然没到专门的版权网站存证,但有存过邮箱,传过云盘,电脑里有记录。   另外,如果需要人证,她也可以试着去找当年设计系的学长学姐,不只是汪浅如一个人见过那张校服。   可她忽然感觉,好像她什么也不需要做,这两个男人也会帮她完成。   谢以朝给她提供最好的律师,还要帮她一起找证据。   至于崽崽……咳,他也很努力了。   陆溪忽然有点委屈。   本来她都不怎么生气了,只想着怎么让对方付出代价,就现在,她感觉到两个和她最亲近的男人的关心,忽然就委屈得不行。   眼眶都微微泛红。   谢珩听见她笑,还以为是嘲笑他,他感觉自己很没用,正想着要不他离开算了,不当电灯泡。   他根本帮不上忙。   不像他爸,认识厉害的律师,自己又懂得很多,还能帮她一起找证据。   他根本是多余的。   “怎么了?”谢以朝第一时间发现妻子红了眼眶,他有些紧张地问,“需要纸巾吗?”   陆溪冲他笑了笑:“没事,我又没哭。”   声音却带着鼻音。   谢珩微微怔然,看着陆溪有些难过的样子。   少年攥了攥手指。   他虽然幼稚又无能,可他不想这么干着急,他也有自己能做的……   他们走到一个分叉口,右边是篮球场。   这个点,正是热闹的时候。   球场上,许多人谢珩都认识,全是球搭子,看见谢珩纷纷和他打招呼。   “珩哥!好久不见啊!”   “珩哥一起来玩啊——”   谢珩正要吼他们别吵,忽然想到什么。   他看着陆溪,少年清澈的眼眸里闪着动人的微光:“等一下,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陆溪不解地眨眨眼睛:“什么?”   她和谢以朝一起停下来。   谢珩也不解释,眼神很神秘。   他迈开长腿跑到球场上,接过朋友扔来的球,拿在手里用食指转了好几圈,看着陆溪,抬起下巴,笑得肆意而张扬。   紧接着,他拍了两下球,接着原地表演了一段漂亮的运球,接着三步上篮,高高地跃起,展现出惊人的弹跳力,扣住篮筐,将球准确地投进去。   陆溪都看得呆住了。   好、好帅!   她眯起眼睛,用力抓住谢以朝的手,激动地心跳不止:“崽崽好帅!”   谢以朝看一眼耍帅的儿子,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不就是投篮吗……   都是他当年玩剩下的。   少年甩了甩额上的汗,像阵风一般跑过来。   终于让她笑了……谢珩立刻神采飞扬,心里舒服多了。   平常他在学校打篮球,随便跑几下,投个篮,就能引来一大帮女生尖叫喝彩。   他那时候觉得挺吵的。   但是,拿这一招哄陆女士似乎很管用!   陆溪举起手机对准谢珩,眼睛笑成一弯新月,催促道:“快,你再来一遍,我要拍视频发朋友圈。”   “……”谢珩嘴角抽了抽,有些勉强地说,“行吧,最后一次哦。”   要被她拍下来发出去,感觉好丢人哦。   但是没办法,谁让家里有个爱发朋友圈的陆女士呢?他还不是只有配合。   ……   当天晚上,陆溪还是睡得很早,没因为一些无聊的人影响睡眠。   除了那件校服,她又找到了其他三件衣服,还有汪浅如过去的作品里几件跟她的设计高度雷同,疑似抄袭的证据。   暂时只有这些。   但足够告她了。   第二天,陆溪跟谢以朝一起去集团,和他约的律师见面。   对方律师姓徐,一个看起来就很精英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跟谢以朝很熟,对陆溪说话也很是客气。   专业的就是专业的,他从头到尾只聊工作,完全不对陆溪的身份好奇。   看完所有资料,徐律师表情和缓,很肯定地告诉陆溪:“这个官司,打赢的概率非常大,所以不用担心。”   陆溪笑了笑。   她本来也不担心。   徐律师看一眼谢以朝,这时忽然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还有一件事我需要确认,对于汪浅如这个人,你们需要让她付出代价到哪一步?”   陆溪一愣。   “这不是看法院怎么判吗?”   她知道,这种民事案件,再怎样也不会坐牢,最多就是赔钱加公开道歉。   徐律师这个问题,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还能把汪浅如怎么样呢?总不能像谢珩的脑回路那样,把她儿子揍一顿?   徐律师看到陆溪的反应,忽然明白了,在谢总这位可爱的太太心里,这个世界的规则似乎太简单,她以为,对方只是抄了她的作品,那么打官司就好了……但远不止如此。   那人得罪的是谢以朝的太太。   别看谢以朝从头到尾都很平和,但只要一想到他在商场上那些狠辣的手段,就知道他绝对不好惹。   想要赔钱就解决,那只是明面上的麻烦。   谢以朝看起来这么护妻,肯定会让那人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第51章   陆溪这边,还没正式给汪浅如发律师函,她那边已经收到了风声。   郑素心跟她翻了脸,取消了校服大赛的合同。   当时,助理提醒汪浅如,这属于郑素心那边单方面的毁约,毫无理由,他们这边可以要求赔偿。   汪浅如把助理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傻吗?!你以为那是谁?她毁约,最多赔十几万给我,我得罪了她,她能把我封杀,让我以后在这一行都没路走!”   汪浅如要气死了,把助理赶出了办公室。   但是骂人归骂人,只能解一时之气。等她冷静下来,还是要求爷爷告奶奶,想办法联系到和郑素心一起去海岛旅游的人。   没办法,郑素心不接她电话,还给拉黑了,汪浅如一脸懵,完全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她。   她花了一天时间,才想办法联系到她。   “郑女士,郑总……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先道歉,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因为什么,我好改进。”   “没什么好改进的,我这个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你拿抄袭的东西来糊弄我,当我死人?”   郑素心很不客气地打断她。   听到抄袭两个字,汪浅如愣住了。   她、她怎么会知道?   “我没有啊,那可是我的原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汪浅如赶紧解释。   郑素心冷哼一声:“放心吧,我不会针对你,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以后别想混下去了,等着上法庭吧!”   “……”   汪浅如忽然感觉浑身冰冷,遍体生寒,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回到家里,她饭也不吃,直接进书房。   郑素心说的很笃定,不像是随便找的借口。   她说她抄袭……可那张校服的设计稿,她是拿的陆溪的,可是陆溪不是早就死了吗?郑素心怎么会知道?   应该不会被人发现的!   她也不是第一回 拿陆溪的设计稿,那还是她刚入行不久的事,那时候她只是个卑微的小实习生,在一家小公司当助理,实习期满,公司规定要在五个实习生中选两个留下,要在三天内交上五张设计作品。   她赶得头昏眼花,只够凑出四张,后来她无意中翻出过去的相册,看到她的照片里,有陆溪的设计稿。   想到陆溪反正也不在了,这些设计稿也是暗无天日没人知道,还不如让她拿出来应急。   她不得已,就用一次……   当时她这么想。   把东西交上去后,她成功留了下来。   但那段时间,她其实很紧张,每次被上司叫去办公室,都担心事情暴露。   万一有其他人也看过陆溪的设计稿呢?   但直到一年过去,那张设计稿变成衣服,开始在各大商场零售,一直都没出事,汪浅如这才彻底放心。   有一就有二,她想着,反正不会暴露,再用更多也没关系。   就这样,十多年过去了,怎么会在这时候被人知道?   陆溪……   汪浅如忽然想到什么。   她打开明礼中学的官网,看到校服比赛报名家长的名单,真的在里面看到陆溪的名字。   她说她是设计师,她也参加了校服设计。   汪浅如立刻想到一个可能。   她是谢太太,搞不好认识郑素心,难道是她们两个人的设计稿撞款了……   汪浅如吓得倒退坐回椅子上,差点摔一跤。   这不可能!   她是谢以朝的新太太,根本只是前任陆溪的替身,她怎么可能是她?   “你先回去,好好等着吧。”   汪浅如莫名想到陆溪这句话,头皮都在发麻。   如果她真的是,她没死,活着回来了,她什么都知道了?现在要找她报复?   汪浅如越想越害怕,六神无主,丈夫在外面敲半天门她都不应,后来找钥匙才打开书房的门。   “你在干嘛,叫你半天不应?”丈夫看见汪浅如直愣愣的眼神,吓了一跳。   汪浅如顾不上他。   她一把推开丈夫,冲去了儿子的房间。   杜嘉齐正在写卷子,被汪浅如蓬着头发的样子惊到,但还来不及说话,汪浅如已经走到他面前。   “小齐,你明天就跟妈妈去谢家道歉,必须去。”   杜嘉齐脸色顿时煞白,“不行,我不去,妈你答应了不让我去的!”   汪浅如语气强势:“现在不一样了!”   赶来的丈夫和婆婆,一个把汪浅如拉开,一个将宝贝孙子护在身后,老人怒瞪着汪浅如,“你怎么回事?干嘛总帮着外人欺负你儿子!”   汪浅如:“……”   她说不明白!   如果她的事真的暴露了,那儿子迟迟不去道歉,只会让陆溪更生气。   可家里人都这么护着儿子,她一时间也没办法。   只能她自己拉下脸来,跟陆溪打打感情牌,如果她真是她,总不能一点旧情都不念,要把她赶尽杀绝吧?   第二天,汪浅如硬着头皮,拨通了陆溪的电话。   不巧,陆溪正在谢以朝办公室里,徐律师刚离开不久。   陆溪没存她的电话。   但看见是本地的号码,她便接了起来,听见汪浅如的声音,她皱了皱眉,下意识想挂断电话。   “你是她吗?”汪浅如的声音在发颤,只是强作镇定,“是吗?陆、陆溪?”   陆溪抿了抿唇。   这是终于反应过来了啊。   她到谢以朝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下,挑了挑眉反问:“如果我不是她,岂不是白被你抄了都死不瞑目?”   谢以朝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看着陆溪,眼神中隐含着一丝担忧。   陆溪冲他眨眨眼。   没事,我能搞定。   这男人是不是真把她当成没战斗力的小姑娘啦?   对面好一会儿没说话。   陆溪知道,汪浅如现在肯定又震惊又后悔,不管她相不相信,自己就是陆溪,这也不重要了。作为小偷,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偷东西,要扯谎,找借口,千方百计摆脱罪名。   她甚至有点好奇,汪浅如会怎么做?   汪浅如再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溪溪,真的是你吗?太好了!你还活着,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陆溪:?   这个走向,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这女人在说什么啊,她是疯了吗?   汪浅如仿佛提前准备好台词一般,一气呵成地继续说:“我知道,我们之间好像有些误会,这样好不好?咱们出来吃个饭,逛个街,就像以前那样,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有很多不得已……咱们把误会说开……”   陆溪:“……”   她明白了。   汪浅如这是在跟她打感情牌求饶,这是把她当傻子吗?   事到如今,陆溪不得不佩服汪浅如脸皮之厚,也许这是她在社会上生存的一张好牌,也许她靠这张牌,赢过很多次,但这一次,她还以为能轻松过关?   “别开玩笑了。”陆溪不耐烦地打断她。   “没有误会,你既然抄袭,就准备好负责。我的律师会联系你,法庭见。”   陆溪干脆地挂了电话。   跟这种无耻的人,真是多说一句都嫌浪费时间,成年人的世界,自有其规则,钻空子或许能成功一时,但总要付出代价,一切法庭上见真章。   这就叫,正义的铁拳不会绕过每一个人。   谢以朝问:“是汪浅如?”   陆溪点点头:“没事,我都搞定了。”   看她十分淡定的样子,谢以朝勾了勾唇角,“过来我这边。”   陆溪也有些好奇,不知他每天在办公室做什么,于是走到他身边去,俯身看他手里的文件。   是一份全英文的合同。   谢以朝倒是不避讳陆溪,随便她看,陆溪扫一眼,发现里面大量的专业生僻词,她看得一头的包。   “嗯,还行,差不多看懂了,”陆溪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你接着忙,我回家了。”   谢以朝弯了弯唇,深深地看着陆溪,眸色渐深。   他握住陆溪的手,耐心地跟她讲这份合同的内容,还有他最近在忙的大项,虽然陆溪听得似懂非懂,也不是很明白,但男人还是说得很详细。   男人声音实在好听,低沉又性感,她要是闭上眼睛,就像是在听什么专业的财经新闻,不过是午夜版的。   她被这个脑洞逗笑。   忍不住笑盈盈地和谢以朝对视。   他看出她根本没听进去,便停下来,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搂着陆溪的腰,让她在他腿上坐下。   陆溪忽然有些紧张。   还好,谢以朝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只是这么环抱着她,低声,像是请求一般地说:“我还有两小时下班,等我一会儿,陪你吃午饭好吗?”   陆溪愣了一下。   今天早上,因为要等赖床的她,谢以朝已经迟到了半小时,中午又按时下班……天哪,她该不会成了传说中耽误君王早朝的妖妃了吧?   男人凝视着她,她也看着谢以朝,脸微微红,感觉腰上那只手有些发烫。   气氛似乎暧昧到要拉丝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忽然被敲了几下。   陆溪做贼心虚一般,立刻站起来,还装模作样地理了理头发。   谢以朝抿了下唇,沉声说:“进来。”   李潇开门进来,他有事报告,没发现什么异样,“谢总,叶司盛来了,他想见您。”   谢以朝皱了下眉,看一眼陆溪。   陆溪倒没反应,她想着,叶司盛来,肯定是找谢以朝谈什么公事,跟她无关。   她决定,还是等谢以朝下班一起吃饭好了,但待在这里不方便,便主动去了休息室。   在这里,其实也能听见外面说话,但叶司盛不会看到她。   很快,叶司盛被李潇带进办公室里。   他也不废话,见到谢以朝,便开门见山地说:“谢总,我来找你不为别的,是为了这个。”   他拿出一张设计稿,放在谢以朝面前。   谢以朝挑眉:“这是什么?”   叶司盛那张俊美的脸同样面无表情,“有人剽窃了您太太……不,该说是前太太的设计,您要管吗?”   谢以朝看着那张图,反问:“我太太的设计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过啊,很久以前。”叶司盛不卑不亢地笑起来。   “……”   谢以朝沉了沉眸。   叶司盛一早看过的东西,他比他晚了这么多年才知道。   他似乎比自己更了解陆溪。 第52章   谢以朝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一看就没经过什么大事的少爷脸孔。   他是叶家最受宠的小儿子,上学时也荒唐过,是跟他家谢珩差不多的纨绔角色,现在也差不多,他爱玩,比如赛车,滑雪,冲浪,还有收藏的爱好,倒是这么多年,没听说他在男女方面有什么传闻。   他似乎……一直没交过女朋友。   叶司盛这几年被家里抓回来,让他在集团上班,接管了叶氏的服装集团,叶家这一块业务,跟谢以朝没有交集。   要不是这些年,这个年轻人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调查他太太,他恐怕根本不会对叶司盛有印象。   在外界眼中,叶司盛只是一个贪玩,没什么大能耐的小少爷。   但他这些年,在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情况下坚持找一个人,排除私人感情,谢以朝其实很佩服他。   他合上那张设计稿,淡定地问:“你在哪里看过,什么时候?”   叶司盛被问得皱起眉头:“这是重点吗?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她还没跟你结婚呢。”   “……”   谢以朝无声地抿了下唇,面色更加凛冽了几分。   然后他看了眼休息室的方向。   他的夫人认识叶司盛,比认识他更早。   正在休息室里,听得一脸懵逼的陆溪:???   我很早就认识叶家小公子?什么时候?我自己怎么不记得   对陆溪来说,可不是十几年过去了,时间没有久远到让她失忆。   她以前虽然交友广泛,但真不记得跟叶司盛有什么交情。   能看到她的设计稿,说明是关系很亲密的人……难道她真因为穿越,得了什么选择性失忆症?   她以前跟叶小少爷约会过,但她是个渣女,给忘了?   这也不可能啊!   叶司盛今年有三十岁吗?十六年前他也最多才十四岁……陆溪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她没出声,继续听着,心里其实特别好奇。   但她知道这时候自己要是出去,三个人都尴尬,所以只能暂时按捺不动。   谢以朝看着叶司盛,嘴角扯起一丝毫无温度的笑,反问:“那你现在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叶司盛没料到谢以朝会是这个反应。   自己太太失踪那么久,人没找回来,东西被人抄袭了,他的反应这么淡定,一点都不在乎吗?   不去追求抄袭者的责任,反而问些有的没的。   叶司盛脸色也冷下来,没好气地说:“你是她法律意义上的配偶,只有你能替她打官司,否则我干嘛特地告诉你?”   谢以朝笑了笑,“听叶总这意思,你挺想替我代劳,来解决我夫人的问题?其实大可不必,我心中有数。”   “……”   叶司盛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露出几分敏感的眼神,问:“你已经知道了?”   谢以朝顿了顿,语气诧异地反问他:“我夫人的事,我知道很奇怪吗?”   叶司盛被噎了一下。   他心里忽然有些复杂。   谢以朝这是在吃醋?可他已经再婚,找了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虽说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但这种找替身的行为,叶司盛很不理解,也不觉得这是一个男人多爱一个女人的表现。   真的喜欢,怎么会找个人随便取代她?   不过是自我满足,自我感动罢了。   外面不知道的,都说谢总如何如何深情,对前妻念念不忘,再找新欢,也要找和旧爱长一样的。   可叶司盛觉得,与其说谢以朝是爱前妻,不如说他钟情的是那一类长相。   可即便如此,即便他认为自己爱她更深,更真一点。   他也清楚,这世上只有谢以朝有立场为她出头。   私底下,叶司盛可以在全行业封杀汪浅如,但他觉得那还不够,接受法律的惩罚,才是名正言顺。   哪怕现在他再婚了,法律上不再是她的配偶,但他们的儿子还可以。   问题是……谢以朝愿意这么做吗?   毕竟他现在再婚了,有了新太太,男人的劣根性他最懂了,都是喜新厌旧的,还愿意为了前妻花费时间精力吗?   虽然这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希望你能为她做一些事,如果有必要,我可以上庭当人证。”   说完,叶司盛没什么可说的,便离开了。   陆溪松了口气,这才从休息室出来。   她走到谢以朝身边,迫不及待地拿起他桌上的“证据”。   看见那张设计稿的一瞬间,陆溪瞳孔都睁大了。   还真是她的作品!   一模一样!   那是她为自己设计的一套婚纱,想着以后结婚,她要穿这一套,和喜欢的人结婚,肯定特别有意义。   可是后来,她还是听从家里,选择了联姻。   这套婚纱便没有穿上的机会。   可是居然被人偷走了?!   陆溪又生气又后悔,早知道她不如做出来自己穿!当初干嘛跟自己较劲?就为了那个矫情的理由,把心血设计压箱底。   明明她想要穿着这一套结婚的……   陆溪惋惜地咬了咬唇,“太过分了,不会放过她。”   谢以朝看她一眼,“嗯,不放过她。”   想到谢以朝总裁的身份,陆溪忽然脑洞大开,联想到她早年看过的那些狗血霸总文。   她忍不住偷笑着说:“天凉了,该让她破产了——你该不会说这种话吧?”   男人愣了一下。   他的眼神表示他根本没get到她的笑点。   陆溪反而觉得更好笑了,她就像刚才谢以朝跟她解释合同那样,耐心跟他解释这个梗。   她说完,自己把自己逗得前仰后合,还差点歪了一下。   谢以朝扶住陆溪。   他听着,只是淡淡地扯了扯嘴唇,眼神十足地漠然,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的样子。   “……”陆溪说不下去了。   这个男人,笑点这么高的吗?好难逗笑哦。   陆溪忽然想到什么,歪了歪头,观察男人的神色,“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谢以朝看她一眼,眉眼松了松,他忽然起身,将陆溪抱起来,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她微微怔住。   不知道男人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没反抗——反正青天白日的,在他办公室,他能做什么呢?谢以朝不是那么狂野没分寸的人。   谢以朝双手放在桌上,刚好在她腰的两侧,微微前倾,狭长眼眸轻轻眯了眯。   这是一个颇有压迫感的姿势。   陆溪知道他不会做什么,但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怎么感觉他这个动作,跟审犯人似的?   她后颈都不由自主地起了层鸡皮疙瘩,连着头皮都发紧。   谢以朝反问她:“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幼稚,为一些无聊的人吃醋的男人?”   陆溪实话实说:“你当然不像。”   吃醋这个词,就跟谢以朝没关系。   更何况,陆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说:“我压根不认识叶司盛啊,他到底跟我什么关系?”   谢以朝勾了勾唇,笑道:“这个问题,好像应该我来问夫人才对。”   “……”   本夫人也一脸懵逼,本夫人不知道啊!   陆溪都想对天发誓了:“我是真的,真的不认识他,除非我失忆了……要不我找个催眠师试一下?”   “……那就不必了。”   假如陆溪真是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失去了那一段记忆,那谢以朝宁愿她忘掉。   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自私。   假如陆溪忘记的那段记忆里,不止有叶司盛,还有其他对她很重要的东西呢?   何况,就算没有……他也没权利霸道地帮她决定,一个人,一段记忆她该不该想起来。   连叶司盛都能做到的事,他没理由输给他。   谢以朝轻叹了口气,抬手碰了碰陆溪的脸,眼神莫名的晦暗,“其实这些年,叶司盛也一直在找你……”   “什么?”陆溪睁大了眼睛。   这些年,叶司盛找她?找她干嘛呢?   陆溪越来越迷糊了。   谢以朝找她,这合情合理,他们是夫妻嘛,哪怕是要好的朋友,那也说得过去,可她跟叶司盛非亲非故的,总不可能他是一直暗恋她才这么做吧?   这下她是真的迷惑了。   不能确定。   搞不好真是缺失了某一部分记忆。   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以他们的年龄差,绝不可能真发生过什么,陆溪相信自己的节操。   这么刑的事她不会做的。   相信谢以朝也明白这个道理吧?   其实只要想清楚这一点,就没什么好纠结的,管他是因为什么呢?暗恋也好,朋友也罢,既然是能被忘却的记忆,就说明已经不重要了,为了这件事刨根究底,只会影响现在的人生。   对这一点,陆溪看得很透。   只不过,另一件事却不得不去找他。   “我想请他做人证。”陆溪说。   她用的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笃定,无论谢以朝介意与否,她都要这么做。   但情理上,她有必要先跟谢以朝打声招呼。   他们是夫妻,没错,但这件事,归根究底是她要打官司,她认为有必要去见叶司盛一面。   他送来证据,该得到应有的尊重,所以陆溪决定亲自见他。   谢以朝淡淡地点头:“一个强有力的人证,胜诉的概率更高。”   “我就知道你不会反对,”陆溪先给男人一个夸夸,又熟稔地在他脸上亲了口,笑眯眯地说,“那你陪我一起去吧!”   “恐怕不行。”   陆溪:?   谢以朝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如无的笑意,“你忘了,刚才说过我要出差,最快也要六七天回来。”   “对哦,还真的是。”   就在刚才,他给她解释合同的时候,她当时还打趣,他回来正好能赶上学校校服设计大赛那天,能看到谢珩走T台。   陆溪有些为难,她想尽快去找叶司盛,把这件事确定下来。   看到她的眼神,谢以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恐怕有他在没他在,她这两天就要去找叶司盛。   只顿了一秒钟,谢以朝就有了决定,他淡淡地说:“没事,你去吧,我会找个人陪你。”   陆溪狐疑:“谁?李助理?”   谢以朝笑了笑:“他要跟我一起去出差。”   那还能是谁?保镖?总不能是管家大叔吧?   陆溪忽然笑起来,眼睛微勾,像是一只得意的小狐狸,目光在谢以朝脸上来回逡巡,“哈哈,我就说你吃醋了吧,还不承认?”   不然干嘛非要派人跟着她,不放心呗。   谢以朝冷峻的脸勾起一丝浅笑,眼神却更黯了,扣住陆溪两只手,俯身亲下来,“嗯,我在吃醋,很醋……”   陆溪:“……”   不用他说,从这个吻的时长和力度,她足够感受到了。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靠着男人,专心地投入这个吻。   还好在他的办公室,不会有人敢不敲门就闯进来。   陆溪越来越觉得,比起从前的谢以朝,她更喜欢现在这个版本,更体贴,会疼人,她和现在的谢以朝相处起来更自然。   以前的谢以朝,距离感遥远,像一座高不可攀又冰冷的山峰,很吸引人,但她看着都觉得累,不会想要攀登。   至于现在,她经历了风浪,千帆过尽,发现他是一座有安全感,值得停泊的港湾,她会忍不住去亲近他,在他身边感觉很温暖。   “所以,你到底找谁陪我去?”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陆溪还是好奇。   谢以朝:“你明天就知道。”   “……”还吊胃口,行吧,她倒要看他找谁一起。   谢珩晚上十点半到家,管家给他端上一碗宵夜。   现在少爷每天规矩去上学,放学按时回家,厨房会给他准备一份夜宵,让孩子吃饱。   谢珩也非常能吃。   他以前从不上晚自习,在网吧打游戏到十一二点也不觉得饿,现在每天学习,太费脑了,他到晚上八点就饿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家里厨师是学过营养学的,夜宵搭配有荤有素,碳水蛋白质维生素都经过配比,还都是按着谢珩的喜好来的。   比如今晚,厨房准备的是海鲜炒面,一碗排骨汤还有几样水果。   谢珩自己还带了学校门口的炸鸡回来,吃得津津有味。   “陆女士呢?”谢珩吃了几分钟,终于忍不住问。   管家早习惯了小少爷的奇怪称呼:“太太已经睡了,你找她有事?”   “没、没事……”   少年露出遗憾的眼神。   难怪他吃了半天,满屋子都是香味,都没把她给引出来。   可惜了。   他买的是双人份的呢,现在只能他一个人全部干光了。   看到谢珩吃的分量,管家不禁露出担忧的眼神:“少爷,你吃得完吗,别把胃撑坏了。”   “没事,我能吃。”   谢珩想到什么,正要问管家要不要吃炸鸡。   就在这时,他听见二楼的动静。   他耳朵灵,一下就听出是他爸书房传来的动静。   果然,很快脚步声响起,谢以朝出现在二楼走廊,低头一眼,刚好跟谢珩的目光对上。   谢珩没打招呼,父子俩同款冷漠脸,互不搭理。   在家里,这就是他们最正常的相处模式。   谢以朝抬步朝楼梯走去,听着他的声音,谢珩没在意,继续埋头苦吃。   可忽然间,他感觉哪里不对劲。   声音怎么是朝着下方走的……他老爸不回房睡觉吗?   谢珩猛一抬头,正好看见谢以朝出现在一楼,正朝他走来。   “……”他把炸鸡咽下去,古怪地看着谢以朝。   这么晚了,不会是要找茬骂他吧?   谢珩眼神警惕。   要不是东西没吃完,他都想立刻起身走人了。   没想到,谢以朝不仅朝他走过来,还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谢珩垮起个小猫脸。   好烦啊,看到他爸那一脸严肃,仿佛随时要训人的样子,他就胃疼,吃不下了。   话说,陆女士也真是的,当初怎么不找一个面相和蔼,性格温柔的给他当爹?   “干嘛?”谢珩停下筷子,随时准备走人。   谢以朝脸色淡淡的,说:“你最近回来得挺早。”   谢珩反问:“下晚自习了,我不回来去哪里?”超过十一点他要睡车库,那破地方谁爱睡谁睡。   谢以朝又扫一眼桌上那堆吃的。   看起来至少是双人份。   他挑起眉,“这些是你的宵夜?你吃这么多?”   谢珩更不爽了,压低了眉头开口抗议:“干嘛,嫌我吃得多啊,我正在长身体呢,这是正常饭量。”陆女士都没有嫌他吃得多。   这时,他忽然看见他爸笑了笑,不知是什么意思。   谢以朝看他一眼,貌似随意地问:“你最近似乎挺缺钱的。”   说起这个,谢珩就来劲了,他冷着脸说:“是缺钱,但你放心,我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钱也是我自己靠劳动赚的。”   不止贡献了劳动,还贡献了他的脸蛋和身体,容易吗?   谢以朝露出一丝笑意,这让他的表情看上去终于温和了些。   谢珩是很少见到他爸笑的,只是这段时间,陆女士回来以后,他爸笑意变多了,但只有她在场的时候。   忽然见老爸对他笑,谢珩反而有些不适应。   谢以朝问:“还想赚吗?”   谢珩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他疑惑地皱起眉,“你要雇佣我?要让我干嘛?”   他的直觉,这件事会跟她有关。   谢以朝敛去笑意,语气认真地说:“五千块,一口价,明天你请一天假,跟着你妈妈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同意我现在就给你转账。”   听到五千块,谢珩下意识想翘起嘴角,又生生地忍住。   他问:“去哪里,见谁?”   “这与你无关,你明天自然就知道了,你的任务就是跟着她,保护照顾她,能做到吗?”谢以朝淡声问。   谢珩扯了扯唇,不以为意地说:“当然能了!这种小事,交给我没错,就算你不给钱,我也会保护她的。”   谢以朝挑了挑眉:“你不要钱也行……”   “谁说我不要钱?我就那么一说……你说了五千的,亲父子明算账。”谢珩紧张地盯着他。   谢以朝抿了下唇。   他还是年纪小,太不沉稳了,他就逗了他一句,就急得要跳脚。   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多多磨练他。   ……   谢以朝没再废话,拿起手机给他转账,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便上楼去了。   谢珩看着转账信息,眨了眨眼睛。   这确定不是在做梦?五千块赚得好容易!   谢珩总算找到了他爸一个优点,给钱爽快不废话,说给就给,陆女士这一点就需要跟他爸学习,给钱磨磨唧唧的,还经常使唤他。   ……   翌日上午十点。   陆溪在房间准备妥当,要下楼吃早餐。   她起来的时候床边已经没人了,谢以朝出差去了。   这个点,谢珩也去学校了,她和叶司盛约了中午见面。   不知道谢以朝给她安排了什么人跟着……   陆溪打开房门,就看见一个闪亮的蓝毛脑袋,正蹲在她房门口玩手机。   蓝毛脑袋转过头,露出一张帅气又欠打的脸庞,冲她招手手。   “嗨,早上好,从现在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要跟着你。“   陆溪:?逆子疯了? 第53章   吃早饭的时候,陆溪总算问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简直哭笑不得。   谢以朝这个老狐狸……真是太老奸巨猾了吧?!   还以为他要让谁跟着,看他那副超级淡定的样子,她差点以为他真的不吃醋。   结果一转头,直接派出亲儿子出马,去跟情敌碰头,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陆溪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就浅浅夸他一下吧,高,实在是高。   而谢珩呢,看起来似乎很高兴,早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不少,被他老爸使唤着干活儿,却没半点不爽,这挺不正常的。   陆溪掀了掀眼皮,将一颗草莓送进嘴里,鼓着脸颊问:“你爸给了你多少钱好处费?”   谢珩肩膀一僵,他睁大双眼,显得十分茫然:“什么?钱?我是自己要跟着你的。”   小崽子还不承认……陆溪也懒得戳穿他,懒洋洋地问:“你知道我要去见谁吗?”   谢珩摇摇头,脸上是一片直白的无知。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认真地表示:“见谁都好,反正要带着我。”   陆溪皱起眉,又忍不住笑了笑,对这小家伙很是无奈。   她知道,今天她是别想甩开他了。   陆溪其实无所谓,为了避嫌,就算谢以朝不给她安排人,她也会带上保镖,或者干脆把小助理叫上。   谢珩这家伙……闹腾了点,但也勉强可以。   出发前,陆溪还是警告了他:“跟着我,别乱跑,见了人不要乱说话,乖一点知道吗?”   谢珩好无语,想翻白眼。   他实在没忍住,在上车的时候还是吐槽:“我长大了,我知道红灯停绿灯行,过马路要走斑马线,谢谢。”   陆溪:“……”   还是觉得带上他或许是个错误。   不过,她又忽然有些开心,逆子最近乖得离谱,不像刚开始老跟她顶嘴,她一开始还挺失落的,觉得谢珩是不是被她打击了几次,战斗力就不行了,总是乖乖听话还挺无聊的。   果然,逆子还是要有逆子的样子。   陆溪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说:“小珩,我现在也算你半个老板,你说话最好乖一点哦,不然我扣你工资。”   谢珩嘴角一抽。   真是的……她好玩不起哦,给钱不爽快就算了,还拿扣工资威胁他。   给钱这方面,她真的应该跟老爸好好学习。   心里抱怨,谢珩嘴上却是老实了,他有些好奇,不知道陆溪要去见谁,值得老爸花钱雇佣他跟着。   昨晚他就想过了,难道是去什么危险的地方?那与其叫他,不如多带几个保镖。   谢珩自己想不到答案。   但很快,他就知道陆溪要见谁了。   谢珩望着眼前那栋大厦,这不是那天一起来过的服装集团吗?   那难道,她今天要来见那个家伙?   谢珩突然意识到什么,仿佛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   如果是这样……难怪他老爸要让他跟着,为了监视陆女士的情敌,同时在他面前秀存在感,拼命膈应他,是这个意思吧?   谢珩感到兴奋的同时,想起什么,又有些悻悻的。   五千块让他干这个活儿,他爸的算盘打得真精!难怪给钱那么痛快。   可恶的资本家。   陆溪完全不知道自家鹅子的小脑袋瓜想了些什么,她昨晚就跟叶司盛约好,因此他这边也有准备,她的车停进地下车库,叶司盛的助理就等在那里。   对方看见她还带着一个人,也没说什么,礼貌地带着她去叶司盛的办公室。   电梯快到的时候,助理忽然问陆溪:“对了陆小姐,您中午想吃什么?叶总让我负责订餐厅。”   陆溪对她笑了笑:“不必,应该很快能谈完。”   她跟叶司盛又不是老朋友,不是那种可以坐下来喝杯茶,好好叙旧的关系,今天她来见他,目的明确,没什么多余的目的。   助理便也不说什么。   很快到叶司盛的办公室。   和上次一样,办公室里赛博朋克风的设计,陆溪不好这个风格,看了没感觉,谢珩还是眼前一亮。   要是可以,他也想把卧室装修成这样,太酷了!   “叶总你好。”陆溪先开口。   这次见面,不像上回那么尴尬,叶司盛很从容地站起来,对陆溪点了点头:“谢太太。”   他请陆溪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让助理上咖啡。   叶司盛的目光先是落在陆溪脸上,眼神恍惚了几秒,注意到她身旁少年不善的目光后,他便笑了笑,道:“谢小少爷也来了?”   谢珩被点到,他桀骜不驯地抬着下巴,冷声说:“对,我老爸让我来保护她的。”   叶司盛抿了抿嘴角。   谢总吗……真看不出来,他还有这份心思。   “看来谢总很在意你,自己不能陪着来,就派儿子跟着。”叶司盛话里有话,那双桃花眼里泛着戏谑的笑意。   陆溪也笑,接着眼尾轻轻一勾,看一眼谢珩。   他目光微微一晃,不说话了。   她这次来,也不是来跟叶司盛聊天的,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正是昨天叶司盛带去谢以朝办公室的证据。   叶司盛看见了,眉头一皱。   昨天在电话里,陆溪只说来见他,没说什么事,难道是她不让谢以朝管这件事,特地拿了东西还给他?   他脸色发沉,语气也冷了下来,眼神变得很抵触,“谢太太,只是拜托谢总帮个小忙而已,何况这也是他前妻的事,您何必这么介意呢?”   陆溪:?   她刚把证据拿出来,还没开口,这人怎么突然翻脸了?   被人当面说这些无礼的话,陆溪是有点不高兴的,但转念一想,他是为了自己,才对自己生气,她又很无奈。   陆溪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一点,“我来是想拜托你上庭作证。”   这回轮到叶司盛错愕。   顿了几秒,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也就是说,谢总决定要起诉汪浅如?”   陆溪:“可以这么说。”   谢以朝给她找的律师,又是她丈夫,叶司盛这么说没毛病。   “太好了,没问题,我愿意上庭作证,你提前通知我就行。”叶司盛这才露出笑意,连肩膀都松了下来,看起来整个人都神采焕发。   陆溪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明明是她的事,他却表现得比她更高兴。   说不好奇是假的。   陆溪只是普通人,她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也想知道自己过去跟叶司盛到底什么关系。   谢珩坐在陆溪身边,一直没再出声。   在他的判断里,现在没危险,而且这个姓叶的家伙看起来挺老实,眼睛没乱看,一直在跟陆女士谈公事。   他放松了警惕,开始好奇地观察这间办公室,想着回去弄个差不多风格的。   叶司盛注意到他的目光,笑了笑,问谢珩是不是对这种风格感兴趣。   谢珩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蓝毛,这回倒是坦诚地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叶司盛办公桌上一个小手办,问他这个限量版是在哪里买到的。   “原来你也喜欢动漫?”叶司盛说,“我里面是一个藏室,有我定制的1:1机器人版本,你要进去看看吗?”   “真的假的?!”谢珩顿时眼睛一亮,站起来,“在哪里?我想看看。”   叶司盛办公室装了最先进的智能系统,他说出一句英文指令,办公室侧面的门忽然响起一阵科幻风很重的电子乐,一扇门应声而开。   谢珩听出来,这是那部动漫的OP,他迫不及待地朝藏室走过去。   还好,他还不算太得意忘形,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过头看一眼陆溪,眨了眨眼睛。   似乎是在拜托她同意。   陆溪看他这副乖巧的样子,心里好笑,又有些心软,点点头说:“只能看,不能碰别人的东西。”   少年攥了攥背包肩带,高兴地点了下头,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得了主人许可,可以去玩玩具的大狗子。   陆溪看着他走进藏室里,想了想,还是对叶司盛说:“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为陆溪做的一切。”她顿了顿,抬起眼眸,仔细地观察叶司盛的脸,试图从记忆里找出一丝一缕的片段,然而怎么努力,始终一无所获。   在她观察的同时,叶司盛也在打量她。   真的很神奇。   现在的谢太太,真的跟她太像了,是可以以假乱真的程度,所以第一次记在这里见到她,自己才会惊讶到失态。   叶司盛不是没怀疑过,现在这个陆溪,究竟是不是她。   但他不能确定。   她跟他记忆中的陆溪,似乎除了那张脸,其他的根本不一样。   叶司盛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到底是不是她?”   陆溪猜到他会忍不住开口的。   如果他能坚持这么多年,调查她的去向,在毫无指望的情况下,搜集那些很勉强,很渺茫的证据,那在他心里,自己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现在有机会求证,他不会轻易放过。   而陆溪只是轻轻移开视线,反问他:“我也想问,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叶司盛敏感地看她一眼。   半晌,他故作轻松地一笑,俊美的脸上蒙上一层浅浅的阴霾,“她是我的初恋。”   陆溪:?   她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   他……我……   不是吧?!   我当年不是离谱到对小男孩下手吧?   正在收藏室里,三百六十度旋转着欣赏1:1机器人的谢珩骤然一惊,脑子里那根线绷紧,他用力攥了攥手指。   说什么呢?   陆女士以前真的跟这家伙谈过恋爱吗?   谢珩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沉下脸。   好啊,难怪骗他来这里,原来是为了把他支开,这家伙是为了泡他妈妈!   陆溪简直无语了,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眼神满是困惑:“什么时候?你确定是初恋?”   要么是她做了很可怕的事,要么是她很可怕地忘了一大段记忆。   叶司盛奇怪地看着陆溪。   她的反应很大。   像是确定不可能有这种事。   他想了想,才缓缓开口:“你误会了,不是那种初恋,我的意思是她是我的初恋,单方面的,我……还来不及跟她表白。”   陆溪高高吊起的心这才落地。   早说啊大哥,真是要吓死人。   虽然还是很不对劲,他暗恋她,那时候才几岁?怕是比谢珩还小吧,会不会太早熟了点?   而谢珩的重点却不在这里。   他打量着叶司盛,心中忽然警铃大作,担忧地皱起眉头。   这个家伙,长得帅,有钱,品味还这么好,拥有这么多限量手办,重点是——他年轻啊!   现在女孩子不都喜欢什么小奶狗小狼狗的?   糟了,他老爸跟他比起来,完全没有优势啊! 第54章   谢珩好想冲出去,挡在陆溪和那家伙中间,免得叶司盛老给陆女士放电,万一电着电着,擦出火花了咋办?   但又一时好奇心发作,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整张脸都皱起来,心里无比焦灼。   陆溪:“……什么意思?”她说着,疑惑地皱起眉头,打量一眼叶司盛,“叶总你今年贵庚?”   难道他只是看着年轻,实际上奔四了?   不然完全说不通啊。   叶司盛先是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笑,说:“我三十,十二月五号就三一了。”   躲在门后偷听的小少爷呲了呲牙。   这男人真是个心机狗,回答问题居然还夹带私货,她问他生日了吗?好绿茶啊!   完美的外在条件,加上如此的心机,谢珩感到十分紧迫的危机感。   陆溪完全没留意这个细节,她算了一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也就是说,十六年前你也才十四岁,初中生……叶总,你是不是在逗我呢?”   初中生也会早恋,这她知道,她以前读初中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男女生私下早恋,也有许多男孩子,会死乞白赖给她告白,想要送她回家。   但那都在同龄人之间,没听说谁暗恋比自己大很多的,听起来都匪夷所思。   而且,她是真的不认识他啊。   叶司盛看了一眼陆溪。   她似乎对她的事情很清楚。   斟酌了片刻,叶司盛低声说:“我认识她的时候我才十二岁,在她家里,我是陆子言的同学。”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你还记得吗?”   陆溪眼中的疑惑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她想起来了。   然后更加沉默。   她没开口,只是看一眼叶司盛,试图把他跟她记忆里那个可爱又绅士的小男孩联系起来,似乎真是他。   但记忆真的太久远了,他要是不提,陆溪绝对想不起来。   谁会记得一个只说过一次话的小孩子呢?   要是没记错,陆溪当时在上大学,大二或者大三,她那时候自己在学校外租了房子,只有节假日才会叔叔那里。   那天应该是中秋假期,她回家吃饭,恰好堂弟带了同学来家里玩。   陆溪从房间画设计稿,画完带上她的东西准备去学校,却在下楼时跟一个抱着球的小男生撞到,设计稿散落一地。   那男生很是礼貌,立刻丢了球,给她捡东西,还跟她说姐姐对不起。   陆溪那时候不喜欢小孩,尤其是弟弟的同学,一个个都很吵闹,在家里蹦来蹦去摔摔打打,偏偏那不是她的家,她再反感也只能忍着,尽量不回去。   像这样模样秀气,还会叫姐姐的乖小孩,陆溪那点不耐烦通通没了,忍不住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   等他把东西全捡起来,整理好还给陆溪,他好奇地看着最上面的设计稿问她:“姐姐,这是你画的吗?”   陆溪看一眼那张婚纱,她点点头,笑着说:“以后姐姐要穿这个结婚的。”   小男孩便专注地看着她。   要是同龄男生,敢用这么直白的眼神盯着陆溪,她一定翻脸,但是小男生,还是这么帅气乖巧的男孩子,她就只把他当小孩,完全不觉得被冒犯。   倒是那时,她发现他膝盖上受了伤,有一道破皮的红痕。   小男生被她看着,有些扭捏地说他是打篮球受伤了。   陆溪看他小可怜的样子,一时同情心泛滥,便把他拉到客厅里,让佣人拿来医药箱,简单给他处理了伤口。   就这样而已。   之后她很少回家,再也没见过那孩子。   现在一想,各种细节都对上了,难怪他见过婚纱设计稿。   陆溪心里忽然很复杂。   他该不会,真的只是见过自己一面,还是一个比他大将近十岁的大姐姐,就一直暗恋她至今,还很努力的寻找她的下落?   这是她无法理解的情感。   从小到大,她接受过太多来自异性的示好和表白,可以说精神或者物质上,她都不缺爱,可正是因为如此,她当时才能很平静的接受一段没爱情的婚姻。   因为被别人的喜欢包围,却又没有遇到过她真正喜欢的,所以这样进入婚姻,她不觉得有遗憾。   就在陆溪沉默的时候,叶司盛意识到什么,他走上前一步,目光中带着一丝试探和期盼,轻声问:“你是不是想起我了?”   陆溪神情微顿。   这个问题,要她现在怎么回答?   原本,她今天主动来见叶司盛,拜托他当人证,就做好了坦白身份的准备。   叶司盛看似是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给她感觉却很稳重,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可她刚才被他深情表白,现在承认她就是他暗恋,追逐了十几年的人……好尴尬啊。   而叶司盛现在的试探,说明他已经猜到了,只差她一句肯定。   “……”   正在犹豫,谢珩忽然冲了出来,他就像一只看家护院的大狗子,霸气地挡在了陆溪面前。   他瞪着叶司盛,眼神执拗,还有几分狠劲。   “她是不是,都跟你这个外人没关系,因为她已经有老谢了,还有我!”说完,他冷哼一声,拽着陆溪的手,还不忘提上她的小包包,直接离开叶司盛的办公室。   连门口的几个员工看到他这架势,集体愣住。   直到进电梯里,陆溪才从茫然的状态中醒过来,甩开谢珩的手。   她不满地盯着他,冷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谢珩愣了一下。   他想起来,出发前她的叮嘱,不让他乱说话,不要自作主张,安静地跟着她就行……他好像,一下子犯了所有戒律。   可当时那个情况,他能怎么样啊?眼看那家伙都要知道陆女士的身份了,当时那气氛,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不然他知道了,肯定会对陆女士死缠烂打的。   虽然他语文不行,但他听懂了。   叶司盛喜欢了陆女士十几年……从他十二岁,到现在三十一岁,好家伙,十九年,他也才出生十六年呢!   十九年是一个太可怕的数字。   “我、我怎么了?”少年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拿了我爸的钱,就要帮他办事。”   陆溪紧拧着眉,一言不发,只是冷冰冰地看着谢珩。   直到电梯到负一楼,陆溪和谢珩坐上车,这种紧张的氛围丝毫没有缓解。   陆溪这时才淡淡地问他:“真的是你爸让你这么做的?我不信。”   谢珩顿了几秒,还是嘴硬:“就是的。”   虽然谢以朝没有明确指令,但他拿了钱,得随机应变啊,刚才那种情况,他还有其他选择吗?   陆溪轻轻吸了口气,又问:“是你爸让你在我跟别人说重要事情的时候,对别人大吼大叫,不经过我同意,就拽我离开,是这样吗?”   谢珩:“……”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错哪里了。   刚才他是冲动了一点,但是,他那也是没办法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吧。   少年烦恼的抓了下头发,不看陆溪,倔强地冷着脸说:“可是你都结婚了,他干嘛还说那些有的没的,我还在旁边呢,他就敢对你表白?”   陆溪看一眼蓝毛逆子。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哪里了。”   “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错!”   车里气氛很紧张,完全不像来的时候,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司机都比平常开车更小心。   生怕一个不注意,触了霉头。   不过,不是说最近小少爷和太太关系很好,他还很听话吗?   怎么来时候好好的,回去就闹翻了?   陆溪现在不想跟谢珩说话,这个逆子,乖了一阵子,今天犯起混来又气得人头疼。   她拿出手机玩,眼睛看累了就看窗外,反正就是不看他。   谢珩也自己玩自己的,假装不在意,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往陆溪身上飘。   他也很气,还满腹委屈。   明明他是为了这个家……   她一句夸奖都没有,还对他发脾气。   谢珩实在是想不通。   他自己闷着,生了好半天的气,发现陆溪还是冷着脸,表情仿佛要结冰了。   ……好冷。   少年忍不住拉高了衣领,心中感觉到瑟瑟寒意。   他面色一阵阵发沉,攥紧了手指,想开口,可面对她这么冷若冰霜的样子,他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要道歉吗……   可他明明没做错,怎么能为了哄她,就说违心的话?他又不是妈宝男。   忍了又忍,手指都快攥白了,快到家里,谢珩才忍不住小声辩解:“我没做错,你这么生气,该不会是你真的对那家伙有好感吧?”   陆溪:“……”   这臭小子。   她本来都想算了的,这一路上,谢珩不说话,她自己平复心情,想着晚上要吃好吃的,已经差不多把自己哄好了。   他又来在她的雷点上疯狂蹦迪?   是亲儿子也忍不了!   陆溪很生气地瞪着他,靠过来,屈起手指用力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嘶——干嘛打我啊?”谢珩捂着蓝毛。   陆溪冷哼一声,“打你都算轻的,我生气了,从现在起不准跟我说话。”   谢珩:?   他、他说什么啦?   简直莫名其妙。   车开到家里,陆溪不等司机来开门,自己下车,甩着小包,走得十分潇洒决绝,是真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谢珩。   小少爷窝在后座,表情有些颓废,眼神迷茫,那张帅气的脸此刻看上去有些窝囊。   他气哼哼的,把手机攥在手里,却不下车。   “少爷?到了。”司机不得不出声提醒。   谢珩不耐烦地“啧”了声,“我知道。”   司机也无话可说,他只好陪着一起等,毕竟车里暖气开着,他不能熄火,也不好把少爷单独留在车里。   过了几分钟,他听见后座传来少年郁闷的声音。   “其实,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司机摸了摸下巴,憨厚地一笑,少爷这话问对了,他毕竟是有老婆的人,他还真能给点意见。   他说:“首先,肯定是你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   谢珩:“我没有。”   司机心想,不是你那难道是我惹的?但嘴上他不说什么,继续给谢珩出主意,“那就是你说了什么。”   “……”谢珩皱了皱眉。   他似乎,是跟她顶了几句嘴,但那也不至于吧。   司机看着谢珩纠结的脸,继续说:“还有可能是,你没做什么,但你的语气不对,或是你的态度,你的脸色惹了她。”   谢珩:???   真的假的?这也能生气吗?   司机说的都是经验之谈,他看着乳臭未干的小伙子,语重心长地说:“听人劝,吃饱饭,总之别管那么多,你主动道歉求原谅就完了。”   谢珩摸了摸刚才被敲的地方。   好痛哦。   她第一次敲他,都没有用这么大力气,就不怕把他脑子敲坏了,他变笨了怎么办?   少年嗤了一声,挺直胸膛,一脸的傲气,“不行,我是有原则的人,随便道歉岂不是很丢人?”   司机无话可说,只能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   “小少爷就是硬气。”   且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谢珩索性先不回家,反正回去也是尴尬,他想着,干脆找人打球好了,便直接拐进了许嘉铭家的院子。   可能是住得近,近来,谢珩去找许嘉铭玩的频率很高,不像以前,他要打球,第一个想到的是宋思扬。   宋思扬都抱怨过,说他有了新朋友就把他甩到一边。   每次他故意这么恶心巴拉的说话,谢珩就会警告地冲他挥拳头。其实很简单,不存在偏心谁,纯粹是住得近,加上最近许嘉铭给他补课,自然经常来往。   想到宋思扬,谢珩更郁闷了。   为什么男生之间相处就很简单,哪怕一开始关系不好,一起打游戏,一起开黑,就能成朋友,就算闹矛盾,说清楚,再不行痛快地打一架,就没事了。   怎么女人的心思这么难猜呢。   好难哄啊。   他刚才明明都先低头了。   许嘉铭家里除了佣人,就是他自己,而他在家通常都在看书,所以房子里特别安静。   谢珩是常客了,佣人很快给他拿来喜欢的饮料和零食。   “我要做卷子,今天不能打球,你找老宋吧。”许嘉铭头也不抬地说。   谢珩愣了下,想起来了,许嘉铭前几天说过,他过段时间要去参加一个什么物理竞赛,最近会很忙。   谢珩也没有混账到非要辛苦学习的人陪他打球,他摸了下头发,爽快地点了点头。   “行,那你忙完再找我们。”   正要去找宋思扬,谢珩一眼扫到许嘉铭认真做题的侧脸。   他忽然灵光一闪。   许嘉铭是学霸,知识很丰富,也许从他这里能听到有价值的意见。   不像司机大叔,说一通玄乎的话,没一句有道理。   许嘉铭盯着卷子,余光注意到谢珩去而复返,他只好抬起眼皮,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事?”   “咳——”谢珩走过来,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你是不是懂挺多的?”   “看你要知道哪方面。”许嘉铭谨慎地回答。   谢珩目光灼灼,脸上充满了旺盛的求知欲,他问:“你懂女人吗?”   许嘉铭:“……”   在谢珩没有开口前,他是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种问题。   他摇摇头,遗憾地说:“我要是懂,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做题,而是跟女朋友手拉手出去玩,你说呢?”   卧槽,很有道理啊!   谢珩皱起眉,怎么他也不懂?那宋思扬就更不懂了,他不止一次听到许多女生当面骂宋思扬傻逼,他还笑嘻嘻的,可见他的女生缘很不好。   要不然,他再去网上提问?   许嘉铭见谢珩一脸为难,他清了清嗓子,直白地说:“不过,我再怎么不懂,肯定比你懂一点,你先说说吧,也许我能帮你呢。”   “也行!”   谢珩隐约感觉许嘉铭好像在内涵自己,但他顾不得那么多,现在解决问题最重要。   当然,他不可能全部照实说,那太丢人了。   他巧妙地开口:“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他……“   许嘉铭冷静地打断他:“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   谢珩脸色都变了,瞪他一眼:“不是我!说了是我朋友!你不认识!”   “……行,你继续说。”许嘉铭忍住笑意。   谢珩简单概括,“我朋友今天陪他妈妈去逛街,路上遇到一个男人,他跟我朋友妈妈表白,说暗恋了她十几年,我朋友把他妈妈拽走了,然后她就生气了,还揍了我……不是,我朋友。”   许嘉铭微微一怔。   他垂了垂眸,想了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问:“那个男人怎么样,条件很好吗?”   谢珩有气无力地说:“还可以,长得帅,有钱,比我朋友老爸年轻,竞争力很强。”   许嘉铭皱了皱眉,“所以,你拽走……不是,你朋友拽走他妈妈,因为他担心妈妈会被别的男人抢走?”   “差不多吧。”谢珩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妈妈现在生气了,不理他,要怎么哄好呢?”   许嘉铭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他从小就是杨一晗的骄傲,没让她操过心,更不会惹她生气。   但是代入一下她……   少年垂眸想了想,低声说:“先不要想怎么哄,你得先弄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惹到她。”   谢珩已经没一开始那么理直气壮了,只是不服气地小声嘟囔着:“我才没做错呢……”   许嘉铭打断他:“你有。”   不管谢珩瞪大眼睛的反应,许嘉铭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想,她应该是一个很美丽,很优秀的女人,既然如此,除了你朋友的父亲,那位暗恋者,注定还会有许多男人为她心动,这很正常,就算结婚了,她也有权利听别人对她告白。”   谢珩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其实刚才,叶司盛只是对她表白而已,没有任何不规矩,她也只是听着。   倒是他突然跳出来,急吼吼的,有点像是……狗急跳墙。   许嘉铭看他一眼,继续说:“如果你朋友是担心妈妈被抢走,他应该去让他爸提升自己,想办法讨老婆欢心,而不是直接把人拽走,这样很不尊重。”   谢珩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攥了攥手指,双眼一片空茫,努力地消化许嘉铭的话。   许嘉铭说完就继续做卷子,不再理会谢珩,让他自己想。   “谢谢,我再想想。”   没多久,谢珩起身从许家离开,却没有立刻回自己家,而是漫无目的地绕着别墅区走了几圈。   他在想。   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许嘉铭的话。   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等到八点多,他接到管家的电话,这才抬步往家里走去。   本来以为这个点,她不是在书房,就是回房间了,没想到她在客厅里练习吉他。   谢珩垂着脑袋,有些尴尬,故意不和她对视。   “少爷回来啦,快,把汤端出来,太太特意给你留的,顶新鲜的东星斑,”管家又对陆溪问道,“太太,您今晚只喝了碗鱼汤,要不让厨房再做点宵夜?”   陆溪摇摇头:“算了,不饿。”   谢珩抬眸,俊脸绷紧着,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她该不会是被他气饱了吧?   可是,哪怕生气,她还记得要给他留鱼汤,他最喜欢喝东星斑做的鱼汤了。   少年心里忽然充满愧疚。   他好该死啊……   “那什么……你先别睡,我出去给你买炸鸡,很快的!等我!”谢珩突然抬高音量,说完跟一阵风似的拔腿就跑。   透过落地窗,陆溪看见他一头漂亮的蓝毛,跑进茫茫夜色里。   蠢崽……   唉,真是气人又可爱。 第55章   不到一小时,炸鸡买回来了,还是热乎的。   陆溪:“……”   她心里有点复杂。   那天晚上她吃了炸鸡,是因为刚穿过来,想放纵一下,享受生活,不让自己绷那么紧。   一次就够了。   大晚上吃这么油腻高热量的东西,要不是亲儿子买的,她一定不吃。   谢珩这次买的也是两人份的,还另外买了四对奥尔良烤鸡翅,打算跟陆溪平分。   “别动。”陆溪把他分给她的两对鸡翅,又分出一半还给他,冲他眨眨眼睛,“我吃这些就够了。”   谢珩看着她的动作,小声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陆溪:“没有啊。”   当她是打气筒吗这么能生气?   下午她回来,睡了个午觉气就消了,陆溪就是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想谢珩的年纪,再想想他是自家儿子,还有什么好一直计较的?   谢珩却不相信。   他现在不止担心陆溪生气。   刚才,在叶司盛的办公室,他们好像在讨论上庭的事,结果事没谈完,就被他拽走了……叶司盛会不会生气,不帮她上庭作证了?   他一时冲动,没想那么多,现在才开始后悔。   如果因为他,耽误了她的正事,他要怎么补救?   谢珩嘴里吃着炸鸡,却感觉索然无味,都没平时吃起来香。   “今天的事……对不起。”他说话小声,语气都是虚的,还低着头,没好意思看陆溪。   陆溪有些意外。   且不说他这次道歉,是不是真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至少语气比刚才诚恳多了,没那股欠揍的臭拽劲。   “嗯,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别再犯。”陆溪也不想再逼问他了。   家里的事,家里的人,讲究一个适可而止,凡事太计较都长久不了。   毕竟家里不是一个处处讲道理,打官司的地方。   过了会儿,谢珩还是没忍住问:“那个叶司盛有生气吗,他还肯不肯帮忙,要不要我去找他道歉?”   陆溪怔了怔,反应过来,笑着看谢珩,眼神开心中不失欣慰。   她家崽崽还是不错的。   虽然有时冲动会犯错,但很快能想明白,还愿意去补救。   她伸手,摸了摸谢珩头发,虽然看着炸毛,蓝得很嚣张,但其实摸起来软软的,手感很好,就像这孩子的性格,张扬强势,好像厉害得不得了,其实只要靠近他,再多了解一点,会发现他内里的细腻柔软。   她笑眯眯地说:“不用啦,他给我打电话了,会帮我上庭。”   谢珩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   他悄悄看一眼陆溪。   那家伙又给她打电话了啊,不知道除了正事,还有没有说什么。   虽然许嘉铭那么说了,他也有道理,但谢珩就是忍不住的介意。   陆溪吃着香喷喷的炸鸡,本想控制一下,还是忍不住多吃了些,谢珩这小家伙,是知道怎么赔礼道歉的。   她看见谢珩古怪的表情,挑了挑眉,笑着问:“又在想什么?”   谢珩放下手里的炸鸡,抿了下唇,问:“你对叶司盛什么感觉?”   “……”   这家伙,还真是敢想敢问。   陆溪庆幸自己没在喝水,不然肯定喷他一脸。   她莫名其妙,“什么感觉?我对他能是什么感觉?我说我当他是小孩子,你信吗?”   谢珩眼睛一亮,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当然信!你也是,怎么不早说?”   早知道她根本不喜欢他,自己就不闹那出了,叶司盛的收藏室他都没欣赏够呢。   陆溪挑眉:“早说?你问了吗,你拽起我就走。”   “……”   是。   他没问。   谢珩的目光心虚地闪了闪,讪讪地说:“我是太冲动了,你别生气。”   陆溪看他真诚道歉,笑了笑,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不光是气你冲动,我是气你不相信我,我这么大人了,处理不好这种事?还需要你替你爸来出头?”   少年缩了缩脖子,他举起两只手,放在脑袋旁边,用无比真诚的眼神望着陆溪:“别骂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   看他这认错的模样,她还能说什么呢?   家里的氛围再度变得轻松。   陆溪没敢吃太多,她吃完自己那份,虽然还有点馋,但知道该适可而止了。   有时候她挺羡慕谢以朝和谢珩,这两父子似乎都是不易发胖的体质,也跟他们的习惯有关。   谢以朝就算了,饮食均衡,注意锻炼,谢珩每天吃那么多,跟个饭桶似的,也亏了他运动量大,瘦瘦高高,身上愣是不长赘肉,羡慕死她了。   “对了,”谢珩想到什么,叫住陆溪,“我爸可能会问我今天的事。”   陆溪看着他。   谢珩清了清嗓子,试探地问:“我要说实话吗?”   “如果让你不说实话,你是不是要管我要钱。”陆溪站起身,饶有兴致地发问。   这小家伙的心思不要太好猜。   少年摘下塑料手套,拿纸擦手,装模作样地擦得很仔细,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嗯,如果你要给,那我是不会拒绝的。”   陆溪忍住笑,还要忍住上去捏他脸的冲动,“那你还是说实话吧,没事,你爸成熟大度,不吃醋。”   她发现,谢珩别的智商没有,一提到钱,那是无孔不入,简直了。   谢珩在她背后撇了撇嘴。   她果然好小气。   试图赚钱失败,谢珩也没有不开心,他已经赚到了一万多,算上陆溪还没给他的“工资”,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月,这些钱足够他买像样一点的礼物了。   至于老爸那边,谢珩想过了,要是他真的问,他就说实话,省略他冲动犯错那一段,只提叶司盛干的好事。   不是为了挑拨离间,是想让他老爸有点紧迫感,别太放松,不然老婆会被诡计多端的年轻男人抢走。   结果,就在今晚,谢以朝打电话给他,却只问了他两个问题。   有没有全程陪陆溪。   还问他,有没有惹陆溪生气。   完全没提过叶司盛。   谢珩无语了,好几次想说,但他爸没问,他主动提起来,显得他很大嘴巴,只好忍着不说。   等挂了电话,谢珩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他觉得他老爸不够重视陆女士。   或者说,他对自己太自信了,压根没把叶司盛放在眼里,觉得陆女士已经是老婆了,根本不担心她跟别人跑掉。   谢珩想到一个词。   普信男。   他爸不算普,但有点盲目自信。   据他了解,陆女士最讨厌普信男了。   拿了钱,谢珩觉得有必要找机会提醒一下他爸,这也是为了他自家的稳定。   哎。   少年倒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这个家里,没有他真是不行。   他不知道,就在这天晚上,这通电话之前,谢以朝先跟陆溪打过电话。   他没问,是陆溪主动跟他说了今天的事。   考虑到叶司盛的隐私,陆溪没说得太详细,只告诉谢以朝,他暗恋过她,但她根本不知道,就这么简单。   谢以朝没说什么,只淡淡地道:“那他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陆溪毫不犹豫地告状:“小珩捣乱,我没来得及说……也不知道好事坏事。”   其实现在一想,当时那种情况,她其实也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谢珩虽然冲动,倒是无形中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谢以朝:“那就顺其自然吧,开庭那天,其实你可去可不去。”   陆溪想了想,也是,假如她不出庭,叶司盛只是上庭作证,他不一定会知道。   不过……说真的,谢珩拽她走时说的那句话,有点不打自招的意思。   假如叶司盛敏感一点,稍微分析一下,就能猜到真相。   可刚才那通电话,他却什么也没再问。   陆溪揉了揉太阳穴,不去想这些事情,就像谢以朝说的,顺其自然就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语气轻松地问。   现在她跟谢以朝的沟通越来越多,换做以前,他在出差的途中,他们是不会通电话的,她自己玩自己的,不会打扰他,也不想被他打扰。   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习惯了每天有谢以朝在身边,和他相处也更自然。   就连他现在出差,或是晚上在外面应酬,都会打电话跟她报备。   说句奇怪的话,她感觉他们越来越像真正的夫妻了。   谢以朝声音放低了些,有种让人安心的沉稳:“学校活动那天,我一定回来陪你。”   “好。”陆溪翘起嘴角,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笑意。   说起校服设计大赛,就在这周六晚上。   那天也是明礼的校庆活动,是比运动会还热闹的日子。   陆溪看了论坛,就知道学校那一天的安排,全天不上课,校方请了过去的荣誉校友,不乏一些社会各界的名人,还请了几个形象正面的歌手来表演,至于校服设计比赛走秀环节,则安排在下午。   针对这次比赛,看得出校方很重视。   相关负责人专门建了个群,把参加比赛的家长都拉进去讨论。   其他的一些议题,比如表演开始时间,顺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陆溪都不参与讨论,她听安排就是了。   最后定下来,在学校礼堂走秀,时间暂定在校庆那天下午,让学生自愿参加。   陆溪没意见,发了个okk的表情包。   这种家长群,陆溪还加了一个,谢珩班上的大群,班主任和各科老师都在里面,还有其他孩子的家长,平常大家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凡事都有商有量。   陆溪进那个群时,被班主任私聊,提醒她改昵称。   她当时看到其他家长,全都是xx妈妈,xx爸爸这一类的名字,她感觉好雷人,平白无故就老了十几岁的感觉。   那时她挺抵触,干脆把昵称改成“陆溪”,这样看着才舒服。   班主任见她坚持,倒也没强求。   只不过,后来群里动不动有家长好奇,问她是谁的家长,还有人以为她进错群了,让班主任把她踢出去。   一来二去的,陆溪烦了,果然特立独行会惹麻烦,她只好妥协,改成“谢珩妈妈”,从此风平浪静。   加这个临时群,就没必要改名了。   在其他事都商量好后,陆溪想起一件事,她问负责人,在礼堂里走秀,舞台能不能搭建成T台的样子?   她去过礼堂,那里的舞台很大,但不是T台那种,会影响走秀效果。   总不能让模特出场,从左走到右,再从右到左,毫无张力可言。   负责人犹豫了下,回答说:【可以是可以,只是需要时间准备。】   陆溪:【那就准备吧,时间来得及,办比赛肯定要专业一点。】   毕竟奖金都有二十万呢。   人负责人都没说不行,不知从哪儿蹦出一个家长,叫周倩妈妈,她发了一段语音,语气听着很不耐烦,大意是说,是谁家家长这么麻烦?只是一个学校小比赛而已,娱乐活动,干嘛搞这么多事?   陆溪见她问了,只好把群名片改成“谢珩妈妈”。   她这次说:【不是我吹毛求疵,校庆当天的比赛,关系到校方的面子和荣誉,当然要尽善尽美,对不对?】   也是很神奇。   刚才根本没人理她,还有人赞同周倩妈妈的话,现在忽然情势大逆转,各个家长纷纷发消息挺她,语气都特别热情。   【谢珩妈妈说得没错,我那天要带亲戚来看的,要有排场。】   【搭个T台而已,不费事,我家公司干这个的,需不需要我提供帮助?】   【谢珩妈妈说得对,专业一点才对得起每年的学费。】   ……   陆溪不在乎他们是不是真心,反正她达到目的就行。   其实她开了口,冲着谢以朝的面子,学校无论如何也要办到的,负责人动作很快,在彩排那天搭建好T台,时间刚刚好,陆溪带着谢珩他们几个孩子,一起去彩排,让他们正式走秀不要太紧张。   她本来以为,最紧张会是两个女孩子,没想到,黄莹和周西西上台以后,虽然有些拘谨,但动作,表情都很自然。   至于许嘉铭和宋思扬,一个经常上台拿奖讲话,一个嘻嘻哈哈没正形,他们也不成问题。   最紧张的反而是谢珩。   普通人紧张,脸发白,腿发抖,想上厕所。   蓝毛臭崽紧张,脸更臭,比平时话更少,更不耐烦。   问他,他还死不承认。   陆溪无奈,担心他这种状态会影响明天正式走秀,干脆祭出钞能力,提前转账给他。   他看到钱,果然眼前一亮,仿佛要翘起尾巴,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   陆溪提醒他:“收了钱,要好好办事哦,别搞砸了。”   “放心吧!”谢珩抬起下巴,对陆溪露出张扬的笑,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微微一闪。   他跟在陆溪身后。   “对了,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件事?”   陆溪:“先说。”   谢珩垂下脑袋,遮住有些羞涩的眼神,“就是,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我老爸,能不能提前告诉我,我想……跟着你。” 第56章   陆溪直接呆住。   她上下扫一眼谢珩,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虽然她听着还挺感动,但是……“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你老爸?”她的眼神里一万分的困惑。   “不离开最好了,”虽然他私心里觉得,陆女士这个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比他爸更好的,但他还是挺高兴,“所以说你以后不会跟我爸离婚咯?”   陆溪故意笑了笑,“那可不一定,以后的事谁能保证?”   谢珩错愕了一瞬,随即沉下眼眸。   果然,他没猜错吧,陆女士真的不是很喜欢他老爸,以后碰到更好的,他老爸就很危险。   看来许嘉铭说得有道理,他得想办法提醒一下老爸才是。   纵然他是个学渣,他也知道,三角形是最稳固的,陆女士以后要是找了别人,他这个儿子说不准会被新男人嫌弃,想想还是他爸好一点,怎么说,他也是他们亲生的儿子。   少年把头一撇,倔强认真地说:“不管,反正你得带上我。”   “我很感动,但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不跟着你爸?”陆溪问,“真那么讨厌他?”   谢珩抓了下头发,在沙发上坐下,想了会儿才说:“也不是讨厌啦,就是……跟你在一起更舒服点。”   具体他也说不上来。   和她相处,他天然地感觉亲近,整个人都会放松下来,但跟他爸在一起,光是说话,他就感觉特别大的压力,紧绷着,怕他会居高临下地责备自己,不喜欢他那种漠然中带着失望的眼神,他甚至会充满攻击性……   陆溪心里暖暖的,她又问:“你知道你爸多有钱吗?跟着我,可能给不了你现在的生活哦。”   谢珩嗤了声,骄傲地说:“无所谓,我会赚钱,大不了我养你!”   真是大言不惭,又超级可爱啊……   陆溪笑着眯了眯眼睛,忽然感觉到仿佛冬日里阳光明媚的幸福。   她想到那个父母离婚的经典议题,会问小孩子,他是想跟着爸爸还是妈妈,而她不用问,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只是……对谢以朝不太友好。   不知道他听说儿子这么排斥他,心里会怎么想?   以陆溪对谢以朝的了解,他不是情绪主导的人,就算知道儿子不亲近他,估计也不会多伤心,他那种严父,更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这样是不对的……   陆溪决定,等谢以朝回来,她要找机会跟他聊聊,怎么说也是亲父子,关系还是别太僵了。   ……   陆溪这边,各种事情都在稳中向好的推进。   而汪浅如就不一样了。   她最近可以说是麻烦缠身,事业遭遇最大危机,家里也不太平。   就在那天被陆溪挂电话后,她计划失败,很快助理收到律师函,是陆溪要告她,她知道事情不能简单解决,只好也请了律师,还花了大价钱,请了这方面胜率高的律师,花得她心疼死了。   然而,她的律师看了文件后,却建议她庭外和解,因为陆溪那边请的徐律师是业内翘楚,加上各方面证据也不利于汪浅如,打赢官司的概率很小。   “你以为我不想?现在她跟我翻脸了,把我电话都拉黑了!”   汪浅如知道陆溪的个性,她是不怕事的人,看着像个娇气大小姐,其实性格强势,何况她老公还是谢以朝!她知道自己东西被抄了,摆明了不会跟自己善罢甘休。   她找到律师直接拒绝了她,不肯接这个官司。   接着她又联系了几个,了解情况后都不肯接。   摆明了是不想跟谢以朝作对!   时尚这个圈子,八卦最多,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很快大家都知道她抄袭的事,有几个谈好的单子,突然翻脸,要跟她取消合作……   有天下午,儿子黑着脸从学校回来,把书包扔在地上,大喊着要转学,明天不去学校了。   她赶忙问他怎么了。   “还问我?现在同学们都知道你干什么事了,他们都说我妈是小偷,抄别人东西!”   说着说着,他眼睛都红了,想到那些闲言闲语,他都没办法反驳。   都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就算知道又怎么样,那些同学的家长都不是吃素的,他也惹不起。   尤其是他班上的许思思,她本来是他同桌,今天却主动要求老师换座位。   “我妈请你妈设计校服,你妈就拿抄袭的东西糊弄我妈,好意思吗?”   那张冷漠而嘲讽的脸,让人永生难忘。   汪浅如呆住,仿佛被钉在原地。   是郑素心的女儿……   学校里那些传言,搞不好就是她传出去的!   可她能怎么办呢?无论谢以朝还是郑素心,她一个也得罪不起,可是,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要不是陆溪回来了,她怎么会败露!   孩子奶奶心疼极了,立刻答应给他转学,还指责汪浅如,把一切责任都怪在她头上,甚至等她丈夫回来了,吃饭的时候,还唠叨个没完,句句话里都带刺。   她满心以为,丈夫会站在她这边,好歹安抚一下他妈。   没想到,平时和颜悦色的丈夫,这时却只是怀疑地看着她问:“你不会真的抄袭了谢以朝太太的作品吧?你得罪了他,他会不会报复我?”   汪浅如自己心虚,避开抄袭的话题,喃喃地说:“不会的,他干嘛要针对你呢……”   丈夫没再说什么。   可到晚上,她切了点水果,准备送去书房给丈夫吃,却无意间听到婆婆跟他的对话。   “要不还是离婚吧,我们带着小齐去外地生活,你在B市不也有业务吗……”   丈夫低着头说:“我考虑一下。”   那一刻,汪浅如心如死灰,感觉自己平静美好的生活从此要天翻地覆了。   她知道婆婆一向不喜欢她,但结婚这么多年,她也忍下来了,至少明面上过得去。   可没想到,她才出了点事,婆婆就迫不及待撺掇着丈夫要跟她离婚,而他竟然说要考虑?   一瞬间,汪浅如感觉天昏地暗,仿佛要被全世界抛弃了。   而这都是因为陆溪……   她为什么回来?她明明已经死了!一个掉进水里消失那么多年的人,干嘛还要回来?   再说,她不就是拿了她几张设计稿吗?太斤斤计较了,她有谢以朝那么有钱的老公,过着富太太的生活,衣食无忧,还要来跟她抢饭吃?!   这都怪陆溪……   汪浅如心里恨透了她,却拿她没办法,她现在就想见陆溪一面都做不到……   第二天校庆,也是校服设计大赛这天,谢以朝真的及时赶回来了。   陆溪知道他说的话不会食言,但这天早晨,她下楼吃饭,正好在餐桌上见到谢以朝,感觉精神都振奋了。   谢珩也在一旁吃早饭。   “什么时候回来的?”陆溪走过去,双眼在阳光的映照下亮晶晶的,能看见侧脸透明可爱的小绒毛。   谢以朝目光一柔,道:“一个小时前,你当时还在睡觉,就没吵你。”   谢珩撇了撇嘴。   他没吵陆女士,倒是把他叫了起来,说他大早上的睡懒觉,要不起来看书,要不就起来跑步。   谢珩委屈得紧,他想说,自己就是昨晚熬夜做题,今天才会起得晚,偏偏不能告诉他。   陆溪看一眼谢珩,跟他交代今天走秀的注意事项,上台别紧张之类的。   “知道了,没问题。”谢珩吃完鸡蛋,坐着没上楼,目光若有所思地在谢以朝和陆溪脸上看来看去。   那小眼神很直接,陆溪和谢以朝都发现了。   谢珩也不藏着掖着,漫不经心地问:“爸,你出差回来,就没给陆女士带个礼物什么的?”   陆溪看他这么问,也眨了眨眼睛,微笑看着谢以朝,仿佛很期待他的回答。   谢以朝清了清嗓子,对陆溪淡淡地说:“抱歉,这次太忙,没来得及给你买礼物,下次吧。”   “好啊。”陆溪笑着继续吃早餐。   其实心里有点小失望,但谢以朝确实是忙,考虑到他的直男属性,也不可能每次都在出差时顾着给她买礼物,可以理解。   那么怪谁呢?   当然是怪好端端找事情的逆子啦。   陆溪吃完饭,上楼换衣服准备出门,还不忘瞪一眼谢珩。   这都得怪他。   谢珩莫名其妙被瞪,一脸茫然,想了会儿他就反应过来了。   看,被瞪了,她生气了吧?这都是因为他爸不争气,没给她带礼物的原因。   谢珩皱着眉,恨铁不成钢地对谢以朝摇了摇头,“宋思扬他爸每次出差,都会给他妈带礼物的。”   谢以朝正在看手机里的消息,闻言抬眸,淡声问:“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提醒一下你。”   谢珩觉得他爸的态度很有问题,一点都不体贴,这样下去,迟早会失去她。   他拿起玻璃盘中的一颗草莓扔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了,看着谢以朝,第一次在无所不能的父亲面前生出了几分优越感。   他可能没老爸聪明,没他成功。   但他绝对更了解陆女士。   少年勾起唇,眼中浮起一丝骄傲,提醒道:“爸,你长点心吧,看看陆女士,她行情很好的,你不努力提升自己,对她好一点,迟早会后悔的,你知道外面多少年轻野男人等着上位吗?”   说完,他溜达着上楼,脸上挂着舒心的笑。   谢以朝冷冷瞧着儿子嘚瑟的背影,额上的青筋都跳了跳。   这家伙……   真想把他拽回来敲两下脑袋,看他整天都在想什么。   不过,谢珩刚才说的有鼻子有眼,什么年轻野男人……   难道指的是叶司盛?   谢以朝无声垂眸,将手伸进风衣口袋里,摸到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他皱了皱眉,忽然有些后悔,或许刚才就应该拿出来的。   只是当着谢珩的面,又是在家里餐桌上,环境太随意,实在不够浪漫。   还是等等再找机会吧……   反正今晚,他和陆溪的时间还很多。   ……   今天的校服比赛定在下午两点。   时间很充裕,但陆溪还是决定早一点去,今天明礼中学有许多活动,学校里布置得非常漂亮,充满了校庆的气息,陆溪久别高中校园,难得有这个机会体验一下校园生活,她很期待,昨晚有些兴奋得睡不着觉,像是小时候,第二天要去春游的那种激动。   为了迎合今天的气氛,她打扮得很年轻,短款薄毛衣,格纹背带短裙,复古老爹鞋,头发扎了个活泼的小揪揪,看着很学生气。   谢以朝看见她从楼下走下来,还背着一只小背包,那一下他有些恍惚。   还以为自己家里来了个女大学生。   再看谢珩,他随便套了件白色连帽衫,黑色卫裤,篮球鞋,松松垮垮地背着背包走到陆溪身边,还手欠地碰了碰她脑袋后面的小揪揪,陆溪抬手就掐他的脸。   笑着,闹着……   谢以朝自己呢,他刚出差回来,穿着很正式,走在两人身边,忽然感觉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忍不住就想起逆子说的年轻野男人……   车后座,陆溪哼着歌,看看手机,看看窗外。   谢以朝沉默地看着妻子美丽的侧脸。   他相信她还有很多选择,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他明白陆溪这样的女人,对别人能有多大吸引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跟她的差距。   她回来后,特意来找他,说要分房睡。   会不会是……她真的嫌弃他不再年轻了?   无论他心里想了什么,面上却是分毫不露,他今天虽然休息,陪妻子儿子去学校参加活动,仍旧公事繁忙,有一些事需要他决策,时不时会接电话呢,在手机上处理工作。   陆溪一点都没看出男人的异样。   她今天心情特别好。   很难得,她不喜欢自己的高中,那时候学习就是为了完成任务,上学时,分分钟都想毕业,长大成人后,却又羡慕在校园里肆意奔跑的孩子,怀念那时候简单,没有烦恼的青春。   托自家儿子的福,她今天有机会重返校园,感受高中生的氛围。   今天校庆,许多家长都陪孩子来了,陆溪他们到得算晚了,学校里已经人满为患。   在校门口的宣传栏附近,立着一张高大的签名墙,学生和家长都可以在上面签字留念,然后和签名墙一起合影。   陆溪一向讨厌这样的活动,今天却跃跃欲试。   下车后,她直奔签名墙,一手牵着谢以朝,另一只手拽着不情不愿的臭崽。   “干什么,我不要签名拍照,丢死人了!”谢珩满脸写着排斥。   最后还是要被陆溪拎着帽子,拽到签名墙前,臭着脸,眼神生无可恋,拍下一张照片。   陆溪还嫌不够,等三个人都签完名,随机叫住一个眼熟的小同学,拜托他帮忙给他们全家拍合影。   被叫住的正是罗璇。   他推了推眼镜,笑得很灿烂:“好的,你们摆好pose。”   他甚至还蹲下来找角度,好像很专业的样子。   许多同学路过,学校里没人不认识谢珩,都停下来盯着他看,人越聚越多,跟看热闹似的。   谢珩:“……”   他垂下脑袋,一头绚丽的蓝毛仿佛都失了几分颜色。   他看出来了,有陆溪在,今天这脸他是丢定了。   恐怕从此以后,他的校霸美名就彻底不保了。   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要挣扎一下,他看着谢以朝,对陆溪不满地抗议:“不光我觉得丢人,你问我爸,他也不想拍照!”   他爸好歹是上司集团老总,赫赫有名的公众人物,听说那种商业杂志想让他做封面人物,他都不乐意,陆女士拉着他玩小孩过家家,他能愿意?   闻言,陆溪斜睨着谢以朝,轻声问:“是吗?你不想拍吗?”   谢以朝本来配合得挺好,儿子突然给他挖坑,他有了早上的经验,眉眼都不带动一下,温声说:“胡说八道,我很少拍照,不太上镜,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谢珩:?   他爸可真是无良商人啊,说这种谎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谢珩甘拜下风。   有他爸这个好榜样,他也只好乖乖配合,让罗璇拍了几十张照片,然后看着陆溪从里面挑出她最满意的九宫格发朋友圈。   她看着校园里的风景,兴致上来,有些意犹未尽地对谢珩说:“你们学校哪里风景好看,带我去拍照。”   谢珩浑身一抖。   不是吧,还要拍?   对不起,就算是亲妈,他也有些吃不消。   他皱着眉,一眼扫到站在旁边的罗璇,他立刻走上去,一把搂住他,重心几乎半压在对方身上。   罗璇比他矮不止一个头,差点摔倒。   他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谢珩会主动来找他玩。   “罗璇,你昨天不是说班上有活动吗?走,我们快点去!”说着,他对陆溪挥了挥手,露出意气风发的笑容,“你们慢慢逛,慢慢拍,午饭时间再见!”   他头皮一阵发麻,不等陆溪反应过来,半拽着罗璇赶紧离开。   陆溪看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笑着眨了眨眼。   逆子为了不拍照,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看他现在跟同学关系越来越好,陆溪又觉得高兴。   谢珩这才像个普通高中生的样子,会跟同学打闹,同学也愿意接近他,不像她刚见到他的时候,横冲直撞,拽气冲天,好像瞧不起整个世界。   现在谢珩溜了,可支配对象就只剩谢以朝。   陆溪挽着他,迎着晨间的阳光和清风,慢悠悠地一起逛学校,谢以朝也暂时放下工作,专心陪她,感觉时间都慢了下来。   明礼中学比不得大学,可逛的地方不多,但学校本身很漂亮,只要细心留意,就能找到适合拍照的地方。   比如小卖部旁边的涂鸦墙,艺术楼下一颗漂亮的银杏树,湖边的秋千架,还有篮球场。   陆溪把手机交给谢以朝,指导他给她拍照,告诉他怎么找角度,怎么抓拍。   经过了许多张失败的照片,谢以朝拍出来的照片终于能看了。   陆溪深深地觉得,太不容易了!   看到那些千奇百怪的角度,陆溪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还要忍住不生气,耐心教他该怎么拍,她真是太难了。   他们走到篮球场边,陆溪有点累了,便找了张长椅坐下。   谢珩就在场上打球,看到他们来,目光闪了闪,然后假装自己没看见。   陆溪看一眼谢以朝,两人相视一笑。   “其实,让你陪我做这种事,你会不会嫌无聊啊?”陆溪歪着头问谢以朝。   男人抿了下唇,摇摇头。   其实一路上他都在想,怎么样可以和她距离更近一点,让他们看起来差距不要太大,只要能做到的,他都愿意去尝试。   “不会,很新鲜的体验,以后有空我可以多帮你拍照,”谢以朝捏了下她的手指,语气轻松,“相信我,以后会拍得很好的。”   陆溪笑了笑,“好呀。”   就在这时,路边一辆车停下,一个男人很热情地冲谢以朝走来,和他握手:“谢总!太巧了,您也是来陪孩子参加校庆的吗?”   “嗯。”谢以朝淡声回应。   男人又对陆溪打了招呼,接着压低声音,提到某个项目,陆溪看他们谈公事,便自顾自地走到篮球场边上,看这群高中生打球。   过了没多久,一只篮球从斜侧方砸到她的脚边,陆溪愣了一下,见一个男孩子朝她跑过来,便捡起球,扔还给他。   “谢谢!”男生拿了球,却没立刻走,反而走到陆溪面前,笑得一脸阳光,“同学,你哪个班的?我高三的,能不能加个微信?”   陆溪:“……”   又有搭讪的?   是她今天穿得太幼稚,还是现在男孩子都喜欢姐姐型的?   她笑了笑,摇头拒绝:“不方便,你赶紧回去打球吧。”   看着男孩子长得挺可爱的,还是快走吧,别让她家混世魔王看到了,她怕这男孩子挨揍。   “啊?不行吗?”男生摸了摸头发,清澈的眼神看着陆溪,“你是有男朋友了吗?”   陆溪抿了抿唇。   心想,不止有男人,还有个儿子呢,说出来吓死你。   不巧,谢以朝就在不远处,他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没了跟人谈生意的心思。   呵。   他人就站在这里呢,就有年轻野男生迫不及待,想要取代他上位了?   他径直走到陆溪身边,见她仰起小脸冲他笑笑,他心里这才舒服少许,然后宣誓主权一般,搂住陆溪的腰。   男生愣住。   “她没有男朋友,但她有老公了,”谢以朝说着,目光幽幽地瞟一眼正朝这边飞跑过来的逆子,意味深长地道,“对了,还有个儿子,叫谢珩,你认识吗?”   男生直接呆住了。   他还真认识,经常在一块儿打球呢。   他这是搭讪了学弟的妈妈?   就当着人老公和孩子的面?! 第57章   “干什么呢?!”   谢珩很快跑到跟前,他眉头皱紧,疑惑又不爽地打量着周祁。   刚才老远就看见他跟陆溪搭话,不知道说了什么,要不是他认识周祁,常在一起打球,他这会儿就该揪着他衣领挥拳头了。   真是烦死了。   怎么一个个这么不着调,老盯着他家陆女士干什么呢?   周祁嘴唇一哆嗦,那张可爱的俊脸都白了几分,也不知是慌的还是吓的,这下倒是不敢再看陆溪一眼,紧张地解释:“不是,我就是……来跟叔叔阿姨打声招呼。”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连篮球都忘了拿。   还是谢珩没好气地瞪一眼,抓起篮球扔给他。   这家伙……算他识相。   但他以后绝对不跟周祁一起打球了,这种觊觎陆女士,想当他爹的混账玩意儿,他不揍他算是仁至义尽了。   谢珩烦躁地抓了下头发,不高兴地盯着陆溪。   真是的,她也太招人了,怎么来一次学校,就能碰到找她搭讪的男生?   等等。   谢珩脸色微变,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这种事,怎么能怪她?就像许嘉铭说的,这跟她无关,他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不该怪她太吸引人,要怪就怪他的同学,都跟一群狗东西似的,见了美女就走不动道。   还得怪他爸,怎么不好好陪在她身边,给别人可乘之机?   谢珩立刻理直气壮,抬着下巴质问谢以朝:“爸你真是的,干嘛不好好跟着她?学校这么大,这么多人,出事怎么办?”   陆溪:?   逆子,你没事吧?   她这么大人了,担心被人拐跑吗?   谢以朝放在陆溪腰间的手紧了紧,他眉头微皱,沉吟了片刻,倒是没反驳谢珩的话,只是淡淡地反问:“你呢,作为她的儿子,扯谎就为了打篮球,怎么不跟着她好好保护她?”   谢珩:“……”   好问题。   直击要害。   但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谢珩撇撇嘴,嘟囔道:“还不是不想当电灯泡,耽误你们甜蜜约会?”   谢以朝掀了掀唇角,面色比秋风更凛冽,语气凉凉,“既然不想当电灯泡,那你不如趁早搬出去。”   谢珩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到底是闭了嘴,姜还是老的辣,他还斗不过他老爸。   陆溪无奈,嗔怪地看一眼谢以朝,接着毫不客气地瞪着谢珩。   这父子俩真是够了。   她只是被搭讪而已,要不要反应这么大?好像她是个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大人跟着的无知少女。   现在谢珩彻底老实了,他不打篮球,专心跟在谢以朝和陆溪的身后,跟着他们逛遍了学校,哪怕觉得无聊,他最多只是玩手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经过这一次,他深刻发现,老谢真是太不容易了。   陆女士每天面临那么多诱惑,他是该有点危机感。   今天就当他们是在约会,他玩手机跟在后面,尽量不打扰。   陆溪完全不知道自家崽子在操什么心,她在学校逛到十一点半,感觉饿了,就让谢珩带他们去校外吃东西。   “学校旁边只有便宜东西。”谢珩认真地说,“你不一定吃得惯。”   陆溪就很奇怪,难道她看起来那么娇气,还是每天都吃山珍海味?   她无所谓地说:“没事,你平时吃什么,就带我们吃什么。”   谢珩愣了下。   他低头,抿嘴笑了笑,听她这么说,心里感觉很高兴。   然后就带陆溪和谢以朝去了西门,那里被称为明礼美食街,各种小吃,便宜又量大,味道还好,深受明礼学子喜爱。   陆溪坐在一家煲仔饭店内,据说是谢珩平常最爱吃的,他很热情地给陆溪介绍店里的烧鹅,说是一绝,不输米其林。   这么高的评价,她当然要尝试了。   陆溪从小就爱吃路边摊,虽然便宜,但有种说不出的烟火气,她以前上的也是贵族中学,但哪怕是有钱家孩子,也爱吃小摊和苍蝇馆子。   除了煲仔饭,陆溪还要了半只烧鹅,三个人分。   谢珩拿起筷子,忽然想到什么,急匆匆离开,不到十分钟,他再回来,手里拎了份生煎,三杯绿豆汤。   他看着陆溪和谢以朝,“尝尝吧,美食街的黄金单品,我特别喜欢。”   陆溪眼睛一亮,生煎她尝过的,对绿豆汤很期待,拿起吸管,她喝了一口,冰冰凉凉,带着浓郁的绿豆清香,她看着谢以朝,“真的好喝!你也尝尝。”   谢以朝唇边带着浅笑,听她的,喝了一口。   他一贯沉稳,倒是没表现出特别惊艳,只是看一眼谢珩,低声说:“味道是不错,谢谢。”   生平第一次喝到儿子给买的饮料。   价钱不重要,他只是意外,谢珩能有这份心,给陆溪带吃的第一次记得他。   谢珩扯了扯唇,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尴尬。   真是的,几块钱的便宜东西,有什么好说谢谢的……   不过,这好像是老谢头一次对他说谢谢。   挺难得。   很快,随着时间到饭点,店里人也多了起来。   今天校庆,来了不少家长,都被各自的孩子带来店里,有几个认识谢以朝,还有一个家长是谢氏的股东之一,见了谢以朝,很热情地上前来寒暄。   自然也少不了陆溪。   当初,没几个人看好她,年纪轻轻,给人当后妈,看着风光无限,过得不一定多好,谢以朝那样的商场老狐狸,越是有钱,心思越深,不会轻易让个小姑娘占了便宜,家里还有个叛逆的高中生,谁给他当后妈,那都得脱一层皮。   没想到,人偏偏就搞定了父子俩,看,跟他们坐在一张桌上分东西吃,谢以朝那种大忙人,以前家长会都没时间参加,现在带着老婆孩子来逛学校,刚才还满学校的给老婆拍照。   一些女家长看了,是又羡慕,又忍不住嫌弃自家老公。   总说忙,没时间约会,没时间陪她们,能有多忙?比人谢总还忙?   谢珩更是不必说了,跟她说话时满脸堆笑,恨不得比亲生的还亲热,活脱脱一个好大儿。   真是高段位。   “谢总难得来学校一趟啊。”股东家长走过来打招呼。   谢以朝同他握手,微笑着说:“我太太参加的校服设计比赛下午开始,有空去看看,可以帮我太太投个票。”   对方愣了下,立刻满口答应:“行!没问题,谢太太真有才华啊……”   陆溪眨了眨眼睛,只好跟着尬笑。   接着无奈地看一眼谢以朝,又忍不住笑。   旁人见了,更是羡慕得不行。   谢以朝放下身段,亲自为老婆拉票?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们决定有空约陆溪出来喝喝茶,探讨一下该怎么管教老公,这也太厉害了。   陆溪此刻还不知道,她已经成为了太太圈子里的偶像人物,假如她肯出书,一定不愁销量。   现在,陆溪满心都是接下来的比赛。   说一点也不紧张是假的。   参与比赛的过程,比最后的结果更重要,从小到大经常听到这句安慰的话,但陆溪第一次知道,她原来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这次比赛她准备得很用心,虽然只是校园比赛,但假如能拿奖,也利于打响工作室的名气。   这么多家长,都是非富即贵的,都可以成为她以后工作室的客户资源。   但也没有太紧张,尽人事听天命,她对自己的设计还是很有信心的。   见谢以朝给陆溪拉票,谢珩顿时有些不平衡。   他也想做点什么。   吃饭时,谢珩若无其事地拿出手机,点开班群,犹豫着,要不要给陆女士打个广告?   却在点开群的一瞬间怔住。   在半小时前,班长发了条消息。   [我们班的谢珩同学妈妈参加了校服设计比赛,我们班的谢珩、许嘉铭、黄莹、周西西和宋思扬也参加,下午我们班能去的就去礼堂看走秀,顺便给谢珩妈妈投一票,支持同学人人有责~]   底下许多同学回复+1,表示自己有空就去看,看不了也会投票。   谢珩捏着手机,好半天才回过神,目光闪了闪。   他都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人缘,现在真有那么好吗?不等他开口,就有同学主动帮他拉票,还是他平常不怎么说话,根本不熟的同学。   这种感觉……还挺开心的。   而这些,也全是因为她。   谢珩拿着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跳跃。   【谢了,废话不多说,明天请大家喝奶茶。】   发完消息,他得意地勾起嘴唇,冲陆溪晃了晃手机,“我也给你拉票了,我们班同学都投你哦。”   陆溪一怔,笑眯眯地应了一声:“那可真是辛苦我们小珩了。”   谢珩臭屁地笑了笑:“那当然,我可是很有用的。”   行吧。   陆溪看他现在这个状态,放心多了,至少他现在很放松,待会儿上台不会太紧张。   一点多钟,她带着父子俩一起去礼堂,在后台,见到了许嘉铭他们,还有陆溪提前联系好的一位女老师,带会儿也要帮她走秀。   其他家长请来的模特也陆续到场,据陆溪观察,大部分都是请的专业模特,至少比她找来的团队专业。   但陆溪也因此更有信心。   她找到模特,虽然不专业,但他们一个个都够青春啊!   校服这东西,穿在学生身上,更有感觉,她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出区别。   而且都是本校学生,有些人认识他们,恐怕不冲着衣服,冲着人也得投票。   在正式开始前,陆溪帮每个人检查了衣服,确认没问题,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让他们别紧张。   几个小孩看起来都没问题,还乖巧地点头。   陆溪简单开完动员大会,便从后台出来,回到观众席坐下。   她在第一排,正好在T台最顶端的位置,谢以朝坐在她旁边。   等她刚坐下来,男人便习惯性握住她的手,眼神一怔,皱着眉问:“怎么手这么冰,冷吗?”   陆溪苦着脸,可怜兮兮地冲他小声撒娇:“不是,我紧张呜呜呜……”   谢以朝看着她,忽然牵起唇,忍不住笑了笑,勾住她的手握紧,低声说:“紧张就牵着我,不行掐我也可以。”   “……那有什么用啊?”陆溪鼓了鼓脸,“不如这样,你说点什么,好让我分散注意力。”   “好。”   谢以朝想了想,笑了下,说:“其实早上我是骗你的,我给你买了礼物。”   陆溪一愣。   “真的?是什么啊?”她一下子感兴趣了,只想立刻看到礼物,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在哪儿,要干什么。   有哪个精致女孩可以拒绝收礼物呢?   谢以朝偏头轻笑,手指缓缓在她指尖摩挲,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你猜。”   陆溪:“……”   她咬了咬唇,看着谢以朝,突然觉得他好可恶啊。   但是管用吗?当然,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礼物,紧张是什么?她不知道了!   直到走秀正式开始,陆溪都还沉浸在猜礼物的环节。   今天的出场顺序是抽签决定的,谢珩这一组排得靠后,等到他们出场,已经是半小时以后。   看着谢珩他们穿着她设计的校服走出来,观众席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陆溪听到不少人喊谢珩和许嘉铭的名字,就跟粉丝见面会似的,忍不住跟谢以朝相视一笑。   走秀结束后,是投票环节。   在现场的用手机投票,不在现场的也可以通过直播看全程,主持人让大家等待几分钟,很快就能出结果。   陆溪现在是完全不紧张了,一切已经成定局,何况,就算输了,她也有礼物收,想到就美滋滋。   她甚至很轻松,跟谢以朝商量待会儿结束后,要带几个孩子去哪里吃饭庆祝。   这时,谢以朝眼神忽然一顿,看着台上。   陆溪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嗯?   谢珩怎么又出场了,手里还……拿着一捧花?   这又不是演唱会,还有返场环节?   谢珩维持着一脸高冷表情,步伐随意,一直走到T台的最后,看着陆溪,忽然停住,朝着她的方向直接一跃而下。   刚好跳到陆溪身边。   他本来站着,要把花递出去,忽然感觉不对,要她仰着头看他,这样脖子会很累,于是想也不想就直接蹲下。   “那什么……恭喜你拿了第一名,还有我……谢谢你为我设计校服,我很喜欢,以后会每天穿着上学的。”   陆溪看着面前毛茸茸的蓝毛脑袋:?   他这么蹲着,真的好乖,好像小狗狗哦? 第58章   看见陆溪错愕的目光,她半天不说话,也不接过花,谢珩感觉到四面八方的目光朝他袭来,神色各异,他头皮忽然开始发麻。   说好了不紧张的……   但他忽然有些后悔。   他是不是做太过,太夸张了?她不喜欢这样?   就在刚才,他下台后不到两分钟,正要换衣服出来,就被主持人找上。   他们告诉他陆溪票数第一,现在要找人给她送花,宣布喜讯,问他愿不愿意。   主持人是一个老师一个学生,似乎有些忌惮他,跟他商量时,态度特别客气,说完后,还特意补了一句,“要是你不愿意,我们也可以找别人,许嘉铭同学愿意吗?”   谢珩当时就不高兴地皱了眉头:“我自家的人,自家的事,我怎么不愿意?”   给陆女士送花这种事,虽然丢人了点,但也不能让外人代劳啊。   主持人看他没拒绝,便跟他继续商量待会儿送花的流程。   “我们的安排是,先公布投票结果,把陆女士请到台上,你再出场给她送花祝贺她,怎么样?”   谢珩嗤了声,不客气地说:“不怎么样。”   太俗套了吧?   还把她叫到台上,走来走去的,麻烦死了,送个花而已,需要那么费事?   其实他还有一点私心。   他希望那个告诉她喜讯的人不是主持人,是他自己。   虽然这么想挺自恋的……但谢珩觉得,他亲口说,陆女士会更高兴,要不是为了他,她才不会设计什么校服呢。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想多么有创意的点子。   陆溪喜欢看他走秀,那他就穿着她设计的校服,再走一次好了,走到她面前,送上鲜花和祝贺。   小少爷这么想着,于是就有了这一出。   现在谢珩脑瓜子嗡嗡的,半边脸都麻木了,后悔得要死。   早知道就不耍什么帅了,真是的,以为自己很帅吗?还搞从天而降送花这一套!   谢珩眼神呆滞,都开始思考时光倒流的可能性了。   却在这时,陆溪伸手摸了摸花束上装饰的满天星,接过来,微笑着拉住谢珩的手,站了起来。   谢珩眨了眨眼睛,也跟着她站起来。   接着就被她拥抱住。   陆溪的声音轻柔地在他耳边响起,像羽毛拂动,“也谢谢你呀,小珩,你今天表现得很好,帮了我。”   谢珩一愣,听她语气认真,忍不住抿了抿唇,手指悄悄捏住陆溪毛衣的下摆。   他心里忽然像泡进了温泉水,特别熨帖,暖洋洋的。   看,她都说了,他今天有帮到她呢。   陆溪想到什么,转头看一眼谢以朝,对他眨眨眼睛,“对吗?小珩今天表现得很棒,你这做爹的是不是得夸两句?”   谢珩其实想说无所谓。   然而谢以朝已经站了起来。   他眼神沉稳,带着几分谢珩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赞许,谢以朝先是抬手摸了摸妻子的头,接着看一眼谢珩,捏了下他的肩膀,开口说:“嗯,今天小珩表现不错。”   谢珩愣了一下。   他张了张口,又有些失语,看着谢以朝,到底还是笑了起来。   说得对,他今天表现是不错,就连他老爸……表现也很好。   今天真是个值得开心的好日子。   陆溪正要放开谢珩,却忽然感觉腰上被他轻轻拽了下。   耳边响起少年清澈,带着悔意的声音:“那天对不起,不是故意的,是……是你太好了,我怕失去你。”   陆溪微微一怔,眼神片刻的迷茫后才恢复清明。   崽崽还惦记着那件事呢……   真是的,他怎么这么可爱啊?她都已经忘了,他还在念念不忘地内疚呢。   陆溪好笑,又感动得不行,鼻子忽然有些泛酸,正要摸摸谢珩的蓝毛脑袋,告诉他没关系,这家伙已经难为情得快要爆炸,耳朵根都红了,松开陆溪,结巴着扔下一句“我去换衣服了”,就匆忙逃离现场。   “……”   陆溪摇了摇头,翘起嘴角,笑容都压不下去。   她家崽崽啊,成长的路还很长呢,但是越来越可爱了。   ……   如今她投票第一,周围其他参赛的家长都没有不服气的,纷纷鼓掌,不少人上前来祝贺,也有存着和她结交,和谢家交好的想法。   家长们都想得很开,本来就是找的枪手,重在参与,何况他们看了陆溪的设计,那真是用了心思的,模特也找得好,走秀环节过足了眼瘾,陆溪的作品投票第一,他们都没意见。   陆溪来之前,就想着这次要多认识一些太太,发展客户,以后让她们在她的工作室定衣服。   如她所愿,不等着她去发名片,就有不少人主动找上来。   不到十分钟,她就交换了几十张名片,许多人名字跟脸还对不上号,还有一些邀约,约她一起听音乐会,一起喝下午茶,做美甲做头发什么的。   其中最热情,也是她最脸熟的当属郑素心,也多亏了她,只有她约到了点子上。   郑素心拿着她的名片,仔细看过后笑着问:“你开了设计工作室?太好了,店在哪里?我明天正好想买件礼服,想去逛逛。”   陆溪压住心跳,太好了,生意这不就上门了吗?   她笑着说:“工作室还没正式开业,成衣不多,如果郑总感兴趣,开业之前我再约您,欢迎来定做礼服。”   郑素心对她很热情:“好啊,一定要邀请我啊。”   她是发自内心地感谢陆溪,想交她这个朋友。   要不是陆溪提前发现她的设计稿是抄袭的,到今晚必然撞衫!那得多丢人?只怕很快整个圈子都要传遍了!   没人会在意汪浅如那个小设计师,谁认识她?丢人的只会是自己。   陆溪脸上的笑容愈盛。   多亏有郑素心起头,其他太太们才注意到,对啊,陆溪是设计师,还开了家工作室,她们哪有不捧场的道理?   本来为了自家生意,也该主动跟谢以朝交好,但他那边是铁板一块,太难找到突破口。   现在有他太太,那就不一样了呀!去捧她的场,这不就是一条捷径?   何况,陆溪设计的校服的确好看,她的审美让人信得过。   现在国内许多独立设计师都冒出头,还在国际上获奖,许多明星都会穿,她们也不像以前,一味地追捧国外名牌。   短短十几分钟,陆溪已经接到了不下二十个口头订单,她都有些头皮发麻。   这些太太们可真是……太热情了,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最后还是谢以朝救了她。   他牵住陆溪,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语气十分疏离:“抱歉,还有点事,我和夫人先走了。”   他都发了话,别人还能说什么?   陆溪赶紧牵紧了他,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她手里还捧着花,两人一起朝后台走去,谢以朝看了一眼,伸手接过来。   低声说了句:“没有我选的花好看。”   陆溪有些奇怪,男人居然在这方面有奇怪的胜负欲?她挑了挑眉,杏眸微弯,“是挺一般,但这是小珩送的啊。”   男人勾了勾唇,没说什么,好好地捧着花,牵紧了陆溪的手。   ……   后台。   谢珩刚换好衣服,准备带了许嘉铭他们一块儿去找他爸和陆溪,刚才陆溪说了,要带他们几个一起去晚饭。   许嘉铭和宋思扬动作都快,和他一起等在女更衣室外面。   “你看见没有?刚才我上台的时候巨帅!好多女孩子盯着我看!”宋思扬咧着嘴笑。   “……”谢珩看他那副嘚瑟样就好笑,手掌盖在他脸上,一把推开,“拉倒吧,你在台上走,不看你看谁?”   明明看着他的也不少呢。   但他才不在乎。   宋思扬不在意地撇嘴笑笑,他今天反正挺高兴,走秀成功,还赚了钱,以后学校里认识他宋思扬的人就更多了,兴许能找个女朋友什么的……   他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待会儿吃饭,你爸不会要跟着一起吧?”   提到谢珩爸爸,宋思扬眼神都有些忌惮。   谢以朝跟一般家长不一样,平常宋思扬去谢家找他,有时碰见谢珩爸爸,他最多淡淡点一点头,不打招呼,也不对他笑,特别严肃高冷。   宋思扬都不怎么爱去谢珩家里。   现在他跑得勤,是因为有陆溪在,谢家氛围特别好,他就算碰见谢珩爸爸心里也毫无压力。   就连一直没说话的许嘉铭,这时也看过来。   显然他也很想知道。   谢珩笑出了声:“废话,我爸妈请客吃饭,你说我爸在不在?”   ……也是。   但有陆溪在,应该问题不大。宋思扬很快就想开了。   就在这时,从女更衣室里出来了几个女生。   几个人看见谢珩,愣了一下,其中一个拽着另一个的衣服,笑着在她耳边说悄悄话,那女生听到,立刻红了脸,推了推朋友,又忍不住看向谢珩,眼神期期艾艾的。   “去啊,这么好的机会,去表白!”   “他今天好像心情好,应该不会凶人,加油!”   女生本来很犹豫。   跟谢珩表白这种事,她想也不敢想。   可是……看他此刻表情轻松,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团温暖的光圈里,她的心动一瞬间达到顶峰。   女孩攥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去吧,就试一次,大不了就是被拒绝,反正学校里被他拒绝的女生也不少,她只想说出心里话而已。   谢珩正有些不耐烦,心想黄莹她们怎么还不出来。   余光就看见一个女生朝他直冲冲地走过来,还捏着拳头,气势汹汹的。   谢珩:?   干嘛,来找他打架的吗?他可不跟女生动手。   女生走到他面前,急忙站住,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和他四目相对。   “谢、谢珩同学,我想跟你说,我……喜欢你,”女生心跳如雷,感觉脑子有点眩晕,都快站不稳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可以约你这周末一起看电影吗?”   谢珩一愣。   他松了口气。   不是找他打架的就好。   但是表白也挺烦的。   谢珩倒不是觉得这些女生烦,是觉得麻烦,他下意识皱起眉,打算扔下一句“没兴趣”就走。   正要开口,忽然想起陆溪那天,用嫌弃地眼神看着他,让他别做普信男。   他专门查过了。   那种被女生表白,自以为了不起,看不上女孩子,就用不礼貌的方式拒绝对方的,也算是普信男。   “……”   女生见他皱眉不说话,一脸的严肃,心里已经开始退缩了。   完蛋了,校霸是不是要发火了?   她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心里慌得不行,正想走人,忽然听见头顶上方,男生清冷,却没有半点不耐烦的声音:“抱歉。”   女生愣了下,眨了眨眼。   她没听错吧,谢珩在跟她道歉吗?   谢珩压低声音说:“你很好,但我目前不考虑谈恋爱,我爸不让,你好好学习,早恋是不对的。”   对不起了老爸,这锅你就背着吧!   女生怔怔地看着谢珩帅气的脸庞,想着他说的话,亮着眼睛点了点头。   虽然被拒绝了有点难过,但在她意料之中。   谢珩的理由有些扯,什么家里不让……但他居然没不耐烦,而是站在这里,好好地找理由跟她解释。   女生心里怦怦跳,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从没有人有这种待遇吧?   宋思扬嬉皮笑脸地凑过来,“美女同学,你看看我,要不找我做男朋友吧,我温柔体贴不直男癌,比珩哥好多了。”   谢珩气笑了,一下推开他:“去你的,人家看得上你吗?少凑热闹!”   这么一闹,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许多,女生也忍不住笑了笑,对谢珩说了声谢谢,然后红着脸跑开。   几个朋友赶紧拉着她离开后台。   “刚吓到我了,以为校霸要发火。”   “没想到他还挺温柔啊,没凶你,刚才还说宋思扬配不上你哈哈哈!”   女生低眸浅笑,虽然被拒绝了,但心里还是很高兴。   她觉得,自己没有喜欢错人。   刚才谢珩应该是怕她尴尬,才那样说的吧。   他比看上去要细腻温暖很多,值得被更多人喜欢……   好不容易等到黄莹她们出来,几人一起往外走,刚好在礼堂侧门跟谢以朝陆溪撞见。   陆溪故意皱了皱眉,“我等了好久哦,你们在里面干嘛,还吃不吃饭了?”   明明是女生换衣服太慢了……   三个男生都这么想,但都没说什么。   黄莹她们红了红脸,是她们动作慢了点,不过刚才本来就要出来,听见有人对谢珩表白,出于好奇的心理,两个人都安静等在里面,等结束以后才出来。   宋思扬眼睛一转,对陆溪说:“刚才有女生跟谢珩表白……唔!”   谢珩直接捂住他嘴,“别胡说八道!”   他又气又恼,还有些不好意思。   干嘛啊,当着他爸妈的面说这个,尴尬死了。   尤其是让陆女士听到……   果然,陆溪立刻眼睛一亮,露出八卦的眼神,“真的吗?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哪家姑娘这么想不开啊,看上她家逆子?   谢珩翻了翻眼皮。   他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   这边宋思扬被他捂着嘴,呜呜叫着开不了口,他以为没事了,没想到,许嘉铭忽然清了清嗓子,温声开口:“我知道,下次上课我讲给你听。”   谢珩:?   许嘉铭这学霸瞎凑什么热闹呢,怎么他也学坏了?   谢以朝不动声色地看了许嘉铭一眼。   这时,一大帮学生走过来,全是他们班的。   孩子们上次都来过家里,见过谢以朝和陆溪,都很主动乖巧地打招呼,陆溪也笑着对他们招招手:“同学们好,谢谢你们给我投票。”   谢珩臭屁地抬了抬下巴:“我明天会请他们喝奶茶的。”   陆溪故意逗他:“哦?是不是回家要找我报销?”   “……才不是,这点小钱我还出得起。”谢珩不屑地哼了声,仿佛一个人傻钱多的阔少爷。   班长走过来,“谢珩同学,你们待会儿干嘛?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然后去玩剧本杀?”   谢珩愣了下,下意识想拒绝,忽然又有些犹豫。   剧本杀,还挺好玩的……   他想起什么,看一眼站在一起的老谢和陆女士,忽然改了主意,他清了清嗓子,问他们,“我跟他们去玩,你们两个单独吃饭,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们玩得开心!”   陆溪是希望谢珩能多跟同学一起玩,融入那个圈子。   只要不是跟些乱七八糟的校外人士胡混,她都没意见。   谢以朝本来就不想跟一群孩子一起吃饭,正中他下怀,他淡声对谢珩说:“注意安全,早点回家,”顿了顿,又道,“今天你买单,明天来找我报销。”   谢珩哼笑了声:“那我们今晚可得吃点好的。”   可不是吗?   他特地给他家老谢创造的约会时间,让他们二人世界,明天奶茶钱也找他报销。   希望老谢长点心吧,今晚好好表现,别被一些年轻野男人比下去了。   孩子们一窝蜂地离开。   陆溪看了眼时间,快到六点,天色已经擦黑了。   正要问谢以朝他们去哪里吃饭。   男人忽然朝她伸出手,唇边噙着淡笑,那张冷峻的脸在夜色里独有一份温柔,低声说:“没人打扰了,夫人有没有时间陪我一起吃晚餐?”   陆溪被他专注地望着,忽然心跳了一下。   脑子有些晕乎。   她垂下眼眸,看着谢以朝递来的手,抬手放上去,对他甜甜一笑:“好呀,你要带我吃什么?”   谢以朝带她去了一家烤肉店。   这里本不是他的最优选择,但他记得,这次出差前曾听陆溪提到过,她想吃这家评分很高的烤肉店。   他让李潇定了楼上的包间。   陆溪没想到他会带自己来这里,很是惊喜,走进店里闻到香气她立刻就饿了。   烤肉店环境不错,服务也到位,服务生会帮忙烤,陆溪全程不用动手。   她喜欢吃烤肉,却是第一次和谢以朝来这样的地方。   “你吃得惯吗?”陆溪问。   谢以朝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还可以,这怎么会吃不惯呢?”   陆溪语气很自然:“这种东西很油腻,以为你不会喜欢吃。”   谢以朝抿了下唇,微微挑眉。   唔……   她的潜台词是不是叫他注意饮食,保持身材?   他想起来她平时追剧,就很看中男主男配的身材,遇到一些发福的,她会嫌弃油腻。   陆溪是对男人的身材要求很高的。   谢以朝皱了下眉,神态轻松地说:“是油腻了点,但偶尔吃一下还好,毕竟我每天都有坚持健身。”   陆溪歪了歪头,表示不解。   她在关心他的口味呢,怎么突然扯到健身了?   该不会……这男人又想拉她去晨跑吧?   陆溪怕了他,赶紧转移话题,问服务生:“有烤生蚝吗?”   服务生:“我们有当天空运到的吉拉多生蚝,评价很好,客人要来半打试试吗?”   陆溪想了想,半打是六个,应该正好,便点点头,问谢以朝:“生蚝吃吗?烤着吃很香的,营养也丰富。”   谢以朝无声垂了垂眸。   生蚝……   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又在暗示他什么?   谢以朝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误会,他眸色淡淡地说:“我没问题,一般不怎么吃这个,但你喜欢吃就点。”   陆溪感觉哪里怪怪的,听不懂谢以朝的意思。   到底是喜欢吃还是不喜欢吃?   不过不管了,反正她喜欢吃,她就要点,等生蚝烤好了送上来,她看谢以朝的确不太感兴趣,只给面子吃了一只就不再碰了。   原来他真是不喜欢吃啊。   陆溪倒也不介意,她随意地说:“吃不完地打包回去好了,给谢珩吃。”   不然剩下好多好浪费。   那家伙不挑食,尤其是爱吃肉和海鲜。   谢以朝正在喝水,忽然咳了两下,意味深长地看着陆溪:“他现在还小,也不需要吃这个。”   陆溪:?   生蚝这东西,跟年纪大小有什么关系?   她疑惑地瞄着谢以朝,总感觉他今天哪里不对劲,又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谢以朝这人,理智永远在线,喝了酒都不会失控,今天是怎么了?   中途,她收到谢珩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聚餐的合照。   二十几个孩子挤在画面里,对着镜头做鬼脸,谢珩面无表情,眼神嫌弃又无奈。   谢珩问:【怎么样,这次约会没我打扰还顺利吗?我爸表现如何?】   陆溪想了想,回复他:【还好,就是你爸今天说话怪怪的,可能是嫌烤肉不好吃吧。】   谢珩收到消息,无语地扯了扯嘴唇。   他爸在搞什么啊?   果然,他就知道,这么好的约会机会,老谢不给力,搞砸了吧?   他真怀疑他爸当年怎么追上陆女士的。 第59章   陆溪晚上通常不会吃太多,谢以朝也不是胡吃海塞的人,两人慢悠悠吃了一个小时左右,陆溪就放下筷子,满足地摸着肚子靠在沙发上。   “吃饱了?”谢以朝挑眉看她。   陆溪点点头:“嗯,七分饱。”   她感觉今天的烤生蚝特别不错,也不管谢以朝刚才说了什么,叫来服务生,将剩下的三只打包回去给谢珩吃。   谢以朝眼神顿了顿,没说什么,只是有些无奈。   刚才……应该是他想太多了,看陆溪这副满意的神情,应该只是单纯觉得生蚝好吃。   是他太不单纯了。   都怪谢珩那家伙,对他说些无聊又荒谬的话,他不想在意,但不知不觉就受了影响。   “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谢以朝想补偿一下,不想破坏了这次难得的二人晚餐。   陆溪摇摇头。   “那有什么地方想去吗?”谢以朝想了想说,“电影院?或者是逛街?”   听到逛街两个字,陆溪目光闪了闪。   但看见面前这个男人,她眼里的光又瞬间熄灭了。   逛街倒是想去,不过跟谢以朝逛街嘛……还不如跟逆子逛街,可以各种打扮他,谢以朝的风格比较固定,不好打扮,不好玩。   她迟疑片刻,还是摇头。   “要不然,我们就回家?找个老电影看看,或是在小区里逛逛,消食。”陆溪笑眯眯地提议。   老电影……   谢以朝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掩去眼底一丝无奈。   逆子真是害人不浅,他发现自己先走听不得一个“老”字,条件反射般地排斥。   在小区里逛,听起来也是很没意思的活动,不像是陆溪会喜欢的。   毕竟他第一次邀约,她就拒绝了。   陆溪根本不喜欢,只是为了迁就他……这个老男人?   谢以朝好笑地摸了摸下巴,看着陆溪,眼眸微微眯起,“听起来你没什么想法,那要不然听我的,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陆溪露出感兴趣的眼神:“跟送我的礼物有关吗?”   她期待地眨了眨眼睛,整个人向前倾。   谢以朝的语气还是淡淡的:“谁知道呢?也许吧,去了就告诉你。”   陆溪看着谢以朝,眼神忍不住变得微妙起来。   又玩神秘啊……   今天的谢以朝真是让她惊喜多多。   谢以朝买单,他们从餐厅出来,陆溪让司机先回家,把她打包的东西放回去,接着就把自己完全交给谢以朝,随便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看着路边熟悉的风景,陆溪过了快半个小时,发现车还没有停下的意思,而且越来越远离城市中心区。   到底是要去哪儿?   陆溪看一眼谢以朝,和他玩笑道:“需不需要我闭上眼睛?”   男人勾了勾唇,知道她很好奇,勾起她的手,安抚似的捏了几下,“就快到了。”   陆溪想过很多种可能。   以她对谢以朝的了解,他的直男思维,能想出的浪漫约会的地方大概是包场的电影院,包场的音乐厅,或者是带她去参加什么神秘大佬才有资格进入的珠宝拍卖会。   这些她都挺喜欢。   但她没想到,当车停下来,她抬起头,看见了一座巨大的摩天轮。   夜晚的摩天轮发出绚烂的光,还在缓慢转动,每一个小格子看上去都像是一个发光的城堡。   她愣了一下,看向谢以朝,“这里?摩天轮?”   谢以朝“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朋友投资的游乐园,据说这个摩天轮是重点游乐项目,夜景会很美。”   陆溪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以谢以朝的思维,能想到带她来玩摩天轮,连她自己都不会想到来玩这个。   太少女心了。   像是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和热恋期小情侣才会来打卡的地方。   陆溪悄悄眨了眨眼睛。   难道说,她现在跟自己结婚多年,并且好大儿已经上高中的丈夫步入了热恋期?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而谢以朝已经牵着她下车。   夜色中,除了摩天轮发出明亮的光,游乐园的其他地方都是暗的,只能看见园区里的路灯。   陆溪惊讶地发现,“晚上游乐园没开吗?”   谢以朝:“明天才正式开园接待游客,今晚就只接待我们。”   “……”陆溪愣了一下,脚步顿了顿,忽然冒出一个很不浪漫的想法。   那这座摩天轮岂不是没人坐过?安全性怎么样?她可不想当小白鼠啊……   谢以朝看她停下,有些不解,等看见她迟疑的表情,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忍不住笑了笑说:“放心,经过了很多次测试才投入使用的,安全没问题。”   陆溪咬了咬唇,有些嘴硬地说:“我知道啊,我又没有害怕。”   “……”谢以朝轻声笑笑,并不戳穿她。   傲娇这一点,谢珩看来也是遗传了她的。   陆溪没管谢以朝怎么想,她知道是安全的就放心了,现在不止不害怕,反而有些兴奋,迫不及待地想上去感受一下。   今晚虽然没正式营业,却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接待他们。   谢以朝先坐进去,对陆溪伸出手,扶着她坐进来。   陆溪第一次体验夜晚的摩天轮,不用排队,整个摩天轮只有他们两个人,感觉很新奇。   直到摩天轮缓缓升上去,陆溪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们恰好在江边,能看见漂亮的江景,江上正好有一艘轮渡经过,带起一圈圈的水波。   不知道谢以朝这个朋友是哪个大老板,想必背景和资本都不简单,能拿下这块风水宝地,以后肯定不愁生意。   陆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种地方,不知道谢珩喜不喜欢来,有过山车吗?鬼屋?大摆锤?”陆溪若有所思地说,“白天来肯定也很好玩。”   谢以朝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定格在陆溪的侧脸上。   她耳朵上有一粒褐色小痣,小到只有仔细看才会发现,她的睫毛从侧面看特别卷翘,笑起来,嘴角会露出两只小梨涡。   谢以朝第一次发现她这么可爱,是在结婚那天,她穿着婚纱,带着微弱地酒气扑倒他怀里的时候。   今晚气氛很好。   他不是很想在这时候提到逆子。   于是他直接忽略了陆溪前半句话,回答道:“我记得你白天不敢坐摩天轮,恐高?”   陆溪懵了一下。   她咬了咬唇。   哎呀,真是的,怎么她这个小毛病他都记得?她有在他面前提过吗?   “也不是很害怕,只有一点点。”陆溪尴尬地理了理头发。   她是有恐高症,其实挺严重的,白天绝对不敢坐摩天轮,腿会软,就连商场里的观光透明电梯,她坐进去都会紧张。   但奇怪的是,她可以玩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惟独不能体验慢悠悠升高,又降落的过程。   谢以朝被她嘴硬的样子逗笑。   “……”陆溪无语极了。   不就是恐高吗,很好笑?   她故意撇过脸,看着自己那边的窗外,打算暂时不跟谢以朝说话,男人却在这时靠过来,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男人的气息温热,呼吸打在她耳朵和后颈上,陆溪感觉有些痒,两只手不自在地攥在一起。   “今天晚上的约会还满意吗?”谢以朝声音很轻地问。   陆溪思维太活泛,冷不丁地就想到她曾经看过的那些古早霸总文。   里面霸总男主的经典台词——“女人,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她实在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谢以朝被她这一笑弄得有些懵,抿了下唇,想了想,他刚才似乎没有说笑话。   还是说,她对他今晚的安排不满意?   还好,陆溪很快就收住笑,她知道自己的笑点有点冷,干脆就没解释,而是巧妙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语气轻快地说:“我很喜欢,下次还要来。”   没有比这句话更到位的夸奖了。   谢以朝垂眸看着陆溪,有时他觉得,她真的很会哄人。   可以想象,她对男人的吸引力。   假如是个毛头小子,现在只怕已经把持不住了,还好,他比较稳得住,不至于做一些太急躁的事情。   摩天轮缓缓升空。   五分钟左右,就升到了最高点。   能感觉到陆溪还是有点紧张,越升高,她就靠得他越近,谢以朝身形高大,肩膀也很宽阔,越发衬得她娇小。   “没事的,别害怕。”谢以朝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陆溪顶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语气倔强,“谁、谁害怕啦,你才害怕。”   谢以朝失笑。   他稳得住。   稳了十秒钟,最终还是破功,忍不住低头亲吻陆溪。   陆溪在男人亲下来之前,就已经有了感应,哪有在摩天轮上不接吻的情侣……夫妻?何况今晚的氛围太浪漫,她哪怕做好了准备,在过程中,还是感觉大脑缺氧,微微的眩晕。   因为紧张,几乎整个重心都靠在他身上,感觉到特别有安全感。   她也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   只知道等结束的时候,摩天轮已经快要落到地上了。   陆溪抬手揉了揉嘴唇,感觉……还是挺好的,就是过程有点闹心,口袋里手机动不动震一下,打断她的感受。   不知道是哪个人,这么没眼色?   陆溪不太高兴,把手机拿出来正要看一眼,这时,却听见谢以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溪溪。”   陆溪抬起眸。   许是刚亲吻过,男人脸上锋利的棱角看起来柔软许多,眼神也更黯,声音也像夜晚的风那样,凛冽中带着低柔,“我知道我不年轻了,但还有很多事想跟你一起尝试,所以……”   他顿了顿,和她四目相对,才说:“请别太早就放弃我,好吗?”   陆溪听得有些懵。   她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谢以朝的思路。   不年轻了?谁说的?怎么看他那张脸,他的身材都很能打啊,脸孔英俊又耐看,身材至少吊打百分之九十的男人,虽然不知道他的衬衣下藏了几块腹肌,但至少不会是大肚腩,这已经赢麻了好吗?   听谁说的她要放弃啊?   谁在谢以朝面前挑拨离间了?要是让她知道,非把那个人头给打掉不可!   “怎么会……”陆溪张开口,想安抚一下谢以朝,却发现有些词穷。   因为他这个问题很匪夷所思,语言反而显得贫乏。   那干脆用行动来解释吧……   摩天轮快到底了,陆溪打算主动回赠他一个吻。   她仰起脸,轻轻拽住谢以朝的领带,他会过意,眼神更黯,配合地低下头,陆溪正要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陆溪直接怒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先是一愣,然后气笑了。   全都是微信消息。   来自同一个人。   蓝毛臭崽:【怎么样?你们还在约会吗?我爸表现如何?】   蓝毛臭崽:【我回家了,生蚝都吃完了,你们怎么还没回来?】   蓝毛臭崽:【怎么不回消息,我爸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陆溪咬了咬牙,飞快地打字:【你别睡,给我等着,等我回去就拿你爸皮带抽你!】   谢珩这回学聪明了,等陆溪到家,管家告诉她,谢珩已经上楼睡觉了。   “小少爷吩咐,他会反锁门,谁都不要打扰他睡觉。”   陆溪:“……”   她好气又好笑,决定明天再跟崽子算账。   和谢以朝回房后,没想到,他倒是用另一种方式平息了她的情绪。   他拿出了另一份礼物——一对粉钻耳环。   陆溪当时在衣帽间里,准备换衣服,谢以朝敲门后进来,手里拿着一只首饰盒。   她有些疑惑,那一刻其实没想太多,但在打开盒子的一瞬间,她的眼睛还是被闪了一下。   爱心型的粉钻,被漂亮闪耀的碎钻包围。   是她喜欢的颜色和款式!   陆溪愣了一下,挑起眉问他:“这也是礼物?”   谢以朝回答得很自然:“嗯,刚才那个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这个是备用方案。”   陆溪皱了皱眉,不知道该不该佩服他。   谢以朝——一个连送老婆礼物,都要做两手准备的严谨男人。扆崋   但是管他呢?有两份礼物收谁不开心?陆溪无疑是最大赢家,她高兴地给自己戴上,然后美美地对着镜子,换着角度欣赏。   “很好看,我在拍卖会上见到,就觉得很适合你。”   男人伸手,碰了碰耳环。   说不出是无意还是有意,他的手也碰到了陆溪的耳垂,他大概是刚洗过手,指尖冰凉,陆溪下意识的一激灵。   她抿了下唇,轻声说:“谢谢,我很喜欢。”   谢以朝今晚的安排,真的很用心了。   唯一的失误,就是晚餐时莫名其妙的氛围。陆溪想到,笑了笑说,“放心,下次约会,我一定不点生蚝,我现在才知道你不喜欢吃。”   男人眼神一顿,忽然微妙了起来。   他似笑非笑地说:“我不是不喜欢,只是……你好像不知道传闻中生蚝的功效。”   陆溪脸上冒出问号:“什么?”   生蚝不就是海鲜,还有功效?   谢以朝见她眼神迷茫,他无奈地捏了捏鼻梁。   他大概自己也觉得尴尬,压低声音,对陆溪说出两个字。   陆溪:!!!   啊?   她真的不知道啊!   “我可没那个意思,真的,我都不知道!”陆溪慌忙解释,她现在总算明白谢以朝为什么是那种反应,简直太尴尬了。   “我知道。”谢以朝清了清嗓子,看一眼陆溪,语气中带着几分自然的暧昧,“我也根本不需要。”   陆溪:“……”   她get到谢以朝的意思了。   糟糕的是,与此同时,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莫名微妙的氛围。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触即燃,如果顺其自然,今晚搞不好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楼上传来了一声绝望的咆哮。   “搞笑吧?物理为什么那么难?!我跟物理不共戴天!”   陆溪舔了舔嘴唇,看见谢以朝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沉郁。   他们家房子,隔音似乎太差了…… 第60章   陆溪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她对着镜子,把刚戴好的耳环,还有身上其他首饰都摘下来,放进珠宝盒里。   接下来本来该拿衣服去洗澡……   然而谢以朝还站在旁边,微微皱着眉,表情有几分严肃,陆溪的目光在镜子里和他对上,两人沉默着相视几秒,还是陆溪先忍不住笑出声。   她一笑,气氛有所融化,谢以朝也不禁扯了扯唇,眼神无奈。   陆溪假装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淡定自若地开口:“咱们家房子,咳,好像有点年头了?”   毕竟是刚结婚就住这里,至少有十七八年了。   她刚穿来那会儿就发现了隔音不好,那时候有人来闹事,她在房间里都能听到,只是后来家里不让外人来,佣人说话都轻声细语,没再被打扰过,她渐渐也忘了。   谢以朝目光向下,点了下头。   楼下正是谢珩的房间。   他之前没在意过,毕竟只有他一个人住在房间里,有时会听到谢珩晚上打游戏闹出的动静,他大声清清嗓子,或是叫一声谢珩,他立刻就会收敛。   没想到会有今天……   “是很久了,一直住这里也习惯了。”谢以朝其实对衣食住行要求没那么高,本身不注重享乐,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该换还是得换。   而且越快越好。   搬去哪里都好说,重点是,不能再让逆子的房间挨着他们的了,让他住到最边上,离得越远越好。   谢以朝此刻没了心思,眼神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心寡欲,他对陆溪说:“你想搬去哪里,这段时间可以看看,我们尽快搬过去。”   陆溪愣了一下。   她勾了勾唇,忍不住笑。这就是财大气粗的霸总吗?就因为半夜儿子一声吼,说搬家就要搬家?   其实她也住惯了这里,除了隔音有点问题,其他都很好,要她这时候搬家,她还有点舍不得。   陆溪对谢以朝眨了眨眼:“不着急,我慢慢挑,反正现在买房子,还要装修,怎么也得半年才能住进去呢。”   男人眼神还算稳得住,看不出什么情绪,手指却无意识地在裤子上点了几下。   半晌他道:“我名下产业很多,改天拿给你看,挑一个你喜欢的。”   陆溪:?   她忽然有一个疑惑,他说名下产业很多……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家底是她不知道的?   怎么说起搬家,就跟去菜市场挑大白菜似的?   不过陆溪没问。   虽然是夫妻,她也不认为自己跟谢以朝有熟到可以打听他的资产,在婚前,他们有签过协议,这也算是这个圈子里联姻的基操。   不过问对方资产,不干涉,就算离婚也不可能财产平分。   因此,陆溪只是恰到好处地对他笑了笑,点点头,“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挑,让小珩也看看。”   谢以朝轻轻一笑,不置可否,他倒是觉得没这个必要,反正等谢珩两年后就上大学去了,难道他到时候还要住家里?他也该脱离父母,早点独立。   不过,这时他倒是和陆溪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学物理了?   大晚上不睡觉,为物理题发愁?   ……   陆溪想着,要么是她听错了,不是物理,只是跟它发音相近的某个词,可能是一款游戏。   “物理为什么那么难?”,可能是那款游戏太难了,逆子通不了关才会深夜骂街。   这天晚上,陆溪睡得特别香甜。   谢珩却直到凌晨两点才做完题,上床后好半天都睡不着。   那些物理题,那些看着就让人头大的公式在他脑子里不断转圈圈。   许嘉铭这段时间给他补习,了解他现在的水平,说他只是太久不听课不做题,基础有问题,但他思维在线,只要努力成绩是可以提上来的。   谢珩当时还挺得意,给自己定下前进五十名的目标。   感觉应该不是很难。   前两天许嘉铭给了他一张物理模拟卷,让他一周后交给他改,谢珩本想拖到最后一天再写了交给他。   可就在刚才,他们吃完饭去玩剧本杀,结束后,班长忽然跟所有人说:“后天就是期中考了,大家加油,这次都考出好成绩!”   玩得正high的谢珩闻言不妙。   他扯住离他最近的宋思扬,“后天期中考?我怎么不知道?”   宋思扬反而一脸奇怪地看着他:“这几天早自习班主任都在强调啊,你没听见吗?”   谢珩:“……“   不好意思,他最近晚上做题,早上又早起,早自习他实在撑不住,一般是他的补觉时间。   他也顾不上玩了,第一时间回家,当时陆溪和谢以朝还没丽嘉回来,管家把一份烤生蚝热好了端上来,谢珩都吃得心不在焉。   就连手机上收到陆溪的家暴威胁,他都没在怕的。   现在除了期中考试,没什么都让他害怕。   他本来对自己挺有信心,前进五十名应该没问题,到时候成绩出来,他就把成绩表打印出来,给陆女士,他老爸,还有管家,家里的其他佣人都发一份,沾沾喜气,一起见证他的实力。   本来都想好了,可等他拿出这张模拟卷,彻底傻眼了。   为什么这么难?!   如果期中考也是这个难度,他妥妥地垫底啊,怕是得再倒退五十名吧?那还考个鬼啊!   学渣的内心,第一次充满绝望。   第二天,他起晚了,顶着眼下淡淡的青色,和浓重到快要显形的厌学情绪,无精打采地出现在早餐桌上。   陆溪看他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也顾不得拿谢以朝的皮带抽他,好奇地问:”怎么,‘物理’有那么难吗?”   谢珩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陆溪好笑的看着他,手指敲了敲桌子,“你昨晚吼的那几句我和你爸都听到了。”   “……”   谢珩缓慢眨了眨眼,懊恼地低下了头,面对最喜欢的牛肉面都没胃口了。   他昨晚声音真有这么大?   他们还听到了什么?   少年心底满是纠结,他坐立不安,想立刻拿了背包走人,又不想在陆溪面前太露怯,想了想,他为自己挽尊说:“本来就难,我有说错吗?我最近才开始学,已经在努力了。”   他的语气很认真,仔细看,眼神虽然执拗,却有一丝闪躲。   看起来没平时那么无所谓,倒像是没信心的样子。   陆溪挑了挑眉。   “不至于吧,就是个游戏而已,玩得好就玩,玩不好就换一个玩,赛道那么多,还非得死磕这一个吗?”陆溪完全不理解他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还是说,游戏对男孩子就那么重要?   谢珩正要反驳,想到什么,眼神忽然一滞。   她这是故意把物理比做游戏,大事化小,想让他别那么大心理压力吗?   竟然挺管用。   谢珩一想,也是啊,不就是一科考试吗?物理考不好,他还有其他科目,就算这次期中考砸了,还有期末,还有下学期的考试。   他才高一,还有很多时间把成绩捡起来。   陆女士……她真好。   看似漫不经心的,却总能在关键时候帮到他。   谢珩喉头微微一哽,不自在地碰了碰鼻梁,垂眸,忍不住一笑,又故作淡定地开口:“我懂了,谢谢你。”   他开始埋头吃面,他的吃相不扭捏,不到几分钟就吃完了,擦干净嘴巴,拎起背包挎在肩上,冲陆溪点了点下巴,“我去上学了,放心,我肯定好好对付物理,不会认输的,你等着瞧吧。”   陆溪听得云里雾里的。   一个游戏而已,他哪儿来这么大的雄心壮志?   有这份心思放在学习上多好?   陆溪没计较逆子时不时地犯蠢,在他准备出门前,她悠悠地起身,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他今天有心了,穿的正是秋冬款校服。   昨晚设计大赛她拿了第一,今天助理会去学校签合同,后续校服会批量投入生产,等到做好了发下去,至少要两周时间。   现在谢珩穿的可是限量款,整个学校,目前就只有他一个人拥有。   谢珩身材高大挺拔,表情管理一流,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上她设计的校服,青春逼人又帅气,陆溪要是不认识他,在路上见了,都得回头多看几眼,夸一句小帅哥。   “我知道我很帅,看够了没有啊?”谢珩故意撇撇嘴,表面不爽,却乖乖站着,由着陆溪给他整理,一动也不动。   陆溪冷不丁拽了下他的头发。   谢珩无言以对。   该不会是昨天她跟老谢约会不顺利,他爸惹她生气了,现在来拿他这个无辜的儿子出气吧?   可惜他现在为考试操心,暂时顾不上父母爱情。   陆溪嫌弃又好笑地瞪他一眼,“黑头发长出来了,你有空去补个色,不然丑死了。”   谢珩眼神错愕。   头发?   还补色?   他从染的第一天就想染回去,那时候是为了跟陆溪作对,现在没必要了,一头蓝发看着别扭。   不过,他也已经看习惯了,既然她喜欢,他也无所谓,懒得再去折腾。   少年抿了下唇,懒洋洋地摸了摸头发,很好心情地说:“行呗,那你带我去。”   这种小事,陆溪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没问题,周末?”   谢珩皱眉,略一思索,“礼拜天吧。”   考试是三天,学校老师改卷子速度很快,一天就能出成绩。   礼拜天,他就能拿着新鲜出炉的成绩单,在她和老谢面前炫耀,再染个头发,多有仪式感!   谢珩心里臭屁地想着。   陆溪自然不知道他那点幼稚想法。   学校马上期中考试,她知道,一个礼拜前就在班群里看见了。   在班主任发出通知后,还提醒家长,这段时间多注意孩子的营养,考试也不要压力太大,千万不能影响身体。   他说完,群里许多XX妈妈,XX爸爸纷纷回复,有些是感谢老师,有些是抱怨自家孩子最近学习上遇到的问题,讨论的气氛很浓。   陆溪感觉自己完全插不上话。   身为一个学渣的妈妈,她跟群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讨论学习经验,没她的份。   向老师求助孩子最近遇到的问题,她更没发言权——她家蓝毛崽,能吃能睡,一顿能干三大碗,晚上还在打游戏,不为学习纠结,也没有早恋的烦恼。   从某种角度讲,谢珩成长得非常健康。   至于他的学习成绩……那就随缘吧,陆溪管不了他的学习,不会辅导功课,她自己学的知识也差不多还给老师了。   所以在谢珩学习这一块,她有自知之明,管不了,干脆不乱管。   再说,谢以朝也在群里呢,他是谢珩亲爹,还是正宗学霸,有些事该他管,陆溪犯不上把自己累成老妈子,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她近来也是很忙的。   上午,助理去了趟学校,很快就签好了校服设计的合同,学校会用上她的设计稿,而工作室这边,承诺在三周内,将每个款式各1500套交给学校。   至于制衣工厂,工作室这边已经提前联系好,就跟之前制作校服样衣的工厂合作。   陆溪这边订单量大,付定金爽快,是跟工厂负责人直接谈妥的。   这一次如果订单不出问题,以后可以长期合作,工厂那边还主动给出了一定优惠。   算下来,这个校服合同,算上比赛获奖的二十万奖金,除去其他成本,工作室这边净利润大概在一百五十万上下。   陆溪从卫宁那里听到这个数字后,她愣了下,眨了眨眼睛。   她不确定这个利润算不算多。   只知道一百多万,也差不多就是她一套珠宝的价格,对她来说,其实算不上是一笔巨款。   可这次不一样!   这笔钱是她靠自己赚到的,不是父母遗产,不是谢以朝的赠予,而是她靠自己的创意赚到的。   陆溪一想到这点,忍不住有些飘飘然。   有好消息,她忍不住想分享给别人。   于是她忍到晚上,在晚餐桌上,谢以朝踏进餐厅,还没来得及脱下外套,陆溪就笑眯眯地小跑到男人面前,仰着脸开心地说:“我赚到一百五十万啦!”   谢以朝先是一愣。   他脱下外套交给佣人,接着松了松领带,牵着陆溪到餐桌坐下,耐心地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   陆溪说得上头,没想那么多,只顾自己说了个爽。   等她终于意犹未尽地停下,才发现谢以朝正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她拿起水喝,一副嘴都说干了的模样,谢以朝冷肃的面庞化开一丝轻笑,摸了摸陆溪的脑袋。   “……”   陆溪将水咽下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谢以朝这个摸头杀,配上他微妙的微笑,潜台词是不是在说“难为你看得上这点小钱,真可爱”?   陆溪不高兴地嘟囔道:“我知道啦,这点钱比不上你一笔生意的零头,但对我来说很有成就感啊。”   男人微微一怔,忽然又笑起来,语气低沉:“你误会了,我没有瞧不上这笔钱。”   陆溪斜睨着他:“是吗?”   他点头。   顿了片刻,谢以朝将一只排骨夹到陆溪碗中,淡淡地说:“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大学做的第一笔生意,一分没赚到,倒赔了十万块?”   陆溪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吗?快说说。”   把你不开心的事分享出来,让你老婆开心开心。   谢以朝见她这个八卦的反应,眼睛都亮起来了,心情忽然愉悦,哪怕说起这段“悲惨回忆”,他的语气依旧是沉稳又轻松的。   其实故事不复杂,他那时大一,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觉得不靠家里,凭自己的能力也能闯出一片天。   刚好当时商学院有一个大学生创业比赛,他便和项目小组的同学一起,投资了一家西餐店。   不想利用家里的人脉,他没出面,全程由同学出面处理。   失败的原因,说来也简单。   以他现在的眼光看,盲目选择项目,赛道错误,目标人群定位不清晰,再加上社会经验浅,得罪了人,最后因为消防不过关频繁被举报,最后失败收场。   陆溪听得津津有味。   她是真没想过,谢以朝这样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人,竟然会有这么狼狈的经历?   忽然间,她对他的认识深了一层,难得听他说起这些过去,打个不恰当地比方,男人身上的“神格”光环忽然淡了些,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仿佛与她的距离更拉近了。   原来哪怕是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好亲切。   谢以朝说完,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所以,你第一笔生意就能赚到钱,很厉害了,陆总,比我厉害。”   陆溪正在神游天外,脑补谢以朝那时生意失败的悲惨,冷不丁听他叫一声“陆总”,她回过神,小臂上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好……开心。   心里爽到飞起。   被堂堂商界大佬吹彩虹屁是什么体验?陆溪真是要飘了,不得不说,这马屁真是拍到了她的心坎上。   要不是管家在旁边,她都想亲他一口。   陆溪摸了摸脸,很大方地接受了他的吹捧,她夹起排骨吃掉,眨眨眼睛问:“那我这么厉害,有奖励吗?”   她就随口一问。   谢以朝却想也不想就说:“当然有,我记得你明天正式开业,我会带着奖励过去捧场。”   第二天下午。   李潇拿着电话,礼貌地讲了几句,就帮谢以朝推掉了一个晚上的饭局邀约,他把手机放下,敲门走进谢以朝办公室里。   谢以朝也正在接电话,听内容是工作相关,他便站在一旁,静静等谢以朝说完。   等他挂了电话,李潇赶紧把准备好的支票本递上。   谢以朝办公室里的那本用完了,他从财务那边刚拿过来新的一本。   “嗯。”男人接过来,目光淡然,拿起一只签字笔,行云流水地写下金额,递给李潇,“拿红包装好。”   李潇接过来,看到上面收款人的名字,心下了然。   四千五百万的浪漫,也只有他老板这种有钱人玩得起了……   不过,他还是感觉不太合适。   然而老板并没有询问他的意见,作为专业职场人,李潇当然不会闲的没事瞎比比,指挥老板做事那是死路一条,于是他很识相,一个字也不提。   谢以朝却观察入微,看见他表情纠结,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随口问起:“有事就说。”   李潇清了清嗓子。   他看一眼谢以朝,斟酌了下,才小心翼翼地说:“也没事,我就是在想,您要送太太礼物,为什么不直接给支票就好,还要让太太为您设计三十套衣服?”   虽然吧,他一套开出一百五十万的天价,但还得让太太花心思设计,她会不会嫌累?   谢以朝笑了笑,并不在意地说,“她会喜欢的。”   接着,他看一眼李潇,淡淡地说:“你还没结婚,你不懂。”   李潇:“……”   这……怎么还人身攻击呢?他拿的工资不包括这部分啊!   被提到伤心事,李助理内心忽然充满凄凉。   可是能怎么办呢,他是老板,不能反驳,但李潇决定了,反正他待会儿要跟着谢总,正好去看看太太的反应,到底是他对还是谢总对。   谢总要是被打脸了,他一定会忍住不笑出声的。   五点半,谢珩从考场出来,神清气爽,坐上家里的车直奔陆溪工作室。   今天上午考的语文,下午考的英语。   他自我感觉发挥得还不错。   至于那张物理卷子,他特意问过许嘉铭了,原来是误会,那张卷子里有许多超纲的知识点,是下个月才会学的,许嘉铭只是提前为他准备,他现在觉得难太正常不过了。   谢珩顿时感觉信心倍增。   前进五十名的希望很大。   他已经买好了礼物,打算去陆溪工作室,当面送给她。   没想到,却在大楼门口碰见了一个不想碰见的熟人。   叶司盛。   谢珩皱了皱眉。   自从那次从他办公室离开,谢珩没想过会再碰见他,现在见面,挺尴尬的,他本想装没看见,叶司盛却主动同他打招呼。   谢珩只好无奈地回应,还不得不和他坐进同一部电梯。   想想也知道,叶司盛这次又是奔着陆女士来的……   谢珩清了清嗓子,侧过脸小声地说:“上次的事,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叶司盛微微一怔,不在意地笑笑。   再怎么样,他也不至于跟一个高中生计较。   “不要紧,我这次来,只是给谢太太送一份开业礼物,”叶司盛想起什么,道,“你好像对我的收藏品很感兴趣?上次没看完,有时间欢迎你和谢太太再去。”   谢珩:?   不是吧大哥,还去?我都道歉了,你怎么这么执着做我后爸呢?   老谢不在,但小谢觉得有必要为亲爸找回场子。   他笑了笑,懒洋洋地说:“不用,那些东西我家里也有,我爸买的,比你的手办模型多得多。”   叶司盛愣了下,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尴尬一笑,“是吗?真没想到……谢总还有这样的爱好?” 第61章   谢珩说完,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有点荒谬了。   他不自在地撇开视线。   但话都已经放出来了,也撤不回,他没有恶意,只是想让这叶司盛知难而退罢了。   突然提什么收藏室……他是很感兴趣,但叶司盛要是以为这样就能收买他,那还是省省吧。   他跟老谢虽然不亲近,但自家人和外人,他还是分得清的。   谢珩满不在乎地抬了抬眉:“对啊,我爸爱好广泛,而且跟陆女士有很多共同语言,他们可聊得来了。”   说这话时,少年其实有些心虚。   平常在家里,其实很少见到他们聊天,通常吃完晚饭,他爸就进书房了。   老谢喜欢看商业杂志,陆女士根本不看。   陆女士爱追狗血剧看综艺,看得哈哈大笑,那些东西连他都不感兴趣,更别提他老爸。   但是,不管有没有共同语言,他俩至少有个共同儿子。   他的存在,不比什么共同语言更有说服力?   想到这,谢珩抬起下巴,面上没什么表情,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骄矜之色。   在叶司盛眼里,他不过就是个小少年,还在正幼稚的年龄。   心思单纯得如一张白纸,想什么都跃然纸上。   他无声笑了笑,没说什么。   那一次办公室见面后,他心里原本三分的怀疑,直接到了八分,这几天也忍不住一直在想,却没有机会求证。   其实只要是想,总能找到办法。   但哪怕只有一两分的不相信,叶司盛便仿佛被什么拽住,总有种无力感,下意识地逃避,不想真的想办法求证。   叶司盛自认不是什么恋爱脑,他有理智。   现在这个陆溪,哪怕她就是她,但从头到尾,她还有另一个身份,谢太太。   他这些年不放弃寻找她,语气说是喜欢,更像是一种执念。   其实心里清楚,他没那个身份可以站在她身边。   自然也欠缺理由,去追究她的身份。   思来想去,他今天还是来了。   至于来做什么,他其实没想好,就当是单纯来祝贺陆溪开业大吉。   他不出声,谢珩也懒得说话,还好很快电梯就到了。   陆溪的工作室在第九层,位置很不错,离电梯口有一段距离,又不会太靠里,这间工作室的租金也是一层里最贵的。   工作室门口已经摆满了各式花篮。   有学校里一些家长送的,还有谢以朝的一些合作伙伴,听闻他太太工作室开业,特意送来的人情。   其中还有叶司盛提前送来的花篮,和其他人的摆在一起。   卫宁站在门口吩咐前台,“门口花篮放不下了,挪一些到走廊两边,但注意别挡着人走路。”   她一抬头,看见一张养眼的少年面庞,立刻笑起来,声音清脆地同他打招呼,“小谢同学你来啦,谢总刚到呢,你会进去!”   她一眨眼,又看见谢珩旁边的男人,眼前又是一亮。   妈呀,今天来工作室看陆总的男人都是帅哥,谢总就不必说了,帅,成熟冷峻,气质还挺儒雅,但那是老板的男人,她也不敢细看,小谢则是一张天然校霸兼校草脸,每次看到都忍不住疯狂心动。   这位没见过,但长相斯文俊美,一双桃花眼,看着便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卫宁昨晚刚看了一部满是丑男的电视剧,气得晚上做噩梦,这下好了,眼睛洗干净了!   她忍不住看了又看,心花怒放,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谢珩早不记得她是谁了,只是错愕地问:“我爸来了?在哪儿?”   这个点,他应该还没下班啊。   怎么抢在他前头了?   卫宁:“刚到不久,在陆总办公室里吧。”   谢珩听了,便抬步走进去,也没管在他旁边的叶司盛。   走进工作室,他左右看了看,这里不大,也就一百五十多平,办公间倒是井然有序,他很快就看到那间最大的办公室,透过窗户,看见谢以朝和陆溪正在里面,面对面的说话。   谢珩扬了扬唇,正要过去。   却在门口被李潇拦住。   “小少爷,你等一下,现在暂时别进去。”李潇对他使了使眼色。   谢珩皱起眉,里头一个是他爸,一个是他妈,他凭什么不能进去?   李潇当着他一个孩子的面,不好把话说清楚,里头谢总正在给老婆送礼物玩浪漫呢,东西还没拿出来,他现在进去不是八百瓦电灯泡,照亮整个办公室?   “就等几分钟吧。”他含糊地说。   谢珩虽然不情愿,但他近来学乖了不少,性子也磨顺了些,明白李助理这么说肯定有用意。   他不敢再冲动乱闯,只好按捺着性子等在外面。   然而管得住腿,却管不住眼睛。   他们三人几乎是同时朝办公室里看进去。   谢以朝刚拿出红包,交给陆溪,淡声让她拆开看看。   陆溪愣了下,以为里头装的是钱,她笑眯眯地看一眼男人,拆开,好奇地拿出里面的东西。   薄薄的一张纸平放在里面。   支票?   直到看清上面的金额,她愣了下,倒吸了一口气,杏眼都睁得圆溜溜的,又盯住谢以朝,惊喜又怀疑地问:“这么多钱……认真的?白给?”   谢以朝有些无奈地一叹,眼神却透出轻松愉悦,“不白给,我给钱,你要还三十套亲自设计的男装给我。”   他说着,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望着妻子。   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安排,她会不会喜欢?要是嫌麻烦,其实不还衣服也是可以的,他只是感觉,这样更有仪式感,更在她的点上。   陆溪捏着轻飘飘的支票,笑眯眯的,将它小心地放回红包里。   她算了算,这可是一百五十万一套衣服!   说是天价设计费也不为过!   开这一单,她可以直接躺个几年,不接其他活儿都能养活整个工作室。   “谢总,这单我接了,有时间限制吗?”陆溪问。   谢以朝垂眸,淡淡地说:“没有,慢工出细活,你记得欠着我衣服就行。”   “有什么要求呢?”   男人目光微微一闪,落在她熠熠发光的眼眸里,温文尔雅地说;“我不懂衣服,你懂,我听陆总的。”   陆溪眼睛一亮,笑意满得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给钱大方,事还不多,问他有什么要求,他说随便,你喜欢就好……这种甲方摩多摩多,再来一打她都不介意!   但她心里清楚,这种买卖,也只有跟自家人能做成。   换了外人,哪怕给她开出这样的条件,她也会拒绝,里头不知有多少要还的人情债。   而谢以朝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哄她开心。   陆溪内心不由得触动,仿佛真的装进了一只小鹿,在她心上跳跃蹦迪,她心情雀跃,一下跳起来扑进谢以朝怀里,亲在他冷峻的侧脸上。   “谢总赛高!”   谢珩看得呆住,足足愣了好几秒。   啊这……是他一个高中生能看的吗?   他皱了皱眉,来不及嫌弃,余光忽然瞥见叶司盛。   对方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脸色却似乎比刚才苍白了几分。   成年人的喜怒哀乐往往在不动声色之间。   叶司盛没有任何失态,他反而朝谢珩微微一笑,道:“麻烦跟谢太太说一声,我来过了,祝贺她开业顺利。”   说完,便淡漠着脸,转身离开。   李潇还沉浸在办公室那一幕带来的震惊里,忽然察觉到什么,问谢珩:“那不是叶总吗?”   谢珩没理他,他皱眉想到什么,迈开长腿追上去。   叶司盛刚离开,步伐缓慢,脚步略有几分迟滞,整个人气压很低。   很快就被谢珩追上。   “叶先生!”   少年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唤醒,转头看向他。   “还有事吗?”   谢珩敏感的注意到,叶司盛眼神有些闪躲,似乎是想藏住某些强烈的情感。   忽然间,谢珩都有些不忍心了。   其实,叶司盛也没做错什么,好像也没做什么破坏他家庭的事。   “那个……”谢珩不太会说话,他想了想,含糊地说,“你别再找她了,她很好,不用担心。”   叶司盛眼眸中燃起微弱的光,“是不是……”   谢珩打断他:“别问,与你无关,其实你是个好人,”他说着,顿了顿,感觉这么给人发好人卡似乎不礼貌?便又补了一句,“你会找到很好的女朋友的。”   同时,他心里也藏了句话没说。   能找到好的女朋友,但不可能比陆女士还好。因为陆女士就只有一个。   叶司盛怔然地望着谢珩。   忽然感觉,眼前这个上次见到,还青涩莽撞的少年,才几天的时间,似乎成熟了许多,有担当了,眉眼间隐约可见谢以朝的影子。   这是她和谢以朝的孩子……   是一个很优秀的少年。   叶司盛心里漫上一股说不出的苦涩,却又在这一瞬间,有所释然。   顿了片刻,叶司盛感慨地轻叹一口气,看着谢珩的目光,也不再只把他当成小孩子,而是一个心智开始成熟,足够和成年人对话的少年。   “谢谢,我明白了。”他语气郑重。   他早该明白,不管她是不是她,跟自己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   这边,陆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还没从天降横财的喜悦中恢复,整个人轻飘飘的,哪怕知道她亲谢以朝被人看见了,也不太在乎。   她在自己办公室,亲自家男人,既不犯法又不犯事,合情合理。   还是李潇说,陆溪才知道谢珩也来过,不知怎么的又跑出去了。   不过他很快就回来,脸色略有些异样,并没顾忌谢以朝在身边,跟陆溪说叶司盛来过了,祝她开业大吉。   “就这样?”陆溪有些狐疑地往外看了眼,“你跟他吵架了?”   “才没有呢,我很礼貌,客客气气地把他送走了。”谢珩摸了下鼻子。   其实还说了些话,让叶司盛死心。但这些他还是不说为妙。   谢以朝听说叶司盛来过,没什么反应,其实刚才隔着玻璃窗,他什么都看到了。   看到叶司盛来,也看到他走,更看到陆溪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他。   这便已经是答案了。   至于谢珩追出去,跟叶司盛聊了什么,他不感兴趣,也没打算追究。   现在谢珩慢慢长大,像陆溪说的,他得学会独立处理事情。   今天工作室开业,其实就是走个形式,到六点,是正常的下班时间,陆溪在群里发了个五千块的大红包,便吩咐他们早点下班。   她也不是什么无良老板,不会以看员工加班为乐。   何况,今天谢珩说了,他要请她吃晚饭,用他前段时间挣的钱,当作开业贺礼。   陆溪迫不及待要去吃儿子请的晚饭,不管员工,她第一个先走。   半个小时后,三个人来到烤肉店。   是前几天,谢以朝带陆溪来的那家。   陆溪那晚发了朋友圈,还带定位,谢珩看见了,很有些意难平,所以今晚特地来这里补偿自己。   没人知道他那点小心思。   陆溪没跟他客气,点了一桌自己爱吃的。   “……”谢珩对着点单平板算价格,以他贫瘠的数学知识,也能算出来将近两千块,心里默默地滴血,面上却要装作云淡风轻。   不能露怯。   哪有请客,却拦着别人点东西的?   等陆溪兴致勃勃地点完,谢珩把平板递给谢以朝,云淡风轻地说:“你来点。”   谢以朝却摇摇头:“差不多了,就这些吧。”   谢珩:!   他望着谢以朝,都快感动了,还是老爸厚道啊,知道他赚钱不容易。   然而下一秒,却听见谢以朝说:“今天值得庆祝,喝点酒吧。”   谢珩一顿,立刻点开酒单。   那一刻,眼神呆滞了一瞬。   这家店,最便宜的精酿啤酒,居然要卖八十一瓶?   喝了能原地升天还是怎么?黑店!妥妥的黑店!   然而他能说什么?谢珩只能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点吧,随便点,不过我也得喝。”   不然岂不是亏大了?   谢以朝看看儿子,他早已长出成年人的骨架,只是比他略单薄些,曾经谢珩在外胡混,也经常混酒吧,现在他要装模作样不让他喝酒,那是掩耳盗铃,多此一举。   “只要不喝多,随便你。”   谢以朝想到什么,淡淡地说:“明天你还要考试,自己把握分寸。”   谢珩愣了下,就连正在玩手机的陆溪都看他一眼。   少年放在腿上的手攥了攥。   没想到他老爸知道他期中考试。   他忽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同时又生出莫名的胜负欲,更想要考好,把成绩单拿出来,让谢以朝看看,他有在进步。   虽然没亲爹那么优秀,但他不是一个废物纨绔少爷。   烤肉有个好处,就是上菜快,服务员帮忙烤,很快就可以吃。   酒也上来,陆溪这样的战五渣,只得到了可怜巴巴的一杯啤酒,剩下的四瓶全由父子俩解决。   谢珩今天心情好,吃着美食,一瓶酒不知不觉就喝了进去。   他开另一瓶,给自己倒上酒,暖黄灯光下,少年眉眼柔和,“陆女士,敬你一杯,祝你以后生意兴隆赚大钱。”   “谢谢啦。”陆溪笑眯眯地,直接拿过谢以朝的酒,要给自己倒上。   手却被男人按住。   谢以朝望着陆溪。   她的眼神雾蒙蒙的,初现醉态,脸颊也微微泛红。   “这杯我替你喝。”谢以朝无视陆溪不满地鼓起脸,坚决拿过她的酒杯,跟谢珩轻轻碰杯,“我也祝你这次期中能有进步。”   谢珩撇了撇嘴。   怎么他爹这话,听着有些敲打的意味呢?   他冷哼一声,一口干了,豪气万丈地把酒杯放下,发出咚地一声。   少年目光灼灼,盯着他亲爹,掷地有声地道:“等着瞧吧,莫欺少年穷,我这次考试一定进步五十名给你看,不然我跟你姓!”   谢以朝:“……”   他看出来了,这逆子的酒量比陆溪好不到哪儿去,不愧是亲母子。   他额头青筋跳了又跳,实在没忍住,新仇加旧恨,一巴掌拍在逆子脑袋上,忍着气问:“所以你现在是跟谁在姓?” 第62章   谢珩冷不丁被谢以朝呼一巴掌,愣住,莫名其妙地看着对面。   干嘛揍人?他老爸一向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啊。   等等、跟谁姓……   谢珩被揍这一下,酒劲醒了几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   算了。   这一巴掌挨得是真不冤。   他撇了撇嘴,默默地把剩下的一瓶酒推远了些,这种精酿的酒,是比普通啤酒劲更大,但他不觉得自己喝醉了,只是有点晕而已。   嘴上还是硬气:“我明天考试,到此为止,不喝了。”   陆溪眼睛微微一亮,顺势把他那瓶啤酒拿到面前。   酒瓶都没捂热,转眼就被谢以朝拿走,男人淡淡地说:“你们两人都别喝了。”   母子俩都是战五渣。   陆溪是一杯倒的量,现在已经有点飘了,她鼓了鼓脸,不是很高兴,又找不到理由跟谢以朝发脾气,杏眸一转,目光飘到谢珩身上。   她的语气很是促狭:“小珩,不想跟你爸爸姓了?那不然来跟我姓吧。”   谢珩噎了一下,还好没喝东西,否则肯定呛住。   他知道陆溪是在逗他,不想落下风,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ok啊,我没意见,就怕我爸不愿意。”   是时候用处甩锅大法了。   谢以朝握着酒杯,优雅地晃了晃,淡淡地说:“我没意见,你妈妈开心就好。”他顿了顿,深深看一眼谢珩,意味深长地说,“反正这家伙现在也没跟我姓。”   谢珩:“……”   他不高兴地扯了扯唇说:“行吧,那我明天就去改姓,以后请叫我陆珩。”   闻言,陆溪皱了皱眉,小声地念叨了几句“陆珩”,眼神中似有几分嫌弃,她说:“还是不要了,陆珩不好听,不要他跟我姓,还是跟你姓吧。”   谢珩无言以对。   他就那么遭嫌弃吗,爹妈都不想让他跟着姓?   少年心里酸溜溜的,忽然很不服气。   天底下那么多姓,他以后成年了随便去改一个,什么李珩周珩杨珩,随便他挑。   谢珩摸了摸脑袋,有些想呲牙。   老谢手劲可真够大的,痛死了,他可真狠,对自己亲儿子真下得去手。   陆溪看他揉脑袋,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关心地看过来,“怎么样,脑袋痛吗?”   谢珩一怔,抿了下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还是陆女士关心他。   “嗯,痛,我爸他太用力了,也不怕把我打坏了。”谢珩赶紧告状,平素冷硬的语气透出一股委屈。   陆溪微微皱眉,她知道谢珩,以前那是天天跟人打架的主,脾气又臭又硬,那天跟几个外校的打架,头都破了,他都没喊疼。   现在是不是真打痛了不一定,闹情绪撒娇倒是真的。   “我看看。”陆溪伸出手,打算摸摸逆子的脑袋。   但她坐着,他也坐着,她手臂没那么长,有些够不着,谢珩想也没想,直接站起来一些,垂着脑袋,乖巧地往陆溪那边伸过去。   “真的疼,我爸下手太狠了。”一边还不忘继续添油加醋。   陆溪摸了摸他柔软的蓝毛,动作很轻,不高兴地斜觑着谢以朝,“你打儿子别打脑袋啊,打坏了怎么办?”   就是就是,脑子坏了怎么办?   谢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然而陆溪话音一转,又说:“本来脑子就不好使,明天还考试呢,你没听他说要前进五十名?”   谢珩嘴角的笑骤然僵住。   他立刻缩回脑袋,一屁股坐正,不高兴地把陆溪刚摸顺的毛往反方向拨,不服气地磨了磨后槽牙。   谢以朝低声笑了笑,眼神无奈,又莫名心情很好的样子,捏了捏陆溪的手,刚才拍逆子脑袋的力道有多重,现在就有多轻,“知道了,下次轻点打他。”   谢珩:?   还有下次呢?   他看着对面两人眼神勾勾缠缠,你侬我侬的样子,感觉吃了一大口狗粮,他已经不想说话了。   一边大口吃烤肉,一边拿手机出来玩。   宋思扬发消息约他上线开黑。   谢珩:【在外面吃饭,我请我爸和陆女士吃烤肉。】   宋思扬秒回:【你爸在场,会让你请客?等着吧,你爸肯定会结账的,我跟我爸妈吃饭就这样。】   谢珩愣了下。   忍不住看一眼谢以朝。   他爸真的会中途偷偷去结账吗?   就在这时,谢以朝起身去洗手间,谢珩立刻警惕起来,他跟着一起站起来:“我也一起去。”   谢以朝没说什么。   谢珩走在他爸身后,穿过走廊,右边就是男洗手间,却看见谢以朝脚步拐向左边的前台,他心中顿时一紧,皱着眉,大步跟上去拦住谢以朝。   “请问有薄荷糖吗?”   “爸你别抢着买单,我说了我要请客的,我有钱!”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谢珩愣了下,后知后觉地看着谢以朝,这才意识到不对。   是要糖,不是要给他买单啊……   少年尴尬得脚趾抠地。   谢以朝目光幽幽地看过来,似乎也觉得好笑,上下打量一眼冒冒失失的儿子,摇摇头,“晚了,我已经买单了。”   “……”谢珩看着要着急。   来不及开口,就被谢以朝沉声打断,“有这份心,很好,但你跟我们吃饭,暂时不需要付钱,等你以后长大了,有得是机会。”   服务生这时拿出一袋薄荷糖,谢以朝报上桌号,让他们直接送去,没看谢珩,直接走进洗手间里。   谢珩叫住服务生:“给我吧,我拿过去。”   回去的路上,他拿着薄荷糖,自己先拆开吃了一颗。   嘴巴里凉凉的。   本来心里也有点凉,可不知怎么的,想到刚才老谢淡笑着对他说话的样子,心中忽然又暖了起来。   从前谢以朝老说他是小孩子,没长大,谢珩最烦听到这话。   那时的父亲是高高在上的,眼中根本没他。   而他面对父亲,也总觉得无力,他从小看着谢以朝的背影,总是那么高大又漠然,他好像怎么也追不上,一辈子也达不到他的高度。   可是刚才,似乎哪里不一样。   谢以朝并没有冷漠的俯视他。   而是把他当成一只翅膀还没长硬,需要呵护的雏鸟。   只是他爸这个人,天生面容冷硬,如果不细心,发现不了他藏在严肃之下的温情。   谢珩拿了薄荷糖回去,唇边衔着笑意,把糖放在陆溪面前。   她抬眼看他。   少年大大咧咧往座位上一靠,眼眸清澈,带着几分不甘心,语气却很轻松,“我爸买了单,当我欠你一顿饭,以后肯定补上,请你吃几万块的大餐。”   陆溪欣然一笑,拆开薄荷糖放进嘴里,眉眼微弯:“好啊,我等着你的大餐。”   ……   第二天的考试进行得很顺利。   上午考一科,下午两科,考场是按照成绩分的,以谢珩上一次月考的成绩,他分在倒数第三个考场。   而宋思扬在倒数第一个,他很不爽,觉得跟谢珩之间拉开了距离。   明明都是学渣,怎么学渣之间也分等级?   上午考完试,三人在第一个考场碰头,许嘉铭当然是在这里,然后勾肩搭背的一起去学校外面吃东西。   宋思扬有些不爽,“珩哥,你怎么不声不响地跑到我前面两个考场?你这样很不合群啊!”   谢珩嗤了声,笑骂他:“老许在第一个,你倒数第一,谁跟你合群?”   许嘉铭也笑着附和他,开宋思扬的玩笑:“就是,谁跟你合群?”   “……”宋思扬噎了一下,有些伤心,默默地将搭在谢珩肩上的手撤了回来。   谢珩漫不经心地笑笑,又说:“等我这次前进五十名,下回考试就在你前面三个考场。”   宋思扬:?   这完全是在排挤他吧?是吧!   坐进店里,熟门熟路地点完单,谢珩便开始跟许嘉铭对答案,宋思扬插不进话,他做卷子根本是抓瞎,都懒得作弊,选择乱填,其他大题空着,压根不记得答案。   许嘉铭看过谢珩的答案,快速心算了下,表情松弛地说:“化学应该能及格,算上你其他的分数……明天的生物只要不考太差,前进五十名应该没问题。”   谢珩得意地扬了扬眉。   生物是他的弱项,记得那会儿,还因为亲子鉴定报告书闹了笑话……   但现在不一样,这段时间他做了不少卷子,上课也再听,及格不一定,至少不会像上次一样只考二十分钟。   听许嘉铭这么说,他心里放下大半,胃口大开,又忍不住再叫了点吃的。   ……真无聊。   听这两人聊学习,宋思扬完全插不上话。   他感觉,最近谢珩变了好多,他都快不认识他了。   叫他打球,说要做卷子。   叫他打游戏,说刚做完卷子要早点睡,不然明天会迟到。   一开始,谢珩找许嘉铭补习,他还当谢珩是一时热度,维持不了几天,没想到他还真来劲了。   竟然真打算这次考试前进五十名,惊艳所有人?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来他从没考虑过学习,现在觉得自己格格不入,那颗学渣的心忽然有些动摇。   宋思扬沉默了会儿,想到什么,问:“对了,你们两以后都有什么打算?”   两人齐齐一愣。   “问这干嘛?”谢珩皱了皱眉。   宋思扬笑了笑说:“许学霸不必说,以后肯定上最好的大学,或者去留学,毕业后自己创业,或是去华尔街投行赚大钱,珩哥你呢?以后打算做什么?”   许嘉铭眉头微动,淡声说:“我没打算做金融男,我会上最好的医科大学,以后当脑科医生。”   “……”宋思扬愣住,放下筷子,忍不住给他鼓掌。   这就是学霸吗?想这么清楚,连自己以后要当哪科医生都有规划?   脑科医生,听起来就很高大上。   谢珩也惊讶地看着许嘉铭,接着皱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有些不自在的放下筷子。   宋思扬:“怎么不吃?”   他没好气地瞪着宋思扬,想骂人,又没什么力气。   心里闷闷的。   正要吃饭,干嘛突然这种深刻的人生问题?他才高一,怎么知道以后要干什么?   不就是上大学,然后找工作?   谢珩本来从没想过这种问题,他才十六岁,高一,玩都没玩够,以后时间大把的,以后的事,谁能想到?   但偏偏许嘉铭想到了。   还想得很清楚。   许嘉铭侧脸表情微淡,仿佛只是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语气却十分笃定,很胸有成竹的样子。   谢珩其实心底很佩服他。   比起他们这些同龄男生,许嘉铭看事情总是更远,更深刻,目标清晰,做什么都很有规划。   他说要做脑科医生,就肯定能做到,还会是很成功,很有名的医生。   谢珩没胃口了。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心中忽然很迷茫。   就算他这次考试进步了,以后也未必能考上好大学。   或许在很多人眼里,他有谢以朝这样的爸爸,以后不愁前途,可他不想只是依靠父亲。   那样永远都蜷缩在谢以朝的阴影下。   他也想像许嘉铭一样,有自己的目标。   可他以后该做什么呢?   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僵硬。   就他现在的能力,他又能做什么呢?   ……   月考这三天,学校不上晚自习,还不到五点,陆溪坐在花房里,弹了会儿吉他,累了,就抱着平板追剧,手边放着洗好的车厘子,和切好装盘的橙子,享受悠闲的下午时光。   今天工作室接了好几单,全是学校里的家长。   其中还有郑素心的晚礼服订单,她下个月底生日,想要陆溪给她设计一套独一无二的,华丽一些的礼服。   接单太多,陆溪没想到一开始生意就会这么好,她反而谨慎起来。   根据那些太太们提出的条件,她仔细斟酌筛选过后,暂时只接了五单,其他的就以这个月订单满了为由暂时推了。   而设计衣服需要灵感,不是埋头写写画画就能出来好作品。   她忍不住想偷懒,一整天都没进过书房。   听见车声由远而近,她抬起眼,就看见自家车开进来,谢珩很快从车上下来。   陆溪知道他今天考试,正想着,要不要进入一下亲妈角色,问问他考得怎么样,却见平日气焰嚣张的少年,今天却垂着头,没精打采地往屋子里走。   她忍不住笑。   这是考砸了?   再一想又不对,谢珩不像是考砸了就难过的。   谢珩进家里,在客厅溜达一圈没看见陆溪,下意识往外探看,刚好跟花房中陆溪的目光撞上,她冲他招了招手,像是在叫他过去。   少年脚步一顿,嘟囔着说:“怎么跟招狗似的?”   嘴上抱怨,却干脆利落地迈开长腿,快步朝花房走去,脸上的阴霾都驱散了大半。   他走进来,直接大喇喇在沙发上坐下,很不客气地端起车厘子开吃。   现在在陆溪面前,他早就不知道什么叫矜持了。   陆溪看出他有心事,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心事都很多,还喜欢瞒着大人,越是追问越嫌烦。   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干脆不问,他要说就说,不说自个儿消化去。   追剧的时光总是很快乐,陆溪吃着水果,谢珩安静坐着,她不知不觉忘了他的存在,沉迷在剧情中。   谢珩的沉默人设只维持了不到十分钟。   他清了清嗓子,“能问你个问题吗?”   陆溪看他一眼,“说。”   谢珩的语气三分认真,七分迷茫:“你有什么目标吗?”   陆溪愣了下,眨了眨眼:“什么目标?”   “就是……职业规划?比如,一年先赚个一个亿,两年上市,三年走向国际,把工作室做成国际大品牌。”谢珩看着陆溪。   陆溪被他问得直接呆住。   她第一反应是,这娃怎么突然胡言乱语,是发烧了,还是在外面撞邪了?她忍不住去探他额头温度,却被少年躲开。   谢珩攥了攥手指,无奈地说:“我没发烧,我是认真问你的。”   他讲不清楚,干脆把中午小吃店发生的事告诉陆溪。   她肩膀松了松,原来是这样……   一直无忧无虑的少年,突然开始操心自己的前程,的确是青春期的小孩会遇到的问题。   只是……   陆溪摇了摇头,直白诚恳地说:“不好意思,我没有目标,也没有职业规划。”   至于谢珩说的那些,太远大,也太累心了,她想都没想过。   谢珩看着她:“那怎么办,我还想向你求助呢。”   “……”   这恐怕有点难。   一个迷茫的妈,如何拯救一个迷茫的崽?   呜呜呜。   关键是,陆溪追剧本来挺开心的,被迫开始思考人生,她也跟着一起忧伤了。   谢以朝下班回家,刚下车,看见妻子儿子都在花房里,他便抬步走过来。   刚撩开帘子踏进去,就感觉到里面强烈的低气压。   他顿住脚步,眼神疑惑。   “你们怎么了?”怎么一个比一个看起来emo?   陆溪揉了揉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然后拍了下谢珩的手臂,“你爸回来了,他肯定能帮你,你要不问他?”   谢以朝看着就是很有规划的人。   他的规划恐怕多到,可以拿出来卖给别人自己都够用。   谢珩看一眼老爸。   抿了抿唇,犹豫了下,然后果断地摇头。   他考试成绩还没出来,这个时候跟他爸谈未来,谈规划,那就是纸上谈兵,他自己都没脸开口。   还是他自己再琢磨琢磨吧。   可能是这天他琢磨太多,失眠了,第二天起晚了,管家叫了他起床,谢珩迷迷糊糊答应了声,管家以为他起来了,等半个小时后发现他还没出房间,上楼去看,才发现他又睡着了。   等到谢珩赶去学校,离开考时间只剩下十分钟。   他的考场离西门更近,然而西门不到放学不会开,他也无所谓,打算直接翻墙进去。   他对翻学校这堵墙不要太熟悉,连墙头草有几根他都一清二楚。   他先把书包扔过去,后退几步,正要起跳,冷不丁听见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哭声。   谢珩愣了下,循着声音看过去。   还在哭,听上去像小孩子的声音,是从巷子深处传出来的。   他皱了下眉。   记得这附近好像没有幼儿园或者小学。   不过,他以前常在这一片的网吧混,知道这巷子不太安全,很多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爱在里头抽烟,打群架……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们欺负小孩,你们是坏人,我要找警察叔叔抓你们!”   声音带着哭腔,可怜兮兮的。   谢珩一听,无语了,这还得了?哪个不要脸的在里面欺负小孩呢?   他沉了脸,没多想,径直朝巷子里走去。   刚到拐角,就见一个小豆丁跌跌撞撞地扑出来,脸上挂着泪花,看见谢珩,愣了一下,然后一把抱住他的腿,“哇”哭出来。   “警察叔叔!有坏人!你快把他们抓起来!” 第63章   谢珩愣住,低下头,盯着这个刚到他大腿的小姑娘,有些无语。   “我不是警察叔叔,你认错人了。”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他,眼神缩了缩,却还紧抱着他的腿,眼泪珠子刷地掉了几滴下来,奶声奶气地说:“救、救命啊。”   谢珩:“……”   现在小孩说话都这么夸张的,谁要她的命了?   来不及问,就听见巷子里又一阵哭声,谢珩紧皱着眉,里头怎么还有一个小孩?   小女孩抽噎着向他告状:“警察叔叔,我、我弟弟还在里面,你帮帮我们吧呜呜呜……”   说话不清不楚的,谢珩听不明白,但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他直接把小女孩抱起来,抬腿顺着声音的方向大步奔去。   巷子里,三个混混模样的人,把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围在中间,为首的男人染着黄毛,一巴掌拍在小男孩脑袋上,脸上带笑,语气却凉森森的。   “死小孩,快把东西交出来,别逼老子揍你!”   小男孩咬着嘴唇,分明是害怕,但手中紧紧拽着什么东西不肯给,倔强地抬着小脸说:“不给!你们是坏人!我们要找警察叔叔来抓你们!揍你们!”   黄毛气笑了,一把拽过他的书包狠狠往地上一扔,揪住小孩的领子,将他一把提起来,直接抢他手里的东西,“拿来吧你!”   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他抢不过,直接松了手,一块明灿灿的金表落在黄毛手里。   他脸色一喜,还来不及高兴,小男孩“啊”地张开嘴,使出吃奶的劲,抱着他的手臂,用力咬在他手上。   “我艹!”黄毛脸一抽,怒火涌上头,抬手就想用力抽小男孩。   然而谢珩这边出手更快。   他先放下小女孩,迈开长腿冲上去,一脚飞踹,快准狠地踢在男人后背上,然后在小男孩掉下来的一瞬间,精准将他接住,一只手抱着。   谢珩打架是出了名的狠,打出了经验,打出了意识,不等旁边人反应过来,又邦邦给了另外两人一人一拳。   “知道这是哪儿吗?在老子的地盘还敢惹事?”   谢珩眉眼压得很低,凶相毕露。   被他抱着的小男孩哆嗦了下。   这、这家伙又是谁啊,看着怎么比三个坏人还可怕?   他一脚居然可以把人踹那么远?!   难道他……是超人?   三个人被揍了,一个捂着背,剩下两个捂着脸,才反应过来,恶狠狠地盯着谢珩。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谁,但一上来就动手,落他们面子,他们三个对一个,不可能善罢甘休。   “找死吧你臭小子!”   “敢踹老子,老子非得把你腿给打断!”   三个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还骂了些问候家人的话,谢珩当下便沉了脸。   三个人直接冲过来,谢珩没在怕的,这种小混混他见多了,也揍多了,经验丰富,要是平时,他一个人足够解决他们三个,可今天,偏偏身边有个小累赘。   小女孩还在巷子口,怯生生地看着他。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打架时得注意不能把他弄伤了。   比平时被动很多。   谢珩占着上风,三个人没讨到好,他自己脸上挨了两下,小腹挨了一下,还在抢回黄毛手里金表的时候,手背不小心蹭在墙上刮了一下,磨破了一块皮。   三人见不是对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知道他们这回碰到硬茬子了。   大白天的,不少商户听见动静凑了过来。   小女孩忽然灵机一动,大喊一声:“我打电话报警啦!马上就有警察过来抓坏人啦!”   三人被揍得有些晕,一下当了真,也不敢恋战,立刻急冲冲往巷子外跑,最先被踹,也是被踹得最重的黄毛,跑起来还一瘸一拐的。   谢珩喘了口气,看一眼手背,皮破了,有些渗血,他皱起眉,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嘴角有些痛。   他把小男孩放地上,眼神冷冷地瞅一眼那边的小女孩,不耐烦地问:“你俩家长呢?”   小男孩怔怔地看着谢珩,摇头。   “那你们俩在这儿干嘛?这东西哪儿来的?”他冲小孩晃了晃金表。   凭他的眼光,这表是真的,起码得八十万呢。   小女孩扑腾扑腾跑过来,站在小男孩旁边,脆生生地说:“警察叔叔,这是我们的,刚刚坏人要抢走,谢谢你帮我们。”   谢珩脸上还痛着,却忍不住乐了,嘴角一抽。   俩小屁孩上街,一个大人没有,还随身携带金表,这不是找抢劫吗?   他嗤了声,反问:“你看我像叔叔?”   小女孩歪了歪头,说:“警察……哥哥?”   她刚才太慌,这时候仔细看,发觉谢珩是长得很年轻,跟她邻居家哥哥差不多大的样子,没她爸爸和叔叔们看上去那么老。   谢珩又笑了:“我不是警察。”   小男孩刚才看他打架,深深地被他帅气威猛的动作吸引,觉得这个哥哥帅呆了!   他大声说:“我知道了,你是超人哥哥!”   说着,他大方地小手一挥,奶声说:“超人哥哥救了我们,金表你喜欢吗?送给你吧!”   谢珩极度无语。   俩小屁孩心够大的,这玩意儿也说送就送?就是他小时候都没这么熊。   他看了眼时间,面色一紧,赶紧把金表塞到小男孩手里:“不说了,你们自己去找爸妈,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已经开考了,但开考十五分钟还能进考场,现在来得及。   走了没几步,身上传来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警察哥哥!”   “超人哥哥!”   谢珩额角青筋跳了跳,忍住想揍小孩的冲动。   自己亲手救下的小朋友,不能揍。   “还有什么事?”他不耐烦地转过头。   俩小孩手拉着手,两张有些相似的小脸靠在一起,异口同声地说:“我们迷路啦!”   谢珩:“……”   他无奈了。   少年抬手看一眼表,又看看俩一脸无辜的小崽子,只要他想走,立刻就能跑个没影,可脚上却像灌了铅,一步都走不动。   算了……   真是怕了他们。   还好,谢珩记得学校附近就有个派出所,他不想浪费时间,一手抱起一个小孩,用最快地速度跑去了派出所,把俩娃直接放下,对值班女警说:“他们俩是我在街上捡到的,迷路了,就交给你们了。”   不管是小屁孩,还是他这样的高中生,都明白一个道理。   有难题,找警察叔叔就对了!   说完,也不管女警诧异的神色,迈开长腿就跑。   还好他速度够快,加上翻墙抄近路,终于是在最后一分钟赶到了考场门口。   谢珩面色有些苍白,捂了下右下角小腹的位置。   那里刚才被踹过一下,可能是伤到了。   谢珩没在意,他以前打架多了,难免到处受伤,他想起来就抹点药,有时偷懒,直接不管,伤口过几天自己也会好。   考场里有两个监考老师。   他们看见谢珩出现在门口,脸上带伤,衣服似乎是被扯松了,白色篮球鞋面上赫然几个脚印,都吓了一跳。   这祖宗小少爷,大清早的,这是又跟谁打架了?   “进来吧。”   学校老师都知道谢珩,对他打架的事,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是他们能管得住的人。   谢珩面无表情走进来,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老师过来给他发卷子,他拿出笔开始答题。   题目有一些都是许嘉铭押中了的,他扫一眼,感觉不是太难。   只是,谢珩现在感觉很不好。   他伤的是右手手背,此刻捏着笔,写字的时候手有些不得力。   这还能忍,可他感觉小腹的难受越来越明显,那里好像有什么被扯着,保持静止还好,要是动一下,便格外的疼。   谢珩以前这里从没疼过。   他在心里骂了那几个龟孙子几句,忍着疼,坚持要把卷子写完。   在场两个监考老师,其中的女老师叫莫晴,正是那天陆溪请来帮她走秀的老师。   她也带谢珩班上的语文课。   从谢珩进来,她就觉得不对。   谢珩以前经常打架,但没哪一次脸色会这么差。   她有些担心他哪里受伤,又不好上去问,想了想,坐在讲台上,拿出手机给陆溪发了条消息。   【谢太太,我今天给谢珩监考,他迟到了,脸上受了伤,可能是跟人打了架,不过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像是生病了。】   陆溪收到消息的时候,人刚在办公室坐下。   她昨天被逆子小小的刺激了几句,深深觉得不能太咸鱼,得勤快一点。   但是在自己家里,没有工作氛围,动不动就想摸鱼,便干脆来工作室里找灵感。   她握着手机,愣了一下。   谢珩生病了吗?   不会啊,今天谢珩起晚了,管家叫了两次,她也被吵醒了,披上睡袍起床看了眼,他脸色红润,跑起来飞快,临走前还跟她吹牛,说自己这次一定考好,让她拭目以待。   那模样风风火火,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脸色明明很好。   是跟打架有关吗?   陆溪面色凝了凝。   她不禁又想到那个不详的梦,心里有些不安。   尽管那件事过去了,危机也解除了,最近谢珩乖得离谱,早起上学,晚上按时回家,没听说他再惹事,陆溪渐渐放了心。   今天又打架,还受了伤……   陆溪对待谢珩,早已不像刚穿来的时候,只拿他当个叛逆期的臭崽高中生,没有母子感情。   可现在……他是她的臭崽崽。   陆溪心里静不下来,一直挂着谢珩,她想了想,先给莫晴回了消息表示感谢,看看时间,决定一小时后去学校接谢珩。   她心里有事,虽然设置了提醒,还是时不时看一眼电脑上的时间。   快到十一点时,她倒了该出发的时间。   这时手机响了,是莫晴打来的电话。   陆溪眼皮瞬间跳了跳,她有些紧张,心里慌了一下。   “谢太太!谢珩晕倒了,我们现在送他去最近的仁心医院,您通知一下谢先生,你们快过来吧!”   ……   谢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感觉越来越难受,坚持着把卷子做了一大半,还剩两道大题,眼前却开始模糊,脑子眩晕,还开始耳鸣。   右下腹像是被人在里面放了电钻,要钻破他的肚子。   他实在是撑不住了,松开笔,一下子趴在课桌上。   “谢同学你怎么了?!”   “谢珩?”   ……   旁边不断传来声音,忽近忽远的,他觉得很吵,感觉有人走近扶起他,他很想拍开那人的手,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的意识有些涣散,昏昏沉沉的,但还没完全晕过去,能感觉到他被人背起来,坐进车里,听见有人打电话,很着急地叫谢太太,还让她赶紧来医院。   谢珩眉头皱得更紧。   叫她来医院……她会不会被他吓到啊?   等送来医院急诊科,谢珩睁了睁眼睛,看见好多白大褂和护士,等他们检查了一阵,才听见一个医生说:“初步判断是急性阑尾炎,得立刻动手术。”   谢珩:“……”   阑尾炎?   他怎么会得这玩意儿?还动手术?   这会儿他已经痛到不行,随便别人怎么折腾。   感觉到身上被打了一针,他支撑不住,彻底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谢珩眼皮动了动,有些困难地睁开眼睛。   他躺在病房里,窗外是一片赤色夕阳。   床前是一个女人的影子。   谢珩半睡半醒间,努力看清楚,果然是陆溪。   她低着头,表情恹恹的,鼻尖有些红,一点儿没有平时的鲜活生动,她揉了揉眼睛,吸吸鼻子,像是哭了。   少年皱起眉,心里忽然被什么揪了一下。   “妈妈……”他声音模糊,轻声嘟囔着开口,略显虚弱的脸显得比平时稚气,明明眼皮都还不能完全睁开,却像一只逞凶斗狠的奶狼,“谁欺负了你,我揍他。” 第64章   陆溪正在拿着手机追剧,还是杨一晗过去的老剧。   剧情正演到因为一场人祸而分别的男女主久别重逢,各自却已经物是人非,只能相顾无言,遗憾分别,陆溪很感动,感动得鼻子发酸。   冷不丁地,听见身旁的动静,她立刻转过头,就见谢珩微微睁开眼睛,嘴里还呢喃着什么。   醒过来了?   陆溪原本没听清,她凑近了谢珩,想看看他好点没有。   她凑近的一瞬间,手机屏幕也朝向谢珩那边倾斜,他看到她手机上的画面,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你在追剧?”谢珩忽然很想吐血。   她!好!过!份!   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才哭的,害他一不小心喊了她……居然是在为她那些狗血剧哭吗?   谢珩的小心脏拔凉拔凉的。   他该不会是她和老谢当年在街上捡的小孩吧?!   陆溪看他真醒来了,说话还挺清晰,便点点头,想着叫护士过来看看,没想到,少年满脸幽怨地瞪她一眼,不高兴地说:“还以为你在担心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陆溪愣了一下。   她低头看看手机,忽然有些心虚,赶紧锁上屏幕,一脸无辜地说:“我是担心你啊,这不是你没事,我……稍微有点无聊吗?”   谢珩虚弱地哼了一声,没了平时嚣张跋扈的气势,莫名显得奶乎乎的。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   陆溪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对他眨眨眼睛:“小珩,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谢珩脸一红,感觉耳朵都快烧起来了,他后悔死,张开口想解释,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叫!”   接着紧闭起双眼,任她叫了他几声他都不醒。   陆溪无语地笑了笑。   有没有人告诉过他,装睡的时候眼皮不要动来动去,太明显了?   陆溪想了想,没戳穿他,她抬手,轻轻在他被子上拍了拍,压低声音说:“没骗你,我刚刚真的很担心,还哭了呢,真的,不信你问你爸。”   谢珩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真……的?   看她的眼神一本正经的,不像在撒谎,而且他还在病床上躺着,她一个大人,这时候不至于骗他。   谢珩这才睁开眼睛,若无其事地抿起唇:“好吧,那我暂时原谅你了。”   陆溪对她眯眼笑笑。   考虑到谢珩才做完手术,正要好好休息,保持心情平和,她虽然有些心痒,但还得忍住,没再继续逗他。   虽然是微创手术,但万一把他气坏了,伤口弄崩开了又得遭罪。   不过……   陆溪转过头,忍不住得意地偷笑,想起他那迷糊软糯的一声,心里又似被温水化开,无限欣喜,还有些感慨。   想……听崽崽再叫一次。   但现在就算了吧,以后总会有机会。   谢珩还很害羞,现在耳朵根还红着。   陆溪立刻按铃,很快有医生护士过来,围着谢珩,看过他的情况,都说没什么大碍。   医生说:“至少要住院七天,观察情况,这几天饮食要注意,前几天只能吃流食。”   陆溪点头:“知道了,我们家长会注意。”   医生是个中年人,也是给谢珩做手术的,他之前一直在手术室,没看见陆溪签名,他这会儿看陆溪在患者旁边,还当她是患者的姐姐,却听她自称是家长,愣了一下,问:“您是他的……?”   陆溪看一眼谢珩,大方地自我介绍:“我是他妈妈。”   医生眼中疑虑更深。   但一想,有些明白是什么情况了,他没说什么,很专业地又交代了几句,然后和护士一起离开病房。   现在快五点了。   病房里重新归于平静。   谢珩的麻药劲已经过去,感觉小腹做手术的地方有些痛,刚才医生给他检查伤口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眼,没什么事,就是陆溪也在旁边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你先休息,我给你爸打个电话看他什么时候到。”陆溪这时说。   谢珩微微一怔:“我爸要来?”   他昨天记得管家说,今天他爸要出差啊。   陆溪挑起眉,仿佛他问了句蠢话,“废话,你都生病了,他是你亲爹凭什么不来?”   谢珩“呵”了声,小声反驳:“我以前也生病,也受伤,他都没有特意看我。”   “……”   陆溪好气又好笑,十六岁的大孩子了,还撒娇?她清了清嗓子说:“那是你没做手术,否则他肯定来。”   谢珩想说他不稀罕,看一眼陆溪,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他爸要来,那就来吧。   他反正也不会拒绝的……   陆溪到病房外面打电话。   她知道谢以朝去外地出差了,就是为了谈上次他跟她解释,她听得似懂非懂的那个合同,是很重要的事,也是谢氏集团明年的一个跨国合作大项目。   今天上午,陆溪接到老师电话,那会儿说得不清不楚,她有些吓到了,立刻给谢以朝打电话,告诉他谢珩出事,他听了,语气也变得紧张,但没她那么慌神,反倒语气沉稳地安慰她。   “我会尽快回来。”谢以朝说。   后来陆溪赶到医院,知道他是阑尾炎,已经推去手术室了,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她马上告诉谢以朝最新情况,免得他太担心。   刚才太多事,她顾不上说太多,这会儿谢珩也醒了,人没事,她打算打电话给谢以朝报个平安,让他不用太赶,明天回来也行。   结果刚出病房,就看见两个少年迎面走来。   是许嘉铭和宋思扬。   看到他们,她一点也不意外,冲他们笑了笑说:“就知道你们要来,小珩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他。”   许嘉铭“嗯”了一声,“考试结束我们就过来了,他还好吧?”   不等陆溪开口,宋思扬就大大咧咧地说:“肯定好啊,阑尾炎而已,我珩哥那身体,几天就恢复了呗。”   陆溪无语,越看宋思扬这个逗比,越觉得他是谢珩的脑残粉。   就是那种无条件觉得“我珩哥什么都对”“我珩哥什么都好”的那种。   虽然有些傻兮兮,但也挺可爱,也是真的关心谢珩。   至于许嘉铭,更不必说,典型的别人家的小孩,杨一晗都说,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让她操什么心,无论成绩还是性格都很稳定,就连父母离婚,也没影响到他。   最近谢珩学乖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受许嘉铭的影响。   只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又跟人打架。   陆溪皱了皱眉。   宋思扬推开病房,许嘉铭跟在他身后,就要进去。   “小许。”   许嘉铭忽然听见陆溪叫他,他回过头,安静地看着她:“什么事?”   陆溪问:“你知不知道谢珩今天跟谁打架,又是为什么?”   少年目光顿了顿,落在她微微泛红的眼角,他抱歉地摇摇头,温声道:“还不清楚,但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人。”   “这样啊……没事,你进去吧。”   陆溪没再追问。   谢珩这次主要是急性阑尾炎,今天有没有打架,迟早都要发作,医生也替他处理了外伤,脸上手上都没事。   两个少年来了,病房里瞬间热闹起来,又宋思扬在,永远不担心会冷场。   没多久,学校里来了几个老师。   陆溪见过谢珩的班主任,莫晴,还有一位是教导主任,一个穿着职业装,气质酷飒的年轻女人。   他们带了鲜花和水果,看谢珩没事,提着的心放了一半。   虽说是急性阑尾炎,但毕竟是在学校考试时出的事,万一谢小少爷有什么,就怕谢以朝会追究。   他们跟陆溪寒暄了几句,又安慰谢珩,让他好好休息,身体恢复了再去学校。   班主任大概是嘴瓢了,忘了病床上躺着的是谢珩,他语重心长地来了句:“别担心掉课,我会让班长整理笔记发给你。”   话音刚落,他自己一愣,病房里其他几人也面色各异。   谢珩嘴角一抽。   他都无语了。   班主任反应过来,自己也有些尴尬。   他在说什么呢?脑子被门卡了吧?   谢珩是会担心掉课的那种学生吗?   班主任不禁紧张起来,偷偷瞟一眼陆溪,担心她以为自己在阴阳怪气。   陆溪却并不生气,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她上次见班主任,还是因为阮甜事件,当时班主任很维护谢珩,之前在群里的交流也很愉快,她根本没多想。   “那太好了,谢谢老师关心我家孩子学习。”陆溪笑着说。   班主任尴尬地一笑。   这下更觉得谢太太是在阴阳怪气了。   许嘉铭意识到病房里的微妙气氛,他适时地开口:“老师,不用麻烦班长了,我会整理笔记给谢珩看的。”   班主任点点头,他也发现许嘉铭最近跟谢珩走得很近,“那辛苦小许同学了。”   “不辛苦。”许嘉铭看一眼正在对他使眼色的谢珩,直接无视掉,目光不动声色地在陆溪身上停了片刻,他说,“还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你说。”   许嘉铭语气淡淡的:“谢珩错过了下午的考试,但他是因为生病,能不能给他一次补考的机会?”   他及时地说:“我们没有给他透题,您放心。”   班主任犹豫了下。   他倒是不担心谢珩会被透题,只是……他看着谢珩,镜片下的眼睛是深深的疑惑,“谢同学自己呢,想要补考吗?”   谢珩纠结地皱了皱眉。   好烦……   病房这么多人,他说不出口啊,显得他多爱学习似的,好丢人。   就在这时,宋思扬却一拍大腿,抢先说:“他想!他特别想!老师我跟你说,这次考试对我珩哥很重要,你就行行好吧。”   谢珩:“……”   好想让他闭嘴。   陆溪想起前几天吃饭,谢珩放下的豪言壮语,他这次要是不能前进五十名,这犟种岂不是得改姓?   于是她也加入了两个孩子的“劝考”团队,冲教导主任眨眨眼睛,“主任,拜托了,这次考试对我家小珩很重要。”   三个老师齐齐愣住。   教导主任脸上严肃的表情淡了淡,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没问题,我同意让谢珩同学补考。”   被两个可爱又真诚的少年望着,而陆溪又对她露出软妹般甜甜的笑,三人夹击,她还能怎么办呢?   何况,这次谢珩是正当原因缺考,就算不冲着谢以朝的面子,她本身也会同意。   最后商量了一下,决定等谢珩过几天恢复了,要么在病房里补考,要么等他回家了再考,到时候会安排一个监考老师负责。   宋思扬冲谢珩挤挤眼睛:“开心了吧?你可以补考了!”   谢珩咬了咬后槽牙:“谢谢,我、很、开、心。”   一个老师,盯着他一个人考试,这是什么地狱级体验?   谢珩从来不作弊,心态也良好,但他一想到被人全程盯着考试也忍不住紧张。   他有些纠结,但还是松了口气。   还好这次能补考。   他本来还有些遗憾,该死的阑尾早不发炎晚不发炎,偏偏在这时候,害他错过剩下的两门考试。   以为自己这次铁定考试垫底了,没想到还有一次补考的机会。   少年眼睛亮亮的,目送几个老师出去。   他才不要别人给他透题,如果不能凭他自己的实力,那进步也没意义。不过嘛,他可以投机取巧一下,这几天再背背政治历史的考点……   陆溪送几个老师出去,留三个孩子在病房里聊天。   管家这时带着几个佣人过来了,还有准备好的清粥。   “太太累了吗,要不然回家休息一下,这里有我们在。”管家知道陆溪在医院守了半天,面上有几分疲色。   陆溪:“没事,我在这儿等谢以朝,他快来了。”   管家看她坚持,便没说什么。   陆溪揉了揉太阳穴。   今天没睡午觉,是有些犯困。陆溪跟着导航,来到医院二楼的一家咖啡厅,打算进去喝杯咖啡,坐一会儿,不然她在病房里,怕几个孩子说话也不自在。   她顺手给谢以朝发了定位,让他到了直接来这里找她。   咖啡厅点单的人不少。   陆溪排在队伍后,忽然被人不小心撞了下,她挎着的小包从肩上滑落,要掉在地上,她正要去提,已经被人从后面接住。   “陆总,”许嘉铭清朗的少年音响起,“这里人多,小心一点。”   陆溪见了他,稍微愣了下:“你不是在病房里吗?”   许嘉铭提着陆溪的小包,陆溪接过来,他站在她靠后一点,说:“有点困,买杯咖啡提提神。”   “那巧了,我也是。”陆溪笑了笑。   自从她出钱雇佣几个孩子走秀,宋思扬这个促狭精,就开始开玩笑地叫她陆总,说她是老板,给他们发钱。   他就算了,不知怎么搞的,许嘉铭也跟着叫陆总,陆溪每次听到,都有些哭笑不得。   她也懒得纠正,陆总就陆总吧,总比叫阿姨好听。   队伍慢慢往前,陆溪和许嘉铭也跟着往前走。   “对了,刚才谢谢你,要不是你提出来,我都不知道他想补考。”陆溪这几天才意识到,谢珩突然开始对学习上了心,说要进步五十名也不是说说而已。   许嘉铭淡淡地说:“我们是朋友,应该的。”   陆溪笑了笑:“他跟你和宋思扬两个朋友一起玩,我很放心。”   队伍很快到他们,陆溪点了热拿铁,挑眉看向许嘉铭,他会过意,也没推辞,要了跟陆溪一样的热拿铁,她一起付款,然后拿了小票在一旁等待。   “其实,我感觉谢珩最近的变化是因为你。”许嘉铭忽然说。   谢珩高一刚开学是什么样他很清楚。   初中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他的大名也如雷贯耳,动不动就要在周一升旗时被点名批评的人物。   自从陆溪出现后,他才开始变化。   各方面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还不清楚谢珩这次是为什么打架,但是直觉告诉他,绝对不是谢珩的错。   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没人不喜欢被恭维,陆溪也不例外,何况她觉得许嘉铭说得有道理,语气也如沐春风,让人听了就开心。她自恋地冲他笑笑:“是吗?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陆小姐的热拿铁两杯好了!”   陆溪捏着小票,转头就取了咖啡,其中一杯递给许嘉铭,这时,她手机响了,看见来电人的名字,她脸上下意识地露出笑意。   她接起来:“到了吗?我在二楼咖啡厅,你在哪儿?”   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又像是就在她不远处,“回头。”   陆溪闻言便转过头。   男人身姿挺拔,正握着手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不疾不徐地朝她走来,直到站在陆溪面前,两人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这才一起放下手机。   “你到得比我想象中早一点。”陆溪说。   谢以朝今天行程赶,飞来飞去的,风尘仆仆本该是最累的,可他脸上却不见疲色,依旧精力很足的样子,他对陆溪说,“接到电话就往回赶了。”   他看一眼许嘉铭,对他点点头,表情比平时温和,“是小许同学吧,来看谢珩的吗?”   许嘉铭的眼神平静无波,他礼貌地开口:“谢叔叔好,我差不多该回家了,明天再来看他。”   接着,他看一眼陆溪,算是跟她打了招呼。   谢以朝微微点头,目光落在陆溪身上,她东西也买好了,便自然地将谢以朝挽住,带他上去看谢珩。   三人便一起往外走,只是许嘉铭走得稍微靠前。   谢以朝一低头,就闻到她头发上的甜橙香气,还有淡淡的咖啡香,他抬了抬眉问:“拿铁啊,有我的份吗?”   陆溪脚步一顿,看着男人,“没买你的,现在去买?”   谢以朝抿了下唇,将她手里的咖啡接过来,语气平静中透出亲密,“不介意的话,我就喝你这杯。”   陆溪笑了笑,摸了摸脸颊,“当然不介意。”   离开咖啡厅后,许嘉铭步伐加快了,走到电梯口,他要向下,再一次跟陆溪和谢以朝说再见。   “注意安全啊小许。”陆溪对他摆摆手。   谢以朝没说话,只是用淡然地目光目送他离去,然后勾住陆溪的手,“走吧,先去看小珩。”   谢珩的病房在六楼。   一路上,陆溪都在跟谢以朝讲谢珩的病情,注意事项,还有刚才发生的事,等到进病房的时候,陆溪刚刚讲到谢珩醒来后叫她妈妈,语气很是开心。   谢珩本来醒着,在玩手机。   听到陆溪又在讲他“坏话”,他嘴角一抽,内心窘得要死,破罐子破摔地把手机往被子里一塞,直接装睡。   陆溪一进来,便自动放轻了声音,看一眼病床上的少年,再看看管家,“他吃了吗?”   “吃了点粥。”   “又睡了?”   管家为难地停顿了一下,怎么说呢,本来少爷还在玩手机,一扭头就见他闭眼睡觉,怎么看都是在装……   还是一眼假的那种。   谢以朝走到谢珩床边,看他的脸色还好,这下彻底放心,他对管家吩咐:“我和太太在这里,你们先回去吧。”   实际上,谢珩不习惯被人贴身照顾,就是个小手术,他的伤口也处理得很好,现在已经不怎么痛了,他吃完饭就催管家他们回去。   先生都吩咐了,管家点头,立刻带着佣人回去,病房里瞬间空了大半。   谢以朝还站在谢珩床边,垂下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其实这个举动有些多余,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想碰碰这孩子。   平时见惯了他吊儿郎当,生龙活虎的样子,小家伙身体好,长大后几乎不怎么生病,还是头一次看他这么乖巧安分地躺着。   做父亲的都有些不太习惯。   他喝了口咖啡,然后看着陆溪,递给她。   陆溪忽然有点想笑,她买的咖啡,自己还没喝上一口,他倒是喝了第一口,越来越不跟她客气。   谢以朝放下手机,去洗了个手回来,站在陆溪身侧,和她一起看着谢珩。   陆溪脸上正挂着欣慰的慈母笑,对谢以朝眨眨眼睛:“你觉不觉得他睡着的样子很乖,像个小天使?”   谢以朝愣了下,无声笑了笑,“醒来就成了小恶魔。”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不经意透出几分疼宠。   谢珩嘴唇紧抿。   好啊,这两个人,趁他睡着说他坏话,小天使就算了,他勉强接受,小恶魔?   谢以朝又问:“他刚才真叫妈妈了,你没听错吧?”语气很是不信。   陆溪不高兴了,翻男人一个白眼:“当然真的,可惜没录下来,你等着,下次我录了给你听。”   谢珩:……   谢以朝笑了笑,目光从陆溪柔美的面庞掠过,又看着谢珩,眼神很深,有种不易表达的父爱。   他想起什么,对陆溪说:“我手机里有他小时候的照片,穿纸尿裤,咬着奶嘴,抱着小熊睡觉,还流口水,那个样子更像小天使,你想看吗?”   谢珩猛地睁开眼睛。   !!!   不许看!要留清白在人间!   陆女士和谢男士……他们两个有毒吧? 第65章   就在谢珩睁开眼的一瞬间,陆溪正好奇地抓着谢以朝的衣袖问:“真的吗?快给我看,我正要想换新壁纸了。”   谢珩瞪着她,发出抗议:“不可以,你这是侵犯我的肖像权!”   陆溪愣了下,她无语了,“你怎么又装睡?”   谢珩不客气地回怼:“我要是不装睡,我哪知道你们会说我坏话?”   什么叼奶嘴,抱小熊……这种黑历史,居然存在他老爸的手机里?   坚决不可以。   谢以朝一早就发现谢珩在装睡,不要太明显,他看儿子精神不错,瞪人的眼神跟平时一样凶,说话中气十足,便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放心,不在我的手机里。”   谢珩刚松了口气。   却听见谢以朝悠悠地道:“在另一部手机里。”   “……”我的老父亲,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谢珩无奈地发现,那个严肃正经,不会开玩笑的老爸,已经被陆女士带坏了。   陆溪见谢珩醒了,说话也不再压低声音,笑着要谢以朝回去后把照片发给她。   妻子都开口了,谢以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谢珩无力地垂着嘴角。   显然,他在这件事上是没有话语权的。   眼看木已成舟,陆溪必定会看到他的黑历史,谢珩也懒得说什么,但有一点他必须要争取,“不可以设成壁纸。”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陆溪本来也不是真要设成壁纸,想想也是,手机一打开,一张叼奶嘴的奶娃娃,让人看见了,她还得解释奶娃娃是谁。但谢珩这么抵触,她反而生出些逆反心理。   她想了想,喝了口咖啡才说:“这样吧,我找张小时候的照片发给你看,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设壁纸,很公平吧?”   谢珩被问住了。   陆女士拿自己的黑历史来换?   听起来好像不错。   这是不是就是能量守恒定律?   他的黑历史不会消失,只会从他爸的手机,转移到陆女士的手机里。   陆女士的黑历史则是转移到他手机里。   公平!   保守起见,谢珩谨慎地问:“叼奶嘴吗?流口水吗?”   陆溪:“……本仙女不流口水,叼奶嘴的得找找。”   谢珩嗤一声,不服气地哼一声:“玩不起。”   陆溪揉了揉太阳穴,对逆子好气又好笑,谢以朝说得没错,逆子睡着的时候是小天使,醒了就是小恶魔。   果然,还是刚才糯乎乎叫妈妈的时候乖啊。   也不知道下次听到,得等到几年以后。   陆溪不禁有些惆怅。   但叫妈妈这种事,她从前没强求,现在更不会,这种事不能强买强卖,得谢珩自己心甘情愿叫出来的才好听,她没太重的执念。   这时,谢以朝手机响了。   他看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这部手机是他的私人号码,只有亲近的人,和重要的股东和客户才知道,内部装了高精度的屏蔽系统,诈骗电话打不进来。   而且这个座机,一看就是本市的。   谢以朝接了起来。   他原本神色淡然,说了几句后,目光扫向床上的谢珩,他皱起眉问:“你们找他是要问什么?”   对方又解释了一通,谢以朝听了,蹙着的眉头才渐渐松开。   谢以朝:“可以,明天下午你们来医院吧,那时我儿子应该醒着。”   他挂上电话,就收获一大一小两人好奇的注目礼。   两双有些相似的眼睛,满满的都是好奇。   这一瞬间,谢以朝忽然发现谢珩跟陆溪长得真像,尤其是眉眼,心中忽然生出一种特别奇妙的滋味,看着儿子的目光也不觉软了下来。   谢以朝:“你今天救了两个小孩,派出所已经抓到了几个抢劫的人,明天想找你做笔录。”   这事啊……   谢珩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行呗,明天随便什么时候让他们来。”   陆溪半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来,她还以为有什么不好的事,原来自家崽崽是在外面做了好人好事?   “你今天打架,就是跟那几个抢劫的?”陆溪不太懂,怎么又跟小孩扯上关系了,她问,“怎么不告诉我们?”   谢珩摸了下鼻梁,语气含糊:“这有什么好说的,小事一桩。”   谢以朝清了清嗓子,语气不是很赞同:“这不是小事,是好事,你见义勇为,救了两个小孩子,应该告诉我们。”   “对啊对啊,又不是做了坏事。”陆溪深以为然地点头。   谢珩本来真觉得无所谓,他也没那么高大上,没那么正义凛然,纯粹是碰见了,又被小孩抱了腿,他能怎么办呢?   但听老爸和陆女士两人一口一个做好事,一派很为他骄傲的样子,谢珩忽然有些飘飘然。   他好像真是做了好事?的确不丢人。   谢以朝沉吟片刻,垂眸看着谢珩:“明天做笔录也不用紧张,如实回答就行,需不需要我们来陪你?”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谢珩抬了抬下巴。   谢以朝点点头,也好,他今天耽搁了公事,明天还得去出差,不能亲自陪着。他准备安排一位集团里的律师旁听,毕竟谢珩是未成年人,这样更稳妥些。   不过,他也相信谢珩能独立搞定这件事。   近来,儿子的转变他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从不表达,但他感觉得到谢珩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从前那些阴郁,戾气,叛逆,种种幼稚的表现,已经越来越少了。   陆溪说得对。   他不该总是沉默,严父那一套已经不适用了,他也该适时地夸奖儿子。   人往往越是长大,学习到的知识越多,越成功,反而就越固步自封,会被过往的经验和思维困住,无法接受新的观点。但谢以朝不一样,他能够有现在的地位,是因为他足够敏锐,思维灵活,很乐意更新自己的认知。   谢以朝的眼神带着肯定,搭上谢珩的肩膀,轻轻按了按,“做得好,值得奖励,等你恢复了,我们带你去吃大餐。”   陆溪忍不住笑出了声。   父子俩都盯着她。   陆溪抿着唇,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你真是……还当他是小朋友啊,要不要带他去吃麦当当?给个有诚意的奖励怎么样?”   闻言,谢珩眼睛一亮,显然觉得陆溪说得有道理。   谢以朝无言地一笑。   他的确没有给儿子奖励的经验……   被嘲笑了,谢以朝也不生气,英俊的脸上表情和缓,“那你自己挑礼物,行了吧?”   语气无奈又纵容。   说完,还看一眼陆溪,好像在说“我这样安排你总满意了吧?”   陆溪偷笑了下,给了男人一个鼓励,再继续加油的眼神。   其实她觉得也不怎么样,但得慢慢来,谢以朝在这方面刚起步,进步空间还有很大。   谢珩来劲了:“选什么都可以吗?”   谢以朝当然不会无底线纵容,他语气淡了淡:“五万块以内,符合你这个年龄段的东西才行。”   “……”谢珩眼里的光灭了大半。   他撇了撇嘴。   哼,就知道他老爸不会那么好。   少年装作不在意地躺下去,嘴角却还是扬着的,好心情跃然脸上。   到六点多了,谢以朝和陆溪到医院旁边,随便找了家店吃了些东西,快到七点,又回到医院里看了眼谢珩,这回他是真的睡着了。   少年平躺着,睡着的时候很安静,一只手放在身侧,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脑门上,呼吸均匀。   睫毛覆盖下来,形成一圈淡色阴影,说不出的乖觉。   陆溪和谢以朝神色都柔了柔。   虽然谢珩嚷嚷着他能行,不要人照顾,两人还是一致觉得不能让他任性,既然他不要佣人照顾,肯定更不愿意要护工,照顾娃,还是得爹妈亲身上阵。   咳,主要是爹。   谢以朝自动请缨留下来,反正这是个套房,还有另一间房可以睡觉,陆溪留在这里却不方便,还是他照顾比较合适。   陆溪也不跟他争。   他一个大男人,照顾起来比她方便。   陆溪离开后,谢以朝看着睡熟了的少年,他不知何时踹了被子,一条长腿大喇喇地搁在外面,他便走过去,给他重新把被子盖好。   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谢以朝从没有照顾病患的经验。   还好,谢珩不算什么病患,一夜过去,谢以朝没睡熟,始终留意着谢珩的动静,结果人家睡得别提多香,不打呼噜也不说梦话,也不起夜,就连第二天谢以朝离开时,他都没发现。   还是上午陆溪过来的时候,跟谢珩提了一句,他才知道昨晚是他爸留在这里照顾他。   谢珩的脸色顿时很精彩。   不过,他今天来不及纠结这件事,满脑子里都想着待会儿做笔录。   不知为什么,谢珩本来无所谓的,可昨天被老爸和陆女士夸奖后,他的心态也开始不一样了。   他好像真的做了一件很棒的事情。   以前他因为打架,进过好几次派出所,那时候面对警察问话,他挺烦的,感觉自己跟犯人似的。   但这次不一样了。   他是见义勇为,是热心市民,这次也不是被抓去派出所问话,而是人家客客气气的上门,来找他配合调查。   这性质可完全不一样了。   少年心中莫名的骄傲,不仅不嫌麻烦,反而希望他们早点来。   上午,病房里来了二十几个同学。   昨天他们在其他考场,不知道情况,到晚上消息才传开了,班长便组织了同学今天来看谢珩,只要有空的都来了。   没人空着手来,都各自准备了礼物。   谢珩所在的A班,至少有一半的学霸。   学霸会送什么礼物呢?   昨晚,他们在群里特意问了许嘉铭,他们都知道,许嘉铭最近跟谢珩走得近,问他谢珩喜欢什么肯定没错。   许嘉铭言简意赅地说,送学习相关的。   众人都很懵逼。   确定?给校霸送学习的东西,确定不会被他误会在嘲讽他,然后被揍一顿?   但许嘉铭很笃定的样子,加上他人品过关,不会故意耍同学,大家暂且信了,各自准备了礼物。   于是——   谢珩收到了丰富多彩的学习大礼包:各种课外辅导书,xx密卷,听力练习合辑,还有班长特意整理的学习笔记……   谢珩:“……”   面对许多双真诚的眼神,他想发火,却又发不出来,只能黑着脸收下这些礼物,还得憋出一句谢谢。   还好,他现在心里记挂着做笔录,一点小小的磨难不值一提。   警察来得很准时,说是下午,实际上十二点刚过他们就来了。   来了两个警察,一个年纪稍长,姓张,他来之前,提醒另一个小警察,待会儿说话注意点。   他们是打完电话,才知道谢珩的家世,又在系统里查了一下,发现了谢珩不少“案底”。   “这种豪门小少爷,家里惯坏了,以前就到处惹事,到了派出所还吊儿郎当,我们做好准备,他可能不会配合。”   小警察刚从警校毕业不久,还是第一次跟着出来做笔录。   听老前辈这么说,他有点担心搞砸了,一路上都有些不安,脑子里想好各种话术。   等到病房,见到谢珩,还有一个律师在场,两人本来还有点谨慎。   躺在病床上的蓝发小少爷看见他们,忽然坐了起来,眼睛也跟着亮起来。   老警察先开口:“请问是谢珩吗?我们是开元路派出所的,想来……”   谢珩:“做笔录是吧?没问题,想问什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两个警察:“……”   怎么感觉这蓝毛小少爷特别热情好客? 第66章   “你昨天遇到那两个小孩,大概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昨天抢劫他们的有几个人?有没有看到他们打小孩,有没有持械?”   “麻烦把昨天的整个经过详细跟我们说说,怎么动手的,打起来的过程,还有那几个人大概的长相。”   ……   一开始都是老警察在发问,另外一个年轻些的在旁边做记录。   谢以朝找来的律师从头到尾陪在旁边,看他们的提问很正常,对谢珩态度也客气,他便一直保持安静没出声。   老警察问了很多问题,谢珩只要知道的,全都照实说出来,当他说出自己当时赶着去考试,是不小心撞上了这一幕才出手的,两个警察,包括一旁的律师眼神都微微诧异。   昨天那两个小孩,也不知是太小了,还是天生顽皮,只说自己被坏人抢劫了,要抢他们金表,然后被一个哥哥救了。   再问别的,比如谁抢了他们,被哪个哥哥救了,长什么样,家长的电话号码,一问三摇头。   有女警看他们长得可爱,担心他们是见到警察害怕,还特意买零食哄他们。   等他们通过户籍信息找到他们家长,才知道俩孩子无敌胆大。   他们竟然是趁佣人不注意,离家出走跑出来的,还揣上家里金表和首饰,打算出去卖钱换路费继续离家出走。   “警察叔叔,你要买这个吗,五千块便宜卖给你。”   小女孩捧着金表,轮流问值班警察要不要买。   他们所里有个小富二代,一眼认出这表的价值,价值快一百万呢!   所有人都乐了,这俩小孩,是哪儿来的坑爹熊孩子?   他们不止不害怕,还在派出所里大声争论。   “救我们的是警察哥哥!”   “不对!明明是超人哥哥!”   众人云里雾里,最后查了监控,沿着派出所门口那条路,很快查到他们是从明礼中学西门那条巷子,被一个男孩子抱过来的。   查到这里就好办了,很快又找到学校,拿到谢珩的身份,这就找过来了。   但是巷子里没有监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竟然真的是他路见不平,救了两个不相干的小朋友,还是在赶着去考试的途中?   老警察深深地看了谢珩一眼。   看来刚才是他先入为主,误会这小男生了。   只凭人家的家世,就带有偏见,觉得他一定是到处惹事的纨绔子,再看他在监控里顶着一头耀眼的蓝毛,更觉得他像是不良校霸,下意识印象就不好。   结果见了真人,明明很友好,又配合他们工作,生怕说不清楚,还解释得特别详细。   一开始他还疑惑,谢珩虽然长得高大,加上那天一身黑衣看上去像制服,可能被小孩子当成警察,但看他那头发……哪个警察能染蓝毛?   见了谢珩,老警察很快恍然大悟。   看人得看眼神,尤其是他这种几十年办案经验的,一看就知道那人的品性,有没有撒谎。   谢珩眼神很正,坦率无畏,看人的时候眼神不闪烁,黑白分明又清澈,一眼能看到底。   看来家里虽然有钱,但家风不错。   重点是,他身手真的好,一个对三个,只受了点轻伤,明显占着上风。他看过谢珩之前进派出所的档案,一帮臭小子打群架,他也总是打架最狠,受伤最轻的那个。   他让年轻警员记录下谢珩的伤势,重点是脸上,手背,下巴,还有小腹。   提到受伤,少年有些悻悻的,“我当时是抱着小孩,怕伤到他,不然他们三个才伤不到我。”   看他好胜心这么强,张警官忍不住笑着提醒他:“小同学,当热心市民是好事,但你毕竟还是未成年人,要学会保护自己,以后碰见这种情况,带了小孩赶紧先跑,去报警,别自己一个人上,万一出了事多危险啊!”   谢珩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他们就三个混混,能出什么事?”   他一打四一打五都不怕呢。   “那是你运气好,万一碰上什么亡命之徒,带了刀呢?你想想,要是受了伤,你爸妈得多心疼?”   谢珩噎住了,突然说不出话。   好像也是?   那几个人要是带了刀子,他护着小男孩的情况下,不一定能躲过,要是身上被开了个洞,他老爸不得每天晚上照顾他?   还有陆女士,她那么胆小,也许会哭到晕过去的。   谢珩想到这,不由得捂了捂肚子。   他可金贵着呢,可不能被几个小流氓伤害了。   见他这回不顶嘴了,老警察欣慰地笑笑。   能听得进去劝,就是好孩子。   问到这里也差不多了,谢珩还是病号,需要多休息。两个警察起身告辞。   谢珩眉眼一皱,愣了下。   这就问完了吗?还不到半个小时啊。   他倾身向前,“张警官,我能问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谢珩:“昨天那俩小孩怎么样了,没事吧?那三个混混抓到了没?”   看他一脸关切,老警察笑了笑,告诉他情况。   两个孩子没大事,昨天他们的家人接走他们,立刻送去医院检查,身上只有些外伤,摔了几下,好在小孩衣服穿得厚没大事。   不过男孩子的脑袋被打了几下,检查后也没事。   “至于几个嫌犯,他们昨天跑去外地了,这两天就能抓回来。”至于其他办案细节肯定不能透露,张警官只简单概括了告诉他。   谢珩安心了,那就好。   警察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说:“对了,两个孩子的家人知道你是明礼中学的,说是想要感谢你,可能会给你父母打电话。”   谢珩表情淡淡地“哦”了一声,扯扯唇说:“一点小事,顺手而已,真是小题大做……”   等他们走后,律师也跟谢珩客套了几句就要走。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等一下,我问你,那几个人被抓到了会判几年?”谢珩有些好奇。   律师虽然不是诉讼律师,但这点常识也清楚,他解释道:“抢劫罪通常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他们抢劫未遂,但涉及到未成年人,具体就看法官怎么判,但肯定最少三年。”   谢珩睁大了眼睛。   这么重啊?   再一想,他又觉得痛快,太好了,那帮混混连那么小的孩子都欺负,不要脸,就该关进去好好接受改造。   ……   两个警察离开病房,在走廊上和陆溪擦身而过。   看见他们的制服,陆溪立刻想到这是来给谢珩做笔录的,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们的对话也传入她耳朵里。   年轻警员:“这个高中生身手真好,还有正义感,以后不做刑警可惜了。”   另一个笑笑说:“他父亲可不是一般人,我记得他是独生子,以后肯定是要继承家产的……”   陆溪不由得挑了挑眉。   她脚步未停,却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眸。   刑警……   听上去倒是挺适合谢珩。   刑警需要身手,这方面谢珩没问题,还需要正义感,刚才警察叔叔可是亲口盖章了,根据陆溪对自家儿子的了解,也相信他没问题。   重点是,以一个服装设计师的角度,陆溪想到谢珩穿上制服的模样,就忍不住眼睛发亮。   一定超级帅!   但刑警也不是说当就当的,据她所知,警校的分数线可不低。   想想谢珩现在的成绩……emmmm。   陆溪不由得笑了笑。   她感觉自己想得有点多,他能不能考上警校是其次,他自己的想法才最重要。   这孩子前几天还特别迷茫,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陆溪清楚,谢珩跟许嘉铭不一样,没那么早熟,对未来有清晰规划,他成长的路还很长,需要自己慢慢摸索。   更何况,就像警察所说,谢珩是有家产要继承的人,以后谢以朝对他的未来有什么寄望,会不会希望他来管理集团,这些都说不好。   不过,凭陆溪对谢以朝的了解,他应当不是那类太独断,会强行干涉子女选择的霸道家长。   想着想着,陆溪已经走到病房门口。   她也收起了心绪,敲门进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谢珩正在照镜子,拿着的还是她昨天落在这里的小镜子。   陆溪忍不住笑,”不用照了,还是这间医院最靓的崽。”   “……”谢珩撇撇嘴,若无其事地放下镜子。   他就是好奇想看看,自己真的长得那么像警察吗?   陆溪把家里准备的保温壶放进茶水间,里头是热粥,这个阶段谢珩还只能吃这个。她拿出碗,准备把粥盛进去。   这时,听见外面的脚步声。   谢珩扶着墙,出现在茶水间门口,还缓慢地挪着步子进来。   陆溪嫌弃地看他一眼,赶他回去躺好。   “不要,你动作太慢了,我来帮你。”少年蹭到她旁边,一脸无辜,“而且医生说了我得下床活动的。”   陆溪没话说,她想起来,医生是说过这话,便干脆站到一边,靠在冰箱上,看着谢珩自己操作。   “笔录做完了吗?”陆溪问。   谢珩点点头,想起什么,眼神一闪,抿唇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刚才两个警官夸我了,你和我爸没听到,真是太可惜了。”   陆溪挑眉反问:“是吗,夸你什么了?”   “说我能打,是热心市民。”谢珩抬了抬下巴,一脸臭屁。   陆溪忍住想笑的冲动,遗憾地叹了口气:“哎呀,真是太可惜了,你下次一定录下来给我俩听。”   谢珩正在盛粥的动作一顿,嘴角翘起来,“不用那么麻烦,很快就会有人给你们打电话,等着吧。”   陆溪没听明白,“打电话干什么?”   “夸奖我啊!”   陆溪仔细打量谢珩的脸色,忍不住怀疑他是发烧了。   待会儿得叫护士进来给傻鹅子检查一下伤口才行……   陆溪见他飘飘然,胡言乱语,忍不住出声提醒:“今天复习了没,什么时候补考,准备好了没?”   刚才还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少年瞬间蔫了。   谢珩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紧。   糟了!   他这两天都没复习,过不了几天就要考试了。   谢珩立刻把被夸奖的事抛诸脑后,那些都是浮云,他考试前进五十名才是最重要的!   ……   陆溪没想到,就在这天晚上,她真的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专门打来感谢谢珩的。   对方是那天谢珩救下的两个孩子的爷爷,他目前人在国外有事,过几天才能回来,知道两个小孙子差点出事,了解前因后果后,知道是一个路过的少年帮了他们,很是感激。   “我刚才给小谢同学爸爸打了电话,想着还得感谢一下您,是您先生把号码给我的。”老人笑着解释。   陆溪点了下头,想到隔着电话对方看不见,便轻松地开口:“您客气了,这是我家小珩应该做的。”   她心里怦怦跳,手心都在微微发热。   忍不住骄傲地挺直了背。   明明是谢珩被夸了,她却忍不住与有荣焉,跟自己被夸了一样高兴,握着电话,忍不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老人说,等他回来一定带着礼物和两个小孙子上门来感谢,还抱歉地解释说:“本来这两天就该来的,但两个孩子父母都不在,我暂时回不来,只能耽搁几天。”   陆溪愣了下。   他说的不在,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希望不是吧……   挂了电话后,陆溪心情都很好,甚至直接激发了她的灵感,她脑子里同时出现了两款晚礼服的模样,风格不同,但各有各的美。   其中一件是郑素心的订单,另外一件,则是陆溪答应了许嘉铭,要送给杨一晗的圣诞礼物。   陆溪平常爱摸鱼,可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会很投入,她一直画到十一点,才打着哈欠去睡觉。   这几天谢以朝出差,一张大床就剩她一个人,可以随便翻滚,舒服得睡成一个大字型也无所谓。   但缺点也很明显——   陆溪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谢以朝的存在。   睡觉时,可以在大床上翻来滚去不受拘束,感觉自然很好,但谢以朝在,会在她睡觉乱滚到快摔下床时伸手将她捞住,也能在她半夜口渴醒来时,起身为她倒一杯水。   一小时很快过去。   陆溪还睁着眼,烦恼地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她这种沾枕头就着的无敌睡眠体质,竟然失眠了?   陆溪觉得,一定是她今晚太兴奋,为了熬夜还喝了咖啡现在才会睡不着。   幸好,她明天不用早起上班,失眠也不用太紧张。   一句话,顺其自然,别跟身体对着干。   既然睡不着,陆溪便爬起来,她本来想着,要不要去医院看谢珩,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了,崽子这会儿都睡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陆溪灵机一动。   半夜适合干什么?   当然是吃宵夜啊。   陆溪的第一选择就是火锅,她当然不会那么过分,把佣人叫起来给她做,有现成的外卖可以点,店里还可以直接烫好了给送过来,不用自己煮,多方便?   主要是,自己煮会弄得一身味道,这么晚了,她不想再折腾洗头,这种做好了的最方便。   半小时后,外卖便送到了家。   陆溪提前在客厅里等着,过去开门,见送餐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她有些诧异,提醒对方晚上送餐注意安全。   小姑娘道谢后离开,陆溪拎着东西上楼,一边拿着手机给了她五百打赏。   ……   此时,谢以朝所在的异国,正午时分,他坐在酒店的桌前,在准备一小时后的会议。   这种时候,通常他不会看手机。   偏偏不知为何,他想看一下,点开app,就看见陆溪半小时前发的朋友圈。   [没有什么失眠是一次宵夜解决不了的。]   配图是一锅看着就很辣的宵夜。   谢以朝轻轻皱眉。   这个时候,国内应该是凌晨。   他不记得陆溪有失眠的习惯,难道是有什么心事?   谢以朝合上电脑,想了想,没怎么犹豫,直接给陆溪拨去语音电话。   然而他一不小心,点成了视频通话。   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秒,他犹豫着,要不要挂掉重新打,视频却在这时候接通了。   “……”   谢以朝抿了抿唇。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陆溪坐在桌前吃东西的画面,然而屏幕上的画面却晃晃悠悠,像是在水上。   陆溪在浴缸里。   她浸在水里,周围是绵密的泡泡,陆溪挽着头发,露出一张小脸,眉眼精致,在水雾下添了几分朦胧美感。   水波轻轻晃动,若隐若现。   谢以朝喉头滚了滚,他眼神不自然地闪了闪,将视线尽量向上,看着妻子的脸。   “抱歉,本来想打语音电话的。”   陆溪:……果然啊。   她就说嘛,谢以朝不像是会给人打视频的,她起初也犹豫了几秒,但怕他有什么重要的事,便接了,他们毕竟不是普通关系,倒不用太扭捏。   陆溪笑了笑:“没事啦,接都接了,就这样聊呗。”   男人的目光稳稳地停在她脸上,神色十分克制,但还是忍不住故作轻松地问:“你是在考验我的定力吗?”   陆溪一怔。   她这时做了个更离谱的举动。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意识到什么,又看一眼镜头前微露异色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往水里沉了沉,然后无辜地对他眨眨眼睛,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谢以朝捏了捏眉心,忍住想叹气的冲动。   深呼吸了几下,他这才问:“怎么失眠了?”   陆溪现在也巴不得赶紧转移话题,她便说起刚才那通电话,她今晚的灵感,还有她点外卖,是一个小姑娘给她送来的,说着说着有些感慨。   全程,谢以朝都专注安静地听着,没出声打断。   他喜欢听陆溪说话,尤其是她说得开心的时候,眼睛会特别亮,像是藏了星光,笑起来时,唇边的小梨涡时隐时现,他有时会看得失神。   但陆溪从来没发现他的异样。   他无论何时都沉得住气。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谢以朝感觉到自己没办法像平时那么隐忍。   陆溪说着,忽然发觉谢以朝一直没说话,她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人一直顾着聊自己,不问对方情况的?   于是她歪了歪头问:“我记得你从来不看朋友圈。”   谢以朝沉默了下,坦诚地说:“有点想你,而且,你的朋友圈我都会看。”   陆溪被男人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望着谢以朝,看着他在阳光下儒雅英俊的脸孔,忽然感觉心脏像被羽毛挠了下,有些害羞,忍不住又往水里沉了沉。   和他说话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担心他会对自己撒谎。   陆溪对谢以朝就是有这样的信心。   她虽然有些难为情,更多的却是心痒,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越来越密的暧昧氛围,自己也享受在其中,就像她爱看的先婚后爱文,跟谢以朝婚前缺失的浪漫,现在在慢慢补回来。   暧昧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一个棋逢对手,有来有往,还没完全戳破那层窗户纸,但彼此都心知肚明,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足够勾起很多想象。   陆溪对男人眨了眨眼睛,眼神并不闪躲,甜甜一笑道:“我也很想你呀,什么时候回来?”   谢以朝勾了勾唇。   很好,她把球又踢回给他了。   “三天之后。”他说。   陆溪顺着这个话题,又跟他随便闲扯了几句,还聊了谢珩今天的情况,过了大概十分钟,陆溪设置的计时器响了。   她直接对谢以朝说:“我要起来了,你等会儿。”   “好。”   很快,陆溪将手机正着放在一边,她那边的画面瞬间黑下来,但还是能听到她那边的声音。   她动作间带动的水流声,还有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   谢以朝垂了垂眸,忍不住无奈地苦笑了下。   其实明明可以先挂了,待会儿再重拨的,但不知为何,两人都没提起这个选项,仿佛同时都忘记了似的。   等到陆溪躺到床上,她那边的画面才重新出现。   谢以朝看到她乖乖躺在枕头上的模样,目光柔了几分,低声提醒:“凌晨两点了,你该睡觉了吧?”   陆溪眨眨眼睛,故意逗他:“不要,你哄我睡觉。”   谢以朝微哂。   她这是故意给他出难题吗?   的确不容易,但他仅是思索了几秒,便有了答案,他拿起电脑边上那份之前给陆溪看过,让她很是头大的英文合同,低声念了起来。   陆溪一开始还不懂。   直到她听到几个似曾相识的单词,这才意识到他的用意。   陆溪好气又好笑,他这是把她当成逆子一样的学渣了?靠听英文来催眠?   五分钟后……   陆溪的困意渐渐袭来,眼皮开始沉重,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有点不学无术。   英文跟中文不同,她懂一半,不懂一半,晕晕乎乎,反而能达到助眠的效果。   她的手机放在枕边,仿佛男人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语气有几分慵懒,不知不觉就让人放松下来。   谢以朝的声音真好听,不知道他小时候会不会这样给珩崽讲故事呢?   陆溪迷迷糊糊的想。   谢以朝见她已经有了睡意,眼睛都快要闭上,语速放慢了些,在讲完一个句子后,停顿片刻,轻声开口:“小溪?”   陆溪还没意识到他的中英文切换,闭着眼睛,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嗯?”   谢以朝看着她,“我助理送去给你看的房产,你看得怎么样了?”   “我还没开始看呢。”   在他意料之中。男人笑了笑,声音放得很低,像是一位精明的猎手,放慢动作不想惊醒了猎物,“等我回去,我们搬新家吧。”   搬到一个,隔音好一点的地方。 第67章   等到陆溪忙完手上的设计稿,想起来要看房子,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了。   还是谢以朝又提醒了一次,不然她还得拖延。   没办法,这几天她太忙,除了要画设计稿,还去了趟工厂谈事情,闲下来的时候,就去医院看谢珩。   陆溪这天中午,从自己书房里找出那天李潇送来的资料。   全是谢以朝名下的房产信息。   李潇做事很稳妥,还特意准备了电子版的发给她。   陆溪独自在书房简单翻了会儿,看得漫不经心,主要是她对搬家这件事并不热衷。   但当她往后翻了几页,看到各种漂亮的房子,忍不住来了兴致。   她看得忍不住搓手。   谢以朝的房产可真多啊!   除了本市的,居然还有外省,甚至还有国外好几处的。   陆溪大致把全部都翻了一遍,忽然琢磨出谢以朝的隐意。   他总不可能是要搬去其他地方。   那么,给她展示全部的房产,这就有意思了……陆溪想到她看过的动物世界,里面一些野生雄性猛兽,在求偶的时候会故意在雌性面前展示自己的战斗力,和捕猎的能力。   咳……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陆溪感觉把谢以朝比作野兽,好像有点对不起他。   但是越想越有异曲同工之妙。   陆溪兀自笑了半天,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聊。   她努力把思绪拉回来,打算继续看。   手机却响了一下,弹出一条消息。   蓝毛臭崽:【老许和老宋给我带了校门口的生煎,你现在过来还有的吃。】   陆溪愣了下。   不对啊。   逆子今天这么孝顺,还专门给她留吃的?   他饭量大,哪怕在手术后,这几天他终于不用喝粥了,昨天管家给他送了排骨和饺子,要不是医生拦着,他能吃下三大碗。   又一条新消息。   蓝毛臭崽:【要是来的话,顺便帮我带一碗厨房做的牛肉面,肉要多多的哦。】   还发了一个狗狗抱拳的表情包。   陆溪:?   原来所谓的给她留生煎,是为了让她带牛肉面去换啊……小兔崽子。   陆溪想说不去,但再一想,莫名想到了谢珩还是幼崽的时候,他会不会叼着奶嘴,抱着小熊,一边流口水一边眼巴巴看着大人吃好吃的?   “……”   都怪谢以朝提的那张照片,她还没看到,亲妈眼却越来越严重。   她笑了笑,合上文件夹,找了个结实的纸袋装好,便起身下楼。   一小时后,陆溪一手拎着纸袋,身后跟着一个保镖,他手里拎着三碗牛肉面,推开了谢珩病房的门。   果然,三小只都在里面,坐的东倒西歪地打游戏。   就连一贯斯文沉稳的许嘉铭也半靠在沙发上,姿态很是随意,却在见到陆溪出现的一瞬间,神色不自然了一下,迅速坐正起来。   陆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让保镖把牛肉面放桌上,语调轻快:“喏,给你们带的,趁热快吃。”   宋思扬早就落地成盒了,他利落地扔下手机,冲陆溪咧嘴笑:“哇,谢谢陆总!好香啊!”   许嘉铭也很给面子,游戏也不玩了,修长手指拆开包装,对陆溪微微一笑:“谢谢。”   “……你俩真是。”谢珩无语了。   四个队友,两个成盒,一个放弃战斗,还剩他一个垂死挣扎个什么?   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谢珩翻了个白眼,直接掏出手.榴.弹炸自己,成盒结束。   他这几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姿势从床上躺着,变成靠墙站着,或是沙发歪着,这会儿,他看一眼陆溪,磨磨蹭蹭地坐到沙发上,还嫌弃地把许嘉铭和宋思扬往旁边挤了挤:“哎,让让,我都没位子了。”   他慢吞吞地拆开餐盒,对陆溪说:“沙发上挤,你坐我床上吧,很干净的。”   陆溪忍不住笑。   她难道还会嫌弃自家崽子睡过的床?抬步便走过去,掀开被子坐下。   谢珩把生煎递给她,陆溪刚要接,他却想到什么,缩回手,起身去厨房微波炉热了两分钟,才拿出来给她。   宋思扬忽然抬起头说:“陆总你快吃,谢珩特意给你留的,他刚才都不让我吃呢。”   谢珩瞪他一眼:“闭嘴,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他悻悻地坐下。   看见旁边的俩家伙,他心里莫名地不是滋味。   最近他们怎么老在陆溪面前晃悠?   就像在跟他争宠似的。   陆女士也真是,给他带牛肉面,还给他们带,显得他这碗好普通,一点都不特殊了。   谢珩本来很喜欢吃自家厨房的牛肉面,这几天都很想念,这会儿却没了胃口。   他抄起筷子,面无表情地大口大口吃起来。   果然没以前好吃。   肯定是因为太清淡,一点辣椒都没放……差评!   陆溪吃完生煎,自顾自下去买了杯咖啡,坐着喝完,看了眼时间快到一点,估摸着另外两小只该去学校了,这才慢悠悠往病房去。   打开门,沙发上已经空了,桌子都收拾干净,病房也很安静。   被窝里鼓起来,睡着个人,脑袋都蒙在里面,就露出毛茸茸的蓝毛。   陆溪被这一幕可爱得心肝颤,忍不住过去揉了揉谢珩的脑袋。   “干嘛,我睡了,你自己玩。”   被窝里传出少年瓮声瓮气的话。   陆溪清了清嗓子,把文件拿出来在他被子上轻拍了几下,说:“咱们要搬家了,来选房子,你要不要一起看?”   不到一秒,谢珩就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他直勾勾望着陆溪,“就给我一个人看吗?”   陆溪愣了一下。   “这不废话吗,这里现在除了我们还有谁?”别说了,感觉怪吓人的。   谢珩的眼睛这才亮了亮,他坐起来,穿上外套,手穿过衣袖的时候冷不丁反应过来,奇怪地问:“等等,你说我们要搬家?搬什么家?”   现在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陆溪也没跟他多解释,直接把文件夹拿出来,“这些都是我们家房子,你自己看看,喜欢住哪里。”   谢珩拿起床上的文件夹,掂了掂,感觉跟小册子似的,还有点分量。   他翻开第一页,没细看,又继续翻。   就这么连续翻了有好多页,他都不记得看了多少,至少得有二三十……   少年忍不住发出感叹:“这么多房子?我爸也太有钱了吧?”   陆溪忍不住无语地盯着傻鹅子。   “你不会才知道吧,我以为这是烫知识。”   谢珩撇撇嘴。   他当然知道他爸有钱,但具体多有钱,他没了解过,以前也不感兴趣,但现在,他爸的资产明明白白摆在他面前,甚至这只是他资产的一部分,这就很震撼了。   他没说什么,和陆溪一起翻了一会儿,感觉似乎哪套都很好,反而选不出来。   以谢以朝的眼力和人脉,他会投资的房产,无一不是好地段好环境,挑不出毛病。   每个房子都好,反而很难挑出来。   一时间,陆溪和谢珩都陷入选择困难症,怎么翻都得不出结果。   看完之后,两个人嘴上虽然没沟通,但心里都不约而同生出同一个想法。   跟谢以朝比起来,他俩可真是个穷鬼啊。   谢珩合上文件,不想看了。   他表情有些不自在,身上像笼罩着一圈乌云。   纠结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说,我这辈子能像我爸一样,赚那么多钱吗?”   陆溪微微一怔,察觉到谢珩的低气压,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崽崽看到他爸那么有成就,想到自己的前程,这是又emo了啊。   最近他经常emo,也不知是不是跟青春期迷茫有关。   陆溪抿嘴一笑:“我倒想问,你觉得钱这个东西重要吗?”   虽然这段时间,她家小少爷就跟掉钱眼里似的,可陆溪觉得,谢珩并不太看重钱。   谢珩顿了会儿说:“不知道,但钱肯定是重要的,不过也没那么重要。”   陆溪又想揉他脑袋了,但现在说正事呢,她按住手,平静地说:“对呀,你还小,还有时间寻找方向,也许有一天你会找到比赚钱更重要的东西。”   她话音一顿,说:“不过那是什么,得靠你自己领悟。”   这也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哪怕是父母师长,都只能引导,不能帮忙做选择。   谢珩抿了下嘴角。   靠他自己领悟吗……感觉好像很难,他没有许嘉铭那么聪明,也不想宋思扬那么洒脱,对什么都无所谓,靠他自己,真的能想到吗?   但她看起来,对他很有信心的样子。   谢珩心里忽然好受许多了。   ……   还没等谢珩寻找到人生目标,陆溪也没选好搬家去哪里,没想到,那两只被谢珩救下的幼崽,居然自己找到了谢珩的病房里。   这天下午,谢珩在病房里考最后两门。   学校安排了一位老师过来监考。   从一点钟,算上中间休息时间,一直考到下午五点。   就在老师收了卷子离开后不久,谢珩扔了笔,感觉一身轻松,打算回床上睡一会儿,等陆女士过来投喂他。   他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两只幼崽正好出现在护士台。   他们人太矮,声音又奶又小,喊了好几声护士姐姐才被人发现。   值班的几个护士都愣住,盯着两个小家伙,还以为他们是哪个病患的家属,耐心地蹲下问:“你们有什么事呀?”   小女孩自来熟地开口自我介绍:“姐姐,我叫周宁宁,他叫周池池,我们是来找哥哥的。”   “你们哥哥叫什么,在哪个病房呢?”   周宁摇头,她也不知道那个哥哥叫什么。   但没关系,他们有画像。   护士看着两个小孩从小背包里拿出两张画,大方地跟她介绍:“我哥哥就长这样。”   她低头去看,差点被雷得里嫩外焦。   小女孩的画里,天边一个硕大的金色太阳,一个长相颇具野兽派风格的小人抓着另一个小人,看样子是在打架。   小男孩的画里,同款金色太阳,小人却是毕加索的抽象风格,眼睛鼻子嘴巴互相都不认识,但是内裤外穿,好像是超人。   护士为难地笑了笑。   他们长这么可爱,哥哥怎么这副德行呢?   这时,另一个护士凑过来,一眼看出端倪:“你看这个人,他头发蓝色的,该不会是607那个小帅哥?”   周宁跳起来:“对对,我哥哥头发蓝色的!”   护士嘴角狠狠一抽。   人家长那么好看,给人画成这样,确定是亲哥哥?   护士领着俩小朋友到病房,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谢珩才懒洋洋起来开门,他以为是陆溪,不然他才不起来。   结果打开门,第一眼看见护士,再低头,才看见两个幼崽。   “警察哥哥!”   “超人哥哥!”   谢珩下意识想关门,这俩小东西怎么找来的?不行,放他们进来得被吵死。   可就在这时,陆溪拎着食盒过来了。   “你站门口干嘛?”陆溪这才看见俩幼崽,愣了下。   他们又是谁?   看见陆溪疑惑的眼神,谢珩有些无奈地解释:“他们是我那天救的小孩子,不知道怎么摸过来的……”   陆溪眨了眨眼,看着两只软乎乎的幼崽。   幼崽也正看着她,眼神很专注,尤其是宁宁,自从陆溪出现后,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像是粘在陆溪身上,看得移不开眼。   陆溪把手里东西递给谢珩:“拿着。”   他接过来,有些不明所以。   陆溪已经被两只幼崽可爱得不行,忍不住摸摸俩娃的脑袋,他们一看就是双生子,相似的眉眼,却是双倍的可爱。   宁宁眼睛睁得大大的,忽然扑到陆溪身上,紧紧抱住她,糯糯地开口:“你好香香啊,可不可以做我们妈咪啊?”   陆溪愣住。   谢珩攥着食盒的手一紧,手背上的青筋跳了几下。   这是他妈咪!就算是小屁孩也不可以跟他抢妈咪! 第68章   病房里很安静。   两只幼崽特别乖,陆溪告诉他们,这里是医院,说话要小声,不然会打扰其他病人,两个孩子就乖乖坐好,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陆溪有低血糖的毛病,随身会带巧克力和奶糖,拿出来一人分了一粒。   不是她小气,是她记得小孩子不能多吃糖,会长蛀牙。   果然,宁宁眼巴巴看着陆溪手里的巧克力说:“可以多给几颗吗,平时李阿姨都不让我们多吃。”   陆溪这点上不惯着孩子,点点她的小脑袋:“不让你们多吃是有原因的,会长蛀牙,会变丑,还会牙痛。”   小男生是宁宁的弟弟,叫周池,他坐在谢珩身边,比起小女孩粘着陆溪,他更喜欢粘着谢珩。   “哥哥,你有蛀牙吗?”   谢珩刚要把陆溪分他的巧克力拆开吃,闻言,得意地挑眉:“我当然没有。”   陆溪记得他是没蛀牙的,干干净净一口白牙。   于是她笑眯眯地说:“小珩,把嘴张开,牙露出来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   谢珩直接闭紧嘴巴。   他才不要,他又不是牲口还给人看牙?   结果两小只都认真地看着他,很期待看他牙齿的样子。   谢珩无语死了,他把脸一板,转移话题:“你俩怎么来的?怎么你家爸妈天天放你们在外面乱跑,又遇到坏人怎么办?”   幼崽注意力很短,很快忘了要看谢珩牙口的事。   宁宁嘴里含着奶糖,歪了歪头说:“有坏人怕什么呀,警察哥哥会保护我们呀。”   而小男孩则是摇摇头,“我们没有爸爸妈妈呀,没见过呢。”   说到这里,宁宁又想起了刚才那茬,她转向陆溪,小手依赖地拉着陆溪的衣服,仰着小脸看她:“香香姐姐,你可不可以做我们妈咪啊?”   陆溪有些哭笑不得。   随便给人做妈咪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她记得孩子爷爷说过他们父母不在了,对着一双纯真的眼眸,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她果断把球踢給儿子,她指着谢珩说:“你们问这个哥哥吧,看他愿不愿意把妈咪分给你们。”   俩孩子睁大了眼睛。   看看陆溪,又盯着谢珩,好久才说:“你是警察哥哥的妈咪啊?难怪你们长这么像呢。”   谢珩眉头扬了扬。   是吗?他跟陆女士是长得挺像的,小孩子有眼光。   不对……现在这是重点吗?   刚才他们说,没有爸爸妈妈,没见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们父母去世了吗?   这下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心里感觉怪怪的。   宁宁看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有些着急,她抿抿嘴,翻翻左边口袋,又翻右边,眼睛一亮,拿出一只车钥匙,跑过去不由分说塞进谢珩手里,脆生生地说:“这个给你,那辆车也归你啦,把妈咪分给我们吧!”   谢珩一愣,看着手里的劳斯莱斯车钥匙。   他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连陆溪也凑过来看,一脸惊讶,她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无语了,小女孩很喜欢她,才肯拿她认为很贵重的东西来换,但又很奇怪,毕竟她是个大活人,又不是什么物品……   小孩子的脑回路大人果然无法理解。   谢珩:“……”   确定了,这俩娃就是坑货,上次拿家里金表出来卖,现在又拿车钥匙……   说他们笨吧,两人又跟小机灵鬼似的,能找到他病房来也不容易。   但也不太聪明,不然怎么会认为拿车钥匙就可以卖钱?   倒是比他小时候更熊。   谢珩看着俩孩子清澈的眼睛,到底说不出狠话,他闷闷地把车钥匙塞进小女孩兜里,然后把自己的糖分出来,想了想,又掀开枕头,把里面的糖果巧克力全拿出来送给他们。   “乖乖吃糖,别说话。”他别扭地说。   妈咪不能分出去,但是糖随便。   陆溪一看,乐了,意味深长地垂眸看着谢珩。   真可以啊,这不是这几天她给他的糖吗?好好地藏在枕头底下,怎么跟小朋友似的?   陆溪笑得一脸灿烂,谢珩悻悻地看她一眼,无语地把枕头撇到一边,语气充满小情绪:“我不要住院了,我要回家,快带我回家。”   陆溪笑得更开怀。   这事不急,得先帮两只幼崽找到家里人。   他们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神通广大到能独自找到这里来,她猜,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带他们过来,在医院里他们找机会偷跑。   那么对方很可能还在医院里,正在着急地找娃。   陆溪马上去护士台,让他们帮忙用广播或其他办法寻找他们家人,话还没说完,就见好几个人匆忙赶过来。   “请问有没有见到两个这么高,一男一女的孩子?”   陆溪挑起眉。   这不是巧了吗?   她立刻带着几个人到病房里,嘴里塞了两颗糖果的周宁看见来人,先是一愣,接着紧张地手脚都缩起来,小脸皱巴巴地,和弟弟对视一眼,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哎,这次离家出走又失败啦。”   陆溪差点被她笑死,简直是又气人又可爱。   来的几个人分别是周家照顾两孩子的佣人,几个保镖,还有孩子爷爷的助理。   几人手里提着不少礼物,全是些高级水果和补品一类的。   他跟陆溪解释,今天本来是受周总嘱托,带着孩子来医院看救他们的哥哥,结果到医院没多久,这对双胞胎就找机会开溜了,他们急坏了,马上找院方调监控,查到他们坐电梯上了六楼,这才赶忙找过来。   陆溪:懂,这就是传说中的撒手没。   但他们也够厉害的,好几个大人看着,居然都能跑丢,不知道该说大人心太大,还是他们凭着身高优势走位灵活。   助理感激地说:“幸好是碰到了您,又帮了我们周家一次,太感谢了。”   陆溪听见周家,倒是留了个心眼。   两只幼崽,又是金表又是名车的,一看就家境不菲,而这个周家的掌权人,听上去是位老者,她不由得想到了国内那位传媒大佬,他也是姓周,差不多也是做爷爷的年纪。   会是他吗?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她心里过了一下,对方是谁,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就算是那位大佬,她也犯不上去跟人家攀交情。   因此她只是点点头,淡淡地说:“以后还是注意点吧,小孩子跑丢了很危险的。”   助理忙点头,又忍不住无奈地抱怨:“宁宁和小池什么都好,就是太顽皮。”   陆溪斜睨一眼自家逆子,点头:“明白,我家孩子也很顽皮。”   被点名的顽皮孩子谢珩:“……”   他攥了攥手指,嘴角一抽。   好想反驳,但他记得在陆溪跟其他大人说话的时候,他不能插嘴,会让她丢面子,她会生气,他要哄好久。   必须得忍。   助理也看向谢珩,心里微有诧异。   虽然在监控里看过这少年的模样了,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看起来明明很叛逆,却乐于助人。   重点是,自家老板这两个最会折腾人的小孙子,此刻乖乖坐在少年身边,很听他话的样子。   助理心中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把少年请来带俩熊孩子行不行?   但他只是一想,来之前,他就知道对方是谢以朝的儿子,出再多钱也不可能帮他们带娃的。   他笑了笑说:“哪里,小谢同学很热心,一看就是家教很好,还有正义感。”   陆溪谦虚地笑了笑:“哪里哪里,宁宁和小池这么可爱,谁看到了都会帮忙的,何况我们小珩尊老爱幼。”   助理:“小谢同学长得一表人才,身手还好,是学过武术吗?”   陆溪:“没有啦,他手脚灵活,平常又经常练习,都是自学成才的。”   助理很给面子地“啊”了一声,看向谢珩的目光更加赞许:“那真是太棒了,以后肯定会很有出息的,对了,听说他那天因为救小孩耽误了考试,我们真是抱歉。”   陆溪:“没事,学校已经让他补考了。”她顿了顿,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这孩子的成绩很稳定,就算一两次缺考也不影响什么的。”   ……   谢珩第一次当面被人这么夸奖,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他不好意思地背过身。   假装在听两个小朋友说话,实际上耳朵竖起来,听得可仔细了,一个字都没放过。   对方的夸奖大部分都是客套,他懂。   但是陆女士……她也太牛了!   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的?   什么叫他经常练习,还自学成才?不就是说他经常在外面打架惹事吗?   还有,什么叫他成绩很稳定?   不如直接说他学渣吧!   谢珩算是见到到他家陆女士这张嘴了,死人都能说成活的,他都想替她出本书,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陆女士的高情商说话之道》。   ……   五分钟后,助理总算结束了夸夸。   “周总在瑞士照顾他太太,暂时回不来,本来我们前两天就该来探望的,只是担心影响令公子休息。”   陆溪微笑着说:“有心了。”   助理客套回去:“等我们周总回来,到时候一定上门拜访。”   他都提到上门了,想必也已经知道他家的情况,说不定这位周总,跟谢以朝本身就是认识的。   探访结束,周家的人抱起两个小朋友,要带他们离开。   俩娃很是依依不舍。   临别前,特意把他们的作品拿出来送给谢珩:“哥哥,我们把你画得很帅,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呀。”   谢珩看着两张画上,风格诡异的蓝毛小人儿。   他真的很想把两张画揉烂了扔进垃圾桶。   然而多亏了他家陆女士,她刚刚给他立起了尊老爱幼的人设,他才不会崩人设呢。   何况……   他也不想让两个小朋友难过。   毕竟他小时候,好像跟他们一样……   那时候,他也没有陆女士。   少年压住心底异样的情绪,把两张画纸小心地拿在手里,清了清嗓子,“放心吧,以后要是有机会见面,哥哥给你们带礼物。”   两个小朋友同时欢呼起来。   “警察哥哥超棒!”   “不对!是超人哥哥!”   谢珩揉了揉太阳穴,直接忽视了最离谱的小男孩,耐心地对宁宁解释:“我不是警察,我还在读书呢。”   小姑娘歪歪脑袋,很认真地望着谢珩。   半晌,她扁着嘴问:“你真的不是警察吗?可是你好像哦。”   警察还有像不像的?他哪里像了?谢珩摇头:“真不是。”   宁宁:“好可惜哦,那你以后会当警察哥哥吗?你那么厉害!当警察肯定超棒超合适的!”   谢珩愣了一下。   心里微微一动,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但是当警察,他从没想过,仔细一想,他似乎并不排斥。   自从陆溪那次对他说过福尔摩斯的名言,他就对破案剧和小说很感兴趣,看了许多经典剧,他觉得里面的侦探和警察都好帅,尤其是查出真相,最后在众人面前抓住嫌犯的时刻。   每次都看得他心潮澎湃,恨不得自己就是剧中的警察。   可是要当警察,他却从来没想过。   也许是他以前进出派出所的记忆都不太美好,他下意识有些排斥。   现在想想,他有机会接触那些复杂的案件,凶恶的罪犯,查出真相抓住犯人,他忽然有些激动。   手心都在微微发热。   只是……他真的可以吗?   ……   “当警察?”宋思扬眼神疑惑,“你怎么会想到当警察的?   夜晚的篮球场边,几盏大灯将球场照得分外明亮,场上零星几个男生在玩,宋思扬拍着球走到谢以朝身边,气喘吁吁,拿起水灌了一大口。   谢珩刚出院不久,还没恢复,不能上场,许嘉铭本来要上,被谢珩拉住,说要谈一件重要的事。   宋思扬就看见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又想排挤他?想都别想!   他立刻凑过去,恰好听见谢珩在问许嘉铭,他以后要是想当警察怎么样?   谢珩没搭理宋思扬。   他现在是有理想的人,已经不想跟没理想的说话了。   许嘉铭略一思索,看着谢珩说:“可以倒是可以,只是……警校分数线很高的。”   啊?   谢珩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问题他压根没想过。   少年摸了下鼻梁,表情忽然有些退缩,“有多高?”   许嘉铭对这方面还真有了解,他想了想,举例目前国内最好的首都公安大学,“以去年的分数线来看,你现在的成绩至少还要提两百分才稳妥。”   “两百?!”小谢和小宋两个学渣同时发出惊呼。   宋思扬呆呆地问:“提高两百分是什么概念?”   对不起,他这个学渣真的很茫然,迫切需要人给他解释一下。   许嘉铭淡定地说:“在他这次考试前进五十名的基础上,至少还要再前进两百名。”   “……”谢珩瞬间垮下了脸。   他抓着篮球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再前进两百名??你认真的?那是人能做到的?”宋思扬心想,因为人人都是许嘉铭呢?   他同情地看着谢珩,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痛:“放弃吧哥们儿,咱们还是脚踏实地一点,老实地继承你爸的巨额家产吧!”   谢珩被他越说越心烦,“去你的。”   别说是再前进两百名了。   他昨天补考,今天成绩还没出来呢,许嘉铭看了他其他科目的成绩,推断他政治历史两门必须及格,不然不可能前进五十名。   那可完了。   昨天那两门,他考得心里发虚,许多知识点都想不起来。   谢珩心里烦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想起一件事,对两个好友说:“对了,我可能过不久要搬家。”   许嘉铭沉静的目光忽然一顿:“搬家?是……你们全家一起?”   “当然了,他们俩还想撇下我啊?”谢珩奇怪地看他一眼。   学霸怎么也问蠢问题?   宋思扬愣住了。   他都跟谢珩做了十几年邻居,两家谁都没搬,虽然隔得不近,但他们又是邻居,又是同学,几乎天天见面,怎么突然要搬家?   宋思扬叹了口气,语气难得的有些沮丧:“好好的干嘛要搬,这里不是住得挺好吗?”   谢珩耸耸肩:“我哪知道,父母的决定,我肯定得跟着他们了。”   “……”   宋思扬哑口无言,他抓了下头发,默默在谢珩身边坐下。   而许嘉铭正拿着手机,面色淡然,屏幕还停在班群的对话框上,他正要回复班主任消息,好一会儿,手指却没落下来。   灯光下,三个少年的身影被拉得老长,各怀心事,气压都有些低。   谢珩垂下手,篮球落到地上,滚出老远。   ……   陆溪没想到,搬家的事还没尘埃落定,连房子都还没选好,消息却传出去了。   第二天,周日的吉他课。   四十五分钟的课程结束后,许嘉铭开始收拾吉他,而陆溪还在弹他刚才布置的练习曲。   这时却听见少年不疾不徐地问:“听说你们要搬家了,有想好搬去哪里吗?”   陆溪手指顿了顿。   “你知道了?”她笑了笑,“肯定是谢珩说的吧?”   是她忘了提醒谢珩,在事情没确定前先不要说,免得有些不必要的麻烦,但他这个年纪,有事情肯定会跟朋友分享的,也很正常。   不过许嘉铭知道了也没什么。   他点点头,表情温和地看着陆溪。   陆溪摇摇头,把吉他放到一边,“还没呢,最近才开始计划,搞不好要过很久才搬,我跟小珩都有选择困难症。”   她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许嘉铭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陆溪看他眉头微皱,似乎是在思虑什么,她笑着问:“怎么了,有事吗?”   许嘉铭嘴角这才泛起一丝笑意,淡淡地说:“没有,只是我妈很喜欢跟你做邻居,她知道了肯定会难过的。”   这样啊……   陆溪倒不觉得杨一晗会难过,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况杨一晗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拍戏,她们关系虽好,但见面时间不多,只要在一个城市,想见随时都能碰面。   倒是许嘉铭,真是为他妈妈着想,好孩子。   陆溪很欣赏这个安静内敛的少年,见他垂着眸,侧脸很是沉默,仿佛有心事,她忽然想到一点。   对啊,他才跟谢珩交上朋友,还是邻居,他们搬家,许嘉铭多少会有些不痛快。   这个年纪的友谊真是可贵。   陆溪安慰他:“没事啊,就算搬走,我跟你妈妈还是朋友,同样的,你跟谢珩也是,只要有心,友谊就不会变。”   许嘉铭是个开通又聪明的孩子,果然,她这么说,他便露出开朗青涩的笑意,乖巧地点点头:“多谢陆总开导,我心情好多了。”   谢以朝出差回来,坐在车里。   他知道昨天陆溪接谢珩回家了,也知道,这个点是许同学给陆溪上吉他课的时间。   所以他的车拐进院子,便抬眼看向花房。   刚好看见自家妻子和隔壁少年相视一笑的画面。   他眼眸微沉,目光闪了闪,表情还是很沉稳,看不出任何情绪。   然而车刚停稳,他便迈步直接朝花房走去。   陆溪在他的车进来时就看见了,她露出惊喜的表情,放下吉他站起来,眼眸亮晶晶地,朝门口走过去。   谢以朝刚好走到门口,唇边掀起一丝笑意,握住陆溪的手将她接住,习惯性地摸了下她的头。   陆溪自己都没发觉,她的语气下意识带着点撒娇:“你不是明天早上回来吗?”   “故意那么说的。”谢以朝淡淡道。   啊?   这是惊喜吗?   老男人最近真是一套一套的。陆溪忍不住眨眨眼睛,仰着脸看他,见他脸上略带疲色,就知道是刚忙完,就赶着坐了长途飞机回来,估计在飞机上也没休息还在工作。   不过,他这样也还是很帅。   陆溪本想摸摸男人的脸,给他松松领带,冷不丁想起花房里还有个小朋友,赶紧打住。   毕竟是在外人面前,还是收敛点好。   小朋友看见了多不好呀。   谢以朝注意到她跃跃欲试,又突然收回手的举动,眼中笑意更温柔。   他看向许嘉铭,对他微微点头:“辛苦你了,每周都来给我太太上吉他课。”   许嘉铭礼貌地回以笑容:“不辛苦,陆总答应了送我礼物的。”   他说着,便带着已经收拾好的东西,向陆溪打招呼后快步离去。   谢以朝没有回头看他。   他只是牵着陆溪,在沙发上坐下,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拨了拨吉他弦,淡定地说:“我以前不知道你对乐器感兴趣。”   陆溪眨眨眼睛:“知道要怎么样?早点给我请老师?”   男人摇摇头,气定神闲地说:“早知道,我会早点弹给你听。”   陆溪一怔:“你会弹吉他?”   谢以朝笑了笑:“钢琴。”   他话音一顿,深深地看向陆溪,“想听吗?” 第69章   陆溪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真的?你会弹钢琴?我怎么不知道?”   谢以朝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你也没有问过我。”   陆溪:“……”   她想起来了。   这段对话似曾相识。   在她暴露自己的设计技能后,谢以朝也曾这么问过她,她当时就是这么应付他的。   陆溪好笑地瞪着他。   而谢以朝却眼中带笑,甚至有些无辜,他轻松地用指尖随意拨着吉他弦,看着陆溪娇美的侧脸,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精致的鼻尖。   这是他敛了眸色,认真地解释:“我从小就学钢琴,家里请了有名的钢琴老师,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我那时并不喜欢钢琴,只是为了学而学。”   陆溪明白了。   谢以朝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全方位培养,不可能只学做生意。   她好奇地追问:“那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本夫人不知道的?”   她语气俏皮,谢以朝牵了牵嘴角,回忆了下便说:“很多,比如高尔夫,马术,围棋,还有华尔兹。”   说到最后一项才艺,谢以朝语气有所含糊,似乎并不愿意提起。   陆溪却忍不住笑倒在他怀里,揉着眼睛,强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你还会跳舞?我的天——”   她想象不出谢以朝跳舞的样子,太崩人设了!   谢以朝轻轻地哼笑一声,低声说:“早知道你是这个反应,我就不说实话了。”   陆溪眯了眯眼睛。   她觉得,谢以朝这副无奈,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很是有趣,想到他一贯沉稳冷静的模样,又想到他学跳舞,实在是反差萌,她忍了忍,才把笑意压下去。   “对不起,我不该取笑你……”陆溪想了想,又问,“这些你都不喜欢吗?”   谢以朝:“都一般,马术还好,其他的都不喜欢。”   准确地说,是讨厌。   只不过,他早早的明白自己将来要接的担子,也明白有时候学一样东西,不一定跟喜好有关。   陆溪脑中忽然浮现一幅画面,年幼的谢以朝被迫学习各种他不喜欢的东西,小少年面无表情,却依旧学得认真。   忽然觉得有点可怜。   陆溪同情地看着他:“真是辛苦你了。”   谢以朝抿了抿唇:“多谢夫人关心,我都挺过来了。”   陆溪挑了挑眉。   可以啊,谢总最近都学会幽默了。   既然开玩笑,她便促狭的一笑,拿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肩膀,“什么时候跳舞给我看看?”   除了陆溪,也没人敢拿他这样开玩笑了。谢以朝笑了笑,顺势捉住她捣乱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放心,来日方长,我们有得是机会。”   陆溪缓慢地眨了眨眼,脸微微发红。   谢以朝这样低头看她的时候,眼神深邃,目光里有些若有若无的笑意,特别吸引人。   陆溪很有些心动。   她直勾勾看着谢以朝,手指轻轻放在他领带上,替他松了松,问道:“那什么时候弹钢琴给我听?”   谢以朝笑着问:“你今晚有空吗?”   她立刻点头。   有空有空,没有空她也要听。   “那就今晚。”   陆溪有些迷惑,家里没有钢琴,难道谢以朝要临时让人送台钢琴过来?   emmm……好像也不是不行。   现在付钱,琴行马上就能送来一台琴。   晚饭时间到了,陆溪跟谢以朝一同进餐厅,坐下后,她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   谢以朝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告诉她:“待会儿带你去我另一套房子里,那里有一台钢琴。”   就在这时,谢珩从房间里出来,他正要拐去电梯,就听见楼下他爸的这句话。   他脚步一顿。   忍不住侧耳多听了几句。   陆溪笑起来,很开心地说好啊好啊,她忽然想起声音,声音停了一秒,然后说:“等等,小珩还在家呢,我们把他丢下自己出去玩,是不是不太好?”   谢珩满意地呼出一口气。   还得是陆女士有爱心啊。   他得意地翘起嘴角,踩着拖鞋坐电梯到楼下,又慢悠悠走到餐厅里,拉开椅子坐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谢以朝面容淡定,问他:“今天恢复得怎么样了?”   谢珩摸了下鼻梁,再摸了摸做手术的地方,垮着脸说:“不是很好。”   “怎么了?伤口不舒服吗?”陆溪愣了下,她有些紧张,差点要直接掀开他的衣服看看。   谢珩赶紧解释:“不是伤口不舒服,是心里。”   他说着,抬起下巴,长腿在地上点了点,十分傲娇的样子,“我已经知道了,你们要把我扔下,出去听什么钢琴。”   陆溪:“……”   小东西,阑尾没了,耳朵倒是变尖了,家里什么都瞒不过他。   谢以朝都没想到,目光有些错愕,半晌才问:“你要一起去?”   谢珩点头,理直气壮地说:“我可是病号,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家里?”   他无辜地看着两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控诉。   说到一个人的时候,也是面不改色。   管家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站在阴影里,假装自己不存在,生怕坏了小少爷的好事。   陆溪:……忽然充满了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如同天下大多数的女性,陆溪有个缺点,她一般抗拒不了好看的男孩子撒娇。   何况这个男孩子,还是自家亲儿子。   双重buff的攻击下,陆溪望向谢以朝,眨眨眼睛:“带着崽崽吧,看他,多可怜啊。”   谢珩无师自通,也转向他爸,眨了眨眼睛。   谢以朝无声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   在这世上,他也只有两个弱点。   现在这两个弱点齐齐对他撒娇。   纵然是他也不得不投降,谢以朝失笑:“行吧,你跟着,要是嫌无聊也不能吵着要走。”   谢珩愣了下。   怎么会嫌无聊?   陆溪看他一脸茫然,显然只听到钢琴两个字,就冲下来了,压根没听清楚。她好心给他解释完,谢珩才知道,原来是他爸要亲自上阵演奏?   这……他好震惊啊!   他爸居然还会弹钢琴?   看着母子俩如出一辙的反应,谢以朝面上表情更缓和,笑看向自家逆子,“所以,你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谢珩嗤一声,长腿一伸,大大咧咧地说:“我才不呢,我就要去,谁也别拦着我。”   陆溪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   少年早就习惯了,躲也不躲。反而喜形于色,吃饭的速度比平时更快了,陆溪都担心他噎着。   吃完饭,一家三口主准备出发。   因为是跟自家人一起出去,陆溪和谢珩都没刻意换衣服,穿着日常舒适,尤其是陆溪,想到马上要听谢以朝弹钢琴,她的心情特别雀跃,注意力都在这上面。   司机就住在谢家,见谢以朝要出门,饭吃到一半便急忙出来。   谢以朝却只找他拿了钥匙,淡声说:“我来开车,你可以下班了。”   司机愣了下,陆溪却对谢珩笑了笑说:“今晚你爸爸给我们当司机,我们看看他开车技术怎么样。”   谢珩表情轻松,看着陆溪打开副驾的门,他也跟着拉开后座坐进去。   他是没见过他爸开车的,更没坐过他爸开的车,本来以为,谢以朝不经常摸方向盘会生疏,想不到他开得很平稳,速度不快不慢,单手握着方向盘,游刃有余的样子。   谢珩心里有了个想法。   等他高中毕业了,第一件事就是学开车。   最好能靠自己的本事赚一笔钱,买一辆车开。   陆溪坐在副驾,她有一项技能,就是随时随地都能从她的小包包里拿出小零食。   又是谢珩都怀疑,她那个小包里是不是装了个黑洞,怎么口红手机零食,甚至还有她记录灵感的小本子和笔都能装进去?   可以跟“他爸当初到底怎么追上陆女士”这个问题一起,列入谢家十大未解之谜了。   陆溪此时吃的是手指饼,她拆开一小包,自己吃了两根,听见身旁男人忽然开口问:“好吃吗?”   陆溪没多想,直接捏着一根喂到谢以朝嘴边。   男人微微一笑,就着她的手,吃了几下才全吃完,最后一口的时候,嘴唇隐约碰到了她的手指。   陆溪忽然感觉触电一般,赶忙缩回手。   “咳——”气氛正微妙,忽然听到后座少年清了清嗓子,“我的呢?”   陆溪是服了他,小饭桶,刚才吃那么多现在还能吃?   她真怀疑他以后个子要蹿到一米九,一个打十个。   喂了谢以朝,自然不能厚此薄彼,陆溪翻了个白眼,拿出一根饼干直接伸到后座。   谢珩吃东西没那么斯文,他直接一口咬住,飞快地叼走。   他嚼着奶香味的饼干,忽然后知后觉。   怎么他刚才的动作那么像一只小狗?   算了,小狗就小狗吧,反正他跟着出来就是吃狗粮的。谢珩心想。   半个小时后,车开到一处别墅停下。   陆溪记得这处房产,依山傍水,环境很不错,在那份整理好的文件里,提到这里的许多优点,其中一个让陆溪很喜欢,房子一楼西面有一处温泉池,是引的温泉水,很适合享受放松。   可惜这里离谢珩的学校不近,否则还真是个好地方。   他们随着谢以朝进去,穿过玄关,和一条挂满艺术品的走廊,来到客厅,就见那家靠近落地窗的黑色三角钢琴。   陆溪走上前,打开琴盖,轻轻摸了摸琴键,感觉质感无敌。   她对着谢以朝俏皮地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和谢珩同款姿势坐在沙发上,翘首以盼地看着谢以朝。   男人抿了抿唇。   这架势,换一个心理素质差的,只怕要紧张得弹不出来。   而谢以朝从小便有各种上台经历,现在更是出入各种公开场合,他淡定地在钢琴前坐下,手指抚上琴键,又看一眼陆溪和谢珩,“那我随便弹一首。”   陆溪很给面子地开始鼓掌。   为了不掉队,谢珩也只好跟上她鼓掌的节奏,只是略显敷衍。   直到这一刻,谢珩其实还是不太相信他老爸会弹钢琴。   或许会吧……临时抱佛脚的那种,不会有多专业,他真的很难想象,他老爸那么严肃的人,怎么会跟艺术这么浪漫的事扯上关系?   谢以朝不知道儿子在心里给他泼冷水。   他只是在琴键上找了下感觉,便开始了。   随着悦耳的音乐声从他指间流出,纵然谢珩不懂钢琴,他也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好……好好听!   他爸居然真的会弹钢琴,还弹这么好?可是……他什么时候学会的?   谢珩听得愣住,一两分钟过去,他才想起来拿出手机,打开听歌识曲功能。   音乐符号转了几秒后,很快识别出来。   是舒伯特的一首奏鸣曲。   那些英文他看不太懂,但是看起来就很牛逼的样子!   弹钢琴的老爸,跟平时那个高高在上,疏离淡漠的老爸仿佛是两个人。   虽然谢珩总表现得满不在乎,其实他打心底崇拜父亲,但他太高大,太遥远,他总是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亲近。可他知道他爸有多优秀,不只是他,也是许多人仰视的存在。   但是今天的老爸,他简直闪闪发光。   谢珩的余光看见陆溪拿出手机拍视频,他看过去,发现陆女士的眼睛居然也在发光。   他小声说:“你觉不觉得我老爸今天很帅?”   陆溪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谢以朝,“当然,你爸爸哪天不帅?”   她感觉自己好忙。   注意力集中不了,不知是该认真听音乐,还是看谢以朝漂亮的手,还是看他英俊的侧脸,她一向喜欢有才华的人,更是重度手控和颜控,可以说谢以朝这次是踩在她的点上,完美命中。   总之就是好帅啊!   谢珩:……打扰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咽了咽口水。   他该不会又当了电灯泡吧?   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第70章   等到谢以朝弹完曲子,他这才回过头,就看见沙发上一大一小两张脸庞,正星星眼地盯着他。   男人微怔,忍不住轻咳了声。   陆溪就算了,他见惯了她这样的表情,比如在她追剧看到她觉得帅的演员。   只是她现在的目光,比那时候更热烈直接。   即便淡定如他,在这样灼灼的目光下,都不免有些不自在。   谢珩就更奇怪了,虽然竭力控制着面部表情,眼睛却在发亮,嘴角翘起来,就连那头蓝毛,看上去也比平时更飞扬一些。   这个儿子,更多时候都是让他头疼,很少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有点可爱。   其实小时候的谢珩,也是会在他下班时扑到他身上,仰着小脸,特别欢实地追着他叫爸爸。   只是后来,随着他越来越忙,回家时间变少,父子间没了沟通,渐渐地距离拉远。   很久后他忽然发觉,小珩已经很久没来门口接他下班了。   夜色融融,不知不觉间,外面已经升起夜色,今晚的谢以朝坐在钢琴边,冷硬疏离的气质都温柔了许多,他挑眉看向两人:“怎么样,还满意吗?”   谢珩正在心虚呢,他想起上次亲爹拍他的一巴掌,很识时务地竖起大拇指,“老爸,你还有这一手,怎么不早显摆一下?”   谢以朝:“……”   逆子果然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最可爱。   陆溪没说话,很给面子地拍手,杏眸里亮晶晶的,比窗外的盈盈灯火还要璀璨。   谢以朝抿了下唇,云淡风轻地说:“很久没练,有些生疏了。”   “……”   谢珩内心就是一个黄豆流汗。   他爸可真是,太凡尔赛了,明明很开心很得意,还装模作样的。   陆溪笑着夸夸:“弹得这么好,你还说小时候不喜欢学钢琴,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这话听起来就舒心多了。   谢珩愣了下:“不会吧,我爸讨厌学钢琴吗?”   谢以朝看他一眼,神色淡淡地说:“我小时候因为讨厌学琴,还装病逃过课,你觉得呢?“   !   谢珩跟陆溪都惊住了。   母子俩异口同声:“真的假的?”   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谢以朝清了清嗓子,“那一次有喜欢的球星的比赛,我为了跟同学去看比赛,不得不出此下策。”   话是这么说,可看谢以朝眉眼间轻松的神色,似是回忆起了一段高兴的事,一点都不后悔。   陆溪明白了,她嗔笑,“难怪,你儿子这么喜欢逃课都是遗传自你。”   这一口锅飞过来,谢以朝愣了下,看一眼同样怔神的谢珩,无所谓地笑了笑。   谢珩却是抬起了下巴:“对啊,原来我跟我爸这么像。”   “……”陆溪斜睨一眼臭儿子。   说他胖,他就喘上了,怎么这么经不起夸?尾巴都要摇起来了……这是值得骄傲的事吗?   不管怎么在心里嫌弃,反正谢珩觉得,是。   他一直觉得,自己跟老爸除了长相,没半点相似,也是幸好长得像,不然他都要怀疑自己谢以朝亲生的。   就连旁人,他从小到大的老师,同学家长,别墅区的邻居,他爸集团里的人……他们或许也都这么想。   他不说,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今天不一样了,原来他跟他爸还是有相似之处的,虽然是逃学,但也很有意思。   他才知道,他不苟言笑的老爸居然也有这一面,原来他小时候也这么淘气过。   只是有一点他不太懂,“既然不喜欢干嘛要学?”   又不是学校非去不可。   闻言,谢以朝并没有不耐烦,只是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谢珩,道:“我当时也是个孩子,刚学琴的时候才六岁,做不了主。”   谢珩又是怔了几秒,再看向他爸的目光就和不久前的陆溪一样,带着深深的同情。   六岁的小孩,被迫学琴,一弹至少是一小时,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想想他六岁的时候,那可是呼朋唤友,满小区的疯跑,现在想想真是太幸福了。   “爸你真惨,真的。”谢珩真诚的说,“我小时候要是认识你,肯定想办法把你带出来一起玩。”   陆溪点头,这回逆子可算是贴心了一把。   就是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这不乱了辈分吗?   显然,谢以朝也听出来了,他敛了眸色,先是警告地看一眼谢珩,似笑非笑地说:“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见谢珩有所收敛,他这才清了清嗓子,淡笑着说:“其实也没那么惨,现在想想我也不后悔,要是那时知道以后有机会弹给你们听,肯定学得更用心些。”   陆溪眼底都是笑意。   谢以朝最近可真是太会说话了,都说到她心里去了。   要是谢珩不在这里,她简直要把这句话当情话来听,然而蓝毛逆子在,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温馨,她心里同样暖洋洋的。   接下来,谢以朝带着陆溪和谢珩在房子里上下三层参观了下,陆溪还特意要求去看那个小温泉池。   能看出来,她对这里最感兴趣。   “马上天气冷了,最适合泡温泉,你要是喜欢,我们很快就能搬过来。”谢以朝站在一旁,看着开心地围着池子欣赏的陆溪。   陆溪停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好是好,不过这里离小珩学校有点远。”   开车的话,也得一个小时,要是早上堵车,谢珩六点就得起床。   谢珩其实无所谓,看陆溪是真的喜欢,他耸耸肩,正要说他已经习惯早起了。   却听见谢以朝淡声开口:“他男孩子,这个年纪就该多磨炼,让他早起,或者住校去。”   谢珩:!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不是……他爸是不是太绝情了?刚才还温情脉脉小剧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他果然是捡回来的吧?   谢珩垮着狗狗脸,眼神非常怨念。   陆溪今天心情好,她本来觉得搬不搬家都无所谓,可这套房子实在太合她心意,自带钢琴和温泉池,累了泡个温泉,再安排日理万机的谢总给她弹首小曲陶冶情操,这不是神仙般的日子?   她是真的动了心。   谢以朝哪有看不出来的?他见状,也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便不再说什么,不然显得他太急切,搞不好会起反效果。   三人从房子里出来,开车回家。   这里也是一处别墅小区,房子比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少一些,更开阔,而这套房子比较靠里,更为幽静,开车出来,要经过一条宽阔的车道,旁边两侧可供人步行。   也是晚上散步的好地方。   陆溪看着窗外,路边种植着各色不知名,却很具观赏性的植物,看得很入神。   不巧,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前方走来一对中年男女,女的走在前面,健步如飞,脸色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男人很快跟上来,拉住她的胳膊,小声争执着什么。   正是她的叔叔和婶婶。   陆溪愣了下。   车窗紧闭着,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两人脸色这么差,一看就知道是在吵架。   陆溪微微挑眉。   还在小区里,谢以朝车速不快,她此刻要是开窗,准能听见他们在吵什么,然而陆溪没兴趣,只是看了眼,便移开视线。   “没想到他们也住在这里。”陆溪嘟囔了句。   她想搬来这里的心思忽然淡了。   谢以朝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他自然也认得陆粤华和岑云。   他侧眸望着陆溪,注意到她淡下来的神色,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一紧,再扫向后视镜的眸光冷了下来。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么一来,恐怕搬家的计划还能往后拖……   谢珩完全没注意到老爸和陆女士间的暗流涌动,他顺着陆溪的目光,看到那两人,他也愣了下。   从辈分上,他得管他们叫叔姥爷和叔姥姥,可他从来没叫过,因为很少碰面,两家也不亲近,几乎不走动。   谢珩感觉不对,看到陆女士的表情,他挪着屁股,探头凑到前座,手指戳了下陆溪的肩膀。   表情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你不喜欢他们啊?”   陆溪笑了笑:“也谈不上,就是不亲近。”   说不喜欢有些过了,毕竟是从小在叔叔家长大的,平心而论,叔叔婶婶也没苛待过她,只是有时候,亲疏分明得有些明显,但她也习惯了。   总之,寄人篱下,就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心酸。   这些早就过去了,陆溪也不想提,尤其是在谢珩面前。   他现在正在青春期,三观还没完全成形,这些陈年八卦她不想跟他说。   见陆溪敷衍他,谢珩悻悻地坐了回去。   陆女士还当他是小朋友呢……   不过,不管她怎么想,反正谢珩是不喜欢这两个亲戚。   有件事他记忆深刻。   那是在他还小的时候,不到十岁,那次谢氏办了一个慈善晚宴,他作为少东家,也被谢以朝带了过去。   这种大场面总是很多人,全程一大半的豪门名流都在场,陆粤华和岑云也在。   谢珩那时候已经很叛逆,前一天在学校跟人打了架,被谢以朝训斥了,心情很不好。   去了后自己找地方坐下,谁跟他说话,他都臭着脸,爱理不理的。   陆粤华和岑云见了他,要摸他的头,谢珩直接躲开她的手,扭开脸不搭理她。   岑云当场脸色就僵了。   旁边几个他不认识的太太看到这一幕,过来笑着打圆场,说他就是个孩子,毕竟是谢以朝的小公子,脾气大也很正常。   这时,岑云却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转头的时候压低声音说:“真是跟他亲妈一个样,都没礼貌得很,我才不跟他一般见识。”   那会儿陆粤华在她身边,没反驳这句话。   谢珩那时小,听到后,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气得脸通红,攥紧了小拳头。   可惜那会儿人已经不见了。   但谢珩还是很生气,直到现在他都耿耿于怀。   就算他没礼貌,骂他就好了,干嘛连带上他妈妈?   从那以后他就很不喜欢所谓的叔姥爷和叔姥姥,以后看见他们,更是没好脸色,有时他们来家里,谢珩连楼都不会下,更别提跟他们打招呼。   这几年,倒是来得越来越少。   陆溪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对了,下周是我爸妈的忌日,我准备去祭拜。”   闻言,谢以朝点点头,表情并不意外:“我知道,会让人安排的。”   他指的,是到时候祭拜需要用到的东西。   这些年陆溪不在,祭拜的事都是他在做,很熟悉流程。   谢珩看了眼手机上记的日期,才发现是快到了,他看了眼陆溪,举起手,表情很乖地说:“我也要去,带上我,我每年都去的。”   陆溪表情缓了缓,靠在座椅上,脸上这才浮起一丝淡笑。   她才知道,原来谢以朝这些年都会带谢珩一起去祭拜她父母。   她还有些庆幸。   还好谢以朝没直接当她死了,给她弄快墓碑什么的,不然想想还挺诡异,现在她回来,还得把墓碑拆掉……   她想到,也许祭拜那天会碰见陆粤华和岑云。   他们也不是傻子,一开始不知道,但时间久了总会察觉到她的身份。   那也无所谓,陆溪本来也没想瞒,只是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解释。   谢珩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出院时医生叮嘱过,至少还要休息一礼拜才能去上学。   他算过时间,刚刚好,免得祭拜外公外婆那天还要请假。   就在第二天,谢珩就收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的补考成绩出来了,名次前进了五十七名!   消息是一大早八点,学习委员发在班群里,专门艾特他,他醒来后才看到,高兴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五十七名!   比五十名还多七名!   班群里动静也不小,他手指划下来,就刷到几十条消息,都在恭喜他这次成绩进步。   罗璇还幽默了一把,说:【一定是我们送谢同学的学习资料管用了,下次我们再多送点。】   群里哈声一片。   谢珩嘴角一抽,忍了忍,到底是没发消息警告小眼镜。   他勾起唇,忍不住得意地直笑。   今天本少爷心情好,才不跟他们计较。   谢珩大方地在群里发了一千五的红包,傲娇地表示:【多喝奶茶少说话。】   其实班里谁也不缺这杯奶茶钱,但这是校霸的心意啊!   乖乖,谁能想到,不久前,还令人闻风丧胆的校园扛把子人物,居然会发红包请他们喝奶茶?   一时间,群里又热闹起来。   【哇!一人三十块,可以加很多小料呢!】   【多谢老板打赏!】   【我决定把我珍藏多年的xx密卷送给谢同学,保证谢同学期末考试再进步57名!】   谢珩看到这话,倒是没脾气。   那敢情好。   如果真有那么简单,多进步个几次,他就能达到许嘉铭说的两百名的条件。   多做几本xx密卷他也愿意的。   在群里欢乐的氛围下,谢珩想到自己渺茫的前程,小小的忧伤了几秒。   但很快又被喜悦冲散。   谢珩下床,站在镜子前,撩开衣服看了眼伤口,没发炎也一点都不痛,他笑了笑,感觉自己精神百倍,又去洗漱,叼着牙刷,手上沾水,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感觉神清气爽。   整理着,他眉头皱了皱。   还真是,黑头发长出来了点,撩起来看很明显,有些怪怪的。   上次陆溪说了带他去弄头发的,结果第二天他就打架进医院了。   这次他发挥这么好,正好有了理由,去找陆女士让她带他去。   那么问题来了……   要怎么做,才能在不动声色之间,让陆女士和谢男士知道他的进步?肯定不能太明显,比如像个大傻子一样,眼巴巴跑去直接告诉他们,那一点都不酷,显得他多在乎似的。   要像他爸那样,云淡风轻,装逼于无形。   这可真不容易。   谢珩在房间想了一会儿,找不到好办法,他干脆向许嘉铭和宋思扬求助。   然而现在在上课,看一下课表,还是英语老头的课,别说许学霸,就连宋思扬都不敢拿手机出来。   谢珩等不到他们回消息,只好先下楼吃午饭。   他最近习惯了睡到日上三竿,早午饭一起吃,管家也不会特意叫他。   现在一点多了,他只能去叫厨房再做一份。   溜达到楼下,却没看见陆溪的人影。   以为她去工作室了,然而他目光一飘,落在外面花房里,眼神立刻定住。   怎么那么多人?   他家什么时候来客人了?   走到厨房里,佣人看见他,就知道小少爷是来要吃的,笑着问他要吃什么。   “随便。”谢珩现在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分享这个喜讯,他漫不经心地问,“对了,家里来客人了吗?”   佣人:“对,是太太的客人,好像有好几个还是少爷你同学的家长呢,刚来不久。”   “哦。”   谢珩走出厨房,想到什么,忽然眼睛一亮。   对啊,既然那些人的孩子也在明礼上学,那最近期中考试,她们肯定知道。   而家长聚会的永恒话题,不就是讨论孩子学习?   只要在她们聊天的时候,他在她们眼前晃晃,刷存在感,肯定会有人问起他的成绩!   他忍不住翘起嘴角。   心想:谢珩啊谢珩,你这脑子,以后不当警察抓贼真是可惜了啊。   真是老天都在帮他,谢珩吃完午饭,就见花房那些太太们移步回屋内,大概是嫌太阳晒。   比起去花房里秀存在感,当然是在屋子里更方便。   谢珩看她们都进来,又耐着性子等了十几分钟,这才起身,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走进客厅里。   今天来的客人有郑素心,还有校庆那天,她发过名片的几个同学妈妈。   正好,陆溪画好了设计稿,给郑素心发过去看过,她很满意,今天来,两人正好商量一下小细节的改动。   陆溪以前常出入这种聚会,自然是得心应手。   几人从最近圈子里的八卦,聊到新款包包衣服,还有她们在拍卖会上又买了什么好东西……   正聊到兴头上,谢珩忽然出现。   那一瞬间,空气静了一秒。   但很快有人反应过来,笑着和他打招呼:“哎,这不是小珩吗?没去学校啊?”   谢珩点点头,叫了声阿姨,接着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翻翻找找,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陆溪没管他,她笑着说:“前段时间刚做了手术,还要休息几天。”   郑素心想起来,“对了,是阑尾炎手术吧?恢复得怎么样?”   “还可以,能吃能睡,精神好得不得了。”陆溪端着咖啡,脸上挂着浅浅笑意。   谢珩:……陆女士好过分,她好像是在评价一只猪崽。   他还没走,自然成为全场的焦点,除了陆溪,全都上下打量他,忍不住地点头。   太太A:“小珩长这么高了?都快赶上谢总了。”   太太B:“不止高,脸蛋还帅气,上次走秀很有范。”   太太C:“可不是,我女儿说学校很多女生喜欢他,对了小珩,你谈女朋友了吗?”   谢珩的内心是崩溃的。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问他考试成绩! 第71章   他用残存的理智支撑着自己,为了不给陆女士丢脸,他忍着脾气,扔下一句“没谈恋爱我不早恋”,才黑着脸回了房间。   真的好气。   那些人都怎么回事,不是说家长聚在一起最爱问成绩吗,怎么她们不按套路来?   谢珩认得其中一个人,是校队里他一个朋友的妈妈。   而他那个朋友,是个学渣中的战斗机,常年倒数的那种。   谢珩恍然大悟。   他懂了。   一定是今晚来的那几个人,她们孩子都是学渣,自惭形秽,所以故意不问他的成绩,免得被问到自家孩子成绩下不来台。   这么一想,他心里勉强安慰了点。   但也更不爽了。   凭什么别的学渣成绩差,要影响他在陆女士面前炫耀?   她也真是的,怎么尽跟这种学渣的家长在一起玩?还不如多跟许嘉铭妈妈一起玩呢。   哎。   少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叹气。   陆女士交友不慎,害他不浅啊。   这会儿,他手机响了几声。   下课后的许嘉铭和宋思扬看到他的消息。   【SOS!要怎么样可以向家长炫耀我的成绩?不能太明显,要做到不动声色,最好让他们主动问,我要给他们一种‘这点成绩算什么你们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效果。】   两个少年彼此对视一眼,同一时间回他消息。   许嘉铭:【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说什么?】   宋思扬:【我有办法!你在学校找人打一架,最好闹到校长那里去,然后请家长,到时候自然会说起你的成绩。】   “……”   谢珩看完,直接把手机扔了。   心好累。   看来交友不慎的不止陆女士,他也不例外。   两边路都堵死,他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老爸身上,全家上下,也只有他是最靠谱的。   于是,等到晚饭时谢以朝回来,就看到谢珩已经坐在餐厅里,看着他的眼神,还格外的热烈。   谢以朝无声地扫他一眼。   这种期待中带着乖巧的眼神……   难道是没钱了,想找他要钱?   每个月初,他会固定给谢珩五千块零用,他从不会主动开口要,加上这段时间,谢以朝看在眼里,小家伙赚了不少,应该不至于缺钱花。   谢珩不开口,他也当没看见,坐下来,等陆溪慢悠悠地下楼后,一家三口一起用餐。   陆溪说起下午她邀请几个太太来家里做客的事,谢以朝静静听着,偶尔适时地回应几句。   至于谢珩,则一直沉默着。   沉默得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他今天不对劲。   谢以朝是沉得住气,陆溪却不喜欢有话不说的感觉,她看一眼谢珩,正要问他小小年纪,有什么心事。   少年这时却拿起手机,划了几下,微微皱起了眉。   “57名?不会吧,我都没怎么看书,居然能进步这么多?老师改卷子不会改错了吧?”   谢珩满脸的无所谓。   说完,他就把手机放到一边,不再理会,专心吃东西。   而他的眼神,却在悄悄观察对面两人的反应。   他故意把话说得不清不楚的,好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下该问了吧?   陆溪压根没注意到谢珩丰富的小心思,只是,被他这么一提醒,她这才想起来,笑眯眯地说:“对哦,小珩这次考试进步了57名,除了生物和英语其他的都及格了。”   她对谢珩骄傲地挑起眉:“怎么样,咱们崽崽厉害吧?”   谢以朝淡笑着,很给面子地说:“嗯,是比以前厉害。”   谢珩冷不丁被夸,不禁有些飘飘然。   他当然厉害了……   等会儿。   少年的嘴唇刚翘起来,意识到什么,眼神变了变,盯着陆溪和谢以朝的表情,心中疑惑。   他们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她怎么知道他哪一科没及格?   “你们早就知道了?”谢珩一个脑袋,十个问号。   陆溪:“对啊,家长群里都说了,你现在才知道,消息也太延迟了吧?”   谢珩更莫名其妙了,他放下筷子,“什么家长群?”   看他一脸迷茫,看来是真不知道。   陆溪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家长群给他看。   谢珩一眼看到她的头像,昵称是“谢珩妈妈”。   谢珩妈妈:【谢珩会继续努力的,辛苦老师了。】   在她下面一条消息,是“谢珩爸爸”发的,他的回复则简短很多。   【辛苦老师了。】   谢珩嘴角一抽。   原来他们俩早就知道了,亏了他辛辛苦苦谋划。   谢珩脸上忽然有些发烧。   好家伙,居然还有家长群这种东西,那老师岂不是随时会在群里打他的小报告?说不定连他上课讲小话,看小说,都会被记下来发群里。   两个人的昵称也让人很羞耻。   什么谢珩妈妈,谢珩爸爸的……搞得他好像是幼儿园学生哦。   他摸了摸耳朵,长腿一伸,干脆不装了,挑眉看向他的爸爸妈妈,抿了抿唇,眼睛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嘚瑟,“怎么样,我说五十名就五十名吧,有奖励吗?”   谢以朝若无其事地回答:“嗯,如你所愿,奖励你可以跟我姓。”   谢珩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他爸真的好记仇。   他不高兴地鼓了下脸:“我是说实际点的,有礼物吗?”   管家带着佣人过来,上了三碗刚做好的竹荪红枣鸡汤,正好听见谢珩这句话。   他忍不住笑了笑。   真少见,小少爷竟然会主动开口,管先生要礼物?   要知道,以前他们别说坐在一张桌上安稳的吃饭,就连心平气和的说两句话都是奢望。   现在都学会撒娇了?   陆溪也眼睛亮亮地看着谢以朝,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对嘛,说点实际的,有礼物吗?”   她一开口,谢以朝面上冷淡的表情就似融化一般,垂眸笑了笑,问谢珩:“说吧,你想要什么?”   陆溪这时又说:“上次你答应了,给他五万块礼物的奖励,这次不如再加五万,怎么样?”   说完,朝谢珩眨眨眼睛。   谢珩轻咳一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要礼物,果然陆女士是专业的,就是靠谱。   谢以朝笑而不语,只是点点头。   这就是答应了!   谢珩想到他的圣诞节送礼物计划,最近他跟老爸关系缓和了些,要送陆女士,那就顺便再送一份给谢以朝。   不能显得太厚此薄彼。   那他自然得多赚点钱。   在谢珩的认知里,只要不是他老爸每个月转给他的零花钱,其他靠他自己能力拿到的,都是他赚的。   他开心起来,整个人都坐直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爸,“不用麻烦了,直接给我现金就行。”   谢以朝:“……”   他眼底压着笑意。   臭小子,果然是够现实的。   他看一眼陆溪,见她对他点头,笑了笑,拿起手机,很干脆地给谢珩转账十万块。   看着他爸潇洒的动作,很快,谢珩的手机响了声,收到转账信息。   谢珩开心了,看着自己的余额,抱着手机都不舍得放下来。   陆溪看他那小模样,像是吃到了小鱼干的臭猫咪,她笑着清了清嗓子,故意瞥一眼谢以朝,叹气道:“哎呀,收红包就是好,我也好想要红包哦。”   说着,还非常刻意地看着谢以朝,眼神可怜兮兮的。   可以说是明示了。   谢以朝淡笑自若,只是眼神里,更多了几分宠溺和无奈,他又拿起手机,不动声色地划了几下,指尖轻点。   陆溪咬了咬唇,眼神窃喜。   她对谢以朝真是刮目相看,现在真是越来越上道了呀。   而谢珩呢,他一边鄙视亲爸的求生欲,又忍不住眼巴巴地看着,很好奇,他爸会给陆女士转多少钱呢?   他竖起耳朵听着。   几秒钟后,陆溪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对谢以朝眯眸一笑,伸手去拿手机,然而她刚解锁屏幕,很快又响了一下。   接着,同样的提示音响了八次。   陆溪微微一愣。   她看向谢以朝,他已经放下了手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陆溪抿了下唇,忽然感觉心痒痒。   定睛一看,谢以朝给她发了总共……十个红包。   陆溪隐约猜到什么,但还不确定,嘴角抿着笑意,一个个点开红包。   别说,还真的有种拆礼物的快乐。   果然,每个红包拆出来,都是十万块。   陆溪眉眼弯弯,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开心,眼眸明亮得像是装了条清溪,她朝谢以朝甜甜一笑:“谢谢老公。”   谢珩忍不住了,眼巴巴地问:“多少钱啊?”   谢以朝轻笑一声,用勺子拨了拨碗里的汤,虽然面色很淡,却莫名给人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看一眼谢珩,知道他钻钱眼里了,怕他心里不平衡,于是淡淡地说:“跟你一样。”   陆溪但笑不语。   没错,是一样,只不过乘以十罢了。   谢珩悻悻地闭了嘴,心里好气又好笑。   明明发了十个红包,当他傻子呢,他可是一次考试就进步了五十七名的人。   但他懒得拆穿,老爸给陆女士发多少都是天经地义的。   不管怎么样,天降十万块,他还是很开心的。   这意味着,他给陆女士买礼物的预算多了不少,可以挑更好一些的礼物。   这份快乐,一直持续到几天后,一家人去城郊的墓园,去祭拜陆溪父母的那个上午。   出发前,谢珩看了眼天色,天空阴沉得可怕,还下着小雨。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外公外婆忌日的时候,加上清明节,总是这样的天气。   坐进车里,谢珩还时不时敏感地偷偷瞄陆溪,好一会儿,看她神色很平静,这才稍微放心。   有几次,都跟谢以朝看着陆溪的目光对上。   父子俩意识到什么,眼神短暂地解除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到了地方,三人一身黑衣,谢以朝给陆溪撑着伞,谢珩自己举着把伞,走进墓园里。   其实来这种地方,心情肯定不会好。   即便谢珩从没见过外公外婆,对他们也一点都不了解,只见过墓碑上冷冰冰的黑白照,但每次来这里,他心情还是很沉重,连脚步都提不起劲。   连他都这样,更何况是陆女士呢?   所以,进墓园的一路上,他都很关注陆溪的表情。   口袋里的纸巾都准备好了呢。   陆溪父亲的墓离门口很近,在第一园区,跟她母亲的墓连在一起。   当陆溪他们走到的时候,看见陆粤华和岑云也在,还带着陆溪的两个堂弟。   陆溪早料到会碰见他们,毕竟她爸也是陆粤华的哥哥,他带着晚辈来祭拜很正常。   他们见到谢家三人,陆粤华微微点头,没说什么,倒是她身边的岑云,看见陆溪,神色有些着急,立刻就要走过来。   陆粤华一把拉住她:“先祭拜,你别管闲事。”   岑云这次说什么都不肯听他的,甩开他,冲陆溪露出一个热情到显得有些假的笑容,走到她面前,“溪溪,我就知道你要来。”   陆溪只是对她扯唇笑笑,语气客气而生疏:“婶婶。”   岑云忍不住想开口说什么,但见陆溪身边两个男人,谢以朝表情冷漠,而另外一个小的,脸臭臭的,跟两尊煞神似的,她心里又有些慌。   “是这样的,溪溪啊,婶婶有些事想跟你说,要不……我们到那边去单独谈谈,你看行吗?”岑云说。   陆溪皱了下眉。   虽然不清楚岑云是怎么猜到她身份的,但自己也没话好跟她说,这种需要私下说的话,想想也不是什么好事。   正要拒绝,谢以朝已经开口,语气淡漠而又不容商量,“她现在不方便。”   几乎是同时,谢珩也站不住了,直接挡在了陆溪跟前,把她跟岑云隔开。   少年低垂眼眸,很不友好地盯着岑云。   他可是继承了他老爸的记仇,岑云说过她的坏话,他可不想让这女人接近她。   虽然他只揍男的,但这次例外,不管是谁要欺负陆女士,哪怕是他老爸,他也照打不误。 第72章   岑云望着谢珩跟一头小狼崽子似的冲出来,护在陆溪面前,好像不准自己靠近她似的,那架势很有些唬人。   她嘴唇抖了抖,沉下脸下意识想摆长辈的谱发脾气。   墓园里冷风一吹,她脑子立刻就清醒了。   摆什么谱?面前这三个人,哪一个是能给她面子的?就算是从小看到大的侄女,现在她也长大了,摆明了压根没把叔叔婶婶放在眼里,回来这么久,别说去拜访他们了,就连见面,要不是她主动叫陆溪,她都没意思跟他们打招呼的。   陆粤华很快赶过来,先将岑云往后拉了一下,满脸堆笑地对陆溪说:“没事儿,你婶婶就是想关心一下你,没别的意思。”   陆溪看不出他们想干什么,只是脸色淡漠地点点头。   “多谢关心,不过现在我们还得给我父母祭拜。”她说。   陆粤华到底是几十年的商人,眼力劲和反应都一流,立刻扯着妻子站到一边,免得挡路。   见到陆溪走到墓前,原本站在那儿的两个男人也跟着推开,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他们是陆溪的堂弟。   一个今年三十五了,一个应该有三十?两个人表情都不太耐烦,明显今天并不想来这里。   这就有意思了。   他们都这么大的人,各自有事业,不想来的话,陆粤华也不可能强迫他们,但偏偏今天一家人来得齐全,还偏偏就跟她碰到了。   陆溪希望自己是想多了。   陆粤华可是她父亲的亲弟弟,再怎么样,也有一层血缘关系,来祭拜亡者全凭自己的本心,希望不要掺杂太多功利之心。   她很快不再想这件事。   叔叔一家看见他们开始祭拜,也没多留,她的余光看见岑云不愿意走,还是被几个人给哄走,也只当自己没看见。   今天祭拜,他们没带别人,就一家三口来,陆溪刚要蹲下来,却被谢珩拉住,他看了眼陆溪及小腿的长款大衣说:“我们来,你别弄脏了衣服。”   不等陆溪说什么,就见他熟练地将他们带来的物品都拿出来,一一摆好。   看他和谢以朝表情自然,做得很熟练的样子,陆溪的眼神不由得微微一动。   在两个男人忙活的时候,陆溪站在墓碑前,良久无言。   其实,这一路上,她都注意到谢珩对她的紧张,他年纪小,脸上压根藏不住事,她今天起早了,打个哈欠流眼泪,他都紧张兮兮地递纸巾,弄得她哭笑不得。   就连谢以朝,他开车的时候,目光都会过分留意她。   本来陆溪今天心情挺沉重的,被这父子俩一闹,反而冲散了许多情绪,这会儿她心里平静多了。   她知道,两个男人是怕她会哭。   其实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当时还是个小孩子,那时都没哭过,更何况是现在。   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很小,三四岁的年纪,什么都不懂,有一天晚上,叔叔忽然来家里,说她父母出了事,要带她暂时去他家里。   直到出殡那天,她被许多人带去殡仪馆,那时才知道,她父母是车祸去世了。   但是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去世是什么,她根本不能理解。   再长大一点,她对死亡有了认识,这时也知道了父母是因为车祸才出的事。   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阴影,所以一直没学开车。   但没想到,按她原本的宿命安排,她本来也是要死于车祸……   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诡异的宿命论巧合。   冷风吹来,她轻轻打了个寒颤。   谢以朝站到她身旁,解下自己的围巾给她戴上,绕过脖颈,再从圈口穿过去,挡住寒风。   围巾上还带着男人的体温,还有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   谢珩看到这一幕,也准备脱衣服,再一看,他今天外面穿的是件带绒的卫衣,要是脱了,里头就只剩一件短袖。   他倒是不怕冷。   但他肯定,要是脱了,陆女士肯定会捏着他脸叫他把衣服穿回去。   他只好默默放弃了这个想法,默默站到右边上风口,站得挺拔。   陆溪还是蹲下来,没管衣服会不会弄脏,给父亲烧完纸,一家人又到旁边的墓碑给她母亲也烧了些。   她注意到,母亲这边空空如也,别说其他的祭品,就连一束鲜花都没有。   她不禁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想了想,又不太在意。   他们跟她母亲毕竟没血缘关系,照顾是情份,忽略了也怪不了他们,说到底,这些只是她自己的事情。   给母亲这边也忙完,陆溪站了起来,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刚才蹲着烧纸的时候,谢珩一直在她身后帮她抬着衣角,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少年,眼底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她想了想,站在两个墓碑的中间,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爸,妈,你们放心,我现在过得很好,小珩很懂事,这次考试前进了五十七名呢。”   谢珩突然被cue,忍不住摸了摸蓝毛,想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却绷不住,他翘起嘴角笑了起来,再一想,又觉得不妥,赶忙收起笑容,认真乖巧地说:“外公外婆你们等着看吧,我以后成绩肯定更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还有,我肯定不会让人欺负陆女士的,外人不行,家里人……也不行。”   说着,还贼兮兮地偷瞄一眼谢以朝。   暗示得不要太明显。   谢以朝警告地睨他一眼,在后者识趣地收回目光后,脸上这才露出一丝从容的笑意。   他看着面前的两座墓碑,又看一眼陆溪淡然的侧脸,他嘴角微抿,目光里有种深刻而悠远的情愫。   最后给两个长辈磕过头,雨也停了,一家三口离开墓园。   这时候快要午餐时间。   陆溪今天虽然没哭,看着很平静,但太静了,都不怎么说话。谢珩挠挠脑袋,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拿出手机,大大咧咧地问:“我们待会儿去吃什么?我饿了,你们饿了吗?”   “也好,”谢以朝直接略过儿子的意见,轻声问陆溪,“你想吃什么?”   陆溪哪能不明白两个男人这一路的心思?她眨了眨眼睛,笑看着谢以朝,“什么都可以?”   “对。”   谢以朝答得很笃定。   其实,哪怕陆溪现在说要飞去地球另一端吃东西,他也是能办到的。   然而陆溪的提议他却是万万没想到。   “一直听说谢氏的食堂堪比黑珍珠餐厅,谢总介不介意带我们去打卡一下?”陆溪笑盈盈地问。   谢珩听到都愣了一下,有这个说法吗,他怎么从来没听过?   但今天肯定无条件听陆女士的,于是少年睁着眼睛说瞎话,假装很感兴趣地开口,“我也听说了,谢总带我们去见见世面吧。”   谢以朝:“……”   别因为他听不出来这逆子在干嘛。   他面无表情,直接伸手把谢珩探过来的脑袋给推回去,接着似笑非笑地看向陆溪。   她正无辜地看着他。   可谢以朝怎么觉得,她像是早有预谋,提早就有这个计划,只是正好趁这时候说出来?   而且……集团的食堂很好吃吗,他怎么都不知道?   谢以朝从没吃过食堂。   他只在重要的日子去参观过,看一下菜色,慰问一下员工,平常是不会去的。   但今天不同,他去食堂不是为了公事,只是带家属过去打卡,他便直接开车去了公司,将车停在食堂楼下的停车场,然后带着陆溪和谢珩上去,就连他的助理都不知道。   十一点五十,李潇刚忙完,他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就准备去食堂吃午饭。   忽然几个同事围过来,很震惊地看着他。   “怎么谢总去食堂了?你没陪着一起?”   “今天是有什么集团活动?”   “听说他还带着太太和儿子一起呢……”   李潇愣住。   不是吧?   谢总没事怎么会跑去食堂吃饭,还带着妻子儿子一起?   他赶紧拿起手机,根本没有谢总给他发的消息。   再看一眼日历,他更迷惑了。   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不会是同事在耍他吧?   就在李潇怀疑人生的时候,谢以朝带着陆溪和谢珩,从停车场的电梯上去食堂一楼,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和员工一起挤电梯的感觉。   只有在他刚毕业,入职谢氏的时候有过这种体验。   办公大楼有他的专用电梯,可食堂没有。谢以朝本人倒是无所谓。   只是在电梯口,几个刚入职的年轻员工正嘻嘻哈哈地等电梯,看见谢以朝三人过来,还没认出来是自己顶头上司,只是觉得三人的长相气质都极为优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到一楼,电梯门缓缓开启。   已经吃完饭,等在那里的几个老员工一抬眼,看见谢以朝,脱口而出一句“谢总”。   几个年轻人心脏顿时一紧。   谢、谢总?   该不会是谢以朝吧?   几人齐齐呆滞,谢以朝却只是淡淡地对他们点一点头,没说什么,一手牵着陆溪,身边跟着儿子,朝点菜区走去。   没多久,谢总空降食堂,还带着两位家属的重磅消息,如春风般吹遍了整个谢氏。   甚至一些平常不吃食堂的员工,都忍不住想来看热闹。   谢以朝对自己造成的八卦事件并不在意。   他皱着眉,正在研究食堂的构造,以及取餐的流程。   还好,他虽然很少来,但食堂各处设施完备,井然有序,只稍微观察一下就能得到答案。   陆溪好奇地打量整个食堂,感觉这里特别明亮宽敞,桌椅都很新,没有油渍,空气里弥漫着食物香气,她似乎闻到了红烧肉,和鸡汤的味道,忍不住挽着谢以朝问:“看着还不错,我们要怎么买?”   还好,谢以朝已经观察明白了,他镇定地告诉她:“一楼可以打菜,对内部员工是免费的,集团包三餐,二楼收费,想吃更好一点的可以花钱买。”   陆溪点点头。   就跟她以前大学差不多,二楼的东西总比一楼更贵,也更好吃些。   “那就一楼吧。”陆溪对这里的食物更感兴趣。   离开校园后,她也很久没体验过在食堂打饭的感觉。   谢珩也觉得在一楼吃饭更有气氛。   主要是陆溪喜欢,他肯定要跟上。   少年从下车后,话也变少了,自动转为听话小孩的人设,只乖乖跟在父母身边。   “谢总好。”   “谢总是带着太太和小公子来吃饭吗?”   “谢总这边请……”   等他们来到取餐区,一些员工很热情地打招呼,然后自动避开了些,但又因为好奇,没走太远。   谢以朝点了点头,看到其他员工的动作,便走到旁边,拿起三只餐盘,分给陆溪和谢珩。   陆溪笑着对谢珩眨眨眼:“走,我们打饭去,今天让你爸爸请客。”   “嗯,我请客,你们吃好,别给我省钱。”谢以朝也回以幽默的一句。   看得出,这家集团待遇很好,对员工很大方,陆溪粗略一数,有将近二十个窗口,而且菜色丰富。   陆溪路过前几个,只扫了一眼,除了一些大众家常菜,番茄炒蛋油焖茄子之类的,也不乏鲍鱼红烧肉,芥末罗氏虾这类的荤菜,看着色香味俱全,还很贴心地,在每样菜前面都贴了标签。   陆溪侧头,朝谢以朝眨眨眼,“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谢氏集团会被评为应届生最想拿到的offer No.1了。”   就凭这伙食,她是打工人她都想来,好吃还免费,谁能不爱?   谢珩就站在窗口前不走了,他先把餐盘递过去,然后指着红烧肉说,“阿姨,帮我打份这个。”   陆溪和谢以朝对视一眼,都笑了笑。   全家都知道谢珩是肉食动物。   陆溪也把餐盘递过去,跟谢珩要了一样的,另外指了一盘素炒空心菜。   紧接着,谢以朝又要了跟陆溪一样的。   谢珩看见他们俩餐盘里的菜,抿了抿唇,感觉不能掉队,便也要了份青菜。   取餐处的玻璃上有贴着标语,“排队取餐,适量点餐,不拥挤,不浪费。”   于是他们三人也按照自己食量,点好了东西准备找地方用餐。   谢以朝环视了整个食堂。   还有不少人的注意力在他们身上。   他抿了下唇,担心陆溪会吃得不自在,打算打包了东西带到他办公室去,却在这时,听见打餐阿姨跟谢珩搭上了话。   “你是这里的员工吗,我怎么没见过你呀。”阿姨盯着谢珩,看他出众的长相,要是来过食堂,她肯定记得。   谢珩实话实说:“不是,我跟我爸来的。”   阿姨懂了,看一眼谢以朝,顿时笑了起来:“哦哦,你爸爸是在这里上班啊?”   谢珩顿了下,觉得这说法也没错,他爸可不是在这儿上班吗?于是点点头。   少年占了长相的优势,今天又格外的有耐心,有问必答。   耐心到,陆溪都觉得不可思议。   阿姨特别热情,从谢珩的年纪,问到他的学校,虽然没恶意,但就连陆溪都觉得,这问题有点太多了,换了她恐怕都会不耐烦,忍不住担心谢珩会不会突然翻脸。   然而他全都回答了,还在阿姨问到他成绩的时候,明显挺直了背,清了清嗓子说:“成绩就那样吧,这次也就前进了五十七名,不算什么。”   然后成功收获了阿姨的赞叹。   陆溪总算是听见这只蓝毛崽心里的小算盘了。   他在炫耀呢。   看把他给嘚瑟的。   她好气又好笑,打算把臭屁的崽崽拽走,别在这影响别人打饭。   阿姨却在这时叫住了他们:“哎,你们还没刷卡呢!”   “刷什么卡?”   “员工卡啊!”   陆溪一怔,谢珩也愣住,两双眼睛盯住谢以朝,等着他掏卡出来。   谢以朝面色淡定,内心却有些凌乱。   员工卡……他有这种东西吗?   每次上班,他都直接从地下车库上楼,就算走一楼,也有助理给他刷卡。   谢以朝微微蹙眉。   见他不说话,阿姨心中开始生疑,打量着面前三个穿得光鲜亮丽的人。   “你们该不会是偷偷进来,打算混饭吃的吧?”阿姨直接问出了口。   在食堂阿姨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谢以朝,此刻都感觉到尴尬。   这个时候报出自己的身份,都显得很奇怪。   谢珩有些无语,再一看他爸的表情,又忍不住乐了。   还得是食堂阿姨厉害!谢珩更确信,只要她知道了他爸的身份,过不了多久,谢总儿子这次考试进步了57名的消息,一定会传遍整个集团。   陆溪可没逆子这么好的心情。   她扯了扯谢以朝的衣袖,往他高大的身后躲了躲,避开食堂阿姨谴责的目光。   真是的……好丢人啊。   她又忍不住偷笑。   谢以朝感觉到,那只扯着自己衣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有些无奈,垂眸看一眼妻子,再看看蓝毛儿子,正端着餐盘,不知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眉眼都透出得意,他忽然很想扶额。   感觉被家庭抛弃了。   有员工看到,很有眼色地凑过来,打算用自己的卡给谢以朝刷。   “谢总!”还好这时候,李潇及时赶过来,他只看一眼这情形就猜到了,把卡递出去,还对阿姨解释了句:“这是谢总,他很少来食堂,你拿我的卡刷吧。”   阿姨张了张嘴,紧张得面红耳赤。   那她不是得罪了这里的老总?   谢以朝却没介意,只是经此一事,他更觉得不要在食堂用餐最好,便让食堂给他们打包,三个人一起去他办公室里用午餐。   他办公室里分开三个空间,办公区,休息区,还有一个小会议室,一张长方桌,刚好适合用餐。   等吃完饭,陆溪和谢珩没有马上离开,她坐在沙发上,打算休息会儿,而谢珩很少来他爸办公室,忍不住到处溜达着,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不过,这间办公室很简约,满满的工作气息,不像他之前去过的叶司盛那里,没什么好玩的。   谢珩很快失了兴致,过来一屁股在陆溪旁边坐下。   谢以朝坐在桌前,处理上午积压的工作。   他忽然抬眸,看一眼陆溪。   他想到什么,打开抽屉,拿出米黄色的便签纸,提笔在上面写了什么。   然后走到沙发边,将便签纸拿给她,面容微微冷肃,公事公办的样子说:“你看一下这个,考虑下再回答我。”   陆溪一怔,听他的语气,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就连谢珩都这么认为。   他现在不像以前那么横冲直撞,有分寸多了,知道大人间谈正事最好别捣乱,便正襟危坐着,假装自己没看见。   陆溪拿起纸,认真地看,却在一秒钟后破了功。   【夫人看见我出丑,似乎很高兴?】   陆溪神情复杂,忍不住看向坐回办公桌前,镇定自若的男人。   她很艰难才憋住笑。   服了,这么闷骚的事情,他是怎么能面无表情做出来的?   她轻咳了声,起身走到谢以朝对面,直接抽走他手里的笔,刷刷在那行遒劲潇洒的字下方添上一行清秀小字,抬起头,摆出严肃脸,一本正经地递给他。   【抱歉抱歉,我的错,老公需要什么补偿?】   男人看见了,眼底浮起淡笑,瞥一眼对这一切毫无察觉的少年,很快写好回复,直接从桌上轻轻推到对面。   【好说,这周末有场宴会,我不想只身赴宴,夫人可有空陪我同往?】   谢珩其实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他握着手机,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在打转。   明天就要去上学了?!   那他岂不是又要六点半就爬起来,不能睡懒觉了?   呜呜他好羡慕陆女士! 第73章   翌日,周一。   谢珩十多天没去学校,懒骨头又长出来,管家叫了几次才懒洋洋地起来洗漱。   其实今天不用着急,周一升旗仪式,不上早自习,他就算迟到了,大不了翻墙进去,反正也不耽误什么。   于是谢珩动作更不着急。   慢悠悠的,成功地在校门关闭前两分钟下车,赶在最后一批学生里走进学校。   校园广播已经响彻升旗的音乐,操场上站满了学生。   每个班级的位置都是固定了的,谢珩直接找到高一A班的队伍,站到最后边。   他前面是宋思扬的后脑勺。   右边的是许嘉铭。   宋思扬见他来了很是高兴,冲他挤挤眼睛:“你来这么早干嘛,反正是升旗仪式,你上课再来呗。”   他是不懂最近谢珩的勤奋,要是他做手术,不休息一个月才不来上学。   谢珩没好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还有脸说,你怎么不放学再来?我听说你这次又垫底了?”   宋思扬:“……”   说这话可就没意思了啊。   他才被他爸用这句话敲打过,立刻转过头,闭嘴不说话了。   许嘉铭这时清了清嗓子,对谢珩说:“我刚才去办公室,听见教导主任提到你的名字,好像是说今天升旗要叫你上去。”   谢珩皱了下眉。   连宋思扬这时都回过头,惊讶地问:“又怎么了,珩哥你又惹事了?”   谢珩沉下脸,有些无语。   他这段时间都没来学校,怎么惹事?   他看向许嘉铭:“你听到是什么事了吗?”   少年摇摇头,清润的面容也透出茫然:“没听清楚,进办公室以后他们就没说了。”   谢珩低头,踢飞脚边一颗小石子。   真是烦死了,上学就一堆破事,早知道他今天不该来的。   “哎哟!谁扔石子砸我头!”   一声高亢洪亮的声音响起。   B班班主任,因为异常严格,加上脑袋大脖子粗,块头也大,被称为金刚老师,他们班学生都怕他。   谢珩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完全看不出这件事跟他有关。   而其他人则忍不住笑,等到金刚老师摸着脑袋悻悻地走开了,笑声才传开。   谢珩现在心情不好,戴上耳机听歌,周遭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被宋思扬扯了下衣服。   谢珩掀了掀眼皮。   正要问他想干什么,忽然发现四面八方的目光全聚集在他身上,同学,老师,还有……升旗台上站着的教导主任?   谢珩忽然一激灵,摘下耳机,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们看我干嘛?”   宋思扬看他一脸懵逼,憋住笑说:“快上去!叫你上去发言!”   ?   发什么言?   他又看向许嘉铭,却见他一贯温和的面庞也隐隐忍着笑意,他轻咳了下才说:“主任让你上去说话。”   谢珩更懵了。   他的脑瓜飞转,此刻倒真的忍不住有些怀疑,他这段时间是不是真闯了什么祸,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教导主任见他半天没动静,脸上面子有些挂不住,而学生们也开始嘈杂起来,他咳了咳:“都安静下来,还有,谢珩同学怎么还不上来?”   谢珩很无语,他垮着脸,心里也无所畏惧,面无表情地越过人群,走向升旗台。   这地方,也算是他的vip专位了,从开学到现在,不知上来挨了多少次批评。   这次他倒想知道,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只是,人群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让他心烦不已,脸色也阴沉下来。   “到底什么事?”他走过去,就很不客气地开口。   教导主任看他半边耳朵还塞着耳机,就知道他刚才压根没听,冷了冷脸,只好再说一遍:“期中考试最后一天上午,你在西门巷子救了两个孩子,对方家长打电话来感谢你见义勇为,谢同学,这件事你做得很棒。”   谢珩一愣。   底下不知情的老师同学也愣住,就连许嘉铭和宋思扬都是头一回听说。   周一升旗仪式,没几个人会认真听,走神的走神,打瞌睡的打瞌睡,刚才只听到教导主任叫谢珩上去,都在猜他是又惹了什么事。   居然是见义勇为?   操场上,千脸懵比。   从来只听说校霸揍人的,没听说他会帮人的。   该不是弄错人了吧,学校里会不会还有人叫谢珩?   谢珩此时巴不得学校里还有第二个谢珩。   他站上来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觉得窘迫,恨不得脚趾扣出个地道他能马上逃走。   而教导主任却不放过他,她那张严肃的脸挤出笑意,勉励道:“你这次见义勇为,值得表扬,下面就请谢珩同学发言,讲讲那天你是在怎么做的。”   谢珩还来不及拒绝,话筒就被塞到他手里。   他怔住。   望着操场上黑压压的人群,他忽然头皮发麻,想扔了话筒跑路。   他凭着优秀的视力,看到最后一排的宋思扬和许嘉铭,露出求助的眼神。   SOS!   是兄弟救上来帮我!   然而宋思扬嬉皮笑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许嘉铭呢,则对他微微一笑,一脸的爱莫能助。   “……”   谢珩脑子里忽然不合时宜地冒出八个字:满心茫然,举目无亲。   他烦恼的压下眉眼,几乎想立刻扔了话筒,不然翻墙跑出去也行?   但那样更丢人了。   关键,他现在丢人不可怕,还得连带着群里的“谢珩妈妈”,“谢珩爸爸”一起丢人。   蓦然间,他想到那天在病床前,他老爸和陆女士夸他的话。   他们说他做得很棒,值得奖励,就像那位警官说的,他是做了件好事啊……干嘛要觉得丢人?又不是他拦路抢劫两个奶娃娃?   他应该觉得骄傲才对。   谢珩想到这儿,不由得挺直了背脊。   他拿起话题,脑子还有些乱,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声音一开始还很低,语气也有些僵硬,讲着讲着,脑子清楚了,声音也变得自然。   说着说着,有点上头,不由自主地往里加了点料。   “那天我赶着考试,准备从巷子翻墙……不是,准备买点早餐,然后听见小孩哭……”   “我赶到巷子里,就看到三个长很丑的小混混在打一个小男孩……”   “我很生气,立刻去救人,当时也没想太多……”   “我三两下就把他们几个打趴下,然后我把两个孩子送去派出所……没了。”   谢珩说完,放下话筒,眼角眉梢都是飞扬恣意的少年气。   脸上就写着三个字:快夸我。   以教导主任为圆心,整个操场的老师都无语了。   要是不仔细听,还以为校霸同学在念打架后的检讨书呢。   空气中静了几秒,很快,高一A班的队列爆发出掌声,扩散开来,整个操场掌声雷动。   教导主任也扯出抹笑意,接过话筒,有些勉强地说:“打、打得好,谢珩同学真的很勇敢。”   谢珩听不出她话里有话。   反正他说爽了,很高兴,走下台的时候笑得还很嘚瑟。   这份好心情,一直维持了整个上午。   直到中午休息,他在朋友圈里看到他家伟大的陆女士,在两小时前发的最新动态。   是一张他站在主席台上,握着话筒,穿着她设计的校服,脸上的表情三分茫然,三分羞耻,还有四分想挖地洞。   肯定是有人发在家长群里的!   配的文字更让人社死。   “吾家有崽初长成。”   谢珩:“……”   陆女士真的好肉麻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发现下面已经有三个人点赞。   他老爸,许嘉铭和宋思扬。   这些是他的共同好友,还有一些他看不到的点赞,也许正在增加……   谢珩是有点羞耻,还有点不爽,左看右看,自己这张照片都不够帅,看得很呆,陆女士既然要发他照片,怎么不发帅一点的?   他本人可比照片帅多了。   再一想,他老爸那天弹钢琴,陆溪也拍下了他一张背影发到朋友圈,谢珩看到后还开心了很久。   连他爸这样的人物,陆女士不也随便拍随便发?那发发他,也没什么。   谢珩想到自己跟老爸同等待遇,心里瞬间平衡了。   他勾起唇,给陆女士点个赞。   既然斗争不过亲妈,干脆躺平随便她炫耀好了,谁让他是她的骄傲呢?   ……   谢珩因为阑尾炎住院的事情不是秘密。   他住院的第二天,学校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了,事情渐渐传到外校。   不少人都起了心思。   谢珩从初中到高中,结仇不少,在他手底下吃过亏的也很多,虽然每次打架,总不是谢珩先找茬,但有些人可不管,被打了,就记仇,总想找机会,多找几个人堵他揍回来。   但每次,要不就是人不够,反被他揍了。   人齐了,他却被家里接送上学放学,根本找不到机会。   现在听说,他刚阑尾炎住院,那就是身上有伤,打起架来肯定没以前那么猛。   这是最好的时机。   外校几个混混听到消息,立刻叫人,一共叫上十个人,保证这次让谢珩占不了便宜,从周一下午开始,蹲在西门巷子里堵人。   谁都知道这边是明礼学生出来吃饭的地方,迟早有一天能等到谢珩。   他们一连蹲了三天,终于在周三这天蹲到了谢珩。   进入冬季,不到六点天就黑了。   谢珩,许嘉铭和宋思扬从西门走出来,正在商量吃什么。   就在这时,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巷子里冲出来,直接将谢珩围住,拽着他就往巷子里跑。   “今天终于让老子堵到你了吧?这些人都要找你报仇呢!”   宋思扬一看不妙,许嘉铭面色也沉了下来,两人想也不想就跟了过去。   巷子里,三个人对上十个人,脸色不善。   谢珩嗤了声,靠在墙上,不屑地打量对面:“不是吧,你们埋我?还带十个打我一个?真看得老子啊。”   十个人也有些尴尬,这事的确不光彩,但他们急着报仇,也顾不了那么多。   为首那个手里捏着根烟,流里流气地说:“堵你就堵你,谁让你仇人多?怎么样,不敢动手就过来让我在你脸上烫个洞,咱们就一笔勾销。”   说着,他故意用力一弹烟头,只见黑暗的巷子里,猩红色的火星溅过来,差点落在谢珩校服上。   他刚才还满不在乎,慵懒的笑,一瞬间变脸。   “艹!”他从喉咙里低骂了声。   刚才把他校服扯歪了他还没算账,要是给他校服烫出洞,他哪有脸回去见陆女士?!   这是她给他设计的校服!   谢珩上前一步,一把拽住那人的手,将他手腕一扭,那人啊啊叫着扔了烟头,谢珩照着他脸来了一拳,又一脚踹上去。   其他人没想到他节奏这么快,也冲上来。   宋思扬肯定不能干看着,他也加入战局,还不忘对许嘉铭大吼一声:“老许你快走,叫人来!”   他一个好学生,又不会打架,站在这里只会拖后腿。   然而他话音刚落,却见许嘉铭朝着对面一人直接一个肘击,又抓住另一人的手臂,抬起就是一个过肩摔。   宋思扬:?   谢珩:???   学霸是啥时候学会打架的,看着还挺专业?不像他们这种野路子?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谢珩又给了一个人一拳,他自己毫发无损,再看他们两个也还好,他并不恋战,立刻转身,拽了下许嘉铭和宋思扬。   “老许老宋!跑!”   宋思扬又是一呆。   不是吧?第一次听见他珩哥在打架的时候喊跑的。   他跟上去,大声地问:“跑去哪儿?”   谢珩:“去派出所!找警察叔叔!”   许嘉铭也愣住了,他白皙的面庞因为打斗而微微泛红,“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谢珩跑得微喘,却笑得意气风发。   他才不傻呢,他可是娇贵的小少爷,他受伤了,陆女士和他爸得多心疼?他以后还要继承他爸的巨额家产呢,犯得上去跟他们拼命?   后面一群追上来的混混听傻了。   明明他们才是被揍的那个,谢珩反而要去找警察叔叔告状,他没事吧? 第74章   后头追着的几个小混混更恼火了,恨不得立刻抓到谢珩,哪怕跟他打个两败俱伤都不能放过他。   不就是打个架吗,还去报警,讲不讲武德了?   他还是明礼的校霸,这种事传出去,他以后要要不要出来见人?   还有些人,听说谢珩要去派出所,不由得怂了。   他们打个架而已,不想把事情闹大被父母知道啊!停了他们零花钱怎么办?   于是有几人站在原地,打算赶紧撤,不去追谢珩了。   便有人拉住他们,恶狠狠地吼道:“跑个屁!你们敢跑?要我说,谢珩那小子才不敢去派出所,他以前最讨厌进派出所了,这就是在吓唬我们呢,我们追上他们!”   “对啊,你看他们跑的方向也不是派出所!”   几人仔细一看,果然不是。   他们记得明礼附近派出所的位置,应该往右边走才对,而谢珩却跑到前面岔路后拐去了左边。   然而他们不是明礼学子,不知道就在上个月,派出所搬到了另一条街上,就在岔路的左边。   宋思扬他们是清楚的。他一边跑,一边没好气地冲谢珩翻白眼:“珩哥,真去派出所啊?疯了吧,咱们又不是打不过他们!”   许嘉铭也跑得脸有些红,但气息还算均匀,他说:“谢珩现在有伤,战斗力下降,我们揍了他们,自己也讨不到好。”   他看了眼狂奔的谢珩,看了眼他的肚子。   宋思扬反应比较迟钝,但也很快意识到什么。   对啊,谢珩才做了手术呢,万一伤口又裂开怎么办?   但是……也没必要去派出所啊,他们刚才都路过学校门口了,直接跑进去,那几个货还敢追进来啊?   不过他懒得说什么了,打架一起打,要进派出所……那就一起进吧!   正是晚饭时间,西门这条小吃街聚集了不少明礼学子,有的坐店里,有的买好了东西,和同学三五成群地往校门口走去。   他们很快就见到三拨人在街上飞奔,看得人一愣一愣的。   外校那帮混混没人认识,但跑在最前头那几个,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尤其是谢珩,他可是几天前才上过主席台发言的人物。   全校谁不认识他?   至于跟在小混混们身后的那一拨,跑得不快,明显是成年人,个个都看着身量高大。   他们是谢以朝派来保护谢珩的保镖。   本来前段时间,谢珩很老实,没在外面惹事,也没跟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谢以朝就把跟着他的保镖给撤了,是在他出院后,怕他有什么事,才让人重新跟着。   谢珩一直不喜欢谢以朝派人跟着他,每次见了这些保镖就没好脸。   他们也只好远远跟着,尽量不让小少爷发现。   刚才见少爷出事,他们马上要冲过去帮忙,哪知刚要赶到巷子口,就见小少爷带着朋友冲出来,还喊着要去派出所报警。   给几个保镖都惊呆了。   但看少爷精神十足,跑起来虎虎生风,没吃亏,反倒是巷子里剩下的人都挨了揍,就没急着上去,只跟在后面。   但是……小少爷真的要去派出所,找警察叔叔告状?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谢珩是一门心思往派出所跑。   上次他带两个小朋友就去了一次,很熟悉路,离学校五分钟的路程,跑步只会更快。   后面跟着的混混们都无语了,跑得累死。   其中一个刚才被踢到肚子,跑岔了气,停下来骂道:“艹,他真的做了手术?怎么跑得这么快!”   谢珩要是听见了肯定笑死。   他这还不算跑得快的,怕伤口开裂,回去被陆女士骂,他已经放慢速度了。   一想到要跑去派出所,他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气。   快乐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   没多久,谢珩三人就跑到派出所门口。   宋思扬还有些犹豫,但看着谢珩扬着头走进去,那表情跟来领奖似的,他头皮一麻,连忙扯了许嘉铭一起进去。   还不等谢珩进去,此时正站在门口打电话张警官看见他,愣了一下。   这不是那个叫谢珩的小同学?   他对他那一头蓝毛印象非常深刻。   谢珩也看到了他,眼睛一亮,立刻屁颠儿屁颠儿地走过去,开门见山地说:“张警官!后面有人追我,要打我!”   张警官一愣,目光越过少年的肩膀看向他身后。   还真是有一群人跑过来,还鬼吼鬼叫的喊着让谢珩别跑。   老警官忙挂了电话,脸一板,中气十足地呵斥道:“在大街上乱跑什么?!都给我过来!”   小混混们一激灵。   看见他穿的警服,再一抬头,看见派出所,全都震惊了。   这……谢珩他还真跑来报警了?   再看谢珩那小子,这会儿放松了,插着兜,云淡风轻地瞧着他们,站在警察身后的视角盲区,挑衅地冲他们招招手,用口型说:“有种过来啊。”   “……”   傻子才过去呢!   别看这群人平时在学校里猖狂,打架闹事,好像什么都不怕,但真见了警察,还是犯怂。   有人反应快,拔腿就跑,但剩下的就没那么幸运了。   张警官见他们要跑,立刻呵斥一声:“谁敢跑?!通通给我回来,你们以为跑得了?”   他可是多年的老警察,自带一股威严气势。   谢珩觉得,跟他爸那种威严还不太一样,反正都挺唬人的。   有几个跑了,还剩下五六个,被这么一吼,立刻后背发麻,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慑力,不敢跑了,转过身,都垂着头朝派出所走过去。   张警官这才满意的哼了声,也没管那几个跑了的。   反正要是有事,都能逮回来。   他正要把他们带进去问话,忽然余光一扫,注意到不远处还有几个人。   正鬼鬼祟祟地打量这边。   凭他的经验,直觉这几个人也跟这件事有关,便抬手一指,“你们几个!也过来!”   几个保镖一愣,面面相觑。   是在叫他们吗?   保镖里领头的那个皱皱眉,“走,去看看,也免得小少爷有什么事。”   见他们老实地走过来,张警官没说什么,让几人都进去。   谢珩和另外两个少年还站在门口,只往里张望,似乎没有进去的意思。   张警官斜他们一眼,“磨蹭什么?你报的警,你们也进去。”   谢珩理直气壮地说:“我当然进去了,我没想跑!”   “……”   派出所大厅里,此刻正热闹着。   有打架闹事被抓来的,有不见了小孩来报警的,还有小情侣打架的……   值班民警有条不紊地处理,忽然见一大帮少年走进来,纷纷愣住。   这是干嘛的,打群架?   谢珩不是第一次来,但他这次心情轻松,感觉看到什么都新鲜,忍不住左顾右盼。   原来派出所每天有这么忙啊……   他以前来,光顾着生气,根本没心情观察。   可是张警官刚才吼的那几下,还挺威风的。   宋思扬最会八卦,他在等待的时候,一直在听那对小情侣吵架,听得津津有味,还忍不住跟两个好朋友分享。   “你们听见没?那个男的,给女同事乱发撩骚消息,被她女朋友抓到,两人打了一架,本来都订婚了,还一起买房,那小姐姐要渣男家里退钱给她。”   谢珩和许嘉铭对这种事不感兴趣,无语地看着他。   刚跟值班民警打完招呼的张警官走过来,不巧正好听到,气乐了,在宋思扬肩上拍了一把,“不是被揍了吗,怎么还这么能八卦?”   他身边一个年轻警察笑起来:“到底谁被揍?”   这三个好好的,另外几个人脸上都有伤。   许嘉铭顶着张乖乖的学霸脸,认真地说:“他们揍我们,我们正当防卫。”   两个警察更觉得有意思,将他们带到一间调解室里问情况。   找茬的几个人一开始还嘴硬,指着自己的伤,愤愤不平地说:“是谢珩他们先动的手,你看,我们都被打成这样了!”   “就是!不光脸上,肚子上也有,被谢珩踹的!”   “他!这家伙!”一个黄毛精神小伙指着许嘉铭,“他过肩摔我,特别疼!”   两个警察看看许嘉铭。   看他气质特别温和,长得还挺乖,眼神气质都特别干净,再看那呲牙咧嘴黄毛的破洞牛仔裤。   哪怕是警察,知道办案得讲证据,情感上都忍不住偏向许嘉铭。   张警官也挺纳闷,他认识谢珩,知道他是才做了手术的,怎么打架还这么狠?   但这事没什么好细问的,只要调来小巷的监控就全清楚了。   “巷子里有监控?”几个混混都愣住。   以前从来没有啊!   警察一看他们惊慌的反应,心里差不多明白了。   本来是没有,但上次有小孩儿被抢劫,差点出事,他们就在那里加装了监控。   别说他们不知道,就连明礼中学的估计都没发现。   几个混混脸上又是青又是白,没坚持多久就全说实话了。   但他们还是不服气,“是我们先找的事,但我们也没打着他,反而被他们给揍了,我们才是受害者!”   老警察摇摇头,叹了口气:“一群法盲。”   看来青少年的普法教育任重而道远啊……   他先让年轻警员去调监控,然后让所有人都坐下,语重心长地说:“你们怎么什么都不懂?都是高中生了,有十六岁了吧?这已经达到了负刑事责任的年纪,你们以为只是打个群架而已?往大了说,这是寻衅滋事!”   他看那几人愣了下,但还是一脸不屑,继续说:“这次还好是没闹出大事,十个人打一个,亏你们想得出来,要是把人打坏了,对方不愿意和解,闹上法庭,你们是要背案底的,以后你们的档案就有污点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后代。”   几人面面相觑,被说得噎住,想问,又拉不下脸来。   谢珩却忽然举起手,目光炯炯地看着张警官提问:“怎么会影响后代?您详细说说。”   张警官:“……”   这小子,他有后代吗?就这么操心?   再说,他这是在教育他们,还是在给他们上普法节目呢?   许嘉铭垂了垂眸,忍不住觉得谢珩有些丢人,他轻咳一声,小声解释:“有些好企业会要求无犯罪证明,还会影响三代人考公参军。”   谢珩点了点头。   听上去是挺严重的。   他想到什么,皱起眉,沉思了起来。   张警官便没再管他们,看向站在一旁的几个一看就是成年人的家伙,他敲敲桌子,语气重了点:“你们呢,又是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保镖看一眼谢珩,顿了顿,也没敢说假话。   “我们是谢总派来保护谢珩的。”   张警官一愣,又忍不住笑了,这是豪门少爷的保镖啊……   谢珩一听,不满地看向他们,不耐烦地嘟囔:“我爸真是的,怎么又让人跟着我……”   张警官看他一眼,语气严肃,却比跟其他人说话多几分亲近,“你啊,会惹事,你爸不放心,是该让人跟着。”   “……”   谢珩摸了下鼻子,心里觉得有些冤枉,但还是没顶嘴。   很快,年轻警员调了监控来,看到情况的确跟他们问到的一样,松了口气,但想到什么,又皱起眉。   这种报案,打得如果不重,一般是以调解为主。   如果有一方不愿意,那就得做伤情鉴定。   那几个小混混,一看就心虚,恨不得立刻就走,但另外三个少年,他们虽然动了手,但的确是为了自保,如果他们不肯,那就有些麻烦。   老张喝了口茶,悠悠地说:“先把你们家长叫来吧,我跟大人谈。”   就连那些混混们都慌了,开始求饶,都不想叫爸妈来。   谢珩眼神闪了闪。   他扯了扯校服衣摆,刚才还嘚瑟着抬着的脑袋这才低下来,有些心虚地说:“能不叫家长吗?我们不是小孩了,能自己解决,我决定不追究了!”   两个警察,混混们,几个保镖,包括许嘉铭和宋思扬都无语地盯着他。   你既然不想叫家长,干嘛来报警啊?!   宋思扬安慰他说:“没事的,你又不是第一次被警察叫家长,应该习惯了。”   谢珩:“滚!”   他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要叫陆女士来吗?   可是……他的校服虽然被扯坏,但刚才打架的时候弄脏了。   他很不想让她看到。   谢珩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给老谢打电话。   找他应该没事,他那么忙,说不定都不会过来。   就算他生气,那也应该习惯了吧?   ……   接到电话的时候,谢以朝人已经在家中书房里。   “打架了?”谢以朝捏了捏眉心,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伤还没好全就去打架,真不愧是他。   谢珩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嗯,算是吧……你要是没空就算了,我自己能搞定。”   “你一个小孩子,怎么搞定?”谢以朝语气沉了沉,“不许在派出所胡闹,我马上过来。”   谢珩顿了顿,傲娇地“哦”了声,没说话。   谢以朝挂了电话,把电脑关上,看了眼桌面散乱的文件,暂时顾不上整理,穿上外套走出书房。   他叫来佣人,让司机备车,走到楼梯口,想了想,看一眼楼上,步伐向上而去。   回到卧室里,陆溪正歪歪地靠在床上,捧着平板,正在惬意地追综艺。   今天陆溪生理期第二天,肚子不痛了,但人懒洋洋的,几乎一天都腻在床上。   谢以朝走过去,垂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陆溪没看他,但是脸上带着微笑,亲昵地在男人手背上蹭了几下,“忙完了?”   谢以朝“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把谢珩的事告诉了她。   “打架?还闹到派出所去了?”陆溪忽然有些紧张,她扔下平板,下意识要起身。   那个不省心的逆子……   谢以朝却将她按住,坐在床上,让她慢慢靠了回去。   “我听他的语气挺正常,感觉没什么事,我去处理就好。”谢以朝的表情很轻松,云淡风轻的,有种一切事都尽在掌握的笃定感,让陆溪也不自觉放松下来。   她想了想,“好。”   自己也不可能什么事都揽下,既然谢珩叫了他爸去,那就该谢以朝去解决。   谢以朝摸了摸她的头发,没多停留,起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派出所在学校附近,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陆溪一怔,想了想,忽然有点想吃炸鸡。   她摸了下肚子,眯眼一笑,告诉谢以朝她要吃炸鸡,然后又说:“还有,你去了先搞清楚情况,要不是崽崽的错,你别让他受委屈,要是他错了,回来告诉我,我骂死他。”   谢以朝淡淡一笑:“知道了。”   此刻的谢珩,坐在派出所大厅的长椅上,忽然打了个寒战。   许嘉铭和宋思扬都被放回学校上课去了,他们给家里打了电话,但家长都来不了,全在外地。   警察大致告诉他们情况,就让两个孩子先走了。   本来今晚的事,那些混混只是奔着谢珩而来,另外两个少年属于被牵连的。   谢珩稍微有些怨念。   宋思扬临走前,还开心地冲他挥挥手,表情十分欠揍。   许嘉铭温声说:“你耐心等着吧,我明天把笔记借给你抄。”   “……快走快走!”   两个都是损友。   其实他们走了也好,谢珩反而没什么心理压力。   本来因为自己,把他们牵扯进来,他心里就不太舒服,待会儿老谢来了,说不定会训他,到时候多没面子?   谢珩脸色不太好,漠然地抱着手臂,眼神却有几分茫然和忐忑。   他爸也不是没来派出所接过他。   反正每次都很不愉快。   剩下的除了保镖,还有六个人,他们中有一两个家长到了,听说了事情,都很生气地看着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他们那些眼神,却看得他很不舒服。   好像全是他的错似的。   谢珩压根懒得搭理,耳机一戴,直接开始打游戏。   正在匹配队友,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谢总,他愣了下,立刻抬起头,果真看见他爸走进来。   谢以朝的目光和少年对上,然后朝他那边走过去。   谢珩也立刻站了起来,眼神微微闪烁,不太好意思跟他爸直视。   虽然这次不是他惹事,但他知道他爸有多忙,却要为了他的事跑派出所。   他自己丢人就算了,还给他爸丢了人。   张警官是刚调来的,没见过谢以朝,但所里有其他警察见过他,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谢先生来了?”   谢以朝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有个家长走过来,拽着自家孩子,他不认识谢以朝,说话不太客气,“你就是这个谢珩的爸爸?正好,你看你家孩子,给我儿子打成这样,你就说怎么办吧。”   谢珩气得差点要陆溪式翻白眼。   什么鬼?要不要脸?明明刚才警察都说清楚了,这会儿当他爸的面瞎放什么屁呢!   谢珩瞬间觉得刚才揍轻了。   他刚要开口反驳,谢以朝却清了清嗓子,伸手在他面前挡了一下。   谢以朝不慌不忙,脸上带着一丝淡笑,语气平和又带着距离感,“我家这小家伙儿我了解,他是顽皮了点,但不是主动惹事的人。”   他顿了顿,看向站在一旁的警察,问:“警官,这次是谁先动的手?”   张警官看着那边家长的眼神有些嫌弃,他只好把事情又说了一遍,说了打架的原因,还特别强调“是他们十个人打算找谢珩一个人的麻烦”。   刚才开口的家长脸色讪讪,暂时闭了嘴。   谢珩却呆了呆。   他爸刚才叫他什么来着?小、小家伙儿?   啧,好肉麻啊。   少年摘下耳机,偷偷看一眼他爸。   他刚才没听清,能不能让老谢再说一遍? 第75章   调解室里,一开始空气很安静。   两个警察坐在前面,两边家长各自坐在对面,孩子们则站着。   至于那些保镖,谢以朝来之后,就让他们先走了,对于今晚的事,也并没有责怪什么。   由于两边位置有限,一边本来就五个座位,对面家长都坐满了,而剩下两个家长没位置,便从谢以朝这边拖了椅子坐过去。   他这边空着,谢珩也成了在场唯一一个坐着的小孩。   很有默契地划分开楚河汉界。   张警官处理这种事很有经验,他直接把话摊开来说,“事情大家都清楚了,双方家长也都在,至于跑了的那几个,我明天也会跟他们家长联系,至于今晚的事,我的建议是双方讲和,各自向对方道歉,都是未成年人,不要把事情闹大。”   对面有个家长笑了笑,他没刚才那个那么冲动,而是客气地说:“道歉没问题,但你看我儿子,还有这些孩子身上的伤,是不是得商量一个赔偿款出来?”   其他家长纷纷点头附和。   而那些混混们,见现在有父母给撑腰,哪怕知道回去后要挨骂挨揍,至少现在,他们对着谢珩,终于神清气爽了。   他再嚣张再挑衅,再能打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赔一笔钱给他们家里。   虽然今天挨揍丢了面子,但让谢珩也讨不着好!   谢珩皱起眉,心中一紧,放在桌上的手也攥了起来。   就在这时,谢以朝轻轻看了他一眼。   谢珩抿了下唇,刚要脱口而出的话憋了回去,握成拳的手也稍微松开。   谢以朝没理会那人,他看着张警官问:“不是说有监控吗,拿出来放一下吧,我看看是什么情况。”   他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没有颐指气使的压迫感,淡淡的声音,却有种说不出的从容。   那是一种常年积累的威严,让所有听到他说话的人,都会下意识地重视。   张警官点点头,让年轻警察放出来给他们看。   年轻警察有点犯嘀咕,忍不住看了眼谢以朝。他总觉得,站在这位家长的立场,最好还是别看,毕竟他儿子把人家打得挺凶,放出来岂不是更不利?   张警官却不这么想,他到底老道很多,大概猜到了对方的用意,只是表情轻松地喝茶。   年轻警察出去把电脑拿进来,视频刚才就存在本地了。   果然,他点开视频,正放到谢珩三人对着其他打脚踢的画面,谢珩拳拳到肉,宋思扬则爱用脚踹,许嘉铭那个过肩摔看得几个家长瞳孔一缩。   就连谢以朝,都忍不住又看了谢珩一眼。   被亲爹看到他的打架视频不是第一次,但这次,他特别心虚,忍不住摸了摸耳朵。   对面有人按捺不住了,夸张地叫了出来:“我的天,打这么狠?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有人附和:“是啊,还是个高中生,下手这么狠,家里怎么教的?”   “万一把孩子打出个好歹,你们就是赔的倾家荡产也不够啊!”   ……   谢珩看也不看那些人,对着警察指一指屏幕,“视频没有从头播放,麻烦调回去,从头到尾看清楚再说。”   年轻警察一愣,他这才发现,还真是!   他刚才看过,就直接退了出来,然而这个软件每次打开,就会从上次暂停的地方开始放,刚才他都没注意到。   等他重新播放,这次画面里左边那个正对着明礼西门的镜头,正好看见谢珩和两个少年走出来。   他们站在门口,表情轻松,听不到声音,但能看出此时还风平浪静。   就在这时,十个左右的男生从右边呼呼啦啦涌出来,直接把谢珩围住,拽着他的衣服,就往巷子里面拖去。   宋思扬和许嘉铭追过来,跟谢珩站在一起。   这时就见对面的一人,叼着烟,冲谢珩挑衅地笑着说了什么,还冲着他弹烟头,谢珩这才一怒而起动手揍人。   放到这里,接下来的所有人刚才都看过了。   而刚才言之凿凿的那些家长,此刻都有些尴尬。   叼烟头的那个,此刻就站在对面,他低下了头,都不敢跟他妈眼神接触。   然而他妈还是生气,站起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狠狠地骂他:“你个不中用的东西,既然打不过被人,还去招惹什么?你看自己被打的,脸上,手上,脑袋上是不是也被锤了?”   听到这话,张警官嘴角都抽了抽。   还真能掰扯的。   其他家长也明白过来,如法炮制,先对自家孩子臭骂一顿,暗指他们身上伤太多。   谢以朝也不说话,过了几分钟,他看一眼腕表,再将目光缓缓移到警察身上。   张警官也听够了,他喊了声,让他们停下:“派出所不是菜市场,都安静一下。”   谢以朝也开口:“有话不妨直说,我的时间不是很多。”   谢珩一愣,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完了,他爸肯定是在办重要的公事,因为他才耽误时间的。   正对面,刚才起头的那个男家长这时又说:“我们的孩子先动手是不对,但你家孩子毕竟毫发无损,怎么算,都是我们这边吃亏,既然你赶时间,那就在这里商定一个赔偿款。”   谢珩快气死了,这都是一帮什么人啊,难怪能教出这样的孩子。   能不能有点素质,像他一样?!   谢以朝这时却淡声开口:“要赔偿?没问题。”   谢珩一愣,呆呆地看着他爸。   说啥?   就连警察,和那几个家长都愣住,他们因为要打一下嘴仗,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谢珩忽然意识到什么,眼底沉了下来。   他爸是不是因为赶时间,不想跟他们多纠缠,想直接用钱解决?毕竟他在这里耽搁的功夫,都不知道要少赚几个零。   他有些生气,觉得委屈,因为他不觉得自己这次做错了什么。   可又说不出反对的话……   他有脸说吗?   要不是他,谢以朝这会儿能到派出所来?难道他要任性,让他爸浪费时间在这里为他解决问题?   他一直都知道,在他爸心里,事业有多重要。   反正肯定比他这个儿子重要多了。   少年沉着脸,低下头,彻底没了刚才的意气风发。   谢以朝看他一眼,顿了顿,目光又扫向对面,“不过,我儿子两个星期前也刚做了手术,还没恢复好,他这次被吓到,为了避险,只能跑到派出所来报案。他刚才跟我说,伤口又痛了,可能是扯开了,待会儿要去医院检查。”   几个家长面面相觑,都露出怀疑的眼神。   黄毛混混忍不住了,指着谢珩喊:“胡说八道吧,他揍我们时那么有劲,跑得飞快,这叫受伤了?”   他的家长也赶紧说:“哪里受伤了,让我们看看?口说无凭啊。”   谢珩直接愣住。   ???   刚才他爸是问了他一句,伤口有没有事,他说过了啊,一点也不痛,也没扯开。   是他爸听错了还是……?   谢珩的小脑瓜转得飞快,他看到谢以朝的眼神,忽然明白过来,脸色一变,手捂住肚子,另一只手拽住谢以朝的衣服,语气有些可怜:“爸,我伤口不舒服,我要去医院。”   “……”   谢以朝轻咳了一声,瞥他一眼,眼神里几分告诫,又有些无奈。   让他安静的配合,没让他表演。   有家长很不悦:“那你们想怎么样?不想赔钱就直说!”   谢以朝清了清嗓子,转向张警官:“我记得警局应该有司法鉴定中心,不如先立案,让几个孩子都去做伤情鉴定,我们听专家的意见。”   还不等警察说话,对面就有人坐不住了,“那不行!我们孩子还没成年,有了案底怎么办?”   “对啊,你难道想让你儿子有案底?”   谢以朝靠上椅背,俊冷地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说:“没关系,法律是公正的,做错了就该受到惩罚,再说,就算有案底,大不了让他来家里公司上班,以后不考公就没影响。”   几人都不说话了,表情各异。   他们可不想这么麻烦……而且,他们也没这个底气,家里没公司让孩子以后来继承啊。   张警官看差不多了,佩服地看了眼谢以朝,这时开口:“想清楚了,打架斗殴也是能留案底的,你们那边十个人找上门,性质也很恶劣,说是寻衅滋事也不为过。”   “谢珩当时要是不还手,或者没人帮忙,他会受多重的伤,你们自己想清楚。”   那群家长脸色都变了。   毕竟是成年人,懂得权衡利弊,看现在形势不对,也没人喊着要赔偿,只想赶紧息事宁人。   “算了算了,我们不追究了。”   “现在能走了吗?”   “等等,”谢以朝扫一眼他们,慢条斯理地说,“先跟我儿子道歉,再写保证书,以后不准再接近我儿子。”   这次很奇怪,那些人再没多说废话,赶紧让儿子道歉,再吩咐他们写保证书,恨不得立刻解决了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事情解决了,谢以朝也带着谢珩离开派出所。   走之前,张警官送出来,笑着对谢以朝说:“谢先生,这次令公子没做错什么,他跑来报警,也是听了我上次的劝告,您回去可别骂他。”   谢以朝露出淡笑:“不会,他这次做得很好。”   谢珩一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   他爸夸他了……   他真的做得很好吗?   张警官笑了笑,又拍了拍谢珩的肩膀:“你小子,倒是灵活善变,下次早点跑,还非得把人先揍一顿?”   谢珩自己都绷不住,笑了起来,一派无忧无虑的少年气。   “还有,派出所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事最好别来,知道不?”   有路过的警察听到,幽默地回了句:“要想来也行,毕业了考警校来这儿上班,你天天都能来!”   张警官哈哈笑起来。   谢珩脸上的笑意却变淡了,他忍不住看一眼他爸,见他神色淡漠,他心里忽然忐忑起来。   他要是说想当警察,他爸能同意吗?   刚才他可说了,毕业后要让他去谢氏上班呢。   从派出所离开后,谢以朝先带他去最近的医院检查伤口,确定没事,又让车开回学校附近,买了陆溪点名要吃的宵夜,父子俩这才一起回家。   四十分钟后。   谢珩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神清气爽地坐在自家客厅沙发上。   他以“担心陆女士吃太多会积食”为由,主动要跟她分享宵夜,哪怕陆溪掐了他的脸,他也不退让,非要挤在她身边跟她抢炸鸡,跟她讲刚才在派出所发生的事。   非常可恶。   但是洗完澡,发尾还有些湿漉漉的蓝毛崽又有种奶乎乎的可爱,陆溪看在他颜值的份上,加上他今天差点挨揍,还在派出所受了委屈,她选择原谅他。   谢珩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   他等谢以朝进书房去以后,就忍不住,跟陆溪说了他的心事。   “你说,我以后要是想当刑警,我爸能同意吗?”   陆溪先是噎了一下。   她没想到大晚上的,吃着炸鸡,逆子又要跟她探讨人生问题。   这让她有些苦恼。   她观察谢珩的表情,发现他很迷茫,似乎自己都不确定,要不要将这个职业作为理想。   那一瞬间,陆溪想到了很多,有疑问,也有顾虑,但她看一眼谢珩,没说那些扫兴的话,而是说:“你想知道,我就找机会试探一下你老爸,怎么样?”   问题不会消失,但是矛盾可以转移。   谢珩一听果然高兴,“那交给你了,事成之后我给你带炸鸡!”   吃完东西,目的也达到,少年高高兴兴地回了房间。   而陆溪的试探方式是这样的——   等十点钟,谢以朝回卧室后,陆溪直接把谢珩的话说给他听,“怎么样?崽崽想当刑警,你支持吗?”   谢以朝垂了垂眸,伸手拢了拢陆溪的长发,温热宽大的掌心按在她后颈上,按得她很舒服。   男人开口,语气笑着,却带着点酸:“他现在什么都跟你说,他想当刑警,我都不知道。“   陆溪一愣,忍不住笑出声:“谢以朝,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第76章   闻言,谢以朝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语气微妙地问,“有吗?我没听出来。”   陆溪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她总算知道谢珩那么傲娇是跟谁学的了。   她在沙发上坐下,望着他笑个没完,眼眸明亮,像是有星辰在摇晃,“谢总,欲盖弥彰四个字,您听说过没有?”   谢以朝“嗯”了声,挑眉看她:“好像听说过,不太懂,麻烦夫人给解释一下?”   跟她开玩笑?陆溪眨了眨眼睛,不走傲娇路,直接跟他打直球,她清了清嗓子,说:“意思就是,你们父子俩都是傲娇怪,明明都很想亲近对方,偏要装作不在意。”   难怪之前两个人关系那么僵。   但要说谢以朝和谢珩关系很差,又不至于,准确地说,是两个人跟彼此不太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很少沟通,只要坐在一起,连他们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   这是陆溪刚穿来时候的印象。   最近已经好多了。   虽然他们俩坐在一起还是没话说,气氛却不那么尴尬。   谢以朝听见,目光顿了顿,皱起眉,似是在思考陆溪的话。   这男人有一个好处,就是不自傲,能听得进别人说话,也善于思考。   陆溪就趁他沉默的空隙,想起什么,问:“对了,说要发给我的崽崽叼奶嘴照呢,还在吗?”   谢以朝回过神,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笑,“等一下。”   他下楼去书房,找出之前用的手机,充上电,等几分钟后开机,他把照片传到现在的手机里,还不等回卧室,就先发送给陆溪。   于是,等他一分钟后打开卧室门,就看见陆溪半躺在沙发上,一脸被萌晕了的亲妈笑。   陆溪知道会很可爱,但没想到有这么可爱!   她看过谢珩小时候的照片,各个年龄段的,从幼崽时期到少年,大概到初一,谢珩的个子开始疯长,脸上的婴儿肥逐渐消失,越长越酷,但陆溪看他什么样子,都觉得可爱。   但是这一张,不知道是不是她从没看过的原因,就是一下击中了她的心。   照片里的幼崽侧睡着,抱着一只跟他身量差不多的毛绒小熊,纸尿裤包住圆滚滚的小身子,叼着奶嘴,嘴角湿乎乎的。   他眼睛紧闭,简直是个睫毛精。   “真的哎,像小天使一样,”陆溪用手指碰碰照片上软萌幼崽的脸,眼睛发亮,“好想抱抱他,然后戳他脸蛋,抢走他的小熊和奶嘴,把他弄哭!”   谢以朝前头听着还挺温馨,突然大跳水,他一愣,有些无奈,又忍不住扯唇笑了笑,认真地说:“相信我,你不会想把他弄哭的。”   陆溪眨了眨眼:“为什么?”   谢以朝说:“他小时候特别能哭,睡醒了没看见人哭,饿了哭,饱了哭,别人大声说话他要哭,不跟他说话他也哭。”   噗……   没想到啊,小时候的小哭包,长大后变成了打架大王?   真是儿大十八变。   陆溪忽然有些遗憾,自己错过了儿子的幼崽期,现在只能看看照片,也没能在他小时候哭的时候给他一个抱抱。   她看一眼谢以朝,心里突然很不平衡。   也开始体会他刚才吃醋的心情了。   提起往事,谢以朝冷硬的面孔也柔和了几分,“其实小珩小时候跟我还是很亲近的。”   陆溪眼皮一跳,不高兴地斜睨着他。   说这话在她面前炫耀,扎心了啊。   陆溪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说:“哦,但是崽崽现在更喜欢我。”   继续吃醋去吧!   谢以朝:“……”   他默然无语,垂眸看着陆溪。   其实谢以朝不说话,也不笑的样子真的很严肃,换了其他人见了,此刻都会小心翼翼,可陆溪不怕他,她直接起身,忍住笑意要回床上。   却在这时,忽然被男人拦腰抱住。   陆溪先是一惊,反应过来,直接放弃挣扎,伸出手,指一指床,表情十分骄矜,“正好,我走不动,抱我上去吧。”   谢以朝看了眼沙发离床不到十步的距离,轻轻抿唇,然后发出声低笑,听话地把她抱上去。   他没走,反而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来。   床很软,陆溪又很轻,随着他那边的凹陷,她不自觉地朝他那边靠过去。   谢以朝低眸看她,想说什么,又记起她刚才得意的小模样,有些可爱,又有些可气,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小没良心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谢珩,又像是在说她。   陆溪干脆装作听不懂,转移话题问:“所以你到底支不支持?”   谢以朝:“不知道,你猜?”   陆溪鼓了鼓脸,上下打量着他,直接转过身不理他了。   她发现,谢以朝最近变的,变得有些坏。   身后传来谢以朝的失笑。   “对了,”陆溪又想到什么,转头提醒谢以朝,“你发他照片这事别告诉他,免得他找我要照片。”   说完,她就打开平板,继续追剧。   因为她太过相信谢以朝,觉得他不会出卖她,主要是,这父子俩平常不闲聊,自然不会泄露她的秘密。   可她却忽略了一件事。   谢以朝听到后,并没有立刻答应她。   第二天,陆溪还在香甜的睡梦中,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枕边人无情的出卖了。   这天照旧,谢以朝早起跑步,谢珩早起上学,父子俩在楼梯上碰见。   按往常,谢珩见了他爸,总是不打招呼,直接抬着下巴插着裤兜走得飞快。   而这次,他脚步却不由得放慢,甚至微微落后于谢以朝,轻声叫了声“爸”。   语气有些别扭,还带着点没睡醒的鼻音。   谢以朝回头看他一眼,“昨晚几点睡的?”   谢珩现在已经没必要隐瞒他在努力学习这件事了,很干脆地说:“差不多十二点吧。”说完,看一眼他爸沉默的侧脸,又补充说,“是在做卷子,不是打游戏。”   谢以朝扯了扯唇:“我知道。”   不光知道,还能听到。   以前他打游戏,总能闹出点动静。   而现在他的动静也不小,昨晚上,陆溪睡着了,可他听见楼下他的声音。   “啊啊啊好难!”   “等我学会了我要把这破卷子全撕了!”   诸如此类的。   谢以朝想笑,又有些笑不出,便只是微微颔首,继续往楼下走。   谢珩这段时间都是在家里吃早饭才去学校,到了一楼,谢以朝要出门,而谢珩要拐去右边餐厅。   “等一下。”   谢以朝看他一眼,想了想还是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谢珩已经忘记了昨晚跟陆溪的口头约定,就算记得,他也想不到陆溪会这么快帮他试探,他愣了下,直接想到昨晚派出所的事。   对哦……   他老爸虽然帮他搞定了,但昨晚还没教训他。   不管什么原因,他毕竟是在外打了架,还耽误了他爸的时间。   少年手指攥了攥。   似乎是应该跟他爸道个歉。   “那什么,昨天打架是我不对,以后再有这种事,我尽量找陆女士。”   谢以朝:“……”   他实在忍不住,没好气地睨了眼谢珩。   谢珩缩了缩脖子,愣住。   他爸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长这么大了,谢珩也从没见过他爸拍桌子发脾气,他不高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从头发丝到脚尖都紧张。   可是,他说错什么了吗?   少年眼神茫然。   谢以朝挑眉:“就这?”   “啊?”谢珩想了想,试探地说,“那我以后少打架?”   说不打是不可能的,他不惹事,也有人要招惹他,他才不说谎呢。   谢以朝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口的酸意,懒得再看他。   逆子啊逆子……   他怕再多看一眼,会忍不住拍他脑袋,看看里面能不能倒出水来。   谢以朝抬步要走,忽然想起什么。   他云淡风轻地提起:“对了,昨晚我把你穿纸尿裤叼奶嘴的照片发给你妈妈了。”   谢珩睁大眼睛:“啊?好啊!她骗我,她还没把照片发给我呢!”   “是吗?”谢以朝轻轻勾起唇,心情舒畅地说:“等你晚上回来再找她要。”   不用他爸提醒,谢珩是肯定要找她讨回公道的,总不能白看了他的童年黑历史吧?   这一天在学校,他都记着这件事,晚上回家后,他直接在书房找到陆溪。   就连敲门的声音都比平常急切。   陆溪开门,见少年站在门口,面色不善,朝她伸出手。   她挑眉:“要钱没有,找你爸去。”   谢珩哼一声:“别糊弄我,我都知道了,你快把你的照片发给我。”   陆溪:“……”   等她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装傻,糊弄过去,但她打量了谢珩,看他身上背包都没放下,可见是刚放学,回到家就冲到她这里来了,显然是早有计划。   不止有计划,只怕还有组织……   她抿了抿唇。   不用问,就知道是谁告诉他的。   好家伙,老男人吃起醋来不得了,居然出卖她,就为了跟儿子拉近关系?   陆溪被谢珩堵在书房,忽然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感。   她深深地感觉自己被背叛了。   陆溪看一眼逆子,她了解这小家伙儿,知道她要是反悔,肯定得被他烦死。   “你给我几天时间,我找找,挑一张好的发给你。”她只好无奈地妥协。   谢珩听后,想了想,倒没继续为难她,点了点头,“几天?”   “三天吧。”   陆溪这么说,才终于送走逆子。   她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这个仇不能不报,毕竟陆溪是个礼尚往来的人。   而且,夫妻之间不能有隔夜仇呀。   陆溪很快想到对策,准备“还礼”给谢以朝。   于是,她关了电脑,立刻下楼,叫了厨房给她也做一份宵夜,等鲜肉小馄饨上来了,她又以一份太多,自己吃不了为由,把谢以朝给叫了下来,替她吃另一半。   谢以朝本没有吹宵夜的习惯。   但一次两次也无所谓。   他坐下,拿起筷子,一家三口看着窗外夜色,谢珩说起他今天在学校的事,昨天跑了的三个人,也被张警官叫去学校给他道歉了。   陆溪笑着听,谢以朝面色也很轻松,气氛和乐融融。   此时的谢以朝还不知道陆溪的阴谋。   但很快,陆溪就按捺不住开口问他:“对了,你上次说要我跟你一起去宴会,是周几?”   谢以朝:“周日。”   陆溪眼睛大亮:“正好啊,周日小珩放假,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   谢珩想也不想就说:“好啊,带我去。”   谢以朝眼神一顿,放下筷子,先看一眼身旁,表情透出小得意的妻子,不好说什么,目光又移到儿子身上,眼神凉凉的。   正在专心致志吃馄饨的蓝毛崽,并未发觉从他爸身上散发的寒意。   他还在想,这馄饨真好吃,他能吃三大碗,怎么陆女士胃口就这么小?难怪长得瘦。   这时,却听见他爸沉声开口:“你周日不用学习?”   谢珩一怔,“又不差那一天。”   又不是明天就要高考?   “那你……不用去跟同学打球?”谢以朝又问。   谢珩还是那句话,不差这一天,“打球什么时候打不了,”他说完,忽然意识到不对,不高兴地看着谢以朝,筷子都放下了,抿了下嘴问:“你该不会不想带我去吧?”   谢以朝不说话,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   谢珩很不爽,他立刻看向陆溪,眼神很不忿,又有些委屈。   “你爸不肯带你,那没办法啦,小珩你看开点吧。”陆溪爱莫能助地对他摇摇头。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茶。   但是她真的好开心。   打起来打起来!   这个家里,总不能就她一个人被坑啊,逆子是他们两个人的,崽崽的怨气必须谢以朝跟她一起承受。   谢珩撇了撇嘴,三下五除二把碗里剩下的吃光光,他站起来,阴阳怪气地说:“不带我就不带我,我还不想去呢。”   “对了,”他幽怨地看着谢以朝,“以后我跟陆女士出去玩,也不带你了。”   谢以朝:“……”   他哑然失笑。   冷不丁就想起崽子小时候抱着小熊的样子。   那时候他睡觉,自己把小熊弄到床下面,醒来后找不到,就会哇哇大哭。   或许谢珩从那时候起,就是一个怕孤单,很需要陪伴的小孩。   而他现在长大了,但在自己眼中,他也还是个孩子。   谢以朝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一直对他太严肃,也太过忽视了,所以他才更亲近陆溪?   他有些无奈,“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去?你想去,周日就一起去。”   谢珩耳朵一动,立刻转过身来,眼睛亮亮的:“好啊。”   谢以朝又说:“到时候别乱跑,好好跟着我们。”   “……”谢珩有些无语。   乱跑?当他是三岁小朋友?   再说,自己不跟着他们,难道去跟着别人爹妈?   一顿宵夜,就这样顺利结束了。   谢珩好,谢以朝好,只要陆溪稍微有点失望。   这父子俩的战斗力,最近都变弱了,她还没看够热闹,两方就愉快地握手言和了。   陆溪:这节目不好看,失策了。   宵夜结束,各自回房间,谢珩在二楼电梯口对陆溪和谢以朝挥了挥手,小跑进房间。   电梯门缓缓合上,继续上行,很快在三楼停下。   陆溪正要走出去,忽然感觉颈后一热,被人捏了捏后颈。   “……干嘛?”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捏住命运后脖颈的猫。   谢以朝没用力,只是将手放在上面,像在给她按摩放松,动作很轻很温柔。   平常陆溪可喜欢做按摩了,但现在,不知为何,她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有点痒。   谢以朝在她身后,轻轻叹了口气:“第一次知道,夫人的报复心原来这么重。”   陆溪咬了下唇,不甘示弱地反击:“彼此彼此,都是跟谢总学的。”   谢以朝笑了笑,“好,我的错,那我现在投降,我们休战怎么样?”   “嗯?我们有不愉快吗?”   超过时间没人出来,电梯合上,就停在这一层,陆溪对着电梯镜面眨了眨眼睛。   她睁圆杏眼,一脸无辜的样子很可爱。   谢以朝眼底也染上笑意:“嗯,没吵,那握手言和?”   陆溪将手伸到后面,很快被男人握住。   她本以为,他真是要跟她握手,没想到,谢以朝却将她的手勾住,手指缓缓相扣,还捏了捏她指腹的软肉。   气氛突然暧昧起来。   就在陆溪意识到之前,谢以朝已经先一步掐住她的腰,低下头,轻轻吻了下来。   陆溪心口狂跳,小声问:“你先说,这电梯里有没有监控?”   还真有。   房子里其他地方都没有,但电梯里是有的,包括外面的庭院。   谢以朝低声笑了笑:“明天就让人拆掉。”   陆溪:……好吧,霸道谢总他说了算,她还是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很快到周日的宴会。   到前一晚,陆溪才想起来问谢以朝,他们明天要去的是哪家宴会。   谢以朝告诉她,是谢氏集团一个老股东,姓殷,他家小孙女的五岁生辰礼,因为谢以朝和这位殷先生关系交好,当初他回来掌舵,殷家也帮过他不少,所以这次他才会去。   陆溪明白地点点头。   也是,这种小孩过生日的场合,一般也是请不动他的,谢以朝才不会感兴趣。   而这种重要场合,宾客都会穿得很正式,哪怕是小孩,着装也会讲究。   于是……又到了陆溪发光发热的时候。   她给两个男人搭配好衣服,谢以朝自不必说,而谢珩呢,今天也得穿西装过去。   其实陆溪早就想看他穿西装,他个高,身材修长挺拔,虽然跟谢以朝比起来,还带些少年的单薄感,但肩膀却比同龄男生宽。   宽肩窄腰大长腿,这是西装必备三件套。   谢珩的西装,跟谢以朝的比起来没那么正式,领带颜色也偏浅,突出少年感。   谢珩不是第一次给陆溪当模特,他现在已经不抗拒了。   主要是他第一次穿西装,觉得自己这么穿还真挺好看,看着都成熟多了。   每个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都忍不住渴望长大,想要迈入大人的行列。   因此谢珩心情很不错,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挪不开眼。   “行了,小自恋鬼,看够了没?”陆溪忍不住打击他,“西装还是你爸穿起来最帅,你看人家多谦虚。”   说着,她挽住谢珩,带他走到旁边,另一只手挽住谢以朝。   镜子里,一家三口,个个都是赏心悦目。   陆溪今天穿了件牛油果绿色的礼裙,颜色极正,缎面波光粼粼的,质感也好,要是粗糙一点的手摸上去,都担心会给裙子划伤。   她头发挽起,露出修长优美的肩颈,皮肤白得在发光,比裙子光泽还好。   谢以朝穿黑色西服,显得成熟而持重,黑色是禁欲的颜色,穿在谢以朝的身上,却有种不动声色的性感。   谢珩偷偷瞄一眼他爸。   好像……是比他帅一点。   肩膀比他宽,个子比他高,好像就连脸也比他好看一点。   跟他爸比起来,他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谢珩在心中暗暗计划要早点长大成熟,而陆溪则心情大好,挽着两位帅气的男士出门,都很拿得出手,很给她长脸,感觉自己倍有面子。   一家三口出发,六点左右,夜幕降临,他们走进殷家。   陆溪挽着谢以朝,而谢珩则紧跟在他们身后。   谢珩感觉会很无聊。   这种宴会,他很不愿意来,每次都那些人,也没什么新鲜的,他今天纯粹是不想被爸妈丢下,赌气非要过来。   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什么好玩的……   正想着,宴会厅不远处,有两个孩子注意到他,眼睛大亮,呼呼地朝他跑过来。   “哥哥!”   “哥哥!”   他们俩跑到谢珩面前,还差点撞到他,谢珩赶紧伸手扶住俩娃。   他一看他们的脸,皱眉。   怎么又是这俩倒霉熊孩子?他们难道是自己跑到这宴会上来的?   谢珩让他们站好,才问:“你俩怎么也在?你们家长知道你们在这儿吗?”   “知道呀!”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   周池解释:“今天我们的朋友过生日,我们来给她庆祝。”   这样啊。   谢珩松了口气,那就没事了。   “行了,你们注意安全,一边玩去。”他拔腿就要走,忽然,又被俩孩子抱住,一人抱一边腿。   周宁开心得脸都涨红了,朝那边一群小朋友大喊一声:“快过来!这个哥哥带我们一起玩!他是我们的好朋友!”   谢珩愣住。   就见一群孩子呼啦啦朝他跑过来,围在他身边,开心地蹦跳。   谢珩脸都绿了。   陆溪看到这一幕,她都震惊了。   那两个小孩的杀伤力她是见过的,现在这一群,起码十个八个的……   陆溪头皮发麻,挽住谢以朝,头也不回地逃离,小声对谢以朝说:“趁他们没发现我们,快跑!” 第77章   谢以朝只默默回头看了眼,哑然失笑,但也很配合地跟着陆溪走。   他其实无所谓。   只是看着妻子被几个幼崽吓得仓皇而逃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   等到他们成功逃离,陆溪这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她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抱住腿叫妈咪。   谢以朝:“几个小孩子,怕成这样?”   陆溪睨他一眼:“你要是被他们抱着腿叫爹地,你就知道厉害了。”   ?   谢以朝没听懂这个梗。   陆溪也没跟他解释,她遥遥地看一眼被一群孩子包围,高大能打但可怜兮兮的谢珩,她同情地摇了摇头,只告诉谢珩,那两个双胞胎,就是谢珩上次救下的小孩。   “不过他们怎么会在这儿?”陆溪问。   谢以朝没见过那两个孩子,但认得他们的爷爷,他笑了笑说:“应该是被老周总带来的吧,周岳衡,他今晚被邀请来宴会了。”   陆溪一听,恍然明白了。   周岳衡,国内传媒大佬,他是白手起家,陆溪小时候还看过他的传记。   她猜对了,那俩双胞胎的爷爷果然是他。   陆溪正想着,要不要想办法去把谢珩救出来,他现在手足无措的样子,也怪可怜的。   却在这时见到了周岳衡。   他和今晚宴会的主人家一起走过来,和谢以朝打招呼,见到陆溪,老人家也很热情,“这位就是谢太太吧?上次通过电话,我昨天才回来,还来不及请你们吃饭。”   陆溪看这位老人家精神矍铄,看着很慈祥,她也不由得心生好感,“您太客气了。”   “哎,应该的,要不是令郎见义勇为,我那俩孙子孙女东西被抢不说,搞不好还得受伤。”   殷宗明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知道这件事,但听着很不得了,见义勇为?怎么还跟谢以朝家小公子扯上关系了?   而且听说,他那儿子不是个校霸吗……   殷宗明一头雾水,忍不住追问。   周岳衡笑了笑,倒也没觉得这桩事丢人,毕竟家里孩子还小,他掐头去尾,只把那天巷子里的事说了。   殷宗明听得目瞪口呆。   周岳衡家两个双胞胎特别顽皮,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但是顽皮到离家出走,还差点被打劫,这长大了还得了?   但一想到自家孙女,那也是从小被宠坏,特别调皮,有时候哭闹起来,能吵得人耳膜生疼。   殷宗明又是心疼老周,又是心疼自己,说不出话。   再看一眼谢以朝,和他这位小妻子,忽然生出无穷的艳羡。   他们的娃都高中了,再熊,毕竟长大了,不会哭闹撒泼打滚,这不舒心多了?   而他们还得等上个十年,想想都要叹气。   “对了,小珩呢?怎么没带来?”殷宗明问。   周岳衡浑浊的眼睛也亮了一下,“对啊,我也很想当面感谢一下他。”   很明显,他也对谢家这位小少爷很感兴趣,家里两个孙子,成天念叨着那个哥哥,语气特别崇拜。   他也想亲自见见,是一个怎样的少年。   谢以朝笑了笑,往门口的方向看去:“在那边,似乎是在陪您孙子一起玩。”   周岳衡一愣,立刻看过去,殷宗明也往那边看。   就见到门口那里,一个高个少年,身边围着将近十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少年一脸无奈,看上去有些可怜。   “这……哎,哈哈哈。”两个老人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没想到,谢家的大孩子,被一群小孩子缠上了?   几个大人这边其乐融融,谢珩却被缠得不行,他想走,但动作不能太大,不然一不小心,他都怕踩着这些小不点。   就算勉强挪几步,他们很快又跟上了,围着他,仰着小脸好奇地盯着他看,好像他是什么珍稀动物。   谢珩有些崩溃。   小孩是真的很吵,居然还有人问他,他的蓝毛是染的还是戴的假发,让人很无语。   早知道他就不来了……他爸干嘛要答应让他来啊?   对,好像是陆女士提起来的。   谢珩神情恍惚,一时间不知道该怪谁。   他皱起眉,感觉到什么,一抬头,正好看见那边四个人正看着他,脸带笑意。   少年脸有些红。   一半害羞,一半是气的。   他冷哼一声,扭开脸不看他们。   谢珩刚才可是看见了,陆女士挽起谢男士就开溜,脚底抹油似的,压根没管他的死活。   这仇他记下了。   他决定以后多做几次电灯泡,还有,以后陆女士让他买奶茶买炸鸡,他至少要拒绝她三次。   少年心里暗搓搓地想着。   就在这时,有个小女孩拽了拽他的衣服,大眼睛亮晶晶的,笑着问:“大哥哥,我家有很多好玩的玩具,我都给你玩!”   谢珩:“……你有什么玩具,都说来听听。”   女孩叫殷岁雪,正是今晚过生日的小主人公,她长得也是玉雪可爱,尤其是不闹的时候,显得很乖巧。   她掰着指头,如数家珍,“有自动泡泡机,有芭比娃娃,有小火车,还有航拍飞行器……”   谢珩摸了下耳朵,很直男地拒绝道:“我不玩,你们自己去玩吧。”   周宁拍着手跳起来,开心的咯咯笑:“那我们玩过家家吧!”   谢珩听得更头大,正要拒绝,又听见周宁笑眯眯地开口:“哥哥你扮警察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拒绝的话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还该死的有点心动。   倒也不是不行,反正宴会也无聊。他轻咳一声,垂眸问:“那我扮警察,你们扮什么?”   周宁脑瓜子转得最快,她举起小手:“我们扮演被坏人欺负的小朋友,找警察叔叔帮忙!”   “那谁扮坏人呢?”说着,少年的目呼呼地飘向陆溪。   倒是很想让她来扮。   但这个念头只是在他心中一闪而过,眨眼间的功夫,刚才还相安无事的几个小朋友就吵起来了。   “你来扮!”   “我不扮坏人,我只扮公主!你来扮!”   “我是今天的小寿星,我不是坏人!”   ……   吵得人脑瓜子嗡嗡的。   “行了,别吵,安静!”少年沉下脸,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听警察哥哥的话,再吵,我就不给你们抓坏人。”   他扮得像模像样,而且不知为何,在这帮幼崽眼里,虽然这个大哥哥有一头奇怪的蓝毛,但周宁说他是警察哥哥,他们觉得真就是!   因为他跟电视剧里的警察好像!   于是几个小朋友都乖乖安静下来,生怕大哥哥不陪他们玩了。   谢珩的耳根子这才清净,他像赶鸭子一样驱赶着小朋友,“走,我们去外面找坏人。”   殷岁雪开心地笑起来,拉着谢珩就往宴会厅后面走去,“这里我熟,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人多的地方!”   就这样,谢珩被一群小屁孩拥护着离开宴会厅。   他是不是还组织一下纪律,看着真跟个大号的孩子王似的。   经过陆溪和谢以朝身边时,见陆溪好奇地冲他眨眼睛,谢珩很臭屁地一扭头,故意不看她。   这边四个大人,还有宴会厅里其他的人全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那不是谢家那叛逆儿子?   他什么时候跟这群孩子们混熟了?   刚才有人眼尖,看到最开始是周岳衡的两个孙子先找的谢珩,虽然不知道内情,但他们都敏感的猜测,会不会是这两家,私下里谈成了什么大生意?   还是说,要合作一个大项目?   要是这样,只怕这两家以后还会更不得了。   任凭大人们如何猜想,孩子们此刻心思却很单纯,只想着过家家。   就连觉得幼稚的谢珩,他跟着孩子们,从宴会厅来到室外一片宽大,风景漂亮的庭院,顿时身心舒畅。   但是找坏人……去哪里找呢?   谢珩低头思索,想着要不要把他家保镖叫一个进来扮演坏人,反正他们都长挺像的。   却在这时,一个东西砰地砸到他前面几步的距离。   几个欢声笑语的小孩吓一跳,连忙躲到谢珩身后。   谢珩皱起眉,看了眼,那是个网球,再抬头一看,就见到一个老熟人。   准确地说,是手下败将。   殷宇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嘴里嚼着什么,直接吐到地上,语气挑衅:“哟,这不是谢珩?好巧啊。”   “有病吧你,乱扔什么?是不是欠揍?”   殷宇哈哈一笑:“这里可是我三爷爷家,你敢在这里揍我?你以为这里是你地盘?”   谢珩嗤一声,不耐烦地说:“以前被我揍得求饶你是忘了吧?要不我再帮你回忆回忆?”   说着,他直接踢飞那只球,力道很大,方向够准,正中殷宇的小腿骨。   他一下子吃痛,差点跪下去。   听见谢珩的话,加上痛的,他脸色很难看。   以前他跟谢珩一个中学,打过几次架,谢珩太厉害,他一次便宜也没讨着,后来觉得丢脸,还转学了。   现在冷不丁看见他,那些丢人的回忆浮上心头,忍不住想找事。   反正这里是殷家,他就不信谢珩敢在这里动手。   这时,殷家真正的小公主殷岁雪站出来,不高兴地指着他:“这里才不是你的地盘呢,是我家的,你差点砸到我,警察哥哥,他是坏人,抓他!”   殷岁雪虽然小,可她很不喜欢这个堂哥。   小孩子的好恶只凭直觉,她总觉得这个堂哥面相讨厌,而且行迹猥琐,总喜欢吹牛。   这个哥哥就不一样了,一看就是好人!   殷宇很生气,他打不过谢珩,还打不过一个小屁孩了?冲过来就想揍殷岁雪。   谢珩黑下脸,一把揪住殷宇的衣领,给人拽得离地。   殷宇不到一米七五,在谢珩面前有些不够看。   谢珩抬起左拳,直接朝殷宇挥过去。   这人的拳头他是尝过的,拳拳到肉,被揍一下特别痛,殷宇脸色惨白,吓得直接闭上了眼睛。   旁边小孩都看呆了,纷纷跳起来呼喊。   “警察哥哥揍他揍他!”   “他是坏人!”   然而谢珩的拳头,却在距离殷宇面部不到三公分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不屑地嗤了声,直接松开殷宇,让他摔在地上。   “揍你还脏了老子的手,滚。”   殷宇反应过来,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不敢再惹事,恨恨地离开。   谢珩才不傻,要打架,也不在殷家的宴会上打架啊。   那不是给老谢和陆女士丢脸吗?   经过那天派出所的事,他已经没那么冲动了。   打一拳头容易,他不痛不痒的,但是事后会给自己,也给家里人惹麻烦。   殷岁雪眼巴巴地看着谢珩,“警察哥哥,你怎么不揍他呀?”   谢珩想了想,脸上化出几分淡笑,摸了下她的小脑袋,学着他爸深沉成熟的语气说:“警察不可以乱打架,你们小朋友也不可以,以后碰到坏人,就告家长,或者找警察叔叔,懂吗?”   小奶娃们懵懂的点头。   谢珩心里特别舒畅,感觉自己今天又成熟了亿点点。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这边忍住了没打架,他老爸却把人给打了。   陆溪被肖飞远搭话的时候,一开始没认出他来。   不是她记性差,实在是跟她跟这人不熟。   肖飞远是她大学学长,追过她很久,但一次都约不出来,等毕业后就没联系了。   今晚的宴会是自助餐的形式,陆溪很喜欢这种,爱吃什么就自己夹,然后拿回桌上吃。   谢以朝本来和她在一处,忽然被几个熟人拉住说话,陆溪不管他,自己到一边先取餐。   肖飞远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你好,是谢太太吧?还记得我吗?”   陆溪走到吧台,看到这边有分子鸡尾酒,一珠的那种,忍不住有些心动。   正准备趁谢以朝没看着,她要一颗来尝尝,冷不丁地身旁出现一张大脸,差点给她盘子吓飞出去。   大哥你谁?   顶着一张毛孔粗大的痘痘脸加大背头,一脸邪魅的笑,真的很油腻啊。 第78章   陆溪一开始没认出来肖飞远。   就算是以前,她对他那张路人脸也没印象,别说见面,话都没说过几次。   她下意识以为这人是认识谢以朝,才过来跟她搭话,虽然心里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对他客套的笑了笑。   见她不说话,肖飞远再度开口:“你……是陆溪吧?真的不记得我了?”   陆溪一愣。   听这人的语气,他似乎是认出了她的身份,话才会说得这么微妙。   这是继叶司盛之后, 第二个认出她,她却毫无印象的人,但他跟叶司盛不同,虽然一开始叶司盛有点奇怪,但陆溪对他一点都不反感,至于这家伙……   他给她感觉怪怪的,再看他脸上有些猥琐的表情,就觉得面目可憎。   陆溪冷冷地扔下一句:“不认识。”   她也懒得拿鸡尾酒爆珠了,转身就要走。   然而,就在她经过肖飞远身边时,窗口一阵风吹来,她闻到了他身上一股奇怪的味道。   说臭不臭,说香又不是正常的香味。   陆溪朝谢以朝走了几步,眼神一顿,突然间想起来他是谁了。   肖飞远?   她不记得这货的长相,但记得他身上总有种古怪的味道,不止是她,之前她的同学也有闻到过。   陆溪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谢以朝注意到她这边,和几个朋友说了声,抬步走过来。   “怎么了,”谢以朝关切地看着他,又看了眼那边一直看着陆溪,在看到他走过来后又缩回目光的肖飞远,“认识那个人?”   陆溪点点头:“好像是我一个大学同学。”   她顿了顿,想了下名字,但想不出来,只好问谢以朝,“你认得他吗?”   谢以朝沉默地摇摇头。   这宴会上,他也不是谁都认识,至少这个人,跟谢氏肯定没有任何生意来往。   看陆溪的样子根本不在意,谢以朝也没放在心上。   但还是留了个心眼。   出席这种宴会,门口都有安保,但他还是随身带了两个保镖,像普通宾客一样,跟在他们身边,以防又突发状况。   有一个一直跟在谢珩身边。   谢以朝吩咐另一个跟好陆溪,如果她要去什么地方,脱离了自己的视线,至少有保镖可以保护她。   陆溪和谢珩都不知道这件事。   陆溪觉得,这次的宴会,比她上次陪谢以朝去叶家那次好玩,宴会上的人都很正常友好,没一些奇奇怪怪找茬的,也没那些对她的身份好奇,就盯着一直瞧她,好像把她当动物园的珍奇动物似的人。   相反,她最近认识了圈子里不少太太,包括从前认识的,现在也因为谢珩的缘故,重新结交起来。   女孩子,还是更喜欢跟女孩子在一起玩。   别的不说,起码更有话题可聊。   吃完东西,陆溪被邀请到楼上的小会客厅,跟一帮太太坐在一块聊天,听到了这个圈子里不少八卦。   陆溪只听,不说,她现在不混圈子,所以知道的也很少,光是听别人说都听不过来。   很快,她们又聊到新的话题。   殷太太提到下个月,在巴黎的一场时装秀,邀请大家一起去玩。   “人多才好玩,可以坐我家私人飞机去,”殷太太看向陆溪,笑着说,“我记得谢太太是服装设计师?真好,一起去吧,你眼光棒,到时候可以帮我们参详参详。”   陆溪以前也经常飞国外,去看时装秀,那对她来说就是购物,看上了衣服直接定下,之后再去逛个什么私人珠宝展,拍卖会……买开心了才会回家。   殷家跟谢以朝交好,又是谢氏的股东,殷太太是殷宗明的儿媳,可能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她对陆溪特别照顾,怕她无聊,主动带她参观这座庄园式酒店,聊天时也常会带上她。   陆溪想了想,没立刻答应,但还是很爽快的表示:“行,我如果要去,提前三天告诉你。”   要是以前,她想也不想,肯定要去。   但现在她是有工作的人,不像以前那么游手好闲,也没那么自由。   在场的还有郑素心,她现在跟陆溪私交不错,陆溪给她设计的礼裙她也很满意,不久后就会在她的生日宴穿上。   陆溪到时候也会去,这也算是给她的工作室打了活广告,她到时候再配合宣传一下。   郑素心握着香槟杯,微笑着看一眼陆溪,“是啊,她眼光好,你们看今天谢总和谢小少爷,肯定也是她搭配的。”   几个太太都忍不住笑。   别说,虽然她们私底下都一致认为,谢家男人都长得帅,但今天似乎特别亮眼,谢珩的那一套,正式而又不失少年气,在场的许多家女儿都忍不住看他。   陆溪眨眨眼睛,“既然要带出来,总不能给我丢脸啊,对不对?”   太太们觉得她说话有趣,笑了会儿,想到自家老公,觉得的确有些带不出手,又忍不住露出嫌弃的眼神。   再一想,就觉得陆溪很幸运,做了谢以朝的太太,两人看起来也般配,感情也好,否则也不会穿着她搭配的衣服出门。   至于谢家小公子,那么叛逆的一个孩子,谢总都管不住,跟陆溪倒是关系融洽。   前段时间陆溪参加比赛,谢珩亲自上台走秀为她拉票,还给她送花,当时许多人都看呆了。   搞定谢总就算了,毕竟老房子着火,还能把叛逆少爷收得服服帖帖,那可要点本事。   其实,这些太太们爱八卦,私下里经常聊到谢以朝和他新娶的太太,对他们的婚姻生活挺感兴趣。   但聊来聊去,都不知道太多料,聊不出什么来。   今天见到正主,也没人会当面问,她们也不傻。   就算再好奇,也最多拐弯抹角地八卦一下。   比如有一位姓夏的太太,她看着陆溪问:“对了,你跟谢总结婚这么久,有好消息了吗?”   陆溪听得一愣:“什么好消息?”   夏太太看她不明白,笑了笑说:“孩子呀,你现在这么年轻,没打算再要一个吗?”   啊这……   陆溪没想到,会被问到这种问题,这位是谁,会不会也太敢问了?   她有些无语,脸色淡了淡,“暂时不考虑。”   不止是她,其他太太们也感觉莫名其妙。   夏太太这是在干嘛?人家结婚也没多久吧,这是催生催到谢总头上了?就算再八卦,也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啊。   谁知夏太太是个看不懂脸色的,她一副长辈的语气,对陆溪说:“你心真大,趁现在谢总还年轻,儿子也没长大,你不抓紧生一个儿子,以后谢小公子长大了,到那时候生就晚了。”   陆溪:“……”   她想叹气。   都不知道该说她是没分寸,还是太热心,虽然听起来是为她好,可就是很奇怪。   她幸亏是亲妈,要真是后妈,她这不就是在挑拨她跟谢珩的关系?   陆溪收起笑意,淡淡地说:“一个儿子已经够头疼了,就算要生,那也是生女儿。”   女儿乖乖软软的,多好,自己能天天打扮她。   谁还要生臭儿子?   她表情和语气仍旧优雅,但旁人都听出几分微妙,殷太太赶紧转移话题,提议大家去楼下透透气,顺便去她家的透明花房赏花。   和陆溪关系好的,都跟着她走在前面。   夏太太也意识到陆溪刚才不软不硬地怼了回来,此刻心里很不高兴,故意和她保持距离,还跟旁边的人小声说:“真不聪明,还生女儿呢?她现在仗着年轻漂亮,谢总宠她,时间久了就腻味了,没有儿子看她以后怎么办。”   听见这话的太太颇为无语。   夏家现在也不怎么样,她自己儿子更是混得差劲,还管别人生不生儿子,这是从大清过来的?   真是管得宽。   她懒得跟夏太太走一起,感觉层次都变低了,赶紧走上前加入主流大部队。   陆溪一行人来到一楼,别墅外面的庭院。   庄园很大,东面有一个网球场,她们所在的南面有游泳池和一个花房,种植着许多不同品种的蔷薇。   殷太太笑着解释:“我喜欢蔷薇,平时请专门的园艺师帮我打理,冬天也开得很好。”   陆溪认出一些在她家花房也有的品种。   刚才因为夏太太的无聊提问有些心烦,现在看到漂亮的花,她心情又好了起来。   这时,她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陆溪微微一怔。   谢以朝?   在她旁边的殷太太不小心看见,忍不住笑了笑:“哎呀,谢总可真是离不开谢太太,才半小时没见到就打电话找她了。”   陆溪也笑了,大大方方地说:“嗯,他是有点粘人。”   秀完恩爱,她在众太太一脸吃到狗粮的表情中走出花房,去外面接电话。   谢以朝问她在哪儿,和朋友在一起玩得开不开心。   陆溪忽然觉得,她刚才开玩笑说谢以朝有些粘人,也许真没冤枉他。   “我在庭院里,花房这边,还行吧,”陆溪想了想,有些记仇的告状,“但是遇到了一个无聊的人,问我奇怪的问题。”   谢以朝那边有弦乐的声音,听上去还在宴会厅里。   他笑了笑:“说来听听。”   陆溪就把刚才夏太太劝她抓紧时间生儿子的事说出来,语气有些抱怨,谢以朝听见,却觉得她很可爱。   “你说得对,还是女儿比较好。”谢以朝顿了顿,语气变低,“不过,也不是不急。”   陆溪愣了下。   她想了想,才回过味来,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不小心走到了游泳池旁边,她干脆就站在这里跟谢以朝打电话。   提到生女儿,陆溪忽然想到一件事。   好像有一个小时没看见谢珩了?   他该不会还跟他那些小朋友在一起玩吧?   她专注打电话,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一个人。   “好巧,又看见你了。”   突然的一声,陆溪吓一跳,回头看到肖飞远那张脸,忍不住瞪他一眼。   他怎么总是鬼鬼祟祟突然出没?   陆溪原本对肖飞远没所谓,不喜欢也不讨厌,现在却开始厌恶他,总觉得他有点不怀好意。   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在年轻的时候只算是普通,现在年纪上来,发福,发际线后移,油腻……岁月没有饶过他,不仅看着年纪大,还有些猥琐。   陆溪下意识要远离他。   肖飞远却在这时凑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臂,眼睛里带着一丝异常狂热的光,“你是陆溪吧,我知道你是,你的眼睛和耳垂上都有一颗痣……”   陆溪瞬间反胃,感觉一股气顶上来,恶心坏了。   这货没毛病吧?   就算认出她了,也应该知道她的身份,谢以朝还在宴会上,他居然敢在这时候骚扰她?   肖飞远看着她,眼神古怪,“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又活过来了?”   陆溪:“……”   总觉得他神神叨叨的,像是喝了酒。   “干什么你!”   “给老子放手!放开我妈!”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陆溪愣了下,她移开视线,先看向不远处朝她跑来的一个保镖,再抬起头,寻找了一下,才看见谢珩站在别墅一楼一扇窗前,正黑着脸看着这边。   她皱了皱眉,   肖飞远这张脸,实在是面目可憎。   光天化日之下,她家的保镖就在身边,她不会有危险,但这么被他握着手臂,她感觉又脏又恶心。   “滚开。”陆溪放下手机,挣扎了一下,手用力一挥,打算甩脱他,同时抬起脚,高跟鞋的细跟狠狠踩在他鞋上。   肖飞远的脸顿时皱了起来,他脚上剧痛,不由得松开了手。   陆溪还是不解气,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她发誓她没用力——她能有多大力气呢?   然而肖飞远左晃晃,右晃晃,就像失去了平衡的醉鬼一样,扑通一下跌进了游泳池里。   陆溪:?   刚赶到,准备保护陆溪的保镖:?   以及翻身从窗户跳出来的谢珩,准备跑过来狠狠把男人揍一顿的谢珩:?   他脚步顿住,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陆溪。   不是吧?   他家陆女士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她那细胳膊细腿,居然能把一个块头是她三倍的男人推进游泳池里?   保镖站在泳池边,有些为难。   这……人掉进去了,他该不该救他上来?太太没发话,他也不敢动。   陆溪只是看了肖飞远一眼,他不知是喝醉了,还是不会水,此刻正在水里扑腾。   她冷声开口:“不急着救,让他过过水,醒醒脑子,等快不行了再救起来。”   “……好的太太。”   她这才想起刚才还在跟谢以朝通话,低头看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   陆溪皱眉想了想,似乎是刚才被肖飞远忽然抓住的时候,她这边不小心挂断的。   “……”   谢以朝没马上回拨过来。   那说明,他本人马上要过来了……   果然,陆溪冥冥中感觉到什么,她立刻朝别墅侧门看过去,就见到谢以朝大步走过来,脸上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沉。   很快,谢以朝就来到陆溪身边。   “没事吧?”他语气很紧张。   陆溪看见谢以朝英俊的脸,刚才被丑到的心情总算舒服了点,她很贪心地盯着看了好几秒,这才对他笑了笑说:“没事啦,我没被欺负,我还把他推下去了呢。”   然而她的反应,看在谢以朝眼里,却是另一种解读。   刚才陆溪仰头看着他愣了好久。   眼神莫名的迷蒙,涣散,好像被什么勾了魂似的。   一定是被吓到了……   谢以朝搂住陆溪,环住她的肩膀,轻轻摩挲安抚,还低下头,轻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眼神充满疼惜。   然而一瞬间,他扫向泳池里还在扑腾的男人,目光变得森寒。   这边,谢珩也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他紧张地看着陆溪。   陆溪也看着他,忍不住问:“一个多小时了,你跑哪儿去了?不会还在带娃吧?”   谢珩咽了咽口水,攥紧拳头。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完了,陆女士被吓到了,她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都是这狗东西害的!   谢珩黑着脸,眼睛发红,撸了撸袖子,准备下水去揍他。   这时,却听见谢以朝淡声开口:“先把人捞上来。”   保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在吩咐他呢,他脱了外套,立刻下水捞人。   谢珩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爸,忍不住有点生气。   想质问,但看见他爸那张淡漠的侧脸,忍了忍,把话憋了回去。   他爸可不是好惹的,不会白白让人欺负了陆女士。   这货能出现在这里,估计家里也是开公司的,他爸那么厉害,肯定会报复他,商战什么的,这样那样一操作,让对方破产,欠下一大笔债喝西北风。   对,肯定是这样!   谢珩这样想,心里舒服了点。   肖飞远只是呛了几口水,人没昏迷,保镖很快就把他拖了上来。   ”后退一点。”谢以朝柔声对陆溪说。   陆溪有些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往旁边站了些。   保镖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对这人特别嫌弃,哪怕救上来了,也没管他,直接把人往岸上一丢。   肖飞远趴在岸上,就跟条死狗一样,大声咳嗽。   谢以朝走到他身边。   他垂了垂眸,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直接踩在了他的右手上。   “艹!痛!!”肖飞远感觉右手好像被碾过,他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谢以朝挑了挑眉,云淡风轻地说:“不好意思,没看见你的手在这里,”他顿了顿,看着保镖,“你扶他起来。”   陆溪和谢珩都惊讶地看着他。   是真的没看见吗?   保镖心里也很多疑问,但他是专业的,不会表现出来,走过来扶起肖飞远。   这时,谢以朝缓缓解下领带,一圈圈缠在右手上,然后握紧。   直到现在,男人都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到看不出一丝情绪。   就连陆溪,都被他和平时一样的理性模样给骗到了。   肖飞远刚被扶起来,人还没站稳,就被谢以朝一把揪住衣领,照着他的左脸狠狠一拳砸过去。   这一拳力度很重。   肖飞远被打地脸一偏,口水混着血飞了出来。   还好谢珩眼疾手快,拉着陆溪往旁边退了点,嫌弃得不行。   肖飞远踉踉跄跄,差点摔倒,被谢以朝拽住,又是狠狠一拳。   谢以朝出了口气,厌恶地看着眼前这张臃肿可憎的脸,心里舒坦了些,他甩了甩手臂,最后抬腿踹了肖飞远一脚,让他从哪里起来,就回到哪里去。   陆溪看呆了。   这……谢以朝是不是喝多了?   谢珩更是震惊,刚才那一幕,他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   他爸……打人了?   而且他出拳和踢人的架势,看起来好像特别熟练?   没打过上百次架,不能有这么厉害吧?   谢以朝瞥了眼游泳池,吩咐保镖:“盯着他,看他不行了再捞起来。”   接着走到陆溪身边。   见她呆呆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低哑:“抱歉,吓到你了。”   陆溪抿唇,矜持地点了点头。   实际内心:啊啊啊啊!是帅到我了!想嫁想嫁!!不对好像已经嫁了呜呜呜……   谢珩这时才反应过来。   看着他爸打完人,又过来搂住陆女士低声安慰,他心里有些复杂。   开心是肯定的,但莫名又有点吃味。   他爸好阴险,在陆女士面前耍帅,关键还挺成功,连他都有点被帅到了。   在几分钟前,花房里的太太们就听到动静,全都出来看情况。   她们都不知道前因,也没看见陆溪被肖飞远纠缠的一幕,出来就看见肖飞远在泳池里,像死狗那样扑腾。   等他被捞起来,就见谢以朝忽然开始揍他。   一帮养尊处优的太太们都看傻了。   谢总在揍人?   谢总会揍人?   殷太太呆呆地自言自语:“我的天,这是怎么得罪谢以朝了,把人打这么狠?”   郑素心现在跟陆溪关系好,她反应快,马上说:“管他呢,谢总是很理智有分寸的人,肯定是那家伙犯了错,估计不是什么好人。”   几个太太觉得这话不太对。   但又忍不住赞同地点头。   谢以朝的确不像是会随便动手打人的。   “快,帮我把他捞起来。”谢珩想到什么,冷笑了声。   保镖看见小少爷面露凶光,忽然替水里那人打了个冷战。   小少爷该不会是想学着先生刚才的样子,把人再揍一遍吧?   似乎也不是不行,这家伙却是欠揍得很。   谢以朝也看出来了,他瞥一眼儿子:“好了,别胡闹。”   谢珩噎住,一口气堵在心口。   凭什么?   你耍完了帅,就剥夺我甩帅的权利吗?   谢珩不服气地看着谢以朝,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不知道他跟他爸,谁打架比较厉害? 第79章   当然,谢珩只敢想想。   看了刚才老谢那两拳加一脚,他现在对上他爸,心里莫名有些发虚。   对来老爸的敬畏也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谢以朝看着水里的人开始要晕,他这才松了口,吩咐保镖把人给弄上来。   等保镖把喝了半肚子游泳池水的肖飞远捞起来,他还醒着,但只能半死不活地躺在池边,半边脸都是肿的。   谢珩还是没忍住,走过去把人踹了两脚,心里这才舒坦了点。   出完气,他走到父母身边,一脸的无辜。   谢以朝也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只是扯了下唇,什么也没说。   陆溪看一眼谢以朝,又看了看花房那边,朝这边看过来的太太们,她忽然有点不安,“现在怎么办?”   毕竟是打了人,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谢以朝知道她在想什么,摇摇头,“没事,我来处理。”   他声音低沉,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陆溪点了点头。   她相信他。   对啊,她刚才一定是被肖飞远恶心得太厉害了,脑子有些迷糊,竟然忘了谢以朝的人设。   他做任何事都有把握,就算是犯错,他也有办法兜底。   只是,这里到底是殷家的宴会,现在闹出了事,殷家人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陆溪把她的顾虑说给谢以朝听。   他还搂着她,闻言笑了笑,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不要紧,殷宗明会感谢我的。”   陆溪:?   好吧,她现在一点也不担心了,反而很好奇,很想看看这家主人要怎么感谢他。   谢珩觉得他爸和陆女士真的有点没眼看。   这还在外面,公共场合呢,害他眼睛都不知道看哪儿了。   那边的太太团,也看得目瞪口呆。   虽然大家顾着矜持,嘴上没说什么,还假装没看到,心里却忍不住翻江倒海。   说是老房子着火,这火还真大,怕是把人都要烧没了。   几人看着羡慕,又有些吃味,再想到自己家里那位,怎么想都嫌弃。   没人家能赚钱就算了,长相也是天生的,改变不了,偏偏还没人家体贴。   她们都离开这么久了,别说亲自过来找,就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不过,太太中稍微敏锐一些的,都猜出这次的事跟陆溪有关,那个挨揍的,多半也是活该。   殷太太反应很快。   不管事情因谁而起,总之不要让太多人看到,她立刻安排家里的保镖和佣人将通往庭院的入口守住,暂时不让人过来,然后通知了殷宗明。   这种事,她不方便出门,还是得让公公来处理。   还好,今晚的宾客都在宴会厅,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看到。   殷宗明很快赶过来。   他身边还跟着周岳衡老爷子。   “谢总,这……”   殷宗明在电话里听说了,他一头雾水,儿媳也没说清楚是为什么打起来。   他一来就看见一个人躺在游泳池边,衣服都湿了,脸是肿的,还直翻白眼,要不是肚子还在起伏,都不知道他是死的还是活的。   谢以朝淡淡地说:“他先找事,我动的手,也算是顺便帮你解决一个麻烦。”   殷宗明愣住:“这话怎么说的?”   他压根不认识这人啊!   谢以朝这才从陆溪身边走开,停在殷宗明旁边,用很低的,他们几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怀疑他用了违禁品,最好报警。”   殷宗明顿时一惊。   他又看了眼地上那人,沉声问:“谢总您认识他?有几分确定?”   谢以朝直接忽略他第一个问题,“他有案底。”   殷宗明直接沉下脸,他身边的周岳衡脸色也变得凝重。   他们几乎同时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在殷家举办的宴会上,有宾客玩这种东西,他要是来之前犯的事那还好说,要是在他家里……   殷宗明脸色铁青,恨不得亲身上阵把地上那家伙再踩上几脚。   这他爹的是有病吧?!想害人不滚远点,想死也死远点啊!   不管他是怎么得罪了谢以朝,殷宗明现在只觉得他打得好!这种害人的垃圾就该被人打死扔进湖里,他殷家可没得罪他啊。   他处理事情比儿媳更快,也更严密,立刻安排管家和助理封锁消息,同时调查这个人,还要尽快检查别墅的每一个角落,看有没有他遗留的痕迹。   “这种货色,到底是谁带来的?”   殷宗明简直愁死了。   今天是他孙女的生日宴,他邀请的都是圈子里与他相熟的宾客,他对地上那张肿脸毫无印象。   很快,管家就把那人带到了他面前。   竟然是殷翔。   殷宗明盯着自己的二儿子,感觉心口有点痛。   殷翔今晚除了肖飞远,还带来了一个小明星,他新换的女朋友,正在他房间里亲热呢,就被殷宗明的助理带到这里来。   他正一肚子火,结果一来,看到肖飞远躺在地上,他都惊呆了。   “爸,他怎么躺地上了?不会是掉进游泳池了吧?”   殷宗明沉着脸看着他,“这人是你带来的?”   “对啊,我一朋友,最近我不是投了一个辅导机构的项目吗?就是跟他合伙的。”   殷翔话音刚落,殷宗明就抬起手扇在他脸上:“胡闹!”   他被打得懵了一下。   捂着脸,看着怒不可遏的父亲,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殷宗明指着肖飞远,又指着殷翔:“你、你们……”   他差点要脱口而出,直到看见身边的人,这才回过神来。   他不是没见过这种人,像他们这种家庭的,也有年纪轻轻误入歧途,玩这个玩废了的,多半是被狐朋狗友带坏的。   要是殷翔也是这样,他真的感觉天要塌了。   “老殷,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周岳衡悄声提醒,“先处理好地上那个。”   殷宗明这才反应过来。   他紧皱起眉,忽然有些没了主意。   今晚的事,现在不光跟他家扯上了关系,还把谢以朝扯进来了,他想了想,看着谢以朝:“谢总,您看这事怎么办?”   谢以朝脸色淡漠,不在意地开口:“报警。”   殷宗明一愣,他脑门上都冒出了冷汗,“报警?那不是都捅出来了?”   谢以朝:“区别是自己捅出来,还是别人替你捅出来,自己,那是热心市民举报,别人,搞不好是要对付你整个殷家。”   这话乍一听,像是谢以朝在威胁他。   再往深一想,殷宗明细思极恐。   他已经顾不上自家儿子会不会也玩那败家玩意。   满脑子都在想,他在外面有那些敌人,结过什么仇,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安排肖飞远接近殷翔,又让他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宴会捣乱,好趁机搅浑水,玩一盘大的,陷害他殷家?   不说别的,他只要打一通电话报警,举报他家宴会上涉毒,肯定会来警察搜查,说不定会把人都带去做检查。   那他们家还要不要脸,以后还出不出去做人了?   岂不是把人都得罪光了,还要被人看笑话?   殷宗明后背都发麻了。   他实在是气不过,再不出口气,他得憋厥过去,忍不住走过去,朝着肖飞远又是一脚。   ……   陆溪一家三口没多久就从殷家离开。   今天饭也吃了,娃也带了,还打了一场架,真是充实的一天。   坐上车,陆溪才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他……?”   谢以朝也不隐瞒:“我让人查过了。”   陆溪:“……”   什么时候?   该不会是看见那家伙跟她搭讪之后吧?   谢以朝看一眼陆溪,抿了抿嘴角,“抱歉,我实在是觉得他可疑,很不放心。”   陆溪想了想,似乎这话也没问题。   好吧,他长得帅,说什么都对。   她想到肖飞远身上那股莫名的味道,总算明白了什么,难怪呢,谢以朝会说,殷家知道了会感谢他。   至于肖飞远刚才说的那些话,她也不在意了。   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能指望他说出正常的话吗?   刚才肖飞远骚扰她那些话,估计谢以朝都听见了,也难怪他那么生气。   不止言语轻浮,还提到她过去出事……   陆溪看一眼谢以朝,轻轻握住他的手。   就在后座两人感情急速升温的同时,坐前排地谢珩却异常沉默。   那头蓝毛仿佛都透着低气压。   陆溪本来还想问,殷家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忽然注意到谢珩,她忍不住摸了下他的蓝毛,“你怎么emo了?”   谢珩闷闷的:“没什么。”   他只是突然发现,他跟他爸比起来,简直一无是处。   头脑比不上,情商比不上,身高比不上,个头比不上,就连他最引以为傲的打架技术……现在看来也岌岌可危。   还总说什么要保护陆女士。   看来还是他爸更有能力保护她。   陆溪:“哦,你既然不说,那就继续emo吧。”   “……”谢珩噎了一下,有些忍不住了,回头瞪着谢以朝,“老爸你说,你是不是以前跟我一样天天打架?”   谢以朝淡笑道:“没有。”   “胡说!那你打架怎么那么厉害!”   谢以朝挑眉:“有吗?那是刚才他呛了水,没反抗能力而已。”   谢珩无语,“拉倒吧,这话糊弄陆女士还行,我是内行人,你那出拳力度,角度,还知道拿领带包着手,这充分说明你是专业的!”   谢以朝抿起笑:“过奖了,论打架,还是你经验比较丰富。”   陆溪咳了咳:“够了啊,你俩商业互夸,别拉踩我啊。“   她招谁惹谁了呢?   不过,谢珩这一说,陆溪想起来了,谢以朝刚才把领带随便丢进垃圾桶里,还不知道手有没有手上。   那两拳头力气那么大呢,力可是相互的。   她赶紧拉起谢以朝的手仔细地看。   还好,他就是手背关节有些发红,看着没什么事。   她忽然有些汗颜。   自己还真是门外汉,她看谢以朝刚才那个动作,还以为他是为了耍帅,因为那个动作看起来真的赏心悦目,像是什么暴力美学电影里的画面……   正在浮想联翩,想着晚上要不要找一部同款电影看一下。   谢珩忽然小声嘟囔:“我才不信,有本事跟我打一架,看看谁厉害。”   陆溪:?   没听错吧,儿子跟老子约架,蓝毛崽是不是想被赶出家门?   谢以朝却谈笑自若:“没问题,时间地点你来定,最好提前预约否则我可能没空。”   陆溪:??   震惊!老子居然同意跟儿子打架,还很积极,她怀疑他是为了光明正大地揍崽崽……   谢珩也愣了一下。   不是吧,他爸……答应了?   “你真要跟我打?”谢珩长腿缩起来,反而有些扭捏。   谢以朝挑眉:“怎么,你害怕现在还来得及。”   谢珩攥紧手指。   他现在严重怀疑,他爸是刚才起了兴头,但没打过瘾,现在想拿他撒气!   他就知道他爸早就想揍他了!   怎么办,忽然有点怂。   但是没关系,陆女士肯定会阻止的,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父子俩打架?   谢珩抬起头,望向后视镜,将希望的眼神投向陆溪。   就见陆溪兴致勃勃,眼睛发亮地说:“我能观战吗,我可以提前押注吗?”   “……”谢珩磨了磨后槽牙,“不可以,赌博犯法。”   谢男士你倒是管管她啊!   陆溪露出失望的眼神。   “还有,我跟我爸打架,很恐怖的,你这么胆小,还是别来看了,回去睡觉吧。”谢珩故意吓唬她。   谢以朝捏了捏陆溪的手指,抬眸反问:“怎么,不想让你妈妈看到你被我揍哭的样子吗?”   谢珩:“……”   忍无可忍!   他气呼呼地看着窗外,不搭理人,背影很像个受气包。   谢以朝笑着对司机说;“去武馆。”   司机没问哪家武馆,也没问题地址,半小时后,车在一家叫作“高易武道馆”的店门口停下。   谢珩有些傻眼。   好像……他一次非挨揍不可了。   下车前,陆溪忽然想起什么,“你们打架这事,我有一点想说。”   谢珩眼睛一亮。   陆溪看着谢以朝,叮嘱道:“不能打出血,点到为止,还有,揍哭可以,别打肚子和脑袋,还有脸。” 第80章   三人一起走进高易武道馆。   谢珩走在后面,好奇地四处打量,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现在还有武馆这种地方,听起来很有古装剧的感觉。   不过走进来就发现,其实里面装修挺现代的,有各种自动化设备,甚至还有一个到处走来走去,给人提供毛巾和水的人工智能。   陆溪也觉得好奇。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   她不像谢珩那样到处看,矜持一些,只看了前台和旁边的布置,听见武馆内传来的各种声响,感觉很有意思。   前台旁边竖着宣传牌,有招生广告,充值优惠,还有武馆内的名师介绍。   看来这里不止可以做训练,还招学生。陆溪看一眼谢以朝,不知道他在这里是什么身份。   很快,前台小哥解答了她的疑惑。   “谢老板!您今天怎么有空来了?”健壮的小哥笑出一口白牙,十分爽朗。   馆内有暖气,小哥穿得单薄,就一件长袖T,手臂上的肌肉很是可观。   陆溪:emmmmm。   充分展现了这家武馆的实力。   大概是意识到陆溪的小心思,谢以朝低眸瞧她,忍不住轻咳一声,捏了捏她的手指。   陆溪立刻收敛,对谢以朝眨眨眼睛,问:“他叫你谢老板?”   跟谢总有些微妙区别。   谢以朝淡淡地说:“嗯,我是这里的老板之一。”   陆溪和谢珩齐齐望向他,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的投资范围,居然还包括武馆?   谢以朝看着两人的表情,仿佛写着“你还有几层马甲是我们不知道的?”,不禁失笑,“回头详细说给你们听。”   他转向前台小哥,“给我们安排一个大一些的训练室。”   小哥点头,看一眼谢以朝身旁两人,他不傻,虽然没加过谢以朝的家人,但一个牵着手,一个乖乖像小尾巴一样缀在后面,长得谢以朝极其相似,跟女人的眉眼也长得像,就知道是一家人了。   他问:“我先去找人跟您对练。”   说着,他就要去二楼的大训练馆叫人。   谢以朝阻止他:“不用了。”   小哥顿了顿,“那我?也行,还有十分钟就有人来接班了。”   谢以朝的目光淡淡地落在谢珩身上,说:“今天我儿子陪我练。”   前台愣了一下。   父子PK?   这……早听说谢老板和他儿子关系不好,没想到不好到了这份上?   前台点点头,带他们到三楼一间训练室,又让人进来送了一些水果零食,和两套干净的训练服,临走前,忍不住给了谢珩一个同情的目光。   谢珩:?   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怎么像是在说他不自量力?   他也是很能打的好不好?   谢珩很不高兴,他在打架这方面一向很有信心,还从没被这么鄙视过。   “去换训练服。”谢以朝指一指衣服,然后自己拿起衣服先进去浴室。   只剩下陆溪和谢珩。   陆溪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她先打量了四周,这是一个很像练舞室的房间,四面都是镜子,一边有靠墙的座椅,她拿了水果和零食坐过去。   她看谢珩傻站在门口,冲他招招手,再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你刚才吃东西没?要不过来吃点?”   “哼。”谢珩一动不动,“我刚才可都听见了。”   “什么?”   谢珩怨念地开口:“你让我爸揍哭我。”   陆溪咬了咬唇。   哎呀,就这点小事,他还记着呢?   她发现这孩子有些记仇,怎么光记着不好的事情?   “小白眼了,亏我刚才还提醒你爸别揍你肚子脑袋和脸呢,怎么不谢谢我?”   谢珩:“……”   不揍肚子就算了。   至于脑袋和脸……那是什么原因,他都不想说了。   陆溪被逆子用那种“别解释了我早看透你了”的视线盯着,咬一口草莓,忍不住摇摇头。   这逆子,待会儿非得被揍哭才能解气。   谢以朝很快出来,他换上黑色的训练服,腰上还系着一条细腰带,人看着很是利落精神。   陆溪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扮相,不由得眼前一亮。   谢珩没说什么,拿起衣服,很快也换了出来。   打架这方面,他到底经验丰富,不管怎样,气势不能弱,否则肯定输。   他站到谢以朝对面,傲慢地扬起下巴:“来吧,别客气,我能打得很。”   谢以朝捏了捏眉心。   这孩子,不知该说他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谢以朝淡淡勾了勾唇,看一眼谢珩,向前一步。   谢珩忽然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一步。   陆溪:“……”   总觉得逆子今天心理素质不太行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谢珩自己也有些尴尬,他抓了下头发,说:“等下!先说好,输赢怎么算?”   谢以朝:“把对方打到倒地,十秒钟起不来为止。”   “……”谢珩不可置信,心中悲愤地想:果然!他爸今天是为了打死他的!   陆溪也微微一怔:啊这?太狠了吧?不至于不至于。   她正要劝一下,谢以朝忽然又轻声开口:“刚才说的那是地下拳赛的规矩,至于我们父子间,也不必要死要活的,谁先拽下对方的腰带,就算谁赢。”   陆溪松了口气,重新坐好。   谢珩也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心里刚舒服了点,忽然意识到不对。   所以他爸,刚才是故意在耍他?   这不是欺负小孩儿吗……   谢珩悻悻地翻了他爸一眼,板着脸说:“行,那你放心,我很讲武德,也不会揍你的肚子脑袋和脸……哎!”   他话音未落,谢以朝忽然出手,快步上前,直接要拽他的衣领。   谢珩心中一惊,下意识要躲。   他可是见过他爸这一招的,被他拽住衣领,就会被揍得鼻青脸肿!   然而,谢以朝仿佛预判了他的预判,右手攥成拳,挥向谢珩的左脸。   谢珩刹那间只感觉一道劲风朝他袭来,吹得他脸都僵了几分。   他就迟钝了一秒,眼看躲不过了,要被打到,他条件反射一般地闭了闭眼睛。   然而谢以朝那一拳快到他脸上时忽然停下,松开手,抓住谢珩的手臂将他往旁边一拽。   “睁开眼睛,站稳了,重新来。”   谢珩掀起眼皮,就看见他爸那张冷肃的脸。   “刚刚是我不小心,”他别开脸,尴尬地咳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睁大了眼睛,“你偷袭我?你怎么可以偷袭呢?”   不讲武德啊!   谢以朝波澜不惊:“现实中打架,谁会跟你数一二三?”   谢珩被噎了一下,但一想也是。   他每次打架也没人提前打招呼。   谢以朝看他发呆,忍不住嘲讽三连:“你平时打架也这么容易发呆?”   “别人出拳揍你,你闭眼睛?”   “我上次就发现了,你打架习惯会往左边躲,这样很容易被别人揪住漏洞。”   他一边评价,手上也没耽误,抬起腿,对谢珩快速踢过去。   这回跟踢肖飞远不一样,谢以朝还是腿下留情了,收了力道,踢到谢珩的小腿上。   他正被那嘲讽三连刺激到了,没反应过来,虽然谢以朝力道不大,他还是被踢得身子一歪,单腿跪在地上。   谢珩:“……”   啊啊好丢脸。   陆女士还看着呢!   虽然跪他爸也没什么,但不能是这种情况下啊。   谢珩脸上火辣辣的。   不过痛地这一下,反倒让他清醒了很多。   他不服气地站起来,盯着他爸,这一次,眼神明显跟刚才不一样。   就连陆溪都看出来,他是进入了战斗状态。   “不是,我第一次跟我爸打架,没经验,而且对着我爸,我也不能像对别人那样狠啊,对不对?”谢珩强行挽尊,说话时还看着镜子里的陆溪。   陆溪缓缓点头。   对是对,可是崽崽,你的小腿肚子不要发抖呀?   不过这次爬起来,谢珩的状态是比刚才好很多,至少精力集中了。   不像刚才那样,谢以朝拳头挥过来,快到他脸上他才反应过来,而且也不是一味地躲,他也开始寻找时机出手。   只是一次都没能成功。   谢以朝太厉害,每次都能预判到他的出招,无论谢珩是出拳,还是出腿,甚至有一次,他被逼着急了,甚至要拿头去顶谢以朝的下巴,却被谢以朝拿手挡住。   谢珩知道这样很难看,但就是不服气。   一头一手互相对峙。   陆溪看得一愣一愣的,手里拿着咬了一小口的草莓,半天都忘了吃。   她虽然是门外汉,但也看得出,谢以朝完全占据上风。   按理说,头的力量会比较大,而且集中,谢以朝只出一只手,却能纹丝不动,说明他力气大啊。   再看两个人的表情,小的那个头上出汗,白皙的脸发红,耳朵也红,简直憋足了劲。   大的呢,只是表情严肃了些,但看着很轻松,看着傻鹅子的眼神,似乎还带着几分怜爱。   感觉谢珩要撑不住了,陆溪在心里默默数数,猜他还能再坚持几秒。   数到二十,谢珩终于退开了。   少年彻底卸了力,憋屈地看一眼他爸,然后低下头,咬了咬后槽牙,后退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地上。   陆溪:?   这是怎么了?   被揍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吗?   这是,她看见谢珩直接躺了下去,长腿一伸,躺成个大字型,盯着天花板一阵,然后偏过头,看着她这边。   “妈妈,我爸欺负我。”少年眼眶微红,明明那么大的个子,声音却委屈得跟只被人踢了一脚的流浪小狗似的,小声开口,“你也不管管他?”   声音真像是要哭了。   陆溪放下手里的草莓。   她忍不住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谢珩柔软的蓝毛。   因为出汗,头发都有些湿湿的。   好吧,虽然她是很想看逆子被揍哭,但看他可怜兮兮,红着眼睛叫妈妈,像是真的要哭了,她又是好笑,又是心软。   她真的很努力,才忍住没拿出手机来给他拍照。   毕竟谢珩这副样子,实在是值得纪念。   虽然不能拍,也不能发朋友圈……但要是发了,不到一小时就能收获一百赞!   陆溪虽然同情谢珩,还是忍不住说实话:“虽然但是,你爸根本没揍你呀。”   最多是踢了腿,踹了屁股,打了肩膀,还都收着力气,要么是绊他的脚让他摔跤,没动真格。   谢以朝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平耍赖的儿子,摇了摇头。   看他此刻的样子,又忍不住想到他还是幼崽的时候,脸色缓了缓,“你啊,打起来,什么都忘了,刚才明明有机会拽我腰带的。”   谢珩一愣。   糟糕,他刚才太着急了,忘了拽腰带这件事,只想跟老爸一较高下。   谢珩脸又是白,又是红,干脆闭紧嘴巴不说话。   缓了几秒,谢珩抬起手,瓮声瓮气地说:“拉我起来。”   陆溪离他最近,便伸出手拽他。   结果拽不动。   少年就跟一只深埋在地里的大人参娃娃似的,她似乎还感觉到一股反力量,要不是谢以朝搂住她,她都差点要下去。   “我来。”   谢以朝在陆溪手背上拍了拍,看着谢珩,朝他伸出手。   他一出手,轻轻松松就将少年拽了起来。   谢珩瞄准时机,在起身的一瞬间,眼疾手快,伸手拽住那条黑色腰带,嗖一下抽了出来。   “行了!我拿到了,我赢了你。”谢珩举着谢以朝的腰带,抬起下巴,笑得很是嘚瑟。   陆溪都惊呆了。   这也可以?   她古怪地看着谢珩,“小珩,你这也不讲武德啊,怎么也搞偷袭呢?”   谢珩理直气壮:“我学我爸的,再说,他刚才也没说结束啊。”   陆溪一想,还真是。   她这才意识到什么,看着逆子的目光忽然变得微妙。   没想到,他竟学会了在战斗中吸取经验,开始曲线救国了?   谢珩放下了腰带,“爸,你该不会不认吧?”   谢以朝抿起嘴角,走进武馆以来,这是他对谢珩露出的第一个笑意,“认,你很聪明,这次算你赢了。”   谢珩眨了眨眼睛。   他嘟囔道:“什么叫算,本来就是……”   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把腰带攥在手心里,得意地翘起嘴角。   虽然打不过他老爸,但这次,他还是赢了啊,还是他爸亲口盖章的。   只不过……他爸是真的好能打啊。   陆溪看不懂,但他能切身体会,刚才那短短二十几分钟,他爸根本没认真,每次出手真的就点到为止,否则他早就被打趴下了。   首先,他爸力气比他大好多。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   而且,他能感觉到,他爸看起来像是系统学过的,出招都能章法,不像他全是凭感觉和经验一阵乱打。   谢珩又有些沮丧。   看来短期内,他是打不过他老爸了。   ……   谢珩洗完澡换回衣服,谢以朝虽然没怎么出汗,也还是去洗了澡。   三人一起从训练室出来时,窗外已是明月高悬。   谢珩走在后面,不知在想什么,虽然他平时话也不多,此刻却显得更加沉默。   这时,一个看着三十五左右的男人从楼上走下来,看见谢以朝,脸上堆起笑意:“师哥,今天怎么有空来?”   陆溪忍不住眨眨眼睛。   师哥?   这是什么说法?   谢珩也回过神,好奇地看着男人。   谢以朝似乎也对这个称呼颇为无奈,他扯了扯唇,点点头,“带家里人来玩玩。”   高松很是热情,看着陆溪,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叫了声“嫂子”,接着看到谢珩,他笑了笑,“是小珩吧,又长高了,都成小伙子了。”   谢珩见过他,过年的时候来给他爸拜过年,便扯唇笑了笑。   接着高松跟谢以朝寒暄了几句,三人便从武道馆离开。   直到坐上车,往家里的方向开,谢珩还在想,那个师哥是什么意思?   陆溪也好奇。   而她解决问题的方式是直接问。   “刚才那人是谁,为什么叫你师哥?”   听见她问,谢珩头也没回,但却竖起了耳朵。   谢以朝就猜到她会忍不住问,淡然一笑:“因为他是我师弟啊。”   陆溪差点笑出声,这回答可还行?   她忍不住嗔他一眼,有点气,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别开玩笑啊,你该不会是入了什么门派吧?”   谢珩跟陆溪的脑回路是一致的,他听见师哥这么古老的词汇,会想到他看过的那些武侠修仙小说,他随口接话:“是不是少林派?”   谢以朝瞥一眼,没好气,抬手拍上少年的后脑勺。   要是真进少林派,还能有这个给他折寿的逆子吗?   谢以朝轻咳一声,转头,对上陆溪明亮的杏眸,这才笑了笑,低声解释:“早些年和他一起拜师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说着,还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没有加入门派。”   陆溪吐了吐舌头。   好吧,是她脑补太过。   但这下她疑问更多了,正要开口,谢以朝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的时候,陆溪也看到屏幕上的名字。   殷宗明。   她意识到,肯定是肖飞远那件事。   谢以朝看她一眼,才接起电话。   他话不多,一直听对方在讲,时不时地回应一两个字,差不多讲了三四分钟,谢以朝捏了捏眉心,语气淡漠地开口:“殷总也辛苦了,令郎这次没事最好,不过以后,最好还是注意,交友不慎,可能会毁了一整个家。”   他挂了电话,抬起眸,和谢珩的目光撞上。   后者有些僵硬地移开视线,嘴硬地说:“看我干嘛,我早就没跟那些狗屁朋友来往了。”   谢以朝:“那是最好。”   谢珩沉默了。   而陆溪现在的注意力,却被这通电话转移,她兴致勃勃地问谢以朝,殷家是怎么解决的。   谢以朝这次没故意卖关子,直接告诉她。   殷宗明很有些魄力,果真听了谢以朝的,在他让人搜过家里之后,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东西,就当机立断,将人直接送去了警局。   不只是肖飞远,还有他那不成器的二儿子殷翔,全都送去检查。   还好当时有周岳衡在场,他跟殷家交好,又是传媒界大佬,会尽力让这件事不泄露出去。   还好,结果出来,只有肖飞远一个人有问题。   从他的头发里都能检测出成分,说明他至少半年前就开始了。   陆溪想起那股味道,就想皱眉,只怕是从他大学时期就开始了……   他自己也招供,说是在出发去宴会前玩的,而不是在宴会中途。   接下来的事就是走法律流程了,可能会采取强制措施,但不管怎样,肖飞远这个人,这下是彻底得罪了殷宗明,只怕以后会很难混。   对此,陆溪只有两个字想说:活该。   他值得。   不过,不管殷家会怎么对付他,陆溪还是觉得,殷宗明有些厉害,或者说心狠,万一儿子真的有问题,他举报他,倒是把自己撇清了,但对殷翔的影响肯定不小。   想了想,陆溪说:“殷总没有包庇儿子,三观很正。”   谢以朝笑了笑,他倒不觉得殷宗明这么做是因为三观正,他清了清嗓子,“或许吧,不过,如果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原本正在专注吃瓜的蓝毛崽突然后背一凉。   胳膊上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冷哼一声,语气又变得嘚瑟起来:“别想了,我不会给你机会的,我连烟都不会碰的。”   他都好久没去过酒吧了。   那种地方,现在对他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今天过后,谢珩面对他爸,忍不住多了一层敬畏。   以前是心理上的,现在是物理上的·敬畏。   他本来想过,要不要找机会跟谢以朝谈谈他想做警察的事,现在也歇了心思。   他连他爸都打不赢,哪里有脸跟他谈梦想?   接下来,生活又恢复到正常状态,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摸鱼的摸鱼。   两个星期过去。   谢珩还是对那天,他在他爸手底下毫无反击之力这件事耿耿于怀,但这件事,他短时间没办法改变,很快又迎来一个新的烦恼。   圣诞节快要到了。   大街上的商家,自媒体上的宣传,满世界都在告诉他,他该拿钱给陆女士买礼物了。   谢珩观察过陆溪的喜好。   除了衣服包包,她还喜欢珠宝。   衣服这种东西,得亲自试,而包包,以他目前的预算,根本买不起她衣帽间里同等价位的。   谢珩挑了三天,还通过他同桌的渠道,参考了班上二十多个女生的意见。   最后选中了一条珍珠项链。   单颗澳白珍珠,镶钻,15.2mm,哪怕他是不懂珠宝的一介直男,也觉得非常漂亮。   特别是钻石的设计,恰好是一颗圣诞树的造型,那颗珍珠就像是点缀在上面的礼物。   陆女士戴上去一定超级好看。   绝对是人群中最靓的妈。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项链价格二十一万,而他只有十五万左右,这几天,他是绝对赚不到六万块的。   一番思索后,谢珩打开app,将宋思扬和许嘉铭拉到群里。   一分钟后,两人收到一条群消息。   谢珩:【急需用钱,是兄弟就A我五万,有钱了马上还!以我爸妈的名誉做担保。】   宋思扬:?   他珩哥被盗号了? 第81章   谢珩看到宋思扬发来的疑问,他简直无语。   最后还是他一通视频电话拨过去,让宋思扬看他的脸,然后又提了一遍借钱的事,最后还得保证他没有被绑架,宋思扬这才相信。   宋思扬:“哈哈,不好意思,我被那些诈骗电话烦死了。”   谢珩:“有钱吗?你们一人借一半,我三个月内还清。”   宋思扬:“珩哥开口,我当然得借,但我最多只拿得出五千块。”   “……”   要是宋思扬这货在面前,谢珩非得拍他一脑袋。   只有五千块,还哔哔那么多?   不过五千块他也要,至少缓解了一部分压力。   而宋思扬表示,这钱不用谢珩还了,只要他把一双限量版篮球鞋送给他,就一笔勾销。   谢珩无语:“那双鞋你不是也买了吗?”   宋思扬提起来就生气:“别提了,上次亲戚家熊孩子来我家,把吊牌给剪了,我妈还拦着不让我揍他,要是换了你,你揍不揍?”   呵,谢珩可没这方面苦恼。   他平时都不让佣人进房间的,整理房间他都自己来,而且家里从来不来熊孩子。   比起他的房间,倒是陆女士的衣帽间更危险。   谢珩脑补一下,陆溪喜欢的衣服鞋子包包被弄坏,恐怕到时候他反而要拦着她别揍人。   言归正传,“可以,我跟你换,但不能这么换。“   他可不傻。   那双鞋现在挂上网,转手就能卖八千,五千块太便宜宋思扬了。   最后,两人讨价还价了五分钟,最后以七千块的价格成交。   也就是说,现在宋思扬要拿五千块给谢珩,还倒欠他两千。   宋思扬很是怨念:“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视金钱如粪土的珩哥了。”   谢珩:“我对现在的自己很满意。”   废话,他当然跟以前不一样,现在他亲妈回来了,以后要花钱送礼物的时候还多着呢。   怎么能不精打细算?   最后缺的四万五,是许嘉铭借给了他。   那会儿谢珩刚挂了视频电话,冷不丁看见群里的转账,正好是四万五。   他都愣了一下。   宋思扬也愣了:【不是吧老许,你这么有钱?你妈妈一个月给你多少啊?】   许嘉铭:【五千,我有储蓄的习惯。】   【……】   谢珩都沉默了好久。   他以前只佩服许嘉铭的头脑和学习能力,至于篮球和游戏,这些他也玩得转,但现在,他对许嘉铭的敬佩又多了一层。   明明他们一般大,他以前拿了多少钱,就花多少钱,从不想着存钱。   因为从不觉得自己以后会缺钱。   可许嘉铭却能做到……   谢珩跟许嘉铭道了谢,保证两个月内还清,然后也暗暗开始计划要存钱。   还钱的事他不怕,两个月,能从他爸那儿拿到一万零花钱。   他或许还能找到赚钱的法子。   实在不行,他就把自己那些新的签名球衣限量篮球鞋卖出去,分分钟就能攒够钱。   谢珩拿了钱,在第二天中午放学后,直接去了商场专柜买好礼物。   二十一万的东西,他以前也不觉得有多贵,只是一堆数字。   虽然他爸一个月不会给他这么多钱,他也没一次性买过这个价的东西,但他觉得,只要他开口,谢以朝不会在钱这方面跟他计较,还是会给他的。   但这次这钱花得……超级心痛。   他真切感觉到自己花了一笔钱,还欠了一笔钱,二十一万,真的很多很多。   可能是很多人两三年的工资。   因为有了感受,他也更觉得这笔钱花得值得。   买完项链,谢珩路过了一个香水柜台。   刚好手里还剩下一千多块,他挑了挑,最后选了一个闻起来清新的甜味香水。   付了账,谢珩拿好袋子,瞥见一旁的香水卡,他想到什么,找BA要了一些。   拿上礼物,满载而归。   他心里还有些忐忑。   只是不知道,陆女士会不会喜欢……她的珠宝那么多,能看上他的眼光吗?   ……   同一个屋檐下,同一个烦恼。   圣诞节快到了。   对这种节日,陆溪的反应速度比谢珩快很多,不止是因为她以前很爱过节日,而且今年,她的工作室也会推出一些节日活动。   面对已经在她这里下定的客户,她让助理给每个人准备一份小礼物。   表达心意,也是维护客户关系。   对新客户也有一些优惠活动。   这些她大体提一个方向,剩下的事交给策划和营销来负责。   之前答应许嘉铭,要给杨一晗准备的节日礼服,她也准备好,让佣人送到了隔壁。   许嘉铭专门给她发消息说了谢谢。   看来至少他对这套衣服挺满意的。   现在陆溪最需要烦恼的,反而是家里两个男人。   她要给他们买什么礼物?   不过,陆溪跟谢珩想法不同,她不喜欢为这种事情烦恼。   凭她丰富的收礼物经验,送礼这种事,重点是投其所好。   与其花时间猜另一个人喜欢什么,然后挑挑拣拣,送礼物出去,别人还不一定喜欢,倒不如直接开口问,他想要什么就送什么,这叫双赢,谁都会开心。   至于惊喜什么的,虽然听起来很好,但大可不必,一不小心就玩砸了,惊喜变惊吓。   于是这天早上,陆溪难得在谢以朝跑步回来的时候醒来。   虽然只醒了一小会儿。   她只是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刚洗过澡,换好西装的谢以朝,带着刚睡醒的鼻音问:“圣诞礼物,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送给你。”   谢以朝愣了下,除了是第一回 听到人这么送礼物,他也意外,看到陆溪这时候居然能自动醒来。   正要说话,他就看见陆溪闭上眼睛,眼看是电量不足,又睡着了。   谢以朝不由得失笑,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愉悦的表情。   他低头,拿起床头柜上的腕表,动作缓慢地扣上表带,仿佛是为了多看床上的人两眼。   整理好自己,他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等下班回来,谢以朝将一张便签纸递给陆溪。   又传纸条?   陆溪疑惑地看他一眼,见男人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摊开便签纸,只看一眼,明白了,但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   礼物清单?   她还记得自己早上问过谢以朝他想要什么。   但这张纸条上都写满了,他还贴心地标上序号,一共有十六样东西。   陆溪一愣,歪了歪头,忍不住看着他问:“你的意思是,要我把这些年欠你的圣诞礼物都补上?”   谢以朝不禁失笑,“听起来虽然不错,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从今年开始送就好。”   陆溪看着他的眼神,忽然明白了。   这份礼物清单一直都有效,她以后起码有十六份礼物不用费心想?   很有意思,而且……这也太体贴了吧?   陆溪高兴地眯了眯眼睛。   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收到了一份圣诞礼物——谢以朝给的惊喜。   本来她只想让他帮忙解决一个问题,他更干脆,直接帮她解决十六个问题。   再仔细看清单,她眼眸忍不住弯起来。   一台唱片机、一双舒服的跑鞋、一条围巾、一只腕表……   全都不是很难挑选的东西。   陆溪笑盈盈地往下看,目光忽然落在纸上右边第三行。   【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约会。】   这一行字,似乎跟其他的不太一样,笔迹更深一些,像是特意让她注意到。   “哦对了,”谢以朝毫不掩饰眼底的轻松愉悦,“礼物可以重复送,我的意思是,每次送一样的我都没问题。”   陆溪抿了抿唇。   他简直暗示得不要太明显。   “所以写那么多,只是为了抛砖引玉?”陆溪忍不住问。   谢以朝:“你可以这么想。”   陆溪笑着看他,将纸条摊开,当着男人的面,慢条斯理地,将便签纸折成一只桃心。   这是她以前上学时无聊,学着折着玩的,那时候还学过折小星星。   没想到她刚才随手一折,居然真的成功了。   谢以朝看着她像魔术师一样,将便签纸折成桃心,也不禁微微一怔。   沙发上,谢以朝就坐在陆溪旁边,她对他歪头一笑,拉起他的手,将桃心放到他手心里,然后帮他握住拳。   她甜甜一笑,眼眸中映着细碎的光,“那么,平安夜就交给你来安排啦。”   谢以朝哪会看不出她眼底的狡黠?简直不要太明显,他笑了笑,感觉胸腔微微震动,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就喜欢她在他面前毫不掩饰。   他探出手,靠向陆溪,手微微握拳,将桃心拢在手心,放在陆溪的身侧,是一个拥抱的姿势,换个角度看,搞不好会以为他在亲吻她。   “是我的荣幸。”谢以朝的呼吸落在她颈边,微热,有些痒。   陆溪感觉后颈麻了一下,她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提醒谢以朝:“你注意点,这次别又被崽崽搅和了。”   谢以朝从胸腔里震出一声笑意:“嗯,我都安排好了。”   ……   此时,陆溪还不知道谢以朝的安排是什么。   第二天早上,谢珩下楼吃早饭,收到了谢以朝给他的礼物。   谢珩拿着一张信封,上面还带封口贴,花色看着挺复古,肯定不是信。   他晃了晃,听见里面的响声,感觉像是卡片什么的。   谢珩挑起眉:“礼物?”   谢以朝也没立刻出门跑步,而是拉开椅子坐下,“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哦。”谢珩抿住嘴角,不让自己的表情太明显。   长大以后,还是第一次收到他爸送的礼物呢。   谢珩立刻拆开,从里面倒出来一些东西。   他挑起一张,拿起来看,竟然是一张球赛门票。   刚好有他喜欢的球队!   谢珩没忍住脸上的笑,他眼睛亮亮的,刚要说谢谢,忽然发现不止一张,是有三张门票。   除此之外,还有往返另一个城市的飞机票。   他这时才注意到,球赛刚好在平安夜那天,而且不是在本市。   谢珩皱起眉,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谢以朝镇定自若地开口:“酒店给你们订好了,你可以带两个朋友一起,周六晚上飞过去,周日晚上回来。”   谢珩点点头,很快打消了疑虑,反而感觉他爸做事就是贴心周到。   另外两张票正好拿给宋思扬和许嘉铭,让他们跟他一起去看。   谢珩摸了摸鼻梁,很高兴地把票都收好。   “那个……谢谢老爸。”他有很久没说过这句话,感觉很别扭,但说出来了,心里反而很舒服。   “嗯,喜欢就好,”谢以朝起身,淡笑着点点头,“以后有机会还送你。”   谢珩眨了眨眼。   他爸最近也太好了吧?   对于谢以朝的计划,陆溪还不知情,她如法炮制,直接找谢珩问了他想要的礼物。   谢珩很爽快,直接找到他换给宋思扬的那双限量篮球鞋,把链接发给陆溪。   “我就要这个吧。”   陆溪也很痛快,当场付款给他买了,谢珩很开心的样子,翘着嘴角,脚步轻盈,走到楼梯旁边,猝不及防地来了个跳跃投篮的动作。   陆溪:“……”   傻鹅子。   她上学的时候,不懂为什么男生总是好端端做这个动作,显得很蠢。   那时候的陆溪绝对想不到,她以后的鹅子也这么蠢。   不过,这次完美解决了给两个男人送礼物的问题,陆溪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感觉身心愉快。   她发现,在这方面,她有点双标。   自己送礼物觉得头疼,但却不希望别人问她想收什么礼物,这样会破坏期待感。   虽然他们要是问,她也会说,但两个男人显然没学会她的招数。   平安夜的前一天晚上。   原本这是一个普通,日常的夜晚,陆溪躺着追剧,浴室里,刚从书房回来的谢以朝在洗澡。   忽然,卧室门被敲了两下。   很有节奏的那种,咚咚,咚咚,咚咚咚。   陆溪一听就知道是谢珩,她懒洋洋地开口:“进来。”   过了几秒,门外传来谢珩的声音:“我不,你出来。”   陆溪:?   逆子大晚上的又找打?   她好气又好笑,放下平板,穿上拖鞋,迈着气势如虹的步伐走过去。   等她打开门,逆子却不在。   陆溪的视线落在地上,渐渐露出惊讶的神色。   地上放着好几个礼物。   一盒大的礼物盒,上面放着一个稍小些的礼物盒,上面又有一个更小的。   像是在盖房子。   而在最上面的迷你礼物盒上,搁着一张小卡片。   卡片是折叠的,像是一个倒v,又像是一个屋顶。   陆溪挑眉,左右看看,走廊上空无一人,她弯身拾起那张卡片。   是谢珩的字迹,不太工整,很洒脱随意,但是不难看。   「送给陆女士的圣诞礼物,本来计划明晚送,但我临时有事,只好提前,所以请你务必明晚再拆,拉钩?」   「另外,告诉谢男士,我已经知道他的阴谋了,本少爷会配合,就当送给他的礼物吧,不用谢!」 第82章   陆溪捏着卡片,闻到上面的香水味,还是花香调的……   她立刻看向地上三只大小不一的礼物盒。   难道里面有一瓶香水?   陆溪抿了抿唇。   其实给人送香水,还是挺冒险的,因为香味是很私人的东西,你喜欢的,别人不一定喜欢,哪怕是在专柜试过,觉得喜欢,买回家以后再闻可能就不一样了。   如果是卡片上味道的香水……   陆溪吸一口气,扇了扇风,努力让自己适应这个味道。   就算再嫌弃,如果是谢珩送的话,她还是会多喷几次的。   她蹲下来,将三个礼物盒抱起来,发现并不重,她更好奇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她看到左边楼梯的墙上,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似乎在摸耳朵。   陆溪:“小珩?你回房间了吗?”   那个人影的手突然顿住,僵了三秒,转头看见墙上,然后整个影子往后移动,像是努力要把自己藏进黑暗里。   陆溪:噗嗤……   谢珩有时候真是傻得可爱啊。   她摇摇头,假装没看见,也不戳穿他,只稍微抬高音量说:“哎呀,乖崽崽居然送了我三份礼物,我超开心的!”   说完就自顾自地抱着东西回房间了。   她关上房门,没立刻走过去放下,停在门边,耳朵贴在门上,专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谢以朝洗澡出来,就看见陆溪抱着一摞礼物盒,整个人都贴在门上,不知在干什么。   他微微扬眉,抬步走过去:“怎么了?”   陆溪斜一眼男人:“嘘——”   她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谢以朝也很配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陪她一起听外面的动静。   果然,没过几秒,她就听见外面走廊上响起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吧嗒吧嗒的。   陆溪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她脑子里浮现出谢珩跳起,对着空气投篮的动作,非常有画面感。   谢以朝显然也听到了,虽然不知道前因,但看陆溪笑盈盈的模样,还有这脚步声,很快猜出外边是谁。   他也笑了笑,“小珩送的?”   陆溪点点头,她说:“他是不是不知道家里隔音很差?”   刚才还那么努力的隐藏自己,这么快又得意忘形了?   谢以朝默然摇摇头,很自觉地接过她手里的礼物盒,陆溪也很有默契地松了手,看着谢以朝拿到沙发上放下,陆溪也走过去,坐到旁边,盯着礼物一直看。   有三盒呢,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谢以朝挑挑眉:“哪一个是我的?”   陆溪看他一眼。   她忽然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唔,男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这里面最多只有一个是他的,但他还是想多了,想得还挺美。   陆溪睁圆杏眼,无辜地看着他。   谢以朝瞬间明白过来了,他抿了下唇:“……”   逆子还真是不客气,拿了他的东西,倒是一个礼物都不给他。   男人脸上的神色淡了淡,垂眸,拨弄着最上面的礼物盒,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哪怕这个最小的玩意儿也不是给他的?   谢以朝看一眼陆溪:“你要三个那么多?”   陆溪理直气壮地笑笑,不是她要,是崽崽给的呀。   她想起什么,把手里捏着的卡片递给谢以朝,忍住笑意说:“喏,这个,小珩送你的。”   谢以朝接过来,表情淡淡地扫一眼上面的字。   “……”   男人原本冷淡的面容忽然多了几分生动,他看一眼陆溪,忍不住轻咳一声,嘴角抿起笑意,镇定自若地折好卡片收进手中,“也好,算他这次有心。”   陆溪冲谢以朝眨眨眼睛。   看来谢珩送的礼物他很满意,而她呢,虽然还没拆礼物,但崽崽已经哄得她够高兴了,这也叫双赢。   没想到,她家小谢也是个送礼物的专家。   陆溪坐在沙发上,三分礼物大的小的摞在一起,像是一座可爱的小房子,她看得心痒,忍得手痒,最终还是没忍住罪恶的手,朝礼物伸过去。   谢以朝轻轻拍在她手背上。   陆溪抬头看着他。   谢以朝似笑非笑地垂眸看着她,“他说了,要你明天晚上再拆。”   “……”陆溪鼓了鼓脸,皱眉看着他,“你又要告我密吗?”   谢以朝笑得更加愉悦:“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失约。”   陆溪噎了一下,她看一眼谢以朝,忽然很想把他赶出去睡沙发。   她忍不住哼了一声,抬起手指敲了敲他的手,意味深长地说:“聪明的男人,不会在约会的前一天晚上惹老婆生气。”   谢以朝立刻识趣地软下了语气:“我的意思是,你想拆现在就拆,我不会告发你的。”   陆溪这才满意地翘起嘴角。   但是……   他说得还是有道理,谢珩希望她平安夜再拆,那就再等一天。   陆溪把三个礼物收进衣帽间里,而且是谢以朝的那边,远离她眼皮子底下,这样才能避免手欠。   但是真的好难熬啊。   有礼物在眼前她却不能拆,不知道谢珩送了什么,这很折磨,她追剧都不香了,看着看着还会走神。   睡觉还失眠了。   陆溪满脑子想着礼物,忍不住想着等谢以朝睡着了,她再去衣帽间拆,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谢以朝没有睡眠问题,他躺下来不久,陆溪就听见他均匀的呼吸。   她掀起被子,准备悄悄起来。   却被男人从后面一把抱住。   谢以朝声线低沉,微微有些哑,在陆溪耳畔响起:“睡不着?”   她感觉耳朵烫了一下,缩了缩脖子,莫名感觉到危险气息……   “没有,能睡着,晚安!”陆溪赶紧躺下,紧紧揪起被子,同时闭紧了眼睛。   她听见身后,谢以朝的一声轻笑。   陆溪抿起嘴角,带着笑意渐渐睡去。   真希望明天晚上能快到……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虽说是圣诞前夕,但是对陆溪和谢以朝来说,似乎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他起床后照旧晨跑,去公司,陆溪上午也去了工作室,一直忙到下午六点,谢以朝来接她。   陆溪记得今晚的约会,她这一天也分配好自己的事,准时完成工作。   虽然是第一次工作,刚开始的时候很忙,各种事情都是第一次接触,那时候有些乱。   还好,有谢以朝借给她的助理林云,她很厉害,帮她制定好工作室的规章制度,协调部门之间的工作流程,现在林云功成身退,而陆溪自己的小助理也够给力,虽然工作经验不及林云,也足够帮她处理很多事。   陆溪自己适应能力也很强,工作只要理清楚头绪,就可以忙中不乱。   她目前对工作室的认知也很清晰,不是为了赚什么大钱,像谢珩说的,三年上市五年走向国际什么的,这些都随缘,只要不亏本,稳中向好,不影响她现在的生活状态,开心就行。   下午六点十分,谢以朝走进陆溪的办公室。   那会儿,陆溪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下班,但谢以朝没来,她就开着电脑,对着一张她下午才画好的设计稿发呆。   好几次,小助理进来给她送东西,看见她微微凝重,专注地神态,还当她是对设计稿哪里不满意。   其实陆溪是在自恋。   她怎么能设计出这么漂亮的裙子?   一想到要交给客户,自己不能穿,她甚至还有点舍不得。   工作室目前的订单,除了那次校服设计的单子,之后接的全是私人订制,一套礼服六位数,那些预定的太太们,最不喜欢的就是跟人撞衫。   陆溪很理解,她自己也不喜欢。   今晚约会,早上出门前,陆溪换了好几套衣服,各种款式,各种风格,甜美的,性感的,她觉得自己穿哪一套都好看,选不出来,最后拍了照片,发给谢以朝,让他帮忙选出一套。   谢以朝很快回复:【都好看,但有没有保暖一点的?】   陆溪就被他打败了。   养生直男人设不倒。   她一想,觉得谢以朝说得有道理,她平常虽然进出都乘车,工作室也有暖气,很少吹到冷风,但今天平安夜,说不定回去街上逛逛走走,还是应该给冬天应有的尊重。   于是陆溪挑了件奶白色大衣,为了达到谢以朝建议的保暖效果,还特意配上一条墨绿色围巾,配色非常有圣诞气氛。   卫宁敲门进来:“陆总,您老公来啦。”   陆溪听出她语气里的雀跃,想起她中午说,晚上要跟男朋友去约会,忍不住微微一笑。   谢以朝走到她身边,看一眼电脑桌面,弯下身低声问:“陆总,可以下班了吗?”   陆溪忍不住眯了眯眼眸。   男人这句话取悦到她了。   谢以朝放下身段,反过来叫她陆总,她很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撩她,而她发现自己真的很吃这一套。   “行,可以走了。”陆溪也很配合,顺势矜持了一把。   她起身,准备去拿外套穿上,谢以朝却快她一步,拿来她的白色大衣帮她穿上。   陆溪的头发压在大衣里面,她刚伸出手,谢以朝已经替她撩了出来,动作温柔,他抓着她的头发,在他的手心停留了几秒才松开。   她感觉到了,忍不住翘起唇。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两个人是牵着手的。   谢以朝注意到他们走出来,办公室所有人都盯着他们,目光炯炯,眼神暧昧又八卦。   平时在集团里,没哪个下属会用这种眼神看他,包括李潇。   其实谢以朝不觉得自己特别严肃,他只是习惯了,在工作中保持工作状态,就会显得有些难以亲近。   但那是在谢氏。   显然,陆溪的工作室氛围轻松,不像大集团,各种规矩和制度压着,他们桌上甚至还摆着奶茶和零食,嘻嘻哈哈的。   谢以朝决定跟陆溪保持一致态度,对员工们点了点头,表情温和。   “你们也下班吧,该聚餐的聚餐,该约会的约会。”陆溪大手一挥。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   等陆溪他们离开后,员工们收拾东西,一起下楼。   顺便还要闲聊几句。   而这次闲聊的话题很一致,全是围绕着陆溪。   “老板老公这么帅的吗?”说话的是一位前两天刚入职,还没见过谢以朝的员工。   “不止帅,人家背景也不得了,对了,你还没见过陆总儿子,那也是未来的人类高质量男性。”   卫宁笑眯眯地总结陈词:“儿子跟老子还是差了点味道,比起来太嫩了,总之我们的老板夫就是最帅的!”   老板夫,对应老板娘,是他们私下给谢以朝取的代号。   有一次不小心被陆溪听到,她还点点头,居然觉得挺好听的。   她甚至把谢以朝的微信备注改成了这个,每次看到他的消息进来,就会忍不住笑。   坐进车里,陆溪今天心情特别好,她戳了戳谢以朝,“所以老板夫今天安排了什么项目?我很期待的。”   谢以朝微微一怔:“老板……夫?”   陆溪这个无良老板毫不犹豫就把她的员工出卖了,“同事们给你取的尊称。”   尊吗?   谢以朝默默无语,半晌,才失笑地勾起嘴角,“先去吃饭。”   陆溪看他一脸卖关子的表情,她也不追问,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外面街上拥挤的人流,很有节日气氛。   问题是……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他们目前所在的还在商务区,街上人流已经很密集了,陆溪有些不敢想象,待会儿到了热门商圈,人岂不是会更多?   以前陆溪很喜欢在节日凑热闹,去蹦迪,或是跨年夜去江边倒计时。   现在那可算了。   经过那次噩梦和重生,陆溪现在特别珍惜她的小命,不爱去江边,也不爱扎堆,莫名感觉人多的地方没有安全感。   于是陆溪果断提议:“吃完饭我们回家活动怎么样?外面太闹了。”   谢以朝轻咳一声,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回家……活动?”   陆溪看出他眼底那几分属于男人的禁忌神色,怔了怔,反应过来,忍不住掐了下他的手指,小声说:“不是那个活动……”   谢以朝低眸笑了笑,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说:“正好,我安排的活动也在家里。”   陆溪看着他,张了张嘴,想问又不想问的样子。   她这副模样太过可爱,谢以朝也忍不住欣赏了一会儿,才捏捏她的脸,低声说:“别误会,我说的活动,也不是那个活动。”   陆溪:呵呵,真的吗?我不信。   司机没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   陆溪猜到他在想什么,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对了,小珩呢,他今晚去哪儿玩?”   谢以朝也从善如流地配合她,语气变得正经起来:“和朋友去看球赛了。”   陆溪觉得哪里不对,她昨晚一门心思想拆礼物,现在才回过味来。   他说了今晚有事,还说知道了谢以朝的阴谋。   陆溪怀疑地盯着谢以朝:“你把我们崽崽怎么样啦?”   “……”谢以朝无语了一下。   刚要开口,却见陆溪手机亮起来。   两个人同时垂眸看去。   【蓝毛臭崽给你发送了一个定位。】   【江市机场A航班楼麦当当】   陆溪:?   怎么跑机场去了?   ……   “你觉不觉得,机场高铁站这种地方的麦当当和肯德德,比其他地方难吃很多?”宋思扬一脸嫌弃地问。   谢珩穿上他崭新的篮球鞋,长腿快伸到宋思扬那边,“不觉得。”   宋思扬撇了撇嘴,啃完最后一口汉堡,一边擦手,一边低头看他的篮球鞋,忍不住摇头。   这种鞋,一般买来都是收藏的,他倒是穿出来,还一脸的显摆。   不就是陆总给他买的吗?   宋思扬有点酸。   他这次期中考太差,本来有谢珩陪着,他虽然学渣,但渣得不算突出,可这次他猛地往上窜五十七名,被他爸妈看到的那天晚上,差点没给他来个男女混合双打。   这次过节,除了给他出看球赛的来回机票钱,什么礼物都没有。   还警告他,明年开始要好好学习,不然有他好受的。   宋思扬心里苦哇。   说实话,还真是羡慕谢珩,陆总对他是真的好,比他亲妈对他还好!   谢珩没理会宋思扬的怨念。   他正在搜索南林市的美食,打算过去了先好好吃一顿。   许嘉铭这次也去,他去南林市参加一个竞赛,人已经在目的地了,只等谢珩他们过去跟他会合。   离登机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两个少年坐在快餐店里,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谢珩有些好奇,想知道他爸今晚带陆女士去哪里约会。   好几次想问,还是忍住了。   宋思扬却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告诉你个秘密,你可能马上就要拥有一个可爱的妹妹了!”   谢珩一愣。   可爱的什么玩意儿?   看他一脸迷茫,宋思扬摸了摸头发,“不是吧,你不知道吗?”   “什么?”   “就是陆总说,她打算跟你爸再生个女儿啊!”   谢珩皱了皱眉:“鬼扯,什么时候说的?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宋思扬:“就上次殷家的宴会上,陆总亲口说的啊!我妈听人说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但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说:“好像已经有了,你这段时间得注意,别惹她生气。”   谢珩:???   他神色复杂,将腿缩回来,低着头,神色有些复杂。   宋思扬咽了咽口水。   他妈告诉他的时候,说得反正挺真的,他说出来也没多想,纯粹是跟谢珩聊天,提醒他一下。   但看他这状态……自己是不是不该说?   谢珩根本不想要个妹妹跟他争宠吧?   然而谢珩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怀孕了?   那他送的香水,她还能喷吗?   谢珩表情严肃,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孕妇可不可以喷香水”。 第83章   谢珩闷头搜了一会儿,没得出准确答案。   网上有人说可以,有说不可以,一大堆医学名词看得他头都大了。   谢珩抬头看着宋思扬:“我记得你小姨好像是医生?你问问她孕妇能不能用香水?”   宋思扬愣了一下,他问这干嘛?   谢珩只好把他的担心告诉宋思扬。   宋思扬笑了:“不是吧,那怎么可能,一瓶香水而已,你是不是想太多?”   “你没看过宫斗剧吗,那里面的人,弄瓶香料就能让人孩子没了。”谢珩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对!叫麝香!”   宋思扬有些无语,上下打量谢珩:“珩哥,你……还看宫斗剧啊?”   谢珩噎了一下,不太自在,有些凶地瞪他一眼:“我才没看,就是陆女士在家看的时候,我路过不小心看了两眼,一点都不好看。”   其实还是挺好看的。   他一开始也觉得没意思,就是皇宫里一群女人,为了个丑男人争来争去的,听听都无聊,但他跟着看了几次,剧情居然还挺勾人。   害得他忍不住偷偷把整部剧都看完了。   宋思扬同情地看他一眼。   他懂,他家母亲大人也是狗血剧爱好者,他经常被荼毒。   “行,我帮你问问。”   宋思扬直接给他小姨发了条消息,问他怀孕的女人能不能喷香水。   很快到登机时间,两个人从快餐店出来,顺利登机,要飞两个小时才到。   上飞机后,谢珩先给陆女士发了条消息报备。   【要飞了,到了跟你说。】   想了想,他这次毕竟收了老谢的礼物,也不好太厚此薄彼,于是也跟谢以朝发了条一模一样的过去。   然后就关了手机开始睡觉,宋思扬也跟他一样,报备关机睡觉,直到中途被空姐叫醒吃饭,吃完接着睡。   下飞机后,谢以朝安排的人接到谢珩,要将他们送到酒店。   “我是谢总安排的司机,也是保镖,这两天要去哪里叫我就行。”   谢珩无奈地皱了皱眉。   上次打架事件后,他知道他爸又开始让人跟着他,不过这次他不太排斥,跟就跟吧,反正他也不打算做什么坏事。   许嘉铭也来了机场接他们。   四个人一起往机场出口走。   谢珩开机,发定位保平安,顺便提醒了下宋思扬。   说完他往前走,跟许嘉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等走了会儿,感觉不对,才发现宋思扬没跟上来,皱着眉回头看。   宋思扬正在接电话,讲得很激动,面红耳赤的。   “哎呀,小姨!不是我妈怀了……也不是我女朋友,你别瞎猜好不好?”宋思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是,我压根没有女朋友!”   他解释了好一会儿,可小姨还是半信半疑的,表示会把这件事告诉他妈。   宋思扬欲哭无泪地挂了电话。   完蛋,他这次回去肯定又要挨揍了……   不过,他小姨虽然要告状,不过她作为一个医生,还是没好气地提醒了宋思扬,孕妇最好别用香味太重的东西,护肤品化妆品也要注意,成分安全的才可以,最好买孕妇专用的。   谢珩皱了皱眉头。   还好,他明天就回去了,到时候再想办法把那瓶香水要回来吧。   此刻,陆溪正跟谢以朝在一家店里打边炉。   正是她带谢珩来吃过的那一家。   冬天就适合打边炉,暖洋洋的,才不要去吃冷冰冰的西餐日料。   这家餐厅是陆溪提议的,吃到一半,她问谢以朝:“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男人淡淡点头:“上次你跟小珩吃也没叫我,我这回终于吃到了。”   陆溪眨眨眼睛。   他这算是在吃她的醋,还是在跟崽子怄气?   要说他会为儿子吃醋,偏偏又能狠心,直接用一张球赛门票把亲儿子支到另一个城市。   真是……老狐狸啊老狐狸。   但不管怎样,她今天很开心就是了,不打算跟谢以朝计较。   今天谢珩不在,也没什么,她也不是那种恨不得把儿子二十四小时栓身边的家长,他有自己的生活,她和谢以朝作为父母,也需要有独处的时间,这方面陆溪看得很开。   八点半左右,陆溪和谢以朝从餐厅出来,刚好一前一后,收到谢珩报平安的消息。   陆溪笑了笑。   很可以,叛逆小少爷现在都学会主动报备了,进步真的好大。   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他夜不归宿,混酒吧,跟一些不良人士混在一起,还差点被下药,说十句话,里头九句半都带着刺,简直是个蓝毛刺猬。   她看一眼谢以朝,见他也在看手机,嘴角带笑,就知道他也收到了。   似乎不止是儿子。   这位老子变化也不小。   谢以朝抬起眼睛,看到陆溪正站在比他矮几级的台阶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一脸看穿了全部的表情。   他不禁失笑,又有些怔忪。   陆溪自己大概不知道,她虽然没喝酒,但她现在笑起来的模样,真的很像那天,她穿着婚纱扑进他怀里的样子,明媚,鲜活,像是照进密林里的一束阳光,让他非常心动。   谢以朝仍旧不知道她那天喝酒,做出反常举动的原因。   但至少现在,这一刻,他可以肯定,陆溪对他展露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的,她也一定比那时候,要更喜欢他多一点。   这就足够了。   “走吧,去下一个地方。”谢以朝拾级而下,牵起陆溪的手,“去过之后就可以回家了,那个地方也不挤。”   陆溪便点点头,不挤就行,反正现在还早。   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一家酒店,十九楼的一个会展厅内正在举办一个小型拍卖会。   虽是小型,指的不是拍卖会的拍品质量和价位,而是人少,整个厅内不超过三十个人。   根据陆溪的经验,这种人少的,不一定能有多么奢侈的拍品,但会有一些稀罕玩意儿,独一无二的孤品。   比如刚结婚时,她就在这样一个拍卖会上,拍到了一个欧洲皇室公主送给情人的一份礼物,一颗用玛瑙和红宝石做成的纽扣,非常精致,可后来公主和情人BE了,他们的恋情被发现,公主被王室惩罚,不让她再见情人,后来他的生活得很悲惨,几次遭遇暗杀,还落得一个破产的下场,最后不得不卖了这枚纽扣维持生存。   很唏嘘的一个故事。   陆溪有些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假,她搜过那位公主,她不是很有名,有关她的记载很少,更没提过这段“野史”。   也许是噱头,为了让人感兴趣,然后无脑买买买——至少对她管用了。   坐下后,陆溪就把她听来的这个故事讲给谢以朝听。   还睁着明亮的眼睛问他:“你觉得这个故事真的假的?”   谢以朝:“真假不重要,只要能打动人就不失为是一个好故事。”   陆溪想了想,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她又问:“那今晚有什么?有没有皇帝的裤腰带,王子的皮带扣什么的?”   她眼睛里满是促狭。   谢以朝挑眉,捏了捏她的手指,轻声说:“没有公主的纽扣,但如果有你感兴趣的东西,直接拍就好,当做我送你的礼物。”   这么说,她更感兴趣了。   会是珠宝?还是什么名贵的收藏品?陆溪忍住了,没追问,她知道这男人喜欢卖关子,问了他也不会说。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今晚的第九件展品,是一位已故知名设计师留下的签名手稿。   陆溪看到便眼睛一亮。   那是她非常喜欢的设计师和品牌,只可惜他去世后,那个品牌后来的设计师都不太行,这几年渐渐没落了。   陆溪当即决定,要拍下这张手稿用作收藏。   不过,她有个心理价位,就是不能超过三十万,否则她就只能忍痛割爱。   以前她觉得三十万没什么,只是一串数字,现在不一样,她自己赚钱,就知道赚钱不易(除了赚谢以朝的)。   三十万,那不是一串数字,是她要切实付出的时间和创意。   哪怕是谢以朝出钱,她也觉得划不来。   还好,她足够幸运,又或许是这件藏品对其他人诱惑不大,只有人举了两次牌,就没再跟,最后她只用二十一万就拍到了。   从拍卖会出来,她拿到包装起来的手稿,开心地挽住谢以朝:“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他一定提前知道有这件拍品,也了解她的喜好,才会带她过来。   既投她所好,同时又不失惊喜,这才是送礼高手好吗?   陆溪深深感觉到,自己这次节日送礼的水平,完全被家里两个男人比下去了。   他们怎么都这么会?   回去的路上,陆溪忍不住问谢以朝:“你会不会觉得,我送你的礼物太敷衍?一点惊喜都没有?”   谢以朝微怔,似乎是惊讶她会这么问。   但很快,他回过神,很温柔地笑了笑,语气平淡而又认真,“怎么会?其实,时隔这么多年,还能和你约会,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惊喜。”   这回轮到陆溪错愕。   她听懂了。   忍不住看着男人沉默英俊的侧脸。   很奇怪,明明她心里感到很甜蜜,还特别温暖,鼻尖却忍不住泛起涩意。   其实,从她梦见自己的结局,到离奇穿越,直到现在,她都没因为这件事哭过。   因为那些缺失的时间,对她来说,是一段根本不存在的空白。   她就像是睡了一觉,醒来,就跨越了时间。   但对谢以朝来说,那十六年是真实存在的。   她消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那张婚床上都只有他一个人。   陆溪喉头微微哽咽,有些想跟他说,很抱歉,这些年都让你一个人。   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躺下来,枕在谢以朝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里画圈圈,最后跟他两只小指勾住,大拇指碰在一起。   “以后你还会收到我很多礼物,每年都有,”陆溪睁大眼睛看着谢以朝,“拉钩钩。”   谢以朝怔了怔,随后笑了起来,看着陆溪,眼底多了几分异样的情愫。   “嗯,拉钩,我记住了。”   陆溪不会一直沉溺在伤感情绪里。   她回到家,很快恢复元气,第一时间回房间,把谢珩的礼物拿出来拆。   这一刻她可等太久了。   拆礼物的时候,陆溪两只眼睛都在发光。   谢以朝看见她这么兴奋,忍不住失笑,而陆溪太专注的拆礼物,没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部黑胶唱片机。   也没注意到,谢以朝微妙的眼神。   陆溪先拆最大的,因为她对这个最好奇。   “是一条珍珠项链,好漂亮!”陆溪是懂珠宝的,这颗珍珠色泽呈现美妙的冷蓝色,光泽很漂亮,像一颗发光的小灯泡。   蠢崽肯定花了好多钱。   陆溪眨了眨眼睛,想到他这段时间掉钱眼里的举动,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顾不上感动,先把珍珠项链收好放一边,赶紧拆第二份。   这次是一瓶香水。   她很惊喜,味道跟那张香水卡上的不一样,是闻起来很清新的甜橙调,她很喜欢,当场忍不住在手腕上喷了一点。   真的好好闻。   还剩下最后一份。   最小的那只迷你礼物盒,陆溪拿在手里,忽然有点舍不得,因为拆完这份就没有了。   她这次很小心翼翼,比拆前两个礼物动作更轻更慢,刻意想要拉长这份体验。   然而礼物还是很快被拆开。   里面只有许多张摞在一起的卡片,被一只粉色文件夹夹住。   打开的一瞬间就闻到一股扑鼻香味,陆溪看出来,这些全都是香水卡。   她拿起来,一张张的翻看。   【免费模特卡】x15张。   卡片使用规则:凭这张卡片,可无条件,不限时间,召唤本儿子给你当模特,是免费的哦。   兑换期限:不限期使用。   适用对象:仅限陆女士一人。   亲情提示:机会难得,请珍惜卡片,遗失不给补办。   下面还有一行特别备注。   【TO:我亲爱的陆女士,我失而复得的妈妈。】 第84章   陆溪捏着卡片,上面还带着香水味道,她有些说不出话。   小珩真的好乖好乖。   陆溪意识到,对谢以朝来说,他失去了妻子十六年的时间,同样的,对于谢珩,他这十六年都没有妈妈陪伴。   陆溪对他的确是失而复得的。   她一直都觉得,谢珩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内心很敏感,怕孤单,又充满青春期的迷茫,他之前浑身长满刺,恨不得把靠近的人都赶跑,但只要在他世界里照进一丝光,他就会收起尖刺,向人展现出他柔软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对待你。   真诚勇敢,赤子之心,说的就是谢珩这样的孩子吧……   陆溪的眼睛有些湿。   她拿起卡片,忍不住认真地看了好久好久,比起第一次看,又能看出一些新的感触。   谢珩平时写字很随意,龙飞凤舞的,虽然也不难看,但他老师说过,他卷子上的字迹太潦草,以后也会被扣卷面分,尤其是语文,但谢珩还是我行我素。   要改变字迹是很难的,尤其是写工整,需要耐心。   而谢珩现在最缺的就是耐心。   不过这张卡片上的字,比他平时的可要工整多了,能看出来写得比较刻意,一笔一划,有些僵硬,但一个错别字都没有。   陆溪咬了咬唇,很努力没让自己哭出来。   呜呜呜。   能看出来崽崽很努力了,以他平时的水准,肯定写了好多次,浪费了许多卡片才成功的!   陆溪礼物先收好,卡片也收好,忍不住摸了摸漂亮的礼物盒,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拨通谢珩的电话。   现在才九点多,他肯定还没睡。   谢珩很快接电话,那边传来他懒洋洋的声音:“干嘛呀?找我有何贵干?”   陆溪抿起嘴笑:“不干嘛,给你打个电话听听声音。”   听声音?谢珩翘起嘴唇,呵,不就是想他了吗,直说就好了啊。   他轻咳一声,放下手里的烧烤签子,“是不是我不在,家里很无聊很冷清?”   陆溪:“那倒不是。”   谢珩自顾自地说:“好啦别催了,我明天就回去了。”这个家里就是缺他不可。   “……”陆溪眼中的慈母笑渐渐消失了,忍不住咬了咬牙。   逆子还是逆子,不说话是乖崽,开口就能气死亲妈!   他的情商这一块,真的还有很大进步空间啊……   陆溪一阵头痛。   谢珩忽然问:“对了,你没跟我爸约会去吗?我爸呢?”怎么这个点给他打电话?   陆溪这才想起来,对啊,谢以朝呢?   她立刻回头,却没在房间里看到男人的身影。   好像从进房间以后,自己就没留意他在干嘛,当时一门心思只顾着拆礼物了。   陆溪随口说:“不知道,去书房做事了吧。”   谢珩哑口无言。   不是吧,他爸在搞什么?他为了不当电灯泡,特地配合他把自己支开,飞到另一个城市,就为了给他们留足空间约会,他这时候居然去工作?   那干嘛要特地赶走他啊!   而且,陆女士现在情况特殊,他爸不应该像个体贴的丈夫那样,留在房间里陪着她吗?   谢珩想着,气都有些不顺了。   坐他对面的宋思扬和许嘉铭都忍不住看着他,不懂他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很得意,突然又被谁给气到了?   对于自家儿子的复杂心理,陆溪一无所知。   她也没在意谢以朝不在房间里,她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笑眯眯地说:“哦对了,我拆了礼物,我很喜欢,珍珠很漂亮,香水也好闻,不过,我还是最喜欢你送的卡片。”   谢珩:“……”   他垂眸,脸微微发热,不自在地摸了下耳朵。   半晌才闷声说:“哦,喜欢就好。”不要特意打电话说给他听啊好羞耻的。   不过,她喜欢就好,说明他这次送礼物很成功,那些钱没白花。   “那,没什么事的话挂了吧,我跟他们吃烧烤呢。”谢珩赶紧转移话题。   陆溪却还没打算这么快放过他,笑着说:“以后我每年都在的,我每年都要收到儿子的礼物,知道吗?   谢珩抿了抿唇,原本绷着的脸忍不住如春风般化开:“知道了。”   “okk,明天我就戴着珍珠项链,喷香水出去出去美美的逛街。”陆溪的语气无比愉悦。   谢珩脸色微微一变。   他咽了咽口水,紧张地说:“你先别用香水,等我回去了再说。”   陆溪一愣。   她考虑片刻便答应了。   虽然这个要求很奇怪,但蓝毛崽有时候就是奇奇怪怪的,陆溪没多想,只觉得他是注重仪式感,想要看着她戴项链喷香水。   和谢珩聊完电话,陆溪心情好极了。   她立刻拿起项链去衣帽间试戴。   没错,她是答应了先不喷香水,但是崽崽没说不可以先戴项链不是吗?   这个品牌专门做珍珠饰品,价格奢侈,而且分几条线,有相对评价的款,几千块一条,中端的几万块,贵一些的,一颗珍珠要花六位数往上。   在陆溪的首饰盒里,珍珠饰品并不多,她一直最喜欢的还是各种钻石宝石,总觉得珍珠要到至少三十岁以后,才能戴出那种端庄的味道。   可是这一条实在很漂亮。   珍珠圆润,透着高级的光泽感,明明是用钻石搭配,却没被压过光彩,显得温润美丽,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陆溪喜欢极了。   以她的眼光,不用去查价格,凭这颗珍珠加钻石,肯定是六位数往上走。   崽崽真是破费了呀。   不止是这些,还给她发了免费模特卡,按照一次出场五千块的收费标准,他这个小财迷可是忍痛亏了好多钱呢。   然而他只管陆溪要了一双篮球鞋。   陆溪有些心疼,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怎么觉得,谢珩很像一只小松鼠?   辛辛苦苦存满了许多粮食,然后被她摸摸头,就掏心掏肺的,一股脑把自己存好准备过冬的粮食全送给她了?   虽然可爱,但有点小可怜。   陆溪暗暗地想,也不知道崽崽这样的性格好不好,他坦诚大方,当然是好事,可老母亲总觉得他一副很好骗,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一边想着,一边把项链摘下来,小心地收进首饰盒里。   这时,周围忽然黑下来,衣帽间里灯都灭了。   陆溪一愣。   衣帽间跟卧室相连,她见卧室里也是一片黑,皱起了眉。   该不会是家里停电了吧?   陆溪在这里住这么久,从没碰到过停电事件,跳闸都没发生过。   今天谢以朝给家里佣人都放了假,就连管家都回家去了,要真是跳闸,只能找谢以朝去弄。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   陆溪心里并不紧张,这是在自己家里,她知道谢以朝就在书房,他那边肯定也停电了,很快就会过来找她。   虽然不担心,她还是先打开手电筒,准备给谢以朝打电话。   手电筒亮起来,同一时间,她听见了谢以朝的手机铃声响起。   似乎……是从卧室里传来的。   陆溪皱了皱眉,谢以朝去书房没带手机吗?   她抬步正要去卧室看看,忽然间,衣帽间里亮了起来。   不是房间里明亮的吸顶灯,光出现在地上,是一盏盏烛光,铺满了整个衣帽间的地板。   陆溪挑起眉,心中起疑,又忍不住觉得十分好看。   她脚边正有一盏,她蹲下去才看清楚,原来是led灯,只是做成了蜡烛的造型,外面还罩着玻璃灯罩,看着还挺精致漂亮。   陆溪已经猜到了什么。   这一定是谢以朝提前准备的浪漫仪式……她嘴角翘起一个甜甜的笑意。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正在迟疑,电话正好接通,于是陆溪听见他的声音从耳边,还有卧室里传出来。   “我在房间里,你过来找我好吗?”   陆溪:“好呀。”   一盏烛光或许微弱,但许多盏分开铺满地板,亮度还是很可观的。陆溪直接关了手电筒,毫无阻碍地走进卧室里。   卧室空间很大,有将近一百平,床靠近左侧,落地窗边摆着沙发,连着一整块宽敞的活动区域,有时陆溪懒得去瑜伽室,会直接在这里做做瑜伽,跳个操什么的。   现在谢以朝就站在沙发旁边。   一旁的架子上摆着一台黑胶唱片机,陆溪这时才看见。   房间里的木地板上同样铺着烛光,暖黄色的光晃晃悠悠,氛围感拉满。   陆溪忍不住笑着看向谢以朝,好奇地问:“接下来还有什么活动?”   谢以朝笑着挑了挑眉,温声问:“先听首歌?”   哇,除了灯光,还学会了用音乐搞气氛?   陆溪很给面子的点头,一脸的期待。   谢以朝回身,走到唱片机旁边,又从架子上拿起一张早准备好的黑胶唱片装好,然后将动磁唱头轻轻搭上去。   唱片机立刻传出音乐声。   是一首陆溪很喜欢听的歌,最初,她是在他们的婚礼上听到的,歌曲非常浪漫,低沉的男声仿佛在爱人耳边温柔低语,娓娓道来他对她的迷恋。   那首歌是婚礼策划选的,但因为这个小小的安排,就连冷冰冰的商业联姻都显得浪漫了几分。   陆溪:“《Wonderful Tonight》?我们婚礼上的曲子?”   谢以朝见她也记得,眼神微微一动,他轻笑着点点头:“嗯,你那天说想看我跳舞,现在还想吗?”   陆溪眼睛一亮:“当然想,可是……你要在这里跳吗?”   她回答的速度很快,像是怕晚一秒,谢以朝就会后悔,她会错过一场好戏。   这可是谢以朝跳舞哎!   “嗯,在这里。”谢以朝步伐轻缓地走到陆溪面前,在满室浪漫的烛光和音乐声中,朝她伸出手,低声开口,“May I?”   陆溪忍不住心中微动。   她也是学过跳舞的,看懂谢以朝的邀请,她歪了歪头,故意有些刁难地问:“不是你自己跳吗,还要带上我?”   那可就不是看他的好戏了。   谢以朝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太久没跳,生疏了,你带带我。”   “……”陆溪惊奇地盯着男人,实在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把这么明显的谎话说得如此一本正经的?   不过,这句话还真是取悦了她。   陆溪想了想,淡笑着垂下眼眸,抬起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俏皮地对他眨眨眼睛,“我也生疏,待会儿要是踩到你千万别介意。”   谢以朝沉默了几秒,笑着反问:“我怎么觉得,你会故意踩我呢?”   陆溪笑而不答,谁知道呢?   她的确是生疏,也能看出谢以朝并不熟练,但他们说是跳舞,其实不过是抱在一起牵着手,她搭着他的肩膀,他搂住她的腰,跟着音乐,缓慢轻柔地随意地晃动身体,是两个人都很惬意的节奏。   至少,谁也没踩谁的脚。   这首歌过去,自动放到下一首歌,同样是轻柔浪漫的音乐,陆溪不知不觉将脑袋靠在男人肩膀上。   她感觉到谢以朝搂着她腰的手微微收紧,还会时不时碰一下她的头发。   陆溪忍不住抬起头看他。   烛光映衬在男人的脸庞,让他的眼神看起来十分温柔,就连他低下头,亲在她唇上的动作,也轻柔极了。   陆溪有些晕晕乎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首歌,两首歌?陆溪现在太放松,音乐声只是陪衬,而谢以朝也和他一样全部投入。   感觉像是沉进幽蓝的海水,周遭的一切都被隔绝开,他们只能感觉到彼此。   在谢以朝抱起她之前,陆溪已经有所感应。   毕竟……不是第一次。   从那些烛光亮起来,她就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心里没有半分抗拒的意思。   尽管陆溪已经默许了,可她还是听到谢以朝低声问她:“溪溪……可以吗?”   她睁开眼睛,目光迷蒙,片刻后才聚焦。   烛光映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他低眸专注地看她,眼神里带着热度,明明很迫切想知道她的回答,却还是沉默着,等她考虑好。   陆溪想了想,问:“我要是说不可以吗?”   谢以朝抿了下唇,顿了几秒,还是低声地说,“我可以等。”   然而,只要是男人,哪怕是谢以朝这样的男人,他口是心非的时候也不要太明显。   陆溪忍不住笑着躲进他怀里,抬起膝盖轻轻踢了他一下,小声说:“算了,我不忍心这么欺负你。”   何况,她觉得今晚的谢以朝实在是性感又温柔,完全戳在她审美点上了。   她不能说自己一点也不馋他……   谢以朝的神情微微一顿。   他轻轻吸了口气,低头无奈地看着陆溪,暗含警告。她现在才是真的在折磨他。   陆溪皮过以后,又有些后悔,忍不住讨好地冲他眨眨眼睛,往他怀里缩了缩。   看她现在可爱的模样,谢以朝又忍不住勾了勾唇。   其实这些年,他身边有知情人问过他,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坚持找她,不肯放手,这样会不会是在折磨自己?他自己也有想过,或许是的,说不折磨是假的。   就连她现在回来了,他每天也没能完全放松。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才开始对她有感情的?是从婚礼上她抱住他的那一刻,还是婚后他们有儿子,还是她失踪的那天,又或者是因为最近她回来以后,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   但这种情感很强烈,又绵长坚韧,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段时间,他才逐渐认清自己的感情,虽然折磨,但他就是喜欢她,也喜欢这种折磨。   因为他的溪溪值得。   ……   陆溪本身不讨厌这种折磨。   但是……她觉得今晚的谢以朝有些可怕。   明明她现在还是二十多岁的身体,她实在不想承认,怎么跟他的体力就差了那么多?怎么他第二天还能准时起床去上班?   咳——其实还是有点不一样。   今天早上,谢以朝破天荒地没去晨跑,醒来后跟她腻歪了一会儿。   家里佣人都不在,要到九点以后才来上班,家里就他们两个人,静悄悄的,也不用担心隔音问题。   谢以朝穿好衣服,在床边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明明很淡,却显得意气风发。   陆溪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将背影对着他。   不管他了,她真的好累又好困,嘟囔道:“我下午再去上班。”   谢以朝轻轻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视线落在她白皙小巧的耳垂上,想到什么,眼底变得晦暗,“嗯,那我去上班了。”   陆溪没听到这句话她就秒睡着了,自然也没发觉,谢以朝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家里佣人回来了,他交代管家要安静一些,别吵到陆溪睡觉,这才出门去上班。   因为谢以朝特地吩咐了不让打扰,管家一上午都都让家里人保持安静,没叫陆溪起床。   直到中午,陆溪还没起来,管家有些担心,还是让人去叫她吃午饭。   陆溪困是困,但饿还是饿。   她下楼吃了午饭,看一眼时间,非常果断地给自己放了假,决定今天不去工作室了。   昨晚到快四点才睡,她可是从不熬夜的人,今天困得快要失去思考能力立刻。   陆溪再次躺下睡着的前一秒,还忍不住怨念地想,谢以朝能成功,真的是有原因的。   听说有一类人的精力就是比普通人旺盛,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看他今天早上那么神采奕奕,她只想说,活该他赚那么多钱。   而她,今天不想做陆总,只想做谢太太,体力余额不足需要睡懒觉的谢太太。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七点半了。   她是被衣帽间里的动静吵醒的。   好像有什么掉在地上摔了一下,还有一声慌乱的吸气声。   陆溪皱眉坐起来,看一眼外面已经全部黑下来,只有卧室里亮着小夜灯。   是佣人进了她的衣帽间?   陆溪轻手轻脚地起床,在有暖气的房间里,她一点也不冷,干脆没穿鞋。   她无意中从落地窗玻璃中看见自己的脖子,她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还是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将它挡住。   “是小陈吗?”陆溪轻声问,一边朝衣帽间走过去。   谢珩浑身一僵。   他看一眼连通卧室的侧门,又看一眼衣帽间的门,估算距离,他加快速度肯定可以跑出去的。   但是再一想,他干嘛要跑?   他进来之前就跟管家说过了,他要来借一套他爸的西装穿,被发现了也不要紧。   现在跑路,反而显得心虚。   于是谢珩老实地站在原地,看见陆溪出现时,他故作轻松,用笑容掩饰尴尬,冲她招招手:“嗨,你醒了?”   其实心中暗暗怀疑。   他六点才到家,就听管家说她今天睡了一整天。   电视剧里好像说过孕妇会嗜睡……   谢珩陷入沉思中,忘了自己手上抓着什么东西。   然而陆溪已经看见了,她讶异的抬眉问:“你要把送我的香水拿走?”   谢珩愣了下,这才发现。   他的眼神迅速地慌了一下,脑瓜飞速转动,“才不是!我……我买错了,要拿去商场换别的,今晚给你送个新的!更贵的!”   不听不听,蓝毛崽念经!   陆溪快步走过来,抢走他手里的香水,警惕地看着他,一脸控诉:“这是你送我的,我不要别的就要这个,你这个香水小贼。” 第85章   下午看完球赛,宋思扬原本提议,想留在这里再玩一会儿,坐晚上的飞机回家。   “难得来一趟,去打卡那家网红餐厅啊!”   谢珩和许嘉铭都拒绝了。   许嘉铭说:“晚上要回去看书。”   “我晚上也要做卷子,”谢珩拍拍宋思扬的肩,“还有,你回去得越晚,挨打的几率就越高,躲不过的。”   宋思扬欲哭无泪,他这是为了谁啊!   都怪他昨天没把话说明白,他小姨误会他谈恋爱,害人家女孩子怀孕,他妈打电话来把他骂个半死。   昨晚宋思扬解释了好久,赌咒发誓,恨不得给他妈打视频电话,当场下跪给她看。   最后他的声音都歇斯底里了,要求谢珩和许嘉铭两个人给他作证。   “谢珩是我发小,还是邻居,许嘉铭不用说了,超级学霸,他俩的话你得信吧?”   最后两个人接过电话,是这么说的。   谢珩:“阿姨,我是谢珩,我证明他没谈女朋友也没做坏事,因为学校里没女生看上他。”   许嘉铭语气很乖巧:“阿姨,我证明谢珩说的都是真的。”   宋思扬气得想打人。   但他妈还真信了几分,只说要他看完球赛赶快回去,她要跟他爸一起审问他。   谢珩本来没想把陆女士这件事说出去,毕竟是他的家事。   只是一路上,宋思扬跟他来回抱怨,许嘉铭坐在旁边,不想听见也听见了。   他却没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问谢珩:“陆总她……?”   剩下的他没说完。   谢珩懂,他没好气,轻轻踹了宋思扬一脚让他闭嘴别哔哔,然后淡淡地“嗯”了声,“好像是的。”   他语气听着还好,眼底却难掩忧色。   许嘉铭无语地挑了下眉:“你家里的事,怎么宋思扬比你清楚?好像又是什么鬼……”   谢珩有些烦恼:“就是我不确定,不知道,他们压根没告诉我。”   “……”许嘉铭不是很理解,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着的,又不可能瞒一辈子的。   谢珩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问许嘉铭:“对了,我记得你妈妈跟陆女士很要好,她肯定知道,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许嘉铭摇头,想了想还是说,“我看你们搞错了吧。”   谢珩一顿,盯着他:“你果然知道什么吧?“   许嘉铭噎了一下,只好收敛了神色,垂眸摇摇头。   他怎么可能知道?   就算是,陆溪也不可能告诉他啊。   他只是一种感觉,说不出原因。   想了会儿,许嘉铭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猜的,你不觉得不对劲吗?孩子还没生,怎么知道是女孩不是男孩,又不可能做鉴定,听着就很假。”   谢珩想了想,似乎有点道理。   他舔了下嘴唇,皱着眉说:“有没有可能,一半真一半假?”   宋思扬会过意,他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陆总就是那么说的,你想知道,回去直接问呗。”   谢珩扯了扯唇。   “我才不问,我都搞不懂他们干嘛瞒着我。”   宋思扬想到谢珩昨晚接陆总电话之后,明显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小心地问:“也许是怕你知道了会闹脾气,会吃醋?”   谢珩郁闷了:“鬼扯,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才不在乎呢!”   其实他很在乎。   在乎到只想立刻冲回家里,搞明白整件事情。   但他不觉得自己在吃醋,最多有点不高兴,因为老谢和陆女士瞒着他,明明他是家里人,却是从外人那里听到这个消息。   至于她要生妹妹,或者弟弟,他为什么要吃醋?   又不是家里多个小孩子,他就要被赶出去?   以前他那么混,他爸都没赶他出去,现在他有陆女士撑腰,一个小奶娃,能威胁到他的地位吗?   但谢珩不打算直接问。   他可是立志以后要做警察的人,这点小事,当然自己查了。   就算查不到,要是真的,过几个月肯定也能看出来了。   谢珩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把香水先拿回来,他忘了自己买的哪款香水,小票也丢掉了,得查一查里面有什么成分,才能放心让陆女士用。   他被陆溪带着,来过好多回她的衣帽间,知道这里有一格是专门放香水的。   这不,他看她在睡觉,以为不会被发现,打算溜进来拿了香水就走。   没想到就被逮了个正着。   还被安了个香水小贼的罪名。   谢珩:“……”他好冤啊。   他看着陆溪,张了张嘴,很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不起嘛,还给你还给你。”   谢珩无计可施,趁陆溪没发脾气之前他赶紧开溜,只是走到门口,他清了清嗓子,还是忍不住说:“对了,你以后喷香水前最好查一下能不能用,你整天往脸上抹抹抹的那些东西也是。”   陆溪脸上冒出问号,“什么能不能用?”   “……就是,有些东西用了对身体不好,你懂的吧?”谢珩好犯愁,怎么这种事还要他一个当儿子的操心呢?   老谢也太失职了吧。   陆溪愣了下,皱了皱眉心想,难道他指的是过敏?   虽然哪里怪怪的,但这也说得通。陆溪忍不住莞尔,看一眼少年,无奈又好笑,“谢谢你关心啦,放心,这些都是适合我的,不会有事。”   谢珩一听,这才放心。   他是暂时放心了,陆溪却不太放心。   自从这天以后,她总感觉谢珩有些奇怪。   她睡了一天,下楼让厨房做了一碗宵夜,她独自坐在餐厅里吃。   没多久,谢以朝回来了。   他今晚有个重要会议,晚餐没回来吃,进门后,他先和管家问过陆溪,得知她正在餐厅吃东西,便直接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陆溪抬眼看见他,想起昨晚,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奇怪,明明都已经习惯他了,在以前,他们也是一对正常夫妻,她自己也从没有矫情过,可昨晚很不一样,原来感情浓烈的时候,那也是不一样的。   她将头埋低了点。   碗里的热气扑上来,她的睫毛沾上雾气,陆溪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只要看他一眼,就会发现他很专注地望着自己。   陆溪便也望回去,眉眼弯起来,心想着最好也看得他不好意思为止。   “等一下。”谢以朝忽然站起身,朝她倾身过来,见陆溪一动不动,无辜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谢以朝见她表情娇憨,忍不住扬了扬唇,抬手凑近她的眼睛。   陆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配合地闭上眼睛。   她下眼睑沾上了一根眼睫毛,是刚才揉的时候碰掉的,谢以朝用手指蹭了下来,“好了,可以继续吃东西。”   陆溪闻言,睁开眼睛,却没立刻动筷子,而是用手托着脑袋,盯着男人那张好看的脸,眼带笑意。   谢以朝轻轻抿了下唇,也不说话,只是回望着陆溪。   谢珩从房间里出来,本来想去楼上看看陆女士,没想到,从走廊上往下看,就撞见这一幕。   那个暧昧的气氛,连他一个单纯没早恋过的少男都看出来了。   两个人的眼神你侬我侬,黏黏糊糊的,都快拉丝了!   他感觉自己被荼毒了。   没忍住轻咳了一声,见楼下公然在家里秀恩爱的两个人抬头看他,谢珩这才下楼。   陆溪看一眼谢以朝,两个人都默契的收敛了神色。   她继续吃宵夜,谢以朝则靠在椅背上,松了松领带,一派正经的模样。   谢珩都懒得说。   他刚才要不是亲眼看见了,还真信了这两个人。   他径直走到陆溪旁边,探头探脑地看她碗里的东西:“在吃什么?”   陆溪有些莫名其妙,“小馄饨。”   “什么馅的?”   陆溪:“鲜肉,”她说完,皱眉看他一眼,护住自己的碗,“别惦记我的了,要吃自己去厨房要,我还没吃饱呢。”   谢珩垂着眼睛,看了眼那只碗,大致估算了原本的分量。   他记得陆女士饭量很小的,从前给她带一份炸鸡,她有时都吃不完,剩下的都要他或者谢以朝解决。   突然这么能吃……好像是怀孕的症状。   谢珩转头就走,去网上查资料。   此刻他心中已经有50%确定。   陆溪感觉他奇奇怪怪的,第二天,她从管家那里又听说了蓝毛崽的一个奇怪行为。   早上谢珩上学,管家送他到门口。   “少爷忽然问我,您最近的饮食有没有请专人搭配,还说什么,如果有奇怪的人来家里,给您送奇怪的东西,绝对不要给您吃。”   还嘱咐了一大堆,什么别让太太提重物,别惹太太生气之类的。   管家都听愣了。   谁会给太太送奇怪的东西吃?   太太又哪有机会提重物,这个家里谁又敢惹她生气呢?   管家忧心忡忡:“太太,小少爷最近每天学习到很晚,他该不会是压力太大,emo了吧?”   这个词还是他从女儿那里学到的。   最近年轻人都爱说。   陆溪觉得他是有点问题。   青少年这个阶段,最容易胡思乱想,放大情绪,她也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于是她打算,等他今晚从学校回来找他谈谈心。   可没想到,这个谣言在圈子里绕了一圈后,又以另一种方式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是那天宴会上的殷太太告诉她,现在许多人都在传,她怀了谢以朝的孩子,还是个女儿。   殷太太是在昨天一次饭局上听说的,她感觉不对,明显是那天那些太太里,哪一个嘴不严的,把陆溪说的玩笑话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   “认识一场就是朋友,我特意来提醒一下你,”殷太太安慰她,“不过这种事,传个几天大家就忘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   陆溪听得一愣一愣的。   挂了电话,她好气又好笑,殷太太说得不错,那人的确是无聊又讨人嫌。   殷太太告诉她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殷家和谢以朝交好,也可能是真的想跟她交朋友,陆溪还是谢过了她。   不管她什么目的,还真是多亏了她。   陆溪忍不住无奈又好笑。   她总算知道谢珩这段时间为什么那么反常了。   可……还是不对劲啊。   那他这两天的诡异举动,是想要帮她保胎? 第86章   陆溪想了想,有些心疼他被一个谣言骗了,又有些不高兴,他既然知道了,怎么不告诉她,哪怕是问一下她也好啊。   晚上谢以朝回家,陆溪没帮蠢鹅子隐瞒,直接把这件事说给他听。   今晚谢以朝有应酬,快九点才回来,陆溪正在自己书房里画设计稿。   他敲门进来,陆溪立刻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起身,迫不及待地将这件“趣事”分享给他。   “……”谢以朝难得露出哑口无言的表情。   能让谢以朝无语的人,也只有他儿子一个了。陆溪用手托着脸,很开心地欣赏了好一会儿谢以朝的此刻的错愕。   谢以朝皱着眉头,缓声开口:“所以,这段时间他是在……保护你的肚子?”   陆溪点头:“对,还有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妹妹。”   闻言,男人的眼神忽然变得微妙,视线往下,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他在她的位置上坐下,又拉着她坐在他腿上,环住她纤细的腰,低声问,“真的不存在?”   陆溪睁圆眼睛,忍不住气笑了,“儿子傻了你也傻了?存不存在你不知道吗?”   他们明明很注意,措施做得齐备,他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谢以朝笑了笑,大手落在她肚子上,有意无意地轻轻按了几下,“我知道,开个玩笑。”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玩笑!   陆溪伸手,将他的脸推到一边,谢以朝也不反抗,乖乖跟着她手的力量偏过头,却冷不丁地亲了亲她的手指。   “……”   她莫名感觉手指头像被什么火星撩了一下,急忙缩回手,瞪他一眼。   这几天她是深有感触,老房子着火的男人,最好别惹,她可不想让谣言成真。   谢以朝轻笑一声,没再招惹她,两个人只是静静抱坐在一起,陆溪现在把他的腿当沙发用,也已经习惯了,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他的手在她身后,偶尔拨弄一下她的头发,好像当成什么很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陆溪有些好笑。   以前回家,吃完饭就扎进书房里,现在倒好,直接扎进她的书房。   老谢最近,似乎太过粘人了些。   不过陆溪很适应这种变化,可能是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转变,循序渐进,所以陆溪一点也不尴尬,而且,谢以朝也不是真的恋爱脑,她也不是,短暂地腻歪后,她会赶他回自己书房,各做各的事,什么也不耽误。   不过今天,陆溪不准备放他去工作。   最多再过一个小时谢珩就要回来了,陆溪都想好了,等他回来,她要跟他讲清楚。   “你做爸爸的也得在场。”她对谢以朝说。   谢以朝:“当然,我们生的,我们得一起处理他。”   陆溪有些无语。   怎么说得好像蠢崽是什么洪水猛兽?虽然他破坏力是很惊人,时不时犯蠢也很气人。   她想起自己撞见他来偷香水的那一幕,忍不住觉得好笑又感动,还莫名有些怜爱他。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蠢得让人怜爱吧。   不管别人,至少她这个亲妈是怜爱的,她很护犊子,不喜欢别人说他坏话。   哪怕这个说坏话的是亲爹也不行。陆溪忍不住为谢珩辩护,“他才不傻,只是关心则乱,你忘了上次他替我找回摆饰,考试还进步了那么多?”   谢以朝点点头,“我知道,我跟你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傻?”   陆溪:“……”夸儿子,还得顺便往自己脸上贴金。   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她也懒得反驳谢以朝,毕竟他顺便给她也贴了,那她就美滋滋的收下夸奖。   “不过,”她忽然想到什么,有些迟疑地问,“是不是比起儿子,你更喜欢女儿?”   谢以朝愣了一下,好像很意外她会这么问。   但很快,他回过神,“我没想过这个问题,非要说的话,小珩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陆溪忍不住看他一眼,“这么好听的话,怎么从不说给他听?”   父子俩也不知怎么回事,对着她都挺能说,怎么到了对方面前就跟没长嘴似的?   谢以朝扯唇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心底的话,当着陆溪的面,总是很轻易就能表达出来。   但面对谢珩,可能是他们父子之间一直以来隔阂太深,性子又太像,都各有各的倔,一个礼拜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一百句,更不可能谈心了。   不过,他有感觉到,近来跟这个儿子的关系也在好转。   至少现在他们早上碰到面,他还会叫自己一声爸,虽然表情还是臭拽得很。   但他能感觉到,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些全是因为她回到这个家里……   谢以朝最近才深深地感觉到,他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想要做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光是给谢珩一个逆子当好爸爸,暂时就够了,他和陆溪一样,都不觉得现在家里需要多出一个人来。   ……   谢珩踏着月色到家。   他摘下耳机,还跟着哼哼了两声。   最近学校里都发下了最新款的校服,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强制要求学生穿。   但这次的款式漂亮,加上有校霸加学霸两人公开代言,一时间竟成了校园里的最新潮款,不像以前的校服,几乎没什么人爱穿,今天周一升旗,操场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同款,还有不少老师套上了陆溪设计的羽绒服。   就连从来不穿羽绒服的谢珩今年都穿上了。   以前冬天他也不觉得冷,家里和教室都有暖气,平常出入坐车,室外活动时就算冷抗一下就过去了。   今年穿上羽绒服,他忽然就脱不下来了,在室外不穿,就感觉冷风直往骨头缝里钻。   谢珩觉得,他都快要被陆溪惯坏了。   以前他明明没这么娇气的。   他脱下羽绒服,管家接过来,笑着道:“去客厅吧,先生和太太在等你呢。”   谢珩微微一怔。   他第一反应是:这两天他有犯什么事吗?   似乎没有啊……少年有些莫名其妙,却见管家笑看着他,表情没什么异常,“放心吧,先生太太看起来心情很好的。”   意思就是,这回不是为了骂他。   谢珩放心了,他拨了拨头发,步伐轻松地走进客厅里。   “找我什么事?”谢珩没坐下,靠在沙发边上,目光在谢以朝身上掠过一眼后,就落在了陆溪身上。   陆溪看着他,摸了摸肚子,笑眯眯地问:“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你比较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   谢珩被问得呆住。   怎么……他们这是终于要跟他摊牌了?   也行,但是怎么一点铺垫都没有,直接问他要弟弟还是妹妹,这是他能选择的吗?!   看谢珩一脸呆滞,陆溪忍不住想笑,冲谢以朝眨了眨眼睛。   谢以朝这回有些同情儿子,但他还是坚决地站在陆溪这边,对他爱莫能助。   陆溪皮这一下就很开心,她挑起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谢珩,等着看他如何回答。   少年摸了摸耳朵,为难地说:“我哪知道,关我什么事呢,真是的。”   陆溪笑了一声:“不关你的事,你这几天干嘛鬼鬼祟祟,这么关心我的肚子?”   谢珩愣住,脱口而出:“你知道我知道了?”   “哼,”陆溪抱起手臂,冷笑着说,“我不仅知道你知道了,我还知道你知道以后却不让我知道。”   “……”谢珩看着自家亲妈的女王坐姿,被她的话绕得有点晕,感觉头都大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谢珩放下书包在沙发上坐下,和父母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他虽然还没听懂陆溪的问话,却已经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谢珩皱着眉问:“所以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   陆溪瞪着他,“没有弟弟也没有妹妹,那都是谣言!”   “……”谢珩抿了抿唇,半信半疑地盯着陆溪,“真的吗?你们是不是还想瞒着我?”   谢以朝忍不住开口:“你都没问过我们,就自作主张地相信你妈妈怀孕了?”这孩子,怎么没一点分辨能力呢?   他咽下了这份疑惑,他最近跟儿子的关系在好转,他不想破坏。   谢珩想当然地说:“我观察过,她就是很像啊!”   陆溪不高兴了,“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看着像怀孕了,我很胖吗?”   坐在她身边的谢以朝最先感觉到她身上的寒意。   他看一眼还在头铁的儿子,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给了谢珩一个暗示的眼神。   还好,谢珩在陆女士面前,还是很有求生欲的。   他几乎是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能撤回,但还可以补救,他缩了缩脖子,语气有点怂的解释:“不是,你才不胖,我是看你最近嗜睡,还吃得多,就以为是……”   陆溪幽幽地问:“……我吃得很多吗?”   谢珩咽了咽口水。   完了,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他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抽了,下意识地看向他爸,用眼神求助。   而这无心的一招显然取悦了谢以朝。   也只有在谢珩还是幼崽的时期,才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过他。   于是他皱眉想了想,拉过陆溪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低声说:“儿子的意思是,你以前吃得太少了。”   陆溪抿了抿唇,立刻成功被顺毛。   小谢气死人,还是老谢贴心啊。   但这会儿,陆溪是顺心了,谢珩却开始不爽,这个居然是谣言?亏了宋思扬说得信誓旦旦的?   听说那天回家以后,宋思扬被他爸踹了几下屁股,他打游戏时一直抱怨。   谢珩还挺同情他。   现在他只觉得,踢得好,宋叔叔下手还是太轻了!   但他也有点气陆溪。   不过对着她,谢珩一开口,怨气便化成委屈,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边说:“你怎么耍我呢?”   世界上哪有做妈妈的,跟儿子开这种玩笑的呢?过分。   陆溪性格很好,她只要被哄好,就不会再闹情绪,又是笑着道歉:“好啦,对不起啦,不该这么逗你。”   谢珩矜持地轻咳一声:“好吧,我原谅你了。”   就这样,一场因为谣言而引发的家庭闹剧,就这样完美解决了。   陆溪准备放他去回房间。   谢珩也知道聊得差不多了,他现在学乖,知道不当电灯泡,主要是他也不想吃狗粮,拿起书包准备上楼。   谢以朝却忽然叫住他。   “等一下,还有句话跟你说。”   谢珩冲他抬起眉,脸色微微有些忐忑。   他爸估计是要教训他两句。   也是,这次是他理亏,听到谣言还没确定就当真,还差点搞出大误会,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这次他不打算顶嘴。   看一眼乖乖站那儿的儿子,谢以朝一眼便看穿他的心思,他不由得将表情放松了些,语气却很认真:“我跟你妈妈现在都不打算再要孩子,你也别胡思乱想,知道吗?”   谢珩愣了一下。   怎么不是骂他?   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重点,疑惑地反问:“真的?为什么?”   谢以朝没回答他为什么,只是淡定地说:“这种大事,不是随便一拍脑袋说生就生的,如果真有计划,我们会跟你商量。”   谢珩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老爸今天这么和颜悦色,莫不是被魂穿了?   谢珩忍不住问:“干嘛要跟我商量?”   陆溪看这这父子俩有些困难的沟通,心里直乐,她也不插话,舒舒服服地靠在抱枕上,手撑着脑袋,就像看戏那么惬意。   谢以朝看一眼妻子悠哉的模样,忽然有些羡慕她。他叹了口气,说好了要耐心,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个不善的眼神。   “如果家里要多一个人,那也是你的弟弟妹妹,我们自然会考虑你的想法。”   谢珩拎着书包的手攥紧了些。   他眨了眨眼睛,“哦,好吧。”   他这回懂了。   虽然他是不会反对,但他们考虑他的意见,他心里忍不住有些高兴。   陆溪半天没出声,看得却明白。   蓝毛崽子还不习惯凡事跟家里有商有量,突然来一下,还是谢以朝主动放低姿态,小家伙儿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没事,他以后总会慢慢习惯的。   看他们两人沟通得差不多了,陆溪这才懒洋洋地开口:“还有,以后再听到这种话,先回来问我们,别听风就是雨,知道吗?”   谢珩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   他本来表情还算乖巧,想到什么,又看一眼陆溪,“那,你们是真的不打算给我生弟弟妹妹吗?”   陆溪翻他一眼。   她还是很喜欢她现在的身材的,肚子上没有疤痕和纹路,她才不要经历那么难受的过程呢。   说她自私也好怎么也行,反正她一直都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她只是喜欢谢珩而已。   陆溪提醒他:“与其操心我们,不如管好自己,期中过了,跨年来了,期末还会远吗?”   谢珩瞬间垮了脸。   期末……对啊!   那次期中成绩出来,班主任就总在班上强调,说今年过年很早,在一月份,让他们别松懈。   谢珩绝望地发现,他这段时间好像都在松懈。   他拿出手机打开日历,发现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了。   许嘉铭跟他分析过,成绩越往上,进步就越难,让他这次别把目标定太高,进步三十名就很不错了。   这道理他明白,步子迈太大了会扯着……咳,可现在时间不多了!   谢珩脸色都变了,也顾不上说话,提起书包往肩膀上随便一搭就上楼去了。   等离开谢以朝和陆溪的视线,无人的地方,少年还是松了口气。   虽然他不介意有弟弟妹妹,但陆女士不想生,这可太好了。   他查过,都说生孩子很痛,搞不好还会有很多后遗症。   陆女士那么娇气,生他一个说不定都受了很大的罪,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   反正他会努力给她养老的……   他都想过了,就算当警察的工资不够,大不了他趁现在吃他爸的喝他爸的,多攒点钱,那估计也够了。   不过,期末就在眼前,谢珩暂时没想着当警察的事。   他想好了,这次考试要是真的再前进三十名,他就找他爸谈谈,看他同不同意。   要是不同意……那再说。   于是接下来,谢珩逼着自己投入了紧张的学习节奏中,他现在上课,虽然还是会忍不住走神,但比以前好多了,老师讲的,也差不多能跟上。   许嘉铭之前说他底子不差,只是这些年自己荒废了。   那时谢珩还觉得他就是在安慰自己,现在他也这么觉得。   要是还有不懂的,下课后他会直接问同桌,黄莹很乐意跟他讲题,要是她也不懂的,就问前后左右。   他现在已经放飞自我,大大方方地学习,懒得藏着掖着,反正不就这么回事吗,他以为丢脸,其实大家都在学习,根本没人笑话他。   对于谢珩的转变,班上同学和老师都看在眼里,也都很愿意给他帮助。   有些是真心想交他这个朋友,有一些是听了家长的吩咐,想要跟谢家交好。   至于老师,就没那么多私心,大部分都是单纯喜欢看到学生变好。   最近陆溪经常被班主任私聊,谈到谢珩在学校的表现,   几乎全是夸奖。   现在,谢珩的班主任已经习惯了,跟谢珩爸爸报告情况的同时,也把同样的消息跟谢珩妈妈发过去。   家里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谢珩的变化。   比如管家,他发现谢珩最近食量变更大了,但是吃了,也不见长胖,还是那个体型,一开始他还有些担心,跟陆溪聊了这个情况。   陆溪只是笑了笑说:“不要紧,用脑子是会消耗体力,给他吃些营养的东西,不然脑子跟不上。”   管家听得一知半解。   但太太这么说,那肯定是对的,毕竟在这里家里,就连先生都要听太太的。   她说要给小少爷补脑子,于是管家除了按照营养师做好的食谱,给谢珩安排膳食,还特意让人经常给他做炖猪脑汤,以及每天早上固定一杯核桃奶。   谢珩看了很是无语。   他知道是陆溪的吩咐后,更是无语,还有些忿忿不平。   然后一边生气地咬着吸管,一边听话地把核桃奶全喝光。   他这次期末再进步,下次再再进步,高考的时候总会惊艳到她,看她到时候还嫌不嫌他笨。   随着时间朝着期末考试推进,天也越来越冷。   但陆溪感觉不到冷意。   谢珩忙着学习,她也忙着搞她的事业,工作室虽然刚起步不久,但稳中向好,逐渐步入正轨。   那件由她设计后,给许嘉铭送给杨一晗的裙子,杨一晗在一月份的一次写真拍摄中穿上了,后续反响很不错,她特意打电话给陆溪,跟她道谢。   陆溪才是那个要说谢谢的。   大明星穿了,这妥妥的明星效应啊,她送一条裙子,杨一晗免费帮她打广告,说起来,她觉得自己占的便宜还要多一点。   果然没多久,就有一个女明星的团队联系工作室,想要陆溪为她量身设计一条裙子。   陆溪本来要考虑,因为对方要求一个月内完成,要求又繁琐,加上年底,陆溪不想让自己太累了。   但最后她还是接了。   没办法,对方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她不缺钱,但自己赚的,跟从谢以朝那里拿到的不一样,虽然花老公的钱也很开心,但有时候,她也会需要另一种成就感。   因为太忙,这段时间她很少跟谢以朝在书房里腻歪,但没关系,因为他比她更忙。   每到年底,集团里各种会议,盘点……谢以朝这段时间都很少回家吃晚饭。   直到这天晚上,谢以朝下班回来,陆溪也刚加班到家,刚好碰见背着书包回来,越来越像个正常高中生的谢珩。   陆溪忽然想起来,“我们三个又多久没一起吃顿饭了?”   两个男人默默对视一眼。   谢珩有点懵,谢以朝思路却很清晰,他自然而然地从陆溪手里接过一个纸袋,里面装了她从工作室带回来的东西,温声提醒:“二十天前,我约你吃饭,你拒绝了我。”   这二十天,陆溪还拒绝了他五次,他都记得。   陆溪无辜地眨眨眼睛:“那我们现在出去吃一顿?小珩也去,你明天考试,正好今天放松一下。”   谢珩耸了耸肩:“我当然去,别想丢下我。”   反正今晚放假,他要学习也不差这一晚。   谢以朝自然是听陆溪的。   家庭聚餐,谢以朝没叫司机来加班,他自己开车,带妻子儿子到五公里外的餐厅吃饭。   路上,陆溪没问谢珩学习情况,怕给他压力。   她打开音乐,手机自动播放,刚好是那首《Wonderful Tonight》,陆溪心中微动,不由自主地看向后视镜,刚好和谢以朝的视线撞在一起。   她忍不住抿唇一笑。   谢以朝显然和她想到一处去了,掩饰地清了清嗓子,神态也格外的轻松愉悦。   坐在后座的谢珩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那是只有他们彼此间才能懂的。   他心里不由得怪怪的。   父母感情好他当然是高兴的,总比同学里那些父母感情破裂离婚的要好,可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个硕大的电灯泡,被排挤了……   谢珩忍不住打破这种气氛,主动开腔:“我明天就期末考试,你们为人父母的不打算关心一下吗?”   陆溪回头看他一眼:“你想要我们问吗?”   “无所谓啊,”谢珩说,“反正我这次肯定进步。”   陆溪很给面子地配合这位小考生,她拍了拍手说:“那好,你到时候拿着成绩单找你爸爸要奖励。”   谢以朝斜睨一眼习惯性坑他的妻子,嘴角却抿起笑意,“没问题。”   闻言,谢珩眼睛一亮:“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谢以朝看一眼他激动的反应,挑了挑眉,“看来你已经想好要什么奖励了,说吧,我先听听看。”   谢珩有些飘飘然,他一下子忘记了之前的打算,没忍住说:“我想毕业以后考警校,当警察,你同不同意?”   等说出口,谢珩才发现,他的声音有一些打颤。   他太紧张了。   宋思扬说,他要是这么干,那以后家里生意谁来管?还说警察太危险,他爸肯定不会同意。   谢珩听了没反驳。   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合适。   可他还是从心底希望,能得到他爸和陆女士的支持。   他意识到,他其实比自己想象中更在乎他爸的意见。   也很想得到他的认同。   谢以朝微微皱眉。   他了解这个儿子,知道他忍了这么久才说,很不容易。他从后视镜里看着谢珩,看着他单纯如白纸的一张脸,心思很直白,一腔孤勇,热血,但想法也太简单。   谢以朝只是犹豫了几秒,然后冷静地说:“我不同意。”   陆溪愣住了,看向谢以朝。   谢珩也呆了一下。   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谢以朝停下车。   谢珩眉头紧蹙,张了张嘴,很想说什么,又气不过,他沉默了会儿,抬起头,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陆溪的肩膀。   “我爸老顽固了,你能不能管管他?”   陆溪听着他生气又委屈的声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她想下车,能不能放她在下个路口下车?   想了想,陆溪认真地提议:“要不开去武馆,你们父子俩再打一架?” 第87章   餐厅包房里。   一张方桌,陆溪和谢以朝并排而坐,谢珩坐在对面。   离点菜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   陆溪有些不安地看着包房门,很想出去催促服务生快些上菜,因为这里面的气氛实在是……太尴尬了!   她在车上那个开玩笑的提议,自然是没人理会的,她自己也清楚,那么说只是为了活跃气氛,那也不是打一架能解决的事。   此刻,陆溪和谢珩各自拿着手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神色微妙。   只有谢以朝最轻松惬意,淡定地喝茶,看着窗外的夜色,仿佛目前这尴尬的现状与他无关。   有时陆溪都佩服他的心理素质,不愧是大佬,一句话,就能让儿子直接emo。   连带着她都跟着不好了。   这家餐厅她来过几次,最喜欢的就是他家上菜快,出品又精致,今天也不知怎么的拖这么久。   谢以朝注意到陆溪的小动作,他略一挑眉,“都饿了吧,我催一下。”   说着,他就要按服务铃,服务员却在这时敲门,端菜送进来。   谢以朝淡声提醒服务生:“麻烦上菜快一些。”   服务生应下,解释说是今天周末,店里的客人太多,会尽快上菜。   谢珩攥了攥手指。   他爸怎么回事,怎么又这样……毫无理由地打击他,然后一个解释都不给,还这么淡定,至少得跟他说说为什么吧?   谢珩盯着谢以朝,有些赌气地说:“谢谢,我不饿,我已经气饱了。”   谢以朝看他一眼,还是很淡定地挑眉反问:“既然不饿,那跟来做什么?”   陆溪:“……”   眼看这对父子又要刚上了,陆溪轻咳一声,对服务生笑问:“你们这里有什么下火的菜吗,清炒苦瓜?菊花茶联莲子茶什么的?”   服务生隐隐察觉到气氛不对,立刻说:“有卤汁凉拌苦瓜,菊花茶也有的。”   陆溪点头:“那就再加这两样。”   等服务生走后,她从小包里摸出一包薄荷糖,拿出来两粒,分别放在谢以朝和谢珩面前,“来,一人一颗,先降降火。”   谢以朝无奈地看她一眼。   谢珩皱眉,盯着眼前的薄荷糖,他可不喜欢薄荷的味道,现在更不想吃糖,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陆女士觉得用糖果能哄好她吗?   但谢珩还是吃了。   怎么说,今天也不是她惹他生气的,他得给她这个面子。   另外他还想看看,他吃糖之后陆女士还有什么后招,会不会劝他爸重新考虑?   谢以朝没那么复杂的想法,单纯因为是陆溪给的,所以他不会拒绝。   两人几乎是同时拨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   薄荷糖冰冰凉凉的,味道不冲,还带一点茉莉气味。   到这一步,味道都还算好,哪怕是不吃薄荷糖的父子俩都能接受,可当那股幽淡的茉莉味过后,他们却尝到了奇怪的黑暗味道。   榴、榴莲?   谢珩整张脸都快皱起来,“你给我们吃的什么玩意儿?毒药吗?”   “……”陆溪忍不住怜爱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我要毒你早就毒了。”   谢珩: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小溪……”谢以朝脸色也不太好,但他的反应比谢珩克制很多,有些好笑,有些无奈,还很一言难尽。   陆溪愣了下:“怎么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仔细看了眼桌上那包薄荷糖的包装,脸色微变。   接着她咬了咬唇,从包里面拿出了另一包薄荷糖。   一包是薄荷茉莉,另一包加了榴莲味。她今天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的,当时是出于猎奇的心理,没想到害了他们。   “拿错了。”陆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她抽出两张纸分别递给他们:“吐出来吧,我保证不生气。”   原本是打算要这么干的两个男人,同时改了主意,很有默契地将榴莲味的黑暗糖果咽了下去。   陆溪看得无语,这是何苦?   有时候她都觉得有趣,要说这对父子总是针锋相对,没办法好好相处,他们明明又很相似,比如长相,口味,还有同出一脉的倔脾气。   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   陆溪本来不想插手他们父子间的矛盾,想了想,还是没办法袖手旁观,他们这样子真的很影响人的食欲啊!   陆溪这时看向谢珩:“对了,你好像还没问过我的意见。”   他微微一怔:“什么意见?”   “我同不同意你以后做警察。”   谢珩下意识地开口:“不用问啊,你不会不同意吧?”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陆女士会支持他的选择,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但他心中一直隐隐觉得,在这个家里,陆女士是会永远站在他这一边的。   陆溪挑眉一笑:“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为什么啊?你给我个理由,说服我。”谢珩抱起手臂,不服气地绷着脸。   陆溪冲他耸了耸肩:“你看,我说不同意,你马上质问我为什么,怎么就不知道问你爸?”   谢珩噎了一下。   他皱起眉,摸了摸耳朵。   非要说为什么的话……他想了想,是觉得他爸不会跟他解释,或者用家长敷衍孩子的老一套说法,什么“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这种话来搪塞他。   但他爸最近还挺好说话的。   谢珩忽然有些懊恼。   是啊,他刚才干嘛不直接问?非等着他爸主动开口?   不等陆溪对谢以朝说什么,服务生进来上菜,这回除了他们最先点的两道菜,还有凉拌苦瓜和菊花茶。   茶水由服务生给三个人倒上,陆溪又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片苦瓜。   “来,降降火,小珩,你告诉你爸你为什么想当警察,谢以朝,你跟儿子说你为什么不同意,over。“   强行给两个男人安上嘴,陆溪便开始专心吃饭,不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他们一个是大人,一个半大不小,该学会好好说话了。   谢以朝看一眼谢珩,无声叹了口气。   其实就算没有陆溪打圆场,他也是要找谢珩谈心的,但不是现在。   他能感觉到谢珩现在很冲动,思路一根筋,情绪上头,很会钻牛角尖,通常在他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用。所以他想等过几天,谢珩冷静下来,他再找他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这样效率更高。   但转念一下,明天他要考试,如果被这件事影响到,那就得不偿失了。   沉吟片刻后,谢以朝冷静地开口:“其实……”   “等一下,”谢珩抬手打断他,“我想先问一下,如果那天我能跟你打成平手,你还会反对吗?”   谢以朝抬了抬眼皮,有些意外地看一眼谢珩。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倾身向前,手放在桌沿上,轻轻敲了几下,“坦白说,我的确有对于你身手方面的考量。”   谢珩:“……”好气哦,有被嘲讽到,但又无法反驳。   谢以朝很快又道:“但既然你这么问,我更没办法确定你的初衷,不如你先回答你妈妈的问题,你为什么想选择这份职业?”   “……”   谢珩抬头,和他爸的视线对上,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皱起眉。   好奇怪,明明他很坚决的,被人叫警察哥哥他会暗爽,看见那身严肃帅气的制服他觉得很酷,而且他的身手虽然比不上他爸,但对付小毛贼肯定足够了。   重点是,他好不容易确定了以后的方向,他觉得这么选很适合他,没问题啊……有必要想那么多吗?   谢以朝看见他眼神里的迷茫,心中差不多有数了,语气放缓,“你可以现在说,或许等考虑好了再来找我谈,在填志愿之前,你都有机会可以说服我。”   谢珩闷闷的“嗯”了一声,“我再想想吧。”   说完,他有些魂不守舍,用筷子夹了一片苦瓜,吃进嘴里嚼了几口才发现不对劲,苦得脸都有点绿。   吐出来又难看,谢珩深吸一口气,只好捏着鼻子给咽了下去。   就连谢以朝都被他蠢到了,无奈地和陆溪对视一眼。   陆溪清了清嗓子,向谢珩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这次可不能怪她。   因为他夹的甚至都不是自己碗里的,而是放在他面前那盘凉拌苦瓜。   给孩子气得,饭都不会吃了。   陆溪好气又好笑,把苦瓜放到一边,免得傻鹅子再次误食。   她没办法帮他整理这种人生课题,就连谢以朝也不行,想清楚以后的路很难,只能靠他自己,父母也不该替他做决定。   但陆溪还是想告诉他,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对了,我不会反对你的理想,但如果看到你受伤,我会难过,会心疼,说不定还会哭。”   谢珩怔了怔。   那这样的话……听起来她好像也不支持。   陆溪看他一眼,放软了语气,“但如果你真的想好了,决定踏入这一行,那我希望你能尽快成长,让自己变得强大更强大,努力保证自己不要受伤。”   少年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关切,耳朵微微红,心里也感到熨帖。   就像在寒冬里穿着羽绒服一样暖和。   顿了片刻,谢珩清了清嗓子,终于高兴地翘起嘴角,“我知道了,我没那么弱,才不会让你哭呢。”   陆溪笑眯眯地,举起菊花茶和他碰杯:“那祝你和你爸早点谈妥,干杯!“   谢珩一脸”好麻烦哦但我拿你没辙”的霸道逆子表情,他举起杯子和她碰在一起。   “你不加入我们吗?”陆溪斜睨一眼谢以朝。   后者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还是妥协,举起水杯,和陆溪那一杯贴在一起,杯口稍微矮一点。   谢珩忽然反应过来,他紧随其后,也跟着放矮了些。   陆溪一个完全酒量战五渣,完全不懂酒桌文化,她也没看懂两个男人微妙的动作,高兴地轻轻碰上去。   看她,轻轻松松就缓解了一次家庭矛盾。   家里这两个没长嘴的男人,缺了她是真的不行啊。   ……   第二天,明礼中学期末考,一共三天时间。   这次谢珩只放话说他会进步,没说会是多少名,陆溪明显感觉到他的状态比上次放松。   就连运气也更好了。   至少没迟到,也没碰见小孩被抢劫事件,或是身体出问题送去医院导致缺考。   不过他考试第一天,陆溪还是跟他说,不管这次他考怎么样,都有奖励。   当时谢珩眼睛一亮,很开心地问:“给多少钱?”   陆溪直接翻他一个大白眼。   她赶紧摸了摸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心里默念:不气不气,反正崽子要了钱也是为了存着给她买礼物,亲生的,不能揍。   这么一想,不止气消了,越看谢珩越觉得可爱。   他考试的第三天下午,陆溪兑现承诺,提前下班去他学校接他。   谢珩走出考场,就看见了陆溪发来的消息,说要来接他,他为此拒绝了校队几个朋友的约球邀请,这会儿看到家里的车,美滋滋地笑着小跑过来,像一只欢乐的小狗。   “是要带我去吃饭吗?”谢珩臭屁地抬着下巴,“对了,我这次考得不错,你可以请我吃好一点的。”   陆溪不知道什么是好一点的,但她想知道谢珩考得是有多好,飘成这样?   “能前进几名?考多少分?”   谢珩想了想说:“至少这次每一科都能及格。”   陆溪沉默了一下。   怎么说呢,他对自己的水平有清晰的认知,这是好事,陆溪决定鼓励一下他。   她大方地表示:“除了请你吃饭,还有别的奖励。”   谢珩一脸的期待。   他的要求其实也不高,想着陆女士能带他去买双鞋子,或是游戏机什么的就行,别的东西他现在也用不上。   于是陆溪去吃了一家味道很好的烤肉。   这家店谢珩听同学说过,人均一千左右,偏贵但食材很新鲜好吃。   可因为谢珩食量大,加上这几天考试有压力,他吃了很多,到结账的时候,陆溪花了三千多。   她扫了桌上二维码买单,一边按付款一边笑看着谢珩:“年纪小小挺能吃啊,难怪那么能长个。”   这要是普通一点的家庭可养不起这娃。   谢珩知道自己吃得多,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被她一说,脸忍不住有些红。   他嘟囔道:“我还在长身体呢。”   陆溪打量着他,都已经这个个头了,还长身体,要跟太阳肩并肩吗?   谢珩在她打趣的目光中,忍不住羞涩地垂下眼皮。   这种羞涩不只是字面意思,更是囊中羞涩。   他爸虽然有钱,但每个月也就给他五千块,他平时花花用用,剩不了多少,要想请陆女士吃一顿这种规格的饭,不是不行,但很勉强。   他知道,花亲妈的钱不该有心理负担,可他就是很希望,今天买单的那个人是自己。   虽然他知道陆溪在跟他开玩笑,她并不介意,可他还是有些难为情。   他不是妈宝男,自然也不想做啃老男。   “大不了我下次请回你好了,”谢珩忍着心痛表示,“剩下的奖励也不要了。”   陆溪看一眼他的头。   染了三四个月了,蓝发开始褪色,现在发尾看着黄绿黄绿的,发根也长出了黑发,乍一眼看上去,要不是脸上那颜值撑着,还是挺辣眼睛的。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她的亲妈滤镜都快不顶用了。   她坚决地摇摇头,“不行,奖励必须要,不然你得从家里搬出去。”   谢珩:?   至于这么严重吗?   非要给他奖励他也不会拒绝,没必要吧?   不过,陆溪非要给他买东西,他还是很开心的,于是谢珩乖巧地跟着陆溪,先坐车到一条商业街,坐电梯到五楼,然后来到一家美发造型店门口。   谢珩反应过来,摸了摸头发,恍然大悟。   原来是带他来染头发啊……   谢珩忍不住说:“你早就说要带我来了,现在才想起来,你看我的头发都快不能看了。”   陆溪习惯了傻鹅子的傲娇语气。   她走进去,淡淡地说:“的确不能看,我这个亲妈都忍不下去了,真不知道论坛里那些跟你表白的女孩子是怎么想的。”   谢珩跟着她走进去。   突然,他笑容僵住,脚步也顿住。   这什么意思?亲妈就可以人身攻击吗?   他很生气,忍不住幼稚地扯了扯陆溪围巾上的流苏穗穗,心想,他这次干脆整个非主流黄毛算了,让自己变得更丑,以此达到报复她的目的。   但他只是这么一想。   没想到,等店长托尼老师看过他的头发后,表示这个没办法补色,要整体重新染,还需要漂发。   谢珩记得上次染的时候也漂了,那时候他还不懂什么叫漂发,觉得无所谓,没想到弄得头皮挺疼的,跟有许多小虫子在上面咬似的。   那时候他为了跟陆溪作对,本来还想去整个花臂什么的。   染完头发直接打消念头,那得多疼啊?他能忍受打架受伤的疼痛,却受不了这种缓慢的折磨。   他瞬间头皮发麻,皱眉问,“非得漂吗?有没有其他不用漂的颜色?”   店长提议了好几种发色,谢珩听了直摇头,陆溪也皱起眉。   谢珩有点不耐烦,懒得折腾了,“算了,直接染黑吧。”   陆溪:“你确定?染黑会很不自然,就跟戴了假发一样。”   谢珩:“……”   他想了想那个画面,好像也挺惊悚的。   “我不知道了,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吧。”谢珩忍不住叹气,蔫蔫地站在陆溪旁边,一副听她处置的模样。   这两个方案她都不想选,一个伤害头发,一个丑。   陆溪拉着谢珩在椅子上坐下,他太高,非得这样才方便她上手。   她用手拨弄他的头发,拉起来,看了看长度,感觉问题不大。   “这样,把蓝色的部分直接剪掉,一了百了。”陆溪干脆地拍板。   谢珩一愣:“那不是成平头了吗?”   “平头就平头,你马上放寒假了,等开学就长回来了。”   陆溪毫不怀疑他现在新陈代谢的能力。   “……”谢珩却很怀疑,“万一到时候还是平头怎么办?”   陆溪淡定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怎么办,反正你又没女朋友,不用担心失恋。”   很有道理,他无法反驳。   ……   既然不烫不染,只剪头发,那速度就很快了。   洗完头发,店长就开始剪。   估计是看谢珩表情凝重,他笑着保证:“放心,以我的技术,平头也能剪得好看的,主要是你颜值高。”   谢珩轻哼一声。   剪得丑他也无所谓,反正寒假不上学,他专门在家丑哭陆女士。   剪头发的时光总是很无聊。   陆溪在旁边桌子上翻杂志,店里还为她准备了水果零食。   谢珩想到寒假,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忍不住从镜子里看一眼陆溪。   他轻咳一声,唤起她的注意力。   陆溪朝他看过来。   “那什么,你的工作室寒假招人吗?”谢珩一鼓作气说出来,“要不要请我做个兼职?”   陆溪看他那一脸明明白白的心思,笑着摇摇头:“我不是人事,不管这个。”   谢珩:“可你是老板啊!”   “那又怎样?”   谢珩很卖力地推销自己:“真的,你请我吧,我力气大,还勤快,你可以请我当办公室保安,或者让我当模特。”   陆溪翻开杂志下一页,懒洋洋地说:“模特就算了,你一次收费五千,我可雇不起,保安一个月两千块,你愿意不?”   她觉得,他要是愿意那可有点傻,毕竟他在家躺一个月可是能拿五千呢。   店长听见了,忍不住开玩笑,“小哥哥你多大,满十六岁了吗?”   谢珩骄傲地抿了抿唇:“我都快十七了。”   “那可以啊,要不你来我们店里打工吧,我们在招洗头小弟,一个月三千到五千,包食宿。”   谢珩听得愣了一下。   这……比他亲妈大方多了啊。   陆溪被他一脸思索的神情气得快笑不活。   算了,还是请他来干活吧,扫地打杂也行,不然他真得被托尼老师拐来洗头。 第88章   “所以,你打算答应他,真的在工作室给他安排岗位?”谢以朝问。   陆溪叹了口气:“不然怎么办,你是没见崽崽当时那两眼放光的样子,我就怕我不答应,他真要去给人洗头。”   谢以朝哼笑一声,手揽住陆溪,“洗头就洗头,工作没有贵贱,只要是正当的赚钱就不丢人,寒假让他出去磨炼一下也好。”   陆溪嗔他一眼。   有时候真的不怪谢珩老跟他爸对上,有时候陆溪自己都怀疑,谢以朝到底是不是他亲爹,怎么老跟后爹似的?   她当然不是嫌弃洗头工,自己赚钱当然是没话说。   只是……   她微微蹙眉,轻声对谢以朝说:“你看过发廊洗头工的手吗?会开裂,会发皱,搞不好还会起疹子,我不信你不心疼儿子。”   不然那天也不会留在病房陪谢珩了。   谢以朝闻言也不说话了。   半晌,他轻轻捏了捏陆溪肩膀上,语气放软了些,仿佛在跟她商量,“那么,就麻烦夫人给我们儿子随便安排一下,让他干什么都行?”   陆溪一顿,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可真稀奇,刚腹诽他是后爹,这会儿又变亲爹了,语气就跟提着烟酒请人走后门的操心老父亲似的。   陆溪也顺便拿乔起来,娇气地叹了口气,“脖子疼,肩膀疼,腰也疼,你先拿出点诚意来吧。”   谢以朝的手顿了顿,轻笑一声,冷冽的气息顺着她耳畔擦过,“陆总这么使唤我,是不是也得给我安排一下?”   陆溪忍不住笑,顺着他的话说:“好呀,你一个月想要多少工资?我买下你好了。”   肩膀上的力道忽然重了些,陆溪笑着去躲。   调戏谢以朝怎么这么有意思啊?   她从开放式西餐厅出来,顺着走廊一路往外跑,然而谢以朝腿比他长,没多久,就在庭院温泉池附近堵住了她。   陆溪看一眼那边温泉池,非常能屈能伸地开口求饶:“我错了,我再也不拿你开玩笑了。”   谢以朝微微抿唇。   可是,他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出半分诚意,分明只是权宜之计。   他自认不是特别幽默的人,只有跟她面前,他会刻意让自己更随和一些,也是希望她会因此更喜欢跟他相处,何况,刚才她那种玩笑,他不介意她多开几次。   谢以朝微眯起眸,一手撑在铺着灰青色砖石的墙壁上,将她困在他身前,有些好笑地开口:“那我刚才的请求,陆总考虑好了没?”   陆溪冲他眨眨眼睛:“小珩的老父亲都开口拜托我了,我会认真考虑。”   男人默默无言,忍不住反复推敲她这句话,又忍不住想到逆子曾说过她更喜欢年轻男人,心中不由得有些吃味。   陆溪有时是嘴巴比脑子快,有时候是单纯的人菜还爱挑衅。   她其实已经后悔了,揪着谢以朝的领带,无辜地冲他眨眨眼睛,试图转移话题:“我已经在给你设计衣服了?你想不想看设计图?对了,还得给你量尺码。”   谢以朝眼色黯了下来,仿佛要与他深厚的夜色融在一起,“嗯,你亲自来。”   他将陆溪抱了起来。   朝池边走去。   然后不计前嫌地证明了他还年轻。   ……   陆溪:……别问,问就是后悔她刚才皮那一下,但下次还敢。   等谢以朝抱她回楼上的卧室,已经快到十点了,陆溪实在又困又累,于是她果断决定今晚也不回去了,就在这房子里过夜。   自从那次之后,因为谢珩在家,楼上楼下的不方便,毕竟他现在也长大了。   于是谢以朝经常带她出来过夜。   首选就是这间听他谈过钢琴的房子。   本来因为她叔叔婶婶的原因,陆溪不想来这里,免得碰上了尴尬,后来一想,这里是他们家地盘,凭什么因为别人的原因就不住,那是跟自己过不去。   这么想开了,她就不在乎了。   反而这些天一次也没碰见过。   可能也跟他们出现的时间有关,白天陆溪和谢以朝都要工作,只有晚上会过来,早上离开,也没机会碰到。   一夜睡去,第二天上午,陆溪睡得精神饱满,刷牙的功夫,就想好了要让谢珩去她公司干嘛。   明礼考完期末,谢珩就放寒假了,每天除了打球,可以天天在家里蹲。   今天陆溪要去工作室,她坐谢以朝的车,先回了一趟家,把谢珩给捎上一起去工作室。   谢珩昨晚才发现,他爸和陆女士一夜未归。   他这段时间忙着准备考试,晚上回来吃完宵夜就回房间,一直都没发现,那一个多月,三楼卧室几乎有一半时间都是空的。   直到昨晚,他跟陆女士剪完头发回家,然后跟宋思扬他们出去打球,九点钟回来,还特地带了宵夜给陆溪吃,这才从管家那里得知他们两个都不在。   “他们去哪儿玩了?怎么不带我?”   老管家无言以对,没好意思说,那能带上他吗?   谢珩压根没多想,他只觉得老谢和陆女士偷偷去什么好玩的地方玩去了,心里虽然有些不平衡,也没多想。   这会儿,听说陆溪要带他去工作室,瞬间眼睛一亮,本来还准备质问他们昨晚去哪儿了,一下子全抛在脑后,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一起出发。   坐上了车,谢珩平复好了激动的心情,这才问:“陆女士准备让我去哪个岗位上发光发热?”   今天是谢以朝开车,没叫司机特地过去接。   他已经熟悉了谢珩这语气,傲娇,得意洋洋,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他的小寸头。   倒是比那头蓝毛清爽很多。   还真有几分警察的模样。   就是太不稳重了,一见到陆溪,孩子气全都噗噗地往外冒。   陆溪坐在副驾,对着镜子涂口红,头也不回地说:“还没想好,你就暂时机动吧。”   后座安静了一小会儿。   谢珩没听懂机动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莫名很厉害的样子。   他不懂就问:“那是什么?职位很高吗?”   谢以朝忽然踩了下刹车,   为了照顾她化妆,他一路都把车开得很平稳,突然这一下,陆溪差点把口红涂到鼻子上去,她斜睨谢以朝一眼。   谢以朝又看了谢珩一眼。   等到绿灯,车再一次启动,平稳地向前行驶,他看陆溪在化妆不方便说话,便沉声解释:“就是随机而动,哪个部门缺人手,你就去哪里帮忙。”   谢珩乍一听,感觉还挺好的。   但再一想,不对啊,他皱了皱眉问:“那不是打杂吗?”   他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网上说的,职场中常见的pua话术吗?明明是小破公司,要说创业型公司,明明是炒人鱿鱼,要说成优化。   陆溪不太懂他的点,明明昨天听到洗头工,他似乎都挺乐意,怎么嫌弃起打杂得了?   她收好口红和镜子,清了清嗓子说:“不是你说,你想积累一下社会经验,想寻找职业方向吗?我让你轮岗,多历练,这是在帮助你。”   谢珩垂了垂眸,没说话。   虽然感觉陆女士在忽悠他,但她说得似乎是有道理。   那行吧,打杂就打杂,他能屈能伸,但有一件事他得先问清楚。   谢珩下意识要摸头发,他按往常那样摸过去,摸到的却不是软软的蓝毛,手心里确实带刺的短发,他撇了撇嘴,问:“那你给我一个月多少钱?”   陆溪看他一眼,“给你计时薪,一小时就算三十块吧。”   谢珩一愣,“这么少?你是不是在欺负我啊?”   这就叫大数据杀熟吧?   不等陆溪开口,谢以朝说:“我前几天去饭局,在大堂看到酒店的招聘启事,招寒假兼职洗碗工一小时22块钱。”   谢珩一愣,没话说了。   那这么说,陆女士还给高了。   谢珩沉默着算了笔账,他要是一天工作八小时,那就是二百四,要是干满一个月,那就是七千多。   这么一算,他心里舒服多了。   那就这样吧,他决定要干好这份工作。   也许等这个假期结束,他能收获一些什么,到时候说不定就能回答他爸的问题了。   ……   在陆溪走进工作室之前,整个办公室就提前知道她要让儿子来这里兼职的消息。   陆溪就早上跟卫宁提了一嘴。   但其他的,卫宁也不知道了。   不过,打工人的一天虽然从八卦开始,却不可能只有八卦,今天要开一个会,十多个人都忙活着各自的事,没多去想,只当是老板要带自家小少爷来玩玩,体验生活。   很快陆溪来了,身后跟着谢珩。   以卫宁为首的其他同事看见他,都纷纷一愣。   上次见到这个小帅哥,明明他是一头潮男发色,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就变成寸头小酷哥了?   陆溪只跟大家简单介绍:“这是我儿子谢珩,你们都见过,从今天起他在这里兼职一个月,你们有什么杂事可以吩咐他做。”   不等众人明白过来,陆溪又对谢珩说:“我先去开会,你到我办公室坐着等我。”   谢珩初来乍到,乖巧地点头。   陆溪也没管他,拿了文件,径直去会议室。   谢珩就看到整个办公室的人,除了前台,全都呼啦啦地进了会议室。   他也只好去陆溪办公室坐下。   这里他来过好几次,但都是短暂停留,接了陆女士就立刻走人,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坐下慢慢看。   陆溪的办公椅调得太低,他打算先调高一点。   他弯下身去研究座椅,看要怎么调,却看见了座椅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这种座椅他在宋思扬家见过,是可以加热的,冬天坐着会比较舒服。   谢珩不在意这个,他不怕冷,但陆女士似乎挺怕冷的。   虽然办公室里有暖气,他想了想,还是给她打开了,这样应该会舒服一点。   接着,他想到什么,看见门口的开关,感觉现在的温度有点太热,他起身去调中央空调。   他调到平时她在家习惯的温度。   谢珩坐下来,回忆了一下,现在是九点半,平时这个时间,陆女士还没起床,而她起床后,吃完早饭就会喝咖啡。   他记得她说吃过早饭了……   谢珩刚才进办公室,似乎看到了一台咖啡机,但他现在还不会用。   还好,这栋大厦的一楼就有一家咖啡店,他懒得点外卖,准备直接下去买。   前台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女生,她现在没事做,正在玩手机,忽然间谢珩走过来,她吓一跳,连忙正襟危坐,生怕他会去跟陆总告状。   谢珩已经走到门口,自动感应门都开了,他顿了顿,又折返回来。   “那个……”他摸了下耳朵,皱眉纠结了几秒。   他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好直接叫她前台,这样太不礼貌,他想了想,只好说,“前台姐姐,我出去买个东西,我妈妈要是出来了你帮我说一下。”   徐萌连忙点头。   “谢谢。”谢珩转身就走。   徐萌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心花怒放。   被小帅哥叫姐姐,好开心啊!他明明长那么拽,怎么说话这么乖的?   谢珩动作很快,下楼买了两杯咖啡,顺手又听店员推销,买了保温杯垫,一共花了两百多块。   想起自己一小时三十的薪水,他稍微有些肉痛。   但给陆女士买二十多万的珍珠都花出去了,这点钱也就不算什么了。   谢珩拿了东西回办公室,徐萌对他笑得十分灿烂:“还没散会呢。”   他点点头,也回以淡淡的一个笑意。   回到办公室,谢珩坐了几分钟,又站了起来,打量着办公室,微微蹙眉。   感觉陆女士这里……有点乱啊,她平时都不整理吗?   谢珩自己卧室是很整洁的,他平时也都自己整理,不喜欢让佣人来,他干这种活,可以说是非常熟练。   简单的说就是把乱七八糟地东西归置整齐,该放好的放好,该扔的扔。   不过,他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什么都没敢扔,只是暂时把一些看起来像是废纸的东西放到一边,把她的桌面简单归置了一下,再把她随手扔在桌上的包挂到立式衣架上,还有沙发上一张毛毯折叠起来。   暂时……好像差不多了。   差不多一小时后才散会,陆溪带着卫宁回办公室,她有些事要交代卫宁去办。   然而等她推开办公室的门。   她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办公室,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是她办公室吗?还是平行世界?   紧跟着,鼻尖闻到了醇厚的咖啡香,还是她喜欢喝的拿铁。   寸头小谢坐在她的办公椅上,背对着门口,他听到声音,立刻转过来,朝陆溪露出一个清爽灿烂的笑容。   他拿起保温杯垫上的咖啡,朝陆溪举起来:“陆总,这是您的拿铁。”   陆溪一愣,摸了摸脸。   这个寸头小兼职请得还挺值? 第89章   陆溪看见自家儿子那张灿烂得过分的小脸,她片刻后回过神,故意回头去看办公室门上的标示,打趣地冲卫宁笑了笑,“这还是我的办公室吗?我还以为走错了。”   卫宁都呆了一下。   是当然是,就是大变样了。   陆溪走进来,谢珩识趣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陆溪看他一眼,笑着坐下去。   她感觉到什么,眉头轻轻地舒展开,伸手去摸身下的座椅。   怎么在发热?   谢珩没错过陆溪惊诧的眼神,他挑起眉,“这个座椅是有加热功能的,你不知道吗?”   陆溪看他一眼:“多谢你,不然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是真的不知道。   办公椅是负责行政的同事采购的,她坐着只管舒服就行了,哪里会自行研究其他功能?   顺着咖啡,她又看到左手边一个奇怪的东西。   她指了指:“那又是什么?”   谢珩:“保温杯垫,买咖啡的时候顺手买的,你放上去,这样咖啡就一直是热的。”   陆溪:?还有这种高科技玩意儿?   她想了想,感觉还挺实用的。   平时在家里她也不需要这个,她拿在手里,很快就喝完了,但在工作的时候,要是忙起来,可能喝一口就要放在一边,等想起来已经冷掉了。   陆溪点了点头,她喝了口咖啡,然后放回杯垫上,扫一眼办公室,“你帮我收拾过了?”   “对啊,这里太……”他勉强把“乱”字咽回去,“反正我就随便收拾了下。”   他把放在一边柜子上的一摞废纸拿过来,“东西我都没扔,你的电脑和柜子我也没碰过。”   陆溪拿过来翻了翻,忍不住露出笑意。   全都是她记录灵感的废稿,她有时喜欢在纸上随便乱画,画完就不在意地揉成团,有些进了垃圾桶,有些她放在桌上,可能什么时候不小心碰地上了,第二天就会被保洁阿姨扫走。   有时候陆溪事后想找回来,但怎么也找不到。   这种事发生好几次了。   陆溪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谢谢你,废稿侠。”   “……”谢珩感觉被亲妈嘲讽了,他有证据但他懒得说。   一旁的卫宁半晌没说话,她恨不得退到角落里,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谢小少爷该不会是来抢她饭碗的吧?   什么座椅加热,保温杯垫,咖啡,还会整理办公室……跟他比起来,自己好像有点失职啊。   这间小规模的工作室,工作助理和私人助理分得不清,按理说,这些活儿她也该适当兼顾的,但陆溪一直没要求,要喝咖啡,她会自己点外卖,有时还会请大家一起喝。   至于整理办公室,卫宁有提议过,可陆溪说她自己会整理,她就没再管。   卫宁忽然感觉自己被秒成渣渣了。   职业生涯受到了极大威胁。   可是,这小少爷不是酷拽校霸的人设吗,怎么到了陆总跟前,就成了小暖男?什么保温杯垫……这也太会卖乖了吧?   对于小助理此刻复杂的内心活动,陆溪一无所知。   她当然不会因此就怀疑助理的工作能力,她请卫宁来,是看中她之前的工作经验,而不是请她来做杂事。   倒是谢珩,她没想到他做事这么细心,完全不像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   倒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陆溪不由得看他一眼,见他抿紧嘴唇,又忍不住笑了笑。   本来以为他缠着要来她的工作室,一大半是因为寒假无聊,现在看起来他却是很认真想做事。   陆溪挑了挑眉:“谢谢,你做得很好。”   这次的夸奖就真心多了。谢珩弯起嘴角:“小意思。”   “不过,你今天早上花了多少钱?”   谢珩露出肉痛的眼神,摸了下鼻子说:“两百二十五。”   陆溪心想,还好不是二百五,她笑眯眯地感叹:“一分钱都还没挣到,先花出去这么多,小少爷,你是来打工还是做慈善的?”   谢珩噎了一下。   本来他都哄好自己了,这下又觉得自己亏大了。   他清了清嗓子,放软语气跟陆溪商量,“那能报销吗?”   陆溪看着谢珩的小寸头,忍不住伸手摸了两下。   谢珩当着卫宁的面被摸头,有些难为情,但想到可以拿回钱,他只好乖乖忍着,用充满希冀的眼神望着陆溪。   然而陆溪却摇摇头:“不可以,这是你的职场第一课,老板没开口让你买的,别自作主张,而且就算报销也得拿发,票来。”   谢珩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生气地拿起自己拿杯咖啡,狠狠喝了一大口。   不报销就不报销,干嘛还占他便宜,真是白给她摸摸头了。   卫宁看着这一幕,刚提起来的心忽然又放下了。   算了,以小少爷贫乏天真的职场经验,看来是威胁不到她的。   陆溪对他摆摆手:“你出去吧,自己找活儿干,别偷懒,不然扣你工资。”   谢珩不高兴地出去了。   他忍不住腹诽,陆女士真是个无良老板。   然而刚走出办公室,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陆女士给你发了一个红包】   谢珩眼睛一亮,立刻点开红包。   里面是233块钱。   “……”似乎又感觉到她的嘲讽了。   很快又收到她发来的消息:【作为老板不会给你报销,但是妈妈会给崽崽发红包。】   谢珩耳根一红,瞥一眼办公室里其他人,摸了摸耳朵,赶紧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走到一边。   陆女士可真是肉麻死了。   ……   刚才在会上,陆溪和同事们说完了公事,快要散会时,她才提了一句谢珩。   “小珩放寒假了,在家无聊,我就安排他来这里做兼职,就当是整个办公室的助理,你们有什么工作上的杂事,比如复印东西,跑腿什么的,都可以喊他去做。”   话是这么说,但他到底是老板的儿子,谁会真的去支使他?   在其他同事看来,这就是太子爷闲得无聊,过来玩,混时间而已,虽说陆总性子挺和善,应该不会为了小事给他们穿小鞋,但这位太子爷看着可不是好使唤的。   因此,大家各做各的事,没人跟谢珩搭话。   而且因为他的存在,办公室整体比平时安静许多。   平时大家工作一阵,会摸鱼一阵,聊聊天,吃个零食,玩会儿手机什么的,只要不耽误工作,陆溪不会管。   但她到底是老板,要是她在大办公室里,大家也会老实一点。   总不能当着老板的面摸鱼吧,那也太嚣张了。   所以,当着老板家属的面,所有人也很克制。   谢珩没有自己的工位,他见卫宁一直没出来,只好去找前台要张椅子。   徐萌对他特别热情,亲自领着他去杂物间,找出一张办公椅,擦干净了,又给谢珩指了一个靠近陆溪办公室的位置,让他自己随意。   谢珩坐下没多久,就见卫宁从陆溪办公室出来。   但她似乎很忙,只是看了他一眼,对他笑着点点头,然后就拿了东西离开办公室。   谢珩:“……”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办公室里没人理他,陆女士的助理也不在。   他是不是瞟一眼陆溪的办公室,好几次要起身进去,让她随便给他安排点事做。   但谢珩还是忍住了。   他换位思考,如果现在他不是她儿子,只是一个新入职的员工,自己找不到活儿干就去问老板,会不会被炒鱿鱼?   谢珩轻声咳了咳。   就在这时,他面前有个同事从工位上起来,拿着东西朝复印机走过来。   而复印机刚好就放在他旁边空着的工位上。   谢珩灵机一动,看着走过来的人说,“是要复印吗?我来。”   对方愣了一下,尴尬一笑:“不了不了,你坐着玩儿吧,我自己来就行。”   谢珩无语,他可不是来玩儿的。   “没事,陆总说了让我打杂,复印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谢珩皱眉说。   同事一看他态度好像很坚决,再说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他只好把文件交给他,“双面复印,一共要五份,弄好了叫我一声就行,”说着,他顿了顿,“叫我李琪就行。”   平时办公室都叫他李哥,但他肯定不能让谢珩这么叫。   谢珩点点头。   李琪看他一脸淡定,很有把握的样子,他正要走开,忽然被谢珩叫住。   “那个,李哥……这个复印机,要怎么用?”少年清澈干净的眼眸里,写满了直白的求知欲。   李琪:“……”   看他那么积极,还以为他会呢。   不过被叫了李哥,他心里还是很高兴,嘴甜又有礼貌的小孩谁不喜欢?他很干脆地教谢珩该怎么用,顺便还教了他打印机的用法。   谢珩虽然没用过,但李琪教得耐心,他现在正是吸收知识最快的时候,只听了一遍就明白了。   李琪亲眼看着他复印好了一份,就没管了,很快,谢珩把剩下的复印出来,直接拿到李琪的工位上。   他没想到谢珩给他送过来了,“谢谢……对了,怎么称呼你?”   刚才就有同事讨论过这个问题。   听见他问,都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不可能真叫小少爷,叫名字吧,又太严肃了,平时他们互相之间,都是叫什么x姐x哥,小x之类的,可他们跟谢珩也不熟,这么叫很没边界感。   谢珩却很随意:“叫我小谢就行。”   李琪愣了一下,点点头。   谢珩转身要回工位,想到什么,又回过头说,“你们如果还要复印东西就交给我,我就在复印机旁边等你们,保证不出错,不然你们找陆总告状。”   等他离开,同事们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小谢好像还挺可爱的?   办公室就这么大,发生什么大家都能看到,刚才谢珩向李琪请教的时候态度还是很好的。   李琪小声说:“我感觉小谢是真的想来干活儿的,不如我们配合一下?”   坐他旁边的全都点头。   他们不配合也不行啊,谢珩就坐在复印机旁边,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只要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他就会眼神发亮,很期待地看着对方,给人感觉要是不使唤他复印个东西,都不好意思走过去。   但很快,大家渐渐放开,复印这种小事都交给他办。   还让他去楼下接了一个来面试的人。   十一点,陆溪跟明星团队沟通好细节,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坐在加热的座椅上还真挺舒服。   咖啡就在手边,是温热的,想起来就喝一小口。   陆溪漫步踱到窗前,将百叶窗帘拉开一道小缝,看见谢珩正在外面忙活,他拆出一包新的复印纸,放进机器里,又点了几下,然后熟练地开始复印,一边跟身边的同事说些什么,脸上笑意轻松。   陆溪有些意外。   看来,谢珩跟这帮同事相处得还不错。   她翘起唇角,放心地回去坐下继续工作。   也许谢珩自己都没察觉,他已经成长了很多,现在不需要她来引导,他也能自己和身边人打成一片。   看着他现在开朗的模样,陆溪忍不住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酒吧里见到他。   那时候,他身边围着许多人,看起来却很孤单,在一片烟雾缭绕中,他一脸的阴郁,好像不想搭理整个世界。   而现在,她已经不用再担心他了。   ……   谢珩不知道,亲妈又回忆了一遍他的黑历史。   这一上午,他不敢说收获颇丰,至少还算充实,下午更厉害了,会议室投影仪突然不显示画面,谢珩看了说明书,又到网上搜索一通,他本来没什么把握,但他拿着遥控器尝试了几次,居然给调好了。   晚上回家的路上,谢珩都特别有成就感。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把球精准投进篮筐里的那种感觉,很爽。   陆溪当然知道他的“光辉事迹”,看他一脸飘忽地笑意,她笑着问:“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谢珩:“感觉还行吧,明天继续感受。”   “累不累?”   “一点都不累啊,比上学轻松多了,”谢珩实话实说,他半开玩笑地说,“对了,你给正式工开多少工资?我以后要是找不到事做,干脆来你这里上班好了。”   陆溪看他一眼:“你觉得我这里很好?”   谢珩无所谓地点点头:“挺好啊,工作压力不大,同事很友好,你这个老板……也还算可以,要是我肯定乐意在你这里一直干。”   “我还算可以?呵呵,我可真是谢谢你的夸奖。”陆溪扯了扯唇。   但对于谢珩这番观点,她却不敢苟同。   她不喜欢给谢珩泼冷水,也不喜欢对他说教,这样泼冷水会打击他的积极性。   但他现在的身份既是儿子,也是她半个员工,陆溪觉得有必要让他清醒一点。   “你觉得压力不大,是因为你上下班有专车接送,不用担心迟到,不用挤地铁,而且老板是你亲妈,就算表现不好也不担心会被解雇,工资拿多少都无所谓。”陆溪说。   谢珩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反问:“你给他们开的工资很低吗?”   陆溪想了想说:“不低,但也高不到哪儿去,就说财务主管朱姐吧,她一个月差不多一万,但她要还房贷,付房租,负担小孩的学费和各种兴趣班,还有生活费……你觉得她压力大不大呢?”   谢珩摸了摸头发。   那听起来还是挺艰难的。   他皱眉问:“那她老公呢,不赚钱的吗?”   陆溪倒是听过关于朱姐那个废物老公的八卦,但她也不会背后讲给谢珩听,只是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不是每个男人都靠谱的。”   谢珩认同地点了点头。   那这么看,他爸其实还挺靠谱的。   陆溪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没再说什么了,她多少明白他的想法,当她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也迫切地盼望长大,觉得长大后,就没有束缚和压力了,这是很孩子气的想法。   可那毕竟是几年以后的事。   陆溪不想说太多,宁愿让他在该幼稚的年纪,尽量不打击他无伤大雅的天真。   半晌,谢珩才缓缓开口:“那你和我爸呢,也压力很大吗?”   陆溪点点头,“当然有压力,但我还好,你爸爸可是管着那么大一个集团呢,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听到这里,司机忍不住插话:“可不是吗,怎么会没压力呢?像我,现在给太太当司机赚得才多一点,以前跑专车,每天起早贪黑,一个月赚不到五千,我老婆送外卖,也是特别辛苦,去年还查出来心脏有问题,我让她别干了,人太累了是会猝死的。”   谢珩看一眼司机大叔的后脑勺。   他看起来也就五十左右吧,显得很沧桑,还有不少的白头发。   谢珩点点头,也不知听懂了多少,他没再开口,一路上连手机都没玩,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穿梭而过的夜景。   ……   夜里八点半,谢以朝才结束一场应酬,带着淡淡的酒气回到家。   “太太呢?”他将公文包交给管家,习惯性地问。   管家:“太太吃完饭,跟小区里一个朋友打羽毛球去了。”   谢以朝点点头。   别墅区里自带一个室内羽毛球场,而羽毛球是陆溪唯一打得不错的球类运动。   正好,趁她还没回来,谢以朝准备先去洗澡,免得待会儿她会嫌弃他身上的酒气。   经过二楼时,谢以朝想到什么,准备去书房里拿一份文件看看。   等走到书房门口,他看到地上放着一盆绿植。   他皱了皱眉,将绿植拿起来,认不出是什么植物。   花盆上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的字迹一看就是谢珩的。   「放在书桌上,工作累了的时候欣赏一下,可以放松心情缓解压力。」   谢以朝微微挑眉。   他唇角勾了勾,就这么拿着绿植,走过去敲了敲谢珩的房门。   谢珩正准备听听力,他起身去开门,就见他爸一手捧着小盆栽,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谢谢你的小礼物,我会放在书房里的。”   “……”谢珩有些不好意思,他随意地点点头,“我给陆女士买了,顺便也给你买一个,这个叫青苹果竹芋,很好养活的。”   说话间,他问到了谢以朝身上的酒气。   谢珩眉头一紧。   他记得在哪里看到过,酒精是致癌的。   不过还好,他爸平常不爱喝酒,也就出去应酬的时候会喝一点。   但这是不是说明了,哪怕是他爸,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和成就,也会有压力,有不得已的时候?   谢珩抿了抿唇,仔细地盯着他爸的头发一直瞧。   还好,头发很多,而且没有白头发。   再看他爸的脸,气色也好,体力自然不必说,那天揍他的时候他就领教过了。   嗯,看起来不像是会猝死的样子。   谢以朝觉得儿子的目光有些奇怪,“你在看什么?”   谢珩的眼神微微闪烁,摸了摸自己的小寸头,“没、没什么,就是看你还挺年轻的,跟陆女士很般配,加油!” 第90章   等陆溪回来,她很快发现了自己书房里的绿植。   进门的时候,管家就笑眯眯地告诉她:“太太,小少爷似乎送了先生一件礼物,看先生挺开心的,特地放在了书房里。”   陆溪有些意外。   不是吧,谢珩还知道给他爸送礼物?不符合人设啊。   她有些好奇,不知道他是送了什么能让谢以朝高兴。   陆溪有种直觉,谢珩送礼物,不会只给谢以朝送。   她很不客气,准备直接找上谢珩索要她的那一份,却在经过她的书房门口时,忽然心思一动,扭开门。   开灯的一瞬间,她看见书桌上的绿植,眼睛一亮。   她走进去,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植物的叶片,忍不住轻笑起来,目光又移到窗台。   那里多了两盆多肉,她叫不出名字,却觉得十分娇憨可爱。   陆溪走过去,欣赏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拍下照片,准备睡觉前想个文案然后美美地发朋友圈。   她运动过,回房间准备洗澡,刚好看见谢以朝从浴室里出来,带着一身凛冽的水气。   “回来了?”他朝她露出笑容。   陆溪点点头,正要跟他说她也收到礼物了,就见男人走过来,似乎是想抱她,陆溪立刻后退几步,“别,我打球出汗了,等我洗完再抱抱。”   总不能让谢以朝白洗啊。   他不介意地笑笑,他是有点洁癖,但面对陆溪,他根本不会想太多。不知为何,今天他的心情格外好,见到陆溪,下意识地就想要拥抱她。   但比起自己的意愿,他更尊重陆溪的想法,便只是走到她面前停住,没有下一步动作。   陆溪笑眯眯地绕开他,去衣帽间里拿衣服。   走出来的时候,听见谢以朝问:“对了,你收到小珩送的礼物了吗?我已经放进书房了。”   陆溪:“收到了啊,我还拍照了呢,很好看,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我也拍照了,”谢以朝那出手机,给陆溪看他拍的几张无论是角度,还是拍照水准都非常直男式的照片,还淡声跟她讲解,“这个叫青苹果竹芋,喜阴,一周浇两三次水就行,而且……寓意是家庭团圆美满。”   陆溪微微一怔。   这才多久的功夫,他把资料都查好了?这是等着她回家专门跟她显摆呢?   她嘴角抿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嗯,有别的照片吗?”   谢以朝摇头,放下手机:“就拍了这几张。”   陆溪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她懂了。   谢珩就送了他这一盆,他就高兴成这样,她要是告诉他自己一下得了三盆,他会不会心里不平衡?   哈哈!   光是这么一想,就够陆溪得意好久了,不过,她不打算说出来刺激谢以朝,他难得正经收一次儿子送的礼,正得意着呢,她说出来,岂不是破坏他们父子感情?   为了这段萌芽中的父子情,陆溪连朋友圈都不准备发。   看,为了这个家,她真是牺牲了太多太多。   谢以朝没发觉她的小心思,含着笑问:“对了,你收到了什么?”   陆溪随口敷衍:“跟你一样的。”   她没撒谎,这棵植物确实一样,只是多出两盆而已。   等陆溪洗完澡出来,准备躺床上追剧,谢以朝正靠在沙发上看一本书,他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陆溪以为男人这是要抱她了,便转过身,准备配合一下。   没想到,谢以朝又在此时提起谢珩,“我发现,他去你那里上班一天的确有进步,他表现得怎么样?”   陆溪突然很想翻白眼……怎么臭崽这个话题还没揭过去吗?   而且,她今天跟他聊天时不是都说过了吗?   陆溪想了想,顾及到他那颗老父亲的心,又把今天的事拣了重点说给他听。   其实都是些小事,谢以朝却听得很认真,很感兴趣的样子,等她说完,俊朗的脸上露出笑意:“既然他想要锻炼,那让他下次暑假来我这里,就当是给他的还礼。”   陆溪笑着瞪他一眼,不感兴趣地翻过身。   他的心思真是明白得不要不要的。   老男人吃起醋来也是很能酸的,明明就是看儿子在她那里各种乖巧,他心里不平衡,也想抢过来,还什么还礼……   这哪里是还礼?   真正的还礼,就该像陆溪那样,真正买东西送给他。   陆溪当晚就在网上激情下单,买了两件睡衣,准确地说是家居服,连体式的,适合洗完澡,睡觉之前穿。   一条她自己穿,是淡蓝色的小熊造型,另一套是少女粉配莫兰迪绿的小怪兽造型,给谢珩崽崽穿。   物流很快,次日达,第二天九点半,谢以朝已经上班去了,而陆溪和谢珩正在慢悠悠地吃早饭,睡衣就被快递小哥送来了。   佣人把快递盒拿进来,谢珩吃着牛肉面,就扫了一眼,不是很感兴趣。   陆女士是网购达人,一天少说收要收五个快递,他都见怪不怪了。   不用看都知道是衣服化妆品啥的。   而这回,陆溪却笑眯眯地对他说:“去拆开,有一件是买给你的。”   闻言,谢珩眼睛微亮。   有自己的礼物,那就不一样了。谢珩面也顾不上吃了,擦了嘴巴,高高兴兴地过去拆快递,还特意找佣人要了剪刀。   等拆开,他把包装好的睡衣拿出来,笑容立刻消失。   这都是什么鬼?   毛茸茸,软绵绵,颜色还粉了吧唧的?   陆溪:“我送你的睡衣,这个穿起来很舒服的。”   谢珩对她的话表示怀疑,他有许多话想吐槽,但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从两件里面挑出蓝色熊,有些勉强地接受了。   陆溪却叫住他:“哎,放下,那是我的,你的是另一件。”   谢珩盯着被他挑剩下那件大面积的少女粉。   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陆溪看他嫌弃,也不高兴了,她是觉得崽崽长得白,穿粉色肯定好看的,而且在家里穿怕什么?男孩子也可以穿粉色的。   她皱眉说,“你不要就还我好了,我给你爸穿。”   谢珩实话说:“我不觉得我爸会穿。”   陆溪冷哼一声,“他会,这就是为什么你爸有老婆,而你连女朋友都没有。”   “……”少年额头青筋一跳,气呼呼地抓起少女粉怪兽服,“师傅别念了,我穿行了吧。”   他话是这么说。   但接下来几天,他是一次也没穿出来过。   谢珩只在自己房间里穿。   因为他忍着别扭试穿一次后发现,不看外表,穿上去还真是很舒服,他没那么讲究,有时候写完作业,倒床就睡,醒来还是穿着这套衣服。   最近谢珩的睡眠质量特别高。   几乎是沾枕头就着。   他这几天的寒假生活特别充实。   那天在车上跟陆溪聊完,他才知道成年人那么不容易,他回来想了好久,又重新规划了自己的假期日常。   上午跟着陆溪去公司,下午回来学习,晚上出去打球回来再做卷子。   给自己安排得满满当当。   在工作室,他差不多适应了节奏,复印这种小事已经满足不了他了,偶尔他要负责接待面试者,客串一下前台,或者是在中午大家忙的时候帮忙点外卖。   他甚至还从杂物房里,翻出来一台咖啡机。   卫宁说是一个客户送的,但办公室没人会用,就一直搁里面吃灰。   谢珩就照着网上的教程视频,很快研究明白了,冲出来第一杯咖啡,被他献宝似的送去了陆溪的办公室。   陆溪喝完之后,很惊喜地夸奖他,还邀请他下次暑假也要来这里打工,不要被别人挖走。   谢珩不知道那个别人是谁,但他挺高兴。   他喜欢陆溪这里,地方小,但是气氛很惬意,他的办公室各项技能也在熟练掌握中。   没过几天,陆溪忽然把他叫去办公室,让他跟着她一起出外勤。   “我?”谢珩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助理呢?”   陆溪一般出去办公事,只会带上卫宁,他要跟着她都不让。   陆溪:“卫宁有事请假了,你去不去,不去我带别人。”   “去!”谢珩咧开笑容。   陆溪看他一眼,有些好笑,她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东西,正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先翻包,再翻口袋,又走回去在办公桌上找半天。   谢珩看她一通乱翻,疑惑地问:“你找什么呢?”   “你看见我手机了吗?”陆溪有些茫然。   谢珩无语了,“不是在你手里攥着吗?”   陆溪低头看,还真的是……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假装自己什么也没问过,径直走出办公室。   谢珩迈开长腿跟上,一边疑惑地打量陆溪的背影。   拿着手机找手机,他也干过这种事,但只有在他心绪不宁的时候。   难道是,她今天有心事?   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如果是公事,那他多半是帮不上忙,帮也是帮倒忙。   这几天在工作室里,他至少学会了一个职场生存道理,就是多观察少说话,不懂的不要强出头。   但他可是她儿子啊,不可能不管,也只好先跟着,看是不是真有麻烦事。   上车后,陆溪跟司机报上目的地,“文东码头。”   谢珩怔了一下,急忙问:“去码头干什么?”   陆溪:“明星拍摄,我得去帮忙整理一下造型,在船上,风景应该不错的。”   谢珩无言,撇了撇嘴。   什么风景不错,不就是一条江吗,他觉得陆溪这句话,像是怕他嫌无聊,在哄孩子呢。   若是平常,他不介意她把他当孩子哄几句,现在他没心情。   江……   船上……   文东码头那边是月江,不是她当年出事的地方,但谢珩一想到她是在水里失踪,又在水里离奇出现,心里就忍不住不舒服。   有些慌,有些害怕。   陆溪或多或少也有些心理阴影,反正她出事的那片水域她是打死都不会再去了,可今天是另外的地方,她倒不觉得会出事。   虽然很玄学,但她既然穿回来这么久都好好的,直觉告诉她,她的命运已经就此改变,总不能因为ptsd就因噎废食。   还没出发那会儿,她有些不安心,现在上车了,她反而坦然了。   等到了船上,有工作人员接待她,谢珩从头到尾都跟着她,哪怕到了更衣室,他也全程守在门口。   过程很顺利。   如陆溪的直觉那样,什么事都没发生。   而谢珩一路上除了话少一点,粘她特别紧,没什么奇怪的表现。   从船上下来,陆溪先送谢珩回家,她回工作室去上班。   临走前,陆溪想起什么,按下车窗,看着还乖巧站在车旁边的谢珩,“你今天陪我出外勤,给你一百的奖金,下个月和工资一起发给你。”   谢珩眼睛一亮:“真的?!那你下次出外勤务必带上我!”   “小财迷。”陆溪嗔他一眼。   谢珩也感觉自己堕落了,因为一百块钱,他居然真的挺高兴?放到以前,一百块钱扔他脚边,他是懒得弯腰捡的。   在船上没出事,他安心多了,回家以后,就叫上许嘉铭来家里一起做卷子。   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心里莫名有些焦躁。   静不下心来。   就连许嘉铭都注意到了,他问:“你怎么了?”   谢珩皱了皱眉,感觉手心微微在出汗,“我怀疑是上午咖啡喝多了。”   他为了试咖啡味道,喝了三杯!   许嘉铭无语。   谢珩吸了口气,直接扔下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不写了,出去打球吧,叫上老宋。”   就这样,下午学习变成打球。   谢珩玩了整整三个小时,出了很多汗,他中途觉得热,把带绒卫衣脱了,只剩一件长袖T恤,但打球的时候不觉得冷,反而很爽。   直到傍晚,往家里走的路上,他拍着球,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忽然打了个哆嗦,感觉到冷。   谢珩皱了皱眉。   这才想起来卫衣被他放在球场旁边的长椅上了。   离家门口只剩几百米,要他回去拿那是不可能的,谢珩仗着年轻身体好,很少感冒,他硬撑着回到家。   一开门,进入温暖的室内,谢珩舒了口气。   他没觉得有什么,倒是管家,看见他只穿一件单衣回来,吓一跳,忙让人去熬了姜汤来给他喝。   “少爷真是的,打球也不能穿这么少,生病了怎么办?”   谢珩无所谓地说:“才不会,我都好几年没感冒了。”   管家更无语,这种话可不能说,说了就应验。   谢珩却不在乎,为了表现自己身体好,他今晚和平常一样吃得多,没感觉任何不舒服,就是吃完饭回了房间,感觉脑袋有些沉,还是看不进书,而且犯困。   这种时候,床对他有非常大的诱惑力。   谢珩换上小怪兽少女粉睡衣,倒头睡下去。   过了没多久,他开始感觉身体发冷,忍不住裹紧了被子,但还是冷。   他做了个噩梦,梦见了一道桥。   梦见陆溪坐在车里,忽然间车子方向盘失灵,像疯了一样直直地冲进了水中……   少年紧紧皱起眉,神色非常不安。   陆溪和谢以朝是同时到家的。   “小珩呢,在房间写作业吗?”她习惯性先问谢珩。   管家点点头,他见了陆溪,忍不住把下午的事告诉了她,指望太太能管管谢珩,这个家里,也就她的话他最能听进去。   陆溪皱了皱眉,“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他,以后再不许他这样胡来。”   “我跟你一起去。”谢以朝表情也不太好,抬步跟上。   陆溪点点头。   来不了男女混合双打,双骂还是可以的。   走到二楼,谢珩的房间门口,陆溪敲了几下门:“小珩?出来一下,有几句话跟你说。”   少年听见动静,眼皮颤了几下,有些艰难地睁开。   他感觉有些难受,但还能动,便坐了起来,揉了揉脸,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发烫,起身去开门。   陆溪看到谢珩,直接愣住了。   不是不穿吗?这怎么就偷偷穿上了?   她刚想要笑,等看见少年的脸色,忽然笑不出来了。   谢珩的脸好红,眼神却又特别发亮。   陆溪看一眼谢以朝,都怀疑他是发烧了。   她下意识要去摸他额头,可刚伸出手,谢珩却在这时低下头,乖乖地将她抱住。   少年声音有些沙哑,很小声地叫了声妈妈,“你抱我一下好不好,我好不舒服。” 第91章   陆溪愣了一下,紧紧皱起眉头。   她……被一只穿少女粉小怪兽睡衣的一米八猛男抱住了?   这猛男怎么一副要哭了的表情?可怜兮兮的。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谢以朝。   他表情也不太好,有些凝重,就着谢珩抱着陆溪的姿势,抬手摸了下少年的额头。   是滚烫的。   “他发烧了。”谢以朝说完,转身要去找管家拿医药箱过来,忽然听见陆溪哎了一声,抓住了他的手。   谢珩昏昏沉沉的,他个子又高大,一开始轻轻抱着还好,慢慢的他整个人的重心都朝她倾斜,陆溪都快倒了。   “……”   谢以朝连忙扶住她,顺便把不省心的儿子接过来,忍不住皱眉摇了摇头。   好好在床上躺着就是了,大不了应一声,哪怕他不吭声,他们也会察觉到不对,自行开门进去,还非得走出来。   难道就是为了抱一下陆溪?   他轻轻松松地把谢珩扶回床上,让他躺好。   陆溪摸了摸他背上,没出汗,被子也是干干净净的,这才放心让他睡下去。   很快,管家拿了医药箱过来。   他一见到躺在床上,烧得满脸发红的谢珩,心中顿时一紧,马上给他量了体温。   “先生,太太,38.6度了,哎,我就说他那样硬抗要生病的……”管家絮絮叨叨,又从药箱里找退烧药。   陆溪点点头,等他病好了她一定好好骂他。   “他平时都吃什么退烧药最管用?”陆溪低头去看管家翻出来的药盒,倒是很齐备,感冒发烧消炎各种药都有。   谢以朝这时说:“他平时很少生病,上一次也是因为打球着凉了,只低烧到37.5度,他没吃药睡了一觉自己降下去了。”   管家张了张嘴,把本来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想到先生比他记得还清楚。   陆溪看一眼谢以朝,又看了看谢珩,他躺回床上以后,又睁开了眼睛,此刻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爸。   因为正发着烧,他眼尾微微下垂的小狗眼看起来尤其的亮。   谢珩不高兴的嘟囔道:“这么丢人的事还记得干嘛,而且不是因为打球着凉,是被同学传染感冒了。”   谢以朝居高临下,眼神凉凉地盯着他:“那你这次是被谁传染的?”   “……”谢珩叹了口气,“我都生病了,你就不能让着我一点吗?”   谢以朝默默无言。   还能跟他犟嘴,说明他还算精神……谢以朝有些无奈,却又暗自松了口气。   陆溪冲父子俩翻了个白眼,虽然她对谢珩也有些生气,但还是心疼更多,便先放过他,瞪了眼谢以朝:“你就让着他吧,没听他都在跟你撒娇吗?”   谢珩:“我没有!”   刚才一时间意志软弱,开门去抱了陆女士就已经够丢人了,想想都会脚趾抠地。   陆溪没搭理他的傲娇行为,挑出一盒她平时吃了管用的,掰出一粒药放在手心,又端了床头柜上的温水给谢珩,“你要自己吃,还是要妈妈喂你?”   “……我自己吃。”谢珩脸更红了。   谢以朝都无奈地睨了一眼陆溪。   不知怎么的,他这时心里几分吃味,又有几分同情谢珩,以陆溪的促狭劲,等他这次病好了,一定找到机会就要打趣他。   哪怕他自己一贯沉稳严肃,想起刚才,一只粉毛怪兽,头上还长着角,对陆溪软声撒娇的样子,他都忍不住想笑。   谢珩一把抓过药扔进嘴里,又灌了口水将要咽下去。   陆溪看着他:“把水都喝完,你现在要多喝水。”   谢珩没说什么,只是皱了下眉就乖乖全喝了,他头发昏,感觉很不舒服,吃完药继续躺下。   陆溪对管家说:“叫魏医生来看一下,我们先出去,让他睡一会儿。”   谢珩本来闭着眼睛,听见脚步声,又忍不住掀开眼皮,有些紧张地盯着床前那个跟他老爸站在一起,显得特别娇小的背影。   虽然心里明白,她只是离开他房间,还在家里,他受那个噩梦影响,还是有些不安。   他抿了抿唇,看她似乎要转过来看他,又连忙将眼睛紧紧闭上。   直到不久后,脚步声离去,他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   可能是药物起了作用,谢珩感觉头没那么痛了,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舒服了很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但也没睡太熟。   他能感觉到,时不时有人进出他的房间,小声说话,还有一只微微发凉,但很轻很柔软的手摸摸他的额头和脑袋,让他感觉很舒服,有安全感。   等再次醒来,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六点钟了。   谢珩坐起来,自己摸了下额头。   好像不烧了?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到穿衣镜前看自己的脸色,似乎也恢复正常了。   谢珩不由得得意起来。   他年轻就是身体棒啊,吃了一颗药,睡一觉就好了,大人们真是大惊小怪,昨天还请医生过来了?   现在就是肚子好饿。   感觉消耗了很多体力,他今天得多吃一点,补回来才行。   谢珩准备换了衣服下楼,冷不丁瞥见镜子里的自己,愣了一下。   怎么,他昨晚一直穿着这套睡衣吗?   谢珩脸色大变。   他仔细回忆了昨天晚上。   他爸和陆女士来敲门,他迷迷糊糊爬起来,去抱了陆女士,好像就是穿的这件丢人衣服!   少年突然心如死灰,绝望地躺回了床上。   他不想下楼了。   让他继续发烧吧。   陆女士心里肯定笑死他了!   ……   陆溪现在没空笑话谢珩。   她昨晚没睡好,醒的也特别早,看到镜子里自己的黑眼圈,很有些头疼。   她很了解自己的体质。   优点是睡眠质量好,缺点也很明显,一旦失眠,第二天必有黑眼圈,得保证接下来几天睡好才能消下去。   再看一眼镜子里,在她旁边刷牙的谢以朝,她就更郁闷了。   是不是有的人天生精神佳气色好,明明他夜里也跟她一起起来去看谢珩,怎么他就不长黑眼圈?   她忍不住戳了下谢以朝的腰,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溜了出去。   “……”   男人神情一顿,嘴角轻轻扯起来,颇有些无奈。   他倒也没急着去抓她,等洗漱完,他带着一身清爽的剃须水味道出来,就看见一只毛茸茸的蓝色小熊,正盘腿坐在床上玩手机。   谢以朝:“……”   所以这是母子装?   陆溪看他出来,已经忘了自己刚才偷袭他的事,笑着说:“我今天不去工作室了,在跟助理交代事情。”   谢以朝点点头。   他在陆溪身边坐下,想了想说:“我今天也可以休息。”   陆溪眼睛一亮,刚想说,那正好他们三个人可以一起出去玩,再一想,谢珩还没好全,还是算了吧。   于是她推了谢以朝一下:“不如你明天再休息,在家看着他,换我出去上班。”   谢以朝微微挑眉。   其实他不觉得谢珩生场小病,就要家长在家看着,至少他以前生病,他父母也没这样过,毕竟家里那么多人看着,还有随叫随到的医生。   而他在身边,其实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转念一下,或许就是这点差别,谢珩才只会对陆溪撒娇,对他却……只会顶嘴。   他想到这里,自己忍不住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了。   “不过,我觉得比起我陪着,他更喜欢你在家陪他。”谢以朝淡淡地说。   陆溪其实也这么觉得。   但要是承认,岂不是显得太自恋了?她眨眨眼睛,装傻地说:“有吗?你别乱吃醋了,有醋到儿子面前去吃。”   谢以朝无言。   要说这个家里谁口才最好,陆溪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不仅能言善辩,还很有说服力。   谢以朝不会轻易被别人的话动摇,可他最近常常发现,他会不由自主地被陆溪的话影响。就像现在,他本来没觉得有什么,陆溪忽然点破,他心里忽然有些酸。   难道是真的因为那逆子,吃醋了?   他不太自在地轻咳一声,又轻笑一声,拉起陆溪的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手指。   她的手很小巧,手心柔软,是一双很漂亮娇气的手,就是光秃秃的,一只戒指都没有。   谢以朝的目光微微闪烁。   他很早就发现了,从她在水里被捞起来的那晚,手上就没戴着戒指。   “看什么?”陆溪凑到他面前,眼神疑惑。   看见她的小熊睡衣,谢以朝心中的些许阴霾被驱散,他捏了下她的鼻尖,“没看什么。”   陆溪半信半疑。   她总觉得,谢以朝其实心思很深,还很能藏住事,只要他不想让人察觉,就可以一直不动声色。   毕竟他从小就是被当成未来继承人培养的,学霸中的战斗机,长大后在商场上打滚,跟各色人物接触,可以说是老腹黑了,现在又比她多出十几年阅历。   她能猜到他想什么才是有鬼了。   面对难题,陆溪从不钻牛角尖,该放弃就该懂得放弃。再说,她现在想着谢珩,注意力难免都放在他身上。   等下楼后,才发现谢珩已经在餐厅吃早饭了。   他虽然退烧銥嬅了,现在除了嗓子还有哑,没别的症状,但昨天医生交代过,他这几天都得吃清淡点,最好也别出去吹冷风。   还好是寒假,他本身就可以待在家里养病。   早上厨房给他准备的是肉丝粥,这肉丝还是谢珩强烈要求来的,不然就只有清粥配小菜。   他吃得还是很怨念。   如果每次生病,都要来几天这样的饮食,那他以后绝对不重蹈覆辙了,再脱了衣服打球他是小狗。   听见动静,他抬起眼,就看见陆溪和谢以朝走过来。   少年目光颤了颤。   她怎么穿这个下楼?   见谢珩脸色不错,陆溪稍稍放心,但还是走过去摸了他的额头。   谢珩没躲,但还是小声地说:“我没事了,我身体好着呢。”   陆溪只是哼笑一声。   这话也没错,他身体是好,昨晚医生也说,他这次发烧是急性的,只要退下去,再好好休息,就不会再烧起来。   早餐时间,一家三口很少能聚在一起。   平时这个点,陆溪都还睡着。   谢珩也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色。   陆溪也注意到他的眼神,因为他自以为在偷瞄,其实动作不要太明显。   “看什么?知不知道盯着女孩子的刚起床的脸看没礼貌?”陆溪忍不住揉了下脸。   没睡好的时候,她总觉得脸会肿,眼皮也肿,还有黑眼圈,何况她还没化妆。   谢珩突然被凶,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你现在很好看啊。”   为什么不让看?   陆溪一愣,看少年满脸真诚的疑惑,她忍住笑,心情忽然无比愉悦。   谢以朝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陆溪在对他使眼色。   谢以朝不由得顿了顿。   昨晚陆溪跟他商量过了,等谢珩恢复了,他们要一起批评他。   这是陆溪看过的一本育儿书上写的。   父母教育孩子,不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得同时参与进来,要表扬一起表扬,批评孩子也得一致。   可现在,陆溪不想批评了。   崽崽才刚夸奖过她呢,嘴好甜的。   她准备把这个坏人留给谢以朝当——反正他都习惯了不是?   她对谢以朝眨眨眼睛,意思很明显了。   谢以朝垂眸,无声笑了笑,倒不介意她这点小心思,反正,他总会找机会找她补偿回来。   等抬起目光,看向谢珩的时候,他和悦的神情变得微微严肃,“昨天怎么回事?以后打球也要注意,别再生病了让你妈妈担心,她昨晚都没睡好。”   陆溪忍不住在桌子底下给他竖大拇指。   点赞!   说得好!   谢珩被批评了,当然不高兴,他刚好吃完,搁下筷子,带着几分叛逆表情跟谢以朝对视:“老爸,别装了,明明你也担心我的,昨晚你偷偷来瞧了我好几次呢。”   谢以朝噎了一下。   这臭小子,在他面前是越来越放肆了。   无奈,他还是个病号,谢以朝不会骂人,现在更是打不得。半晌,他也放下筷子,整理了下领带,起身看着陆溪,轻声说:“我去上班了。”   陆溪冲他摆摆手,努力忍住笑,肩膀却止不住地发抖。   谢以朝只当没看见,快步离开。   谢珩难得让他爸吃瘪一次,也挺开心,他等了几分钟,等陆溪笑完了才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陆溪轻轻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去哪里?”   “上班啊。”   陆溪看他一眼,有些好笑,“不去,今天休息。”   谢珩想到什么,“可我已经没事了,可以去上班了。”   陆溪完全不懂,一小时三十块的工资为什么值得他这么积极,“你不休息,我还要休息呢,看我的黑眼圈。”   “……”   谢珩看了一眼。   他不说话了,老实地坐了回去。   陆女士没睡好的时候,脾气是真的大,他还是别惹她了。   只是有些心疼今天损失的钱,一上午三个小时,差不多一百块呢。   ……   午饭过后,陆溪在家补觉,顺便还提醒谢珩也去睡觉,这样才能快点恢复。   一觉睡到五点,她醒过来。   她起床照过镜子,感觉眼圈还有青色,赶紧翻出一对眼膜贴上。   她慢悠悠地回床上坐下,这才发现手机里,一个小时前,谢珩发来的消息。   寸头臭崽:【我睡不着,我有点不敢睡觉。】   寸头臭崽:【你怎么这么能睡?什么时候起来说一声,我有话找你聊。】   陆溪轻哼一声。   敢说她能睡?   她手指飞快地敲在屏幕上:【来客厅里。】   然后找出另一对眼膜。   三分钟后,陆溪和谢珩在客厅成功会师。   陆溪很大方地把眼膜递给他,她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敷上眼膜,我们娘儿俩好好聊天。”   谢珩捏着手里一对小片片,再盯着陆溪眼睛周围两片诡异的东西,他的内心是拒绝的,“我不要。”   陆溪:“这个东西很贵的,一对要两百多,男孩子也要注意保养。”   “这么贵?”谢珩实在不解,这玩意儿最多贴十几分钟,能有什么用?   他扯了扯唇,“我能把它卖出去吗?”   陆溪:“不行,要么用,要么还我。”   谢珩皱起眉,经过了好一番心里挣扎,还是决定勉强用用。   可是这玩意儿要怎么贴?哪边是正哪边是反?   陆溪看他眼中清澈的无知,忍不住好笑,招说让他过去她来帮他贴。   谢珩走过去坐下。   他今天为了不着凉,在房间里也穿着毛衣,和一件卫裤,本来还没什么,可现在看着陆溪穿着毛茸茸的家居服,盘腿坐在沙发上,特别惬意的姿势。   他都有些心动了,还是这套衣服舒服啊。   “等一下,我上去换个衣服。”   谢珩像一阵风似的跑上楼,没多久,就穿着粉色小怪兽睡衣跑下来。   在这个家里,他早已经颜面扫地,没有包袱可言了,所以还是舒服最重要。   陆溪开心得眼睛一亮。   她是真喜欢崽崽穿这件衣服,像一只大号小恐龙,不过,要是他幼崽时期穿幼崽睡衣,肯定更可爱。   可惜没机会看到。   想到这儿,她眼神不由得柔软了下来,拉着谢珩坐下,很耐心地给他贴上眼膜。   谢珩还是觉得很别扭,眼圈冰冰凉凉,还特别香。   香得他忍不住想给它揭掉。   但一想到眼膜的价格,他生生地忍住了。   算了。   这不是眼膜,这不是眼膜。   这是蝙蝠侠眼罩,这是蝙蝠侠眼罩。   谢珩在心中默念。   弄好,陆溪靠了回去,将脑袋枕在沙发靠背上,“所以你要跟我聊什么呢?”   谢珩也学她的样子靠上去,闭着眼睛,“我昨天做了个噩梦。”   “嗯?梦见鬼了?”   “不是……”他只有小时候才怕鬼。   谢珩清了清嗓子,语气含糊:“我梦见你当年出事,车从桥上……掉了下去,我吓醒了。”   陆溪不由得一怔。   带着眼膜,本来眼睛周围不该有动作,可她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该不会是她昨天带他去船上,勾起了崽崽的心理阴影吧?   陆溪忽然发觉,她从未跟谢珩聊过这个话题。   关于她的消失,她的回归,还有当年那次事故……   “你……经常会做这个梦吗?”陆溪停顿了一下才问。   谢珩抿了下唇,“还好了,小时候经常会做,长大就好了很多。”   是吗。   陆溪心中轻轻叹息一声。   这件事是她不对。   以为谢珩很坚强,以为他不会想太多,但他也才十六岁而已,如果她早点和他谈开,哪怕不能说得太明白,也总能想办法帮他解开阴影。   谢珩也轻轻吸了口气,“其实也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   他小声说:“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陆溪的手放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攥了攥。   “没什么不能说的。”   闻言,谢珩忍不住睁开眼睛,他有些惊喜,又很意外,意识到还带着眼膜,只好又把眼睛闭上,“那你说吧。”   宋思扬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佣人给他开的门。   宋思扬是家里的常客了,佣人直接告诉他,谢珩和太太在客厅里,让他自己直接过去。   他的脚步声在客厅门口响起。   “珩哥?我听说你病了,怎么样好点没……诶?”   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卡住,尾音甚至还破音了,就像被掐住脖颈的鸭子。   他呆呆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   穿着毛绒绒蓝色小熊睡衣和少女粉怪兽睡衣的那是陆总和……谢珩?   不对,他珩哥脸上那是什么东西?!   谢珩期待的真相就要来了,突然被打断,他不爽地开口:“你来干嘛?”   宋思扬转身拔腿就跑:“对、对不起我走错了!” 第92章   宋思扬落荒而逃。   谢珩和陆溪都沉默了。   等反应过来,陆溪忍不住笑了一下。   却因为刚才谢珩那段对话,她又不太笑得出来。   她这十六年都去哪里了……这可要她怎么解释呢?   穿越了这三个字,她根本说不出口,是物理意义地说不出口。   谢珩意识到自己这副尊容被看到了,他也懒得去追,直接发消息威胁宋思扬不许说出去。   他那边他不担心。   放下手机,谢珩一转眼,就看见陆溪一脸的忧心忡忡。   哪怕带着蝙蝠侠……哦不,贵妇眼膜,都能看出她的表情。   谢珩忽然有些紧张。   是不是他不该问这个问题?   他本来是不想问的,都怪昨天那个梦,让他有些冲动了。   他并不傻。   陆溪这些年失踪得太过蹊跷,以他爸的财力和能力,就算她是去了国外哪个地方,只要还在这个星球上,不可能一丝线索都找不到。   而且,她回来以后,她的容貌看起来就二十多岁,跟她年轻的时候一样。   有时候谢珩自己都会忘记陆溪现在的年龄,会以为她只有二十出头。   她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   也不怪别人都以为她是后妈,他一开始,都花了好长时间才相信。   他同学的妈妈也有看着年轻的,可那是做过医美,远看还好,近看还是能看出很明显的年龄感。   而陆女士……她从外貌,心态,就连声音都很小姑娘。   他也不想追根究底,惹她不开心,可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什么。   “其实,要是有什么秘密你不能说的,你说一声,我以后绝对不问。”谢珩说。   陆溪:“或许是秘密吧,所以我说不出来。”   谢珩微微一怔。   说不出来,不是她不愿意说,难道是……   “你不能说?”谢珩突然忍不住脑洞大开。   难道是真的涉及什么特殊秘密?说出来会被抓走还是怎样?   陆溪看他忽然变得紧张兮兮,眼睛四处乱瞟,仿佛在提防什么似的。   “你在看什么?”   谢珩压低声音,脑袋凑到她旁边问,“是有人在监听我们吗?”   陆溪:“……”   她忍住揍他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将他的寸头推开,“你闲着没事到底看了多少小说?”   “哦。”谢珩乖巧地坐正,又看看她的脸色。   他就随口一说,这也太荒谬了。   感觉到眼皮痒痒的,谢珩赶紧把眼睛闭上。   好想把眼膜摘掉啊……正犹豫着,这时却听见她理直气壮的声音:“我这情况比你想得更复杂,你的脑洞不妨再大一点。”   谢珩:?   原来是他的格局太小了吗?   他有些无语,怀疑陆溪是在逗他,“你总不会是被外星人绑架了吧?”   陆溪顿了顿。   她轻轻一笑,“不对,再猜。”   谢珩垂眸,摸了摸耳朵,“是不是你不能说,但如果我猜中了,你可以提示我?”   陆溪:“我还不清楚,试试吧。”   “……”   谢珩有些无语。   但因此他也更感兴趣了,有种在玩解谜游戏的感觉,虽然算不上推理,但如果猜中了,他也会很有成就感。   谢珩干脆也盘腿坐上来,闭着眼睛冥思苦想。   “你其实是克隆人?”   “……不是,你才是克隆人。”   谢珩被怼了也不生气,想了想,脑袋里的灯泡噗地一亮,“你是睡美人,在一个神秘的地方睡了十六年,然后被我爸接回来了。”   陆溪可真是谢谢他,不仅把亲妈说成睡美人,亲爸还成了王子殿下。   她忍不住问:“所谓神秘的地方是哪里?”   谢珩随口胡诌:“类似桃花源记那个地方。”   陆溪觉得,这娃的语文成绩不好也是有原因的。   “不是,都不是。”陆溪无语地笑了,“你就不能有点想象力吗?”   谢珩:讲真,他的想象力已经荒谬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他也气笑了,破罐子破摔地说:“你总不能是穿越的吧?从过去直接穿越到了现在?”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没看过,但是同桌老是看,他一不小心总能瞟到几眼。   以为又要被她否决,陆溪却在此时忽然沉默了。   谢珩忽然心慌了一下。   她在干嘛,快说不是啊。   陆溪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没想到谢珩真的能这么快猜到真相,她不免有些激动。   而且她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旁人说出来,看来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虽然她不能直接点头,仍然有种不知名的力量在阻碍她,但她或许可以试试其他方式。   “小珩,也许你真的适合做警察,”陆溪顿了顿,又说道,“你好聪明,妈妈很为你骄傲。”   谢珩眼皮忍不住颤动起来。   她这个意思难道是……   不是吧?   他猜对了?她是穿越?   这比外星人,克隆人什么还要荒唐,可是,他理智上在怀疑,感情上却已经忍不住相信她了。   他知道了,一定是在她出事那天,坠河的那一秒,她被上天选中穿越回了十六年后。   所以她的容貌才会那么年轻。   谢珩感觉手心都在发烫,还好头不痛也不晕,不然他要以为自己又发烧了。   陆溪已经揭开了眼膜,擦干净,顺便帮谢珩也揭了。   看他睫毛直颤,要睁开眼睛,陆溪皱了皱眉,“等会儿,我给你擦干净。”   少年“嗯”了声,便乖乖坐着。   陆溪拿纸巾给他把眼皮和眼周的精华液都抹掉,温声提醒:“还有点粘,你要是介意就去洗个脸。”   谢珩这才睁开眼睛。   一双和她相似的清澈眼睛专注地望着她,眼神很开心满足,还透出几分依赖。   他总算知道了。   她这些年离开这个家,不在他身边,不是因为不想要他了,而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这就足够了,至于什么外星人克隆人还是穿越,那有什么关系?   “那你还会再……穿走吗?”谢珩紧盯着她,仿佛不想错过她脸上每一个微表情。   陆溪坦然一笑:“不会了,放心,所以你别再做噩梦啦。”   谢珩这回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佣人过来说,厨房做好饭菜了,请小少爷和太太准备吃饭。   陆溪估摸着,这个点,谢以朝如果不加班差不多也快到家里,而她准备上楼去洗把脸。   “对了,”谢珩想起什么,“刚才那件事,我爸他知道吗?”   陆溪想了想,没说话,只是对谢珩摇摇头。   虽然不清楚谢以朝知不知道,又知道多少,但他一定早就猜出了真相不简单,但估计想不到穿越上去……   但他不像谢珩,正处在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心的年纪,他更莽撞,更冲动,更喜欢刨根究底,但却真诚可爱,而谢以朝呢,他不会问太多,那天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今天谢珩也问了,那就是她还会不会离开。   知道不会,他便安心了。   而这样的谢以朝,也同样令她安心。   谢珩忽然笑了笑,眼中很得意:“太好了,不告诉他,这是我们的秘密。”   呵呵,叫他不许他当警察呢,可他这么聪明,一下就猜出真相了。   他爸可真是不识货。   心情好,今晚谢珩睡得也特别香,没再发烧,没做噩梦,嗓子的那点不舒服,在睡了一觉后又缓解了很多。   第二天,他坚持要跟着陆溪去工作室。   谢以朝本来打算今天请假,可他却不在家休息,虽然是给他省事了,他却不怎么高兴。   总感觉,这逆子是故意为了躲他,连休息都不要,宁愿去上班?   吃完早饭,他离开家前,拍了拍谢珩的肩膀,“别给你妈妈捣乱。”   谢珩无声地嗤了一下。   他才不会呢,他是在帮忙,凭自己本事赚钱,又不是去捣乱的。   陆溪忍不住笑了笑。   就喜欢看这父子俩每天针锋相对的,虽然看起来很不友好,陆溪却觉得这样不错,总比以前两个人互相不搭理,死气沉沉要好得多。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她不担心。   工作虽然忙碌,但忙中不乱,暂时也没有麻烦。   只是时不时地,会从不知道哪里冒出一只两只苍蝇来,没有杀伤力,但看到会让她心烦。   比如,那天出现在殷家宴会上的那位夏太太。   原本她们那天在宴会上的一点不愉快,她过后就不在意了,只当夏太太是个有点无聊,喜欢没话找话说的人。   只是没想到,她会在背后传她八卦,说她怀孕。   把她家小谢崽崽骗得好惨。   这个圈子里可没有秘密,以为随口给她编个八卦,就能拍拍屁股走人,然而她只是稍微打探一下,就找到她身上了。   不过她只是好奇,总不能被人造谣了,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吧?   但她也没打算做更多,比如跟谢以朝告状,让他去报复对方家里什么的……   那也不至于。   听说夏家这几年本身就在走下坡路,夏太太的儿子也不争气,似乎还卷进了财务纠纷和离婚丑闻里,非常不入流。   她要是认真去对付夏太太,反而是自降身价。   对这样的人,不给眼神最好。   但她自己上门来,陆溪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这天上午,陆溪快到十点,才带着谢珩来工作室,她刚才去了趟制衣工厂看一件衣服的制作细节。   走进办公室,夏太太就在前台那里,拉长着脸,很大声地指责前台:“你们的小程序是怎么回事?我预约了两周,都没约上一个私人订制的名额,你们就有那么忙吗?”   前台连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月是已经约满了,不如您下个月再试试。”   夏太太冷哼一声:“你们工作室这么小,老板就是设计师,也没什么名气,就有这么忙?是在敷衍我吧?”   前台就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看夏太太身上的手表钻戒,一身贵妇打扮,感觉来头不小,她慌得话都不会说了。   谢珩皱起眉。   这什么人来找事呢?砸场子的吧?是看前台姐姐好欺负吧。   他沉下脸,刚要上前。   陆溪却看了他一眼。   谢珩会意,明白她这是要亲自上了,抿了抿唇,没出头,但还是警惕地盯着来人。   陆溪清了清嗓子:“这是谁?”   夏太太转过头,看见陆溪,脸色变了变,眼神明显闪过一丝尴尬。   她这会儿又笑了起来,“我呀,夏太太,谢太太忘了吗?上次在殷家我们见过的……”   陆溪打断她:“哦,记得,就是你在背后到处说我怀孕了是吧?”   夏太太愣住,眼神急速变幻。   她也从没遇到过陆溪这样一开口就戳人肺管子的。   “不是吧,我可没说啊……”   陆溪轻轻皱眉:“还有,你别预约了,约不上的,我们家店小,招待不起你这样的贵客,也不想赚你的钱,走吧。”   她这番话是一点情面也没给夏太太留。   哪怕她有朋友在旁边。   陆溪没打算对付她,但也不可能给她留面子。   她有自知之明,可不觉得自己的小工作室有出名到那份上,值得夏太太预约一个月,约不上还特地找上门来。   怕不是要给她挖坑。   夏太太又气又羞,脸色发白,瞪着陆溪半天说不出话,还是被朋友拉走的。   陆溪看都没看她一眼,对看戏的同事们笑笑,直接走进办公室里。   前台欣赏完自家老板超强的战斗力,看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眼前那只黑色的包。   “不好,这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她待会儿肯定还要回来拿。”前台拿起来,有些犹豫,是不是的给人送过去。   现在还追得上。   但她又有些怕,感觉会被迁怒……   “没事儿,我来。”谢珩拎起来就走,他可不怕挨骂。   虽然那个女人,他骂不过,也不能打,但她要是敢欺负他,他就找陆女士,还有谢男士告状。   他腿长,走得快,看见两个女人走过拐角,就要追上去。   夏太太此时气得不轻,手指都在发抖。   她不就仗着自己是谢以朝的女人吗?至于横成这样?   朋友劝她:“算了,你就当是给谢总面子,毕竟是他太太,现在又年轻有姿色,你何必硬碰硬?”   夏太太也知道丢人,努力压低声音,但声音还是比平时大。   “哼,也不见得谢以朝对她有多好,就给她开这么小一间工作室,能花几个钱?谢以朝那么精明,等新鲜劲过去了说不定再换个太太……”   朋友问:“也是,谢总那么有钱,也不给她开个大点的,这就是越有钱越抠门。”   夏太太嗤之以鼻:“可不是吗,谢以朝对他前妻都没多大方,结婚还签了婚前协议呢。”   谢珩立刻刹住车,他皱了皱眉,脸色古怪。   婚前协议?   那玩意儿签了,是打算以后离婚,不用分钱给陆女士的?   卧槽,他爸这么抠门,怎么不抱着钱自己过日子,娶老婆干嘛? 第93章   看见谢珩回来,手上是空的,徐萌眼睛一亮:“包是不是还给她啦,她有说什么吗?”   谢珩看她一眼,目光有些飘忽,先点点头,又摇摇头。   当时他把包往那女人手里一塞,转身就走,压根没管她是什么表情。   徐萌见谢珩表情不太对,几分严肃,几分茫然,还以为他是被刚才的女人给骂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别看他高高大大,他还是个高一孩子呢。   本来她是前台,这事该她去负责的,是谢珩这个小孩讲义气,这才帮她解围。   徐萌马上拿出手机:“刚才真是多谢你了,我请你喝奶茶吧,你要喝什么?”   要是平时,谢珩肯定会拒绝的。   他觉得让女生请客很不好意思。   可他现在有心事,没想太多,点了点头,“随便吧,我喝什么都行。”   就喜欢这样可爱讲义气又不挑剔的小帅哥!   徐萌本来心里就内疚,加上谢珩实在讨人喜欢,这几天有时还会在前台帮忙,让她轻松了不少,但工资还是跟从前一样多,于是她今天特别大方,点了两杯比较贵的奶茶。   等奶茶送过来,徐萌去洗手间了,是谢珩在门口拿的。   他看到奶茶纸袋上的小票,愣了一下。   这两杯要一百多?比陆女士平时喝的奶茶还贵呢。   车厘子草莓霸气啵啵?   他拆开尝了一口,感觉味道也就那样,不怎么值五十多块,换了他是不舍得花这个钱的。   他差不多得干两个小时才能赚回来呢。   等徐萌回来,看他已经喝上了,她也拿起自己那一杯喝上,笑眯眯地问:“怎么样好喝吗?”   毕竟是别人请客,谢珩违心地点了点头。   但还是忍不住问:“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啊,很高吗?”   徐萌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陆溪的办公室。   员工不允许私下讨论工资的,这是规矩,不过……谢珩也不算是员工,他可是老板儿子,不告诉他,他也有办法知道。   于是她小声说:“四千五。”   谢珩一怔,他看一眼徐萌,又看看手里的奶茶,忽然感觉五十几块的奶茶变得好沉重。   她一个月工资这么少,还比不上他的零花钱,居然舍得给他点这么贵的奶茶。   她可真是个大方的好人。   徐萌感觉谢珩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怎么了,这个工资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我就随便问一下,”谢珩赶紧喝了口奶茶压惊,又问,“对了,你有男朋友吗?”   徐萌忍不住笑了:“没有呀,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吗?”   谢珩:“那倒不是,就是想跟你说,以后找男朋友千万别找穷男人,或者是那种有钱,但抠门,要跟你签婚前协议的那种,通通不行。”   徐萌:?   他怎么说得一脸认真的,好像还在跟谁生气似的……她应该点头吗?   对于谢珩这里的小小风波,陆溪一无所知。   夏太太离开后不久,她坐在办公室里,还是忍不住想了很久。   她是哪里得罪这人了吗?   虽然陆溪不觉得以夏太太的家世,和她本人浅显的智慧,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可她就是很不爽,不喜欢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就像有只蚊子在耳边嗡,它最多吸你一点血,但真的很吵。   她想了想,也不觉得那天自己哪里得罪了夏太太。   最多是没有配合她无聊的说教,让她有些没面子?   不管怎样,她的钱自己是不稀罕赚的,免得事后她找茬来扯皮。   陆溪没能想明白夏太太的事,很快,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却发现了自家儿子的怪异。   谢珩下午要回家,中午,陆溪带他出来吃饭,吃完再让司机送他回去。   餐厅在办公大厦旁边的商场,人流量很多,平时工作室的同事们要么点外卖,要么到商场负一楼的美食区吃饭,那边以物美价廉的快餐居多,味道却见仁见智。   陆溪心疼崽崽刚生了病,特地带他到六楼吃点好的。   “我请客,你随便点,一定要吃饱再回去。”陆溪很大方的表示。   谢珩接过点餐平板,他神色淡淡的,似乎不太感兴趣,就随便点了几下还给她。   陆溪看了眼。   发现他就点了两个菜加个汤。   她不禁皱了皱眉,这完全不是他平时的饭量啊。   于是她这边又加了三个菜,服务生拿回平板,还特意提心陆溪:“客人,你们就两个人,这么多菜可能吃不完呢。”   陆溪压根没考虑这个可能性,这是看不起谢珩吗?   她信心满满地,一样菜都没退,让服务生全上。   她吃得少,但是谢珩能吃啊。   却没想到,谢珩今天出了bug,他似乎食欲不佳,连平常很爱吃的红烧肉,都剩下了半盘,不怎么爱吃的鱼和青菜几乎没怎么动。   陆溪战斗力一向差,何况她还要保持身材。   桌上剩了很多菜。   陆溪担心他身体不舒服,露出担忧的表情,“你怎么了,怎么吃这么少?”   谢珩有些无语。   他好像吃了两大碗饭,还吃了不少菜,他妈妈怎么还觉得他吃得少呢?   少年嘟囔道:“不少了,我又不是猪。”   陆溪:“不许这么说你自己。”   谢珩:“……”   他忍不住看一眼陆溪碗里,那剩下的半碗饭,还有她跟小猫差不多的食量,实在不懂,她怎么好意思说他的?   他抿了下嘴,“我反正吃不了了,打包吧,我晚上回去吃。”   这顿饭可不便宜,花的可是陆女士的钱呢。   而且浪费食物也不好。   但他今天突然食欲不好,心情也灰蒙蒙的。   虽然他知道,谢以朝是他爸爸,养大了他,他应该公平对待父母两个人,可他就是忍不住为陆女士抱不平,总觉得她太吃亏了。   陆溪点点头,自然不会勉强他。   十分钟,谢珩提着打包好的食物,和陆溪一起走回办公大厦门口,陆溪看着他坐上自家车,这才转身走进大楼里。   谢珩中途收到消息,几个校队的朋友在外面玩剧本杀,叫他一起去。   他临时改了主意。   让司机把打包的东西带回去,然后把他送去剧本杀店。   谢珩不是经常玩剧本杀,他以前的娱乐活动,不是打游戏,就是打球,还是上次跟班上同学一起玩过,体验感还不错,他喜欢玩推理本,很享受跟随游戏里给出的证据,抽丝剥茧找出真相的过程。   可惜今天他兴致不太高。   有心事,游戏体验也大打折扣。   不过没人注意到他的沉默,反正谢校霸平时话也不多,而且今天有人比他更沉默。   游戏玩到一半,有个女生突然哭了出来。   本来谢珩正在发言,突然听见哭声,他看过去,发现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好像是一个高三学长的女朋友。   学长也顾不上玩游戏了,赶紧拿纸给女朋友擦眼泪,哄着把她带出去。   剩下的几个人都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过了半个小时,男生才终于回来,脸色有些疲惫。   他把女朋友送回家去了,但是在路上,他不管怎么哄,女生还是一直哭。   他有些心疼,却又束手无策,因为女朋友遇到的问题是他这个年纪解决不了的。   有人按捺不住了,“是什么问题,说出来啊,也许我们能一起帮忙呢?”   谢珩其实不太想掺和进这种事情里,对于别人的私事,他也没其他人那么强的好奇心,这会儿只是安静听着,没打算参与,只觉得有些无聊。   然而,当学长叹着气开口,说他女朋友哭,是因为父母要离婚时,谢珩还是没忍住,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剩下的人听了,全都没话说了。   这事他们还真帮不上忙。   有人笑了笑:“我爸妈前几年也离了,不过我没哭,反正他们感情不好,天天吵架,离了挺好。”   有几个人随口附和,表示他们爸妈也早就离婚了。   “我家里也是,还没离婚,后爸后妈就给我找好了。”坐在谢珩身边的一个男生冷着脸开口。   其他人闻言,都同情地看着他。   就连谢珩都忍不住看他。   这里面信息量太大,他消化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突然觉得他怪可怜的。   他跟校队这帮人平时就打打球,以前偶尔出来吃饭喝酒,交集不深,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中竟有一半人父母都离婚了。   剩下那几个还没离婚的,看他们的表情,似乎父母感情并不好。   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   这群少年少女平时无忧无虑,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无论他们在学校,和同龄人的眼中多么风光无限,一面对父母的问题,他们就变成无能为力的小孩子。   有些人习惯了默默忍受,用叛逆武装自己,假装自己根本不在意。   在场跟谢珩最熟的一个男生见他一直不说话,便笑着问他:“你呢,你家里情况咋样?”   他们都知道,谢珩他爸前不久刚再婚,给他找了个特别年轻漂亮的继母。   谢珩暂时应该不用面对父母离婚的问题。   他突然被cue,怔了怔,想了一会儿后他敷衍地回答:“还好吧,不清楚。”   不知为何,对方忽然有些羡慕谢珩。   “我爸妈离婚就跟打仗似的,撕破脸,两个人为了分割财产差点在法庭上打起来,明明他们都不缺钱,”他苦笑一声,“真搞不懂他们这些大人,以前我爸追我妈的时候还是很大方的,买房买车,现在离婚了就当对方是仇人。”   谢珩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擅长安慰人,只好默默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这也没办法。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是真的挺难看的,他不希望自家发生这种事。   但实话说,他也不懂大人,尤其是他爸。   在谢以朝面前,谢珩总觉得自己矮了几分,没他厉害,没他聪明,也从来都摸不透他的心思。   看起来,他对陆女士真的挺好的,有时自己无意间撞见他们说悄悄话,特别亲热腻歪,他都嫌肉麻。   而且,他爸这些年一直没再婚,还在找她的下落,这难道不是爱一个人的表现吗?   谢珩一直觉得他爸妈感情很好。   只要陆女士不被外面的年轻野男人拐走,他就不会变成离异家庭的小孩。   正因为此,他今天听说他爸竟然跟陆女士签了婚前协议,才会那么震惊。   以至于不知所措。   如果他爸爱陆女士,怎么会签那种东西?   陆女士又不是没人追,她条件那么好,还是那么骄矜的一个人,当初居然同意了?怎么没把协议撕了,把笔扔回他爸脸上呢?   谢珩忍不住为她觉得委屈。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他单方面宣布这件事是他爸的不对。   可是,给人定罪,得有证据。   谢珩他可不傻,早不像从前那么冲动了,他可不会因为那女人背后嚼舌根子的几句话,就把他爸打成大渣男。   在他想办法问清楚之前,谢以朝暂时只是犯罪嫌疑人。   ……   谢珩赶在饭点前回到家。   听管家说陆女士和他爸刚到家,他挑起眉,迈开长腿径直走进餐厅。   他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陆女士和犯罪嫌疑人,他们挨得特别近,脸都快要贴到一起了。   真是没眼看……   谢珩嫌弃地侧过脸,大声咳了几下。   陆溪和谢以朝同时回过头,看他一眼,陆溪眼睛一亮:“下午去哪儿玩了?”   “去玩了剧本杀。”谢珩慢悠悠踱步走过去,在陆溪旁边坐下。   谢以朝轻轻挑眉,目光落在谢珩身上,有看了眼沙发上那么多空座位,忽然觉得这儿子很没眼色。   干嘛非得跟他们挤?   “你不是说上午上班,下午学习吗,怎么跑出去玩了?”   谢珩突然被质问,他下意识挺直了腰杆,“我晚上学习也是一样的。”   谢以朝淡淡地问:“还没问你,这次期末考得怎么样?”   “……”谢珩后背又是一紧,他皱起眉,“成绩还没出来呢,我怎么知道?”   他想了想,总觉得他爸在故意针对他,忍不住说:“谢总贵人事忙,天天赚大钱,居然会关心本学渣的成绩,我好荣幸啊。”   说完,他见他爸嘴角微微一抽,脸色也沉了沉,他立刻不动神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他爸手长,得提防他伸手过来拍他头。   陆溪听得云里雾里。   虽然有些好笑,她也很喜欢看这两父子斗法,但谢珩才生完病,在陆溪这里占很大的同情分,她也不想他挨揍,便摸了摸谢以朝的手安抚他。   她冲他眨眨眼。   不能揍,这可是亲生的,得他病全好了再揍不迟呀!   谢以朝还是很给她面子的,他扯了扯唇,不悦地瞪了眼谢珩,到底没出手。   安抚好了这边,陆溪又转向谢珩那边。   想起他前两天的病号小可怜样子,陆溪也不忍心骂他,但崽崽不能太惯,会惯坏。   陆溪问:“你这是在跟你爸发脾气,还是在跟你爸撒娇?”   ?   谢珩无语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谁撒娇啊?”   谢以朝到底没忍住,笑着轻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也不知道是谁,前天晚上跟小孩子一样,抱着我老婆半天不松手。”   “……”   谢珩眉心直跳,有些忍无可忍。   那件事他已经觉得很丢人了,他爸怎么还提,有意思不?   他顿时有些炸毛,口不择言地回击:“那你呢,也不知道是谁,整天抱着我妈妈,好意思说我吗?”   谢以朝:“……”   他攥紧拳头。   这臭小子,是真的在挑战他的耐性和涵养。   陆溪一个头两个大,她好烦啊,这两父子怎么这么幼稚?她不管了,她不想再当家庭调解员,他们要打架她也不管了。   她拍了拍裙子,站起来,“你们慢慢吵,我先吃饭。”   为了表示她不想参与这对父子无聊纷争的决心,她特意挑了几样菜,让佣人给她带去楼上书房吃。   她专门挑的今晚厨房新做的菜,把谢珩打包回来的剩菜留给谢以朝和谢恒。   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离开以后,谢以朝和谢珩突然觉得没意思,自动结束了战斗。   就像是缺少了观众的舞台,连演员都会觉得没意思。   不管谢珩今晚在抽什么风,谢以朝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他没跟谢珩继续争执,因为他没逆子那么幼稚。   同样的,他更无意惹陆溪不快,也不想让她为了他们的关系而忧心。   吃完饭过了会儿,谢以朝敲开了陆溪书房的门。   一句“抱歉”就要到嘴边,陆溪见到他,却眼睛一亮,拉着他进来,又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在椅子上坐下。   谢以朝以为她还在生气,没料到她会这么热情。   一双杏眸里仿佛有星星那么明亮。   他心里这才放松下来,笑着问:“有事吗?”   “亲爱的真聪明!”陆溪嘴甜得跟不要钱似的,“我记得,你认识一个很厉害的私人侦探?能介绍给我吗?”   谢以朝闻言顿了顿,“你要查谁?”   “夏太太,不过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陆溪就把那天宴会上的事,那段谣言,以及她今天来工作室找茬的事说给他听。   她总觉得夏太太针对她,并不是因为无聊才找茬,她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姓夏……   谢以朝无语了片刻,他说:“我大概知道是谁了,这样,你不用管,交给我吧,我保证她不会再去找你。”   陆溪眨了眨眼睛:“真的?”   男人点头,牵起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抬眸看她:“真的,不过前提是,你不介意我帮你解决。”   陆溪一怔,笑得弯起了眉眼:“怎么会?我巴不得你替我解决呢,我才懒得跟小人浪费时间。”   看她得意的小模样,谢以朝也放松地勾起了嘴角。   陆溪居高临下地看着谢以朝,眼神充满愉悦。   她喜欢跟谢珩幼稚吵架的谢以朝,锐气满满,还有些可爱,同样的,她也喜欢现在这样,云淡风轻替她摆平麻烦的谢以朝。   他坐在落地灯旁边,宽肩,长腿,面容英俊,眼神深邃,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谢谢老公帮忙。”陆溪很主动地俯身献上一吻。   谢以朝捏住她小巧的下巴,顺势要将她抱到腿上。   陆溪却在这时停下来,一手握拳,轻轻抵在他的身上。   她明亮的眼眸中带着笑意,语气轻柔婉转,“既然都帮忙了,不如再帮我一个忙?”   谢以朝深深地看着她,“悉听尊便,无有不从。”   陆溪后退了几步,靠在办公桌上,拿起一支笔点了点他,“去找谢珩聊聊,看他到底为什么针对你。”   谢以朝捏了捏鼻梁。   他很不想在这时候提到逆子,很煞风景。   他无奈地睨着她:“原来你知道他是在针对我?”   “你是成熟的爸爸,他是半生不熟的崽崽,你们该学会自己解决问题了。”陆溪拉起谢以朝,将他推出书房。   关门前,她还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我喜欢成熟能解决问题的男人。”   谢以朝:“……”   他无语,轻笑一声,意犹未尽地摸了下唇角。   从她的话里,他领悟到了她没说出口的一句潜台词。   假如他不能解决这次问题,跟谢珩说开,让他不再针对自己,以后就别想跟她出去过二人世界。   无疑,这个威胁对他来说很有分量。   谢以朝很快路过谢珩的房间。   他脚步顿了顿。   似乎听到了里面打游戏的声音。   “……”   算了,还是等他冷静一晚上,等明天再找他聊。   谢珩还不知道他爸在陆女士的威胁下,准备找他谈心。   第二天,他跟着生物钟起床,准备下楼吃早饭,然后等陆溪起来一起去工作室。   却在一楼客厅,和他爸狭路相逢。   谢以朝一身黑色运动服,显然是要出去跑步。   谢珩抿了抿唇,今天不打算跟他打招呼。   却听他爸主动开口:“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跑步?顺便说说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谢珩叛逆地笑了笑,“随便啊,不过先说好,我跑步很快的,就怕你跟不上。”   谢以朝并不生气,只是淡定地挑眉道:“上回你跟我动手之前,也是这么天真自信。” 第94章   早晨七点钟的别墅区,虽然安静,车道上却已经时不时地有车经过,也有不少晨跑的人。   作为这个别墅区最有名望的人,住在这里的,无论熟不熟,就没有不认识谢以朝的。   见到他,纷纷跟他打招呼,谢以朝也点头回应。   不过,当人们见到跟在他身边的谢珩时,眼神则有些微妙。   还是第一次见到谢以朝带着儿子一起晨跑……不是说他俩关系很差吗?   谢珩还是头一回在这个点出门。   平时他这个点才起床准备吃饭上学,上车后,就听歌补觉,从没注意过,原来小区里有这么多人晨跑吗?   居然什么年龄段都有,还有不少的小短腿孩子跟着家长一起。   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架势,也没办法比谁跑得更快了,毕竟不是操场,在这里横冲直撞的,万一撞到老人小孩了可不得了。   谢以朝简单活动了一下四肢,看一眼茫然的谢珩,没管他,径自超前跑去。   谢珩回过神,皱了下眉,也赶紧跟上。   真是的,说跑就跑,也不等一下他。   虽然出门前说了,要一起晨跑,顺便聊聊他为什么针对自己,但跑步的时候不适合说话,也不急在这一时。   谢珩倒是不在意,他是个急性子。   “你到底叫我出来要说什么……”   刚一开口,就灌进来一口冬日冷风,呛得他差点咳嗽,又被谢以朝冷淡地瞥了一眼,他脸色微窘,只好闭紧嘴巴,闷着头开始跑步。   他跟着谢以朝,跑过自己家门口那条跑道,又拐到左边,就这么跑了有十几分钟,竟然经过了宋思扬家门口。   “……”   无语。   他这是跑了多远?   谢珩觉得很无聊。   他不喜欢跑步,尤其是这种慢跑,虽然不觉得很累,但是对他来说枯燥无聊,他更喜欢打球,那种充满爆发性的运动,那种才有意思。   谢珩忍不住看一眼他爸的背影。   有时还是挺佩服他的。   能做到这么多年坚持晨跑,真不懂,他难道都不嫌无聊吗?   不过今天,谢珩足足跟着跑了五公里,有些累,但似乎没他想象中那么无聊。   可能是因为有他爸在,他的注意力也被分散了,一边跑,一边在想他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   就在这时,谢以朝停了下来。   他习惯了每天晨跑,五公里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此时也只是微微有些气喘。   而谢珩的反应就比他大多了,喘粗气,还特别口渴。   谢以朝没说什么,径直走到花坛边上的自动售卖机,买了两瓶矿泉水,走回来,将其中一瓶递给谢珩。   “……谢谢。”他接过来,猛地灌了一大口。   正感觉很爽,谢以朝忽然说:“运动完要慢慢喝水。”   谢珩动作一顿,喝水的动作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这个道理他当然知道,体育老师有说,但有时候他打球太热,会顾不上那么多。   但此刻还是乖乖听了老父亲的。   喝完水,他才发现他们正站在花坛里,旁边有几颗梅树,种的是白梅,散发出阵阵冷冽的幽香,花朵小巧可爱,绽放在枝头,还挺好看的。   谢珩猛吸了一口气,感觉连鼻端都是香的。   他忽然感觉,这五公里的路好像没白跑,心情也不由得舒畅了许多。   谢以朝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谈谈了。   看谢珩气已经喘匀,他指着一边的长椅,“过去坐着说。”   谢珩忍不住挺直了后背。   等坐下后,谢珩还有些不自在,谢以朝却已经平静地开口:“你是因为我不同意你做警察的事不开心吗?”   谢珩愣了一下,“当然不是!”   谢以朝有些意外。   他自觉最近跟儿子关系融洽了不少,当然,比不上他跟陆溪之间,但比从前进步很大,除了这件事,他想不出自己还做了什么得罪了他。   沉吟片刻,他道:“那你自己说,我听听看。”   他还是很好奇的。   “说就说,”谢珩本来想自己找证据的,既然嫌疑人送上门了,那他就当面审问,“我听说,你跟陆女士签了婚前协议?是真的吗?”   谢以朝愣了一下。   他从没想过会从谢珩嘴里听到这话,就像他从不觉得,谢珩会跟他讨论集团年度财报,反正都很奇怪。   他微微皱眉:“你听谁说的?”   谢珩语文不好,但表达能力不错,三两句就把他昨天听来的话说清楚了,说完还催促地问:“你就说是不是真的吧。”   听完这事又跟那个夏太太有关,谢以朝眉头皱得更深。   但很快,他神色又缓和下来,恢复平时淡漠的镇定,只是低下头,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一片不知何时落在他腿上的花瓣,淡声说:“嗯,是真的。”   “……”   谢珩瞬间就坐不住了。   他有点无法接受。   哪怕他理智上清楚,婚期协议是保护自己财产的合法手段,可他不接受,他亲爸对他亲妈用这种手段,太无情了。   谢珩憋了好一会儿气,胸膛起伏,闻着幽幽的梅花冷香试图让自己冷静,但还是忍不住。   “爸,你知道外面多少人想追陆女士吗?”他冷哼一声,“我敢肯定,他们要是能娶到陆女士,绝对不敢跟她签什么婚前协议。”   谢以朝:“……有多少?”   谢珩一脸很为陆女士骄傲的表情:“远的就不说了,就我们办公室楼上那家科技公司的老总,很喜欢她,刚开始天天送花。”   谢以朝眼神微微凝重,不悦地抿着唇,“然后呢?”   “然后,他知道陆女士结婚了,还有儿子,就没有然后了呗。”谢珩忍不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爸。   那表情,仿佛在嫌弃谢以朝挡了陆女士的桃花运。   谢以朝紧皱的眉头却松了松。   撇开这些题外话,他以前其实从未想过,要跟谢珩谈论这些话题,一来,他觉得没必要,二来他不觉得谢珩会关心,但显然,谢珩比他想象中早熟很多,心思也更细腻。   他关心陆溪,也是在关心他们的婚姻,关心这个家。   要是他再把他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高高在上,觉得没必要跟他说太多,那反而是他这个父亲的失职。   谢以朝垂下眼眸,眼中掠过一丝欣慰的笑意。   其实,从这一件事上,他反倒不如儿子做得好,陆溪说得对,他们这个儿子虽然冲动莽撞,但的确是赤诚率真,他有他的可爱。   谢以朝清了清嗓子,说:“没错,我跟你妈妈因为一些原因,签过婚前协议,但那份协议,很早以前就被我书房里的碎纸机处理掉了。”   “啊?”谢珩愣了一下。   他忍不住摸了摸短短的头发,“那协议还管用吗?”   谢以朝看他脸上清楚明白的法盲二字,微微一笑:“对我来说不管用了,可小溪那份应该还在,只要她也撕毁了,那这协议就不存在了。”   谢珩眼神有些古怪。   他努力让自己消化了好一会儿,半晌,才睁着迷茫的双眼问:“为什么啊?”   这话问得不清不楚,因为他脑子里有些乱,有太多问题想问。   为什么当初要签?   为什么他爸又要单方面撕毁合同?却又不告诉陆女士?   大人的心思为什么这么复杂?   谢以朝笑了笑,大致猜到谢珩内心的各种疑惑。   过去的事情,他说不清楚,他能看清的只有自己现在的感情和状态,“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想让她拥有我拥有的。而不告诉她,是我不想给她压力,让她觉得,我在拿钱收买她的感情。”   至于什么时候告诉她……谢以朝还没想好。   他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他确定,小溪可以开心并且心安理得接受这一切的时候。   谢珩默默听着,没打断,但脸上的茫然似乎更深了。   看得让人想笑。   谢以朝挑眉:“没听懂就算了,你长大以后会懂的。”   没几个小孩喜欢听这种话,谢珩忍不住嗤了声,他看一眼他爸淡定的模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跳起来,伸手去拨弄高处的白梅。   少年的表情懒洋洋的,语带笑意:“但我听懂了一件事,你没我想象的那么渣。”   谢以朝扯了扯唇,眼神微妙。   他也站起身,抬手直接一巴掌挥到谢珩头上,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臭小子,回去吧。”   谢珩都惊呆了。   他爸出手怎么总这么快?   而且,回去就回去嘛,干嘛揍他?   ……   谢珩本来还很生气,想着等回去了,就找陆女士告状。   可等他真的到家,见陆溪已经起床,正如平常一般坐在餐厅吃早饭,还冲他和他爸甜甜一笑,他心里那股气一下子全没了。   陆溪不知道这父子俩出去谈了什么。   她也没问。   只知道这次他们一起从外面回来,虽然两人还是一脸很不对付的样子,可至少,谢珩没再针对他爸了。   有进步就是好事。   谢珩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比上回前进了三十一名,真的跟许嘉铭的预测差不多。   像他所说,成绩越是往上走,想再进步就越难,就像许嘉铭,他依旧稳坐第一,至少在本校,他已经没有进步空间了。   照这样下去,谢珩想要在下一次考试再进步,就得付出比现在更多的努力。   但那也是下学期……或者说是过年以后的事了。   谢珩打算在这个寒假,让自己好好放松一下,尤其是过年这段时间。   这是他们家,第一个团圆的新年呢,一个人都不缺。   往常的年夜饭,通常就他跟他爸,厨房里做一大桌子菜,他们两个人吃,又不怎么说话,很冷清而且尴尬。   他爸通常很快吃完,然后去书房里。   谢珩吃着都觉得没意思,再丰盛的菜色看了都倒胃口。   有时候他爸干脆不在,出差去了,他也懒得在家吃饭,出去跟那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但是今年不一样。   今年有陆女士在,他敢肯定,他爸要是不想做渣男,这个春节肯定要在家陪着他们。   也因为有陆溪在,家里佣人准备新年时,都比往年更积极。   以前这个家没有女主人,男主人和小少爷又根本不过年,一些家务活,能糊弄就糊弄一下,很轻松就过去了。   今年可不一样,各处的清扫,添置食材和年货,腌制辣鱼腊肉香肠一样都不落下。   厨房那边要准备年夜饭,还特地来问太太的意见,他们好准备大年三十做什么菜。   陆溪坐在沙发上,翻看管家送来的菜谱,这是厨房初步定下的,陆溪想吃什么再添上,或者把不想吃的删掉。   她是选择困难症。   厨房那边很给力,已经把他们一家平时爱吃的菜都罗列上去了,她看不出有什么要补充的。   于是,陆溪把谢珩叫下来,让他来看。   谢珩一屁股坐陆溪旁边,认真地看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悄悄看了眼陆溪。   “陆女士,你……会做饭吗?”他问得很谨慎,还有点小期待。   陆溪直接一瓢冷水浇灭他的期待,“我会蒸饭,算吗?”   她很快收获了谢珩无情的嘲笑:“哈哈,好好笑哦。”   陆溪没跟他客气,直接捏在他胶原蛋白丰富,年轻柔软的脸上,“怎么,你会?你做一个?”   谢珩自然是不会的,他连米都没洗过。   但是男子汉能认输?   “做就做,你等着吧,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必有我的一盘杰作。”谢珩揉了揉脸,自信满满地放下狠话。   陆溪笑眯眯地眨眨眼睛:“好呀,那我等着吃,你可千万别翻车。”   “……”   完蛋,他已经提前开始脸疼了。   感觉翻车几率很大怎么破? 第95章   谢珩话说出口,就开始后悔,很想找借口推辞。   陆溪却很期待。   她心想,年夜饭无论是在家做,还是出去吃大餐,吃来吃去,不过就是那些食材,那些味道,虽然好吃,却也没什么新意。   崽崽亲手做的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陆溪从没下厨过,这辈子也不打算下厨,因为她讨厌油烟味,虽然很羡慕网上一些做菜好吃又好看的小姐姐,还会收藏菜谱,但陆溪对此的行动力只限于收藏。   就跟网上的健身视频一样,“马了就是做了”,真的做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陆溪眼睛一亮,翻出她曾经收藏过的菜谱一口气全发给谢珩。   然后目光闪闪地盯着他:“这一些你随便选一个做,我都可以,我不挑的。”   谢珩看着那些一看就很复杂的菜谱,感觉头都大了。   他冷冷地“呵”了一声,“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这些看起来都好简单哦!”   陆溪仿佛听不懂他的冷嘲热讽,笑眯眯地点头:“是啊,就是简单才让你做啊。”   谢珩:“……”   他的阴阳怪气那一套,在陆溪面前毫无作用,不仅没奏效,似乎还被她阴阳回来了。   孩子心里苦……   谢珩下意识看向站在一边,笑容可掬的管家,他用眼神向他求助,指望他能说点什么帮自己。   然而管家却只是笑吟吟地说:“小少爷越来越懂事了,都会给太太下厨做饭了。”   谢珩:……住嘴吧别再说了。   他现在要是反悔,岂不是承认自己不懂事?   纠结了一下午,谢珩也没想到对策,直到晚上谢以朝回来,他看见他爸,就感觉看到了希望。   他爸对他的能力肯定很了解,肯定不会允许他霍霍厨房。   晚餐的时候,陆溪果然对谢以朝提起这件事,“小珩要大显身手了,他要亲手做年夜饭。”   谢以朝都愣了一下。   谢珩更加震惊。   不要说的好像他要承包所有菜好吗?   “只是一道菜,我只做一道菜,我很忙的。”谢珩傲娇地抬起下巴,看向他爸,“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谢以朝淡淡地说:“加油,看你妈妈多高兴,别让他失望。”   谢珩:“……”   不要再给他加码了。   他深深地怀疑他爸是故意在坑他。   谢珩忍不住吸了口气,他看了眼陆溪,心里已经妥协了。   看她好像真的很开心的样子,如果他反悔,她会很失望的。   “行吧,我肯定加油,但是老爸,这是陆女士在家过的第一个春节,你就不打算表示表示吗?”谢珩微微一笑,深藏腹黑,“要不然你也做一道菜吧,这样陆女士肯定更开心。”   陆溪眨了眨眼睛,看着谢以朝,又看一眼谢珩,“别为难你爸爸,他才不会做饭,他长这么大厨房都没进过。”   谢珩忍不住撇了撇嘴,配合地说:“我还以为我爸很厉害,什么都会呢,那算了吧。”   谢以朝忽然感觉,自己好好地吃着饭,似乎掉进这母子俩提前给他挖好的坑里?他们是提前商量好的吗?   不过,坑在面前,要不要跳,这却是自己的选择。   谢以朝放下筷子,目光淡若无意地从两人脸上看过来,又看过去。   陆溪和谢珩看起来都无辜极了,偏偏他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半晌,他嘴角扬起一丝淡定的笑意,“行吧,那我也表现一下。”   他得承认,即便他再沉得住气,在有些人面前,也忍不住想要逞强,至少他不愿在她面前露怯。   何况,就算是坑,也只是做一道菜而已,能有多难呢?   谢珩开心了,他没想到他爸这么好坑,好像智商突然欠费,他随便激将的几句话他就垂直入坑了。   也有可能是他最近变聪明了。   不管怎样,他爸和他一样,都是厨房小白,他起码还自己泡过方便面,到时候就算出丑,也有他爸陪着。   陆溪哪会看不出来谢珩在打退堂鼓?谢以朝答应得很勉强,她也看在眼里。   不过,她本身没指望他们父子俩能做出大餐来。   谢珩就不说了,哪怕是谢以朝,看似无所不能,可他到底也只是正常人类,有长处,就有短板,陆溪不觉得他们俩像是有厨艺天赋。   但是过年嘛,玩得开心就行,正好给他们一起找点事做,也许还能增进一下感情。   离新年还有不到一周,陆溪的工作室提前发出放假通知,从年三十的前两天开始,到年后的第九天来上班,一共休息十天。   一般公司就放八天或九天,陆溪这个放假通知一出来,整个办公室都沸腾了。   看到陆溪,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扔。   “陆总赛高!放十天假的老板去哪里找?!”   “陆总这样的老板活该赚钱!”   “陆总明年赚大钱!”   ……   陆溪笑得很矜持,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吹彩虹屁继续工作。   她没说,其实同事们都误会了,她主要是自己想多休息几天,所以干脆大家一起放假,这样子,大家只会觉得她大方,而不会觉得她是个懒惰的老板。   除了安排放假,工资,年终奖金,年货这些也陆续安排到位。   陆溪吃了家里买来的车厘子,觉得味道特别好,就当做年货,给员工一人发了两箱。   员工们都很高兴。   只有谢珩对此意见很大。   凭什么别人都有,就他没有?难道兼职员工就不配吗?   当时陆溪在忙,没工夫搭理谢珩,他也没胆量去骚扰她,只好去找陆溪的助理。   卫宁听完的反应居然是笑,“小谢,我问过陆总了,她说不发你的,你要吃回家去吃。”   办公室其他人听了她的话,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谢珩:“……”   就很生气。   作为老板家属,平时没福利就算了,居然还要被区别对待。   还好在工资这方面,陆溪对他很公正,他每天上下班跟其他员工一样打卡,严格按照时间给他发工资,陆溪还给了他两个选择,可以日结,也可以月结,谢珩果断选择干满一个月再结算。   反正他也不怕她跑路,一个月拿的钱更多,也更有成就感。   陆溪这段时间很忙。   年底,要给工作室的重要客户送礼物,维护客户关系,包括制衣工厂那边,她也让卫宁准备了几份,这种人情世故虽然不是必要,但既然做生意,当然是和气生财,在自己条件允许,和对方又合作愉快的前提下,是可以适当维护关系的。   这一点,也是谢以朝偶尔跟她提过的一句,他从不会以成功人士的身份高高在上的说教她,但陆溪很乐意听,有时还会主动找他聊这些话题。   她又不傻,身边放着一个商业大佬,当然时不时要找他取取经,以他如今的身份,有财经节目想请他去当嘉宾,费用都是分分钟七位数字计算的,而这位大佬就每晚躺在她枕边,她只要问,他都会解答。   就算有时他讲得太深奥难懂,她听了也不介意。   十句话里她能懂一句,那也是非常宝贵的经验。   忙碌的事除了工作上的订单,陆溪还特意抽出时间加班,给谢以朝和谢珩设计衣服。   最好能让他们在新年期间穿上,没什么比她设计的的新年战衣更有意义了。   主要是,拿人钱手软,陆溪那次收到支票后,第二天就去换了现金,她的小金库里美美的进账,但还欠着人三十套衣服,她于心不安啊……   至于谢珩,陆溪想好了,也顺便给他设计一套,就当做是新年礼物。   正好,陆溪有想过之后几年的计划,她的工作室现在只接待女客户,设计的都是女装,她打算年后再请一个设计师,来替她分担一部分工作,她则计划分出一些精力,来学习男装设计。   这个想法,她私下有跟谢以朝提过,他没意见,更没打击陆溪的热情,只是提醒她,做生意一定要想清楚品牌的核心竞争力,选对赛道,有新的想法是好事,但要分清主次。   陆溪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让她不要这也想尝试,那也想做,到头来可能两头都不落好。   这个道理陆溪当然也明白。   不过她想得很清楚,目前她的工作室,还是以女装为主,至于男装,她目前还处在拿谢氏父子练手的阶段,等到她认为能独立设计出成熟的男装线,才会上线男装。   当然,对于谢以朝适时地点拨,陆溪非常欢迎,因为这男人不只是说话好听,办事也相当靠谱。   那天她和他提过夏太太的事,本来以为需要一段时间才会有结果。   没想到,只是第三天,陆溪就接到了一个安保队长的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很熟悉,等他自我介绍过后,陆溪很快想起来了,他曾经替她调查过周文远的事情,当时他办事很给力,查东西又快又准,让她印象深刻,没想到这次帮忙的又是他。   他是在谢以朝名下一家安保公司任职,办事得力,查周文远那时候需要去外地,花了点时间,但是夏太太,她的各种人际关系几乎就摆在明面上,简单明了。   安保队长觉得,要是陆溪不嫌麻烦,她就凭自己打几个电话,就能查到那些事。   等到陆溪听完,她忍不住挑了挑眉。   怎么说呢……她大概明白夏太太针对她的原因了。   可以说是在她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原来夏太太居然是肖飞远的姨妈?   那天肖飞远骚扰她,挨揍以后,至少在池边躺了十几分钟,那会儿,陆溪也没留意花房那边,但那群太太团肯定都看到了,夏太太当时也在其中。   这就很迷惑。   既然是想为侄子打抱不平,干嘛当时不上来理论,明明揍他的人是谢以朝啊!   是觉得谢以朝不好惹,但她只是“谢以朝图新鲜才找的新欢”,觉得她好欺负,所以才专门找她麻烦吗?   陆溪挺无语的。   感觉这位夏太太段位太低,低到,自己要是花心思专门对付她都会嫌low的程度。   而且她来来去去,也就是传一些谣言,战斗力也低,陆溪懒得管她,等谢以朝下班回家后,她就把这件事说给他听。   陆溪抱着平板,心情很好的追剧,夏太太的事压根没给她带来丝毫起伏。   她表情轻松地说:“我不管你怎么做,反正你保证夏太太以后离我远远的,别在我眼前嗡嗡。”   几天前,她就对他说过同样的话,第二天,他便联系了夏总。   在电话里,他说话还算客气,毕竟那位夏总,虽然现在各方面都在走下坡路,但到底年纪比他大,谢以朝纯粹是以事论事,并不想因为他如今的权势,就显得像是在欺负人。   有时候站得越高,越要保持谦逊的态度,这是很多年前,他的父亲教给他的道理。   但他的态度很是强硬。   明确地告诉夏总,他不希望夏太太,再来接触他的太太,无论是通过哪种方式,因为夏太太会给她带来困扰。   根据当时电话里夏总的反应,谢以朝肯定,陆溪以后不会再被骚扰了。   但谢以朝并不想告诉陆溪这件事,他知道,她不喜欢在追剧的时候被打扰,尤其是提到她不喜欢的人。   于是他只是走过去,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瞟了眼屏幕,随口问:“又在看什么?”   看得津津有味的。   陆溪笑眯眯地说:“明星做饭综艺,还挺好看,你要不要一起看?”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很热情地邀请他。   “不了,我还得去书房处理点事。”不知为何,谢以朝莫名被勾起了一段不太美妙的记忆。   他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一个嘉宾的厨师帽上。   还是没忍住问:“明星会做饭吗?”   陆溪瞥他一眼:“当然,你怎么还带偏见呢?”   她说着,抬手轻轻一指站在c位,正在颠勺的那位男嘉宾,“比如他,你看,长得帅,厨艺好,跟你还是本家的。”   谢以朝:“……”   顿了几秒,他英俊的脸上才化开一丝笑意,很是无奈,“是吗?那看来我得抓紧时间向他学习学习了。”   他要是再不懂陆溪什么意思,他可白活这些年了。   陆溪故意眨了眨眼睛,一双明亮杏眸里满是无辜,“我可没暗示你什么。”   谢以朝笑了笑,手指穿过她丝缎一般柔顺的长发,又碰了碰她微凉的耳垂,“嗯,你只是在鞭策我而已。”   陆溪觉得好痒,笑着躲了一下,“嗯,爱的鞭策!”   ……   不管怎样都好,谢以朝都得紧张起来了。   他发消息告诉李潇,明天他不去公司,家里有些事他需要处理。   老板的要求,作为助理自然无有不应,而且以谢以朝的工作强度,他应该多休息几天才是。   不过,出于关心,李潇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您明天是有什么事吗,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   谢以朝那边静了一秒。   或许是因为他在家里,又刚跟陆溪说完话,现在他整个人的气场都轻松很多,便随意地笑着回答:“没什么大事,不过……你会下厨吗?”   李潇愣了一下。   怎么也没想到,谢总会问他这种问题。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回答说:“不会做太难的,但是家常菜没问题,不过……您是要学下厨?”   谢以朝“嗯”了一声:“大年夜准备给家里人做,家常菜就行,有什么适合新手的菜式吗?”   在下厨这点上,谢珩大方承认自己就是个新手,他了解自己的实力。   剩下的时间不多,他不能好高骛远,与其做大餐而失败翻车,不如做家常菜。   李潇恍然大悟,谢总这是要在太太面前大……哦不,小展身手。   而他也从谢以朝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困窘。   显然,下厨这一项技能,完全在他的知识盲区内。   他忍住笑意,然后一本正经地给谢以朝推荐了一道菜:番茄炒鸡蛋。   “这个会不会太简单了?”谢以朝微微皱眉。   李潇认真地向他安利:“不会的,番茄炒蛋虽然简单,却是国民度第一的家常菜,大部分人都爱吃,酸甜开胃,有荤有素,我第一次做菜就是它,而且很成功。”   谢以朝微微挑眉。   他有些心动了。   他记得陆溪的确爱吃这道菜,而且从未吃腻过。   “谢谢,我明天尝试一下。”   谢以朝挂了电话,直接在手机上搜索了菜谱,看起来的确很简单。   但他做事喜欢确保万无一失。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谢以朝起床后,如常换上跑步的运动衣,来到床边,俯身亲吻陆溪的面颊后悄声离开房间,他今天却没打算出去跑步。   离大年夜只剩几天了,他打算趁今天休息,早上陆溪还没起床,他先试着做一次。   如果成功了,就再下一碗面条,陆溪也很喜欢吃番茄鸡蛋面。   她起床后正好可以吃他做的早餐。   谢以朝走向厨房的方向,却在厨房门口,看到了几个佣人,一脸难色地站在那里。   见到他过来,几个佣人仿佛见到救世主,“先生,您快进去看看吧,小少爷在里面,把我们都赶出来了,说要自己做早饭。”   她们都担心死了,谢珩那五谷不分的,连燃气炉要往哪边拧开都不知道,他这不是添乱吗?   谢以朝目光微沉。   没想到,这逆子平时跟他没默契,这件事上倒是和他撞在一起了。   “没事,我进去看看。”谢以朝想起什么,问,“对了,厨房里有番茄和鸡蛋吗?”   佣人愣了一下:“有的,您早上是要吃番茄鸡蛋面?我来做吧。”   谢以朝:“不必,我自己来做。”   佣人:?   完了完了,这家里又神经了一个……他们两个从不进厨房的人,突发奇想做什么菜啊真是!   谢以朝可没空理会佣人怎么想,他径直走进厨房里,正好和拿着一根胡萝卜啃的谢珩四目相对。   谢珩嘴里嚼得嘎嘣脆,他皱起眉:“你进来干什么?”   谢以朝环视一圈,找到冰箱在哪儿,他走过去,在冰箱里寻找他需要的食材,一边淡定回答:“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我服了,家里还有个厨房,你能不能去那边?”   谢以朝:“不能,要去你去。”   他不知道家里还有个厨房?但那是个开放式的,而且靠近陆溪的卧室,他担心会吵醒她。   谢珩当然也想到了,他才不去呢。   很快,谢以朝拿出来一只番茄和两个鸡蛋,他无视谢珩惊讶的目光,从消毒柜里拿出碗筷和干净的瓷盘,把鸡蛋放到一边,打算先切番茄。   谢珩看着他爸行如流水的动作,心里忽然有些打鼓。   怎么感觉……他爸看起来这么稳,貌似是很会的样子。   该不会他爸是深藏不露吧?   谢以朝正在洗番茄,余光瞥见谢珩走到身边来。   “爸,你不会是要做番茄炒蛋吧,会不会太简单了?”   谢以朝并不在意逆子幼稚的挑衅,他反问:“哦?那你做什么?”   谢珩骄傲地挺起胸膛:“鱼香肉丝!陆女士很爱吃的!”   谢以朝扯起唇,无声地笑了笑:“无所谓,她更爱吃番茄炒蛋。”   “……”   他们谁都没有关厨房的门。   这段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外面佣人的耳朵里。   而此时,管家也已经起床,听说了这边的情况赶紧过来看。   其中一个佣人紧张兮兮地过来说:“怎么办,先生和少爷要下厨,他们会吗?我们要不要把太太叫起来管管他们?”   管家只沉吟了片刻,就做出了明智的决定:“让人到太太喜欢的那家酒楼买些早茶回来,免得太太起床后没东西吃。” 第96章   管家说完,很快,几个佣人纷纷赞同地点头。   厨房在那一大一小的霍霍下会变成怎样,无人知晓,但很大概率,太太起床后是吃不到美味早餐的。   而如今在这个家里,谁都知道,先生和小少爷的需求可以先放一边,但要保证太太过得舒心。   立刻有佣人出去买早点。   太太差不多九点就会起来,现在出去买了东西回来刚好卡点。   厨房里的两人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不过,谢以朝到底比谢珩多吃几年饭,他很快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将管家叫了进来。   “你安排人去外面买些太太爱吃的,先准备着。”万一他今天翻车了呢?   谢以朝喜欢万无一失,他不希望因为他的失误让陆溪挨饿。   管家:“放心吧先生,我已经吩咐人去买了。”   谢以朝看他一眼。   管家脸色微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有些不安地舔了舔嘴唇,“不是,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珩:“噗嗤!爸,陈叔的意思是,他觉得我们做不出陆女士的早餐。”   谢以朝淡淡地瞥着他:“所以你在得意什么呢?”   谢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啊,管家好像也看不起他的厨艺……   管家意识到自己同时得罪了父子两人,他额头微微出汗,赶紧退出了厨房。   谢以朝微微摇头,不甚介意地说:“主厨起来了吗,让他过来一下。”   管家点点头,马上出去叫主厨进来。   谢珩有些看不懂了:“叫主厨进来干嘛,我不用人教,我照着菜谱做就行。”   谢以朝没搭理他。   他下厨不是为了跟谁斗气,或是竞争,做事得以结果为导向,他的目的是做出一道合格的菜,至于是不是完全独立完成并不重要。   很快王主厨一脸茫然地走进来。   他有点懵,不知道先生叫他进来干什么。   谢以朝言简意赅地说:“我准备做一道番茄鸡蛋面,你在旁边看着,我如果做得不对你指点一下我。”   不敢说指点……王主厨很上道,立刻点头,表示他会给谢以朝把关。   他有个疑问不敢说。   番茄炒蛋这种国民家常菜,如果这都需要指点,那他对先生的厨艺表示很大怀疑。   对主厨来说,厨房就是他的地盘,是很重要的,一般都随便让人进来糟蹋东西。   可这是先生……他突然有些担心,却不能说什么。   他忍不住看了看谢珩。   谢珩见他眼神里的不信任,不服气地抬起下巴,自顾自地走到案板边上,忍着恶心拍了拍一块猪肉,“我就不用你帮忙了,我自己能搞定。”   “……”更担心了怎么破?   厨房够大,有三个做菜的位置。   谢珩和谢以朝各占一边,谁也不影响谁。   为了表示自己能独立做菜的决心,谢珩很坚决,要求王主厨不要站在中间,去谢以朝那边,他这边不需要指点。   他不管他爸那边的情况。   昨晚谢珩就想好了,要做鱼香肉丝,这道菜他和陆女士都喜欢吃。   他搜了菜谱,感觉这道菜虽然食材多了点,但只看步骤,并不觉得很难,只要切好食材,调好酱汁,再按照顺序放锅里炒吧炒吧,看上去不是很难。   然而谢珩没想到,他会被一块猪肉给难住。   他平时吃过很多肉,但从没碰过肉。   肉是从冰箱保鲜层拿出来的,冰冰凉凉,还很软,他拿在手里,感觉手感特别奇怪,有点恶心……   还好,他从橱柜里翻出来一双手套,戴上去,再处理肉,这才感觉好一些了。   谢珩先把肉洗干净,再按照教程,把肉用厨房纸吸干水分,放在案板上准备切。   他拿起刀,一脸茫然,横着比划了一遍,又竖着比划。   有点找不到切入点……   王主厨忍不住探着脑袋往这边看,“小少爷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帮你切……”   “不需要!”谢珩想要靠自己完成。   切个肉而已,能有多难?   他深呼吸了几下,打算先把肉切成片,才来切丝,虽然没切过,但肯定是这么个顺序。   理论上是这样。   但实际操作起来,没经验还是会手足无措。   刀很快,而肉太软,谢珩想把肉丝尽量切细一点,而且教程说,食材要切得大小均匀,这样受热才均匀,所以他切得很认真,但好几次,他都差点切到手。   谢珩切出了一头冷汗。   但只完成了五分之一。   王主厨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从冰箱里取出成品肉丝拿给谢珩,委婉地提醒,“小少爷,用这个吧,这都八点半了。”   出去买早餐的人还没回来。   到时候太太起床,吃不到热饭,算他的还是算他们的?   谢珩有些无奈,他看了眼时间,知道现在情况不妙,不容他倔强,只好憋屈地接过肉丝。   早说啊!害他浪费这么多时间。   他看他爸那边,菜都切好,鸡蛋也打好了,都在准备下锅了。   谢珩有些焦躁。   还好在这时候,谢以朝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是一个股东的电话,他只好放下东西,洗了手,出去接电话。   谢珩眼睛一亮。   他希望这通电话能多聊一会儿!   趁这时间,他又开始忙碌起来,切胡萝卜丝,泡好的木耳切丝,调酱汁……这些全按照教程来,他逐渐掌握了节奏,十分钟左右就全搞定了。   不等他爸回来,他抓紧时间,开火,放油,先炒肉丝。   家里的厨具都是最好的不粘锅,肉丝也控干了水分,放下去没有溅锅,谢珩按照教程,炒到肉丝发白就盛出来,准备下一步。   而谢以朝这会儿也回到厨房里。   听佣人说,太太好像起床了。   他了解她的习惯,她动作慢,要洗漱要化妆,起码得半个小时,刚刚好。   他看了眼谢珩那边的进度。   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动作却不由得加快了些。   还好他这边食材简单,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直接下锅。   谢以朝做的每一步,王主厨都在旁边看着,他甚至还会主动提醒谢以朝,什么时候放油,如何观察油温,怎么给番茄去皮等等。   因此,谢以朝炒出来的鸡蛋,虽然不算完美,但还及格。   接下来就炒番茄,然后把鸡蛋混进去就好了。谢以朝隐隐有些高兴,到这一步,他有自信可以完成。   就在谢以朝炒番茄的时候,谢珩那边也开始下锅炒配菜。   有了刚才炒肉丝的经验,这会儿谢珩心态很放松,甚至忍不住想哼歌。   炒了会儿胡萝卜,他直接把切好的木耳丝也放进去,准备等炒好,再放肉丝和酱汁,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然而就在这时,木耳丝受热,忽然在锅里开始劈啪作响。   谢珩没有经验,暂时还没意识到不对劲。   而一直留意着这边的王主厨却注意到了,他心道不好,正要出声提醒,然而木耳却比他的嘴更快。   “噼啪!”   “砰!!”   ……   锅里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谢珩紧皱起眉。   刚才他倒肉丝和胡萝卜进去炒,锅里也会噼啪作响,但好像声音没这么大啊……   他抄着锅铲,想着是不是要翻炒几下,锅里动静却更大了。   很快,好几根木耳丝直接“砰砰”地从锅里飞出来,跟放鞭炮一个声音。   谢珩吓呆了:“卧槽!!”   这是要爆炸了吗?!他不想真的炸厨房啊!   就连谢以朝都被他这边的声音吸引,门口的佣人也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木耳丝的威力太大,甚至还有一些炸过来,直接飞入谢以朝锅里的。   谢珩头都大了,下意识只要找锅盖去盖上,王主厨最先反应过来,他快步走来,直接关火,再盖锅盖。   他松了一口气。   谢珩心跳十分剧烈,他快吓死了,这炒个菜好危险啊!比坐过山车还刺激。   他努力平复心情,忽然闻到空气里一股淡淡的糊味。   是他的菜炒糊了?   王主厨也闻到了,他皱眉嗅了嗅,看向了谢以朝那边,脸色又是一变。   “先生你锅里的菜糊了!”他又一个箭步冲过去,翻炒谢以朝面前的锅。   谢以朝无言以对。   他望着锅里,有些发黑的番茄,嘴角轻轻一抽。   刚才光顾着看谢珩的笑话,他忘了自己的锅里还炒着菜。   锅里番茄不仅糊了,边上还搭着几片黑得发亮的木耳,仿佛正在嘲笑他。   谢珩凑过来看,一下乐了:“老爸,你锅糊了!”   谢以朝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已经来不及了。   他放下锅铲,洗手,擦干,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一巴掌呼在谢珩脑袋上,“闭嘴吧,别吵了,你妈妈还在睡觉。”   谢珩有些不乐意,但没吭声。   他感觉他爸最近揍他,是越来越顺手了。   可现在……该怎么办?   重做还来得及吗?   谢珩愁眉思索,谢以朝脸色淡淡的,心情却很不美妙。   他已经很多年没试过如此失败……   这时,门口由远及近地响起一阵脚步声。   他们对这脚步声都很熟悉,父子俩同时转头朝门口望过去,表情不约而同的有些紧张。   很快就响起陆溪轻柔,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怎么这么吵,哪里在放炮吗?”   谢珩低下头,脚趾抠梦幻城堡。   陆溪见佣人不说话,每个人的脸上都一言难尽,她便看向厨房里面,一边问,“好臭,锅糊了吗?”   谢以朝来不及垂眸,猝不及防间,跟妻子探究的视线对上。   陆溪站在门口,看着厨房里的一片狼藉,皱眉,忍不住歪了歪头。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刚开始,她下意识地想笑,因为这一幕的确很喜剧,然而很快,她捕捉到谢以朝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尴尬,谢珩则垂头丧气的,沉默不语,清冷倔强的侧脸透出说不出的难过。   陆溪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她笑不出来。   只觉得特别感动。   两个男人虽然都失败了,可他们努力做菜,是为了哄她开心啊,她只感觉鼻尖发酸,忍不住想抱抱他们。   管家这时却是松了口气。   还好,厨房没炸,多亏他的先见之明,早茶都买回来了,一家三口谁都不用挨饿。   只是这顿早餐,气氛比平时沉默许多。   谢以朝不怎么说话,谢珩则是有些心不在焉,还会时不时悄悄看一眼陆溪。   陆溪吃了一屉虾饺,一份肠粉,感觉差不多了,在她放下筷子后,两个男人也很有默契地停了下来。   陆溪看一眼谢以朝,再对谢珩眨眨眼睛:“走,跟我上楼去。”   现在该轮到她哄他们了。   就连谢珩都没问上去干嘛,只是闭紧嘴巴跟着陆溪上楼。   谢以朝却在陆溪挽起他的时候,没忍住,压低声音,蹙着眉向她坦白:“那锅糊了的菜是我炒的,不过,是被他连累的。”   陆溪抿了抿唇,配合地点点头:“嗯,都怪崽崽。”   谢珩没听见他老爸跟陆溪告状,他正拿着手机,忙着给食谱打差评,激情开喷。   [差评!怎么不说清楚木耳会爆炸?我被坑惨了!]   陆溪带了他们到衣帽间,把她准备好,送给他们的新年战衣拿出来,催他们换上看看效果。   谢珩的是一件羽绒服,而谢以朝的则是一件黑色大衣。   这样的设计,陆溪有自己的考量,谢珩毕竟年纪小,还喜欢在外面蹦跶,当然以保暖为主,谢以朝出入都有车,基本不会在没暖气的室外久待,他的衣服,当然是帅气最重要啦!   对这种区别对待,谢珩有些不爽。   他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再看他爸,感觉对比强烈,他爸个高腿长,穿上大衣如同杂志模特,有种利落的帅气,而他呢,明显比他爸臃肿一个号。   谢珩扁了扁嘴,摸摸自己短短的小寸头,眼神无奈。   他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陆溪对自己的设计非常满意,她左手挽住谢以朝,右手挽住谢珩,心里美滋滋的,“不错,都很帅!”   她忍不住自恋地想:他们一家三口颜值怎么这么高呢?   谢珩突然开口:“是我更帅还是我爸更帅?”   陆溪一愣,“都帅?”   谢珩哼笑道:“别敷衍我们,你说,如果今年年夜饭只有两道菜可以吃,一个是我爸做的炒糊了的番茄鸡蛋,一个是我做的会爆炸的鱼香肉丝,你吃哪个?”   陆溪一脸懵。   还不如问她,他们两个掉河里了她先救谁?   她求助地看向谢以朝。   快帮她解围啊,崽崽今天改针对她了!   谢以朝垂着眸,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还轻轻捏她手指,“对啊小溪,我也有些好奇,你会吃谁做的?”   陆溪惊呆了,哑口无言。   谁再说这父子俩不像,她会第一个举手反对,他们这腹黑劲简直一样一样的好吗! 第97章   陆溪选是不可能选的。   只能对两个男人眨眨眼睛,企图萌混过关。   谢珩一脸不买账的样子,而陆溪则立刻皱起眉,先发制人地问:“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不收拾东西去工作了?还想不想要工资?”   谢珩憋屈地闭了嘴:“是,陆总,算你狠。”   等他气哼哼地离开衣帽间,陆溪转过身飞快地在男人唇上啄了一口,“行了行了,你最帅,崽崽再过十年才能跟你比。”   谢以朝默默无言。   他总怀疑,下次陆溪要是再被谢珩问道,她是不是也会对他这么敷衍?   陆溪对他笑笑,意味深长地说:“不过,炒糊了的番茄鸡蛋和会爆炸的鱼香肉丝我都不想吃,谢总,年夜饭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发挥吧。”   说完她就溜了溜了。   没办法,大实话总得有人说,家里厨房和主厨都不容易,别霍霍他们了。   这次只是噼里啪啦,下回说不定就真炸厨房了。   谢以朝:“……”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冤枉。   年前的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至少陆溪的小工作室是这样,离过年不剩几天,明显感觉到办公室的工作气氛懈怠了很多。   陆溪不管他们。   只要他们还是照旧完成工作,其余的时间摸摸鱼,她懒得去管,主要她在办公室也忍不住摸鱼。   这天下班回家,吃完饭后,管家找到陆溪。   “太太,家里年前要做大扫除,我们打算归置一下杂物房,您明天有空吗?我想请您帮着看看哪些东西要留,哪些东西可以扔掉。”   虽然家里地方够宽敞,但管家稍微有些迷信,他老家那边的风俗,过年之前,要处理掉家中淘汰的旧物,这样对来年的运势有好处。   陆溪点点头:“那就明天晚上吧,不过杂物房里都放了什么?”   她只知道,杂物房里应该没多少她的东西,她以前的东西,一半在衣帽间里,一半还在卧室里,她穿过来之后,自己还扔掉了许多。   如果杂物间有她的东西,谢以朝肯定会提醒她。   管家:“有先生和小少爷的一些东西,主要是小少爷的……对了太太,您明天能不能让小少爷也一起,免得扔掉了他需要的东西。”   这当然没问题。   第二天,工作室上班的最后一天,陆溪知道有些同事要赶飞机火车回老家,特地提前了两小时收工,而谢珩今天下午没回家,特地留在工作室,等陆溪一起回去。   在路上,陆溪跟谢珩提起昨晚管家拜托她的事。   谢珩一点也不在意,“还得我看着吗?不用吧,让他们自己看着扔呗。”   他不觉得杂物间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陆溪看他一眼:“你确定?我听说里面很多你的旧东西,说不定有黑历史哦。”   谢珩忽然脊背一凉。   他想起来,以前他那些教科书和作业卷子什么的,似乎是被佣人放杂物间了,那些东西妥妥的是黑历史吧!   突然很后悔以前没把那些垃圾扔掉……   “那算了,我还是跟着看看吧,反正我今晚没事。”谢珩能屈能伸,立刻改口。   陆溪:“果然是有黑历史吧。”   “……才不是呢,是怕你们丢了我重要的东西。”谢珩现在成绩进步了,想起以前,他只觉得丢人,不想让陆溪看到,只想找机会全部扔掉。   陆溪只是笑笑,并不拆穿他。   崽崽大了,脸皮越来越薄,她要适当地照顾他的自尊心。   就算想笑也只会偷偷地笑。   杂物间在一楼右边,旁边几间都是佣人房,平常陆溪他们不会来这边。   管家拿着钥匙打开门,里头很干净,只是有一股旧物的味道。   房间窗户紧闭,他忙走过去把窗户打开通风。   陆溪倒是不讨厌这个味道,有点像旧书,闻起来忽然有种时光沉淀的感觉,她好奇地打量这个房间。   左右两边各放着几排置物架,上面摆放着一些家里淘汰的旧物,地上整齐地放着十多个收纳箱。   管家指着那些箱子笑着说:“这些全是小少爷的东西,先生的我们已经收拾过整理好了。”   他看向谢珩。   陆溪也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喏,都是你的,你整理一下吧,不用的就清出来扔掉。”   谢珩抿了抿唇,“好了我知道了,我自己整理,你没事就先走吧。”   陆溪有些纳闷。   难道这些全都是黑历史?不然他反应怎么这么大?   她想了想,嗯了一声,没说什么转身欲走。   “哎,算了,你要待这里看也行吧,”谢珩蹲下来,捣鼓离他最近一个收纳箱的开关,还忍不住看一眼陆溪,“你没生气吧?”   陆溪:?   她看起来动不动就生气吗?   她走到谢珩旁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小寸头,轻哼一声:“快点收拾吧,话可真多。”   谢珩已经对她摸自己头的举动习以为常了,以前的头发会被揉乱,现在他头发刺刺的,他自己摸着都嫌不舒服,真亏了她一点都不嫌弃。   他打开收纳箱。   看到里面全是教科书,谢珩暗自松了口气。   陆溪随手一指:“我能看看吗?”   谢珩:“随便,不过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教科书。”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教科书应该还很新,上面不会有什么笔记。   陆溪随便抽出一本,居然是小学三年级的语文书。   打开封面,第一页中间的位置用蓝色中性笔写着“谢珩”两个字。   珩的两边还分得特别开,好像跟彼此不太熟。   陆溪翘起嘴角。   好家伙,以后再也不吐槽他现在的字鬼画符了,比小时候的字不要好太多!   同时她也决定,新的一年,一定要送谢珩一本字帖。   再往后翻了几页,陆溪嘴角一抽。   ……这都什么鬼?   这一页上的人物插画,被他即兴创作了一番,给人家著名诗人脸上一通糟践,画上大黑镜,用红笔画两坨高原红加大红唇,手上还捏着着一串冰棍。   陆溪:“……”   这就算了,当年她也没少做这种创作,不过谢珩还是更胜她一筹,他不仅画画,将这一页所有带口的字全部涂黑了。   陆溪好想叹气。   真是,他不是学渣,谁是学渣?   谢珩见她半天不说话,面色古怪,他连忙凑过去看。   等看到这一页的内容,他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头皮发麻,马上伸手去抢。   陆溪直接松了手,由着他抢走。   谢珩没想到,他把课本举起来的一瞬间,一张纸轻飘飘地落了下来,陆溪伸出手,刚好接住。   这是张作文纸,一格一格的。   陆溪轻声念道:“《我的梦想》……”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谢珩以前写的作文,她停下来,看一眼少年,然后笑着将作文纸递给他:“拿着,你的黑历史我不看行了吧。”   谢珩接过来,装作不在意,却一目十行地全部扫完,还好小学作文就两三百字,一下子就看完了。   他迅速捕捉到关键词,脸微红,麻溜地把纸揉成一团揣进兜里,含糊地说:“本来就没什么好看的。”   陆溪“哦”了一声,目光流转,忍不住笑吟吟地看着他,“可是我刚才好像看到妈妈两个字了,你是在说我坏话吗?”   “不是……反正没说坏话。”   谢珩说的是实话。   陆溪也没生气,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翻看其他的教科书,侧脸的表情很平静。   可谢珩还是忍不住偷偷看她,他有些担心,她到底看到了多少,会不会真的以为他在说她坏话。   没过几分钟,他泄了气,单方面宣告投降。   陆溪压根没注意他,正在看一篇课文看得入神,余光忽然看见他走近,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纸,仔细地重新铺平。   他皱着眉。   虽然还是皱巴巴的,但勉强能看了。   谢珩递给陆溪,垂下眼睛,有些别扭地开口:“看吧看吧,看了不许笑我。”   陆溪挑起眉。   她不想看他的隐私是一回事,可他既然主动给,那不看白不看。   刚才她真的很好奇,想知道谢珩到底写了她什么,拿到以后,立刻认真地逐字逐句往下看。   谢珩见她这么郑重,仿佛在读一篇名著一样,他更加窘迫。   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   一开始,陆溪是抱着“看看我崽三年级写的作文会有多搞笑”这样的心态,然后越是看下去,她心里越静,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仿佛能听见一个充满稚气的童音在她耳边难过地自言自语。   作文的开头,讲的是谢珩在家看到的一部电视,剧里的警察抓到罪犯,找到了被拐卖的小孩子,送回孩子父母身边,一家团聚。   当然,他文笔很稚嫩,还充斥着许多错别字,以及拼音。   作文的第二段,他写到他的梦想。   【我的梦想,是要当jǐng chá叔叔,因为他们都很厉害,能找到走丢的小朋友!等我以后也当jǐng chá,我一定也可以找到我的妈妈。还有还有,他们会功夫,打架好厉害,一下就抓住坏人了,等我找到妈妈,我也可以保护她!】   陆溪看完,沉默了好久。   她捏着皱巴巴的作文纸,半天没动静,谢珩在一旁站着,忽然有些紧张。   “你、你怎么了?”少年局促地开口,“我真的没说你坏话啊。”   他忽然听见陆溪轻轻吸鼻子的声音。   谢珩脑子里绷紧的一根弦忽然被这声音揉了一下,他整个背脊都绷直,脑子有些乱,简直手足无措。   女孩子哭了要怎么办啊?   不对……亲妈哭了要怎么办!   管家和几个佣人此刻背对着他们,在另一边忙活,没人看见这边的情形。谢珩的大脑空白几秒后,他回过神,有些着急地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纸巾。   他用纸巾轻轻碰了碰陆溪的肩膀。   她看一眼纸巾,又抬头看一眼少年,眼眶发红,鼻尖也发红,声音带着隐忍的哭腔,“干嘛,我又没哭。”   说完,一把将纸巾抢过来,很矜持地擦了擦眼睛。   谢珩:“……”行吧,她说没哭就没哭。   心里这么想,还是忍不住盯着陆溪一直看,想确认她的状态。   很快,陆溪努力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她站起身,将纸巾还给谢珩,眼尾还是微微红,脸上却重新浮起笑意。   刚开始看到那些稚嫩青涩,却又无比真诚的童言童语时,她真的好心酸,很想抱抱那时候的谢珩幼崽。   太可怜又可爱了呜呜呜!真的狠狠戳了亲妈的心!   但一转眼看到他,已经长成挺拔高大的少年。   她不禁想到,原来他这个梦想,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开始萌芽了……   他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不是一时兴起。   虽然现在他还只是高中生,却已经长成了一个可爱又积极,真诚,有正义感,能打架会保护她的小暖男,他甚至还懂得在她难过的时候递出纸巾,然后默默守在一旁不打扰。   多好啊。   陆溪很想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然而少年一脸紧张看着她的样子,又让她不由得心中一动,想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把作文纸还给他,然后对他温柔地一笑:“拿给你爸爸看看吧,他应该能明白的,他会支持你。”   谢珩微微一怔。   他错愕片刻后,眼神恢复清明,看看陆溪,有些不太确定。   他爸真的会因为这篇作文就支持他吗?   谢珩将陆溪的话听进去了。   但他没想好要不要跟他爸聊,什么时候聊,要把小时候真情实感写的作文拿给他爸看,想想都很羞耻。   而且他也没想好怎么回答他爸的问题。   他为什么会有这个志向?仅凭作文上的理由,能够到打动陆女士,却不一定能说服谢以朝。   干脆等过完年再说吧。   谢珩不想在过年前闹出什么不愉快,因为这个新年,对他,对他们全家都很重要。   而且……除夕夜很快就到了。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厨房按照提前定下的菜单,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陆溪走进餐厅,就看见正中间那一道一看就很肥美的鱼。   这一天,谢以朝都没去公司,从早上就待在家里,谢珩更不必说,睡懒觉到下午才起来,陆溪更不必说了,她已经计划好,从今天到上班那天,一切和工作有关的事都不去想,过年就是该好好放纵。   上桌以后,陆溪就放下豪言壮语:“今天我要敞开肚皮吃,谁也别拦着我。”   谢珩无言以对,他马上直男发言:“好像以前也没有人拦着你,我还总给你带吃的。”   陆溪不理他,看向谢以朝,又看了眼桌上那瓶红酒,眨巴眨巴眼睛。   这瓶酒还是杨一晗搬来那天,她送来的礼物,陆溪让人收起来了,一直没拿来喝,今天她路过酒柜,想起来了,便拿下来打算今晚一起喝掉。   谢以朝只是抿了下唇,淡定地说:“吃多少都可以,喝酒还是算了。”   陆溪今天不打算听他的,她直接拿过酒瓶,再拿起放在一旁的开瓶器,“我就喝一杯,剩下的你们搞定。”   她这句话气场很足,大有一种“谁拦我我揍谁”的架势。   然而很快她就尴尬了。   因为她打不开这瓶酒。   软木塞都快被她戳烂了,酒没打开,倒是弄了她一手的木屑残渣。   陆溪忍不住皱眉:居然出师不利,难道是老天爷不让她喝?   谢以朝原本就没想真的拦她,喝酒而已,又在自己家,他的控制欲还没那么恐怖。   他看着陆溪略显笨拙的动作,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来吧。”   陆溪累得不行,直接把酒拿给他,自己做甩手掌柜。   刚准备出手的谢珩神情一顿,肩膀放松靠上椅背,用喝水来掩饰尴尬,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发现,他爸在陆女士面前,总是很爱卖弄。   哼,开个红酒而已,谁不会啊,还故意看她开半天才帮她,真是有够心机的。   不过,这个机会他就让给老谢好了,让他在老婆面前表现表现。   开好酒,又倒出来醒了一会儿,谢以朝给陆溪倒上半杯,无视她的眼神,给自己倒上差不多的半杯,然后看一眼谢珩,见他眼巴巴看着红酒,笑了笑,也给他倒上半杯。   陆溪虽然有些馋,但她知道红酒后劲大,而她对自己的酒量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半杯就足够了。   此刻,房子里只剩他们一家三口。   管家和其他佣人们也都放假,各自回家吃年夜饭去了。   今晚的菜色很丰富,除了一些精致美味的菜肴,还有一道火锅,热腾腾的,吃得人很暖和。   庭院里提前布置了灯笼,是管家选的红色小灯笼,看着很有过年的氛围。   外面几乎没什么人,这个点,大家差不多都在家吃年夜饭,陪伴家人。   是一年的结束,也是新一年的开始。   陆溪笑着举杯:“新年快乐!明年的除夕夜我们也要在这张桌子上吃饭喝酒聊天守岁!”   谢珩很轻松地笑着,配合地举起杯。   谢以朝看向陆溪,又看了眼谢珩。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总有种恍惚感,感觉这一幕像是在做梦,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他只和她一起过了一次新年,他本来以为再也没有机会。   然而这是真实的,因为即使是做梦他也不曾这么大胆。   谢以朝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轻轻地和两人的杯子碰上,“不止明年,以后的每一年都要在一起。”   陆溪一口气喝掉最后一口酒,她摇摇头,“那不可能,我看,最多再有个十年就不错了。”   谢以朝和谢珩同时愣住。   都误会了她这句话的意思。   谢珩如今也知道了陆溪的真相,他有些急了,“怎么不能?十年后你要去哪儿?”   谢以朝没他那么大的反应。   他的表情变得凝重,喉咙滚过一抹涩意,下意识抬手要拿酒杯,却发现酒杯已经空了,目光瞬间更加深沉。   陆溪服了寸头崽这一惊一乍的,她气笑了:“什么啊,我能去哪儿?我是说你,你以后结了婚,不去跟老婆过年,还要来吃我们的喝我们的吗?”   谢珩无语。   他提起来的心这才放下,又忍不住皱眉:“十年后我才二十六,哪有那么早结婚?”   还有,什么吃他们的喝他们的,说那么难听,他还是孩子呢。   陆溪想了想,认真点头:“还真是,你都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找到女朋友,唉。”   谢珩:?有必要叹气吗?礼貌吗?   留意到身边沉默的男人也松了口气,陆溪甜甜一笑,小指勾住他的小指晃了晃,带着几分醉意撒娇道,“哎呀,我突然好发愁,以后小珩找不到女朋友,结不了婚怎么办?”   谢以朝的语气温柔得不得了,“那没办法,只能砸我们手里了。” 第98章   这天晚上,陆溪本来想好了要守岁,到凌晨再去睡觉。   吃完饭,陆溪打开了客厅里好久都没开过的电视,和这天晚上的其他大部分家庭一样,吃着零食看春晚。   陆溪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看过春晚了。   至少有十年了吧,她稍微懂事一点后,在大年三十这天,吃完年夜饭,会找借口回房间,或是去外面找同学玩,而不会和叔叔婶婶两个表弟在一楼看春晚。   虽然他们每次都会邀请她一起,可陆溪自己觉得,一年到头,他们一家人也该跟真正的一家人团聚,享受天伦之乐。   她才不会跟叔叔婶婶告状,说自己有一次听到表弟在学校跟别人说,她父母双亡,是没地方去,才会借住在他家里。   也不会告诉别人,有一回,她听到婶婶问叔叔,能不能劝她大学填报外地的志愿,这样她就不会住在家里了。   不过之后,陆溪还是报了本地的大学。   她不会因为要迁就别人的意愿,就委屈自己,她才不要因为婶婶一句话,就赌气去外地,不过,她上大学后只住校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出来租房子住,只有节假日偶尔会回叔叔那边。   父母去世后,有给她留下产业,大学后她自己也拿钱买了房产,并不是非得死赖在亲戚家里。   但那时候她就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在自己家里,和真正的家人在一起,才能轻松舒服。   比如现在,这才是真的过年。   讲真,春晚节目……就挺无趣的,无论谢以朝还是谢珩,都不觉得好看。   但很奇怪,尽管都觉得索然无味,却没一个人提出要换台,也没人自己回房间。   三个人就坐在沙发上——准确地说,只有谢以朝还坐着,陆溪没形象地半靠在他身上,而谢珩则在对面沙发上,人已经躺下在玩手机。   三个人各玩各的手机,春晚只是一个背景音,但听着挺热闹欢乐。   过了会儿,陆溪觉得无聊,提出要玩游戏。   说到玩游戏,谢珩最有发言权,他本来就在吃鸡,陆溪很感兴趣,表示要加入一起玩。   谢珩看她一眼,很怀疑地问:“你确定你会玩这个?”   陆溪:“不会难道不能学吗?”   “……”他敢说不行吗?   等这把游戏结束,陆溪已经成功带着谢以朝一起下载了游戏,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谢珩,“拉我们进游戏吧。”   小谢很有默契地和老谢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无奈,还有纵容。   行呗,那就当陪爸妈玩玩,大年夜合家欢。   就这样,看春晚守岁,变成了打游戏守岁。   但还不到半个小时,陆溪就对游戏失去了兴趣,她因为技术太菜,很不高兴地退出了游戏。   她干脆抱着靠枕,一边看小品,一边看谢以朝打游戏。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挺会。   陆溪看他操作特别流畅,玩起来也顺手,有一些设置甚至不用谢珩告诉他,他自己慢慢就摸索出来了,第三次游戏,就跟谢珩成功吃鸡。   陆溪看得眼睛一亮,很给面子地海豹鼓掌。   “哇好厉害!你真的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吗?”陆溪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带我带我!”   谢以朝回答得云淡风轻:“是第一次玩,但是带你没问题。”   对面的谢珩不爽地敲了敲桌子:“我玩得也很好啊,怎么不让我带你?”   陆溪不客气地怼他:“等你以后找到女朋友,带你自个儿女朋友去吧。”   “……”   谢珩觉得他爸真的离谱,居然都学会在游戏里带妹了,这还是他那个不苟言笑的霸总亲爹吗?   陆溪很想守岁到凌晨,可她的生物钟太强大,加上今晚又喝了酒,到十点半左右,她就开始犯困,没多久就靠着谢以朝睡着了。   谢以朝放下手机,扶着陆溪的脑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问:“回房里睡觉好不好?”   陆溪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困倦地点点头。   谢以朝熟练又轻松地将她抱起来,走前,目光落在谢珩身上,“你也是,早点睡觉。”   听他爸这意思,他是不会再下来看电视了。   谢珩利落地爬起来,关了电视,退出游戏,跟在爸妈身后也上楼去睡觉。   因为抱着人,谢以朝不想影响陆溪睡觉,这次便用了电梯上楼。   到二楼时,谢珩走出电梯。   他摸着耳朵,回头飞快地说了一句:“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说完,像是不好意思似的,飞快地离去。   没多久,谢以朝听见他房门关上的声音,似乎还挺慌。   男人眼神柔和,无声地笑了笑,垂眸看向陆溪,见她在自己怀中睡得无比香甜,眼中笑意也更加温柔。   ……   过年,并没有陆溪想得那么美好。   她以为可以安心地在家躺几天,随心所欲的支配时间,但她忘了一件事。   过年会有亲戚朋友来拜年。   哪怕谢家亲戚不算多,但总有一些,以谢以朝的人脉,朋友就更多了。   不说别人,就连十几年前,谢以朝刚进入谢氏公司,和几个叔伯闹翻脸,还将他们的势力从集团里连根拔了出去,那时候,他被家里一些亲戚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可现在呢?那些叔伯倒是反过来,带着他们的孩子和孙辈,主动上门来看谢以朝。   谢以朝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维持表面的和平。   而他们对陆溪的态度也很客气,客气到,她感觉都带着些刻意。   主要是刻意的讨好。   对此,陆溪有些无奈,但只要来拜年的客人态度好,她便也敷衍着,不过,仅仅是表面上的友好,对于一些人,借着给她送名包名表,想要走她的门路,跟谢以朝拉近关系讨好处的,陆溪是一样礼物都不收,笑眯眯地给人塞回去。   而她的理由很直接,又无懈可击:“这些我都有了,再送我也用不了呀。”   稍微聪明一点的就听明白她的拒绝。   再有一些不知是太迟钝,还是故意不懂装懂的人,还要和她聊这个话题。   对于这种情况,陆溪自有办法应对。   她笑着提起谢珩,“对了,我家小孩今年特别出息,这个学期他的成绩进步了快一百名,对了,你家小孩成绩怎么样?”   不知是不是凑巧,这类亲戚家里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学渣……   所以往往到这里,话题就进行不下去了。   有一回,谢珩从客厅经过,恰好听见陆溪炫娃的全过程。   谢珩:就很懵,他明明两次考试加起来才进步八十八名,哪儿来的一百名。   等客人走后,他才忍不住去问陆溪。   陆溪无辜地眨眨眼睛:“四舍五入嘛。”   谢珩:“多谢你,否则我一辈子都不知道四舍五入是这么用的。”   陆溪则是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加油,有夸奖才会有进步,下学期你还会再进步的。”   “那是自然。”谢珩对此毫不怀疑。   他这个寒假,自认为过得非常充实。   新年小长假过后,陆溪的工作室开始上班,她给每个员工都发了开门红包,金额不多,一个人666,每个人收到红包都很开心。   其中也包括谢珩。   陆溪是把每个员工叫进办公室里,分别发的红包,顺便会聊一下今年的展望和工作计划,虽说她是老板,但也要适当地和员工维系感情。   到谢珩被叫进去,陆溪发给他一个红包,笑着说:“新年红包,大吉大利,学习加油,乖乖做崽。”   谢珩嘴角抽了抽。   学习加油就算了,乖乖做崽是什么鬼?   但是红包就在他眼前吊着诱惑他,谢珩接过来,轻咳一声,心里很高兴但假装很矜持地说:“嗯,知道了,我什么时候不乖了?”   陆溪歪了歪头,很不客气地回忆道:“唔,具体可以追溯到去年,你不肯认我做妈妈,还说我伪造亲子鉴定报告的时候。”   “……”谢珩脸都黑了,“黑历史能不能不要再提?”   陆溪很好脾气地应下,“好,今年不提,等明年给你发红包的时候再提。”   谢珩撇了撇嘴,走出她的办公室。   被提黑历史,有些不开心。   但是拿到红包,而且听说明年还有,突然就高兴起来了。   大年初一那天,他爸和陆女士给他发了红包。   吃早饭的时候,陆溪拿着红包,在他面前晃了几下:“跟我和你爸说新年快乐就给你发红包。”   谢珩半点不带犹豫的:“新年快乐!”   等他拿到红包,却疑惑了一下。   红包很薄。   薄到他都感觉不到里面有钱存在。   谢以朝看见他的反应,了然地笑笑:“拆开看看。”   谢珩拆开后,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薄薄的纸,是银行的大额存单凭证。   他看清上面的数字,眼睛微微睁大。   一百万?   谢珩诧异地抬头看着谢以朝和陆女士,他有些不相信,“你们确定是给我的?”   他知道家里有钱,一百万对他爸来说也不算什么,可他自己手里从没拿过这么多钱。   谢以朝说:“我和你妈妈一人出了五十万,定期三年,我想,那时候你也上大学了,可以自由支配这笔钱,拿来买车,或者创业都随便你。”   陆溪也对他弯起一双杏眸:“这笔算是崽崽成长金,要怎么花我们不干涉。”   经过这段时间,谢珩早已习惯了她称呼他为崽崽。   有些羞耻,有些肉麻,但又很可爱,仿佛他是一个被疼爱的小朋友。   此时谢珩捏着红包,站在陆溪的办公室外,感觉手心微微发烫,心脏也跳得很快。   心情不要太高兴。   她都给他发过一次大大大红包了,现在又发,陆女士果然是很爱他。   谢珩感觉自己被爱包围,心里无比确定这一点。   他回到自己工位上坐下,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下红包照片,打算发到他和宋思扬许嘉铭的小群里。   很难得,谢珩突然理解了陆溪为什么爱发朋友圈。   因为开心,所以想炫!   前几天,他收到大红包,当时就有些手痒,但他忍住了,因为数额太大,炫出来不合适,在这一点上,他跟谢以朝很像,都喜欢低调发财。   但是今天的666就完全没问题!   谢珩打开群聊,刚要发图片,却看见一分钟前的三条新消息。   宋思扬:【好艹淡,过不了几天又要开学了,啊啊啊我要疯!】   许嘉铭:【我下学期可能要转学。】   宋思扬:【?】   看到消息,谢珩愣了一下,他也赶忙发了个问号过去。   【你要转去哪里,一中?那里不是跟我们学校差不多吗?】   过了快五分钟,许嘉铭才回消息:   【可能是去国外留学。】   ……   十二点半,谢珩坐地铁赶到一个商业步行街,在一家快餐店见到许嘉铭和宋思扬。   他们也是刚到不久。   是宋思扬提议出来见面聊的,在微信里说不清楚。   这个寒假,他们一直没怎么见面,放假以后,许嘉铭去外地,回他外婆那里过年,而宋思扬则跟着爸妈去国外旅游去了。   宋思扬今天刚想约人出来打球,哪知道许嘉铭就说他要转学?   还要去国外?不觉得太突然了吗?   谢珩点了餐,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了根薯条,一边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跟宋思扬的想法一样,觉得很突然。   明明以许嘉铭的成绩,在国内也能考最好的大学,有很好的的发展。   许嘉铭静默了片刻才说:“是我妈的决定。”   谢珩和宋思扬同时对视一眼,眼神都沉了沉。   就算他们平时再混,那也知道,如果是家长做出的决定,小孩是很难干涉的。   尤其他们只是外人,更不好说什么。   “可是,理由呢?”谢珩还是忍不住问,“是为了让你出国深造?”   许嘉铭摇摇头,嘴角扯起一丝苦笑,他眼神一向清朗干净,这时却覆上了一层阴霾,“是因为我那个父亲。”   提到“父亲”两个字,他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厌恶。   是厌恶,不是谢珩之前对谢以朝的疏离,他能听出区别。   许嘉铭父母很早就离异了,这件事谢珩知道,平时许嘉铭从不会提起他爸,他们肯定也不会去问。   许嘉铭自己都没想到,他这辈子还会跟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有交集。   他才六岁,父母就离婚了,他很明确地记得,父亲是出轨,跟一个没她母亲漂亮,也没她有气质的女人在一起了。   那时他还不理解什么是出轨,只能从母亲的反应中明白那不是好事。   离婚后,他父亲带着女人去了国外,这些年,除了偶尔给他打几通假惺惺的电话,再没有其他关心。   可就在大年三十那天,他父亲却找到了外婆家,跪在门口,一定要见他一面。   引得街坊邻居都来看。   杨一晗很生气,让助理把他赶走了。   可他是一个大活人,哪里控制得了?从那天起,他每天都来外婆家找他,闹得动静还很大。   杨一晗很快查到,他在国外赌博,把房子和车子,还有公司股份都输掉了,女人也跑了,他还生了场大病,现在大不如前。   许嘉铭看得很清楚,他垂眸,幽幽地说:“他现在一无所有,穷困潦倒,忽然想起还有我这么个儿子,想让我给他养老。”   然而杨一晗怎么可能让他影响许嘉铭?   他知道许嘉铭在这里的住址和学校,他想要骚扰许嘉铭太方便了。   为此,杨一晗不惜要把他送出国,这样才能躲开那个烂人。   谢珩听得眉头紧皱。   杨阿姨这话说得真没错,这不是烂人是什么?   他看着许嘉铭,听完他说的话,忽然想起老谢。   虽然这时候想到这点很不合适,但……谢珩忽然觉得,他爸的形象在他心目中突然伟岸起来了,跟这个烂人比起来,他爸简直不要太好。   他以前那么气他爸,可他爸都没把他赶出去……   谢珩决定,他以后要少跟老谢作对。   还是对他爸稍微好一点吧。 第99章   三个少年在快餐店里呆了快一个小时。   除了一开始听许嘉铭说他家里的事,之后的气氛便沉默了下来。   谢珩都不知道该什么,这个时候,他给不了意见,帮不到朋友,因为这不是平常在学校里会碰到的事,不是打一架就能解决的。   就连一贯话痨的宋思扬都只能干着急。   他们年纪还太小了,能怎么办呢?虽然他们听了都气得不轻,觉得许嘉铭他爹太恶心了,他们拳头都痒了,很想揍他,可这不是揍一顿就能解决的问题啊。   许嘉铭反倒是看起来最淡定的一个。   他心里并非不气不恨,大年三十,那个人第一次出现在外婆家门口,要不是外婆拦着,他真的要上去狠狠地揍他。   尤其是之后几天,看到他仗着自己的身份,越发耍无赖起来,纵然他一向沉稳,教养良好,都忍不住骂脏话。   可这十几天下来,他冷静了很多。   尤其是看到外婆和母亲那么忧虑,他越发要藏起自己的情绪。   外公前两年去世了,家里现在就他一个男子汉,如果这时候他也跟着一起慌乱,她们还要分神来安慰他,这不是许嘉铭想看到的。   只是他还太小……   许嘉铭也突然意识到,哪怕一直以来,他都是同龄人中的最优秀的那个,可他现在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她们添乱,也只能听母亲的安排。   他知道,突然出了这种变故,杨一晗是最操心的人。   她本来拍戏就忙,现在为了他的事,不得不推了一部戏,她年后本来要进组,现在只能跟导演先请假,要把他这边的事处理好。   许嘉铭眼神阴郁,半天都不说话。   三个少年吃完东西,各自都觉得没意思,回小区里打了会儿球,三个人却都提不起劲来,太阳还没落山,就觉得没意思得很,准备各回各家。   谢珩一向观察敏锐。   而且今天,他尤其注意许嘉铭的情绪,打球的时候,好几次他都发现许嘉铭盯着车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走道上的行人,目光很是警惕。   他也猜到了,许嘉铭应该是担心他爸会找过来……   回去的路上,宋思扬和他们在一个路口告别,只剩他和许嘉铭一道回去。   快走到家门口,谢珩才忍不住说:“其实你不用担心,这里管理很严格,除非有业主带着一般进不来的。”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不要太清楚。   许嘉铭点点头。   他也知道,但谢珩并不了解他爸那个人,他以前也有钱过,这里的房子曾经也是他的,认识这里的业主也不奇怪,只要想进来,总有办法。   “没事,我妈已经在给我办出国手续了。”许嘉铭现在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语气很平静。   可谢以朝觉得,好好的碰见这种事,怎么可能没事?   他只感觉,许嘉铭这次过了个年,碰见糟心事,整个人变得更含蓄,好像也更成熟了。   可他不觉得这种成长是好事……   “可是你自己想出国吗,真的要走吗?”谢珩走到家门口,才停下来问许嘉铭。   许嘉铭只是垂眸,抿了下唇,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就算他不想去,又能怎么办?他知道杨一晗不是霸道的母亲,他要是真的拒绝,她不会强迫他去,可这样她会很担心,也许会抛下工作守在他身边。   这样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他出去。   谢珩回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陆溪。   他已经习惯了有心事的时候跟她说。   可陆溪不在,花房里没人,客厅书房都不在,问了管家才知道她还没回来。   管家说:“太太说要跟朋友一起吃饭,晚一点才会回来。”   这样啊……谢珩皱了皱眉,“哪个朋友啊?”   管家:“好像就是隔壁邻居,那位杨小姐。”   谢珩愣了一下,那不是许嘉铭他妈妈吗?   他是听过陆溪和一些太太们聊天的,感觉她们什么都说,他有种预感,许嘉铭妈妈,肯定是找她妈妈闺蜜谈心来了。   也许会聊到那件事。   谢珩心里忽然放松了许多。   这是好事!也许陆溪能劝一劝许嘉铭妈妈,或是帮她想到解决办法,能让许嘉铭留下来也不一定。   虽然他也知道,希望很渺茫,可就算做不到,哪怕让陆女士陪对方聊聊天也好。   他一直觉得,陆溪虽然总是和他互怼,还经常把他噎得没话说,但她要是想安慰人,就总能让人感觉舒服。   反正谢珩就很喜欢跟她说话。   晚餐时,陆溪果然没回来,谢以朝却踩着饭点回到家。   他见到餐桌上只见谢珩,看了眼楼上,问:“你妈妈呢?”   谢珩:“跟隔壁许嘉铭妈妈出去玩了。”   谢以朝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走过来坐下吃饭。   父子间的晚餐,就如同他们偶尔的早餐,空气里总是飘散着淡淡的尴尬。   管家每次见了,都感觉这父子俩像是酒楼拼桌的,互相都不认识。   不过,比起太太没来之前,先生和小少爷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至少,他们现在能和平地坐在一起吃饭不是?   平时要是太太在这里,他们的气氛会更轻松,吃完饭,一家三口还会坐沙发上聊聊天,或是出去散步什么的。   还是太太在家里好啊……   管家又是安慰,又是忧愁,不知道先生和小少爷什么时候能更亲近一些。   他微微摇头,自己也准备去吃饭。   刚要转身,却见到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谢珩把他面前的一份红烧鱼块端起了,放到谢以朝面前,再把他面前那盘青菜换过来,“你爱吃这个,放你面前吃。”   不止是管家,谢以朝都愣了一下。   管家记得,先生的确是爱吃鱼,相反,谢珩和太太一样,嫌吃鱼麻烦。   刚才端来过来的佣人是新来的,不然平时,他们都会按照三个人的口味来摆菜。   但这不是重点,问题是……小少爷今天怎么了,居然会主动关心先生!   他该不会是又发烧了吧?   谢以朝没有管家那么丰富的心理活动。   他除了觉得儿子今天不正常,还隐隐感觉,他今天似乎情绪不太对。   谢以朝没拒绝谢珩的好意,他夹了一块鱼放进碗里,等他慢条斯理地吃完,才看一眼谢珩,问:“有事想让我帮忙?”   谢珩怔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啊,怎么了?”   谢以朝微微一笑:“哦,那怎么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   谢珩被噎了一下。   总觉得他爸这意思,是在说他无事献殷勤?   他嗤了声,声音有些憋屈:“你这人可真是,你是我爸,我照顾你一下怎么了?真是的……”   听着儿子的碎碎念,谢以朝不由得挑起眉,眼中笑意却淡了几分,目光凝了凝,带着思索的表情,过了会儿才说:“那是我误会你了,抱歉。”   听到老爸跟他道歉,谢珩又是一愣。   但心情却突然变好了。   嗯,不错,他爸知错就认,这一点就很好,不像许嘉铭他爸,做错了那么多,现在还来伤害自己儿子,简直无耻。   谢珩越发对他爸刮目相看。   看见儿子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似乎还透出赞许之意,谢以朝默默无语。   吃饭的时候,谢以朝不爱说话,谢珩也不爱,于是父子俩又安静地吃完饭。   见谢以朝放下筷子,显然是吃完了,谢珩忽然出声叫住他,“爸……等一下。”   谢以朝看他一眼,“有事就说。”   就知道他不是无事献殷勤。   谢珩是思考过后,才决定向谢以朝倾诉。   他爸不是普通人,他那么厉害,或许会有办法能帮到许嘉铭呢?   于是他把许嘉铭碰到的事说了出来,当然,他没提是许嘉铭,只说是他学校里的一个朋友,说完还问,“你说他爸是不是特别可恶?”   这是很孩子气的话。   谢以朝看这儿子义愤填膺的表情,他心中虽然依旧淡定,可也能理解谢珩现在的心情。   他也是从谢珩这个年纪过来的,明白他对友情的重视,会为了朋友的事情打抱不平,这是好事。   但不代表,他支持谢珩掺和别人的家事。   因此他只是语气淡定地说:“嗯,的确是个很差劲的父亲。”   谢珩没听出来,他爸只是在客观评价,却没显露半分情绪,他很开心地问:“对吧?就是过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他们?”   谢以朝:“你想怎么帮?”   “就……赶走他爸爸,让他不用出国?”   谢以朝并非没有办法,这种事,对孩子来说可能束手无策,可想要解决,无非只是用一些手段和人脉,要解决并不难。   可这是别人家的事,谢以朝没理由插手。   他又不是陆溪平时看的小说里,那种天凉王破的霸总,什么事情都要管一下,以显示自己的实力。   刚要摇头拒绝,却见谢珩正眼睛大亮地看着自己,殷殷期待的模样。   谢以朝目光一顿,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儿子难得向他求助,这就拒绝他,会不会打击他,以后遇到事情,再也不会来问他了?   平时他可只会跟陆溪说悄悄话的。   虽然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这多半是因为陆溪不在,只剩下他一个选项,但他心中还是不免感到开心。   莫名还很欣慰,感觉跟儿子终于亲近了一点。   何况,能让这个小家伙主动开口的朋友,想必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伙伴。   谢以朝希望他能多一些真正的朋友。   他看向窗外,许嘉铭家的方向,心中已经猜到什么。   谢珩还等着他爸的回答,完全没意识到,他那个打了厚码的故事,已经被他爸直接破解了。   谢以朝温声开口:“首先你要确认你朋友自己的意愿,他想不想去国外?”   “他反正不太开心。”   谢以朝中肯地提议:“那你就劝你朋友,让他自己去跟她母亲谈,争取留下来。”   谢珩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他那个渣爹再来骚扰他怎么办?”   谢以朝摇摇头,语气平和地说:“那是他家大人需要处理的事,他有想法,可以跟家长沟通,他母亲不会不考虑他的意见……再说,他家的情况听起来麻烦,却未必是死局。”   还有句话,谢以朝没直接跟谢珩说。   在他看来,这件事远没有严重到需要立刻送孩子去国外的地步,看上去,反倒显得许嘉铭的母亲在心虚什么,或者是因为什么事,被前夫威胁了。   既然非得送孩子出去,似乎这件事是只需要瞒着孩子就行……   如果母子俩能说开,事情或许就迎刃而解了。   谢珩看着他爸威严中又带着几分温和的眼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等谢以朝上楼以后,谢珩也回了房间,他想了很久。   虽然没太听懂他爸的意思,但他决定就这么办,劝许嘉铭去跟他妈谈谈。   起码他爸有一句话他听进去了,他说未必是死局,也就是说,这件事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糟。   他相信他爸看事情的眼光。   不管能不能行,试试看再说,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他很当许嘉铭是朋友,何况他也帮了自己许多,谢珩希望他能留下来。   ……   就在父子俩难得谈心的时候,陆溪这边也跟杨一晗在吃饭。   还从她那里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昨天晚上,陆溪收到杨一晗的邀约,她刚跟许嘉铭回来,打算待几天,正好有空约她出来小聚一下。   朋友邀约,陆溪肯定要去的,她跟杨一晗一向投缘,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外地拍戏,有一个多月没见了。   下班后,陆溪直接让司机送她去餐厅,杨一晗提前到,等在一个私密的包间里。   见到她,杨一晗很高兴,拉着她坐下。   “圣诞节你给我设计的礼服真的好漂亮,我穿去了一个庆功宴上,很多人打听设计师是谁。”   陆溪闻言,笑眯眯地说:“那谢谢你帮我的小店做广告啦,漂亮衣服也得美人才能穿出来。”   两人一通商业互夸,到这里,气氛还算热闹。   吃饭时,杨一晗点了瓶酒。   陆溪虽然很馋,但是婉拒了,表示她这种战五渣喝果汁就好。   杨一晗只是笑了笑,也没勉强她,陆溪不喝,她就自己喝。   女人间的聚会,有好吃的好喝的,加上她们投契,总有说不完的话题,陆溪聊得开心,等到她发觉不对劲的时候,杨一晗已经独自干掉大半瓶了。   陆溪:“……”啊这?   她也不确定杨一晗酒量怎么样。   对酒量好的人,或许这些酒不算什么,可喝酒还是得适度,喝多了也对身体不好。   陆溪还是劝她:“你少喝点吧,待会儿还得回家呢。”   哪知道,杨一晗却看了她一眼,心里被“家”这个字深深触动到,忽然一阵悲从中来,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陆溪都惊呆了。   她眼神都慌了,赶忙坐过去安慰杨一晗,拿纸给她擦眼泪。   “是工作上遇到问题了吗?”   可陆溪明明记得,这次春节档有杨一晗主演的电影上映,目前票房口碑都不错,她还带着大小谢一起去影院支持她了呢。   “不是……是我家里的事。”杨一晗伤心地压抑着声音。   陆溪皱起了眉。   她家许嘉铭,懂事听话又乖巧,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肯定不会是他惹杨一晗生气。   忽然间,她电光石火般想到了什么,“该不会是你前夫惹你了?”   杨一晗敏感地看一眼陆溪。   她本来不想说的,可她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   对家里人,她必须坚强,在经纪人和助理面前,他们只是工作关系,不可能倾诉,只能跟朋友可以无话不谈。   虽然她跟陆溪认识的时间不长,却很投缘,加上陆溪提起她前夫,她的情绪瞬间崩溃了。   她把春节期间发生的事一股脑说给陆溪听。   包括她打算送许嘉铭去国外,躲开她前夫的事。   陆溪听得目瞪口呆。   这男人要不要这么极品,之前劈腿跑路,对许嘉铭不管不顾,现在还好意思腆着脸回来认儿子,他脸可真大啊。   陆溪这下明白杨一晗为什么要哭了。   她现在很理解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   大人之间的事,可以用离婚解决,只要他滚得远远的,谁也不稀罕他……可是涉及到孩子是绝对忍不了的,这也是她的软肋。   “可是,你真的要送小许去国外吗,会不会想得太严重了?”   听杨一晗对她前夫的描述,那个人好高骛远,爱做投机生意,要面子,虚荣心很强。这种人既然要脸,就不会太过分的纠缠许嘉铭。   说是想和儿子修复关系,以后给他养老。   陆溪怀疑,他是欠了太多钱,想借此威胁杨一晗帮他还钱才是真。   听了陆溪的话,杨一晗点头,“他找我暗示过了,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可以用钱摆平,但这一次赶走他了,他尝到甜头,下次还会来威胁我!”   杨一晗恨得牙痒,不肯被他这样拿捏。   陆溪拍拍她的手:“我懂,拿亲儿子威胁你,什么垃圾男人!”   杨一晗深深地叹了口气,沉默了良久才说,“他是拿小铭的身世在威胁我……小铭他是我亲姐姐的孩子,是我过继来的。”   陆溪一时无言。   没想到许嘉铭那孩子,居然有这么复杂的身世。   她也明白了杨一晗为什么这么为难,自己辛苦瞒了这么久的事情,就是为了让许嘉铭能够无忧无虑的成长。   她一瞬间想到,“小许他自己不知道是吗?”   杨一晗点点头。   她跟姐姐感情很好,小时候她家条件不好,是她姐姐拿工资供她读书。   姐姐结婚生下孩子后,不幸得了脑癌,治疗要花很多钱,许嘉铭亲爸直接卷了家里的钱跑了,扔下还嗷嗷待哺的婴儿,到现在都没出现过。   杨一晗那时刚毕业,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被星探看中,拍了一部广告,从此进圈。   她靠赚的钱给姐姐治病,然而姐姐的脑癌已经是晚期,挣扎了几个月,她还是去世了。   那时杨一晗正在事业的发展期,她力排众议,决定过继这个孩子。   那时候,她前夫也是很支持她的,全家人都决定,瞒着许嘉铭,不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杨一晗:“没想到他现在拿这个来暗示我,要是不帮他还债,他就要告诉小铭他不是我亲生的!”   陆溪心头忽然重重一跳。   小珩提过,许嘉铭说他以后要做脑科医生……   她忽然觉得,会不会许嘉铭根本早就知道了?   毕竟那孩子是万里挑一的聪明。   ……   陆溪带着心事回到家里。   她安慰了杨一晗好久,还好,杨一晗只是哭了一阵,有些醉了,忍不住痛骂她前夫,陆溪也跟着她一起骂。   骂着骂着,陆溪忍不住喝了几口小酒,然后骂得更起劲,没多久杨一晗就睡着了。   陆溪叫了保镖上来,把杨一晗带到她助理的车里,再由她助理送她回家。   她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所以暂时没说出来。   但她心情很不好。   刚才只顾着跟杨一晗说话,东西都没怎么吃,她也没什么胃口,反而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心口闷,不高兴,还想骂人。   谢以朝人在书房里,却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听见陆溪回来了,他第一时间放下工作出去接她。   而谢珩就在客厅里打游戏,比谢以朝动作更快。   看见陆溪脸红红地回到家,步伐还特别飘忽,他赶紧上去扶住她,“陆女士你完了,你居然在外面偷偷喝酒,我要跟我爸告状!”   谢以朝走过来,直接从谢珩手里接过陆溪,将她靠在自己身上。   男人用手背碰了碰她红扑扑的脸蛋,无奈地问,“喝多少了?”   陆溪看他一眼。   然后扯住了他的领带,凶巴巴地问:“谢以朝,你是大渣男吗?”   谢以朝看着她眼中的迷蒙的醉意,抿了下唇,“我不是。”   “那就好,敢做渣男,就先把你踢坏,然后剁吧剁吧喂狗!”陆溪皱着眉,一脸认真又嫌恶地说。   谢以朝轻咳了声。   忽然感觉某处一凉。   陆溪一抬眼,又看见站在一旁的谢珩,他正一脸看笑话的表情。   她抬起手指,轻轻地指着谢珩:“你,嬉皮笑脸的那个,你是不是渣男?”   谢珩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想起陆女士刚才的威胁,慌得脸都白了一下,感觉喝了酒的陆女士可怕极了!   他赶紧摇头,乖巧地表示:“冤枉啊!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我去渣谁?” 第100章   谢珩无辜被连累,遭受了亲妈的一通威胁,他还觉得怪委屈的。   可当他看见陆溪被他爸抱着回房间以后,这份委屈就荡然无存了。   他怕什么?他爸才是要近距离遭受死亡威胁的那个人,他忽然忍不住脑补陆女士发酒疯,对着他爸一通拳打脚踢的画面。   简直不要太好笑!   不知道晚上睡觉,他爸会不会被陆女士一脚踢下床,然后他只能抱着被子,苦逼兮兮的去沙发上睡。   谢以朝不知道逆子在心里这么诅咒他。   他没被陆溪踢下床,但也确实被踹了一脚就对了。   他抱陆溪回房间,没让她躺床上,而是先抱她在沙发上半躺下,这样的姿势会舒服一点,也能让她更快恢复清醒。   正要让人去做一碗醒酒汤来,忽然被陆溪扯住,这次中招的又是他的领带。   谢以朝无奈,干脆把领带解了下来,塞进陆溪手心里。   他语气低柔,知道跟醉鬼讲不了道理,像哄孩子似的说:“乖,喜欢就拿着,送你了。”   陆溪却把领带丢到一旁,再次抓住他。   这次揪住了他的衣领。   她像只小动物那样,凑近谢以朝的脖颈,嗅来嗅去,最后嫌弃地说:“你喝酒了,你身上有酒味。”   谢以朝眼中的无奈一圈圈扩散开,他无声叹了口气。   目光落在陆溪近在咫尺的脸上。   她皮肤白皙,呈现出一种漂亮的光泽,脸颊泛粉,眼尾微红,眼神里透出十分动人的朦胧感。   在谢以朝眼中的陆溪,仿佛被一层柔光笼罩。   男人不禁往后躲了躲,想要避过她的磨蹭。   平时陆溪是很聪明的,在清醒时,她从不会在卧室里这样和他亲近,她不想撩起他的火。   而她现在却肆无忌惮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是你的酒味,小溪。”谢以朝无奈地说。   就算他身上有,那也是被她染上去的。   陆溪歪头想了想,又噘着嘴不悦地嘟囔:“你身上还有香味,是哪个女人的香水味来着?”   谢以朝忍不住捏了捏鼻梁,好笑地睨着她:“是一个叫陆溪的女人,你要找她算账吗?”   陆溪犹豫了几秒,才想起这个人是自己,她舔了舔嘴唇,看着谢以朝,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然后才松开他。   “好像……是我的味道?”陆溪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我要去洗澡。”   她只是几分醉,还有理智,知道得洗了澡才能睡觉,不然会臭。   谢以朝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他可不觉得陆溪这样子可以一个人去洗澡。   ”你先坐下,“谢以朝给管家打电话,让他送醒酒汤上来,挂电话后,他摸了下陆溪的脑袋,“我帮你洗。”   陆溪愣了一瞬。   不好……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她要好好消化一下。   等反应过来,陆溪直接警惕地看着谢以朝。   他!怎么!在这种时候!还满脑子想着这种事!?   她有点气,抬腿就踢了他一下。   “我们明明说好了,在这里的时候,不……那什么的。”陆溪理直气壮地控诉他。   这是他们之间一直以来的默契。   为了楼下某臭崽的健康身心发展,让他听到父母之间的隐秘是很尴尬的。   别说是父母了,就连长辈也不行。   她还记得,小时候在叔叔家看电视,有时看到剧里有亲密画面,哪怕只是接吻,也尴尬得恨不得直接挖地道逃跑。   谢以朝被她踢得一愣,见她满眼的鄙视,好气又好笑。   陆溪见他居然还笑,咬了咬唇,抬腿又是一脚。   可这回她没踹中,谢以朝直接抓住了她的脚踝,眼眸深沉,似笑非笑地低声说:“我说的洗澡,是单纯的洗澡,倒是你啊……小溪,你都在想什么?”   陆溪:“……”是这样的吗?   原来心思龌龊的那个人竟然是她吗?   陆溪想起自己还踹了他,忽然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今晚有点离谱。   果然还是酒精惹的祸啊……   陆溪张了张嘴,想拒绝,可她扶着谢以朝站起来,感觉头还是晕,这样自己去洗澡怕是不行。   她歉意地对谢以朝眨眨眼睛:“那就麻烦老公了?”   谢以朝哼笑一声,幽默地回答:“好说,别再踢我就行。”   陆溪在被他抱去浴室的路上,小声地跟他保证:“酒这个东西真讨厌,我下次再也不喝了。”   谢以朝挑了挑眉。   类似这种话,他已经听陆溪说过不下五次了,但是下次还敢。   浴室里有暖风系统,一点也不冷,但陆溪还是第一次这样洗澡。   哪怕这个人是谢以朝,自己的丈夫,她也不好意思转头去看。   水落下来,均匀地洒落在皮肤上,陆溪感觉头脑并没有多清醒,反而因为某人的原因,感觉浴室里似乎特别的热。   “水温合适吗?”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拂过。   “嗯……”   “靠着我,别摔跤了。”   陆溪不说话了,她闭上眼睛,在脑子里面数绵羊,企图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不知过了多久,就像是才过了几秒钟。   她感觉到他的吻落在她头发上,很温柔。   陆溪没忍住,睁开了眼睛,回过头,在水雾中一脸迷茫地看向他。   男人的眼神紧紧锁住了他,如同他的气息,直白到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又因为此刻绝佳的气氛,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甚至内心里隐隐被勾起了期待,从脊背开始微微发麻。   她还是没忍住,又重新扭过头去,感觉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肩上。   “小声一点,不会听见。”谢以朝低声地请求,同时勾住她的手指,向前一步,让她可以将整个重心都靠在他身上,“可以吗?”   陆溪心底叹了口气,忽然泛起一阵陌生的雀跃,除了闭着眼睛轻轻点头,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   现在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谢以朝在引诱她,还是她先带坏了谢以朝。   就很理亏。   ……   第二天,今天谢珩有约,起床后就跟管家打招呼,他中午不在家里吃饭。   当然,也跟陆溪请了假,今天不去工作室。   班长组了个局,说是趁开学之前,大家一起出来玩一波,有十几个人会出来。   宋思扬主动报名说要去,顺便还艾特了许嘉铭和谢珩。   他是觉得,如果许嘉铭真要转学,还是去国外,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   不管许嘉铭明不明白他的想法,反正他很快就同意了。   谢珩自然也要去。   他想好了,就照他爸说的,劝许嘉铭去跟他妈谈一谈。   时间地点都是班长定的,中午先一起吃个饭,下午去唱歌或者是剧本杀,晚上要是大家就一起去吃烧烤。   谢珩这是第三次参加班上的聚会,他现在不敢说跟同学们关系融洽,但至少没矛盾,同学们都敢跟他嘻嘻哈哈,气氛很融洽。   吃完饭,大家投票,最后决定还是去唱歌。   KTV这种地方,谢珩以前跟那帮狐朋狗友没少来,可是跟同学来,还是第一回 。   其他人也有些拘谨,不好意思去点歌唱。   倒是宋思扬无所畏惧,上去就点了一首情歌,用他仿佛被恶魔亲吻过的嗓子唱得一脸陶醉。   后来是谢珩忍受不了,直接给他切歌了。   宋思扬抱着话筒不肯送手,指着屏幕哈哈一笑:“想不到吧,这首歌还是我点的!”   谢珩:“……”   宋思扬把话筒递给他:“要不然珩哥你来唱?”   谢珩拍开他:“滚,我五音不全。”   不止是她,十几个同学,几乎个个都说自己五音不全。   宋思扬看得直皱眉。   这不行啊,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害羞呢?这样还怎么玩?   他干脆提议,“玩数七,然后输了的真心话大冒险,要是不认罚的就唱歌,怎么样?”   谢珩对这种无聊的游戏一向不热衷。   可这次他看了眼许嘉铭,想到什么,双手垫在脑后,惬意地靠在沙发上,“行啊,玩就玩。”   许嘉铭一向随和,他不感兴趣,但还是点点头。   这种游戏,如果玩得太正经,那就很没意思,不过他们A班大多都是好学生,也玩不了太离谱的。   大部分人都不傻,选的都是真心话。   而他们问的问题,大多都是比较暧昧的,比如有没有男女朋友,有没有喜欢的人诸如此类……   宋思扬很无所谓,有的问题他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去唱歌。   谢珩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失误比较多。   他回答得很直接。   “没有喜欢的。”   “没女朋友。”   “没接过吻……能不能别问这种无聊问题?”   宋思扬看不下去了。   他临时加了一条规矩,选择五次真心话的,第六次失误只能选大冒险,不然就唱歌。   谢珩捏了捏拳头,嘎吱作响。   他看出来了,宋思扬这规矩就是针对他的。   还别说,这条规矩加得正是时候。   没过三分钟,谢珩就再一次失误,而这回他只能选大冒险。   宋思扬大声起哄:“珩哥,把你手机拿出来!给通讯录第一个人打电话说我想你了!”   谢珩闻言,脸都黑了半边。   他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表情非常无奈。   排在第一个都人是:【爸】。   “噗哈哈哈哈!!!“   包房里爆发出阵阵哄笑声,其中以宋思扬笑得最大声,许嘉铭一直绷紧神经,此刻也不由得笑了笑。   只有谢珩笑不出来。   给他爸打电话说想你了是不可能的,打死也不可能。   真打了,他爸估计也想把他打死。   谢珩站起来,面无表情从宋思扬手里夺过话筒,就着他唱了一半的歌接着唱。   大家笑得都停不下来,可是,在听到谢珩的歌声后,逐渐变得安静。   就连嬉皮笑脸的宋思扬,也忍不住小声“卧槽”。   谢珩他开玩笑吧?   唱歌这么好听,说自己五音不全?   搁这儿凡尔赛呢?   不止他,其他人也都这么觉得,有几个本身就喜欢谢珩的女生,都听得入了迷。   谢珩唱歌谈不上技巧,但是他音色好听,声音低沉,又不失少年的清澈感,发音有些懒洋洋的,却更有特点,总之就是好听!   宋思扬都忍不住觉得,他珩哥可真是帅啊!   他恶向胆边生,偷偷摸出手机,拍了段视频。   本来打算发朋友圈,想了想,还是怕挨揍。   他犹豫了一下,灵机一动,找到陆溪。   选择视频,发送!   谢珩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唱完,又回来坐好。   游戏继续。   经过这一闹,许嘉铭心情放松了,反而松懈,终于输了一次。   他很坦然,直接选了真心话。   黄莹咽了咽口水,轮到她提问,但她面对许嘉铭,哪里好意思问什么女朋友或是接吻的问题?   犹豫了一会儿,她才小声开口,委婉地问:“你是相信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许嘉铭没多想便回答:“一见钟情。”   黄莹愣了下,有些意外地看着许嘉铭。   没想到他会喜欢一见钟情?她还以为他那么内敛的人,应该是日久生情呢……   谢珩根本没在意这个游戏,他只觉得好无聊。   他本来是想着,等许嘉铭在他手里输一次,他就顺势提出,要他去跟他妈妈谈一谈。   但现在等不及了,许嘉铭玩这个太厉害了。   谢珩直接找了个借口,把他叫到包房外面,他用尽量委婉的语气,建议许嘉铭去谈谈。   许嘉铭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几秒,才笑了笑说:“好,我会考虑……不过,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珩:“那是你妈妈不是吗,直接说啊。”   许嘉铭轻声说:“我跟我妈妈不太一样,她很为我考虑,我也不想让她为难。”   正是因为那个秘密,他从小到大都感觉到,杨一晗对他总是过分紧张和关心,而他为了照顾她的感受,也选择假装自己不知道。   但他们虽然彼此关心,也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但也互相小心翼翼,生怕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谢珩没听懂。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   看见他疑惑地蹙眉,许嘉铭笑了笑,“讲真,有时候我挺羡慕你跟陆总的关系,你们什么都可以说,而且她真的好爱你。”   谢珩不好意思地撇了下嘴,有点被肉麻到了。   “什么、什么爱不爱的,哪有那么夸张……”   许嘉铭笑了笑,友情提示:“你是不是还没看见陆总刚发的朋友圈?看看,有惊喜。”   谢珩一脸懵地拿出手机。   然后变成一脸震惊。   !!!   “陆女士怎么会有我唱歌的视频?!”谢珩咬牙切齿,盯着包房门,“肯定是老宋这个蠢货!”   但是,他虽然生气,但他必须承认许嘉铭说得都对,陆女士真的好爱他。   因为她说:【我崽崽唱歌天下第一棒!】   谢珩隐约理解了许嘉铭的意思,陆女士真的很会表达,让他很有安全感,他没什么话不好跟她说,因为他确信陆女士很爱他,陆女士跟他天下第一好。 第101章   许嘉铭到家,走进客厅里,看到杨一晗和她的经纪人董哥正在说话。   刚才在玄关换鞋,他就隐约听到了他父亲的名字。   “学校方面已经联系好了,明天可以带小铭去办手续……”   他还听到了这句话。   许嘉铭微微皱起眉。   他不想出去。   不错,春节那几天,被那个人纠缠,他不想让母亲和外婆为自己担心,那时候他是想着出去算了,免得让她们为难。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小时候,他被养在老家,因为先天营养不良,生得弱小,学校里同学因为各种原因欺负他,后来杨一晗知道了,给他各种补营养,还送他去一个武馆学功夫,就是为了让他强大一点,不受欺负。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杨一晗并非自己的生母,只是感觉父亲对他的态度很冷淡,尤其是在杨一晗看不见的时候。   等再长大一些,他无意间听见了那个父亲跟别人打电话。   他抱怨说:“又不是我的儿子,也不是她的,养着就算了,现在还为了他不肯跟我生儿子,说怕孩子不高兴!”   那时他还年幼,不够成熟到去理解这番话,但孩子总是敏感的,他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从头到尾都没跟母亲或是外婆提过,包括后来他们闹离婚的时候。   他有疑惑,隐隐猜到什么,但他也直觉到,那件事是母亲和外婆,包括家里其他人都瞒着他的,问出结果,可能也会惹她们伤心。   于是他自己去查。   一件事情只要扯出一个线头,要抽丝剥茧并不难。   等他知道真相的那天,并不觉得特别难受,反而是恍然大悟,他总算知道母亲对他的态度为什么总是关切中带着小心翼翼,又不像其他母子那么亲近随意,她对他过分的好,好到,可以为他不生自己的孩子,离婚后也不再婚。   许嘉铭曾经有委婉地劝过她,如果有好的对象可以考虑一下。   杨一晗却是笑着说:“再找人怕对你不好,我还不如趁现在好好打拼事业。”   打拼事业当然是对的,但他希望那是出于母亲自己的意愿,而不只是为了他……   但他什么都没说,之后也没再提过了。   只是越长大,他的感觉就越强烈,仿佛杨一晗在很努力的扮演一个好母亲,而他也需要好好扮演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儿子,假装对一切一无所知。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可这就是对的吗?   如果把话说开,让那个人没有东西再能来威胁他们,他是不是就不用出国了,以后他们都能轻松一点?   “妈,董叔叔。”   看见许嘉铭走进来,杨一晗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脸:“回来啦,今天跟同学玩的开心吗?”   董哥也是认识许嘉铭的,他也对他笑笑:“这才七点呢,回来这么早?可以多跟同学聚聚,以后再见就难了。”   许嘉铭看他一眼,又看着杨一晗,“妈,我不想出国。”   董哥脸上的笑容一滞,看看杨一晗,她也是一脸的惊讶,“怎么了?不是都说好了吗?”   “我考虑过了,我想要留下来,”许嘉铭温和地说,“我可以跟你单独聊聊吗?”   董哥立刻站起来,打了声招呼便离开。   虽说杨一晗一直是他手里的艺人,关系不错,私交也好,但这毕竟是人家家事,他可不会凑热闹。   等他走后,客厅里就只剩下母子二人。   看这许嘉铭一脸平静,杨一晗反而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他又骚扰你了?”   许嘉铭缓缓摇头:“不是,我只是想跟您说,我们不用怕他威胁。”   杨一晗心更慌了:“小铭?你……什么意思?”   许嘉铭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母亲说:“因为他拿来威胁您的那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杨一晗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   过了快一个小时,杨一晗才被许嘉铭搀扶着从客厅走出来。   她眼睛通红,明显是哭过,看起来比昨天喝醉酒回家哭得更厉害。   佣人有些惊讶,还以为是许嘉铭惹杨一晗生气,可许嘉铭一向听话啊……   杨一晗走到房门口,她看着许嘉铭,眼神微微有些复杂地说,“我会考虑的。”   “好,您别多想,好好休息。”   杨一晗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等走进卧室里,她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呆呆地坐了很久。   可能是刚才太过震惊,哭也哭够了,现在反而能够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直辛苦隐瞒的事情,那孩子竟然早就知道了。   他实在太过早慧了……   杨一晗心里有些乱。   从理智上她知道,这或许是好事,起码她前夫再也没办法拿这个要挟她。   可她心里又很乱。   她不希望许嘉铭知道这件事,是担心他心里会有芥蒂,就像一些被收养的孩子,在家里小心翼翼,容易敏感多疑,担心自己不被爱。   可刚才许嘉铭说,这些年,他和她一样,也在小心翼翼地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他早就想说出来,只是怕她伤心,才配合她隐瞒。   那一刻,杨一晗忽然很揪心。   她一直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为了保护他,她也自愿牺牲了很多。   可如果这种牺牲只是在自我感动,反而瞒着他,不让他知道真相,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她需要好好想想,也包括到底要不要送他去国外的事。   就算这个威胁解除了,可那人这么无耻,不知道他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更过分的事……   杨一晗一夜未眠。   第二天上午,她家忽然来了一位访客,自称是谢以朝的助理,来给杨一晗送一份文件。   “谢总说,这个东西要不要用上,您自己看着办。”李潇说。   杨一晗看向隔壁的方向,微微发怔,“谢总这是什么意思?”   李潇很公事公办地说:“谢总特地让我过来一趟,也是想让您放心,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让他太太和儿子安心,这件事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等他离开,杨一晗才拆开文件看是什么。   等看清,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里面竟然是……她前夫这些年在外面具体的欠债,以及债权人的联系方式,还有他因为一些事结下的仇家。   她短暂地错愕后,很快明白了谢以朝的意思。   只要联系上这些人,告诉他们她前夫的行踪,他们难道会放任他这样在外面逍遥?只怕到时候,他自顾不暇,再想来纠缠他们也很难。   更何况,她现在跟许嘉铭都说开了,没有秘密,大不了就就公开出来。   她是他的前妻,而许嘉铭更是跟他毫无血缘关系。   就算是他不要脸闹出来,她也不怕,他们过得好好的人生,总不能因为一个混蛋就绕路走。   吃过晚饭,杨一晗笑着问许嘉铭,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外面散散步。   许嘉铭猜出她是要说什么,没犹豫就同意了。   他们母子俩很少有这样悠闲独处的时间,杨一晗太忙,而许嘉铭也不是很活泼开朗的孩子,他们之间互相照顾,却又有距离感。   一开始,走了一段路,两个人都默默无言,不知道说什么。   忽然,她看见陆溪一家三口迎面走过来。   陆溪站在中间,谢以朝和谢珩分别站在她左右两侧,她言笑晏晏,如同众星拱月一般。   看见杨一晗,陆溪眼睛一亮,朝他们走过来:“你们也是饭后散步吗?”   杨一晗笑笑:“对啊,过几天又要工作,趁这时间陪陪孩子。”   她忍不住看了眼谢以朝。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表情淡然,只是对她轻轻点头。   杨一晗忽然意识到,谢总对她施以援手,只是看在陆溪和谢珩的面子上,他并不需要她的感激,也不需要她特意表示什么。   许嘉铭礼貌地叫人:“谢叔叔,陆总好。”   谢珩也叫了声杨阿姨。   他很想知道许嘉铭跟他妈谈得怎么样了,可现在又不好问,只好求助地看向陆溪。   然而陆溪没能get到他的意思,“你对我挤眉弄眼干嘛,是眼睛里长包了吗?”   “……”谢珩无语。   陆女士现在跟他说话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平白被怼,谢珩心生不满,他很幼稚,决定要以牙还牙,故意问:“没,我就是好奇,你们俩总是晚上出去早上回来是几个意思,偷偷去哪儿玩不带我?”   谢以朝淡淡地斜睨着他:“大人的事你少管。”   ……又是这句话。   谢珩呵了一声:“我没问你,我问的陆女士。”   陆溪的回答更干脆:“小仙女和霸总的事你少管。”   这下谢珩算是看出来了,在这个家里,陆女士在金字塔顶层,中间是他爸,他的地位最低。   简单地说,如果有一天,陆女士和他爸出现矛盾,他肯定无条件帮陆女士。   要是陆女士和他吵架,虽然可能性很低,但他爸肯定会帮陆女士揍他。   至于他要是跟他爸闹起来,陆女士会帮谁……那就不知道了。   谢珩看一眼陆溪,面带骄矜。   反正不管怎么样,陆女士肯定不会看着他爸揍他不管就对了。   这时,许嘉铭忽然轻咳一声,“对了,我不出国了。”   谢珩眼睛一亮,陆溪也开心地看他一眼,“那太好了,以后你还能跟我们小珩做同学。”   许嘉铭淡笑着点点头。   话说清楚,谢珩也安心了。   两家互相点头致意,说了再见,然后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杨一晗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许嘉铭也跟着转过视线。   他们在路上慢悠悠地走,陆溪挽着谢以朝,在两个男人身高的衬托下,显得她格外小鸟依人。   走到一棵树下,谢珩抬手去碰一截树枝。   有几片树叶落下来,其中一片落在陆溪肩膀上,谢以朝伸手帮她拿下来。   他看着陆溪的眼神,总透着说不出的温柔。陆溪冲他笑笑,伸出手,男人会意地将树叶放在她手心。   陆溪冷哼一声,反手就把叶片塞进谢珩的卫衣帽子里,“叫你手欠。”   谢珩无语,伸手去拽帽子,脸上却绽放出放松的笑容。   一家三口渐渐走远。   杨一晗心里忽然反酸,忍不住有些羡慕陆溪。   也有些羡慕谢珩,能有一个强大而靠谱的爸爸。   她收回视线,看着许嘉铭,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我想清楚了,这次听你的,你想留下来,那就还在明礼上学,其他的事我会处理。”   为了许嘉铭,也为了她自己,这次她不会对前夫心软。   既然他不仁,她也不必为他考虑。   许嘉铭的目光微微一动,抿起唇,对她点了点头:“谢谢妈。”   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也许他跟母亲的关系,永远不会像谢珩和陆总那样,但他们现在这样就很好,他会永远把杨一晗当做自己的生母。   不过,他很早以前就隐隐猜到,陆溪恐怕并不是他的继母那么简单,她或许本身就是……   虽然只是猜测,他也不想去证实什么,因为这都不重要。   或许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秘密,而陆溪的秘密,却不是他该去探究的,那是他们一家人的事。   只不过,第一次见面那天,他是真的以为她是谢珩的姐姐。   ……   谢家三口散步了一会儿,经过羽毛球场馆,陆溪又提议进去运动一下。   谢珩站在场馆门口,看着他爸和陆女士两人一路上眉眼传情,暧昧得不得了的样子,他一路都觉得自己很多余。   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当电灯泡了?   他好像总是无形中做错事。   比如刚才吃完饭,陆溪主动要他爸陪她出去散步,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得傻乎乎的举手报名,说他也要去?   是打游戏不香,还是打篮球不好玩?   再不济,躺着发呆也行啊!   他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以前只是喜欢跟着陆溪,现在觉得跟着他老爸也很开心,哪怕他总会吃狗粮,但就算只是跟着他们屁股后面不说话,他也觉得挺高兴。   “算了,我还是不打了,你们玩。”谢珩良心发现,决定让他爸和陆女士好好谈恋爱。   陆溪朝他眯起眼睛,“哦?篮球小王子是不是不会打羽毛球呀?”   “……”谢珩还真不会,但他能承认吗?能在亲妈面前露怯吗?   他哼笑一声,手插兜,拽拽的抬起下巴,直接朝场馆走进去。   他们只有三个人,就轮流上场。   这种家庭间私下玩玩,不是正式比赛,不计分,也不讲究什么比赛规则,只要过网就行。   谢珩觉得一点都不难,就是一个发球接球的运动。   对陆溪来说,这也是她唯一能驾驭的球类运动。   平常她也常来玩,大多是跟别墅区里的邻居太太们打球,比起来,大家都半斤八两,她算是打得不错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居然还有人问她以前是不是职业打羽毛球的。   让陆溪这个半吊子很是心花怒放。   谢珩先坐在一旁观战,他看着他爸和陆女士来回打了几十轮后,他沉默了。   他虽然没打过羽毛球,但他看得懂。   他记得他爸曾经拿过业余羽毛球比赛的冠军,而陆女士的球技……真的是业余中的业余。   可她偏偏就能一直占上风。   他爸的力气他是领教过的,怎么跟陆女士打球,力度软绵绵地不说,还总是接不到球呢?   很快,少年恍然大悟。   他爸打的这不是羽毛球,是人情世故,是用另一种更高级的方式在发狗粮。   谢珩:鄙视……   等谢以朝下场,换他上,秉着运动精神,谢珩忍不住戳穿他,“爸,你放的海比羽毛球馆还大,是不是当陆女士是傻子?”   谢以朝眉心一跳,瞥一眼口无遮拦的逆子,抬手就想揍。   还是陆溪不高兴地开口打断:“怎么啦?我就喜欢你爸让着我,你懂什么呢,母胎单身。”   她顺便冲他不爽地挥舞了一下球拍,很凶的样子。   谢以朝翘起唇角,心情忽然无比愉悦。   谢珩:“……”   所以,他爸放水放得开心,陆女士被哄得也很满意,小丑竟然是他?   不过,少年也就郁闷了几秒钟。   他很快就想通了。   当小丑就当小丑吧,吃狗粮也无所谓,他们家这样就挺好的,最好以后永远都不变。   以前总有朋友说羡慕他,那时他嗤之以鼻。   他明白,别人羡慕他,不过是羡慕他有一个有钱爸爸,羡慕他的家境。   可昨天,许嘉铭说羡慕他,他忽然就忍不住有些膨胀。   他想,他现在有陆女士和谢男士,比起同学中那么多不幸福的家庭,的确值得羡慕。   等到三个人回家,就快九点钟了。   陆溪今天有运动过,感觉消耗很大,主动要了宵夜,要跟谢珩一起吃。   但这次谢珩却很反常,他这个大胃王拒绝了宵夜,反倒跟在谢以朝身后一起上楼。   谢以朝只是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他早习惯了自家儿子偶尔抽风的行为。   只当他是又有什么事想找自己帮忙。   谢以朝不动声色,只等着儿子主动开口。   父子俩沉默着,一前一后,走到二楼时,谢珩才出声叫了一声爸。   谢以朝看着他,微微挑眉:“有事?”   谢珩抿了抿嘴,很认真地说:“没什么,就是有件事想提醒一下你。”   “说。”   谢以朝目光沉了沉,垂了手放在身侧,随时准备揍他。   现在他对逆子越来越了解,他已经提前预料到,谢珩嘴里恐怕说不出什么好话,多半是要惹他生气的。   谢珩也有经验了。   他知道自己要说的话不好听,故意站远了些,和谢以朝保持距离。   “你听了可能会不高兴,但你先忍着,”谢珩有些紧张,但还是勇敢地说,“你一定要对陆女士好一点,争取跟她永远在一起,不然……我肯定是要跟她的。”   他可不想变成离异家庭的小孩。   谢以朝忍不住怔了一下。   见他爸皱起眉,十分严肃的样子,谢珩的内心开始警报,他转头就要遛。   却被谢以朝拽住了他的卫衣帽子。   谢珩:“……”   怎么今天都跟他的帽子过不去?   看到谢珩一脸的心虚,谢以朝虽然有些气,却忍不住失笑。   他没揍谢珩,只是屈起手指,在儿子脑袋上轻轻敲了两下,“跟我来。”   他朝书房走去。   谢珩不明就里,但看他爸不像是要关起门来拿皮带抽他,他便放心地跟了过去。   书房里有一个保险箱。   谢以朝打开它,从里面拿出了一只首饰盒,递给谢珩,示意他打开看看。   谢珩有些莫名其妙。   但还是听话地打开,看见首饰盒里躺着一只戒指,镶嵌一颗粉钻,看起来闪亮亮的。   谢珩就算不懂钻石,也能看出这戒指绝对贵得要死,应该不止十克拉,他一介直男,都觉得很好看。   他说:“很漂亮,怎么了?”   谢以朝抱起手臂,靠在书桌上,温声道:“过段时间,我打算跟你妈妈求婚,你跟她关系好,也了解她,你觉得她会喜欢这只钻戒吗?”   谢珩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求婚?”   谢以朝点头。   谢珩“啪”一下把首饰盒合上,眼神几分惊慌,几分茫然,“你别告诉我,你跟陆女士其实根本没结婚,到现在你才打算对她负责?!”   “……”即便稳重如谢以朝,他也忍不住被儿子这么丰富的脑洞给打败。   他脸色微沉:“别胡说,当然不是,只是……我欠了她一次求婚而已。”   谢珩深深地皱起眉,他揉了下脸,深深地替陆女士感到委屈。   老谢真的好过分啊,当年居然都没跟她求婚?   连他都知道求婚是很重要的,陆女士居然能忍?   谢珩忽然就改了主意,他憋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句话:“这戒指不行,太小了,得给她买再大一点的。” 第102章   寒假很快结束。   新学期开始,谢珩又结束了可以放肆睡懒觉的美好时光。   他在陆溪的工作室,一直上班到最后一天,成功领到了工资。   整整三千六百块。   拿到钱,谢珩还是很高兴的,但他故意抱怨说:“好少,还没我一个月的零花钱多。”   陆溪看都不看他一眼:“等暑假你去你爸爸那里,他有钱,你去薅他的羊毛。”   谢珩想了想,感觉也不是不行。   他爸那边是大集团,估计跟这边气氛很不一样,他也想体验一下不同的环境。   但是,当着现任老板的面说自己想跳槽,这是职场大忌。谢珩挺直了腰背,乖巧地表忠心:“我才不去,我下次还要过来帮你。”   陆溪表示呵呵,小东西脸上压根藏不住事,她看破不说破。   “行了,拿了钱回去吧,准备明天上学。”陆溪挥手赶他走。   谢珩被赶了,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很狗腿地问:“陆总喝咖啡吗?我给您泡一杯来。”   他现在可是泡咖啡的熟练工,办公室里,就没人比他更熟悉那台咖啡机。   自从他来以后,陆溪就没怎么点外卖的咖啡,每天一杯拿铁都是小谢出品。   陆溪点点头。   谢珩很快给她做好一杯拿铁,很殷勤地端进来,放在他买的保温杯垫上。   等陆溪喝了一口,谢珩问:“好喝吗?”   陆溪看着他,“你是不是想找我要钱?”   谢珩噎了一下,好不委屈,他看起来就那么像小财迷吗?   “不是,我就是想……问你个问题。”谢珩拿出手机给陆溪看两张图片,是两只钻戒,“以你的眼光看,哪一只更好看?”   陆溪只扫了一眼,“左边那个。”   谢珩愣了一下,“不是吧,左边那个才八克拉,右边那个十三克拉呢。”   陆溪无语,这个小直男,怎么在她这里工作这么久,审美还是一点没提高呢?   她无奈地摇头,“谁告诉你钻石越大越美?先不说太大的戴起来像暴发户,右边那颗无论是净度还是火彩都比不上左边的,左边的肯定更贵。”   原来是这样……   谢珩意识到自己给老爸出了坏主意,他急忙走出办公室,给谢以朝发了一条消息。   【爸,我帮你打听过了,陆女士觉得你给她挑的钻戒很好看,不用换大的了。】   谢以朝收到消息时,正在一个重要的会议上。   手机就放在桌前,震动了一声,谢以朝低眸扫了一眼,顿时无语。   求婚求婚,求的就是一个惊喜,这小子倒好,直接给他明牌了,到时候还谈何惊喜?   要不是他说陆溪喜欢这枚钻戒,他就要重新再挑选。   偏偏她又喜欢……   谢以朝一时间有些纠结,皱起眉,想要在惊喜,和妻子喜欢这两件事中权衡取舍。   会议室里其他人立刻注意到,谢总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刚才的一个项目团队负责人,刚刚针对他们不久前竞到的一块地皮提出方案建议,才说到一半,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大家小心观察着谢以朝的脸色,忍不住面面相觑。   谢总是不是不喜欢他们这个提案?   ……   谢珩并不知道,他还没去他爸那里上班,就提前引发了一场会议室小危机。   开学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他到的不是最早的,却也没迟到,去的时候,就看见许嘉铭已经到了,正在整理寒假作业。   谢珩冲他点头打招呼。   关于许嘉铭那件事的后续,他只听许嘉铭在打球的时候随意地提了几句。   他妈妈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了一些不利于对方的证据,总之,是给他找了些麻烦,现在他又跑去了一个小国,为了躲债,也为了躲仇人,总之,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都没办法回来骚扰他们。   “而且,他现在也没理由再骚扰我,让我给他养老了。”许嘉铭说。   他云淡风轻的,仿佛是在说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人。谢珩没太明白,但他听懂了,许嘉铭的危机解除,不用转学,这是好事。   谢珩走到许嘉铭座位旁边,清了清嗓子才问:“你说你小时候在武馆学过?”   “对啊。”   谢珩:“你看我现在这么大了,还能去学吗?”   许嘉铭从头到尾将他打量一遍,笑了笑,淡声说:“以你的打架实力,还需要再去进修吗?”这是想把人打成什么样啊。   “当然需要,我想专业一点,尽量点到为止,我不想受伤,也不想打伤别人。”谢珩认真地说。   许嘉铭看出什么,明白他是还没放弃那个理想,他反而有些意外。   本来以为谢珩说想当警察,只是一时兴起说说而已,没想到他还挺坚持。   他便也跟着认真起来,轻轻点头道:“那你可以去正规的武馆学习一下,会比你现在靠蛮力一通乱打进步很多。”   谢以朝立刻就想到那天去过的武馆。   叫什么……高易武道馆。   他在网上搜过,这家武馆评分还挺高,收学生,学费也不高,反正他的小金库现在很充足,不提那一百万暂时不能动的钱,零花钱也够交学费了。   只是,那家店似乎他老爸也有份,那天店里的人还管他叫师哥。   他如果去,他爸肯定很快就知道了。   谢珩也没想着瞒着他爸,只想找个机会先跟他爸打声招呼,说不定,还能给他打个折什么的……   家里崽子一开学,陆溪感觉家里都变冷清了很多。   头几天,她还不太习惯,好几次刚睡醒,起床以后,脑子还没转过来,吃早饭的时候会问管家,谢珩怎么还没下来,他今天还想不想跟她一起去上班?   管家都被她迷糊的样子问得忍不住笑。   “小少爷上学去了,太太还不习惯吧?”   陆溪被笑得很不好意思。   就很奇怪,平时这逆子老在眼前晃悠,偶尔说几句气人的话,有时候还挺招嫌弃的。   可他这会儿不在,陆溪反而不适应了。   上班,下班,车后座就她一个人,也没人在她旁边,跟她自顾自地聊她根本不认识,也不感兴趣的篮球明星,也没人会分一只耳机给她听歌,介绍他最近喜欢听的音乐。   办公室里,也喝不到逆子给她冲的爱心崽崽版拿铁,有时候她看见保温杯垫,会忽然惆怅一下子。   她的手机壁纸是谢珩幼崽叼奶嘴的照片,每次看到,她就更加感叹。   崽崽现在长大了,肯定不可能像小孩子一样,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当小跟班。   她也不免有些遗憾,错过了谢珩年幼的时候。   那时候的小珩一定超级可爱,还是个小哭包,说不定会乖乖软软地牵着她的衣角小声叫妈咪,想想都能萌死人。   晚上的时候,陆溪会忍不住跟谢以朝倾诉,还会缠着他,让他给她讲谢珩小时候的故事。   只要她要求,谢以朝就讲。   虽然他讲出来的,多半是谢珩小时候如何调皮捣蛋,如何拆家的故事,陆溪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一个礼拜天的早上,谢珩今天不上学,陆溪和他在早餐桌上相逢。   吃饭的时候,谢珩就感觉到陆溪老盯着他看。   看得他都有些不自在了。   要是在学校,有人这么盯着他,他会认为对方在挑衅,可被亲妈这么盯着,他将伸出去的长腿缩回来,不自在地摸了下脸,自觉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她不高兴?   谢珩:“看我干嘛?”   陆溪抿唇一笑:“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你变可爱了。”   可、爱?   这个词是形容男孩子的吗?   谢珩微微窘迫,在座位上不安地扭了几下,然后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一定是我最近不在家,你太想我了。”   陆溪皱了皱眉。   你看你看,这崽子不开口是人间帅气美少年,一开口,怎么就让人忍不住想动手呢?   真是谢家十大未解之谜。   她没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不是想你,是想你给我冲的咖啡,小自恋狂。”   谢珩撇了撇嘴,他才不信呢。   他都听管家说了,他开学那几天陆女士魂不守舍,还准备叫他一起去上班呢,分明就是想他,还不承认。   不过第二天,陆溪就收到了谢珩亲手做的咖啡。   她起床下楼,闻到餐厅里的咖啡香,初时还有些诧异。   她早上一般不在家喝咖啡,去了工作室再点,家里佣人不会擅作主张给她上咖啡。   直到她走过去,看见咖啡杯下面的保温杯垫,还有贴在咖啡杯上的便签纸,她惊喜得眼睛都亮了。   是谢珩的字。   「虽然不能陪你上班,但我保证只要我在家,就会给你冲咖啡。——来自一位帅气可爱,做好事不留名的男高中生。」   陆溪拿起咖啡杯,使劲眨了眨眼睛,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呜呜呜崽崽最近太乖了怎么办?   她都能感觉到,最近她似乎突然母爱爆棚,这种变化让她感觉有些陌生,有些手足无措,当然,她不会让自己成为那种一心只系在孩子身上的家长,她和谢以朝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围着谢珩打转。   只是……   这个月以来,谢以朝变得特别忙。   是比以前的忙还要乘以2的程度。   就算不出差,他也常常会忙到深夜才回来,陆溪也理解,因为新的一年,她的小工作室都忙得飞起,更何况他管着那么大一间集团?   这天晚上,陆溪洗完澡,坐在梳妆台前涂涂抹抹,不厌其烦地护理脸部。   谢以朝拿了衣服准备进浴室。   在这之前,他忽然在门口停下来,温声问她:“下周日晚上你有空吗?”   陆溪愣了一下,马上点头。   她笑眯眯地问:“谢总是在提前申请和我约会吗?”   谢以朝幽默地回应:“陆总到时候就知道了。”   对于这次忙里偷闲的约会,陆溪还是很期待的。   心里也有小小的疑惑。   以前约会,谢以朝会很靠谱地提前告诉她时间,有时会精确到分钟,还会告诉她去干嘛,对他这样的安排满不满意等……   这次却只说是晚上。   陆溪猜到,他这次大概又是想玩个惊喜,比如上次的摩天轮和平安夜拍卖会。   她不瞎猜,下一周照常工作,安心等着他给惊喜。   很快到周日晚上。   陆溪在工作室,今天其他员工都休息,但她今天要面试一个女装设计师,面试完,她收到谢以朝的消息,让她先在办公室等着。   【好呀。】   她等着谢以朝来接她去吃饭。   到六点左右,有人敲响她办公室的门,等那人进来,却不是谢以朝。   “小珩?”陆溪对他眨了眨眼睛。   谢珩站在门口,轻咳了一下,手放在身后,动作很不自然地拿出一捧鲜花,“我来接你去吃饭。”   陆溪:?   这是闹的哪一出?   她忍不住好笑地看着少年:“别闹,花给我,你可以走了,我跟你爸要约会呢,当电灯泡小心挨揍。”   谢珩走过来,把陆溪拉起来,拎起她的小包,还强硬地把鲜花塞给她,半推半拉地把她带出办公室。   “你就先跟我走吧,路上再跟你说。”   陆溪很是莫名其妙。   她抱着花,被谢珩带上车,她忍不住臭着脸问:“你这是要绑架亲妈吗?”   谢珩像是怕被她捏脸,紧紧挨着车门坐,“不敢,你别生气,我也是被迫的。”   陆溪好气又好笑。   她猜到了,这事多半跟谢以朝准备的“惊喜”有关,只是这……看起来也太惊吓了。   “行,走就走。”陆溪若无其事地嗅了嗅鲜花。   倒要看看这父子俩要搞什么。   车越开,越偏离市中心,陆溪没来过这里,看着像是郊区。   大概四十分钟后,车停下来。   陆溪朝外看了一眼,这里似乎是一个山庄式酒店,夜里,门口的草坪上亮着漂亮的暖黄色小灯,看着还挺漂亮。   谢珩先下车,然后绕到陆溪这边,为她拉开车门。   她忍不住看他一眼。   小崽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绅士风度了?   陆溪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她好奇得不得了,但面上不显露,很期待谢以朝到底准备了什么。   “挽着我。”谢珩忽然低声说。   陆溪微微挑眉。   谢珩其实也不好意思,脸微微红,但他知道,今晚对陆女士和他老爸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一晚,他得支棱起来,不能半途而废。   于是他拉起陆溪的手,强行让她挽着自己。   陆溪:“……”不愧是霸道总裁的儿子,霸道崽崽呢。   还兴这样的?   谢珩带她走进山庄里。   很奇怪,门口没看见人,走进去的一路上,也没看见客人或是工作人员。   不过,山庄里风景清幽,夜里的空气也清新,走在其中,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一路上,谢珩都没跟陆溪说话。   她感觉,他似乎在紧张什么。   大概三分钟后,谢珩带她来到一栋三层建筑前。   陆溪往上看,只能看见楼梯上方茂密的植物,和幽幽的灯光。   她还是没多问,只是挽着谢珩,走上漂亮的白色楼梯。   楼梯并不高,但一路上,谢珩和她都走得很慢很慢。   但是陆溪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她感觉到谢珩脚步顿住,那一刻,她也抬起头,果然看见谢以朝就站在台阶之上,眼中笑意如夜色一般深沉而温柔。   谢珩这时才加快步速,走到谢以朝面前:“好了,我把陆女士给你带来了。”   陆溪看一眼谢珩。   再笑着看向谢以朝。   她抽出手,谢以朝很有默契地将她的手牵住,将她带到自己身边,若有深意地说:“等你很久了。”   谢珩看到他爸和陆女士对视的眼神,感觉自己是整个庄园最亮的灯泡。   他赶紧说:“老爸,加油,接下来看你的了。”   想了想,又侧头看着陆溪,“你别勉强,愿意就答应,不愿意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解救你。”   陆溪:“什么?”   谢以朝扔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快滚。” 第103章   “今天的约会好特别哦。”看着谢珩的背影走远,陆溪这才对着谢以朝悠悠地感叹。   谢以朝挑眉,有些故意地明知故问:“有吗?我觉得还好。”   陆溪环顾四周,好吧,目前看来,跟谢以朝有关的部分是还好,“我说的是小珩,你不觉得安排得夸张了点?”   她将手里抱着的鲜花递给他闻,浅笑着问:“怎么还安排他给我送花?”   谢以朝大方的承认,“的确是我让他帮忙把你接过来,但是鲜花不是我要求的,”说着吗,他顿了顿,有些失笑地说,“我也没要求让你挽着他。”   陆溪眼瞳微微睁大,怔了几秒,然后笑出声来。   这居然还是崽崽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虽然有些可疑,还傻兮兮的,可是懂得讲究仪式感的崽崽也好可爱。   谢以朝看着陆溪一脸被萌化了的表情,他轻咳一声,将她的捧花接过来,同时勾了勾她的手指,“别管他了,我们进去吧。”   陆溪忽然有些同情谢珩。   仿佛是他爸的一个约会工具人,用完后就将他无情的一脚踢开。   亲妈虽然可怜他,但亲妈现在也对接下来的约会环节更好奇,暂时也顾不上他。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很漂亮的扇形小拱门,走进去,有一种走进神秘宫殿的感觉。   里面是一个餐厅,环境优美而且考究,整体感觉很复古,无论是地砖材质和颜色,窗帘,桌椅和落地灯,整体配色非常美。   双开窗户加上弧形点缀,颜值很绝,陆溪忍不住走过去,推开窗户,看见外面开阔的夜空,天上隐约可见星星。   在城市里想看见星星很难,恐怕也只有这样的郊区才能偶见一二。   “这里真漂亮,这是哪家酒店?”陆溪冲他眨了眨眼,“以前怎么没带我来?”   谢以朝说:“刚建成不久,今天才投入使用。”   陆溪不由得挑起眉,更感兴趣了。   她不禁想到上次的游乐园摩天轮,好奇地问:“难道这次又是你哪个朋友的场地,借给你来约会?”   啧,她家老谢的面子可真大呀。   谢以朝只是淡淡一笑,走到桌边,拉开椅子,殷勤而温柔地对她一笑:“先坐下,我们吃完东西再说。”   别说,陆溪还真是饿了,现在都快七点了。   她开心地坐下来等上菜。   在服务生上菜的过程中,她同时也在打量餐厅,这一层看上去有两百平左右,但只在窗口放着一张餐桌,如果说这是一间包厢,未免太大,太浪费空间了。   但她没多想。   谢以朝都说了,这里才刚投入使用,估计这里是临时借给谢以朝约会,所以才只放一张餐桌。   食物很美味,每一道菜陆溪都很喜欢。   陆溪其实对约会没有太刁钻的要求。   不是有句话说吗,重要的不是吃什么饭,是跟谁一起吃饭,她喜欢跟谢以朝约会,是因为她本身很喜欢他,他很得体,进退得宜,很照顾她,也不会乱占便宜,会带她吃好吃的,加上那张脸足够是赏心悦目。   咳……说是秀色可餐也不为过。   他挑选约会场地的眼光也是一绝。   吃东西的时候,偶尔看一眼窗外幽幽夜景,顿觉心旷神怡。   “这里真美,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吃饭。”陆溪吃着最后一道甜品,弯起杏眼,笑得十分甜美。   谢以朝淡笑着,饮下一口白葡萄酒,他说:“喜欢就好,以后陆总也可以常带我来。”   陆溪:?   这是要她请他来吃饭的意思吗?   哈,倒也不是不行,毕竟人家都叫她陆总了,她要是一毛不拔显得多小气。   于是她立刻爽快地点头:“没问题呀,只要谢总有空,以后我带你来好吃好喝好玩。”   谢以朝便看着她笑了笑。   陆溪又想起什么,促狭地一笑,“谢总现在很是太会了,太有情调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这是谁的功劳呢?”   她眼神很得意,冲他傲娇地翘起下巴。   谢以朝不由得失笑,他语气诚恳地开口:“你,是你,多亏了我们陆总的栽培。”   陆溪也不跟他客气,“好说好说,共同进步。”   其实他说得对,本来就是呀,年轻时候的谢以朝可不像现在,他那会儿的思维,能用钱来解决的问题,绝不多费时间,结婚后,他们偶尔也会约会,他会让助理安排昂贵的餐厅,奢侈的珠宝,即使陪她吃饭,也总是掐着点,掐着点走。   可不会像现在这样,悉心安排约会,还安排亲儿子当工具人。   他来得比她早,不赶时间,就陪她慢悠悠的用餐,聊天,赏景。   放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所以,这可不是她的功劳吗?可见,男人就是需要才乖的。   等吃到七分饱,陆溪恋恋不舍地放下甜品,期待地对他眨眨眼睛:“接下来呢?”   她相信他肯定还有安排。   谢以朝站起身,对她伸出手:“来,先带你逛一逛这里。”   陆溪点头,抬手放在他手上,被他牵着,走到电梯口。   她才知道,原来这栋小楼有电梯?那刚才谢珩干嘛非要带着她走楼梯?   难道就是为了仪式感……   陆溪隐隐感觉哪里怪怪的。   虽然谢以朝为了约会费心安排这很好,可谢珩今天这一出,倒像是在刻意造什么氛围。   正想着,忽然感到耳垂上温热的触感,是谢以朝碰了碰她的耳环。   “耳环很好看。”   他动作很轻柔,像是怕他手指上微微的粗粝会划伤她娇嫩的皮肤,陆溪感觉痒,忍不住笑着躲了躲,“对啊,你送的,能不好看吗?”   电梯缓缓开门。   谢以朝轻声说:“我是说你戴着很好看。”   陆溪挑眉而笑,她也忍不住摸了下耳环上微凉的红宝石,心里美滋滋的。   她一向不喜欢油嘴滑舌的男人,或是为了讨好她,一味地吹捧她,将她奉作女神,那些话虽然说得漂亮,但听起来就是很假。   但怎么从谢以朝口中说出来,她却听得很开心,感觉他每个字音都刚好落在她心尖尖上?就像刚才他碰她耳朵的力度,很温柔,很真诚,让她心痒又止不住的心动。   可能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吧。   他们走进庭院里。   沿着一条幽静漂亮的小径,往花园那边走去。   陆溪一路走,一路在注意周围。   她很快发现哪里不对劲。   “这里怎么就我们俩,不是说今天开业吗,怎么也没客人,也没看见一个服务员?”陆溪疑惑地问。   谢以朝说:“怕别人打扰,今天不接待客人,至于服务员……有我给你当导游还不够吗?”   陆溪眨眨眼睛:“够是够,但你现在是要带我去哪里?”   男人看她一眼,被她眼眸中细碎的光所吸引,专注地看了好几秒,才低声说:“这里有一座花园式迷宫,很有特色,想去看看吗?”   听见迷宫,陆溪眼睛一亮,点点头,还忍不住高兴地跳了一下,“想!”   她很喜欢迷宫,喜欢那种从不同的蜿蜒岔路中找到出口的感觉,有悬念,有期待,有惊喜。   而且,一些设计漂亮的植物迷宫也很适合拍照,出图率很高的。   谢以朝看她开心得像只小鹿的模样,低低地一笑,胸腔微微震动。   陆溪本来以为会走很久,没想到,迷宫就在不远处。   当然,这一路上的景色也很曼妙,除了漂亮浪漫的灯光,路边还种植许多她认识,或是不认识的树木。   植物旁边都竖了小牌,说明是哪种植物,谢以朝也会跟她介绍。   “这边的桂树和杏树,是从别处买来移栽过来的,前面靠近迷宫那里,栽种了樱花和海棠,到时候可以来赏花。”   陆溪听得很认真。   她对植物了解不多,尤其是现在树上只有光秃秃的枝干和叶子,看不见花朵,她更不认得,只不过……谢以朝什么时候成了植物学家,这么了解?   “你是不是这里的股东啊?”陆溪问。   谢以朝笑而不答。   陆溪看他卖关子,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腰,“算了,不说就不说,不过,我能不能提个意见?”   “夫人请讲。”   陆溪挽着他,边走边说:“既然都有花花草草了,不如再种点果子?搞个草莓园什么的?”   谢以朝闻言一怔,顿了顿才笑着反问:“农家乐大杂烩?”   “哈哈,雅俗共赏,有什么不好?”当然,前提是谢以朝是股东,不过现在看来,他肯定是很有话语权的那种,说不定还是合伙人。   谢以朝对此是没什么意见的,他还会举一反三,“不如再种点葡萄,我记得你也喜欢吃这个。”   陆溪忍不住笑倒在他怀中。   这样一来,可真是大杂烩,她倒是无所谓,可客人呢?   好好一个度假酒店,装潢得那么复古漂亮,还配备了一个可以当网红打卡点的植物迷宫,结果又是葡萄,又是草莓的,会不会很赶客?   到时候土不土,洋不洋的,这要怎么做营销呢?   陆溪跟谢以朝说了她的担忧。   谢以朝却是无所谓的笑,低眸看她:“不得了,我们小溪现在真的是生意人,都会考虑营销路线了。”   居然嘲笑她?   陆溪握起小拳拳锤他:“喂,正经一点啊。”   谢以朝由着她用软乎乎的拳头揍了几下,这才收敛了笑意,认真地说:“不要紧,他们不喜欢,我们就不赚他们的钱。”   “……”   啧啧。   好大的口气,这世上还真有跟钱过不去的。   很快走到迷宫入口,陆溪瞬间被转移注意力。   迷宫墙的篱笆看上去有超过两米,青翠茂密,走进去以后,陆溪抬起头,只能看见头顶的夜空。   虽然才走进来,陆溪的心已经开始雀跃,感觉这里会很好玩。   走到一个岔路口,可以向左,也可以向右。   陆溪是想往左边走的,但她还是很给面子地看了眼谢以朝:“走哪边?”   谢以朝先看她,随后看向右手边,“不如这样,你走左边,我走右边,我们在出口汇合,看谁先到。”   陆溪微微眯起眼睛,“可以啊,接受挑战,但我肯定先到。”   说完,她便毫不犹豫地朝左边走去。   而谢以朝,则停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另一个拐角处,这才无声轻笑,走向右边。   还好陆溪今晚足够开心,她才没注意到他的紧张。   是的,他在紧张。   他从未试过做一件充满不确定的事情,而陆溪这个人,本身就充满太多不确定,像一个谜团。   他从未跟她认真谈过她消失的事,可他心中有一个很离谱,但又很贴近的猜测。   这段时间,他曾经有意无意地试探过他的猜测,陆溪没否认,只是用那双无辜的杏眸看着他,保证她不会再离开。   他知道她不会骗她。   可他心中就是充满各种不确定,头一次这么没有安全感。   就在今天,这种不确定达到了顶峰,他能感觉到,最近他跟陆溪之间的感情有多炙热,他求婚,她或许不会拒绝,他想要找一个好时机,一个足够浪漫,让他有足够掌控感的时机。   陆溪不知道,其实这里早在一个月前就准备就绪,可以带她过来了。   但他一直推迟。   这个月,他以加班为由,经常过来看,像个偏执的强迫症患者一样,对每一处的细节吹毛求疵,希望到时候让陆溪看到的,是她会喜欢的一切。   他还没想好求婚的时机。   刚才晚餐的时候气氛很好,他却还是犹豫了。   或许是近乡情怯,越到这时候,他越会不自觉地往后推迟。   谢以朝走在迷宫之中,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也迷了路,他忍不住牵唇苦笑了一下。   他经历过低谷期,现在在外界眼中,他或许已经登上顶峰,可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回归本真,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   会为了她纠结,彷徨,费尽心思只为了讨她欢心。   ……   另一边,陆溪一边自拍,一边寻找出口。   她一点都不着急。   对于一个无敌爱拍照的人,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拍照宝地?   只是,陆溪换了一百零八种姿势,给自己咔咔咔一通自拍,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果然还是别人给拍更方便。   可惜谢以朝不在这里。   她忽然暗暗后悔,刚才不该同意跟他分开走。   她看了眼时间。   从他们分开到现在,过了快二十分钟了。   陆溪轻轻蹙起眉,开心担心自己耽误太多时间,他那么聪明,会不会已经找到出口了?   “谢以朝?”她叫了一声,没听到回应,也听不见脚步声。   她开始有紧迫感,收起手机,连忙开始认真地找出路。   对于走迷宫这件事,陆溪很有经验,关键是别心急,只要不是刻意设置了难度机关的迷宫,只要有耐心,一定能走出去,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可她现在最缺的就是耐心。   一开始,陆溪还想着要赢过谢以朝。   可走着走着,她忽然开始期待,在下一个岔路口,她会不会跟谢以朝狭路相逢?然而每一次岔路,每一次期待,结果却落空,她都会好失望。   渐渐地,这种失望开始堆积蔓延,变成更深的渴望。   她很迫切地想见到谢以朝,就现在。   虽然现在四周已经全黑下来,而她又孤身一人,可她不觉得害怕。   哪怕有那样离奇的经历,陆溪也不太信鬼神,她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好无聊好孤单,想要跟谢以朝待在一处。   她改走为小跑,而且分外留意周围的动静。   也不知经过了几个分岔路,终于,她听见了周围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谢以朝?”陆溪又喊了一声。   她没留意到,那脚步声是在她后方出现的,正要向右边拐去。   “小溪——”   身后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   陆溪动作顿住,转头看过去。   谢以朝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十几步的距离。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深远而又温柔,“我听见你叫我的名字。”   陆溪咬了下嘴唇,她看见谢以朝,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委屈,忍不住朝他跑过去。   谢以朝微微怔住片刻。   此刻的场景,他下意识想起结婚那天,她穿着婚纱奔向他的一幕。   她现在没穿婚纱,但依旧美丽,漂亮又明媚,眼神干净到让人充满保护欲。   只是这一次,他很快反应过来,提前走向她,在她扑到他怀中的前一秒精准地接住了她。   陆溪露出娇气的模样:“我叫你好几次啦。”   谢以朝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抱歉,我的错,不该让人把这里设计得太大。”   陆溪立刻捕捉到关键词,“你让人设计的?这里老板就是你?”   他笑了笑:“现在还是我,明天就是你的了。”   陆溪怔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谢以朝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这里是我几年前拍下的地皮,你说过想要一座独属于你的温泉度假酒店,这里就是了。”   陆溪从他怀里出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独属于她的……温泉酒店?   她好像是有说过……   陆溪喜欢泡温泉,但讨厌人多,她这一点有洁癖,比如出去住酒店,从来不用浴缸,哪怕是再高级的酒店,她也会介意是别人用过的池子,游泳池同理。   想要一个只招待她的酒店,或者是只为她提供服务的温泉池。   她是有提过。   可是,这男人要不要这么壕无人性,直接送她一个全新的温泉酒店?   陆溪都惊呆了。   谢以朝顿了顿,又说:“说是酒店也不对,毕竟只招待你,当然,我还让人设置了一些不同规格的温泉池,你也可以带朋友来玩。”   她点点头,表情有些呆萌。   谢以朝被她这样的表情可爱到了,捏了捏她的脸,笑着问:“以后可以带我来吗,陆总?”   陆溪被他撩得心花怒放,很努力的忍,但嘴角还是会翘起来。   她矜持地说:“唔,行吧,看你以后的表现啦。”   说完,她笑着观察他的反应,却见到他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然后就在她面前,单腿屈膝,缓缓跪了下去。   陆溪:?   “你……干嘛?”她有些不知所措。   谢以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戒指。   其实,他现在依旧忐忑,只是在刚才,陆溪扑入他怀中的那一秒,他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归宿感,也无比确定,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因为他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   他打开首饰盒,一枚在陆溪眼中无比完美,而且眼熟地粉钻戒指出现在眼前。   谢以朝凝视着她,眼神中有种复杂而深刻的情愫。   他开口,因为心绪起伏,喉头不自觉地滚动,“小溪,我一直欠你一个求婚,从没问过你,是否真心愿意嫁给我。”   陆溪愣在原地,感觉头脑有些眩晕。   不止如此,就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今天的事忽然从她脑海中快速掠过,从谢珩出现在办公室,之后的一系列奇怪举动,到现在,谢以朝单膝跪在她面前求婚,总算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这就是他今天准备的惊喜?   陆溪有个习惯,想哭的时候,会下意识忍住泪意,她拼命地眨眼睛,反问道:“那我要是不答应你,你打算怎么办?”   谢以朝想也不想就回答:“下次再求。”   “那我还不答应呢?”   “下下次。”他的回答很笃定,仿佛这是一个思考过很多遍的答案。   陆溪眼含泪意,噗嗤一笑,这还真是标准的谢以朝式回答啊……   只是这一笑,眼泪反而没忍住,从眼眶滚落。   好奇怪啊……   这人真是,干嘛要把她弄哭呢。   陆溪扁着嘴,催促他起来。   “我不,你还没答应我,也没拒绝,我不起来。”谢以朝难得表现出执拗的一面,紧盯着她,眼神中似有炙热的火光。   陆溪:“都是孩子他爸了,居然还耍赖?”   她这么说着,却还是笑眯眯地伸出手,眼中带泪,笑容却明艳,如同一一只漂亮又骄傲的小孔雀:“帮我戴上去吧,好看我就答应你。”   谢以朝也笑,“是,夫人。”   他捏起戒指,很小心地帮她戴上。   戒指真的很美。   完美的切割和火彩,在周围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流光四溢,陆溪抬起手,很自恋地欣赏了几秒钟。   这只一枚让她无比心动的戒指。   远远胜过当年那枚曾戴在她无名指上,却在穿越过来之后就消失不见的戒指。   而跪在地上的英俊男人,更是让她心潮澎湃。   他为她准备的这一切,换作其他女人,一定也很难拒绝,然而这些年,他独自一人,一直在等她。   陆溪擦了擦眼角,“都答应你了,你快起来呀。”   谢以朝低低地说:“腿麻了,你拉我一把。”   陆溪:……她才不信呢,老男人坏得很,估计又要算计她。   明知是坑,但她还是没能拒绝他恳求的眼神,伸手轻轻拉起他。   果然,就在男人起身的那一刻,他忽然抱住她,趁她反应不及,搂住她的腰朝后退去,直到陆溪感觉到后背碰上了篱笆,她忽然惊呼出声。   “会被碰倒的!”她紧紧地抱住谢以朝。   谢以朝:“不会的,篱笆做了加固。”   说着,他垂下眼眸,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吻也温柔地落下,从眼皮,到她精致的鼻梁,最后吻在唇上。   这个夜晚对他们来说大不一样。   陆溪心脏还在狂跳,也感觉到他的心跳声,逐渐和她的重合在一起。   良久,她快呼吸不过来,才推开他。   陆溪伏在他肩头,嘟囔着说:“不是说有温泉吗?谢导游快带我去。”   谢以朝发出一声轻笑,心中愉悦到了极点,低声问:“那陆总今晚还回去吗?”   陆溪开心地翘起嘴角:“不回去了,留崽崽一个人看家吧。” 第104章   陆溪和谢以朝一夜未归。   这一晚,谢珩也失眠了。   他被司机送回家以后,就开始心神不宁,晚上吃饭都没食欲,少吃了两大碗饭,管家看他的眼神都充满担忧。   之后,他一直坐在客厅里打游戏。   听见外面车道上有动静,就立刻探头去看。   结果都不是他家的车。   直到十点多,他们两人还没回来。   宋思扬明显注意到他今晚打游戏特别暴躁,发语音问:“珩哥你咋了,是又被你爸骂了吗?”   谢珩:“你才被你爸骂了,我爸跟陆女士约会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担心他们呢。”   “……”宋思扬极度无语。   他搞不懂,谢珩他爸那么大的人了,跟老婆约个会,又不是去打仗,谢珩是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许嘉铭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善如流地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专心打游戏。”   谢珩无奈。   算他勉强说得有道理吧。   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忧。   陆女士那个人,喝他冲的咖啡都要发朋友圈夸崽崽最棒,现在被求婚,居然不炫大钻戒?这非常不合理!   他忍不住担心,是不是他爸翻车了。   可这回谢珩学乖了,他再抓心挠肝,也不会给他们发消息打电话,万一他爸正在求婚过程中被他打断,那等他爸回来,被打断的将会是他的腿。   谢珩一晚未眠。   他发现了,他爸和陆女士也一夜未归。   按照许嘉铭的理论,现在一整晚都没消息,那应该是好消息吧?   第二天,谢珩早起上学。   直到下晚自习回家,他才在家里见到陆溪和谢以朝。   不等他开口问,一眼就看见了陆溪手上璀璨的粉钻戒指。   谢珩瞬间笑开了。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是他老爸求婚成功,他怎么就高兴成这样?   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太好了,他不用当单亲家庭的小孩了。   他爸能哄得陆女士答应他的求婚,看来这段时间他不用为他们操心。   毕竟高一的课业还是很紧张的。   谢珩现在除了周日,基本每天都早出晚归,虽然偶尔还会因为睡懒觉迟到,但再也没逃过课。   他有时候也想偷懒。   但是一想,逃一天课,他得再花多几倍的时间,才能把这部分课程补回来,那太划不来了。   许嘉铭依旧给他补习功课。   谢珩总觉得自己进步了很多。   跟上学期比起来,许嘉铭给他补课,只需要花之前一半的时间,差不多就能给他讲完。   有时宋思扬约他们打球约不出来,约开黑也开不起来,他很郁闷,最后只好跟着一起学习。   还美其名曰“打不过就加入”。   但谢珩觉得没毛病,有时候,他还从宋思扬身上找点优越感。   宋思扬有些生气,但是无可奈何。   诚然,许嘉铭是板上钉钉的学霸无误。   可他忽然发觉,他珩哥好像也挺聪明的……虽然不是学霸那种聪明,但是许嘉铭给他讲题,他听完就懂,顺便还能给自己讲讲。   老师上课点谢珩起来回答问题,十次有六七次他能回答对。   这学期开始,无论是本校外校,找谢珩打架的人变少了。   校园里流传着一个隐秘的传闻,据说,要是找校霸打架,他会先把你反揍一顿,然后去告老师告家长告警察叔叔!   虽然校霸威望在下滑,但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子好像更多了。   主要表现在,敢当众给他送情书送小礼物搭讪的女孩子变多了。   不止明礼的学生,就连老师也发现,校霸的脾气变好了许多。   有一天早上,几个年轻老师在校门口跟值日生一起抓迟到的学生。   谢珩就在这时候,迈着长腿走进众人的视线中。   他戴着卫衣帽子,手插兜,低头疾步朝学校里走去,帽子的阴影遮住他上半张脸。   有老师立刻高声叫住他:“这个小同学!你哪个班的?迟到了知不知道?还不过来签你名字?”   谢珩看过来,微微扬起下巴,顺便掀掉帽子,露出那张桀骜不驯的脸。   老师立刻愣住。   啊这……   这位小霸王平常迟到不是都翻墙的吗?从几时起开始老老实实走大门口了?   谢珩朝他走过来,虽然表情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很配合地签上大名。   签完,他放下笔,“老师,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能……”   送走这尊小神,老师又是心有余悸,又是疑惑。   他们明礼的校霸是不是换人了?   ……   校霸这个名号谢珩不喜欢,当初也是别人先叫起来的,他可不觉得这是在夸他,谁稀罕,谁就拿去好了。   比起当校霸,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更让他操心。   因为这次考试之后,就是一年一次的家长会,学校会在家长会上发成绩表。   可以说是公开处刑。   当然,这是考砸了的情况,可谢珩现在对自己很有信心,虽然他不能像许嘉铭那样,科科优秀,但至少这回不会像以前一样考试垫底,给家里丢人。   于是,就在考试完的第二天,老师宣布明天晚上要开家长会。   谢珩早有准备。   这天晚上不上晚自习,他踩着饭点回家,谢以朝和陆溪正在餐桌上,他扬着眉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谢珩拉开椅子坐下,若无其事地问,“二位应该收到消息了吧?怎么样,你们谁要去?”   他早就知道家长群这个东西了。   但家长会一次就去一个家长,刚好坐在孩子座位上,所以要不就谢珩爸爸,要不就谢珩妈妈。   但他心里也有自己的偏向。   一边说话,一边偷偷看着陆溪。   谢以朝哪有看不出他心里那点小九九?他并不戳穿,只是淡笑着反问:“你希望我们俩谁去呢?”   陆溪也看着他:“对呀,你先说,想让我们谁去?”   老妈和老婆掉水里了先救谁这种死亡二选一的问题,她曾经被刁难过,现在可不会放过逆子。   然而谢珩也学聪明了,果断把问题扔回去:“我都可以啊,我听你们,你们自己决定吧。”   说完,他自顾自开始干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陆溪笑着摇摇头,和谢以朝对视一眼,笑着说:“行了,我去,你可别给我丢人哦。”   闻言,正在扒饭的谢珩抬起脑袋,眼睛大亮,咧开一个阳光小狗般的笑容:“真的?太好了!”   谢以朝看他一眼,清了清嗓子。   谢珩反应过来,他也跟着轻咳一声,皱起眉头,故作遗憾地说:“唉,老爸今年又不能来,我好失望啊。”   陆溪噗嗤一声笑出来。   崽崽要不要这么假?   她看出来了,不管他以后能不能当警察,至少他绝对当不了演员,这演技太辣鸡了。   她给了谢以朝一个安抚的眼神,补充说:“你爸爸本来要去的,但很可惜,他上周就定好了今晚要出差,但是,明年就轮到他去了。”   谢以朝自然是点头,“没错,明年不管是光荣还是丢脸,都是我去。”   谢珩嗤了一声,抬着下巴倨傲地说:“不会丢人,谁不来是谁的遗憾。”   他认定了,他爸这么泼他冷水,肯定是气他更想让陆女士去。   对。   他爸吃醋了。   谢珩心中颇为得意。   但,有些话他还是得说清楚,免得他爸伤心。   谢珩看着谢以朝:“我不是不想让你去,但陆女士一次都没去过,这个机会当然应该让给她。”   谢以朝看着儿子清澈而率真的眼睛,不由得失笑。   他点点头:“我明白,你明天好好照顾你妈妈,我尽量早点赶回来,接你们去吃饭。”   ……   谢以朝当晚就简单收拾了行李去出差,这次是去国内,一来一回并不花费太多时间。   陆溪第二天也要去工作室,她早早地睡下了。   谢珩晚上却有些失眠。   成绩还没出来。   虽然他估过分,大体是进步的,许嘉铭也说过问题不大。   可这是陆女士头一次去参加他的家长会啊!   他都放下大话了,一副要给陆女士长脸的样子,可万一翻了车,像上次的“地狱厨房”那样尴尬,以后他都没脸让她再去参加他学校的活动了。   这一晚,谢珩翻来覆去,很是忐忑,到凌晨两点才睡过去。   结果第二天就喜提光荣迟到。   午休时,三人一起到学校外面吃东西,许嘉铭听说他因为陆溪要来家长会而担忧到失眠,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有些无奈。   这次考试,他参与了改卷子,每次大型考试,老师几乎都会叫几个成绩好的学生参与改卷,以及帮忙将分数录入系统,他们也承诺过,不会提前泄露同学分数。   但最终,许嘉铭还是在对老师的承诺,和兄弟友情间选了后者。   他对谢珩说:“你可以放心,不会给陆总丢脸的。”   谢珩眼睛一亮,他秒懂了,忙追问:“所以我是多少分?进步了几名?”   这个问题,许嘉铭就懒得回答了。   宋思扬也忍不住问:“我呢我呢?我想下个月多要点零用钱,有希望吗?”   许嘉铭看他一眼,哽了一下才说,“你,自求多福吧。”   “……”宋思扬脸都黑了。   家长会在下午五点开始。   下午最后一节课刚开始,同学们就开始躁动起来。   而窗外,也已经聚集了不少家长,隔着一扇窗户,看着自家孩子有没有认真听课。   谢珩的座位靠后,他时不时就瞄一眼窗户。   怕陆女士突然出现,他连坐姿都比平时更端正。   不过,陆溪不像其他家长,她来得没那么早。   今天家长会,杨一晗也要来,她俩提前说好一起来,于是陆溪先去机场接她,然后坐她家的车,一道来学校。   而在路上的聊天内容,除了一些八卦或是时尚,少不得针对对方孩子一通商业互吹。   陆溪:“这次你家小许肯定又是第一,他可真优秀啊。”   杨一晗也笑着说:“哪有,你家小谢明明也进步很多,听说他很少打架了,乖了不少呢。”   谢珩这次有没有进步她不知道,但崽崽的确是乖了不少。   她和杨一晗一起到A班门口时,刚好下课铃声响起。   谢珩早看见她了,他几乎是第一波冲出教室,然后把陆溪带到他的座位上。   还不忘说:“放心,我的座位很干净,你随便坐,别客气。”   陆溪笑着点点头。   他有点洁癖,房间里都比一般男孩子干净,看他桌面,包括桌肚里都很整洁。   是个不用妈妈费心的乖崽崽。   陆溪问:“有水吗,我渴了。”   学校里是会给家长发饮用水的,但谢珩觉得她不会爱喝。   他看了眼时间,还绰绰有余,于是说:“你等会儿,我下去给你买椰子水。”   说完拔腿就跑。   他刚出教室,就跟几个校队的朋友撞上,对方揽住他,“走,去打球!”   “不去,我得下去给陆女士买水喝。”谢珩说。   同学笑了,往教室里看了眼,果然见到陆溪正坐在谢珩的位子上,正朝这边看过来,面带笑意。   他们如今对她都不陌生,但是对谢珩这副乖乖好大儿的模样很陌生。   几个人笑着跟谢珩勾肩搭背,玩笑道:“不是吧谢珩,你怎么在你后妈面前这么乖?怕她回去跟你爸告状吗?”   谢珩当即皱起眉,一脚把人踹开,笑骂道:“滚!她是老子亲妈!”   几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聚在班门口,教室里其他家长都纷纷往外开。   陆溪有些担心谢珩要打架,她拿上手机走过去,拍了拍谢珩的肩膀:“谢珩你怎么踢人?”   谢珩噎了一下。   他的气势肉眼可见的全消失了,狗狗眼十分无辜,指着被他踢的那人,“我没有,是他们先欺负我的。”   105、正文完   不管其他同学心里怎么想,反正陆溪是有些一言难尽的。   她刚才可是看到自家崽子踹了别人一脚……   说他是被欺负的,是不是太牵强了?   不过,他们这一看就是关系好在打闹,被踹的几个也都笑嘻嘻的,她也不会太认真。   但是在教室门口这样容易被围观,陆溪清了清嗓子问:“你不是要去给我买水吗?”   谢珩:“对哦,都怪他们耽误我。”   众人:?   校霸你真的是够了,要跟自家妈妈撒娇,也不要甩锅给他们啊,虽然他们打不赢校霸,但也可以回去找自家妈妈告状的。   等陆溪重新坐回教室里,谢珩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也下楼去了。   有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小声问:“他说那是他亲妈,这是什么意思?那不是后妈吗?”   没人懂。   不过大家都看出来了,谢珩对她有多尊敬喜欢,就算不是亲妈也胜似亲妈。   能让校霸屁颠儿屁颠儿去为她买水喝的,这可不是一般人。   陆溪并不知道自己又引起了一些同学家长的诸多猜测,她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现在,已经有一小部分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但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只当她是谢以朝的新太太,她无所谓,也不必刻意去跟那些人解释。   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   而那些有猜疑的人,也不会吃饱了撑的跑来瞎八卦。   现在不少A班家长,都跟陆溪关系不错,有几个同学妈妈甚至是她工作室的客户,她们进来后见到陆溪,便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其中有两个家长就坐在陆溪的前后排,宋思扬他妈妈也在其中,她见到陆溪,下意识就去看她的一双手。   听说谢以朝送了太太一只极品粉钻戒指,还送了她一个私人温泉庄园,这事在圈子里都传开了。   这么大的手笔,虽然陆溪没有往外说,但其中涉及太多环节,肯定是瞒不住的。   听说那个庄园里除了私人温泉,还有一个很漂亮的植物迷宫,有花园,还有自带的餐厅。   “哎呀,谢太太,你今天怎么没戴谢总送的粉钻啊,我还想开开眼界呢。”坐在陆溪前方的一个家长转过头,盯着她的手一直看个不停。   她未必是故意的,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教室里不少目光朝陆溪看过来。   陆溪微微皱眉。   宋太太立刻转移话题,她看着陆溪锁骨下那颗皮光炫亮,如小灯泡一样珍珠,面露惊艳,“这项链真漂亮,陆总戴珍珠真是有气质。”   家里宋思扬提起陆溪,老是陆总陆总的,她也跟着这么叫。   陆溪微微一笑,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珍珠,“谢谢,是去年小珩送我的礼物。”   她觉得前面那个太太有点傻。   自己是来参加家长会的,又不是来炫富的,戴那么夸张一钻戒干什么?就算再漂亮的东西,也得看场合不是吗。   日常佩戴,陆溪身上出镜最多的单品,还是谢珩送的珍珠项链,简单不俗,又足够吸睛,粉钻则适合一些宴会,或是她在家自己赏玩。   宋太太看在眼里,心里对陆溪更有好感,也有些佩服她。   看看人家这情商,虽然年纪比她们都小一轮,但是大方又得体,难怪能同时搞定大小谢——谢总就不必说了,不喜欢也不会娶她,可现在谢珩俨然已经把她当亲妈对待,在她面前,俨然是一个乖乖仔。   正想着,就见谢珩拿着一瓶椰子水进来,放在陆溪面前,“那我在外面等你咯。”   陆溪:“去吧,别乱跑,待会儿你爸接我们吃饭呢。”   谢珩点点头,正要出去。   而班长这时跟班主任一起进来,手里拿着一摞纸张,瞬间吸引了所有家长的注意。   也没人再去关注陆溪或是什么大钻戒,现在都只关心自家孩子这次的考试成绩。   谢珩咽了咽口水,也眼巴巴地看过去。   还好有许嘉铭给的友情提示,他现在不怎么紧张了,但还是很期待。   期待他能给陆女士长多大的脸?   很快,班主任拍了拍手,让所有还滞留在教室里的学生全都出去,家长会要开始了。   班长和两个课代表开始分发成绩单。   谢珩走到教室外面,和许嘉铭和宋思扬站在一起。   三人表情各异。   许嘉铭总是那么淡定,他从考完试,就大致知道这次考试成绩如何,现在更是已经知道分数和排名,对他来说毫无悬念。   只不过,杨一晗这次特地推掉了工作来开家长会,今天本来是个平平无奇的日子,对他来说,却多了些不同的意义。   谢珩也不担心,他看着陆溪,甚至希望发成绩单的能快一点。   只有宋思扬,站得离窗口最远,脸色不安,像吃坏了肚子似的。   他不想看,但还是看见了他妈拿到成绩单的表情。   非常沉重。   他的心也忍不住往下沉,满脸的“完蛋了回去要挨揍”的表情。   他一直都成绩差,他爸妈骂归骂,但他们工作忙,骂着骂着也就习惯了,放任不管,可这次不一样,在家长会上让他妈当众丢脸就算了,就连曾经和他一起垫底的学渣兄弟谢珩,现在都已经脱离这个队伍了。   很快,宋思扬看见他妈扭过头,目光锁定在他脸上,眼神十分恐怖。   他吓得往后一缩,躲开这道死亡视线。   “我服了,许哥,珩哥,我叫你们哥行吗?以后带带我行吗?我再也不要做学渣了。”   宋思扬就快留下悔恨的眼泪。   ……   和宋太太的心境不同。   陆溪翻开成绩单,一科科的成绩扫过去,最后看到总分数和总排名,上面还有一行老师亲笔写的鼓励的话:   【谢珩同学这次考试比上学期期末进步了20名,下半学期请继续加油哦!】   陆溪眼睛亮起来,嘴角勾起笑意,开心转头在窗外寻找自家乖崽。   果然见到他就在靠近她这排的窗户外站着,正好跟她四目相对。   少年微微抿唇,冲她得意地扬起眉,笑出一排白牙。   陆溪笑眯眯地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用口型无声地说:“崽崽好棒。”   谢珩脸微微红。   他太熟悉陆溪了,哪怕听不见,也能反应过来她在夸他。   他偏过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一不小心,就撞上宋思扬一半羡慕,一半鄙视的表情。   “陆总说什么了?你笑得一点都不矜持,跟我邻居家萨摩耶似的。”   谢珩额头青筋蹦跳,抬手就想抽他。   但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一边去,今天我可不想动手。”谢珩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着教室里。   宋思扬应该感谢今天陆女士在,他不想给她丢人,懒得跟宋思扬闹。   陆溪这还是第一次参加家长会,有一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   不过,她在学生时代,虽然成绩起起伏伏,有好有坏,高考时也顺利考上好的院校,可家长会对她来说并不可怕。   那时候一般是叔叔或婶婶去参加,两人都去不了就只能请假。   她考砸了,会得到几句鼓励安慰的话,有进步的时候则会得到几句不痛不痒的夸奖。   陆溪其实无所谓,那时候年纪小嘛,什么都不懂,反而觉得自己没人管,没压力所以很开心。   现在想想,她那时候需要的或许并不是仅此而已。   至少谢珩需要的不是这样。   来之前陆溪就想好了,要是这次谢珩退步了,她会心平气和,但是认真地批评他,让他好好学习,但要是考得好,一定会有奖励。   她不会敷衍地对待他。   知道他这段时间学乖了,一直在努力,她和谢以朝的孩子,肯定不笨,她相信他会有进步,但真的看见他的成绩,陆溪还是特别惊喜。   她要好好想想,给谢珩准备什么礼物才好……   家长会总共一个小时,班主任先针对这次考试情况,大致讲了几句。   然后是各个主课老师上台讲话。   之后一个环节,班主任请许嘉铭进教室来,让他站在讲台上。   “这是我们班的许嘉铭同学,他从进校以来,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现在我们请他讲一讲学习经验。”   宋思扬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还有这一出啊,好丢人啊!”   谢珩鄙视地瞪他一眼。   他仿佛看到了不久前的自己,觉得认真学习,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现在……他更多而是羡慕。   要是他能站上去讲话,自己或许会尴尬,但陆女士和他老爸肯定脸上有光。   班主任是早跟许嘉铭通过气的,他心中有腹稿,加上他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当众演讲,因此十分坦然,一开口就很流畅。   陆溪在心中啧啧两声,有些感慨,先看了眼杨一晗,看她果然一脸骄傲地看着自家儿子,而其他家长,也无不艳羡地看着她。   在这一刻,没人在意她是大明星,只把她当做学霸的妈妈来崇拜。   陆溪也是如此。   她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打算把许嘉铭的发言录下来,回去慢慢听,再发给谢珩听。   这可是学霸同学的宝贵经验啊!   谢珩看见他家陆女士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放到一边,接着便用手拖着下巴,认真地盯着讲台上的许嘉铭看,看得目不转睛。   他忽然有些纳闷。   陆女士看那么认真干嘛?又不是第一次见许嘉铭?   这时,宋思扬冷不丁地说:“珩哥,你这次考试进步,陆总肯定又要发朋友圈炫娃,你做好准备吧。”   闻言,谢珩眼睛都亮了一下。   对啊!   陆女士最喜欢发朋友圈了,连他唱歌视频都会发出来夸夸,这次不夸一下可还行?   他忙拿出手机,在朋友圈动态里翻找她的更新,一连翻到三个小时以前都没找到。   不对吧?   他只好从陆溪的头像再点进去。   可她的最新动态是昨天发的一张自拍照,今天什么都没发。   谢珩放下手机,表情逐渐复杂起来。   ……   家长会结束后,陆溪看到谢以朝发来的消息。   【在校门口等你们。】   陆溪捏着手机微微一笑。   她拿起还没喝完的椰子水,在教室门口和谢珩碰头,拿着手机给他看谢以朝发的消息,“你爸在门口呢,走,我们过去找他。”   谢珩“哦”了一声,很自觉地先接过她没喝完的手,又帮她提着小包包。   然后安静地走在身侧。   陆溪走到走廊那里,才想起来把成绩单拿给他看,甜笑着说:“恭喜你呀小珩,这次又进步了二十名,待会儿拿给你爸看。”   谢珩接过来看了眼,然后拿在手里,没有表现出特别开心的样子。   陆溪看他一眼,“学习进步了怎么还不高兴?”   “没什么,”谢珩装不在意地摸了下鼻梁,“你手机是没网了吗?”   陆溪有些莫名,拿出手机看了眼,又拿给他看:“有啊,信号满格,怎么了?”   谢珩对她缓慢眨了下眼睛,然后摇摇头。   “……”陆溪对他的小眼神颇为无语。   青春期的小家伙,就是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不知道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谢以朝坐在车里等他们。   他今天中午签好合同,就特意定了下午最早的一班飞机,午饭也是上了飞机才吃的。   李潇送他到校门口,谢以朝便让他和司机先回去,自己则坐进接送陆溪的车里等她。   见到他们从校门口走过来,谢以朝先下车,扶着车门,让陆溪坐进去。   陆溪冲他笑眯眯地,开心地说:“谢总辛苦啦,谢总今天好殷勤哦。”   谢以朝抿了下唇,有来有往地温声开口:“还好,陆总来开家长也辛苦了。”   “……”这话谢珩可就不爱听了。   怎么就辛苦了,明明是给她长脸!   他抬了抬下巴,把成绩单递给谢以朝,“喏,你看,我这成绩值不值得谢总也给我殷勤一下?”   谢以朝接过来,目光快速掠过,看得却很仔细,脸上浮起一丝淡笑。   他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睨一眼谢珩,然后真的上前给他拉开副驾的门,“请吧,小少爷。”   谢珩本来只是说说而已。   他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感觉怪怪的。   有些慌,担心他爸会忽然一巴掌拍过来,但还是开心居多。   哈,他爸居然屈尊降贵给他拉车门了!除了陆女士,还有第三个人能有这待遇吗?   谢珩不免有些得意。   可他刚坐进去,就听见谢以朝对陆溪说:“看见没,臭小子越来越厉害,都开始使唤我了。”   陆溪正在编辑发朋友圈。   她听见这话,不由得一怔:没搞错吧,谢以朝这是在跟她告儿子的状?   谢珩也觉得很离谱。   他爸没问题吧,要不要这么玻璃心,居然跟他妈告状?   再一想,不对啊。   他爸这么大人了,都能告状,他还是个孩子,有委屈当然得说出来了。   谢珩扭过头看着陆溪,先小声地问:“你觉得我这次考得怎么样?”   陆溪:“很好啊,你可是进步了二十名,知道有多难吗?”   “那你开心吗,有没有为我骄傲?”谢珩追问。   “当然,你没看见我刚才给你点赞吗?”陆溪感觉这孩子又魔怔了,问的什么问题?   谢珩压下嘴角的笑意,骄矜地问:“那你怎么不发朋友圈炫我成绩?”   陆溪无语地盯了他好几秒,皱起眉,张了张嘴,把要吐槽的话咽回去,但看见谢珩崽子别扭又执拗的眼神,不由得失笑,还是忍不住说:“你是不是网不好?再刷一次试试?”   谢珩微微一怔。   难道……   他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点了几下,这次他看见了。   陆溪在一分钟前发的状态。   图片上是他成绩单上那句班主任手写的那句话。   【来开家长会啦,崽崽真给我长脸!】   谢珩顿时扬起笑容,脸上是没心没肺,又毫不掩饰的快乐。   陆溪忍不住和谢以朝相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吾家有崽初长成,但崽崽的成熟之路道阻且长”的感慨。   虽然他继承了谢以朝的骨骼和个头,看起来跟成年人差不多,只是气质还略显青涩。   但谢珩在他们眼里,目前还是个孩子。   就连谢以朝如今都觉得,对自家孩子,不就是该多些包容,少些挑剔吗?   何况,谢珩真的变了很多。   不止是学习这方面,他的交友圈,他的状态都跟以前截然不同。   包括跟自己的相处。   不说太远,就在几个月前,他都想不到能跟谢珩安然无事地坐在车里,气氛轻松地谈笑。   就在不久前,他发现谢珩买了台咖啡机放在厨房里,每天早晨,他会在上学前替陆溪冲一杯咖啡。   谢以朝便试探地问了一句,“没有我的份吗?”   谢珩当时赶着上学,没说什么。   但是第二天,餐桌上陆溪那杯的旁边,多了一杯给他的黑咖啡。   那一整天,谢以朝心情都很好,连助理和几个高管都注意到了。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是多年以来的习惯,也是为了不让别人揣摩他的心情和喜好。   但那天,他并不想掩饰什么,心情很放松。   就像现在。   他不会像陆溪那样发朋友圈,但他同样为谢珩感到骄傲,这不光是因为他成绩进步,更多的,是他看到这个少年一步步朝好的方向在转变。、   谢以朝也是第一次做父亲。   在此之前,他也曾经迷茫过,不知道该怎么引导儿子,又要将他引导去哪个方向更适合他。   不过现在看来,他大可不必再担心了。   谢珩已经长成了一个很好的少年,如同一株茁壮生长的向日葵,他自会朝着自己的方向,向阳生长。   谢以朝看着后视镜,对着谢珩微微点头:“这次考得很好,下次我会去参加你的家长会,别忘了给我长脸。”   少年开怀而骄傲的一笑:“那是自然。”   身旁,陆溪按下车窗,让温柔的春风吹进来。   她轻声开口,甜声笑着说:“那晚上吃什么就由小珩来决定啦。”   ……   谢珩决定要去陆女士的温泉庄园吃饭。   那天他只是送她来这里,为了不打扰他爸求婚,他很快离开,都没在园子里逛一逛。   其实吃什么不重要,重点是他听说这里有个迷宫,他想玩。   陆溪现在是这里的主人。   求婚后的第二天,谢以朝和她一起去办了过户手续。   也是在去办手续的路上,谢以朝忽然云淡风轻地告诉她,他手里那份婚前协议不小心撕碎了。   陆溪就很迷惑。   是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撕碎一份那么重要的文件?   谢以朝牵着她的手,用谈论天气那么平淡的口吻说:“你那份要是没用,不如也撕了?”   陆溪无奈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笑倒在他怀里。   他这话说的,仿佛只是撕碎一张没用的废纸,而不是要把自己的一半身家送出去。   陆溪伸出手指,轻佻地点在他脸上,“那你以后可以好好哄我,不然我就跟你闹离婚,分走你一半的财产然后去养小白脸。”   谢以朝挑了挑眉:“我不担心,你不喜欢小白脸,你只喜欢我。”   “……”   陆溪真的被他打败。   然而他还真没说错,至少在这个世界上,她没发现比他更有魅力,更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而对于现在的这一切,她更是无比珍惜。   没什么需要改变的。   他们一家三口在餐厅吃饭,谢珩和谢以朝都喝了点酒,陆溪没管他们,反正今天开心,喝醉了也不要紧。   吃完饭,谢珩就提出要去玩迷宫。   那有什么不行的?   刚走进迷宫里,谢珩说他很擅长玩解谜游戏,肯定也擅长迷宫,信誓旦旦要带陆溪和谢以朝出去。   陆溪也无所谓。   就当是饭后散步,慢悠悠地走,总能找到出口。   夜晚幽静,空气微微凉。   或许是今晚气氛太好,谢珩喝了酒,更放得开,他忍不住跟谢以朝提起他想去武馆学习。   谢珩不忘强调:“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一周就去一次。”   谢以朝和陆溪走在一起,看他一眼,“你想去,我不反对,但能问问原因吗?”   “我想打败你,”谢珩豪气万丈地脱口而出,但看见谢以朝淡淡投来的一瞥,他舔了舔嘴唇,下意识改了口,“打成平手也行。”   谢以朝笑了笑,“然后呢?”   谢珩想了想才说:“然后,就说明我的功夫进步了,当警察也不会有危险,你是不是就能同意我当警察了?”   这下子,连陆溪都忍不住看向他,又期待地看着身旁的男人,连她都开始期待他的答案。   谢以朝却说:“我从来没有不允许你以后做警察。”   谢珩怔了怔:“可你明明上次说不同意……”   “我只是说,如果你没想好为什么,那我不建议,比如现在,你佚认为只要和我打平,就能做警察,或者是因为你救下那两个孩子把你当做警察,你就蠢蠢欲动,把这当做理想,那我觉得你应该慎重。”   谢以朝语气温和,并不带着高高在上的说教。   很容易就让谢珩听进去了。   虽然……他还不能完全理解。   看着眼前这个个头已经接近他的少年一脸迷茫,谢以朝不由得轻轻叹气,更耐心地说:“我是希望,你不要太快做决定,你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等哪一天,你的理想是为自己,不是为别人而坚定的时候,那我和你妈妈一定会支持你。”   谢珩缓慢眨了眨眼睛,他好像懂了。   他没说话,继续走在前头,听着身后陆女士和他爸聊天的声音,脚步虽然有些虚浮,脑袋也有些晕,心里却莫名的飞扬。   只是,就这么走了快二十分钟,都没找到出口。   陆溪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她好笑地叫住谢珩,“小崽子,你是不是迷路了?喝醉了吗?”   再这样转圈圈下去,他们一家三口得在这里过夜。   出乎意料,谢珩这个傲娇鬼居然点点头,干脆地承认:“对,我喝醉了,我走不出去了,你们带带我吧。”   说着,他走过来,挽住陆溪的手,跟个小朋友一样往她肩膀上歪。   陆溪眉心一跳。   这小子多大的人了还对她撒娇?你是十六岁崽崽不是三岁崽崽,你好重知不知道!妈妈爱不起啊……   陆溪抬手去推他的额头:“小子,快起来,我要摔倒了!”   谢珩眼神中明显带着醉意,还有浓浓的依赖。   还好,谢以朝就在身边,他拽起谢珩的手臂,扶住他,低声无奈地警告:“别闹你妈妈,她可扶不住你。”   谢珩站在原地不走了。   他揉了揉额头,又左右晃了几下脑袋,忽然大大咧咧地笑起来,“那老爸你背我吧,我反正走不动了。”   “……”谢以朝用看动物园里皮猴子的眼神看他。   这逆子,真是蹬鼻子就上脸。   陆溪拽拽他的袖子,“能怎么办呢,自己生的,不背怎么办?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这里吧,好可怜的……”   谢以朝扯了扯唇:“可怜吗?我觉得把他扔这里这主意不错。”   他话是这么说,但是这父子俩是一脉相承的嘴硬心软。   谢以朝看一眼谢珩,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跟商场里缠着父母买玩具,不买不肯走的奶娃娃一样,就差躺地上撒泼打滚嚎哭。   谢以朝捏了捏眉心,也是拿他没办法,然后面无表情冲他招招手:“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谢珩抬起头,眼睛都亮了。   他一步步朝他老爸和陆女士走过去。   脑袋还是昏的,刚才他爸说的话,他也没完全听懂,但没关系。   就算在这里迷失方向,无所谓,他的爸爸妈妈会带他走出去,然后一起回家。   今天是向日葵小狗哈哈哈。 正文到这里就写完啦!会休息一两天然后开始更番外,大家不要忘记蓝毛崽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