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没有喜欢他[重生]》   作者:山央   简介:   祝岁重生后,   第一要远离赌徒渣爹,   第二就是要找出谋杀陈迹的凶手。   她暗恋了陈迹近十年,他却被发现陈尸废弃工厂,凶手至今未抓获。   可要追上年级第一谈何容易,祝岁为了接近他,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把学神撩的摇摆不定时候,某次闲聊朋友问祝岁,“你喜欢陈迹要不表个白吧?”   祝岁一脸诚恳否认,“别胡说,我才没有喜欢他。”   不小心听到墙角的陈迹:呵,女人,欲擒故纵这套算是让你整明白了。   小剧场   陈迹是毕业之后表的白,灯光熄灭的刹那,他迅速俯身吻了一下旁边的人,而后拽住女孩的手,期期艾艾地说:“初吻…你得负责。”   祝岁在黑暗里狡黠笑道:“亲脸不算初吻,你要不换个地方亲?”   当晚,陈迹耳尖涨得通红,在婆娑树影里问她:“这下算吗?”   祝岁舔了舔被咬破的嘴角点头,“算,我负责。”   他们携手几个春秋,在陈迹即将出头那一年,分了手。   分手那天,陈迹看她收拾行李,艰涩地说:“你不用搬,我走。”   陈迹搬走那晚,他们一起养的狗等在门口一夜未睡。   陈迹拿到金曲新人奖的那天,底下是不断尖叫的粉丝,   他想起几年前,他第一次登台演出,那时他只有一位粉丝,他为她唱了一首《Sanctuary》   而如今,他失去了那位粉丝,也失去了避难所。   # 若不是她我怎么走过籍籍无名   *1V1 HE 温柔学霸小奶狗×重生硬撩少女   *不涉及太多娱乐圈   PS:若不是她我怎么走过籍籍无名--来源小驴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祝岁,陈迹 ┃ 配角: ┃ 其它:文案于2022.1/8   一句话简介:若不是她我怎么走过籍籍无名   立意: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 第1章   =================   祝岁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一睁眼日头西斜,灰扑扑墙面上印出一小格玻璃窗的影子,她眨了几下眼,咚咚咚的敲门声越来越重,她来不及多想,穿上鞋子跑去开门。   刚开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门外两男人招呼也没打,架着喝得不省人事的祝昆趔趄走向沙发,随后嘭的一声,祝昆在沙发上弹了一下,整个人滚到地上,毫无知觉呼呼大睡。   祝岁全程旁观,没有丝毫想帮忙的意思。   “祝岁在家啊,今天不上课吗?”两男人把祝昆安置好后,稍微个高一点的男人冲祝岁笑,不善的眼神在她身上转了好几圈。   “嗯。”祝岁往旁移了几步。这兄弟俩她认识,是前面街上麻将馆的老板,而他们会如此好心把祝昆送回来,不外乎是来要钱的。   “那正好。”个高男人从裤兜掏出一张单据,眯眼对着单子数了数,“你爸这几天在我那七七八八花了两千五百六十三,刘哥给你打个折,收你两千五好了。”   刘四说完肥厚的手便朝祝岁伸过去,未曾想,竟扑了个空。   “我没有钱给你,又不是我欠的。”祝岁站在门口,影子长长拖在地上,她望着面色讶然的刘四吐字清晰,“他欠你们的钱是他的事,要不你们报警吧,我没有钱。”   “你爸欠钱怎么就和你没关系,死丫头,赶紧给钱,老子没工夫跟你耗。”个矮的男人脸上有道疤,一凶起来面目狰狞。   “我说没有就没有,如果你们实在要钱,看看屋里有什么值钱的,全搬走吧。”祝岁冷静无比直视着刀疤男人,现在正是下班时候,筒子楼道里不时有人走过,好奇往他们这打量,但一看凶神恶煞的刘发又急忙埋头。   “谁他妈稀罕你家东西,赶紧给钱,不然老子打你。”   刘发说着要冲上来被刘四挡住,“行了,跟个小丫头较什么劲,她家什么情况咱又不是不知道。”   安抚好刘发,刘四把手里单据放到茶几上,眼神困惑往祝岁身上瞥了好几眼,肥硕脸上堆出笑来,“单子我放这了,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等有钱时候再给。”   说完又习惯性往祝岁脸上伸,不料女孩毫不留情一掌拍在他手背上,接二连三的甩脸子让刘四跟着无名火起,“祝岁,我是看在你年纪小给你好脸色,别不识好歹。”   “你既然知道我年纪小,那你知道猥亵未成年要坐牢吗?”   祝岁的话让刘四嘴里的脏话一下噎住,他没再久留,拉着弟弟匆匆离开。   刘发一边下楼一边琢磨,祝岁这丫头今天着实奇怪,平常刘发只要一瞪眼,她立马吓得乖乖拿钱,从来没这么硬气过,和上次完全判若两人,还有他刚刚看到她手上有一条长长的口子。   难道中邪了?   刘四想起前两天在麻将桌上听牌友说他老家走阴人被鬼附身的事,不禁打了个寒颤,脚下步子更快了。   两个男人走后,祝岁紧绷的神经才稍许松弛,她锁好门,软踏踏的夕阳余晖涂抹在水泥地板上,烘热的风拂过她微微汗湿的额头,地上的人已经睡得打起了鼾。   祝岁不加理会回到自己房间,这是她重新回到这套房子的第五天,反复睡去和醒来都没有变化的第五天。   不是梦,却又不敢让人相信这是现实。   24岁的祝岁回到了17岁的身子里,时间倒退了七年,回到2014年的夏天,她即将高考的那一年。   她无法解释时空是如何发生扭曲的,为什么一醒来竟然是2014年。   祝岁举起手臂,刚来第一天她害怕极了,以为自己在做梦,慌乱中用剪刀划了道口子,这几天天热,没处理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着。   屋里酒气渐渐弥漫,鼾声震天,祝岁从抽屉里翻出几张零钱,走到客厅时,她静静看了几秒地上躺着的人,要不是为了帮他还债,自己不会连着打三份工,最后在上夜班的途中遭遇车祸。   既然命运给了她重来的机会,那第一件事就是要和这个嗜赌成性的父亲一刀两断,不要再为他搭上自己的人生。   祝岁拿过钥匙,头也不回出了门。   他们住的是老厂区的筒子楼,八/九十年代的建筑,斑驳不堪的水泥墙面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更加灰败,不知谁家又往楼道里倒水,祝岁小心避开黏在台阶上的鱼鳞片匆匆下楼,楼下空地晾晒着干净的床单被罩,她驾轻就熟从随意摆放的电瓶车空隙穿过,拐出锈驳大门。   祝岁往弄堂外走,偶尔遇到一两个邻居,客套一点头,19年这里会拆迁,这些街坊再也没见过。   而当她天真以为得到拆迁款自己可以轻松一点不用打那么多工时,祝昆却在短短一个星期把几十万输的一分不剩。   这次她一定要在拆迁办来之前,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前几天都是在前面街上馄饨店解决的午晚饭,但今天怕再碰到刘四兄弟,祝岁决定往远一点的地方走,夜色将至,暑气未散,不少人结伴出来玩,街头熙熙攘攘。   她一个人无处可去,拐进一家便利店,吃了两个饭团后,打开在药店买的碘伏,给这几天没来得及处理的伤口消毒。   “咦,这不是祝岁吗?”   祝岁正准备换根棉签时,旁边走来三四个人,她一抬眼认出是高中一直欺负她的小团体。   “呦,受伤啦,不会是你爸爸打的吧,真可怜,啧啧啧..”   “你爸是不是经常打你啊,好可怜啊,你妈呢?”   “琳琳,你是不是忘了,祝岁没妈啊...”   “哈哈哈哈...”   祝岁木然听着,说不触动是假的,即使时光重来一遍,言语还是能一针见血带来伤害。这几个人从高一开始不断攻击她洗的发白的外套,短了一截的裤子,无法逃避的家境,知道她哪里最痛,便毫不留情戳下去,以此来获得乐趣。   以前看到她们恨不得隐形逃走,可现在她要替十七岁的自己报仇。   祝岁把手里棉签一扔冲其中一个笑的张狂的女生说:“蔡琳,你妈妈和单位上一个叔叔走得很近你知道吗?你要小心了,别到时候换了个爸都还蒙在鼓里。”随即转向挑染了酒红发色的女生,“还有你,丁虹,小偷小摸要适可而止,看守所可不比家里,进去了可有的哭了。”   笑声渐息,同行的人看向丁虹和蔡琳,两人脸上的笑没来得及收看着滑稽极了,气氛诡异安静下来,只余便利店里播放的音乐。   “艹,平时给你脸了是吧。”反应过来的丁虹恼羞成怒,把手里的水瓶砸向祝岁,她偷东西这件事从没跟任何人说过,祝岁是怎么知道的,她又急又慌,对同行的人寻求认同,“你们不会信她吧,蔡琳,她那么说你妈妈,你不生气吗?”   蔡琳当然生气,正要理论时,祝岁捡起地上的水瓶对她说:“蔡琳,你妈妈这件事,我是听丁虹说的,她告诉我的。”   丁虹一脸不可置信转向淡定的祝岁,怒不可遏喝道:“你他妈放屁,我什么时候说过蔡琳她妈外面有人的。”   “你妈才外面有人。”蔡琳本来就和丁虹不对付,被人挑拨,新仇旧恨一上来,两人没说两句便厮打到了一起,店员闻声赶忙来劝架,还被抓破了手背。   便利店音乐声,劝阻声,怒骂声交织成一片,祝岁事不关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正要离开便利店时,从外进来三个人,她出门的步子蓦地停住。   踢球踢得大汗淋漓少年们走了进来,崔正青正要去冷柜拿水时,发现了不远处直勾勾盯着他们的祝岁,与此同时,打的难舍难分的丁虹和蔡琳被分开,店员准备把她们扭送出去时,丁虹看到门口的少年指着祝岁挣扎喊起来,“陈迹,她喜欢你,还偷偷给你写过情书,祝岁,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配喜欢陈迹吗?”   “陈迹可以啊,又一个。”   崔正青闻言用手肘杵了杵旁边的清逸少年,笑容揶揄,下一秒一个身影跑过来,直直撞进陈迹怀里,他目瞪口呆,吓掉了手里的足球,咚咚声弹了几下最后停在过道中央。   少年刚踢完球,体温比常人要高,扑通心跳声响在耳侧,祝岁却只能听到一则机械的新闻播报,   “2021年8月24号,新安街一废弃工厂内发现一名男尸,经警方核实,死者陈某25岁,男性,身上多处刀伤,此案正在侦破中,目前未找到目击证人,请广大市民积极提供线索,悬赏伍万元,电话...”   “我靠,这什么情况,这么直接?太猛了吧。”崔正青杵了杵同样目瞪口呆的宋巡。   “我也想知道。”   陈迹收到过不少情书,示好,可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没等他推开,怀里一空,抱完不认人的祝岁冲门口别扭看热闹的丁虹等人辩解道:“你们别胡说,我才没有喜欢他。”   陈迹:?   祝岁说完头也没回冲出便利店,留下一众人风中凌乱。   “兄弟,你可能被白嫖了。”   “滚。”   --------------------   掐指一算,今天适合开文。   扑街小店开张不容易,给我鹅子女鹅一个机会叭(T^T) 第2章   =================   祝岁在外面闲逛了一会儿,回到家时,祝昆竟然还没醒。屋里酒气太过浓厚,她开窗透气,晚上的筒子楼最为热闹,各家各户起火做饭,不绝于耳的说话声此起彼伏,她出了一身汗,拿上睡衣去洗澡。   等洗完澡出来祝昆已经从地上转移到了沙发,夏天蚊子多,他睡梦中朝脸狠狠一拍,嘟囔一声背过身去。   祝岁回到房里反锁上门,随意束起吹干的头发,拧开老旧风扇,坐在桌前翻开空白笔记本,沉思片刻后,写下目前自己所能想到的重要时间线,   2015年高考,陈迹考上A大,我在邻市上大学   2016年--2018年,我和陈迹无交集。   2019年,筒子楼拆迁,陈迹参加了某平台选秀比赛,未能获得出道位。   2020年7月,陈迹签了经纪公司。   2021年8月24号,陈迹...死亡。   祝岁写完,凝视着短短几行字,不由沮丧,她所能写下的不过是从别人嘴里从微博得知的大众消息,而真实情况她一无所知。   19年陈迹意难平的词条在热搜榜上挂了好几天,明明那时候他的人气居高不下,祝岁在一天打三份工的情况下都不忘给他拉票投票,最后竟然卡在出道位,当晚直播,她看着视频里的陈迹直视镜头说感谢粉丝的支持时,她在手机这头泣不成声。   20年陈迹签约比较有公信力的老牌经纪公司,她为此高兴了好几天,可整整一年里,陈迹的行程少的可怜,甚至还被黑粉攻击他假唱,最后疑似被公司半雪藏。   祝岁一直在等,在默默支持他,以粉丝身份鼓励他,相信他总有一天会红,最后他的确出现在了热搜,却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事发前一天,她刚祝他生日快乐。   老旧风扇吹出暖热的风,祝岁单薄的影子投射在墙面,想起前不久抱过的人,灼热的体温,真实的心跳,完完整整被她抱在了怀里。   所以那些都是梦,都不是真的,你还好好活着,会继续一往无前走下去对不对。   如果说前世有什么遗憾,那一定是一直到你离开我都没有亲口表达过我的爱意,我自卑,懦弱,甘愿做没有姓名的背景板,只希望你能光辉璀璨活下去。   可你在本该光芒万丈年纪陨落,而我却阴差阳错回到一切未开始前,那么我需要做的第二件事,便是保护你。   祝岁翻了一页,在笔记上一笔一划写下,   攻略(划掉)保护陈迹计划,   第一步,考上和他相同大学,   祝岁写完从桌里翻出了一张班级排名表,她高二期末考的排名在普通班中下游,而陈迹是年级第一,要追上会不会有点难?   她摸出手机打开某问答平台,匿名提问:   普通班中下游,如何在一年内追上年级第一?   发出去后嗖嗖嗖邀请了一波学习博主,没一会儿有人回答了,   谢邀,梦里什么都有。   .....   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大概说的就是自己吧。   没一会儿又有人回答了,   让年级第一人给你补课,学习他的学习方法。   祝岁一下直起身,在本子上唰唰写下第二条计划,   让陈迹给我补课。   虽然有点不现实,但最大的不现实自己都遇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祝岁把本子合上放进抽屉,客厅里祝昆的鼾声渐息,筒子楼外二楼夫妻又在争吵,她打开手机里的音乐软件,在搜索框打下一个英文单词,   light   随即屏幕跳出一名只有99个粉丝的不知名唱见,她点了关注成为他第100个粉丝,之后给他发去私信,将电风扇对准床头,戴上耳机关灯睡觉。   陈迹在小群里被调侃了一晚上,骆容得知这件事后,不停给他发消息,陈迹关了静音,等他写完作业,骆容的消息已经未读99了。   他逐条看完但并未回复,习惯性点开某软件看到两条新信息,他正要点进去门外响起敲门声,他不着痕迹把手机藏到书下。   “陈迹,你球衣上沾了碘伏,是受伤了吗?”母亲陈唯拿着他的球衣站在门口问。   他一瞬间想起晚上那个冲过来抱他的女生,余光中,他瞥到她手上有条长长伤痕,好像是涂着碘伏。   “没有,应该是不小心在哪里蹭到了。”   “那就好。”陈唯放下心来笑着对儿子说,“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吧,马上要去补课了。”   “好,妈晚安。”   “晚安。”   门被合上,在等脚步声走远的空隙,他想起晚上那个女生,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祝岁,记忆里根本没这个人的存在,可她抱过来那瞬,他听到了她的哽咽声。   算了,也没下次了。   陈迹不多纠结,点开消息,   一条是提醒有人关注了你,   另一条是新私信,他眸色一暗,久久没有从那句话上移开,   你一定会成为光,我对此深信不疑。   新粉丝和新私信来自同一个用户名,   岁岁。   *   第二天,祝岁被祝昆的吼叫声惊醒,本不想理会,但听着实在诡异,她困倦地趿上拖鞋打开房门。   祝昆睡了一晚上,头发凌乱,宿醉脸上还有一块被沙发垫压出来的印子,脚上拖鞋也少了一只,一转身看到门口的祝岁,又是一声惊叫,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爸,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祝岁不想过多暴露自己,尽可能模仿之前的自己说话。   祝昆望着房门口的女儿,顿了小会儿后朝她走了过来,未散的酒气让祝岁后退了几步,他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天刚蒙蒙亮,屋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两人像看不清的影子对峙着。   “岁岁...”   祝昆这么叫她,一般是心情好或者赢钱的时候,但这次他明显没有赢钱,茶几上的单子还放着。   “爸,你别去赌了,我马上高考,需要用钱的地方多,这次的补课费我还没交。”   “多少,爸现在去取钱给你。”   祝岁愕然,还没等她回答,祝昆趴着从茶几下找出另一只拖鞋,匆匆留下一句“在家等爸爸”便火急火燎出了门。   祝岁倚靠在门边反应过来,他又是短暂愧疚了。   每次赌完,输了钱之后就会对她忏悔,发自肺腑地道歉,把家里的卡交给她让她保管,六岁丧母之后祝昆为她拒绝了不少媒人,没有再娶,给了她完整的童年和父爱,可谁知道后来祝昆竟然会迷上赌博,初二那年还不起赌债被迫卖了房,搬到她出生前住的筒子楼。   前世祝岁不懂什么是PUA,但现在她懂了,她一直活在祝昆的PUA下,为了那点少的可怜的父爱,她甘愿替他还债,完全忘了他为了要钱能把她关在厕所一整天,威逼利诱,暴怒失控。   祝岁趁祝昆不在,把家里各个角落翻了个遍,找到了一些钱和卡,之后拿上自己的身份证去了银行,目前最稳妥的办法是把钱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有条件的话,她还想搬出去,离祝昆越远越好。   *   热浪滚滚的七月。   今天是高三补课第一天,祝岁到校后先去老师办公室交了补课费,之后才回教室。   一进教室,她便感觉到了不对劲。丁虹她们围在后排,一见她进来,急忙拍了拍正在侃侃而谈的人,一群人挤眉弄眼暗示着什么。   祝岁高中时候在班里没什么人缘,青春期她很敏感,又有那样的家境,使得她性格怯弱,不参加集体活动,也从不举手发言,是班里边缘化的人。   她不理会她们别有深意的目光,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拂了拂遮眼的刘海。   祝岁一坐下,刚停下来看她的人又在身后窃窃私语起来,时不时对着她的方向发出哄笑声,可能是有些不忍心,同桌方慧在桌下悄悄递过手机,低声说:“这张照片在学校大群传好几天了,好多人都看到了。”   女孩垂眸,屏幕上是她和陈迹拥抱的照片,白色球衣少年,五官俊逸,头发微湿,脸上的惊愕都拍的一清二楚。   这么一看,果然是自己过长的刘海拉胯了。   祝岁决定今天去理发。   她收回视线,往后面慢悠悠看了一眼,挑衅地说:“方慧,我跟你说,陈迹身上好香啊。”   方慧:.....   身后的同学:......   正好从窗边经过的陈迹:.....   “哈哈哈哈哈...”   崔正青幸灾乐祸的笑声响彻走廊,靠在窗边口嗨的祝岁一扭头看到神色木然的陈迹和努力憋笑的宋巡,她登时后悔不迭。   “我..”   祝岁想垂死挣扎解释一下,可陈迹眼神也没给一个径直往前走,崔正青跟上前还不忘朝祝岁举了个大拇指。   陈迹木着脸往教室走,旁边的崔正青像只小狗凑到跟前嗅了嗅,还伸手拽过一旁的宋巡,笑容促狭,“宋巡你闻闻陈少爷身上香不香。”   宋巡勾着陈迹的肩膀,忍笑凑近,煞有其事点头,“香,不然人家能念念不忘吗?”   两人相视大笑,陈迹毫不留情一人给一脚。   他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女生,第一次见冲过来抱他,第二次说他身上香,那天他刚踢完球,身上怎么可能香。   三人推推搡搡回了教室,刚坐下崔正青又凑过来,陈迹头往后仰了仰,“没完了?”   “不是,你额头那怎么肿了?”   陈迹拿书的手没停,“前天晚上家里停电,我不小心磕到桌角了。”   崔正青恍然大悟,拍了拍他的肩,“你夜盲晚上小心点。”   陈迹嗯了一声,把包里的书一本本拿出来,红肿的额头隐隐作痛。   -------------------- 第3章   =================   如果说一个班级也有食物链的话,那祝岁就是最底端那一类。   她们早就习惯祝岁的逆来顺受,可今早她挑衅的话,让曾经以取笑她为乐的人有种被兔子咬了一口的背叛感。   整整一天祝岁都能感觉到她们的冷嘲热讽,下午课上完,祝岁书本一收出了教室,她想赶在晚自习前把头发剪了。   都快齐腰了,洗头吹头都很麻烦。   现在正是放学时,祝岁跟着人流出校园,看来那张照片不少人看到了,人群中投来不少探寻的视线,除了好奇还有嫉妒。   祝岁能理解,陈迹是经过别班教室门口,都能让人停下偷看他的那种男生,偏偏他性格也好,对于别人的喜欢一视同仁地表达感谢,给予她们最大的尊重。大家都把他当做一件陈列高阁的艺术品,遥不可及,都默默欣赏,但如果某一天被人近距离碰了,谁都会心生不悦。   晚上还要晚自习,祝岁没走远,就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小理发店,店主是个大约四十岁的阿姨,见有人进来放下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电视剧,问她是洗头还是剪头。   祝岁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剪短吧。”   “好。”   店主阿姨根据脸型给她剪了个锁骨发,把刘海打薄弄了个空气刘海,既能露出光洁的额头又带着几分俏皮。   祝岁站在镜子前看着焕然一新的自己。   妈妈还没去世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出去,祝岁总能凭借颜值获得不少小零食,刚上初中时还接到不少情书。可自从祝昆迷上赌博,每次输了在家摔摔打打,她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敏感,努力在班里做一个隐形人,生怕被人议论。   现在想想,完全没必要。   越退让越容易受到欺负。   理发时间有点长,祝岁怕晚自习迟到,准备去便利店买个三明治,找的理发店位置有点偏,小巷弯弯绕绕,她凭着记忆摸索出去,却在拐角处看到陈迹和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看着不像一中学生,叼着烟,神色十分不耐,陈迹没什么表情,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男生接过,当着他的面打开,看那样子是在点钱。   陈迹被敲诈了?   祝岁心一紧,犹豫要不要报警的时候,只见叼烟男生点完钱,神色傲慢用信封拍着陈迹的脸,说话间嘴里的烟雾尽数喷在陈迹脸上。   “陈迹,你以为..”林茂还没说完,面前的陈迹忽然后退了一大步,随后他们中间多出一个人。   “说话就说话,你动什么手?”祝岁横在两男生中间,转头问陈迹,“陈迹,你认识他吗?”   陈迹这才看清刚扯他后退的人是祝岁,他有些意外,没等他回答,对面的人一声冷哼,把手里还燃着的烟蒂弹向祝岁,陈迹忙拉着祝岁后退了两步,沉声道:“林茂,你适可而止。”   “你知道陈迹是个什么货色吗,需不需要我告诉你?别到时候被骗了还蒙在鼓里。”   说话的人模样周正,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   “你又是个什么货色,轮得到你来告诉我。”   “可以啊,陈迹,找了个这么辣的。”林茂难得被女人呛,眼神在祝岁身上左右来回。   “她只是我同学,你别找她麻烦,钱我给你了,先走了。”陈迹说完朝祝岁看了一眼,祝岁了然跟上。   “喂,你叫什么名字?”   祝岁跟在陈迹身后没回头,只是背过手朝他竖了个中指。   林茂意味深长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一耸肩消失在巷子里。   两人往外走,天光渐沉,这一带陆续亮起了路灯,周围不少赶着去上课的学生,陈迹沉默了一会儿后扭头看向一旁的人,正在偷看他的祝岁被抓个正着,窘了一下,连忙低头假装拂刘海。   “你叫祝岁?”言毕又问道,“哪个sui?”   “岁月的岁。”   陈迹一瞬间想起这几天天天给他发私信说晚安的那个岁岁。   “刚才的事麻烦你...”   “我不会乱说的。”   祝岁接上陈迹的话,两人视线碰撞,又立马移开。祝岁心里懊恼,果然对于喜欢的人她还是改不了唯唯诺诺,几乎刻在血液里。   那则新闻又一次回响在耳边。   还有一年就高考了,如果她性子不转变的话,怎么找陈迹给她补课,浪费这一年她永远不会再有接近陈迹的机会。   祝岁深吸了口气,仰头对陈迹说:“陈迹,那个听说你化学好,你的化学笔记能借我看看吗?”   陈迹迟缓了几秒,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反问:“...你不是文科班的吗?”   !!!   对啊,她是学文的,借什么化学笔记啊。   祝岁低头疯狂拂了几下刘海,忍着羞耻接着说:“那..数学笔记能借我看看吗?”   陈迹没及时回答,感觉到他为难的祝岁立马解围,“不方便就算了。”   “不是这个意思。”学神陈迹看着脸颊通红的祝岁诚恳补刀,“我怕你看不懂。”   “.....”   倒也不必这么直接。   最后陈迹还是答应给祝岁数学笔记,两人在便利店分开,祝岁买了个三明治,到教室时正好吃完。   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十几分钟,教室里吵吵嚷嚷,祝岁从后门进来时,被后排打闹的男生不小心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没事吧,不好意思。”扶住祝岁的男生心下疑惑,怎么感觉这个同学他没见过。   “没事。”祝岁抬头看到对方眼里的错愕。   “祝岁?”男生大嗓门嚷了一句,引得后排人都看了过来。   “诶,祝岁你剪头发了啊。”   “还挺好看,早该剪了。”   “祝岁换了个发型一下变美女了啊。”   “什么变美女,人家一直长得挺好看,就是不爱说话。”   “艹,你是不是早对人家有想法。”   “放屁!”   祝岁听着他们的插科打诨,心里凭生感慨,24岁的她生在17岁的壳子里,重新回到教室上课,这感觉实在太过奇妙。   难怪那时候老师总说珍惜学生时代,她现在才真正明白老师的意思。   韶华不为少年留,要珍惜当下。   “是啊,头发太长了,就剪短了一点。”祝岁晃了晃头笑道,“感觉都轻了好几斤。”   还在互相调侃的男生们意外停了下来,男生之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平时祝岁很少说话,他们也不会自找没趣,但没想到今天她竟然主动搭话了。   祝岁眼睛生的极好,此时一笑,少女灵动尽数显现,男生们难得羞涩各自回到座位窃窃私语起来,   “我好像恋爱了。”   “她笑起来好甜。”   “看着好乖。”   “怎么以前没发现她这么好看。”   .....   祝岁回到座位,发现方慧正在帮她擦桌子。   桌上都是水,试卷书本全被洇湿,水顺着往下滴,连凳子都未能幸免。   她还挂着笑的脸一下沉了,方慧看到她,立马低下头,看样子知道是谁干的。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祝岁冷冷看向丁虹,她正在玩手机,感觉到祝岁的视线轻蔑白了一眼。   “是丁虹对吧。”祝岁问方慧。   方慧没敢回答,默默替她擦拭着。   “你别动,我要人来。”祝岁制止方慧抽纸巾的动作,径直走向丁虹。   如果不想再被班里女生欺负,那么就得从丁虹这里入手。丁虹是一中出了名的小太妹,抱小团体欺负同学的事从高一干到高三,而祝岁是最大的受害人。   不能一直被欺负,祝岁,你不能重蹈覆辙。   她这么想着站到了丁虹课桌旁问:“水是你倒的吧。”   丁虹没想到祝岁这次不吃哑巴亏,竟然敢来质问自己,她手撑着下巴玩手机装傻道:“什么水?听不懂。”   祝岁一言不发拿过她桌上水瓶拧开瓶盖,一股脑倒在她桌上,丁虹失声尖叫,班里人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祝岁!你有病吧!”丁虹裙子被濡湿,怒不可遏伸手扯向她的头发。   两人厮打到了一起,教室里乱成一团,丁虹只有一米五七,而祝岁足足比她高十厘米,仗着身高优势,她把积压已久的怒气撒了出来。   她讨厌丁虹很久了,高一那年,她鼓起勇气给陈迹写了情书,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被丁虹发现了,她当着全班人的面把她的情书念了出来,最后还交给班主任,老师打电话告诉祝昆,那晚回去,祝昆因为输钱心情不好狠狠打了她。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她们讥讽她不自量力,嘲笑她2八九岁,比祝昆打在脸上的巴掌更让人难受。   那是祝岁最难堪最无助的一天。   丁虹位置在第一大组靠近门边的位置,祝岁扯着她的头发,两人推搡间出了教室,丁虹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前不久刚说完祝岁乖的几个男生看着祝岁顺势欺身坐到她身上,下手毫不手软,丁虹痛的尖叫起来。   “还乖吗?”   “是我错付了。”   “诶,陈迹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还在扯人头发的祝岁动作一滞,下一秒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一改之前的狠厉,笑的羞涩又可人,走到陈迹面前说:“你来了啊。”   好家伙,还有两幅面孔呢。   -------------------- 第4章   =================   最终因为打架,她们当晚被叫了家长。   全校只有高三补课,寂静的办公室走廊此时回荡着班主任气急败坏的怒斥声,丁虹和祝岁两人隔开站着,低着头,谁也不看谁。   “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能不能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二楼整年级就你们最吵,女孩子家家还打架,像什么话...”   祝岁默默听着,手腕上用剪刀划伤的伤口,本来这几天已经开始结痂,刚在拉扯间给丁虹抓破了,一条血痕从手臂延伸到手肘,此时血已经凝固,她手里还拽着陈迹给的纸巾。   丁虹的家长来的很快,人还没到,哎呀惊呼声就先窜进门来,   “哎呀,是谁打了我女儿?”   门外进来一个女人。个不高但高跟鞋起码有十厘米,染着红头发,看样子是化了妆来的,粉底太白,和脖子形成鲜明对比,一开口,玫红色的口红还沾在牙上。   “妈..”丁虹来了靠山,刚还小声的抽噎顿时变成嚎啕大哭,指着一言不发的祝岁说,“妈,她打我,我头好痛。”   “哎呀,不哭不哭,妈妈在呢。”赵秋蝶把女儿抱在怀里安抚了片刻,气势汹汹走了过来,“你敢打我女儿,你家长呢?”   祝昆这个时候指不定在哪个麻将桌上,祝岁望着吊眼瞪她的赵秋蝶举起自己的手臂说:“阿姨,你女儿也把我抓伤了。”   赵秋蝶看着祝岁纤细手臂上的血痕很快别过视线,强词夺理,“你这是皮外伤,我女儿伤的可是头,等会你们还得带她去照CT,不然这事没完。”   见祝岁没吱声,赵秋蝶乜了她一眼,嘴里嘟囔着:“哎呀,也不知爸妈怎么教的。”   “她没妈。”   “哎呀,难怪。”   母女俩低声一唱一和,无视一旁的班主任,祝岁笔直站着,被抓破的伤口隐隐作痛。   一直到第一节 课下课铃响祝昆都没来,赵秋蝶等了半天也没看到家长,放下沾了口红的纸杯对班主任说:“肖老师,我大晚上赶过来,这人家长怎么回事?”   肖方早之前给祝昆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前十分钟刚打通,说是马上过来,他一边备课一边回复:“她爸爸说马上过来了,你再等一下吧。”   “肖老师,你说现在的家长也太不负责任了,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孩子..”说着往祝岁方向看了一眼,以悲天悯人的口吻说,“哎呀,这人啊,没妈就是不行。”   “谁说不是呢?”肖方漫不经心附和。丁虹和祝岁在班里学习中下,肖方对她们的态度也是冷处理,只是两人在走廊打架好多人都看到了,二楼除了他们一个文科普通班,剩下的都是理科重点,他不想被说成教导无方,才把她们带来办公室。   “老师,你觉得你说这话合适吗?”   “别人说我没妈,你在这附和什么?你是老师,为人师表,知是非对错吗?”   办公室还有几个别班老师,听到祝岁话后纷纷抬起了头。   “你打架还有理了,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吗?”肖方顿觉面上无光,拍着桌子站起来,一旁的赵秋蝶也跟着附和,“哎呀,你这小姑娘怎么能跟老师这么说话,没家教没家教。”   算了,激怒肖方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24岁的祝岁权衡了一下,咽下想反驳的话,不甘心红了眼圈,半垂着头说:“对不起老师,我只是觉得你说这样的话很伤学生的心。”   忽然的示弱让肖方的怒气霎时消散了不少,一丝愧疚涌上心来。祝岁虽说成绩不好,但至少安分守己,没给他添什么麻烦,但要当着其他几个老师面道歉,他也抹不开面子,两人僵持间,祝昆来了。   不知是从哪里赶过来的,风尘仆仆的样子,黑色长裤沾了一块白墙灰,像是没来得及拍干净。   不过幸好,他没有喝的醉醺醺过来。   “肖老师,怎么回事?”祝昆走向肖方,擦了擦额上跑出来的汗。   “俩孩子闹矛盾打架,影响不好,你们家长来沟通一下,马上高考了,你们要抓点紧。”肖方喝了口杯里的冷茶,一边说一边往外吐不小心嗦进嘴里的茶叶。   “我家孩子打架?不会吧。”祝昆诧异看向毫无反应的祝岁,“我家孩子很乖的。”   办公室的空调老旧,冷气出的慢,这人一多,免不了闷热,赵秋蝶随手拿了张卷子当扇子,睨着祝昆说:“你女儿把我女儿打成这样,你还说你女儿乖,哎呀,做父母的还是要多关心子女啊。”   祝昆充耳不闻走向孤零零站在墙边的祝岁,刚走近看到她腕上的血迹,再仔细看,脖子上交错着几道月牙血痕,他眉目一冷,低声问:“还有哪里伤着了?”   已经做好挨骂准备的祝岁一愣,拽紧手里的纸巾摇头,眼眶不受控制热了起来。   “为什么打架?”   “她倒水在我桌上。”   “谁倒水在你桌上了,你有证据吗?”丁虹忙不迭辩解起来,赵秋霞也跟着附和,“就是啊,有证据吗?哎呀,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女儿现在头痛,等会可得带去医院好好查。”   祝昆常年混在牌桌赌场,面对赵秋蝶这样的女人压根不放在眼里,他掸了掸裤腿,淡定反问:“我女儿打的,你有证据吗?”   祝昆接着问:“你女儿有没有打狂犬疫苗?”   “什么狂犬疫苗?”   “我女儿被抓成这样,万一你女儿有狂犬病,传染给我女儿你赔得起吗?”   赵秋蝶被祝昆问蒙了,张着嘴一时没接上话,反应过来后怒不可遏,“哎呀,你这是什么话,你骂我女儿是狗,难怪你女儿这样,有其父必有其女,呸,父女俩一个货色。”   “我可没说你女儿是狗,别乱咬人。”   “嘴贱的男人,哎呀,你当老娘好欺负。”   赵秋蝶把手里的试卷一扔,指着祝昆骂骂咧咧,高跟鞋踩在地板吭哧作响,场面一度失控,赵秋蝶祝昆谁也不让粗鄙互骂着,肖方见情势不对在一旁和稀泥,推搡的脚步声中,第二节 晚自习课铃叮铛铛响起,祝岁拽着手里的纸巾站在这片混乱里,祝昆维护她的背影在眼里迅速模糊起来。   *   事情最后,两父母不服气道了个歉领着孩子各自回家。   回去路上一路无言,祝昆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一手拉着扶手一边低头回信息,祝岁坐在摇晃公交车里,车外的光影交错落在她脸上。   下公交车时刚过八点半,回家的那条弄堂里糖水铺子在煮芋圆,微甜的气味飘出来,祝昆许是闻到了,吸了两下鼻子,转身往铺子里去。   没一会儿祝昆提着糖水出来,冲祝岁笑着说:“我记得你喜欢吃。”   祝岁没回答,只默默往家走。   筒子楼里这会儿还有人做饭,呛人的辣椒勾的祝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到家后,祝昆第一时间关上窗户防止辣椒味飘进来,还打开了头顶叶片发黄的吊扇。   祝昆回屋拿了身衣服冲祝岁指了一下桌上的糖水,随后进卫生间洗澡。   祝岁坐在桌前喝糖水,冰凉的甜味刺激味蕾,头顶吊扇呼呼吹着。   没十分钟祝昆洗完澡出来,他手机正好响了。   “行,知道了,马上来,催什么催,先这样,挂了。”祝昆肩膀夹着手机低头系皮带,余光瞥了两眼坐在桌前的祝岁。   祝昆穿戴好,深深看了眼坐在桌前的祝岁,说:“岁岁,晚上关好门,我不回来了。”   祝岁点头,几秒之后门嘭的甩上,祝昆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他今天做的很好了,不要再抱其他期待。   祝昆匆匆出了弄堂,正想往公交车站跑一看时间,一咬牙拦了辆出租,   “去二建工地。”   *   祝岁洗完澡回到房间,涂过碘伏的伤口隐隐痛着。   她今晚一直处于混乱,没料到祝昆会来,毕竟他是个连家长会都不参加的人,可今晚他不仅来了,还为她吵架,把赵秋蝶骂的毫无还嘴之力。   她想不通祝昆的用意,就如同那碗糖水,能看得出是为了哄她而买的。   仔细想来,这些日子祝昆虽天天早出晚归,有时甚至不回家,但刘四兄弟没再来过家里,他也没有醉醺醺回来发脾气,经常是一回家洗完澡就睡,鼾声常常能把她吵醒,看着很累的样子。   脑中的思虑缠成一团,千丝百结,祝岁拿过一旁的日历,距离来这已经快半个月了,似乎什么进展都没有。   没有钱逃离祝昆,也没有正当理由接近陈迹。   十几天了,她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只有个不能掉马的音乐账号,每天晚上给他发晚安,对方只已读,从没回复过。   祝岁摸出手机习惯性打开软件,发现半小时前陈迹发歌了。   她急忙点了播放,短暂前奏过后,低缓的声音传出听筒。   “无需要快乐反正你一早枯死   如果有眼泪只不过生理分泌   就算泪水多得可灌溉整片湿地   蒲公英不会飞陵墓里伴你于一起   如果有再会恐怕已经一世纪   回忆哄骗我但凡失去也是美”   陈迹唱歌的声音和说话时浑然不同,他平时说话带着疏离的礼貌,很少有起伏,但歌声是能传递歌者心情的,祝岁听了两遍,得出结论,陈迹心情不好。   是因为什么不好呢?   她想起晚上那个人,像是料定陈迹不会反抗,态度极为嚣张,还有他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他是谁,和陈迹有什么关系,会和之后的谋杀案有关吗?   我对陈迹一无所知。   房间回荡着陈迹的歌声,祝岁沮丧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如果她还是和前世一样无所作为的话,陈迹的结局永远不会改变。   至少做些什么吧。   祝岁想了想在歌名上看了片刻,低头给他发私信。   *   陈迹洗完澡站在镜子前,没擦干的头发不停往下滴水,额头的红肿褪去,有一块淡淡的青。   他拿了条干净毛巾,一出洗手间听到敲门声,一开门,是端着水果的陈唯。   “饿不饿,给你切了点水果。”   “不饿。”   两人沉默半晌,陈唯问:“钱给他们了吗?”   “给了。”   陈唯表情微微凝滞,看到他额角的印子问:“还疼吗?”   陈迹无言,拿过她手里的果盘说:“妈,早点睡吧。”   手里一空的陈唯看着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在门外低语:“陈迹,妈妈真的不是故意的。”   见没人回复,女人默默离开。   陈迹把果盘放在桌上,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果不其然,今天依旧有她发来的信息。   可今天不再是一句晚安。   “月球不快乐的话,给你架梯子,要不要下来找我玩。”   话后面还跟着一张小兔子站在长梯上朝月亮打招呼的动图。   贴在额际的湿发滚下水珠,正巧落在他刚发的歌名上,   月球上的人。   --------------------   月球上的人--陈奕迅 第5章   =================   第二天祝岁一到教室,气氛又和之前不同,昨天对她冷嘲热讽的那些同学看到她进来,眼神都变虚了,默默低头翻书。   天气热,昨晚被水浸湿的试卷、书,摊开放一夜已经干了,只是经水一泡纸张皱巴巴的,桌上放着一本黑色笔记本,是陈迹的数学笔记。   昨晚太匆忙,她没来得及看,现在一翻开,发现陈迹说的不假,她真的看不懂他的笔迹。   翻了好几页,问题下只列了一个式子,没有解题步骤也没有答案,虽然字写得端正,但从里到外都透露着敷衍。   祝岁正百无聊赖翻着笔记,余光瞥到斜对面走廊柱子后鬼鬼祟祟站着一个人,看到她后急忙闪身,露出半个圆滚滚的脑袋和鹅黄色裙角。   过了两三分钟,柱子后的人小心翼翼探出头,一抬眼发现祝岁在看她,表情一咯噔,慌乱捂着脸往相反方向跑了,在逃跑途中还险些撞到别人。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祝岁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得出结论。   原本想等陈迹经过,把笔记还给他,可一直到第二节 课结束都没看到他。   课间休息时祝岁去上厕所,七八个班级只有两个厕所,每次都要等,女孩子又慢。她跟在后面排队,对着镜子看了看脖子上的抓痕,丁虹真是狗,下手那么重,不过想起她脸上的淤青,算了,就当扯平了。   镜子里鹅黄色连衣裙的女孩从祝岁眼前一闪而过。   好不容易排上队,厕所已经没多少人了。祝岁冲完水正要出去时,隔壁一道声音传来,“谁在外面,放我出去!”   听声音好像是蔡琳,蔡琳跟她不同层,怎么跑这来上厕所。   祝岁疑惑,与此同时,第三节 课的上课铃响了。   蔡琳还在不停拍门,“放我出去,你们再这样我要告诉老师了,丁虹是不是你,艹,你最好别被我抓到,你想干什么...”   祝岁秉着和我无关的心态正要旋开门锁时,外头响起水龙头哗啦声,听着是在装水。   骆容从国外旅游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非礼的陈迹,今早看到了,可恶,竟然长得有点好看。   好看又怎样,女孩子家家的,脸皮那么厚。   我要给陈迹报仇。   她接好水朝抵门的好姐妹点了下头,女生心领神会让开,蔡琳见门外阻力消失,气势汹汹推开门,还没看清挡门的人,“哗啦”一声一桶水迎面扑来,她被浇了个透湿,水桶不干净,一股臭抹布的味道,水从唇缝流进嘴里时,还咂摸出细沙。   这一刻她只想把那人碎尸万段。   做了坏事的骆容水一泼,扔了空桶慌不择路就要跑时,从隔壁隔间走出来的人让她险些摔倒。   !!!   祝岁为什么在这??   那我泼的人是谁??   骆容惊恐瞪大了眼。   “走啊,愣着干嘛!”抵门女生扯着骆容要跑,却被一把抓住手腕,骆容颤巍巍指着毫发无伤的祝岁说:“祝岁在这里..”   “啊?那刚刚..”   话还没说完,后脑一疼,马尾已经在怒气冲天的蔡琳手里转了几圈,她顿时尖叫起来。   “同学同学,有话好好说,对不起对不起..”   “谁他妈跟你好好说,你们泼我水还有理了?你们哪个班的..”   “我们错了,对不起,啊..你别揪我头发啊..对不起..呜呜呜,好痛..”   骆容被蔡琳揪着头发,泪眼朦胧看着祝岁事不关己洗了手准备离开,指着她忿忿不平,“祝岁,放学别走。”   祝岁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骆容,在心里论证了早上那个观点。   她真的看起来不太聪明。   *   祝岁以为那句放学别走是玩笑话,可晚自习结束后,骆容真的在教室门口堵她。   骆容是标准的娃娃脸,眼睛也圆溜溜的,即使她竭力做出凶狠的表情,也就像只被气鼓的河豚,看起来怪可爱的。   关于骆容,祝岁是有印象的,她是崔正青的表妹,前世经常能看到她跟在陈迹身边叽叽喳喳,那时候祝岁躲在人群里,看着唯一能理所当然接近他的骆容,心里满是羡慕。   “找我有事?”祝岁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坦然问她,走廊上人来人往,都是下课回家的学生,今天陈迹一天没经过,祝岁想看看这个时候能不能碰到他。   “有。”骆容说的气势汹汹,“我要请你吃夜宵。”   以为她要放什么狠话的祝岁:“......”   “不了,我不饿。”走廊上人渐渐少了,而陈迹依旧没经过。   也许从那边楼梯下去了吧。   祝岁莫名沮丧,是不是昨晚打架让他对自己的印象大打折扣啊。   “不行,必须吃,走!”骆容不由分说挽上祝岁的手,拖着她下楼。   骆容想了一下午,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大家都是读书人,野蛮的法子不适合,她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祝岁知难而退,把心思放到学习上。   不仅替陈迹解决了麻烦,还让早恋孩子走上正道,骆容你真是天才!   祝岁被强行带到离回家公交车站相反方向的馄饨店,骆容看着瘦,但劲儿不小,祝岁挣脱了好几次都没逃脱。   “阿姨,两碗鸡汤小馄饨。”骆容拽祝岁进店冲老板娘要了两碗馄饨。   “不了,我不吃。”祝岁搞不懂这么热的天吃什么馄饨。   “两碗。”骆容对祝岁的话充耳不闻,对老板娘重复了一遍。   馄饨店里虽然开着空调,但推拉门没关,垂下一排发黄沾着油渍的塑料门帘,冷气储藏不住,从门帘缝隙溜出去,室内半冷不热的,像夏天下过雨高温稍退的黏腻午后。   “祝岁,你喜欢陈迹吗?”骆容从冷柜里拿了两瓶可乐,用开瓶器起开插上吸管递给祝岁。   “没有。”祝岁吸了口冰爽可乐,面不改色回答。   “别装了,这里就咱俩,说实话吧。”骆容起开另一瓶可乐,一口气喝了小半,脸都鼓起来了。   不是,我们很熟吗?   祝岁想不通骆容自来熟的脑回路,但她肯定不会承认喜欢陈迹这件事,如果承认了,她就会和无数被发好人卡的女生一样,只能远远看着,倒不如一开始就否认这件事,以朋友身份接近他。   “我真的没有喜欢他。”祝岁面不改色强调一遍。   “那你...”   骆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祝岁明白她是想问照片的事,她喝了口可乐盯着骆容圆溜溜的眼睛回答:“我认错人了。”   “陈迹那张脸还能认错!他那么好看!整个海桐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骆容为陈迹据理力争的样子气愤又坦然,明昭昭的样子让人羡慕,不像自己,喜欢也要遮掩。祝岁摩挲着冰凉的可乐瓶问:“那你喜欢陈迹吗?”   “我不喜欢啊。”骆容否认的稀疏平常,脸上带着被无数人问过之后的疲惫,她撑着下巴长叹了口气,“我知道肯定有很多人觉得我喜欢陈迹,毕竟我和他走得近嘛,但我真的不喜欢他..”她停了片刻,用一副“我把你当自己人”口吻神秘兮兮地说,“陈迹啊..他是仙鹿变的,迟早要回到天上去的。”   ???   请把这个活在童话世界里的大小姐赶走好吗?   祝岁不知该回复什么,正巧老板娘上了馄饨,她接过吹凉喝了口汤,汤底意外很鲜美,不像是浓汤宝勾兑的。   “好喝吧,陈迹经常来这边吃馄饨。”骆容得意洋洋吹开浮在汤面的小葱。   “他不回家吃饭吗?”祝岁吞下个小馄饨问。   “不啊,他妈妈工作很忙,他经常一个人吃饭,而且...”骆容意识到说别人隐私不好及时止住话头,低头喝汤。   祝岁没再追问,几个馄饨下肚两人都出了一身汗,骆容起身找遥控器想把空调再调低几度时,帘子被掀开,领头进来的人让祝岁一怔,竟然是他。   逼仄的店进来三四个散发酒气的大男人,手里夹着烟,从进店就不断以“他妈的”开头说话,骆容放弃找遥控器,馄饨也不吃了,只想赶紧走,在桌子底下偷偷踢祝岁。   “走吧。”祝岁抽了几张纸巾站起身来。   骆容赶忙点头,跟在祝岁身后往门外走,那三四个男人坐在门口的空调风口,祝岁正要掀开塑料门帘时,一条腿横了出来,林茂吐出一口烟圈,仰头看她,笑的随意,“美女,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林茂,你认识啊,请妹妹喝一杯啊。”坐在林茂对面的男人谄笑着,脸很瘦,却凸嘴,像哆啦A梦里的小夫。   小夫一说,其他两人都跟着附和起来,酒气氤氲在狭窄的店内,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骆容吓得抓紧了祝岁的手。   “怎么样,喝一杯?”林茂拎了罐啤酒在空中晃了晃。   “不喝。”祝岁牵着骆容要出去,可小夫却眼疾手快拽住了骆容的手,骆容吓得尖叫起来。   老板娘在门口煮馄饨,闻言往里看了一眼,正要说话时,小夫旁边肥头大耳的胖虎吼了一句“看什么看!”   她缩回了头。   “你要干什么?”祝岁把骆容护在身后。   “没干嘛啊,请你喝杯酒而已。”林茂指了指桌上的啤酒。   “我喝了就让我们走?”   林茂下巴一扬,玩味一笑:“可以。”   祝岁不多废话拿过啤酒罐开始喝,前世她在酒吧上过班,喝这种啤酒跟喝水没什么区别。   林茂眯着眼看女孩仰头喝酒,那节皙白纤瘦的脖颈像花枝,一折就断,他用力咬住快燃尽的烟嘴。   “可以了?”祝岁把喝空的啤酒罐倒扣在桌上,无视林茂审视的眼神拉着骆容再一次要掀开门帘时,林茂把烟扔进冒着热气的馄饨碗里,起身挡住她们,指了指骆容说:“她可以走。”   “你什么意思?”   “一罐酒换一个人,要不你走也行,她留下。”   “你说话不算话。”骆容吓得都抖了,话里带着哭腔。   “好,让她走。”   祝岁在酒吧里见识过不少这种地痞无赖,自认为能应付,但骆容说到底不过是17岁的小姑娘。   “别啊,要走一起走。”骆容拽着祝岁的胳膊,眼泪跌出眼眶。   “你先走。”祝岁不容分说把骆容推出店外,用口型说出两个字,“报警。”   -------------------- 第6章   =================   跑啊。   骆容按照祝岁摆出的口型一路狂奔,可等她跑出一条街才意识到,她怎么能把祝岁一个人扔在那,她气喘吁吁停下,正手足无措时,身后传来崔正青声音,   “骆容,你大晚上不回家在这干嘛?”   她像听到什么福音飞速转过头,在看到崔正青后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她慌乱跑过去拽着崔正青,吓得话都说不连贯,“祝...祝岁..她被流氓...为了我...”   祝岁是谁?   崔正青正要问,一旁看手机的陈迹抬起了头,“九班那个祝岁吗?”   骆容忙点头,“我们在馄饨店吃馄饨,进来几个男的,有个男的好像认识她,叫什么毛..他逼我们喝酒,祝岁喝了,那男的却说只让走一个,祝岁让我先走,她留下了,崔正青,怎么办啊。”   陈迹结合骆容的话,得知她口中的人很有可能是林茂,他手机一收,对还在状况外的宋巡说:“你去前面那个派出所找警察来,我和崔正青先去看看。”   “好。”   四人分头行动,等他们跑到馄饨店时,人已经不在了,他们坐过的位置残留着七八个被捏扁的啤酒空罐,地上还有几个被踩灭的烟头。   “阿姨,刚刚和我一起的人呢?”骆容问正在收拾桌子的老板娘。   “不知道,你走没一会儿他们也走了。”老板娘事不关己擦着桌子,嘴里还念念叨叨,“一群什么人,把我桌布都烫坏了,没素质...下次别来了..”   三人出了店,四顾茫然,不知该去哪找。骆容这会儿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上气了,要是祝岁因为她出了什么意外,那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先别哭了,自责也没用,分头找吧。”陈迹拍了拍骆容的肩膀,对崔正青说,“我去那边,你们去那,要是找到了先给宋巡打电话。”   “好。”   三人在馄饨店门口分开,夏天夜晚这个时候正是夜宵出摊的好时候,这边靠近学校,烧烤香味隔老远都能闻到,穿着人字拖出来觅食的人从陈迹眼前一一掠过。   *   祝岁大意了,会喝酒的是24岁的祝岁,不是17岁的祝岁,现在的她根本喝不了这么多酒。   啤酒虽然度数低,但她一次性被灌了5瓶,还喝了满满一杯白酒,被林茂拉扯出去时,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祝岁坐在能感觉到弹簧的沙发上,听着持续不断的台球撞击声,胃里一阵翻滚。不远处有几个人正伏在桌上打台球,一盏刺眼的白炽灯被飞速旋转的吊扇切割成好几片,晃得祝岁更头晕。   她撑着沙发扶手想要起身,却被人拉住手腕,男人一使劲,祝岁摔进他怀里,下一秒,台球厅传来一阵鬼叫。   “可以啊,林茂,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   “学生妹你也泡,小心人家爸妈上门。”   .....   男人的手掌抚上祝岁的肩膀,她挣开,摇摇晃晃起身,下一秒被人拉回沙发。   “酒我也喝了,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祝岁心里也害怕,不知道骆容有没有报警。   “我没什么意思,就想和你聊聊。”林茂不再动手动脚,欠身拿过不知谁放在茶几上的烟点上。   “跟你不熟没什么好聊的。”那几罐酒在身体里发酵,祝岁急需离开让她不安的环境。   “那要不聊聊陈迹?”林茂敏锐察觉到祝岁一瞬间的犹豫,吐着烟圈笑了,“你喜欢陈迹?”   没等祝岁回答,他自顾自说起话来,“也是,女人看脸,陈迹那么帅,怎么可能不喜欢对吧。”   “有病。”祝岁不耐烦蹙眉骂他,“别用你的狭隘来揣测人。”   “那你喜欢他什么?”林茂饶有兴致地问。   “我没有喜欢他。”即使到这个时候祝岁都不敢露出破绽,她捂着胃头越来越沉,她意识到必须要走了。   “别急啊,再聊聊。”   当林茂又一次阻止她起身,祝岁不再犹豫拿过茶几上不知谁喝剩的水直直泼了过去,“林茂你当我好欺负?”   “卧槽,林茂你女朋友这么野,你把持得住吗?”   “哈哈哈哈..”   林茂在湿淋淋脸上囫囵一抹,脸上喜怒不明,轻飘飘回应正在奚落他的人,“你们懂什么,老子就喜欢这样的。”   狭窄台球厅顿时响起奚落笑声和起哄,吵的祝岁头晕。   “祝岁。”   烟草味,难闻的酒气,台球厅里嘈杂的嬉笑和撞球声,陈迹目不斜视穿过这一切,站定在失神的祝岁面前。   “能走吗?”陈迹弯下腰低声问,少年靠近时,带来的热气里有淡淡的洗涤剂香味,让祝岁视线模糊。   “可以。”祝岁撑着扶手起身。   “原来叫祝岁,问了半天都不肯告诉我名字。”林茂把烟摁灭在茶几上,并不意外他会找来这里,毕竟他们在这见过两次,“陈迹,这是我的地盘,想把人带走得按规矩来。”   那几杯酒这会儿已经完全挥发,眼前的事物仿佛漂了起来,祝岁身边没个倚靠,无力摔回沙发。   “你想怎么样?”   台球厅的人停下来看热闹,只剩节奏感很强的音乐声,林茂指了指门口说:“我也不为难你,你从门口重新走一遍,你就把她带走。”   “说话算话?”陈迹望着蜷缩在沙发的祝岁视线转向林茂。   “当然。”   陈迹转身往外走。   祝岁即使醉了也听到了林茂近乎弱智的发言,她看着陈迹往门口走的背影,没几秒眼前忽然一片昏暗,有人关灯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陈迹他有夜盲,哈哈哈...”   得意说完的林茂就着从门外延伸进来的光线走向台球台子,随手抄起了一根台球杆。   陈迹的夜盲症是小学查出来的,即使这些年都有吃鱼肝油补剂,定期去医院检查,但并没有改善,一到光线暗的地方他必须开闪光灯,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会经常在黑暗里摔倒碰伤。   所以当台球厅的灯一关,他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他在黑暗中摸索,没走几步一根细长杆子抵在了他胸口,黑暗中响起林茂的声音,“这里不通。”   陈迹格开台球杆,往旁边移,没几秒有人如法炮制,这次是戳在他肩膀,“走错了,前面是柜台。”   台球厅靠近大马路边,对于正常人来说,要辨认厅内大致轮廓轻而易举,可林茂知道陈迹肯定什么都看不到,他怂恿几个人把他围住,看他在自己包围圈里像无头苍蝇摸索,手里的台球杆一下一下戳在他身上,报复的快感让他笑出声。   “又错了,帅哥。”   “错了错了,往哪走呢。”   “傻逼,又走错了..林茂,他是不是瞎子啊。”   “这我可不知道..”   “对不起,帅哥,刚刚那下重了,不痛吧,我给你指条明路,往右边走..”   “艹,你踩到我了,长没长眼..”   祝岁头昏脑胀,酒精挥发的比她想象中快,但一句句对陈迹的恶言却让她更难受,她挣扎着起来,脚下一虚晃,她摔在茶几上,手下是一个烟盒。   陈迹知道林茂是在借机泄愤,不断从黑暗中戳向他的台球杆和辱骂,对陈迹来说,早已习惯。   他麻木朝前走去。   “陈迹,你看得到吗?”   陈迹闻声在黑暗中转向声音发源处。   很暗的一点光,在黑暗中亮起,如萤火朝自己慢慢走来。   “艹,你在点什么,想把这里烧了吗?”有人闻到一股焦味,球杆一扔跑去开灯。   光线亮起的那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宋巡带警察来了。   “警察叔叔,就是他们。”   “怎么回事?”身着警服看模样有三四十的一位男警官走来态度严肃询问。   突如其来的警察让刚刚还嚣张的几个混混偃旗息鼓,纷纷放下手里的球杆,站在原地安静如鸡。祝岁把快要烧到她手的烟盒扔在地上踩灭,眼泪一下涌出来,指着那几只靠在球台旁边的“鸡”说:“警察叔叔,他们欺负我,还灌我喝酒,我好难受,我明天还要上课,我还要考大学...”   ???   被这话惊到的几人在警察严肃的目光下连忙摇头,   “警察同志,跟我没关系啊,我不认识她。”   “是啊,我们都不认识她。是他带来的。”   “对对,是他是他。”   众人一致指向林茂,林茂无所谓耸了下肩,像是默认。   “你认识他吗?”徐祥闻到祝岁身上的酒气,小姑娘哭的一抽一抽的,想起家里的女儿,见她脚步虚浮,朝离她最近的陈迹轻责,“扶一下你同学啊。”   也许是酒精上头,陈迹犹犹豫豫的手刚伸出,祝岁顺势靠了过去,一时间分辨不出是谁的体温更高些。   “你叫什么?小姑娘说酒是你灌的,你想干什么?她还未成年!”   林茂对徐祥的疾言厉色并不害怕,慢悠悠回答:“警察叔叔,我也未成年啊。”   站的人中传来一声嗤笑,徐祥一眼剜过去那人顿时噤声,垂下了头。   “你未成年?身份证给我看看。”   “没带。”林茂双手一摊,对徐祥说,“警察叔叔,我一没犯事二没犯法,这小姑娘喝的那么醉,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她要是不认识我,我能把她带来吗?”   徐祥有点被说动,这种出警一晚上要碰到三四次,他看了看时间,都快十一点半了,对讲机里不断传来同事焦急的声音,看来今晚还有一大堆事要忙,他想教育几句这事就算了,这时,喝的迷迷糊糊的姑娘头一歪,指着排排站的几个人说:“警察叔叔,这里有老鼠。”   看来是真的喝醉了。   没等徐祥说什么,祝岁挣开陈迹的手,摇摇晃晃走向排排站的几人,顺手拿过台子上的球杆,嘴里念念有词:“要把老鼠打死,不能让老鼠害人。”说完手里的杆毫不手软朝他们戳了过去,被戳痛的几人扭着身子躲避,想骂的脏话在警察的目光下愤愤咽下,只能发出一连串“卧槽..”的哀嚎。   “警察同志,你管不管啊,她这样子像醉了吗,力气那么大..”   “是啊,痛死我了..”   “打死打死..打死老鼠,让你们欺负人..”祝岁用力戳着那几个纸老虎,就在徐祥想上前制止时,她方向一转,在所有人没反应前,一杆狠狠挥向站着看热闹的林茂身上,一声闷响让在场人不约而同看向挨打的人。   “特别是这个,是最坏的一只老鼠。”   力道不小,疼痛蔓延得很快,林茂像没感觉到痛,双手叠在胸前,看着在灯下假意装醉实际是在为陈迹报仇的姑娘,俏生生的一张脸,带着微醺,无惧无畏举着杆抵在他胸口,他看了片刻,冲对面的陈迹意味不明笑了。   “小姑娘,你到底醉了没有啊。”徐祥琢磨出些许不对劲,上前询问。   “醉了。”祝岁一本正经点头,扔下手里台球杆,脚步踉跄朝陈迹走去,借酒意大着胆子抱住一直沉默的少年,   “醉了,岁岁醉了..”   -------------------- 第7章   =================   出租车疾驰在冷清的街道,车里弥漫着酒气,司机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往后看,生怕那个昏睡不醒的小姑娘一个不留意吐在他车上。   现在的学生啊..   司机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确认她安分睡着后,把视线投向前方安静开车。   其实司机完全不必有这个担心,祝岁刚刚已经吐过两回,这会儿胃里怕是没有东西可吐。陈迹和她隔着一个座位,车内的光线对他来说有些暗,但能通过酒气来确认祝岁的位置。   她没有带电话,联系不上她家人,他们还在跟警察商量谁送时,陈迹一句“我来吧。”便已脱口而出。   陈迹掏出手机,已经12点了,他点开APP,没有晚安私信,他转向一旁昏睡的女孩,那句“岁岁醉了”言犹在耳。   会是同一个人吗?   “唔..”女孩缩在位置上哼了一声。   “不舒服吗?”陈迹把手机亮度调高,微微朝她靠近了点。   “有蚊子咬我。”女孩眼也没睁嘟囔了一句。   “.....”陈迹不知该不该回答醉鬼的话,正犹豫时,女孩被烦人的蚊子扰醒,睁开了眼。   手机屏幕照出来的光里,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对上,他们身后是飞速后退的街景。   “陈迹?”祝岁像是不确定自己看到的,试探叫出他的名字。   “嗯。”陈迹应道,手指有些僵硬摩挲着手机壳。   得到回应的祝岁意识稍明,朝他探身过去,浓郁的酒气朝陈迹袭来的那刻,屏幕暗了,少年手指点了好几下,才把亮度拉到最满。耳边传来轻微窸窣声,再抬头少女懵懂微醺的脸已到跟前。   少年的喉结无措滚动了一下。   “要喝水。”祝岁没察觉到陈迹的异样,指了指快被少年捏扁的水瓶。   陈迹把水拧开递过去,祝岁喝了小半瓶,又把瓶子还了回去。   祝岁在陈迹接过瓶子时,一下抓住瓶身有点无赖地要求,“陈迹,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问话后是沉默,祝岁紧接着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没带钱,等会的车钱我得还你,我微信给你行么?”   “不用。”陈迹拒绝。   “要的,大家都是同学,不能占同学便宜。”祝岁说的有板有眼,语气里带着喝醉的无理取闹,朝他坐近几分“可以吗,陈迹?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陈迹没有回答,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是不是前面那条街啊,要开进去不啦。”司机在前头没眼力见打破后排气氛。   “不用,我…可以。”   司机在路灯下停车,祝岁步子虚浮,下车时差点摔跤,所幸撑住了车门,她弯下腰朝正要下车的陈迹说:“陈迹,不用下车了,晚安,今晚谢谢你。”   少年充耳不闻,对前排司机说等一下,之后下了车。   祝岁意识混乱,扶着树干茫然找弄堂入口,陈迹走过来问:“在哪里,我送你进去。”   “不用..”祝岁醉醺醺摆手,“我家那边光线不好,你不要进..”   “有闪光灯我看的见。”   祝岁半睁着迷蒙的眼,抵着粗糙的树干歪头看他,陈迹手里的矿泉水瓶窸窣作响。街道冷清,零星几辆车从他们身边驶过,他看着女孩晃晃悠悠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陈迹,联系方式,真的不可以给我吗?”   陈迹后背撞上树干,在女孩委屈的视线下垂眸说:“...可以。”   他说完想回车上拿纸笔,不料祝岁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笔,将手心摊开举到他面前,“写这里。”   陈迹没动。   祝岁蛮横把笔塞到他手里,指了指还等在路边的司机,“快点,人家司机师傅要收车回家了。”   中性笔发出“嗒”的一声,少女掌心沁了汗,第一个数字下去时,竟然没写上,陈迹又把1描了一遍,祝岁感觉到痒,微蜷的手指不自禁动了动,敲在他手背上,陈迹加快速度写下号码。   “你一个人可以回家吗?”陈迹把笔放到她手心问。   “嗯!”祝岁看上去还没清醒,用力点头的样子像只等待被夸的吉娃娃,点完头又加了一句,“我从这回家要不了五分钟,跑的话三分钟就到了。”   “那你早点回去。”   祝岁乖巧点头。   “不要跑。”见祝岁没明白,陈迹解释了句,“小心摔跤。”   “嗯!”   陈迹从笑容灿烂的女孩脸上转开视线,三步并作两步坐上了车。   等出租车消失在拐角后,撑着树干的祝岁直起身子,拍了拍手,脚步稳健地往弄堂里走,她眼神清明望着手心的电话号码,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件不得了事。   陈迹,他好像不经撩啊。   *   陈迹到家时,家里静悄悄的,早在下午时候陈唯就给他发过信息说今明几天出差,让他晚上睡觉关好门窗。   他换好鞋,径直往厨房冰箱走去,喝了半杯沁凉冰水后,转身上了二楼。   “嘀”   空调打开,没一会儿传出送风声,陈迹放下书包,手机还剩一半的电,他点开微信,又点开APP,没有好友申请也没有新私信,此时已经十二点半了。   他给手机插上数据线,去浴室洗澡。   沙沙水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停下,浴室水汽氤氲,陈迹擦着湿淋淋的头发,赤/裸上身有几块圆形淤青,眼前莫名浮现出祝岁趁酒装疯拿着台球杆打人的样子。   她也许没有醉,只是在维护我。   陈迹擦头发的头慢慢放下,有些迷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真的会有人维护我吗?   他挂好毛巾在浴室吹干头发,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出了浴室。房内温度适宜,他又一次点开手机,只有一条新私信。   “晚安”   看得出发的很敷衍,平常都会加一个小波浪线,今天什么都没有。   陈迹依旧已读不回,转而点开微信,没有好友申请,他点进去新朋友那一栏,只有几条过期未处理的好友申请。   陈迹很少给人微信号,即使有人通过各种途径知道他的号,他一概不通过。   今晚他主动给了,人家竟然没加。   陈迹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他放下手机摊开练习册做题。   十分钟后,他点开微信。   没有。   做完了道题,点开。   没有。   又做完了道题,点开。   依旧没有。   一直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点开。   空空如也。   手机充满电了,上方时间显示一点十五分   陈迹拔下数据线,把书本收拾好,关上台灯,掀开被子上床睡觉。   是不是家里网坏了。   躺下没半秒的陈迹点开微信,找到和崔正青他们的小群,看也没看顺手发了个嗯出去。   发出去了。   网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   陈迹在寂静中几不可查叹了口气,调了静音关灯睡觉。   他没看的小群里,一个个问号接连冒出来。   --陈迹可以啊,人家姑娘喝醉了抱你,你手放人家头上几个意思啊?   --摸头杀必杀技,一上来就放大招。   --陈迹,你不会对祝岁有意思吧?   --嗯   *   林茂被教育了一番最后才被放走,已经十二点多了,他独自回家,沿途的夜宵摊热火朝天,说话声,酒杯碰撞声连成一片。   “林茂!来喝酒啊。”   林茂寻声望去,懒懒摆了摆手,“你们喝吧,我回家了。”   他应付完接着往前走,烧烤香逐渐淡去,他拐进一栋老旧的职工楼,楼道里黑黢黢的,他如履平地一路上了四楼。   “你去哪了?集训为什么不去,不去集训学校课也不去上。”林明像是特意在等他回来,脸上带着深深的倦意。   “想休息几天,热死了。”林茂换上拖鞋脱了汗湿的上衣要去洗澡。   “你这怎么回事?又跟人打架了?”林明看到他手臂一条淤青一瘸一拐走过来,步子太急,撞到茶几角,痛的咧了一下嘴。   “没有,不小心撞到的,你慢点,早点去睡吧,我洗澡去了。”林茂扶稳林明,径直往浴室走。   “你明天去上课听到没有。”   “知道了。”   林茂进了浴室,摸了一下手臂的淤青,想起抵在胸口的那根台球杆。   怎么感觉戳到他心里去了。   --------------------   更啦,周末愉快~~ 第8章   =================   第二天祝岁顶着黑眼圈去学校。   人,果然不能太得意忘形。   她昨晚要到陈迹的电话号码,回到家准备加时,那个二手旧手机漏电严重,开不了机,她充上电,全身黏腻腻的,就喜滋滋去洗了个澡,等她回过神,啥也不剩了。   再问一次,他还会给自己吗?   祝岁愁眉苦脸上了楼,还没到教室门口,骆容迎面走来,把手里的纸袋塞到她怀里,祝岁打开一看,牛奶,面包,还有一个水煮蛋。   “我吃过早饭了。”祝岁把手里东西还回去。   “再吃点,昨晚吐得那么厉害,胃还难受吗?”骆容把纸袋推回去,眼里的关切让祝岁以为她们关系很好。   “还行,昨晚谢谢你报警。”祝岁拎着纸袋道谢。   “不是我,是宋巡带来的。”骆容说完,双手重重搭上祝岁的肩,“祝岁,你在那么危急的时候让我先跑,我决定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祝岁想起昨晚被林茂带出去时,骆容不知所踪,如今结合这感激涕零的样子,她眨了两下眼,不确定反问:“昨晚你出去后去哪了?”   “你不是要我跑吗?我跑了一条街觉得我不能这样丢下你,正巧碰到崔正青我们就赶紧回来找你了。”   果然。   祝岁干笑两声没解释。   “我先回教室了,中午一起回家。”骆容从二楼瞥见自己老师来了,说完急匆匆下楼。   祝岁拎着纸袋进了教室,暗自想如果能和骆容打好关系,她接近陈迹也许会容易些。   我要怎么再问一遍陈迹的微信号啊!   她下巴搁在高高的书堆上,那本忘记还回去的黑色笔记本出现在眼前。   祝岁猛地直起身,离早读还有二十分钟,她拿过笔在便利贴上唰唰几下,之后贴在笔记本扉页,抱着本子走了出去。   “陈迹有人找,今天来的有点早啊。”   还没开始早读,窗边男生这么一喊,班里的人纷纷转向窗边站着的祝岁,女孩被这么多人一注视羞赧转过了身。   “哪个班的啊,以前没见过。”   “长得这么漂亮,学妹啊?”   “放屁,暑假就我们高三补课,哪来的学妹。”   刚坐下没五分钟的陈迹在一众猜测声中淡定走出去,留崔正青和宋巡两人疯狂对视。   “有事吗?”陈迹一走近看到她手里的笔记本,知道了她的来意。   “这个还给你,谢谢。”祝岁把手里笔记本递给他,看到他脸上淡淡的倦色,想起昨晚因为她折腾到这么晚,关切问道,“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   陈迹接过笔记本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两人僵持没一分钟,祝岁忽然想起什么说了声“对了”,陈迹这才有点反应掀起眼皮看她,只见女孩从口袋里掏出25块递给他,“昨晚的打车钱,谢谢你。”   陈迹看着祝岁伸过来的手,是昨晚写号码的手,此时掌心干干净净。   “不客气,没事我进去了。”陈迹接过钱也不等祝岁说什么,转身回去了。   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不高兴啊。   祝岁百思不得其解。   陈迹神色自若拿着本子回到座位,将手里的25块钱随手扔进桌肚里,眼前又一次浮现女孩刚刚空无一物的手心。   也许是喝醉说的胡话吧,你在这当什么真。   陈迹整理好心情正要把手里的笔记本放好,前排的女生及时转过头来,“陈迹,你这个本子可以借我看看吗?”   “嗯。”陈迹随手递了过去。   奚晓星接过笔记本,刚翻开一张粉色便利贴出现在第一页,上面画着一个举心的小兔子,里面写着,   “陈迹对不起呀,昨晚你给我电话号码被我不小心洗掉了,可以再给我一次嘛~”后面还跟着一个哭泣的颜文字。   奚晓星把本子往下翻了几页后又回到首页,只一秒,那张粉色便利贴揉进掌心,消失得无声无息。   *   毕竟高三了,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精神都绷得紧紧的,祝岁重来一遍,对于高考已经过去七年的她来说,书本全是新知识,她要比别人更加倍地努力。   而她等了陈迹一天,一直到晚自习结束他都没有来。   也许人家昨晚只是为了安抚醉鬼迫不得已才给的吧。   祝岁沮丧回到家,发现几天没回来的祝昆竟然在家,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未散尽的碘伏气味。   “岁岁回来了啊,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祝昆看到门口的祝岁脸上堆着笑。   “手怎么了?”祝岁走近看到他手上绑着绷带,手心位置有些鲜红,想起他曾经因为还不起赌债被追着打的情景,还未等祝昆解释,她脸一沉,“你又被人打了?”   “没有没有...”祝昆见她误会了赶忙解释,“我这是工作时候不小心摔的。”   工作?   祝岁满脸怀疑,祝昆早些年有份体制内的工作,但后来因为他频繁赌博还不起,引的社会人士天天来单位门口堵他,时间一长,影响极坏,铁饭碗砸了。之后他便是以无业游民的在社会上到处做零工。   “真的是工作,岁岁,爸爸没再去赌了。”   面对祝昆恳切的模样,祝岁不知能相信几分,毕竟上过太多次当,她不多言,说了句“那你小心点。”便要回房。   “岁岁,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几步路的距离,祝岁都快走到房门口了,听到祝昆的话回头看他。   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头发凌乱,眼下青灰一片,未及时清理的胡茬密密匝匝,这些天不知道在干什么,脸瘦了一圈,目光灼灼望着自己,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期盼。   “把钱拿出来,贱货!”   “你是不是想我死,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岁岁,爸爸求你,两千..不,一千五就行,我肯定能回本的。”   “岁岁,我是你唯一的爸爸啊,爸爸发誓,这次之后我肯定不去了。”   那些言犹在耳的威逼利诱,同样出自如今对她眼带期盼的父亲。   还要再因为这点示弱而重蹈覆辙吗?   祝岁伸向房门把手,头也没回进屋。   “爸,你早点睡吧。”   筒子楼道里传来老人的咳嗽声,脚边聚集着嗡嗡的蚊子,祝昆松下紧绷的肩膀,比起被钢筋砸伤的手掌,女儿失望的眼神更让他痛苦。   祝昆长长的叹息声消散在吊扇呼呼的风中。   *   第二天祝岁一起来,发现祝昆已经买好早饭了。   “岁岁,起来了啊,快来吃早饭。”   祝岁还没睡醒,有些呆滞望着正往碗里倒豆浆的祝昆,看了几秒后,她转身去浴室洗漱,冷水扑在脸上,人跟着精神了几分,出来后,祝昆正坐在桌边等她一起吃早饭。   “我这几天休息,中午你回来吃饭吗?想吃什么,爸给你做。”   “我中午不回来,在食堂吃。”祝岁说完看了眼他还缠着纱布的手。   “食堂饭菜不好吃,还是回来吃吧,吃完睡个午觉再去上课。”祝昆殷切建议。   “不用了,天气太热了,我就在食堂吃。”   “...好吧,那也好..”   屋子里诡异安静了下来,空气中残留着烧了一夜的蚊香香气,香灰曲曲折折断在蚊香盒里,有早起上班族急匆匆从他们窗前一闪而过。   祝岁吃过早饭拿包出门,一开门,昨晚她放在浴室未来得及洗的T恤此时正晾晒在楼道阳台,随风轻摆。她回头望向正单手收拾碗筷的祝昆,默默把门带上。   “岁岁,路上小心啊。”听到门响的祝昆端着碗刚一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公交车开出两站,祝岁依旧想不通祝昆想干什么,这种示好像风平浪静下的海啸,只会让她不安。   他是不是知道我把钱都转走了?   祝岁想起那天她趁他不在家去银行办卡,可那几张卡加起来的钱还不到两千,最重要的一张卡一直都在他手里,如果不赌的话应该是够他生活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公交车到站停下,前门上来一批人,祝岁抓着扶手往后门走,后车门即将关闭上时,一个人动作敏捷侧着身子钻了进来,看到祝岁后一笑,把手里拿着公交卡径直递了过去,“传一下。”   祝岁面无表情接过,传给前面的人。   “谢了。”林茂把重新回到手里的公交卡随意揣进兜里,连说了几句“让让”才挤到祝岁旁边。   “祝岁,早。”   林茂今天一大早被林明耳提面命,要是再不去学校今晚就别进门,他想着给林明个面子,没想到竟然能碰到祝岁。   明天我也去上课。   林茂笑着想。   祝岁充耳不闻,车里太挤,她想躲都不能,干脆装不认识。   偏偏林茂不这么想,他看得出祝岁不想理他,老神在在杵在她旁边没话找话,   “吃早饭了吗?”   “你们一中晚自习几点下课,到时候一起回家。”   “祝岁,电话号码给我一个。”   .....   林茂自说自话了半天,盯着女孩白净的脸话锋一转,“想聊陈迹?”   祝岁冷漠的表情出现一丝龟裂,林茂敏锐捕捉到了,心情莫名低落了一分,他转向车外轻蔑一笑,“你越想听老子越不告诉你。”   神经病!   祝岁低头翻了个白眼。   车子在一中站牌停下,祝岁迫不及待下车,没想到林茂也跟着下来了。   “你跟着我干嘛?”祝岁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   “谁跟着你,这条路你开的?”   祝岁被堵的说不出反驳的话,步子加快往学校走,茂密树影落在两人身上,他们一前一后快走到一中校门口时,林茂从后面追过来拦住祝岁,往她手里塞进一张纸条。   “这什么?”祝岁问。   “我微信号,你加一下。”林茂说的理所当然。   祝岁理也不理就要扔,被林茂强势塞进背包口袋,威胁道:“要是敢扔我以后每天来,你不想陈迹误会吧。”   祝岁挣扎的动作停下,林茂见状心情跟着早上蝉鸣烦躁起来,马路刚过去一辆洒水车,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林茂趁祝岁没防备快速揉了揉她的头顶,把她推向校门口,“进去吧,拜拜。”   祝岁头也没回往校门口走,丝毫不觉她身后的林茂双手插兜冲不远处的陈迹一扬眉,笑的挑衅。   -------------------- 第9章   =================   祝岁到了教室,从包里掏出那张纸看也没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又用力拂了拂自己的头发,决定明天早出门十分钟。   她回到位置刚坐下,看到陈迹从拐角走过来,她提起气想要打招呼,可对方却目不斜视掠过她,祝岁失望沉下肩膀。目睹全程的丁虹在教室里阴阳怪气笑起来,冲旁边的人问道:“诶,你知道自知之明是什么意思吧。”   对方接得很快,“知道啊,就是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后排几个女生笑成一团,祝岁充耳不闻,从书堆里抽出政治书,开始背。   陈迹回到教室,昨晚忘记写物理作业的崔正青看到救兵眼都亮了,“陈迹,物理卷子快给我看看,我有道题不会,早读前要交。”   已经落座的陈迹从包里拿出试卷随手扔出去,动作有些大,崔正青一个没接住,试卷轻飘飘掉到了地上,险些被路过的同学踩上。   “...谁惹你了?”崔正青不愧是和陈迹从小长大的人,一个动作就察觉出好友的心情。   “没有。”陈迹硬邦邦说完,翻开英语课本,对崔正青的追问不再回答。   早读铃还没响,值日生拿着扫把走来走去,物理课代表在讲台上喊交试卷,有人趁老师没来赶紧解决早饭,一股葱花味通过头顶的风扇吹进鼻子,陈迹盯着单词表,十分钟前林茂的话响在耳边,   “陈迹,你不会以为她喜欢你吧?”   “你别做梦了,没人喜欢你的。”   那晚在台球厅,她凶狠得像只刺猬,却在抱过来的那瞬,将尖锐尽数敛去,促使他想推开的手鬼使神差落在她头顶,两人拥抱的体温烫红了他的耳朵。   可前不久林茂揉她头发的画面像有个重播键一直反复出现在他眼前,仿佛在告诉他,   你不是特殊的,连电话号码给出去人家也不要,你在哪里都不是特殊的。   陈迹垂下眼睫,在早读声中翻过书页。   一上午的课很快结束,第四节 课铃一响,走廊里顷刻挤满了回家吃饭的人。   一直到走廊上的人逐渐变少,祝岁才放下解得磕磕绊绊的数学题,准备去校外那家店吃凉面,一抬头,门口赫然站着往教室里东张西望的祝昆。   “你怎么来了?”祝岁疾步走过去发问。   “我来给你送饭。”祝昆扬了扬手里的保温桶。   “我可以在食堂吃。”祝岁动作僵硬接过他递过来的保温桶,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汗味。   “高三得补补,我给你做了红烧肉。”祝昆说着用衣袖擦了擦不停往下淌的汗,脸晒得通红。   祝岁没有应答,或者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祝昆察觉出女儿的局促,略一叹气,拍了拍祝岁的肩膀,“那你吃,爸爸先走了,还得去医院换药。”   “嗯。”   走廊上同学几乎走光,祝昆被汗浸湿的背影没一会儿消失在祝岁眼前,学校里喧嚣的蝉鸣声一圈一圈荡在她心里。   *   晚上骆容照例来等祝岁一起回家,女孩子的友谊总是来的很轻易,特别是对于骆容这种单纯的人来说,谁对她好,她便加倍还回去。   只是今晚她看起来不太开心。   “怎么了?”因为心理年龄大,祝岁偏向把骆容当妹妹对待,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主动开口询问。   也许是林茂那件事,让骆容觉得她们有过命的交情,她鬼鬼祟祟往前后左右看了看,凑到祝岁耳边说:“我喜欢一个人。”   谁?   祝岁用眼神询问。   骆容也不扭捏直接告诉,“宋巡。”   祝岁愕然。   宋巡和崔正青算是陈迹最好的朋友,高中时期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比起崔正青,宋巡看着更内敛些,祝岁依稀记得前世,宋巡大学时期为了照顾瘫痪母亲休学的事,还上了当地新闻。   “我真的不喜欢陈迹,你们偏不信。”骆容并不意外祝岁的愕然,语气带着“我早告诉过你们了”的无奈。   “宋巡知道你喜欢他吗?”   骆容苦着脸嘴巴一撇,“他把我当妹妹,都怪崔正青,害我想表白都说不出口。”   祝岁惊叹骆容的坦率,不像自己,遮遮掩掩到现在,和陈迹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下周六晚上不是没晚自习吗,我想约他出来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还没等祝岁回答骆容接着说,“我们几个一起,人多不尴尬。”   我们几个包含陈迹吗?   祝岁没有问出口,在骆容殷切的眼神下,抱着赌的心态点了头。   两人家在相反方向,到校门口便各自分开。   祝岁在回家路上都在猜测周六陈迹会来的可能性有多大,一进门祝昆正从厨房出来,手上的东西正冒着热气。   “回来了?我给你煮了面条,吃点吧。”祝昆动作笨拙地把碗放在桌上。   “太热了,我不饿。”祝岁把洗干净的保温桶放回厨房,出来时对表情无措的祝昆说,“明天不要给我送饭了。”   祝昆的表情从无措转变成受伤。   祝岁拿了衣服去洗澡,没再犯懒自己洗了衣服晾好,最后若无其事回房写作业。   全程没看一眼站在餐桌旁的祝昆。   “嗒”   当祝岁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祝昆默默拿起筷子吃完了那碗已经坨了的面。   祝岁蹲在床边点蚊香,等客厅吸面条的声音停止时,她才松开一直按着打火机的拇指,手里的蚊香已经燃了很久。   她把蚊香插进小铁片踢到书桌下,浓重的茉莉香萦绕在鼻间,她坐在灯下开始背历史。   《南京条约》的签订对当时的中国有何影响?   第二次鸦片战争发生的时期,签订了什么条约?   甲午战争…   祝岁背到十一点,原本还能听到炒菜声的筒子楼已经安静了,像一锅已经凉了的水,耳边只剩呼呼的风扇声。   她从抽屉拿出手机,昨天充的满电今天已经掉了一大半。   也许是上课忙,陈迹发歌并不频繁,发的那几首歌听到都会哼唱了,他也没再发新歌,也没涨新粉,而她每晚发出去的晚安都石沉大海。   祝岁习惯性在对话框打出晚安两个字,却在发出去的那瞬迟疑了。   今晚,她想要倾诉。   崔正青在群里问陈迹周六晚上去不去看电影,@了好几遍,等到十一点对方才慢吞吞回复。   “不去。”   陈迹回完后,点开前两分钟收到的新私信。   “有点怕,重蹈覆辙后是我不能承担的后果。”   “想要却又不敢要。”   “你说一个坏了十几年的人真的会变好吗?”   “我好像不敢奢求明知已经失去却突然回来的东西了。”   “算了,失去的就不要奢求了,我想争取自己想要的。”   “明天也要开心呀,晚安~”   陈迹从没收到对方这么多私信,反复看了两遍后,手指点开对话框,晚安都打了进去,最后还是删除了。   不要回应他们的情感,因为你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标签。   陈迹只有50个粉丝的时候,也曾有些粉丝经常给他发私信,分享一些趣事,他看到了会很认真回复。   直到有天,他翻唱了一首歌,刚发出去就收到一条私信,那边的人怒气冲冲质问他为什么翻这首歌,说她最讨厌这个歌手,要他赶紧删了。   陈迹没有删,也没有回复她。   直到晚上的时候,他50个粉丝变成49,还有最后一条私信。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算我看错你了,竟然翻他的歌,祝你和他一起永无出头之日。”   陈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前几天还和他好声好气的人转眼就因为一首歌而对他恶语相向。   他那年十五岁,第一次遭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恶意。   后来他再也不回私信了,曾给他发私信的粉丝找到更有趣的人,渐渐也不再关注他。   她很快就会和之前那些人一样找到新的人。   陈迹这么想着第一次点开了对方的主页。   关注人1   light   *   第二天,祝昆依旧买好早饭等她起床,她沉默吃完早饭出门,不出意外在公交车上又一次碰到了林茂。   今天人不多,林茂一上车径直在祝岁身边站定,开口就是:“微信怎么没加?”   祝岁不理会,往旁边挪了几步。   “周六看电影吗?”   依旧没回应。   像是一定要逼出她的反应,林茂拉着扶手漫不经心提议:“要不去打台球?”   果不其然,女孩的脸比刚刚还冷上几分,却依旧不回应。   林茂没有情绪哼了声,“那晚你是故意占陈迹便宜吧?”   “有病。”祝岁终于开了金口,拉着栏杆的手悄悄紧了紧。   “他妈的只有陈迹才能让你开口了?”林茂垂下眼帘看她,薄薄眼皮遮了部分不易察觉的愠怒。   “不是,是我压根不想和你说话。”祝岁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从他在巷子里用信封打陈迹开始她就无法对这人产生好感。   这次林茂没有接话,公交车到站了,有人陆续上来,祝岁松开手往后方走,林茂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一直到祝岁下车前,他塞进和昨天一样的纸条,在祝岁扔前说:“加我,我告诉你和陈迹有关的事。”   *   祝岁捏着写了林茂电话号码的纸条进校门,刚走两步,骆容从后头跑了上来,问周六晚上看哪个场次的电影,她来订票。   “几个人啊?”祝岁佯装漫不经心地问。   “4个,陈迹不去,宋巡我都是磨了好久才答应的。”   祝岁期待的心不动声色沉了,但答应了的事情又不好反悔,只好说:“我都可以,看你们吧。”   “那就七点半的吧,拖晚点好让宋巡送我回家。”   祝岁点头。   骆容在一楼的八班,祝岁在二楼的九班,两人属于一头一尾,要上楼的话两人是走不同方向楼梯,祝岁想趁机经过陈迹的班级,便和骆容一起上楼。   刚和骆容在楼梯口分开,一转头竟然看到了陈迹。   他今天穿着黑色T恤白色球鞋,个子挺拔,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看到她没有无视,只礼貌点头,没有下一步攀谈的意思。   他没有,但祝岁有。   “陈迹早。”   “早。”   “吃早饭了吗?”   “嗯。”   “吃的什么?”   “…”   祝岁意识到自己过于没话找话,正想示意他不用回答时,对方说:“鲜虾粥。”   祝岁尴尬的心一软,脱口而出:“基围虾还是皮皮虾?”   这次陈迹是真的没话说了,祝岁拂了拂刘海给自己台阶下:“当我没问。”   两人上了二楼,从十五班往各自教室走。   陈迹即将走到班门口时,祝岁还是忍不住问了:“陈迹昨天还给你的笔记本你有看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后门口,陈迹还没回答,站在门口的祝岁小腿蓦地一凉,等回神,有污水从身后缓缓流过来。   “不好意思,不小心脱手了。”   祝岁听到声音回过头,是个短发戴眼镜的女生,标准的好学生样,脸上满是歉意。   “没事。”祝岁宽容摇头。   “陈迹,英语试卷要交了,你要不先进来?”提着只剩小半污水的奚晓星对门口的陈迹说。   “那你去吧。”污水进了凉鞋,祝岁想去洗洗,听到奚晓星的话也不好再追问陈迹,侧身从后门移开。   “擦一下。”陈迹掏出纸巾递给祝岁,后背点点污渍在白色短袖上格外显眼。   “看不到,你帮我。”祝岁得寸进尺。   陈迹不语,隔了几秒才说:“要早读了。”   “好吧。”祝岁没深究,两人错开身,祝岁这才看到那个提着桶的女孩还在原地,假装在扫积水,眼神却似有若无落在她身上。   “陈迹…”   已经走到教室里的陈迹还没回头,却先一步感觉到忽然覆上手臂的温热,纤细手指快速擦过他,带走一滴他没有察觉到的污渍,随即女孩仰脸冲他笑开,“今天也要开心,拜拜。”   祝岁说完快速离开。   陈迹在热烈起哄声中淡定回到座位,把英语试卷交上去,翻开语文课本早读。   “周六电影真不去?”目睹全程的崔正青见语文老师进来缩在课本后问陈迹。   “不去。”陈迹撑着头懒懒拒绝。   “祝岁也去,你不去?”   “不、去。”陈迹知道崔正青在有意逗他,脸别向墙壁看也不看他。   崔正青看到语文老师严肃的脸,无奈放下追问。   早读声持续了很久,陈迹才放下撑着头的手,热了半晌耳朵终于退烧。   --------------------   想说的见这章标题   今天明天后天都要开心呀~ 第10章   ==================   祝岁没想到祝昆今天依旧顶着大太阳来给她送饭,这次知道她位置的祝昆没进教室,在窗边放下保温桶,在祝岁没反应过来前转身离开。   此时刚下课不久,祝昆有些佝偻的背影很快被来往的学生覆盖,顷刻消失在祝岁眼里。   “你爸真好啊,这么热的天还给你送饭。”   祝岁面对方慧的艳羡含混一笑。   等教室里的人陆续走空她才打开保温桶,两个菜一个汤,都还热着。   祝岁以为都那样给祝昆脸色看了,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会撂挑子,没想到他还是给她送饭了。   他到底要干嘛?   他真的改邪归正了吗?   直到吃完饭祝岁都没有想出头绪。   夏天的午休时间是两个小时,大部分人都选择回家午睡,祝岁短暂打了个盹最后被热醒,空了大半的教室除了头顶的电扇就剩前排班长的翻书声。   她需要一点冷饮醒困。   祝岁轻手轻脚出了教室,正习惯性往离自己最近的楼梯走时,想起骆容说陈迹经常不回家吃饭的事,她步子顿时拐了个弯。   走廊安静,祝岁步子放的很轻,经过的每个班级都差不多,有人在午睡有人在做题,风扇吹动书页。   祝岁一到十三班门口就看到了陈迹。   他戴着耳机在做题,眼眸低垂,表情认真专注似乎一点都不受高温影响。   陈迹长得真好看啊。   祝岁想起陈迹前世因为颜值收获了一大波颜粉,娱乐圈更新换代快,即使陈迹那时连三线明星都算不上,可他的颜却总能被频频提起。   前世…   祝岁还花痴的脸像忽然被打了一拳,只余酸痛。   陈迹一道大题刚做完,感觉有人坐了下来,他还以为是崔正青,不经意往旁一看,写解的手都停下了。   “陈迹热不热,我请你吃冰淇淋。”教室里太安静,祝岁半个身子倚向陈迹,非常小声建议。   “现在?”   祝岁忙不迭点头,亮晶晶的眼睛扑闪扑闪,殷切望着陈迹,“去吧,好吗?”   “…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走在后面的陈迹看到女孩后背已经干了的污渍。   “背上回去没擦吗?”陈迹问。   祝岁扭头往背上看了一眼,故意打趣:“没有,你又不帮我。”   “…你可以要你朋友帮你。”   “我在班里没什么朋友。”祝岁说完身后的人默了默,她回头看他笑道,“陈迹,我不需要那么多朋友的。”   我需要你。   陈迹没再说话,两人顶着烈日到了小卖部,老板正倚在玻璃柜台看电视。   祝岁拉开冷柜,冷气扑上脸,各色冰棒雪糕发出簌簌声,她挑了一会都没找到想要口味,扭头问老板,“葡萄味的还有吗?”   “自己找找吧。”老板脸上没多余表情懒懒回了一句。   祝岁换了一只手才从底下翻到她想要的口味,制止陈迹付钱的动作,“下次你再请回我吧。”   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指冻得冰凉,陈迹接过她递来的葡萄味甜筒,回了一句“好。”   祝岁又从冰柜拿了瓶饮料,接过老板找的零钱,率先出了小卖部。   烈日炎炎,偌大校园昏昏沉沉,显得蝉鸣声格外空旷,海盐口味咸中带甜一大口融在嘴里,暂时解了燥热。   两人隔着一拳的距离走在树荫下,没有一丝风,只有滚滚热浪朝他们扑来。   “陈迹,周六晚上你不去看电影吗?”祝岁想试着说服陈迹,毕竟他不去对于自己来说出行便没有意义。   冰淇淋融在嘴里,陈迹转头看向祝岁,眼里闪着和刚刚一样的期待,他移开视线坚持上午的回答:“不去。”   “是因为电影院光线不好吗?”   陈迹摇头,接着说了句抱歉。   他表情淡淡,抱歉却说的诚恳,就像他拒绝别人告白时候一样。   温度又闷上几分,两人到了教学楼下,祝岁咬着冰淇淋踏上台阶,转向另一个她关心的话题,“陈迹,我还给你的笔记本你真的有看吗?”   陈迹用一种“看了,怎么了?”的眼神询问她。   祝岁猜想他也许真的不愿意再给一次,不再自找尴尬,摇了下头说:“算了,没事,就觉得你笔记做的挺简单的。”   “我很少做笔记,数学笔记是老师要检查我才做的。”   祝岁噗嗤笑了,“原来年级第一也会敷衍老师。”   陈迹头一次被人这么说,却没有被冒犯到的羞恼,从他的角度看,能看到女孩笑弯的眉眼。   “陈迹…”   女孩猝不及防转过头来,他慌乱收回视线低头咬了口快融化的冰淇淋,嘴里含糊不清嗯了声。   “你的笔记我没用上,所以你有空的时候能给我讲几道题吗?”见陈迹迟疑,祝岁降低标准,“就两道,可以吗?”   “好。”陈迹答应。   两人上了楼在班级门口分开时,祝岁把手里已经凝了水珠的饮料递到陈迹手里,“这个胡萝卜汁你尝尝。”   “我…”   “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胡萝卜。”祝岁抢先打断陈迹未说出口的拒绝,“胡萝卜对眼睛好,你试试。”   “我先走啦,拜拜。”祝岁怕再被拒绝,不等陈迹说话快步离开。   陈迹回了座位,教室里和刚离开前一样安静,他继续之前未做完的题,可解字写完,却没有进行下一步。   嘴里残留着淡淡的葡萄甜味,桌角的胡萝卜汁瓶身上有凝聚的水珠往下滑,他放下笔不禁在心里思索,   祝岁是怎么知道他喜欢吃葡萄味的东西,讨厌胡萝卜的。   骆容性格虽然大大咧咧,但有分寸,不会随便乱说,崔正青和宋巡更不可能。   算上在便利店的相遇他们也才认识不到半个月,那么她是从何得知。   “陈迹,这个题能给我讲一下吗?”奚晓星从前面转过身来打断陈迹的沉思。   “嗯。”陈迹接过低头看题。   “刚刚那个女生是你朋友吗?”奚晓星在陈迹看题的空隙见缝插针发问。   陈迹没有回应,和从前一样,用沉默略过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连朋友都不被承认的人,肯定和之前那些死缠着他不放的的女生一样,奚晓星私自撕毁便利贴的内疚感顿时少了大半。   “是。”   奚晓星刚悬下的心猛地一缩。   --------------------   虽然这章短小,但你们不能批评我。   我是个经不起批评的人,如果你们批评我,我…就爆更(bushi   明天见~ 第11章   ==================   晚自习刚结束,陈迹接到了陈唯的信息,说她已经在校门口,出差结束顺道来接他。   陈迹回了个好,跟崔正青他们说了声后,一直坐到教室的人快走空,他才收拾好课本往校外走。   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的那段路光线很暗,陈迹开着闪光灯缓步往外走,草丛里传来啾啾虫鸣,除了手机照出的那一方地面,其余一片黑暗。   他想起那瓶喝空了的胡萝卜汁。   可能是经过加工处理,没有特别重的萝卜味,甚至有点甘甜。   只是这种胡萝卜汁喝一百瓶都未必对他有用。   对他有用的不是一瓶胡萝卜汁。   “陈迹,你最近饮食这么健康,都喝起胡萝卜汁了?”饶是和他小学一起长大的崔正青都未发觉那瓶胡萝卜汁有什么不对,可她却在买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祝岁回家了吗?   他有点想知道。   一出校门就看到了陈唯停在路边的黑色大奔,陈迹快步走过去拉开副驾的门,里面赫然坐着一个男人。   看上去没三十岁,油头粉面,看到他后眼里闪过惊羡,扭头对驾驶座的陈唯说:“唯姐,你儿子这么帅,都可以当…”   “嘭。”   “明星了…”   陈迹从后面上车,车里的安静只持续了五秒,前排的男人便急冲冲介绍起自己来,   “陈迹你好,我叫石源,我现在和你妈妈在交往,希望…”   “我妈妈的感情问题我不过问,不必向我介绍。”陈迹波澜不惊打断石源的话。   石源讨好的笑僵在嘴角,无措转向开车的陈唯。   “说了要你别跟来,我儿子不在意这个的。”陈唯安抚似的看了一眼副驾的石源。   “我想多了解唯姐一点。”   “真乖。”陈唯在路口停下,男人趁等红灯的间隙伸手牵她,两人毫不避讳,旁若无人。   车里弥漫着男人带来的香水味,和他这个人一样,让人发腻。   陈迹降下车窗,车子没开出去多远,还能看到几个脚步匆忙的学生往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赶。   红灯结束,车子发动带出热风,街景逐渐加快时,祝岁和林茂一起等车的身影从陈迹眼前一闪而过。   车窗缓缓合上,交错光影落在少年沉默的脸上,他轻轻闭上了眼。   陈迹没想到陈唯会因为石源一句话把他带回家,一进门石源就惊叹道:“唯姐,你家好大,这房子不便宜吧。”   “两个人住别墅,太奢侈了。”   陈迹无视石源的大惊小怪,换好鞋径直回了房。   隔音房门关上,空调声响起,陈迹一如往常洗澡写作业,作业快写完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陈迹,拿一套睡衣给石源。”陈唯刚洗完澡,卷发半湿披在肩上,灯光下保养得当的细腻皮肤衬的不像是有个十八岁儿子的单亲妈妈,她说这话时,稀疏平常,像问他明早吃什么一样。   陈迹从衣柜找了一套睡衣,对陈唯说:“三月时候你说是最后一次,还记得吗?”   陈唯接过衣服,表情未变反问:“所以?”   问的理直气壮,好像她才是占理的一方。   “所以我不想家里来陌生男人可以吗?”要是以往,陈迹会像之前被无数次言而无信伤害到一样选择沉默。   反正无所谓,她从不在意他在想什么,说的每句话都会被无视,从小到大见识过各种男人进出家里,他早已经习惯了。   只是今晚的他像是被什么触发了机关,深埋的情绪倾倒出来。   “陈迹,你真是长大了呢。”陈唯说完转身往回走。   陈迹掩上门,房门即将关上时,有只纤瘦的手横进来,窄窄的门缝里,一双眼睛瞪向他,   “陈迹,永远别想摆脱我。”   下一秒手臂禁锢消失,陈唯在门外头发一挽,笑的温柔,“早点睡,晚安。”   这次她没再回来。   陈迹关上门,默默整理桌上的书本,手臂上残留着红指印,他动作一顿,随即清凉空气里飞出一道弧线,安静房间“咚”的一声,书本跌落在地。   陈迹捏着尖锐桌角,手机屏幕亮了,提醒来了新私信。   *   林茂真是阴魂不散。   被迫和他加了好友的祝岁,洗澡这半小时里,他竟然能发十几条信息过来。   “周六晚上去看电影,我买票了。”   有病。   祝岁回了两个字,“不去。”   “难不成你还能和陈迹去,别做梦了。”   “关你屁事”   祝岁回完打开app,低头给陈迹发私信。   她想明白了,从一开始她想做的只是传达而已,没有陈迹微信,这个也可以,起码他都能看到。   私信发出去后,祝岁坐下开始做题,政史地可以背,但数学完全不是一回事,她需要花更多时间。   祝岁信心满满还没写几下就卡了壳,她苦恼咬着笔杆想,明天找陈迹能多问几道题吗?   桌面手机震动了几下,祝岁不耐烦解锁手机,通知栏竟然显示了一条新私信。   祝岁瞳孔地震,忙不迭点开。   “不要发了。”   像满怀期待得到的礼物,打开后发现里面是空的,那一瞬间的大起大落让祝岁眼眶迅速发热。   林茂又接连发了几条信息,祝岁烦不胜烦,带着怒气点开,   “忘了告诉你,陈迹他曾经是我弟。”   *   雨是半夜开始下的,一直到第二天都还淅淅沥沥。   早上祝岁依旧是吃的祝昆做好的早饭,到学校时雨已经下大了,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   刚进校园没多久,祝岁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陈迹,她急忙跑上前打招呼。   “陈迹早。”   陈迹看上去倦沉沉的,很轻附和了一句,都没打在伞面上的雨声大。   “昨晚没睡好吗?”   “吃早饭了吗?”   “昨天的胡萝卜汁好喝吗?”   连续几个问题他都没有回复,倒是前面有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像好奇又像讥讽,祝岁尴尬地握紧伞柄,在雨声中问:“陈迹,中午能来找你请教题目吗?”   这下陈迹终于有反应,他看向祝岁,少女的手指无措绞着伞柄上的挂绳,指尖都充了血。   昨晚她和林茂一闪而过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陈迹,说不定她和林茂一起在玩你。   连你妈都不在乎你,更何况眼前这个认识不到半个月的人。   陈迹很少尖锐拒绝人,但他此刻不留情面直视着祝岁说:“没空,别来烦我。”   “好,对不起。”祝岁连笑都勉强,倔强忍住眼泪道歉。   持续了一夜的失落在这场雨中被浸泡得酸软发胀,她没再跟着陈迹,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被陈迹讨厌了。   *   雨持续了一天,祝昆中午冒着大雨给她送饭,衣服湿了大半保温桶却干燥。   祝昆放下保温桶,识趣转身离开,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声音,   “这么大的雨就别来了。”   祝昆回身,祝岁站在窗边,眼神终于不像之前那般冰冷,他欣慰一笑,扬了扬缠着纱布的手,“这是爸爸该做的。”   说完没等祝岁开口,神采奕奕下了楼。   祝岁在座位呆坐了一会儿才开始吃饭。   都是她爱吃的菜,祝岁吃了两口后,在喧嚣雨声里红了眼眶。   这场雨一直下到晚上,公交车都比平时开得慢,半小时车程,今天竟然花了将近五十分钟。   祝岁下车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裤脚挽起,弄堂地势低洼,排水系统又很差,一遇到下雨,有的地方积水能没到小腿,下水道返水,各种气味涌上来,十分难闻。   她记得前世有一次因为下雨,她在水里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水太脏导致伤口感染,后来是祝昆骂骂咧咧带她去医院打了消炎针。   雨很大,夹着风潲在身上,没一会儿衣服下摆就湿了。祝岁顶着风往弄堂方向走,视线被倾斜的雨伞遮挡。   “岁岁…”风雨交加里,祝岁听到有人叫她,一扬伞,夹着水汽的疾风吹来,不远处的祝昆撑伞走向她。   “弄堂积水了,爸爸背你回去。”祝昆说这话时,手不忘在脸上抹了一把,收了伞背对着祝岁双手撑着膝盖弯下了腰。   “我可以自己走。”祝岁忙不迭退后两步。   “水太深了,天又黑,你别像之前那样摔跤了。快上来,爸爸背得动。快,我们赶紧回家,别等会家里停水,连澡都洗不了。”   祝岁趴上祝昆的背。   不知道等了多久,总之祝昆的背全湿了。像压着一块吸满水的毛巾,她很快也感觉到了湿意。   怕看不见,祝昆还特意从家里带了手电,弄堂里的路灯熄了好几盏,浑浊的积水反射着路灯昏昧的光,像有鳞片漂浮在水面上,这个点弄堂人不多,他们都开着闪光灯往家里走,只有祝岁是被背着的。   “你怎么还记得我摔跤的事?”有雨落在背上,祝岁把伞往后移了移,又马上朝前倾过去。   “你爸我没别的优点,就记性好。”祝昆说这话时带着不容辩驳的得意。   的确是这样,要不然也不会被人忽悠地去赌博。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这点,刚热络一点的气氛霎时被雨浇灭。   糖水铺子早早关了门,只开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给晚归的人一点摇摇晃晃的光亮。   “岁岁…”祝昆把特意给他遮的伞往后推了推,“你不要对爸爸失望,爸爸想好好补偿你。”   背上的人没有回应,只是又把伞移向他。   “爸爸前阵子做了个梦,梦见你妈了,她生前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可在梦里她指着我破口大骂,说怎么能让我们的女儿过这种日子。”   祝岁没全倚着祝昆,她头顶着伞布,能感觉到雨滴透过伞布砸在头顶。   “岁岁,我这人大老粗,不会说什么肉麻话,但你要知道,你是我和妈妈最相爱时生下的孩子,对不起,前…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你现在不接受我不要紧,我会做给你看,给爸爸一个机会。”   男人语重心长说完得到的是淅沥雨声,他不再勉强,小心趟着水往筒子楼里走,他浑身都湿了,连同潲在脸上的雨水都带着台风来前的湿凉,倏地一点颈窝的温热猝不及防烫的这个中年男人心口一疼。   这个雨夜,破碎又温情。   --------------------   指指点点骂骂咧咧:陈迹你怎么敢的啊,我宣布,你老婆没了。 第12章   ==================   那晚父女俩说开后,两人进入相对和睦的阶段。   祝昆在没迷上赌博前可以算得上是个称职的父亲,衣食住行,件件周到。如今他一切言行从曾经断的地方衔接上,仿佛之前的不愉快从没发生过。   这样和谐的父女关系对祝岁来说也算一个安慰,因为她和陈迹好不容易建立的关系从那天开始断了。   那天之后,日日都是大晴天,一直持续到周五。   学校是从上周三开始补课的,但第一周的周六晚上没有放假,相当于他们连续上了快十天的课。   大家都在期待短暂的休息。   以为好天气一直会延续下去,可周五傍晚开始,一场暴雨就这么毫无征兆下了起来。   晚自习铃声响起没多久,外头电闪雷鸣,胆小的女生时不时被震颤心底的雷声吓得小声惊叫。   祝岁坐在窗边,狂风带来饱满的水汽潲湿她的课本,关上窗后,风把窗户吹的哐哐响。   平和的晚自习氛围仿佛被这场雨打乱,教室里浮起隐约的躁动,大家的注意力被外头的暴雨吸引,还听到几句“怎么办,没带伞”的小声抱怨。   祝岁坐在窗前背书,闪电把书本都映亮了几分,在又一次引起惊呼的雷声响起后,有人把灯关了。   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是停电了。   班里像被捅了马蜂窝,一下沸腾起来,教室里坐班老师连续用力拍了好几下讲台才勉强压下同学的躁动。   “都坐着别动!我去看看情况,都别动,不准走!”   闪电还在继续,把教室照的如同白昼。教室里的人或站或立,肆无忌惮开始闲聊,雷声,雨声,说话声乱成一团,没人注意班里少了一个人。   电迟迟没来,高三生们枯坐了一节课,等来了提前下课的通知。   学生们鱼贯而出,雷声减弱,雨也小了很多,几个老师拿着应急灯在走廊维持秩序。   “你等会跟紧我,我要你抬脚就抬脚。”崔正青拿着手机给陈迹打光,见陈迹在桌上摸索手又往前递了几分,“看得到吗?”   “看得到。”陈迹把课本装进包里。   室内室外一束束灯光经过又消失,影子凌乱斑驳,说话声嘻嘻哈哈,崔正青等陈迹收拾好包,正准备叫上宋巡一起走时,一束强光直直照在他脸上。   “艹”崔正青用手挡脸,试图看清是哪个傻逼。   “你这手电筒哪来的,未雨绸缪啊。”等人走近崔正青才看清是宋巡。   宋巡坏笑着把手电筒塞到陈迹手里,“我可没这魅力能让别人冒雨去买手电筒。”   崔正青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忙问:“是谁?”   “祝岁。”   陈迹猝然抬头。   教室在这秒来电了,他漆黑视线生出一片光亮。   虽然来电了,学校也没丧心病狂到让人回来上课。   祝岁在混乱中找到宋巡实属不易,宋巡照顾她的有口难言,没有多问,爽快应允下来,可她刚回到教室没多久,就来电了。   灯火通明的教室,人还没有走完,经过走廊的人陆续关了闪光灯,连维持秩序的老师也收灯回去。   手电筒不需要了。   祝岁替自己的多管闲事尴尬。   “你流血了?”方慧等她妈妈来接,一直待在座位上,现在来电了,一眼就看到了祝岁还在渗血的手臂,鲜红的血珠混着未擦干的雨水,拖出几条长长的血迹。   “快擦一下。”   祝岁接过纸巾擦拭。   学校这两天在建新车棚,大批红砖堆在去小卖部那边的空地上,当时全校停电,她不小心踩到断砖,摔了一跤。   “你刚刚是到哪啊,摔成这样?”方慧又递了张干净的纸。   祝岁擦着不断渗血的伤口自嘲一笑,“做蠢事的代价吧。”   “祝岁。”   “嗯?”听到有人叫她,祝岁漫不经心抬头,窗边站着的陈迹让她瞪大了眼。   他有没有听到我刚刚的话?   他是来还手电筒的吗?   是不是更反感我了?   几十秒的沉默里,祝岁飘过无数个问题,却被陈迹一句“走吧”打的措手不及。   “去哪里?”   陈迹从女孩错愕脸上移开,瞥过桌上沾了血的纸团说:“处理伤口。”   *   陈迹想带祝岁去医院,但这种程度的擦伤去诊所都算小题大做,最后在祝岁软磨硬泡下,他们去药店买了碘伏。   雨还在下,便利店被进进出出的人踩得到处是脚印,稍有不慎就可能滑倒。   这会在灯下仔细检查才发现两只手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连膝盖都擦破了皮。   难怪当时那么疼。   祝岁坐在高脚凳看陈迹拧开碘伏,又拆开棉签,浸上碘伏之后,她毫不犹豫伸出了手,意图明显。   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又红又肿,还有凝固的血痂,手腕的骨节处也擦破了一块皮。   碘伏进入伤口有轻微刺痛,祝岁没忍住抽动了一下手臂,换来对方更轻柔的擦拭。   两人没说话,一个处理伤口,一个看他处理伤口,没有话题也不知能说什么。   周围人进进出出,看向他们神色各异,玻璃墙上点点雨滴蜿蜒而下。   陈迹动作很熟练,没一会儿就处理完了。   碘伏的颜色像氧化了的苹果,均匀分布在手臂上。   “谢谢你的手电筒。”陈迹盖上碘伏,扔了棉签后才开口说话。   祝岁笑着摇头,“又没帮上忙。”   “那天的话我很抱歉。”   道谢和道歉说的一样诚恳,祝岁转过头来。   这是十八岁的陈迹,她却看到了那年在选秀节目中遗憾败北的陈迹。他深知这次失败让他所有努力付诸东流,但他面对镜头时说的每句感谢都诚恳,没泄露一点脆弱。   前世和如今接触到的陈迹真实吗?   祝岁不得而知。   “陈迹,被女生缠烦了说话重些是应该的,为什么道歉,你只是在合理表达你的诉求而已。”祝岁忘了手臂有伤,刚撑上台子痛的嘶了一声。   “没有嫌你烦。”   女孩抬头看向少年。   台面沾上了碘酒渍,陈迹用手里纸巾及时擦去,擦完没有下一步计划,只能将纸巾揉成一团,有很淡的羞意浮了上来。   但对方并没有揪着他的羞赧不放,解围般笑着问:“那两道数学题可以增加到四道吗?”   一句话轻易化解他的无措,陈迹轻声说好。   女孩在他面前笑弯了眉眼,陈迹不敢多看默默转过了头。   没有音乐的便利店里,外面雨声显得格外清晰。   这雨,怎么感觉有点吵。   *   照片是由骆容和崔正青分别发给当事人的。   骆容明显很激动,发了照片后还跟了一句“解释!!!!”   祝岁点开。   是陈迹垂眸给她擦碘伏时的照片,看样子是躲在货架后偷拍的,Q/Q糖包装袋一角怼在了镜头里。   当时他们在学校附近的便利店,不少人过来买伞,其中不乏有学校的学生,被偷拍也不意外。   祝岁把照片保存下来,只说是在便利店碰巧遇到的,让他帮忙处理一下。   “真的?????”   祝岁面对骆容的反问沉着冷静发了一个“嗯。”   回完不禁发问:“你不喜欢陈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没多久祝岁收到了骆容的回复,   “陈迹他被很多女生骚扰过,给情书问Q/Q什么的都是小儿科。”   “陈迹高二时候,被一个高三女的骚扰了一个多月,跟踪他回家,天天给他打电话,隔三差五去他家敲门,跟个私生饭一样,还买望远镜偷窥他,超级恐怖。”   “没报警吗?”   “那女的要高考了,陈迹怕报警会影响她,万一留个案底什么的…”   “陈迹真的太温柔了,要是我,第一天我就要报警,管她去死啊。”   “之后怎么解决的?”   “后来她觉得没劲自己放弃了,还到处说什么陈迹是懦夫,打电话骂他,恶心死了这个人。”   “所以那时候我才对你反应那么大,我就怕又来了个傻逼。”   “我没有说你是傻逼的意思哦。”   祝岁百感交集,这件事她从没听说过。   桌上放着药店袋子,他们上完药后,陈迹把她送到公交车站,一直等到车来才走。   陈迹温柔是众所周知的,所以才有那么多女生即使知道被拒绝还是会勇敢表达自己的心意。   他给了她们最大程度的体面。   可反过来她们给陈迹尊重了吗?   我是不是也让他困扰了?   我到底能帮他什么呢?   祝岁听着窗外的泠泠雨声沮丧叹了口气。   相比于骆容的激动,陈迹这边显得平静多了。   陈迹深知,只要不回应他们很快就会聊别的,他看完照片调了静音,等写完作业再看手机,群里的聊天结束于一个半小时前,统共也没几条。   隔音房间连外头的雷声都削弱好几分,陈迹从头开始翻崔正青和宋巡的聊天记录。   “宋巡,赌不赌,这俩人绝对不正常。”   “@宋巡,你在干嘛,问你话呢。”   “…我在背单词啊我干嘛。”   “你最近学习劲头怎么那么高,你是不是想背着我考年级第一。”   “@宋巡宋巡”   “崔正青,高三了,你也收收心吧,陈迹那性格,就算喜欢也绝不会说的。”   “你天天盯着陈迹,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对陈迹有意思。”   “你放屁!我笔直!”   “那就行,别替陈迹操心了,我背书去了。”   “叛徒!我不跟你说。”   “@陈迹,明天晚上电影你会来吧?”   陈迹就着外头的雨声低头打字。   “不来。”   -------------------- 第13章   ==================   周六的雨一直到傍晚才将将停息。   祝岁下午放学回家被路过的车辆溅了一身水,正巧祝昆前两天给她买了好几身新衣服,她还没机会穿,趁这个机会试试。   从家里出发没有直达的公交车,祝岁在换乘和多走一条街去坐直达的公交车中选择了后者。   下了两天的雨高温稍退,是个适宜出门的夜晚。   “今晚要是顺利我就去表白了。”祝岁刚走出弄堂就收到了骆容的信息。   “你不怕被拒绝啊?”   “被拒绝再说呗。只要宋巡对我不反感,我就有机会把他拿下,握拳. JPG。”   祝岁前世一直暗恋,也没有恋爱经验,她边走边打字,“怎么看出他对你不反感?”   “就…他可以容忍你,不嫌你烦,具体我也说不上来,等我试探试探再来告诉你。”   不嫌你烦…   祝岁品着这四个字连方向走反了都不自知,等回过神她无奈往回走时,遇到了鬼鬼祟祟闪进一家小卖部的丁虹。   *   “你到哪了?”   十分钟前发给祝岁的消息无人回复,骆容扭头问崔正青:“陈迹不是说不来吗?突然要来这个场次也没票了啊。”   崔正青正在打游戏,隔了一会才有空闲接话:“他家小区电路临时检修,要停电到十点,干脆就出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买不到票了啊。”   骆容刚说完一旁正在背单词的宋巡说:“要不你们去看吧,我先回去。”   “不行!”骆容一口否决,圆滚滚的眼睛瞪向无辜的宋巡。   “不管,等陈迹来了再说,反正你不能走。”骆容说完生怕宋巡要走,拖过白色塑料椅朝他坐近了几分。   两人距离缩短,影厅提供候场的矮桌下,他们膝盖碰到了一起。宋巡翻单词书的手一顿,不着声色移开了腿,单词没看两个,一小块来自外部的热量又贴了上来,他很轻地咳了一声,假装不经意看向骆容。   小姑娘撑着下巴对上他的视线,笑盈盈的样子单纯无害。   好吧。   当宋巡挪开腿,第三次感受到贴上来的热意时,他把腿放到了崔正青腿上。   崔正青:?   “你有病啊。”崔正青正在玩植物大战僵尸,冷不丁怀里多出一只男人的腿,他立马嫌弃拎起宋巡的裤腿扔下去,顺便种下一朵向日葵。   “陈迹来了。”宋巡看到不远处走来的陈迹,忙不迭起身迎向他。   第一次试探失败的骆容狠狠吸了口奶茶。   陈迹打车来的,当他余光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后,心里有一瞬的说不上来的失落,这种失落对他来说太陌生,他有些无所适从。   要不说宋巡比崔正青仔细,他察觉到好友一瞬的恍惚,扭头问骆容:“快开场了,祝岁人呢?”   “不知道啊,二十分钟前我就在问她了,她一直没回我。”骆容说完问陈迹,“陈迹,没有票了,咋办?”   “我不看,我去书店看书。”   “那你干嘛跑这么远来这看书,你家附近不就有个书店吗?”   崔正青心不在焉说完被宋巡拍了一掌,“玩你的游戏,废话那么多。”   “靠,宋巡,你今晚抽风了。”   两人打闹间影厅开始检票了,人们陆陆续续排队进场。   “怎么办,祝岁还没来,打她电话关机了。”骆容挂断无人接听的电话面带焦灼。   “要不这样吧。”宋巡从骆容手里抽出一张电影票交给陈迹,“陈迹你在外面等一下祝岁,我们先进场。等她来了你再去书店看书,耽误你一点时间不要紧吧?”   塞进手里的电影票轻飘飘的,宋巡脸色如常,没有丝毫促狭打趣,把陈迹的难为情粉饰得干净。   “…好。”   “那我们先去了,崔正青走了。”   “哦。”崔正青边打游戏边起身,经过陈迹身边时分了个眼神过来,懵懵懂懂地问,“你家附近那家书店也停电了?”   没等陈迹回答,人已经被宋巡拖走,“就你这脑子,僵尸打开都得失望。”   “宋巡你今晚怎么回事…”   ……   陈迹坐在塑料椅上看他们嬉笑着走向检票口,宋巡脚步顿了顿拍了拍骆容的肩,不知说了什么,骆容听完回头看了陈迹一眼,之后低下了头。   没两秒,他手机震动了两下。   “这是祝岁手机号,我怕等会手机静音没听见,你帮忙联系一下吧。”   陈迹看完消息再抬头,他们三人的身影已经不见。   周六场的电影总是爆满,骆容紧挨着宋巡坐下,电影院此时还没关灯,不断有人进来。   骆容撑着座椅扶手肆无忌惮打量着正在背单词的宋巡。   宋巡五官顶多算个清秀,好在脸小,最出彩的是鼻梁挺直,若是鼻梁塌上两分,他可能连一声帅哥都勉强。   但骆容就是喜欢,他没有陈迹沉闷又比闹腾的崔正青内敛,知道自己后天不足,就努力学习。崔正青有时说话没个把门,嘲讽她脸胖,不然就是说她学习差,宋巡每次都会主动解围。   大概是骆容眼神太痴迷,想见缝插针背下明天听写单词的宋巡终于忍不住用食指挠了挠脸,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宋巡听说你会看手相,你帮我看看吧。”   “嗯?我…”   什么时候说过…   宋巡否认的话还没说完,少女皙白的手掌就伸了过来。   “看看我爱情线顺不顺利。”   敌不过骆容的热切期盼,宋巡硬着头皮盯着她的手掌企图找出哪条是爱情线。   “你是不是不会?”   宋巡还没回答,骆容说了句“我会”,之后一把抓过他的手,摊开他微蜷的手指,仔细看了几秒后认真点评起来,   “诶,你这手相不错啊,生命线很长,爱情线也很顺利,最重要的一点…”女孩狡猾笑了,把自己的手掌贴上去,眉眼间净是得逞的小心机,“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的掌纹重叠,你说巧不巧。”   比刚才更热烈的相贴,没给一点缓冲,直直覆在了掌心。   电影院的灯在这刻熄灭了。   宋巡不是神经大条的崔正青,也不是闷着不说的陈迹,他在昏暗中反应了几秒,收回自己的手,用单词书敲了敲骆容的头,恶狠狠地骂:“巧个屁。”   “干嘛呐,我说的不对吗?”骆容没好气揉了揉敲疼的额头。   “高三了,别想有的没的。”宋巡盯着幕布语重心长教育。   “毕业能想吗?”骆容凑上来殷切发问。   宋巡闻言垂下眼,幕布投射出很淡的光线落在骆容脸上,横看竖看都像个初中生。   “不能。”宋巡冷酷掐断骆容的小九九,转向面前的电影。   骆容起初没吭声,但退一步越想越气,她在电影开始十分钟后,一掌抡在宋巡背上,当时他正在喝水,要不是动作快,前面的哥们儿这会已经免费洗了个头。   “你今晚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啊。”崔正青见宋巡咳得厉害,替他拍背,一旁的骆容事不关己看电影。   “没事。”宋巡缓过劲来摆了摆手,见骆容丝毫没有悔意,叹口气说服自己,宋巡,你跟个小学生较什么劲呢。   三人安静看起电影来。   *   祝岁下公交时候她看了眼车上时间,这个点电影已经开场了。   晚上忽然起了风,她小心压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商场。   商场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说话声,喇叭推销声,商场音乐声钻进耳里,让祝岁忐忑一路的心稍稍回落。   她握着没电的手机,上了扶梯,也不知道骆容他们有没有等她。   没等的话干脆回家,看样子会下雨,毕竟台风预警已经好几天了。   她心不在焉上了三楼,越靠近影厅爆米花的甜味越浓郁,她潦草扫视一圈,停在了斜对角的方向。   陈迹第五次拒绝别人的搭讪,犹豫要不要给祝岁打电话时,旁边空椅子坐下一个人,他带着疲惫抬头,拨号的手停了下来。   “陈迹,你在等我吗?”祝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来了,这个夜晚就不一样了。   “骆容他们联系不到你,要我转交给你。”陈迹把电影票放到她面前,把等人的动机说的理所当然。   “那你怎么会来?”   “家里停电了,我来书店看书。”陈迹接的很快,像心里早就预演了好几遍,只等对方发问。   祝岁“嗯”了一句,吵闹声见缝插针穿插进来,没人说要去书店也没人说要进场,他们柔软僵持着。   “那你去看书吧,我进场了。”祝岁不敢耽误他看书,虽然真的很想留下他。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起身,对视了一秒不约而同开口,   “我…”   “你…”   “你说…”   “…”   他们想说什么又被周遭气氛打乱,最后祝岁干脆说了再见。   “算了,明天见,陈迹。”   “嗯,拜拜。”   陈迹看着祝岁往检票口走,她今天穿了件他没见过的连衣裙。   湖蓝色,蝴蝶结样式的绑带,颜色很显白,在灯光照耀下连背影都发亮。   像在海里漂浮的人鱼鳞片,越漂越远。   陈迹没再多留,转身离开影厅。   喧嚣声依旧,爆米花甜味逐渐变淡时,身后有人叫他。   他回头,竟然是祝岁,心跟着她走近而加速跳动。   “陈迹,我请你看电影好吗?”不知从哪得到两张票的祝岁匆匆跑到面前,带着不安把电影票递了过来,“书一天晚上不看可以吗?”   被询问的人垂眸看向递过来的电影票。   陈迹,来这真的是为了看书吗?   从下午放学开始,听崔正青打趣说晚上和祝岁去看电影就一直积攒的烦闷,因为电路检修制造出无懈可击的出行借口,那一瞬没有见到人的失落,用一个来这看书就能掩饰的过去吗?   陈迹的心东奔西撞,他想让它停下来。   就这一个晚上吧,不要再深究其他。   “好。”   陈迹接过她的电影票。   --------------------   中午好~   如果觉得我写的还可以,请多多投币三连(bushi   请多多给我留言,扑街仔求个收藏(ノへ ̄、)   如果觉得我写的不好,诚心递上键盘:太太您请。 第14章   ==================   两人找到位置坐下时,电影已经开始快半小时,好莱坞大片,此时正进行到全片第一个小高潮,机关枪扫射声,突突个没完。   两人坐下后一致看向幕布,他们进场前买了两支冰淇淋,祝岁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小声问陈迹:“你看得清吗?”   “看得清。”陈迹感觉到手里冰淇淋有软塌趋势,低头咬了一口。   “那就好。”祝岁放下心来,可没几秒又怀疑地凑过头,“我问你,现在他们在干嘛?”   “…在追车。”   女孩得到正确答案,怀疑的表情这才真正松弛下来,她拂了拂有些扎眼的刘海,纤细的手指借着来自幕布的光,从陈迹眼前一闪而过。   手腕骨传来一阵灼烧。   他们进电影院时,里面的光线对陈迹来说实在勉强,他不得已开了闪光灯,他们的位置靠前几排,一束强光突兀亮起来,难免会遇到几个脾气暴躁的。   祝岁的手就是在他犹豫要不要关灯时候伸过来的。   “我带你过去吧。”   她没有牵手,只是在手腕处虚虚圈了个环,一路领着他到位置上。   坐下后神情自然,纠结的似乎只有自己。   陈迹咽下嘴里已化成葡萄味甜水的冰淇淋,在扫射的机关枪声中问:“你的电影票哪来的?”   说起来祝岁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检票的时候有个女生看着也是迟到了,男生等了半天,没说两句吵起来了,女生一气拂袖而去,祝岁就上前问男生能不能把票卖给她,男生着急追女朋友,干脆把票给她了。   陈迹听完默了默,说:“以后不要这样,你这样贸然上去,他在气头上很有可能会动手。”   祝岁上去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担忧,但她还是去了。   但事实证明,有些事不试就不知道走向究竟如何。   她对这个尝试的结果很满意,咬碎脆筒盈盈而笑,说话也没个边界,“我不管,反正我和你看电影了。”   说的和刚刚握他手腕一样自然,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像无意间投进湖心的小石子,掀不起什么波澜,也全然不能当没发生过。   但这些陈迹选择一个人消化。   电影传来一阵阵爆炸声,火光四溅把观众的脸映亮了好几分,陈迹看到祝岁嘴角的脆筒屑,提醒一句:“嘴角有冰淇淋。”   “哪里?”祝岁摸了摸相反方向。   陈迹伸出手,想指出一个大致方向,甫一伸手,指下一软,如意外戳进松软面团里。   他的话断在舌尖。   一幕淡出有一瞬的黑暗,随即他听见一把嗓音,仿佛切开的西瓜,脆生生的甜,   “原来是这里呀。”   手指锈到无法自主收回,电影院的空调风是不是热了几分,陈迹不得而知。只是手里的冰淇淋被风催化,如融了的冰山一角,无声无息沉入海底。   *   电影到底演了什么,心不在焉的两人一直到结束都有些模糊。   影厅灯亮起,他们跟着人流出厅,零星听到几句关于天气的对话。   “刚看电影时候,我爸说下大雨了,要我看完早点回家。”   “不会吧,台风真的来了啊?”   所有人都在等这场预报了好几天的台风,手机不断推送台风的行径,天气预报主持人一派严肃劝诫大家无事不要出门,街头的人在阴郁的天气里形色匆匆赶回家,四周刮起和平常无异的风时,都会让人联想到也许就是台风前兆。   可是预想中的台风迟迟不来,甚至还放晴了,于是大家在持续的好天气中放下心来,和朋友吐槽“天气预报果然没准过一次。”   谁也没想到它会在这个时候来临。   他们下到二楼扶梯时,能看到一楼聚集了不少没伞回不了家的人,越靠近商场出口风就越大,还夹带着滚滚雷声。平常厚重的门帘此时像柔软的面条,被吹的脱离地面,一阵阵带着饱满水汽的强风,促使祝岁不得不紧拽住裙角。   知道就不穿裙子了。   祝岁在扶梯上懊恼地想。   “我去买把伞。”他们即将下一楼时,陈迹停在了二楼拐角。   “我也去。”   “你在这等吧,我去买。”   “好。”   扶梯口风有点大,祝岁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商场的导视图旁。   她打发时间百无聊赖看起来。   第六遍看到一半,陈迹来了。   带回一把雨伞和一个纸袋。   “人太多了,只买到一把。”陈迹主动解释。   祝岁点头,嘴角噙着笑说:“没关系。”   陈迹接着把手里纸袋递给祝岁,“外面风大,我买了件外套,别感冒了。”   祝岁从纸袋里拿出一件外套,上白下绿撞色系外套对她来说过长,但完美遮住了她乱飞的裙角。   “下次洗干净我再还你。”   “不用,你留着吧。”   祝岁挽着过长的袖子,歪头看他,眼里都是笑,“可是我要男款的外套干嘛呢?”   轻巧把问题扔给好心买外套的人,全然不顾他的语塞。   陈迹避开她的视线,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最后生硬转移话题,“我去叫车。”   祝岁笑着看向商场的导视图不再追问。   这样的台风天一车难求,打车软件一直无人接单。   最后陈迹退出软件拨出了一个号码。   “皮叔,我是陈迹。我现在在外面,你派辆车来接我吧。   好…等下,我问问我朋友要不要一起回,如果要的话你多准备两辆,我先问问。”   陈迹挂了电话,给骆容和宋巡发去信息。   “我爸来接我了。”   “我和崔正青一起回了。”   陈迹分别回了好,给刚刚的人打电话,四十分钟后,车来了。   置身雨中才发现刚在门口感受到的只是凤毛麟角。   能容纳三个人的雨伞,伞骨刚硬,伞布厚实,但此时在呼啸的风雨里,这把伞形同虚设。   不到百米的距离两人到车门前时,身上很难找到一块没被沾上雨丝的地方。   “陈迹…”   祝岁先上的车,在陈迹准备关车门上副驾时,她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衣角。   “嘭。”   车门合上暂时阻断了外面的狂风暴雨。   陈迹先报了祝岁家的地址,司机一言不发调转车头。   路上已有积水,交通拥堵,此起彼伏的鸣笛声随处可闻,雨刷器运转的再快也只能带来几秒的清晰视线,各个十字路口有冒着大雨执勤的交警,口哨声被雨声稀释,眼睛都被雨水冲刷的快要睁不开。   雨点敲击在车顶,噼里啪啦的,像不断有人往下倒豆子。两人用车里的纸巾简单擦拭了一下被雨潲湿的地方。   车里开着空调,因为下雨缘故车窗上蒙上了一层白雾,祝岁用手里纸巾擦去,看到移动雨景里有不少在檐下躲雨的人。   “陈迹…现在几点了?”   “十点。”   他们中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祝岁看了眼前排司机往陈迹方向靠近一点,悄声问:“来接我们的是谁?”   “我妈公司的司机。”   祝岁点头盯着他看,话题一时挑不起来,就剩哗啦雨声。   陈迹这人就是这样,问他会回答,但绝不会主动找话题和人聊天。要不是天生长得不容他低调,他绝对是那种存在感极低的人。   少年眉目舒朗,玻璃窗上起了一块不规则的白雾,外面街灯光线穿过未被遮挡的白雾边角,落下阴影在他挺直的鼻梁上。   微光,雨夜,霓虹灯,氛围感拉满,随便定格都是张好照片。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旁边过于直接的视线,陈迹放在座椅上的手动了动,克制着没有转头,擦去白雾转向外面湿淋淋的模糊街景。   “你回去家里来电了吗?”   “…到十点,应该已经来了。”   “那就好。”   车里又进入循环的沉默。   为了安全车子行驶缓慢,在开出两条街后雨也没有变小的趋势,白雾擦了又结,陈迹索性不再管它,盯着阻挡视线的雾块,像是在发呆。   他知道自己不善言辞,连骆容那么爱说话的人都在他这里踢到铁板。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受欢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颜值,他只是满足了她们的一个幻想而已,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补上,并不例外。   模糊街灯闪过几盏后,他眼前忽地一片黑暗。   “这条路停电了。”祝岁在他想点开闪光灯之前开口告知。   陈迹干脆闭目养神。   下雨可视度差,加上司机对路不熟,没开多久车子不知轧上什么,颠簸了好几下才稳住。   “没事吧。”司机在稳住车后忙看向后视镜里的公子。   “没有。”平静如水的回答,司机放下心来更加小心直视前方。   司机不曾看清的后座,两只交叠的手忙不迭松开。   因为刚刚的颠簸,两人的距离缩小了一半,如果有个转弯两人肩膀随时可能碰上。   他们各自转向窗外,后脑勺都透着羞意,哗啦雨声填满沉默,带着两人震颤的心跳声。空气里氤氲着饱满水汽,让裸露在外的皮肤黏答答的,像打翻了一杯冰镇蜜糖水,黏腻感留在指间。   “陈迹,我告诉你件事。”祝岁迟疑片刻摩挲着手指,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提气朝陈迹靠近。   她说话声音很低,像小时候得知什么秘密,迫不及待向好友分享。   陈迹偏头去听。   “我在商场导视图那看了五遍,很明确告诉你,天悦商场没有书店。”   雨点猛烈敲击着车顶,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陈迹连反应都做不出来,只有被拆穿的尴尬和不断涌出来的羞恼。   他想要司机停车,想再也不理这个不顾他难堪的人,他在黑暗中尽力维持自己的表情,殊不知呼吸的急促已让旁人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   车子拐出漆黑街道,下一秒车内被抢修街道的高亮投灯乍然照亮,祝岁正对着强光却没有避开,只微微垂眸。   “陈迹,谢谢你来。”少女声音平稳得如细细涓流,安抚下他的羞愤,“因为你这个夜晚才有意义。”   她在导视图那确认了五遍,甚至问了离她最近一家店的店员,都说商场没有书店。   要怎么替陈迹解释他的突然出现和自己无关,他只是来一家不存在的书店看书。   这一路她都无法平息,干脆放任自己自作多情一回。   恍惚间耳旁伸出一只手,强光骤然消失,随即听到陈迹平淡地说:“不要一直对着光。”   用一句不相干的话回避掉问题是陈迹仅能想到的应对方法。   这话一出,祝岁有两条路可选,退回车门另一边或者朝陈迹坐近。   她果断选择后者,大着胆子把距离逐步缩小,靠近车门的陈迹避无可避,直到他手臂传来外套衣料的触感。   尴尬被无力感取而代之。   是他不够严谨,也许该从更早开始计划,从打出“你们电影开场了吗?”开始,他就该做好应对一切意外的准备,可他没有,带着一个拙劣借口莽撞来了。   那莽撞的后果是什么呢?   是看电影时的心不在焉,是他握了好几秒才想起松开的手,还是被拆穿的尴尬?   也许都不是。   是此时此刻,风雨交加的台风天里,他耳垂被柔嫩的指尖短促轻点,触感犹如冰水滴进耳里,所有声音混沌不清,朦胧间电影院里那把脆生生的嗓音又响起,   她说:“陈迹,你很热吗,耳朵有点红诶。”   陈迹烧的厉害,逃不掉说不了,头一偏贴上冰凉的玻璃窗,在心里求饶,   别闹我了。   --------------------   陈迹人设是温柔小奶狗,接受不了的姐妹及时止损!(后续会解释他性格) 第15章   ==================   陈迹回到家时,雨依旧很大,从大门到按指纹进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被浇了个透湿。   洗完澡出来看到纷飞的窗帘才想起阳台的落地窗未关,地上潲进一滩水,陈迹关了窗,处理完积水后,收到Q/Q群里明天休息的通知。   他跟着回了个收到,没一分钟手机震了一下,点开是前座的奚晓星问他某道数学题的答案。   “我没带试卷回家,你问下别人吧。”   手机安静了十几秒又震动起来,“那化学呢?我有个方程式一直配不平,能帮我看看吗?”   平时遇到这种情况,陈迹会帮忙看一下,但今晚他有些混乱,干脆婉拒:“化学也没带,问问别人吧,我要睡了。”   对方没再打扰,陈迹退出Q/Q,点开不久前收到的私信。   那晚他不留情面回完那四个字后,他以为对方不会再理他,甚至会取关回踩也不一定,可她没有,每天晚上依旧会给他发私信,让他怀疑那四个字是不是没有发出去。   可不管怎么说,读她的私信已成为他每晚的习惯。   “台风天关好门窗,晚安。”   她那里也台风吗?   陈迹盯着屏幕上的用户名,几秒后他从通讯录上复制了一个电话号码,打开微信按下搜索。   几秒后对方的资料出现在屏幕上。   不管是头像还是用户名都和发私信的人截然不同。   还以为是同一个人的陈迹心里侥幸消失的飞快。   也是,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   少年修长的手指在添加到通讯录那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移开。   他不能。   今晚的他像一个不断咬钩的鱼,最原本只是想去见一面,可见了之后,看电影买外套,在车里短暂牵手,任由她点他耳垂,他吃下一个个不断放下来的饵,却没有被钓走。   是他幸运吗?   并不是,是她临下车前,没有说出任何交换联系方式的话,也没有对刚刚暧昧的举动加以说明。   他心里的恼怒转瞬即逝。   不需要怪她,是自己默许的。   算了,睡一觉就都过去了。   陈迹退出搜索,可没几秒他又返回去复制下祝岁的用户名。   她的用户名是日语,他想知道是什么意思。   词典搜索结果很快出来,他看着那个单词的含义心一瞬提起。   ひかり:光   落地窗没关严,有风贴着地板吹进来,遗落在地的电路检修通知单折了一半角,露出半截字,   到18点止。   *   祝岁费了大劲才把八卦的祝昆打发走,刚刚雨太大,祝岁不想让陈迹看到那条积水的弄堂,于是叫祝昆来接。   祝昆冒着大雨出来,看到坐在宝马车里的祝岁和礼貌打招呼的陈迹,惊诧得话都说不利索,父女俩一回家他就问个没完。   雨没有变小的迹象,充上电的手机已经开机,祝岁给陈迹发完私信后猛地想起什么,急匆匆打开了相册。   那个视频还在。   丁虹偷东西的视频。   前世她是偶然知道丁虹偷东西入狱的事,可如今她手里有了确切证据,要不要报警?   可她好像也没偷什么,看样子就几包零食。   报警也顶多是教育吧。   那怎么办?   算了,视频先留着,其他先不管了。   祝岁退出相册,拿出书包里政治书开始背题。   *   台风肆虐了两天,第三天全市放晴,高三生接着补课。   天气凉爽了两天,放晴后格外热,祝昆的手伤好的差不多,一大早出门上班,中午不再有时间给祝岁送饭。   食堂只有几台吹不出风的电扇,祝岁躲进有空调的便利店,天太热人也没胃口,外面日头金灿灿的,晃的人睁不开眼,她吃完关东煮,看到街角对面走过一位少年,定睛一看,并不是陈迹。   今天克制着没去找陈迹,怕频繁出现会引起反感,虽然很想见他。   等这周过去再找他吧。   祝岁想了想今天才周二,立马反悔。   算了,还是周五吧,周五去问他数学题。   祝岁不想回闷热教室,决定在便利店打个盹,她把关东煮的杯子拿去扔时,余光瞥到隔壁座位放着一张被坐皱的宣传单,想着干脆一起扔了,拿起来一看,是某歌星的演唱会宣传单。   虞灵。   前世因为陈迹,祝岁也眼熟不少娱乐圈的人,没记错的话,这位虞灵好像因为插足别人婚姻上过热搜。   祝岁翻到传单背面,有一张黑色剪影,没有脸,留了个悬念,写着特邀嘉宾,敬请期待。   这好像是虞灵第一场个人演唱会吧。   祝岁不确定地猜测,随即把宣传单和杯子一齐扔进了垃圾桶。   之后在凉爽的便利店午睡。   祝岁不见陈迹的计划在第二天被陈迹单方面打破,早上她刚坐下,就看到从不远处走来的陈迹。   算起来他们有三四天没见了,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祝岁想起那个湿淋淋的台风夜。   有些事仿佛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有勇气逾矩,祝岁飞快瞥了一眼少年的耳垂,柔软的触感如有脚般爬上指尖,她连招呼都没打,逃避般迅速别开头。   祝岁,真怂啊,你撩人家时候怎么敢的啊!   女孩磕在桌面在心里狠狠谴责。   陈迹回到教室,崔正青一边咬着煎饼一边问:“刚刚校门口叫你没听到?”   “没有。”陈迹把书包放好,看到黑板上并排写的“交物理化学试卷”,从书立里抽出试卷文件夹开始找卷子。   “行吧,就想叫你和我一起走,你走那边回教室不是更远吗?”永远在早读赶作业的崔正青写完最后一道大题,随手把卷子传上去。   “没觉得。”陈迹找出两张卷子递给前排的奚晓星,说的无波无澜。   崔正青不再纠结远近的问题从桌肚里兴冲冲拿出一张海报,“我告诉你,虞灵来我们市开演唱会了,就下个月底,我们三一起去吧。”   虞灵人长得甜美,大众定位就是甜妹,崔正青天生爱甜妹,偶然看了一次她的综艺后,不可自拔粉上了她。   陈迹淡淡瞥过宣传海报,兴致索然拒绝:“我不去。”   “去啊!我们下个月休息,看看演唱会放松一下不是正好吗?我看的微博,这次她的特邀嘉宾有传言说是江光河,去听江光河唱两首歌也值回票价了。”   崔正青还在絮絮叨叨,陈迹已然没有在听,祝岁那个对他视而不见的眼神像掉进眼里的睫毛,一直磨着他。   “更何况…”神经大条的崔正青凑到跟前盯着陈迹说,“你有没有觉得你和江光河有点像啊。”   不开心的陈迹推开怼到跟前的大脸,说了个滚。   之后几天两人再无交集,补课生活看似单调平缓,但各科老师耳提面命督促他们上点紧的表情,仿佛高考就在明天。   台风结束后,气温节节攀升,周四晚自习结束,陈迹一回家看到玄关的球鞋,刚换好鞋,石源穿着他的睡衣从二楼下来。   “你放学回来了啊。”   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陈迹看着石源熟门熟路往厨房走,没一会儿抱着几罐冰啤酒出来,路过陈迹时指了指,“要么?”   “不要。”陈迹比石源高半个头,此时垂眸看他,在石源眼里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轻蔑感。   “不要拉倒。”石源最近和陈唯如胶似漆,自认为以后能当上陈迹的后爹,连伪装礼貌都不做,轻嗤一声转身要上楼。   “麻烦等下。”陈迹叫住往楼上走的石源,看向他身上睡衣,“下次不要随便进我房间,这是我家。”   一句话把主客关系说的明明白白,石源气冲冲进了陈唯房间,把啤酒重重一放。   “要你拿个酒还有脾气了?”陈唯正在处理工作,被他一吓,脸色沉了几分。   “唯姐,我没生气。”石源常年混迹夜场,自然懂察言观色,他眉眼一顺,像太监伺候老佛爷给陈唯捶肩,边捶边说,“我刚在楼下看到陈迹了,他想赶我走。”   陈唯嗯了一声,像没听进去又像在偏袒儿子,对石源的告状冷处理。   石源揉肩的手一顿。   他是上个月在酒吧遇到陈唯的,出手阔绰,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来钓凯子的女人。这世上有女人想傍大款,就有男人想少奋斗十年,石源除了一张尚可的脸其他一无是处,盯上陈唯自然无所不用其极想咬住这块肥肉。   “唯姐,陈迹是不是艺术生?”石源想到什么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不是。”   “可我刚刚进他房间找衣服时,在衣柜抽屉里看到一个麦克风,还有吉他拨片,我还以为他是学音乐的。”   石源一说完,陈唯便推开他的手盖上电脑站了起来。   “唯姐…”石源嗫嚅着,刚那一瞬,他明显感觉到了陈唯的不悦,心里忐忑是不是在怪他乱翻陈迹的东西。   可陈唯没说话,径直走出了房间,石源想跟上去被陈唯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没多久他听到走廊传来关门声。   陈迹刚从浴室出来,迎面而来的是陈唯毫不手软的耳光。   “陈迹,你忘了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头发没吹干,因为惯性甩了几点水珠到手臂,很快被空调吹凉。   --------------------   宝子们,我来更新了,请多多给我留言,这两天我真的丧死了:( 第16章   ==================   陈唯没有给陈迹回答的时间,疾步冲向衣柜,四开门的深色衣柜大敞着,陈唯拉开一个个抽屉,把里面东西全部倒在地上,乒里乓啦声撞击着木质地板,有一枚硬币滚到陈迹脚边,还没落稳一个黑色物体直直砸到他头上,痛觉从额际扩散,让他恍惚了几秒。   “陈迹,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记得警告过你,我不想在家里看到这些东西。”   “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陈迹没有回答。   “你说啊,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即使通宵唱歌都不会遭到投诉的隔音房间,陈唯这声喊破音的质问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你想我死吗?陈迹,你刺激我是想我死吗!”陈唯目眦尽裂冲到陈迹面前拉扯着他的衣领,“我给你卡,给你钱,给你住这么好的房子,我所有一切都是你的,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死吗?”   陈迹任她拉扯,推搡,依旧不回答。   “你说话啊!”耳光打在脸上发出短促脆响,“要我说几遍你才肯死心,音乐学院我死都不会让你念,死都不会!”   梳的齐整的头发变得凌乱,陈唯褪去女企业家的体面,变成通过动作发泄怒气的失智女人。   “当初就不该生下你,没有你就好了,是你毁了我,你现在还要把我逼死吗?你说话啊!”陈唯捡起地上的麦克风一下一下狠狠砸在一言不发的陈迹身上,“陈迹,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什么都不说,我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你妈,我是你最亲的人你懂不懂啊!”   钝响和辱骂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女人体力不支,哭着跪倒在地,手里的麦克风也随之掉落。   没几秒少年俯身捡起地上的东西,打开阳台落地窗一秒都没犹豫扔出手里东西,很快楼下传来物体碎裂声。   他转身扶起哭泣不止的陈唯,面色如常地允诺:“我不会再买了。”   陈唯双唇颤抖,发泄一通的怒气没有因此消解,反倒因为陈迹太过习惯的表情而更加失控,她甩开陈迹的手,接着一巴掌挥向少年的脸,大部分力气已在刚刚挥霍完,如今再落到脸上,陈迹连眼都没眨。   “陈迹,你怎么不去死。”   门震天响过之后,房间恢复安静。   陈迹走到衣柜前,俯身收拾起残局来。   拨片,手表,护照,身份证,银行卡,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他一样样照着原样放回,之后把衣柜门关好,拿过手机走到阳台拨通了一个电话。   “魏医生,你好。我是陈迹,这么晚打扰你了。”   “是这样的,刚刚我和我妈妈发生了争吵,她情绪有些不稳定,想咨询一下这种情况是否要过来复诊?”   阳台的空调外机轰轰响,楼下传来有些重脚步声,像是在发泄不满,没几秒石源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厚重大门被甩出一声沉闷的响,石源扬长而去。   “有动手,月初也有过一次,这次严重一些。对,是我不好,那现在…喂?”   戛然而止的通话。   夏夜闷热漫长,四周没有一丝风,陈迹放下因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在阳台上站了很久。   *   周五一到,祝岁封印解除,午休开始没多久,她抱着书去找陈迹,却被告知陈迹今天请假了。   “身体不舒服吗?”祝岁紧张追问。   “不太清楚,问他没回。”夏日午后,人总是带着倦意,宋巡说完跟着打了个哈欠。   “昨天他不是还好好的吗?”不知是不是祝岁错觉,这两天陈迹经过她教室的频率有点高,昨天她看陈迹还很健康。   “这我就不知道了。”   宋巡一问三不知,祝岁也从他这得不出什么情报,潦草说了再见就要走,被宋巡叫住。   “祝岁,你喜欢陈迹。”宋巡说的小声,只有他们两个人可闻,但语气是胸有成竹的笃定。   “…没有。”祝岁耳朵红了,好在是夏天,可以理所当然归咎给天气炎热,并不是害羞。   宋巡像是看嘴边沾着零食屑却倔强狡辩自己没偷吃的小孩一般,祝岁有种被看穿的心虚,仗着自己是成年人在十八岁的宋巡面前,伪装镇定。   “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我回去做题了。”宋巡不再逼问,转身回教室。   “他明天会来吗?”祝岁没忍住追问。   “明天你再来看看他呗。”   宋巡笑的狡猾,眼里是看穿一切的清醒,祝岁抱着书转身就走。   骆容怎么会喜欢宋巡这只狐狸,指不定被吃的渣都不剩!   因为陈迹请假,祝岁一直到晚自习结束都心不在焉,想从骆容那知道点什么,看她懵懂的眼神应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她忧心忡忡上了公交,竟然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林茂。   林茂坐在最后面,低头玩手机,应该没看到她。祝岁正好省事,没想到公交刚开出没多久,林茂慢悠悠走了过来,“装没看到我?”   祝岁往旁边挪了挪,没回话。   林茂前阵子代表海桐去参加国家足球比赛,团队拿了第一,不出意外,他高考保送有着落了。   “给你。”林茂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类似钥匙扣的小饰品递给祝岁。   女孩垂眸一看,是个水晶足球,上面好像还刻着字。   “不要。”   林茂都习惯被她拒绝了,不由分说把东西扔她书包里,拉上拉链,   “别不识好歹,别人我还不给。”   祝岁对他的死皮赖脸免疫,闭嘴不跟他争辩。   “祝岁,问你,高考结束要不跟我谈个恋爱?”   说的没脸没皮理所当然,公交车上有几个一起上车的同学,虽然不认识,但在听完这句话后不约而同看向祝岁。   “有病。”祝岁迫不及待撇清关系,往车厢后排走。   “我长得也不差吧,给你当男朋友绰绰有余。”林茂自恋跟在后面。   祝岁背对林茂翻了个白眼。   “不然你还想要陈迹?”林茂俯身在祝岁耳边讥讽一笑。   “你和陈迹到底什么关系?”   这话祝岁在微信上也问过,但林茂每次都故弄玄虚,避而不谈,时间久了,祝岁也放弃了。   但今天陈迹莫名其妙请假,她有些担心。   “那我问你,你和陈迹又是什么关系?”   又是这样。   要不是这站离的太远,祝岁真想立马下车。   公车一站站停,车里人上上下下,到祝岁下车时,公交车空了一半。她从后门下车,耳边还回荡着林茂下车前的话,   “想知道也可以,明晚我在体育场踢球,你来我就告诉你。”   林茂真是让人讨厌至极。   祝岁慢腾腾往家走,秋收街种着一排排银杏树,秋天时候金灿落叶满地,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所以后来城建规划,才会把秋收街纳入整顿。   银杏树影交错落在身上,有蝉藏在树干里鸣叫,台风过后,风都少的可怜,祝岁摸了一把沁汗的额头想去买个雪糕再回家时,她看到了不远处祝昆正和一个人拉扯,看不清表情,不知在说什么。   被祝昆拉着的人背影高挑,米白色T恤,背后有一排英文字母,陈迹也有件类似的。   祝岁漫不经心瞥了几眼后,朝那人飞奔而去。   “既然遇到了叔叔请你喝点茶,上次太匆忙没来得及…”   “不用了,太晚我要回家了。”   “要的要的…”   “陈迹…”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还在拉扯的两人一齐噤声。   “你…”   被问话的陈迹反应过来,挣开祝昆的手,连招呼都没打径直往前走。   “陈迹…”祝岁顾不得和祝昆打招呼,连跑了好几步才追上陈迹。   “你的脸怎么了?”   被追上的陈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避开祝岁关心的视线,“没事,没看清不小心摔了一下。   “没开闪光灯吗?”   “…手机没电了。”   可是…为什么摔得这么严重。   少年颧骨,额角,甚至嘴角都有淤青,祝岁忍住想伸手的冲动。   祝昆这时走过来,还不依不饶说着要请陈迹喝茶的事。   “爸…”祝岁拉开祝昆,附在他耳边迅速说了句话,随后祝昆“哦哦”了两声,转身离开了。   祝昆一走,两人面对面站着,银杏树影落在他们身上。   陈迹的茫然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消失,反而更加无措。   他不是特意来这的,是魏教怀的诊所离这不远,他和医生见完面,面对车水马龙的街道不想回家,漫无目的四处走,没想到遇上了祝昆。   他面对魏教怀,面对路上的陌生人,面对打量的祝昆,都远没有此刻面对祝岁窘迫。   “我回去了。”陈迹没有停留,走到路边想要拦车。   “陈迹,今天正好碰到你,我有几道题不会,你要不帮我看看?”   “在这?”   “嗯,这光线不也挺好?”祝岁指着头顶的路灯,眼神殷切。   “好。”   两人席地坐在路边,祝岁庆幸晚上带了数学卷子回来,她指了指写到一半的题目,“这个第二问我不会。”   祝岁的语气太过平常,好像已经不在乎他脸上的伤,陈迹敛了发散的失措,看起题目来。   “你第一问也错了。”   “…”祝岁尴尬默了默,把笔递过去,“那你第一问也一起教了吧。”   陈迹拿过笔开始讲题。   第一问刚讲完,祝岁看到祝昆拎着一个塑料袋过来,她赶忙走去接过,见他没正形朝自己笑的样子,用力把他推走,“爸,你赶紧回去吧,明天不是要早起吗。”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们,我走我走。”   祝昆三步一回头,直到消失在弄堂里。   陈迹不知道他们父女俩在说什么,只是画面很和谐,等他回神祝岁已到跟前。   “陈迹,我给你敷一敷吧?”   白色塑料袋里是两个浑圆鸡蛋,陈迹捏紧手里的笔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   “上次摔跤你帮了我,我们一人一次好不好?”   没等陈迹再说话,怕烫的祝岁已经翘着手指在剥壳了。   “要不你坐这吧。”剥完鸡蛋的祝岁指了指刚才他们坐过的地方。   少年手长脚长,坐在低矮的马路边上显得局促,可更让他局促的是祝岁蹲在他对面,用懵懂又担忧的表情朝他靠近,嘴里还说着“有点烫,忍一忍。”   下一秒,额角传来一点热烫,他手里的笔成为唯一支撑他的东西。   “我知道有点烫,要多滚一滚淤青才散的快。”   陈迹僵硬止住往后仰的动作,抵着笔杆的拇指指甲泛起了白。   那点热烫从额角到颧骨,再落到嘴角,他游移的眼神里有路灯,有经过的车辆,甚至在心里数从对面小超市进出了几个人,却偏偏没看近在咫尺的祝岁。   太近了,近到她的呼吸,头发上的香味,她手指无意间擦过他的脸颊,都放大了无数倍,让他无法自持。   那个台风雨夜,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后座重返脑海。   当又一次她的手指不小心擦过他的脸时,陈迹思绪凌乱握住了祝岁的手腕。   依旧没有看她,只是分了一点余光,恰巧落在她的手臂,手肘处未脱痂的疤十分醒目。   他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这时祝岁的眼神追来,堵的他措手不及,   “对…”   “陈迹,当时是不是很痛?”   祝岁问完,被握住的手腕力道更重,可以用疼痛来形容,她以为是自己动作太重了,说话的声音更柔了几分,“那我再轻一点,你忍忍好不好?”   几秒之后,陈迹缓缓松开手,他对上祝岁的眼睛,游移的视线找到降落点,   “没关系,已经不痛了。”   --------------------   呜呜呜,我的鹅子真可怜。   谢谢昨晚给我留言的宝贝,呜呜呜,真感动,不是写文的事啦,是工作上的事,让我有点丧。   写文对我来说是件很开心的事,遇到你们就更开心了! 第17章   ==================   七月过半,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烈日炎炎里,汗不断往下淌,流进眼里又热又痛,祝昆撩起衣服下摆胡乱抹了一把,今天工地盒饭又是土豆丝和黄瓜。   他妈的,比猪食还不如。   祝昆恶狠狠戳了一下泡沫饭盒,一个没拿稳,吃了两口的盒饭倒扣在地上,滚满了沙子,没法吃了。   一想到下午还要卸两车木材,他被高温疲惫翻搅的郁结更甚,一脚踩扁泡沫饭盒,转头问工头再要盒饭。   “没了,一人一盒。”工头已经吃完,嘴里叼着牙签眼也没抬,捧着汗臭的脚坐在木板床上剪脚指甲。   “那不是还有吗?”祝昆指着饭盒筐子,还有好几盒剩的。   工头冷哼了一声,指甲刀不断发出脆响,“我说没有就没有。”   祝昆黑着脸一言不发自己去拿,刚弯下腰,背传来一阵疼痛,指甲刀掉落在脚边,背后传来赵工头的骂骂咧咧,   “妈的,饿死鬼投胎啊,就知道吃,活倒是没见你干,老子说没有就没有..听不懂人话,妈了逼..”   赵工头嗓门大,又是中午,机器都停了,不少听到动静的人围过来看热闹。   祝昆也不甘示弱喊起来:“赵友,你他妈活该老婆在外面偷人!”   还在骂骂咧咧的赵友嘴里的脏字出了一半,几秒后,他一脚踹向祝昆,两个中年男人厮打一团。   祝昆知道赵工头为什么针对他,他刚来的时候,有次中午,他们热的睡不着,光着膀子在棚屋打牌,祝昆没想打,毕竟他答应了祝岁再也不打牌了,是后来一个工友被临时叫走,他上来替几把。   没打牌之前,赵工头就吹嘘自己打牌厉害,连赢了几把后看牌的那些人奉承几下,更是得意忘形。   可等祝昆来,就不停输,他面子上过不去,给祝昆使眼色,偏偏祝昆在赌博上,比赵工头不知执着多少倍,最后祝昆是赢了不少,但和赵工头的梁子算结下了。   “狗娘养的,你老婆才偷人,你他妈找死...”   赵友人胖,力气也不小,在祝昆肚子上连捶了好几下,祝昆被压在身下,腹部传来阵阵剧痛,他险些把前不久吃的那两口饭吐出来。   “你等着吧,赵友,你老婆迟早要跑,你等着吧。”   正和新婚妻子如胶似漆的赵友一口浓痰吐在祝昆脸上,“瘪犊子,在这装神棍预知未来,那你他妈算算今天会不会死在老子手里。”   一旁看热闹的人见赵友动真格了,几人七手八脚分开两人,被拉开的赵友脚一甩那双解放牌土黄色拖鞋嗖一下飞到祝昆脸上,恶臭到连扶祝昆的人都忍不住别过脸。   “祝昆,现在就给老子滚!老子话放这了,你别想在附近几个工地找到活干,狗娘养的...”   最后饭没吃上,祝昆工作也丢了。   他揉着肚子凶神恶煞走出工地,嘴里念念有词,   “你老婆那点破事上辈子谁不知道,老子还知道她胸上有胎记...”   前世祝昆混迹赌场牌桌,三流子二赖子数不胜数,一开口全是男女那些事,谁家男人出轨,哪家女人偷人,他们点着烟张口就来,并且大部分都是真的,而和赵友老婆鬼混的就是经常和祝昆打牌的牌友。   烈日炎炎,祝昆气喘吁吁坐在屋檐下,茫然四顾时,看到对面的福利彩票站,他猛地站了起来。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男人急匆匆穿过热浪滚滚的街道冲向马路对面的福利彩票站。   *   近日高三生们除了担心月底的考试,便是偷偷私下议论陈迹是不是在和九班的祝岁谈恋爱,不然为什么三头两头能看到他们在走廊讲题,两人虽然没有偷偷摸摸,但据探子带回来的情报这也不算清白啊。   “他们说..”探子气喘吁吁捂着胸口,在一众人殷切眼神下绘声绘色复述刚偷听到的话,   “这题前天讲过,用韦达定理。”   “没讲过,我不记得了,你再讲一遍。”   “祝岁,你这样月底考试很难提分。”   “...可是你讲的太快,我有点听不懂。”   “那我再讲一遍。”陈迹垂眸,没几秒又开口,语气带着淡淡无奈,“看题。”   “诶,你发现我在偷看你啦?”   “祝岁。”   语气比刚才重了几分,女孩立马打住,气氛从偏了一点的轨道中回到正途教学。   “就这些了,元芳们,你们怎么看?”   元芳们面面相觑,有人冒出一句,“我也想要陈迹给我讲题。”   “得了吧,陈迹讲题讲的稀烂,他们班谁不知道。”   “不会吧,他学习这么好。”   “真的吗?”   真的,祝岁这些天深有体会。   陈迹做题实在太得心应手,往往扫一眼题目就知道思路,有时候讲题容易省去一些步骤还不自知,同班的同学找他讲题,就算一时跟不上,但之后自己再磨一磨也能捋顺,可祝岁的数学水平不足以支撑她自己捋顺,往往一道题讲完,她只能懂一半,甚至更少。   偏偏她不好意思总问,感觉会显得自己很蠢。   可是真的听不懂啊!!   为什么陈迹讲题是这个鬼样子啊!   祝岁抱着书沮丧回到教室,无视隐匿其中的探寻视线,摊开练习册埋头自己琢磨。   不能总依赖陈迹讲,得自己搞清楚。   陈迹回到教室时,午休快要结束了,原本安静的教室开始有说话声。崔正青已经来了,坐在位置上朝陈迹挤眉弄眼不怀好意。   陈迹没理会,从文件夹里找出试卷,指着刚刚给祝岁讲的那道题,对崔正青说:“我给你讲一下这道题。”   “这题我会啊。”崔正青俯过身看了一眼得出结论。   “你不会。”陈迹说的笃定。   “?”崔正青一脸茫然自我怀疑,“我…不会吗?”   “嗯,你不会,我开始讲了。”   “诶,等等,不对,这题我真的会啊...”   陈迹不理会自顾自讲题,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祝岁跟不上他思路,是他讲题的方式有问题吗?   他需要找人验证。   “听懂了吗?”陈迹照着刚刚给祝岁的思路讲了一遍后问崔正青,眼神严肃的颇有几分他们数学老师的风范。   本就对数学老师没好感的崔正青被迫听了道他会的题,一时怒从中来,一掌拍在陈迹手臂上,“这题我闭着眼睛都会做,还用你来讲!”   崔正青都能听懂,说明他讲题的思路没问题,那是哪里出问题了?   陈迹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祝岁和骆容一起回家,说起陈迹讲题的事,骆容用怜悯的眼神问她:“陈迹讲题你听得懂吗?”   祝岁没好意思点头,含糊其辞。   骆容用一副“虽然我不想告诉你,但谁要我们关系好”的口吻说:“告诉你吧,讲题这上面,宋巡才是高手,不仅会讲题,笔记也做的好,而且他还会押题,期末考就被他押中了一道类似的大题。”   “真的?”   “不信拉倒。”   祝岁半信半疑回了家,家里又是没人状态,祝昆已经三天没回家。   她洗完澡一身汗进了开着空调的房间,空调是前两天祝昆买的,不仅买了空调,还给她买了最新款的手机,问他哪来的钱,他说走狗屎运中彩票了。   但至于中了多少钱他没有说,只是连着给她买了不少东西,还换了家里用了很久的冰箱和洗衣机。   看着祝昆眉飞色舞的样子,祝岁总有些不安。   像泡沫经济前的虚假繁荣,总有种一碰即碎的不踏实感。   他慈父的态度没有变,不回家会告诉她,让她关好门窗,但祝岁一问他在干什么,他便含含糊糊,只说有事。   祝岁在空调房里吹干头发,看到手机亮了,一打开,果不其然是祝昆。   “岁岁,今晚有事,你早点休息。”   说完还发了一个200红包,说是早餐钱。   祝岁点了红包,回了个好。   虽然有点不安,但也不要太疑神疑鬼了,不是说好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吗。起码没人上门说要赌资,先应付月底的考试吧。   祝岁扎起头发,拿过笔开始做题。   -------------------- 第18章   ==================   祝岁连着两天把陈迹讲的那些题消化完后,第三天中午才敢去找陈迹,可偷偷在后门看了半天,发现陈迹不在。   他们从没约好,往往是祝岁主动来找,之前也遇到过陈迹不在的情况,祝岁有些失望,抱着书往回走时,被低声叫住,她一回头,发现是陈迹前桌,之前不小心把脏水洒她身上的奚晓星。   “陈迹今天回家了。”   “这样啊。”祝岁恍然大悟点头,“谢谢。”   “你是有不会的题吗?要不我教你吧。”   大概是奚晓星笑的善意,祝岁的确是有题不会,回去也要麻烦班长,于是爽快点头,“那麻烦你了。”   “没关系。”奚晓星接过递来的练习册。   奚晓星讲题很有耐心,也很敏锐,往往祝岁有几秒的卡壳,她便回到上一步再讲一遍,讲完会体贴问一句“我讲明白了吗?”   祝岁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希望陈迹能向他前桌好好学习一下。   “对了,陈迹是不是没跟你说。”一题讲完之后,奚晓星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来。   “说什么?”   奚晓星看上去有些为难,左右看了看,附到祝岁耳边小声说:“陈迹前两天被班主任叫去谈话了,好像怀疑你和他在谈恋爱。”   祝岁吓了一跳,这事她完全没听陈迹提过,“没有,我们没有。”   “可是陈迹被说了,回来时候脸色都变了,不知道是不是骂的很凶,你知道吧,我们班主任是教导主任。”   她当然知道,骂起人来整条走廊都听得到。   陈迹因为她被骂了吗?   “祝岁,虽然我知道你们肯定没什么,但你们经常这样,人多眼杂的,难免会有别的人乱说。”奚晓星善解人意安慰起愧疚的祝岁,“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这样,毕竟你这么漂亮嘛。”   祝岁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因果关系,只含糊点下头应付过去。   “这事你别去问陈迹哈,挺尴尬的。要不这样吧,你加我□□,你要实在有不会的题,你在□□上问我吧。不过我看手机比较少,毕竟月底要考试了,我们班作业也挺多的。”三言两语却透露不少信息,祝岁满脑子都是陈迹被骂的事,没余力回答奚晓星,潦草说了句“我先回去了”,两人就此分开。   奚晓星面色如常转身回教室,没多久陈迹从老师办公室回来了。这几天班主任总找他是因为化学竞赛的事,名额有限,他在自己和宋巡之间犹豫。   他一坐下便问前排的奚晓星:“祝岁来过吗?”   奚晓星回头像怕打扰班里午睡的同学低声回:“应该没有,我没看到。”   陈迹嗯了声,拿过笔翻开未做完的练习册,奚晓星用余光看了看身后的人,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她心一松转头接着写作业。   过了一会儿,她再转过身想问他题时,发现陈迹保持着十分钟前的姿势,一题未做。   头顶的风扇呼呼作响,树里的蝉没完没了地叫,奚晓星默默转回身,眼镜一摘趴在桌上一直睡到午休结束。   *   因为奚晓星的话,祝岁再也没找过陈迹。   班里每两个星期自动换位置,她由靠窗位置换到教室靠里,有时候看到陈迹从窗边经过,距离太远也不好打招呼。   看客们没了八卦源,议论渐渐被即将到来的考试取代,时间一天天往后移,一直到月底考试结束。   考试结束意味着他们离放假不远了,劳逸结合,八月会给他们一个假期,但从几号开始放,目前没有通知。   祝岁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这种感觉了,面对即将揭晓的分数期待又紧张。   各科老师连夜改卷,考完试第二天一科科卷子像雪片一样飞下来,看到分数的有人欢喜有人愁,吵闹声一直持续到午休才安静下来。   “这次文科第一听说是钟婷婷。”   “怎么会是她?她之前不是连前十都没进过几次吗?”   “高三了,学霸们都在偷偷较劲吧,闷声做大事。”   “那理科呢?”   “还能是谁,校草呗。”   “我猜也是,陈迹真的是我校之光啊..”   “哈哈哈..你喜欢人家直说..”   “喜欢他的多了去了...”   打闹声逐渐远去,祝岁蹲在树荫下看蚂蚁搬家,她在教室待不下去,可出来沮丧的心也并未得到缓解。   排名一出来,连丁虹都考的比她好。   “找年级第一讲题还考成这样,笑死人。”   丁虹这话一出,周围不少人都附和笑了,祝岁站在排名表前连回头看他们的勇气都没有。   “祝岁。”   头顶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祝岁晃动小树枝的动作登时停下,她头更低了些,闷闷应了一声。   “在这干什么?”陈迹见女孩没有起身的意思,主动蹲下身询问。   “没干嘛。”祝岁盯着地上一溜蚂蚁回得很快,第一次希望陈迹赶紧离开。   “考得怎么样?”   干嘛像长辈问成绩一样,祝岁莫名有些气,随便一答:“就那样呗。”   大部分人听到这句基本能明白个一二,话题便就此打住,可陈迹和大部分人不同,“考得不好吗?”   祝岁没吭声,小树枝在水泥地上划的沙沙作响,还差点打乱了搬家蚂蚁的阵型。   像是一定要知道答案,陈迹很轴地又叫了句:“祝岁。”   “不好不好不好,行了吧,干嘛总问,你好烦。”   祝岁知道考得不好的原因和陈迹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他还给自己讲题了。   可人总是很奇怪,对凶的人不敢凶,却反倒对善意的人恶语相向。   这一个月她为了这个考试,日夜背书刷题,可到头来连丁虹都没考过,她被这种落差折磨了一上午。   “对不起。”祝岁头埋得更低,几滴水珠落在水泥地上,给路过的蚂蚁们下了场雨。   “之前给你讲的那些是哪里不会?”陈迹语气和刚才无异,耐心询问。   “很多。”   “很多不会?”陈迹微愕。   祝岁难为情“嗯”了一声,天气越来越热,手机推送了好几个高温预警,两人像被罩进一个高温玻璃罐里,不知不觉渗出汗来。   情绪宣泄完,这会儿人已经冷静下来,祝岁抠着食指指节,觉得自己真丢脸,明明是自己没用,冲陈迹发什么脾气。   “对不起。”祝岁见陈迹一直没说话,鼓起勇气抬头。   “祝岁,一次考试代表不了什么,不要沮丧。”陈迹说着把刚从小卖部买的水递过去,“别哭了,还有一年时间努力。”   搬家的蚂蚁又遭遇了好几场雨,祝岁接过水,看着模糊视线里表情带着几分无措的陈迹,一边哭一边在心里狠狠骂自己,   祝岁,你真以为你17岁?24岁的人了怎么情绪说失控就失控,不要哭了啊,丢脸死了..   可是...   祝岁埋下头,心里不自禁冒出别的声音来,让她眼泪不断往下掉,   可是陈迹为什么要这么温柔,明明我莫名其妙凶他了啊..   这瞬间,祝岁从考试失利的沮丧中想到骆容说过陈迹被人跟踪骚扰的事,不知为何,哭的更加伤心了。   祝岁,你怎么能对陈迹发脾气。   *   大概是成年人的难为情作祟,哭过之后好几天祝岁远远看到陈迹都绕道走,眼看马上要放假了,她整理了好几天的错题集发现自己归纳能力真的很差劲,想起骆容的话,于是决定来找宋巡取取经。   她本想偷偷地找,没想到刚到门口就遇到陈迹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说找一下宋巡。   “找宋巡?”陈迹反问。   那次哭过之后,祝岁好几天没来过,如今来了,结果她开口就是说要找宋巡。   “嗯,找他有点事。”   “找他干什么?”陈迹问完,宋巡上完厕所回来,两人视线对上,宋巡察觉到来自对方的冷意。   “怎..么了?”宋巡无辜。   祝岁一看宋巡来了,连忙说明来意。   “笔记啊,可以啊,不过得明天,今天我们数学老师要检查笔记,下午有他的课。”宋巡说的诚恳。   祝岁说好,看到政治老师进了教室说了再见便离开了。   剩下两人前脚后脚进了教室,宋巡回了座位,余光一瞥发现陈迹站在旁边,困惑问道:“干嘛?”   “你的笔记借我看一下。”   宋巡见陈迹还是那副淡淡表情,可仔细瞧,眉眼又似乎蕴着气,他多精,一下反应过来,笑的不怀好意,“你不会借我笔记给祝岁整理?”   “不是。”陈迹否认得一本正经,“下午老师要检查,我看看你的。”   呵呵,你那个敷衍笔记数学老师都拿你没办法,现在说这个谁信。   宋巡不拆穿,抽出笔记本递给他,“你这个...”   话还没说完,陈迹接过笔记说了“谢谢”,转身就走了。   脑子什么时候开窍...   宋巡看着陈迹的背影,在心里思忖要不要助攻一下,不过高考这个节骨眼上,时机又不太合适。 第四节 课结束后,陈迹来还笔记,确切来说不是来还笔记,是来纠错的,   “你这个值域求错了。”   “这个P点位置错了..”   “还有这个坐标轴画的不清楚..”   .....   陈迹一一指出后,说:“这些你订正好再借给祝岁看。”   听完全程的宋巡:?   我他妈还给他助攻,让他单身一辈子吧!   总之最后到祝岁手里的笔记,是订正过的完美笔记,这下祝岁完全相信了骆容说的话了。   --------------------   再等两章,等他们放暑假就有大进展了! 第19章   ==================   补课结束于八月十号。   但放假的兴奋劲只存在于当天, 之后的烈日,高温,和数不完的各科作业逐渐消磨着高三生, 班主任还时不时在群里敲敲打打, 让人有种这只是马拉松长跑的短暂休息而已。   放假第七天晚上,陈唯敲开房门,对陈迹说她后天要去出差, 可能要月底才回来。   “好, 知道了。”   “对了, 23号你生日, 我应该赶不回来,正巧我有个合作伙伴在邻市开了个五星度假酒店,靠近海边, 到时候给你安排辆车,你叫上几个朋友去玩吧。”   陈唯笑容可掬, 像一个约定俗成的暗号, 动过手之后两人都当这事没有发生, 照旧过着母慈子孝的生活。   “不用了妈, 作业很多。”   “要的,劳逸结合,出去放松一下, 生日礼物想要什么?我给你定台车吧,到时候你自己开车去上学不也挺好?”   “我没考驾照。”陈迹说出关键。   陈唯似乎没想到, 表情错愕, “去年暑假不是去考了吗?没考出来吗?”   “没满十八岁, 不能考驾照。”   陈唯恍然大悟, 依旧笑的温婉, “那是妈妈记错了,那车子就等明年吧,明年正好你高考完,到时候你有个车也方便,你说呢?”   陈迹没有回答,静静站着。   “那就这么定了,车子和酒店我会提前安排好,现在是旅游高峰期,你早点告诉我要几间房。”依旧笑着,话里却是已经决定了的不容置喙。   陈迹自然妥协:“好。”   母子俩面对面站着却又相隔甚远,说的话浮于表面,进行不下去。陈唯望着沉默的陈迹,不知为何忽然叹了口气,“陈迹,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说话的。”   是吗?   “你竟然长这么大了...”   语气带些许的不可置信,源于她对这个事实的不可置信。   一直到陈唯离开,陈迹都没对她感慨的话发表意见,他在陈唯离开后平静关上房门,回想起她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能让妈妈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什么?   陈迹自己也不知道。   顿时没了写作业的心,他拿过手机在群里问崔正青他们要不要去玩。   在家憋得难受的崔正青一分钟后在群里狂叫,   “!!!陈迹,你真是观世音菩萨啊!!!”   “给我定最好的套房,我要去海里划水!!!”   “我现在就收拾行李!!”   ....   陈迹转而问宋巡,对方不知没看到还是憋着劲使坏,十分钟后慢悠悠发来一句话,   “我们三个大男人去海边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崔正青和宋巡在逗陈迹上永远一致,连忙附和,“对啊,叫上骆容一起?”   “骆容一个女孩子跟我们一起会不会尴尬?”   陈迹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看似漫不经心却意有所指地朝某个方向靠近,直到崔正青的话出现在屏幕上,   “要骆容把她朋友叫上,那个谁来着,祝岁,有印象吧,陈迹?”   陈迹都能想象出崔正青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大笑的样子,脸上是迫不及待要他赶紧回答的急切。   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没有回复。   想起最后一次见祝岁是放假那天,学校组织大扫除,她在走廊和班里的男生一起擦窗户,远远朝自己招了招手,之后两人连再见都没说就这么开始各自的假期。   很平淡,平淡到陈迹觉得不对劲。   起码他们该说个再见,毕竟会有二十多天见不到。可二十多天见不到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想跟她说再见。   陈迹垂眸看向做到一半的题。   他从不缺女生示好,也见识过不少追求方式,这是第一次,他分不清她的意图是什么。第一次见面她当着那么多人说不喜欢他,却知道他的口味,冒雨为他买电筒,还有那个暧昧滋生的台风夜,最后却连他微信也不加。   她到底在想什么?   呼吸急促了几下,又马上抑制住。   再打开手机群里已经聊了不少,陈迹一一看完后回了崔正青的问话,   “不必了。”   一句话冷却气氛,这时微信跳出一条新信息,   “放假了吧,后天来唱歌吗?老规矩。”   几秒之后对方接到回复,   “好。”   *   夏天暴雨说来就来。   补习班九点下课,祝岁在自习室写了半小时的题,听外面的雨声并没有变停的趋势,索性盖上笔帽收拾好书,去隔壁超市买了把伞,刚撑开不知从哪出来一个人钻到她伞下,吓她一跳。   “祝岁,我没带伞,能捎我一段吗?”   说话的人是补习班坐她后座的男生,听说是复读生,祝岁见第一眼就不喜欢,眼神非常不正经。   “不能,我们不顺路。”祝岁边说边把伞移开,不在乎他是不是被雨淋到。   “别这样噻,都是同学,我来给你撑。”那人仗着比祝岁高点,不容分说抢过她手里的伞。   竟然有比林茂还讨厌的人。   上次林茂约她去看他踢球,她没去,林茂在微信上发了一通火,莫名其妙,她压根就没答应去看他踢球。   “把伞还给我可以吗?我们不顺路,我和你也不熟。”祝岁这话不假,她连他姓李还是姓张都没记住。   “我们一个班怎么不熟?祝岁,你□□的验证答案是什么,告诉我一下。”那人说着拿出手机来,笃定认为她一定会告诉他。   普信男真是烦死了!   祝岁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她冷着脸退到檐下,对面前的人说:“这把伞20,你要的话,把钱给我,不要的话,把伞还我。”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交个朋友噻。”   祝岁态度没丝毫变化,朝他伸手,“钱还是伞?”   那人看着有些纠结,挣扎了一会儿,说出了更为离谱的话:“祝岁,其实我是有事要你帮忙的。”   “今天我一个朋友生日,他们都带女朋友去了,就我一个人,你要不陪我去坐坐吧,看在我们是同学的份上。”   见祝岁没反应,他还一副“我叫你是看得起你”的表情说:“补习班我看了一圈,就你最漂亮。”   ?   祝岁这下连伞都不要了,这20块就当给了狗,同时在心里又一次认同了那句话,   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普通又那么自信!   “诶,要不要去啊,就在前面那家清吧,很近的。十分钟。”   祝昆找的这家补习班离家有点远,坐公交要四十分钟,并且下了公交还要走十来分钟,祝岁念在他口碑好不介意路程,可现在她十分介意。   雨的确有些大,并且往前好长一段路没有屋檐,她今天穿的白T恤,这样跑去公交车站一定会透湿。   “伞还我。”祝岁本想返回去再买把伞,但想想凭什么浪费20块,给狗都不给他。   “别这样啊,一起去看看呗就前面。”复读生见祝岁脸上有怒意,故作妥协把伞撑到她头顶,“你不去那我不勉强,这雨这么大,我们走一段,你把我捎过去行吧。”   两人迫不得已同撑一把伞往前走,快到那家他所说的目的地时,他一把拽住祝岁的手腕,强行把她带进了那家清吧,动作之快让祝岁怀疑,也许从一开始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你放开我!”男女力气悬殊,饶是祝岁用力挣脱,只换来对方更加用力的紧拽。   “就一下,今天我前女友也会来,老子要让她知道没她我照样过得好,当初说好一起复读,结果她竟然偷偷填了志愿…艹”   祝岁也很想爆粗,你们那点破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奈何对方力气实在太大,而这个所谓清吧听起来一点也不安静,重金属音乐声震得心颤,每个人嘻嘻哈哈,他们这种程度的拉扯根本没人在意。   他似乎不知道约的人卡座在哪,拉着她像个无头苍蝇到处走,音乐声越来越大,她在后面气急败坏的怒骂声一句都没传过去。   “你再不放开我报警了!”   话音刚落,清吧忽然安静了,刚大肆说话的人因为没了遮掩音乐还冒出几个没收住的词句,周遭暗下来,一束追光灯打在台上。   祝岁正对着斜对角的舞台,台上坐着一个人,不知是打偏了还是有意为之,这束光打在吉他上,而在强光下,歌手的脸无人能辩。   “你放开我!”祝岁趁普信男打电话的空隙终于挣开他的桎梏,不等他反应急忙往回走。   “诶,你别走啊,就十分钟,大家同学一场,帮个忙噻…”   祝岁觉得可笑,拨开人群往外走,可没几秒她猛地停住步子不可置信回了头。   “让晚风轻轻吹送了落霞,   我已习惯每个傍晚去想她,   在远方的她此刻可知道…”   虽然看不清弹唱人的脸,但音质太过澄澈,没有酒吧那套讨好听众的油腻技巧,干净利落的少年音,声声入耳,不少人纷纷朝台上望去。   祝岁拿伞的手不自觉抖了起来,不由自主朝舞台方向走去,她不会听错的,她每晚都听着入睡的声音,   台上那个看不清脸的人,是陈迹。   -------------------- 第20章   ==================   残留着重金属余音的酒吧被澄澈嗓音洗涤一空, 刚还大声说话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自觉放低音量,吉他音色多少有点单薄,但有少年的嗓音加持, 让人有如饮清泉的冷冽感。   祝岁把普信男打发走后, 站在离舞台最近的位置静静听着,模糊中想起前世某次采访里陈迹说过高中偷偷在酒吧驻唱的事,没想到竟然是在这里。   陈迹一连唱了好几首, 最后一首唱到一半时, 祝岁斜对角的卡座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是玻璃杯摔碎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男人的怒骂,“老子说走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腿断了?”   酒吧光线暗沉,祝岁只能看到几个模糊人影, 被问话的人不知说了什么,男人站起来, 看样子是醉了, 左右晃了两下指着前方说:“一个卖唱的有什么好听的。”   声音略大, 不少听歌的人纷纷转向他们。   “你不听就走啊, 谁逼你了。”   男人喝多了,处于旁人一激便容易冲动的时候,只见他爆了句粗, 抄过桌上的空酒瓶朝舞台方向走去,明明看着喝醉了, 却动作极快, 一瓶子挥倒了立式麦克风, 音响里顿时传来尖锐的噪声。   “还唱, 真把自己当歌星了..”   男人举着酒瓶, 凶狠的样子感觉他随时会抡起酒瓶砸向台上的人,酒吧老员工都知道,只要这个少年来唱歌,他们鲜少露面的老板便会来,如今碰到这事,自然少不了要帮忙。   几个人一使眼色上前驱赶耍酒疯的男人,男人不依不饶,一起同行的人见他收不住,也上前要把人带走,两拨人推推搡搡,混乱间男人忽然捂着头哀嚎起来,   “谁他妈打我。”   话音刚落,他后脑勺又被重重抡了一下。   “妈的,是谁打老子,是不是你!”   “我没有..”   “那就是你!”   “不是我。”   男人骂骂咧咧捂着头,像疯狗指着周围人乱咬,来酒吧的人本就喜欢凑热闹,此时注意力全部放到发疯的男人身上,再也没人往台上看。   陈迹放下手里的吉他,追光灯不知何时熄灭了,他弯腰想扶起碰倒在地的麦克风,试着在黑暗里摸索,手刚放下去,没有摸到立杆,却触到一片温热皮肤,他急忙缩回手道歉:“对不起,我有夜盲看不见。”   “没关系呀,我知道。”说话人扶起麦克风,像那晚在电影院虚虚圈住他的手腕,“我们走吧。”   陈迹伸到一半的手停住,酒吧光线让他看不清说话人的脸,却在对方虚虚圈住他手腕时,他因诧异停滞的心开始狂跳,从黑暗到光明那短短一段路,祝岁扎着马尾的背影渐渐出现在他眼里,白T恤,帆布包,右手拿着一把伞,是出门的模样。   “陈迹!”到后台光亮处,祝岁松开他的手转过头来,眼里是遮掩不住的开心,亮晶晶的,让陈迹晃神。   “你怎么会在这?”陈迹从高一开始就在这唱歌,从没人知道也没被认出,这是第一次,可莫名心里没有秘密被发现的慌乱,甚至有种,如果是她,知道也没关系的信任感。   “我要说我是受神明指引,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陈迹没忍住笑了,祝岁极少见他这样带少年气的笑,还想胡诌的话消散在他淡淡的笑里。   “陈迹,我..”祝岁的话没说完被手机铃声打断,陈迹说了声抱歉,随后接起电话。   他们站在后台走廊,周围安静,只有隐约从前面传来的音乐声,陈迹离她几步远在讲电话,本想从电话中知道点什么,可越听越不对,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仔细一听,竟然是粤语。   通话大概持续了不到三分钟,陈迹便挂断了。   “我们走吧。”陈迹挂完电话对祝岁说。   “好。”   陈迹带着祝岁从后门离开,一出酒吧夹带水汽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湿漉漉的马路车水马龙,他们各撑一把伞往前面的车站走,祝岁知道自己不开口的话陈迹肯定不会说话,于是主动打开话题,说她在不远处的教育机构上补习班。   “补数学吗?”   “对啊,放假那天就开始了,本来还想跟你说再见的,结果那个课六点开始上,我赶过去都来不及了。”   陈迹眼神微闪,借着雨伞遮挡侧头看她,只看到她小巧的下巴,“那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于是祝岁又把那个下头普信男的事说了一遍,要不是她最后拿出手机拨110,他还不会走。   “普信男?”   忘了14年还没有这个热词的祝岁顿了顿,硬着头皮解释:“就是说有的男生明明很普通却总觉得自己特别优秀,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祝岁说完补充道:“不过你不知道也没关系,这个词永远用不到你身上。”   “你是最好的。”   陈迹一滞,没等他品味其中含义,对方转了话题:“陈迹,你会说粤语?”   “嗯,会一点,我有个叔叔是香港人,我和他待过一段时间。”   确切来说,是陈唯曾经的男朋友,叫白天禄,是个香港富商。那时候陈唯公司刚起步,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是常有的事,于是把十一岁的陈迹要他帮忙照顾。   白天禄年轻时候是个摇滚乐手,他发现陈迹对音乐敏感度极高,像找到知音,教他吉他打架子鼓,陈迹悟性高,学的快,一长一幼颇有几分伯牙子期的惺惺相惜感,只是后来被陈唯知道了,他们也因此分手。   不过陈迹一直留着他的联系方式,有了自己的手机后,两人又偷偷联系上。   “难怪你粤语歌唱的那么标准,真好听。”祝岁不由感慨,说完小脸一垮,揪着伞柄上的挂绳嘟嘟囔囔,“那个男人真讨厌,刚才应该多打他几下。”   “是你打的?”陈迹错愕,虽然他看不到,但是听到了那男人的叫嚷声。   “昂,用包砸了两下。”祝岁承认得干脆,在心里懊悔,刚才不应该嫌重把那本教辅书放补习班,不然砸过去更疼。   “祝岁。”雨伞边缘被拎起,祝岁抬眸听到他说,“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可是你不能被欺负。”   “这不是欺负,酒吧人杂这种喝醉的客人难免。”   陈迹撑着透明雨伞,橙色柔光穿透伞布披在他身上,雨点不断滑落,滴滴答答落在脚边,说这话时,他带着习以为常的平淡,祝岁看不懂这样的习以为常。   “可在我眼里就是欺负。他打断你的演唱,破坏那么多人听歌的心情,打他两下怎么了。”   说的正义又无理取闹。   “还有啊陈迹..”祝岁用伞碰了碰他的伞沿,感受到碰撞的陈迹垂眸看她,女孩的脸隔着透明伞布像蒙了层雾,雾下的脸笑得明媚,“对那种普信男不要那么温柔,他不配。”   “对我温柔就可以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车站,雨逐渐变小,站台前有一小滩积水,映着晚上的霓虹灯光,雨点落在上面微波粼粼。   祝岁转着手里的伞,直直望向许久未见的心上人,看他脸上出现无措,想说话又嘴笨的样子逗得她笑弯了眼。   怎么会这么不经撩。   他们等了没五分钟,祝岁的车来了,正巧陈迹的电话响起,是白天禄,他们约好一起去吃饭。   这个点等车的人也不少,祝岁收了伞在上车前猛地想起什么,回头对打电话的人说:“陈迹,23号你生日对不对,生日快乐,开学补你礼物,开学见。”   陈迹看着她随其他乘客上车,电话里的人已经叫了他好几声,   “陈迹,我车到路口了,你在哪?”   “天禄叔,对不起,我们改天再约吧,我现在有事。”   我想送她回家。   陈迹朝正在关闭的车门飞快奔去。   “早点上来啊..”即将关合的车门险些夹中挤进来的人,司机师傅不耐瞪了来人一眼。   “对不起。”   司机师傅见人态度诚恳也不再多嘴,缓缓开动车子,陈迹上车才想起自己身上没零钱,掏了两个口袋,最小面额的是二十。   “滴。”刷卡机传来一声响阻止陈迹想把二十块扔进投币机的动作。   “走吧,陈迹。”刷完卡的祝岁点开手机闪光灯,两人在车厢后部入座。   这个点车里人很少,大家都低头看手机,陈迹坐在祝岁身侧,莽撞的无力感又一次出现。   “陈迹。”   被叫到的人直起身,颇有几分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点名的紧张感。   “我有道题不会,你能不能教教我?”   陈迹一愣,他心里已经在预设她会调侃的话,可对方却什么都没说,指了指摊在腿上的书,一脸虚心向学的模样,“能看清吗?我给你开闪光灯。”   算了,反正我总是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陈迹不再纠结在闪光灯的照射下低头看题。   夜色渐晚,这是末班车,司机师傅着急交车回家,开的比平时快,车里摇晃,光线也不好,两人讲了两道题,祝岁便把书收起,笑着说:“今天不用麻烦宋巡了,总找他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仅不好意思,还得提防骆容这只小醋精。   她拉上帆布包拉链往窗外瞧,下一站就是学校了,这还不到半小时就到学校了,看来师傅真的着急回家。   已经不下雨了,车窗上残留着水珠,祝岁想着等会要不要请陈迹吃个雪糕时,身后传来少年沉沉的质问,   “你找宋巡讲题。”   --------------------   陈迹,他醋了。:)   你竟然找宋巡讲题,有没有把我这个年级第一放在眼里:) 第21章   ==================   接到陈迹信息时, 宋巡刚回家,骆容这丫头追人方式真让人受不了,不理她直接堵楼下来了, 两人看完电影回来还去吃了夜宵, 最后把她送回家才算结束。   这到底是谁追谁?   宋巡拿了睡衣要去洗澡,手机响了一下,他解锁一看, 竟然是陈迹, 什么都没发, 就一个句号。   这是发错了?   他不明所以发了个问号过去。   但对方几分钟都没再发来, 宋巡当做是他发错了,手机一放去洗澡。   等洗完澡出来,拿起手机一看, 对方发来一个公众号文章分享,上面赫然写着,   “当渣男的下场。”   宋巡:?   “你给我发这个干吗?盗号了?”   隔了几分钟, 对方回了过来, “发错了。”   ?   基于对好友的信任, 宋巡回了个哦。返回主界面回骆容的轰炸信息,洗澡短短十分钟,她竟然能发二十条信息过来。   “这两套泳衣你喜欢哪套?”   .....   宋巡连点大图的欲望都没有, 但又深知不理的话她会问个没完,草草看了眼回了个“右。”   “好, 我带左边那套。”   ......   那你问我干嘛。   宋巡无奈, 对方自顾答完之后没再发信息来, 他拧开台灯想着反正不困干脆刷一套题时, 陈迹的对话框跳了上来,   “你最近干嘛了。”   ?   宋巡直觉陈迹今晚有事,直白发过去,“兄弟,有事说事。”   对方又是不回,宋巡被陈迹这态度勾得不上不下,做题都静不下心,想着要不打电话问时,对方回了,   “你心里明白就行。”   不是,我明白啥,能不能别打哑谜?   “喜欢骆容就对她好点。”   宋巡地铁老人手机,认定是骆容跑去跟陈迹说了什么,他长长叹了口气,在对话框郑重打字,   “我也不知道骆容跟你说了什么,总之,我不喜欢骆容。”   陈迹看着宋巡的回复,堵在心口的闷气翻滚起来,他拿过遥控器调低了几度,任由手机渐渐息屏。   不喜欢骆容,那喜欢谁?   你们是什么时候加上微信的?   放假这些天你们每晚都会聊天吗?   只讲题吗,还是你也会收到她那些撩人的话。   陈迹知道不能随意揣测别人,可他控制不住,他想知道宋巡会和祝岁聊什么,想知道祝岁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是不是同样可以对宋巡说。   为什么不可以只对我说。   各种情绪蛮横冲撞,陈迹重新点开手机,看着和宋巡的对话框,手指像有了自主意识开始打字,   “我要看你和祝岁的聊天记录。”   手机震动了两下,陈迹从这声震动中渐渐回神,垂眸把字删去,头往后仰深深吸了口冰凉的空气。   拥堵在心里刚还沸腾的思绪像消失在对话框的字逐步冷却,最后只留下无止境的空荡,像从火焰山忽然走到空茫雪地,连呼吸都跟着冷了。   他拿过遥控器,上面显示着18,空调滴滴响了好几声调回正常温度。   平静片刻,陈迹拿过手机,是骆容发来的,   “陈迹,你生日我能邀请祝岁一起来吗?我想有个伴。”   应该是看陈迹没有回答,骆容几分钟后又追加了一句,   “你放心,我问过她,她说不喜欢你,不会骚扰你。”   骆容第二天早上睡醒才看到陈迹发来的回复,   “随便。”   发出时间凌晨3点。   “陈迹这也太刻苦了吧,三点还不睡。”   她迷迷糊糊嘟囔一句,转头给祝岁发去消息。   *   23号生日,他们决定22号提前出发。   出发当天,宋巡和崔正青望着突然出现的祝岁震惊了数秒,之后统一看向陈迹,可对方没有多余表情,淡淡说了句:“到齐了就上车吧,怕堵车。”   说完率先坐上副驾,完全不给八卦机会。   四人上车后,崔正青迫不及待问后座的祝岁:“祝岁你怎么会来?”   “我叫来的,怎么了,不行?陈迹都没说话,你在这多什么嘴?”   什么都没说的崔正青被骆容这么一轰,眨了眨眼,看向宋巡,眼神里都是“我惹她了?”的无辜。   是我惹她了。   宋巡拍了拍莫名成为出气筒的崔正青,车里气氛还没热便已冷却。   祝岁知道骆容为什么生气,但她更在意的是陈迹的态度。   前两天骆容突然发信息问她要不要去海边玩,本想拒绝的,但骆容又补充说是陈迹生日,请他们去邻市玩。   祝岁从没参加过陈迹的生日,有这个机会她断然不会拒绝。   只是刚才陈迹,一眼都没看她。   祝岁靠着车窗,塞上耳机,没了说话的心情。   “给我听一个。”车子开出去好一会儿,骆容手机往包里一扔扯下祝岁一只耳机。   “你这不是原唱啊?”   可能是听着歌骆容声音有些大,副驾闭目养神的人眼皮微动。   “嗯,是翻唱。”   “诶,翻唱的还蛮好听诶,谁翻唱的啊。”   “就一个歌手,你不认识。”   “诶,别切啊,还没听完…”   “听别的吧。”   祝岁一边切歌一边往副驾看,所幸副驾的人没有回头,暂时保得住小马甲。   他们是早上出发的,车行至一半,骆容晕车,于是决定在服务站稍事休息,顺便加油。   骆容一下车便往厕所跑,陈迹和崔正青也一晃没影,就剩祝岁和宋巡两人站在檐下,外面是一片明晃晃的日头。   “补习班那边请假了吗?”宋巡见气氛沉闷主动搭话。   祝岁含糊点头,补习班周六休息,周天下午能回来,相当于只请了今天的假,周天她还能赶过去上晚上的课。   宋巡拖长音调“嗯”了一声,那种被看穿的心虚又浮了出来。   “骆容在微信上一直问,所以我才来的。”   欲盖弥彰的一句,说完连自己都尴尬,但宋巡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他清淡笑笑,转移话题:“也是,谁能招架得住骆容的信息轰炸。”   “你真的不喜欢骆容吗?”祝岁想起昨晚下课收到的一连串60秒的语音方阵,每一句都带着淡淡哭腔。   “不喜欢,而且我现在没有功夫想这些,我要准备高考。”   “你也劝劝骆容吧,多把心思放学习上,虽然她家境好,但也不能护她一辈子,别那么任性了。”   宋巡说这些话时脸上浮现与年龄不相仿的成熟,让祝岁语塞。   “诶,聊什么呢?”崔正青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祝岁一转头一瓶水直朝自己扔来,她下意识往宋巡旁边躲了一下。   “乱扔什么。”宋巡眼疾手快接住。   “不好意思啊,手滑了。”崔正青面带歉意道歉,把手里的果汁递过去。   “没事,谢谢。”   “骆容怎么还没出来,不会掉进去了吧。”崔正青见表妹还没出来东张西望起来,“诶,陈迹,你去哪啊,在这等等啊。”   “去啊。”宋巡见祝岁想跟上去又踌躇的样子伸手推了推她,对着即将走远的陈迹扬了扬下巴,“去哄哄。”   陈迹的不对劲他一早就看出来了。   “诶,他俩去干嘛,有情况啊。”崔正青看他们一前一后走远的背影,搭上宋巡的肩眼神促狭。   “少管闲事。”   “.....”   这个时候正是旅游旺季,服务站来来往往不少人,祝岁跟在陈迹身后数偷看他的人,数到第八个时,她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陈迹走到车子旁,司机正倚在车门抽烟,见他来着急要掐灭刚点上的烟。   “不急,抽完再过来吧。”陈迹说完弯腰上了车,司机怕熏到他往不远处树荫走,走前还给开了车里空调。   坐下没三秒,车窗外伸进一瓶果汁,“陈迹,帮我拧一下。”   陈迹接过,拧开瓶盖递回去,全程没看祝岁一眼,这下祝岁能确定陈迹真的在生气了。   其实他们在酒吧遇到的那晚,临分别时她就感觉到了一点,但陈迹本就很会隐藏情绪,她一时拿捏不准是不是错觉。   而今早到现在,她确定了陈迹是在生气,并且是仅针对她的。   我哪里惹他生气了?   “还有事吗?有点热。”陈迹出声打断在一旁苦思冥想的人,他手指停在车窗键,看着中控台上的纸巾盒。   意思是他要升车窗开空调。   “陈迹,看着我。”   陈迹指尖微动,没有转头,外面的人等了一分钟,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几乎没给反应时间,陈迹空洞的眼里猝然出现祝岁略带严肃的脸,他头条件反射往后仰,撞上座位椅背。   “陈迹,我没有读心术,如果你在生我的气,或者不想我来,你跟我说,不要一个人生闷气。”   “没有不想你来。”陈迹贴着后座别过头看向外面。   在酒吧遇到的那晚,他莽撞冲上公交车那刻,他就想邀请她。   “那你在生什么气?”祝岁想了半天实在没想到那晚到底怎么惹他生气了,明明是个超级美好的夜晚。   “没生气。”陈迹硬邦邦回答。   “生气了。”   “没有。”   “生气了。”   “没有。”   两人就这么无意义拉扯了几个来回,祝岁几不可查叹了口气看着倔强不肯松口的陈迹让了步,“陈迹,我想你开心一点,别一个人生闷气。”   祝岁等了几秒没等到回答,犹豫要不先走时,一道声音传来,   “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说话?”   你是不是对宋巡也这么说。   轻巧说出容易引起误会的话,完全不管别人怎么猜测。   祝岁不解陈迹为什么这么问,只是他眼神锐利望向自己,表情比刚刚否认生气还坚定几分,像认准了她就是他口中的那种人。   她有必要解释一下。   “陈迹...”   “你们在说什么小秘密啊。”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陈迹头一次觉得崔正青真烦人,不远处的司机早就抽完烟了,是台风天那晚的司机,站在树荫下识趣没有靠近。   “祝岁,你干嘛呢?你和陈迹在干嘛?”   “什么都没有,你晕车好点了吗?”   “还行,我早上没吃饭才晕的,我刚吃了碗酸辣粉,没事了。”   “上车吧,晒死了。张师傅,我们走了。”   几声车门砰砰响过之后,车子缓缓开出服务站,骆容恢复活力,开始叽叽喳喳说话,在手机上开房间斗地主。   “陈迹来吗?”   “你问他干嘛,问也是白问,快点开始..”   高速两旁的灌木飞速后退,陈迹撑着头,后面传来的嬉笑声一阵接一阵,他能从这其中辨别出哪个是她,那把脆甜的嗓音前不久对他说,   “陈迹,他们不是你。”   --------------------   今天点了杯奶茶,还好没踩雷。   话说,我经常点奶茶踩雷,你们有没有啥推荐的啊,我下次可以试试。( ̄~ ̄) 第22章   ==================   路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导致堵车, 他们到邻市的时候将近两点,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   这家五星度假酒店开在半山腰,依山傍水, 树繁枝茂里蝉鸣一片, 从车上下来骆容手挡着额头往远处眺去,惊喜朝祝岁扭头:“我看到海了。”   一行人拿着行李到了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办理入住,有几个小孩围着酒店的断臂雕像跑来跑去, 童稚笑声回荡在大厅。   “给我们换房是什么意思?”崔正青的大嗓门让过往经过的人打量了几眼。   陈唯的合作伙伴叫钱众合, 人很热情, 陈迹报出人数的当天就说房间已经订好了, 说是安排的海景房,两间都是,但现在办理入住时, 前台说给他们换了一间房。   “实在很抱歉,今天突然来了个贵宾, 真的十分抱歉。”其实换房这事要没有上头指示, 前台也不敢这么做, 上头是平安无事, 道歉的事还得前台来。   “不要紧,有房就行。”陈迹理解,这种旅游旺季, 难免会有突发情况。   “谢谢理解。”前台手脚麻利给他们办理入住。   秉着绅士风度,海景房让给了两位女生。   不愧是海景房, 她们一进房间正对着就是大海, 涌动的海面反射的光让人睁不开眼, 骆容拍了几张照片正准备发给他们炫耀时, 发现还得一个个发, 索性拉了个群,五个人都在里面。   她发完照片手机一扔打开行李箱,刚开一半,里面的瓶瓶罐罐乒乒乓乓滚了一地,骆容烦躁踢了一脚。   “怎么了?”祝岁捡起地上的防晒喷雾,一抬眼就是她乱糟糟的行李箱。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祝岁也大致摸清了骆容的脾气,被娇宠惯了的孩子,生活自理能力几乎为零。   “我给你整理。”祝岁把喷雾放到小几上,蹲在地上给她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最多住两个晚上,可骆容至少带了一个星期的行李,光泳衣她竟然带了五六套,更别提衣服了,收拾到最后还从里面扯出来一只毛绒泰迪熊。   “你怎么带这么多衣服,早中晚换也不用不了这么多套。”祝岁把衣服挂在酒店衣柜里,那些瓶瓶罐罐码好整齐放在小几上。   “我也不想啊,但是都塞进去了就懒得拿出来了,主要是我家阿姨不在,不然我也不用自己收拾。”骆容抱着泰迪熊盘腿坐在床上看电视苦恼地说。   “要你妈帮忙啊。”   “我没妈。”   祝岁推行李箱的手一顿,扭头看骆容。   她说这话时表情没太大变化,好像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没抢救过来,我只见过照片,我们长得挺像的。”   “我一直都是跟我爸一起,我爸真的无敌好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要什么给什么,我知道我脾气有时候挺招人烦的,哎,都是我爸惯的。”   “改不了咯。”   骆容说完抱着泰迪熊仰躺在床上,意味不明说了句:“陈迹真幸福啊。”   说完她又一股脑爬起来,拿过一旁的手机嘟囔着:“好饿啊,中午都没怎么吃,问问陈迹带我们去哪吃。”   打字空隙还对站在一旁的祝岁说:“你别那副表情啊,这有什么,比我惨的人多了去了。”   也是,大家都很难。   祝岁联想起自己不再多话。   中午他们在酒店餐厅随便吃了点,各自回房睡了个午觉,等醒来时候已是傍晚,陈唯的合作伙伴外出回来,说是请他们吃饭。   “吃完饭我们去海边吧,我好久没游泳了。”骆容这话表面是对祝岁说,眼睛却总往宋巡身上瞥。   宋巡在用手机背单词,对她意有所指的视线浑然不觉。   “我可以在岸边看,但我不会。”   “你不会啊?正好我教你。”   “得了吧,就你那半桶水,别到时两个人一起溺水。”   “崔正青,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两人正拌嘴时,大厅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他们寻声望去,最先入目的是一个男人,帽子墨镜口罩一个不落,除了能看出个子高其他一律看不出来,紧跟在旁边的女人疾步跟着,剩下两个助理模样的人在后面拦拿着相机的记者。   “不要拍照,不要拍照,这次是私人行程..”   直到全副武装的男人进入电梯,记者才恋恋不舍离去。   “这是哪个明星,你们看得出来吗?”伸着脖子看热闹的崔正青兴致勃勃发问。   “包成那样死忠粉都认不出吧。”骆容对娱乐圈无感,摆弄着手机意兴阑珊,想了几秒后又替人叹气,“真可怜啊,出来一趟还被记者追。”   一旁祝岁看着对面的陈迹若有所思。   他们大概等了一刻钟,钱众合来了,挺着啤酒肚,连头发都是中年男人的标配。   “陈迹是吧,都长这么大了,你八九岁的时候我还见过你,不过你可能忘记了。”钱众合笑容和蔼,握着陈迹的手半天没松开感慨道,“陈总的儿子果然不一般,长得跟明星一样。”   钱众合带了自己女儿过来,松开陈迹手后拉过一旁的女儿,笑着介绍:“这是我女儿,钱敏昭,说来实在抱歉,我等会要去外地开个会,不能招待你了,要我女儿带你们去玩吧,她可懂玩了。”   “钱叔叔,不用麻烦,我们自己也可以。”   “这有什么麻烦的,在家也是闲着,她今年大一,比你们大点。”钱众合说着拍了拍钱敏昭的肩膀,“拿出当姐姐的风度来,明天陈迹生日,你带他们好好玩一下。”   钱敏昭莫名其妙被叫来一路上都心情不佳,可如今一看到陈迹,不悦登时烟消云散,甚至懊悔出门前没好好化妆。   “我知道了爸,你放心吧。”   钱众合着急赶飞机,交待几句便匆匆离开,钱众合一走,钱敏昭发挥东道主精神,率先打开话题,“你们好,我是钱敏昭,还没吃饭吧,我带你们下山吃点,顺便去海边看看,很热闹的。”   “好啊好啊。”骆容自来熟点头。   “那我们走吧。”   本来三男三女是极好分配的组合,偏偏从出酒店开始,钱敏昭就一直黏在陈迹身边,像是要把她爸说的好好照顾陈迹这话贯彻到底,剩余四人跟在他们身后。   从酒店到山下是一条长坡,坡度平缓,而他们左侧是映着落日余晖的海面,海滩上这时已有不少跑来跑去的游客,时不时传来几声海鸥叫。   祝岁忍不住多拍了几张照。   度假酒店临近海边,算是当地一个景点,到处都是特色美食,钱敏昭带他们到了一家海鲜店,商家为了展示自己原材料新鲜,一进门,厅里齐刷刷摆着好几排格子鱼缸,里面从虾到鱼应有尽有,祝岁在里面看到两只圆滚滚的河豚。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要不是钱敏昭认识老板娘他们可能还得等上半小时,六人一落座,钱敏昭自然把菜单递给陈迹,顺便安利:“这家的河豚做的不错,可以尝尝。”   “河豚不是有毒吗?”   钱敏昭看向发问的骆容笑了笑,“处理干净可以吃,点个尝尝吧,做汤很鲜。”   “那点一个吧。”   海鲜饭店大部分都是吃海鲜的,祝岁看着一道道端上来的菜,确信自己能吃的只有眼前这碗像是凑单的菜泡饭。   饭到一半时,陈迹对上菜的服务员说:“不好意思,给我一个菜单。”   等服务员拿来菜单,他把菜单转到祝岁面前,祝岁这会已经无聊到坐着玩手机了,直到听到陈迹叫她,   “祝岁,点你喜欢吃的。”   这话一出桌上其余五人一并看向祝岁,骆容见她骨碟空空,连根鱼刺都没有,问道:“这么多菜你都不喜欢吃吗?”   “不是,我海鲜过敏。”祝岁在钱敏昭提议来这家店前就想说,但看大家都挺有兴致的,干脆就算了。   “你海鲜过敏啊,我不知道。”钱敏昭有些歉疚。   “没关系,我也吃饱了,这菜泡饭挺好吃的。”   “是的,这菜泡饭汤底是...”钱敏昭越说越小声,“是用..海鲜汤底勾兑的。”   “.....”   众人沉默几秒,陈迹率先起身对祝岁说:“去医院看看吧。”   “啊...好。”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钱敏昭也想跟着,被宋巡叫住,“姐姐,别把陈迹当路痴,放心,他找得到路。”   钱敏昭有些不甘坐下,宋巡吃了个虾在心里叹道:哥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两人走出海鲜店时,天色还很亮,陈迹正在查附近的医院,祝岁走上前撩开马尾,低头问陈迹:“你帮我看看脖子后面起疹子了没有,一般过敏这里最先起疹子。”   陈迹垂眸,一截弯曲的纤瘦脖颈像压弯的花枝,他仔细看了看答:“没有。”   “那应该没事,我过敏起反应很快,而且我吃得很少,就吃了半碗。”   “你吃饱了吗?”   祝岁脑子反应飞快,“没有,我们去吃点别的好不好?”   “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们到处走一走,看到哪家算哪家吧?”   “好。”   陌生的城市褪去一天的暑气开始活泛,吃完饭的人们出来遛弯,街道商家招揽客户,游客三三两两,温柔余晖拉长他们并肩而行的影子,沿途有不少提篮的卖花人,茉莉花香气氤氲在橙色落日里,给充满烟火气的黄昏添上几分诗意。   他们一家店一家店看过去,不知是真没有合心意的店还是不舍得浪费这样的黄昏,他们闲聊着从天光亮堂走到天色/欲晚。经过一家日料店陈迹还想往前走时,手腕被拉住,不是前两次那样虚浮的力道,这次五指都贴在他皮肤。   “陈迹,我们吃这家吧。”   “你想吃日料吗?”   祝岁没有回答,牵着他往里走。   陈迹没有反抗。   他们背影消失在店内镂空屏风后。   *   那条街茉莉花好香。   城市最后一道天光隐没在高楼里,街上亮起路灯的那瞬,店前红灯笼映照着店名,   一期一会。   --------------------   我独爱夏天的傍晚,和喜欢的人走在街头的感觉。   所以我给他们设置了这个场景,陌生的街道和人群,对于他们来说,当真是一期一会。   周末快乐~ 第23章   ==================   为了稳妥起见, 他们吃完饭还是去买了抗过敏的药,宋巡的电话就在他们从药店出来时打来的。   “你们两个人去哪约会了?该回来了吧。”   “...没约会。”陈迹说这话时瞥了眼正在小卖部买水吃药的祝岁,手里提着一个小纸袋, 是刚结账时, 正好赶上他们店做活动,消费满两百能抽奖,祝岁抽中三等奖, 是一瓶梅子酒。   服务员一边给他们装酒一边笑着对他说:“你女朋友手气不错, 这瓶酒单买也要两百多。”   陈迹签单的手一顿, 这时候反驳两人都会尴尬, 干脆低头签单没有回答。   “行,没有,你们现在在哪?那个姐姐说带我们去酒吧转转, 我是不想去,但那俩兄妹已经跃跃欲试了, 就等你们两个表态了。”   祝岁吃完药这会已经过来了, 见陈迹看向自己, 问:“怎么了?”   “他们说去酒吧, 问我们去不去。”   “你去我就去。”   陈迹一默,要宋巡把地址发来,随后打车和他们会合。   钱敏昭带他们来的是条酒吧街, 来来往往不少穿着时髦勾肩搭背的年轻人,还有当街接吻的, 骆容不小心瞥到, 吓得不敢再乱看。   陈迹他们晚到十分钟, 一下车便感受到几道含义不明的目光, 他一律掠过。   “你过敏没事吧, 怎么这么久?”骆容见祝岁来了,急忙挽上她胳膊。   “没事,已经开药了。医院人好多,不小心耽误了。”祝岁煞有其事举着手里的药袋子给她看。   不过这伎俩也就骗骗骆容,一旁的钱敏昭一眼就认出她那个袋子是本市常见大药房的专属袋子,而且她手里拎着的纸袋,她前两天刚去吃过。   所以陈迹把他们晾了快两个小时,是专门带她去吃了日料?   “没事就好,我们进去吧,放心,这个酒吧不乱的,管理很严,是会员制。”   “那我们走吧。”   钱敏昭忍下不悦在前面带路,视线由明到暗的一瞬,她感觉到身后传来几束光,一扭头,四束闪光灯齐齐亮起,在昏昧的酒吧格外突兀。   “你们...”   “姐姐,陈迹有夜盲,他看不清的。”离她最近的骆容解释道。   “哦,那我也帮你打光吧。”钱敏昭说着要从包里拿出手机。   “不用,已经够了。”   “...好。”   得知陈迹有夜盲,钱敏昭特意带他们到光线好一点的位置,又开闪光灯给陈迹介绍酒水,告诉他各种酒的浓度,祝岁坐在钱敏昭身侧,不忍发笑,   姐姐,陈迹高一就混在酒吧了,他可能比你更清楚。   最后在钱敏昭的好心安利下,陈迹选了她推荐的橙皮甜酒,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偏心,钱敏昭也给剩下几个人推荐了,祝岁吃了过敏药不宜喝酒,点了一杯葡萄果汁。   点了酒又点了些小食,等东西端上来时,钱敏昭说玩骰子。   规则简单,讲一遍就都懂了。宋巡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表示不玩,祝岁前世在酒吧上班见识腻了,也说不玩。陈迹本来也不想玩,又不想扫兴,只能应下来。   四人四个骰盅,稀里哗啦摇了一通后开始乱喊,陈迹看不太清,又不想每次开闪光灯,全靠触觉,偏偏每次都能赢,钱敏昭酒喝几杯了,他还是一口未抿。   “陈迹,你玩骰子这么厉害啊。”   陈迹含糊不清回了一句,酒吧音乐声太大,钱敏昭没听清,趁着喝了几杯,人也跟着大胆起来,朝陈迹靠了过去。   从祝岁的角度看,是外人看起来像男女朋友的亲密,她啜了口葡萄汁,把眼别开。   “这能坐得住?”宋巡坐在一旁揶揄。   “这有什么坐不住的。”声色犬马的气氛会降低人的警惕,祝岁顺着宋巡接话,又喝了口果汁,凑近说,“这和我本身没什么关系,陈迹是自由的。”   陈迹以后会喜欢谁,都是他的自由,她无权干涉。   “你这思想够前卫。”   “毕竟我和陈迹就是朋友啊。”   又回到嘴硬的祝岁,宋巡笑着啜了口酒,还想问他们刚刚去哪了时,余光瞥到一脸怨气的骆容,祝岁接着也发现了,咳了一声主动和宋巡拉开距离。   “我们接着玩吧。”   “不玩了。”骆容骰盅一推,仰头喝光杯里的酒,又开了一瓶啤酒往杯里倒。   “陈迹,我们...”钱敏昭正要说话,肩膀被拍了一下,一转头,竟然是高中时期的好朋友,两人聊了几句,那人要她去他们那桌,都是老同学。   “不好意思,我过去见一下同学,很快回来。”   “好,你忙你的。”   钱敏昭一走,骆容起身过来,祝岁很有眼力劲往里坐,宋巡不太情愿,但还是给她挪出了空位。   因为骆容的到来,祝岁坐了钱敏昭的位置,那个开到一半的骰盅正对着她。   “陈迹,我们来玩吧。”祝岁把骰盅盖上对陈迹说。   夜盲人士在有光的情况下,眼里的亮度会比正常人暗,拿手机亮度比喻,正常人能看到80%的光,在夜盲人士眼里可能只有一半,严重的可能更少。   陈迹这些年定期检查吃营养补剂,虽然无法和正常人比,但在这几盏射灯的照射下,他还是隐约看到了刚刚她和宋巡凑在一起说话的样子。   那股该死的烦躁又淡淡弥漫开来。   “陈迹,来玩吗?”祝岁以为是音乐声太大他没听到,靠近他又重复了遍。   他闻到淡淡葡萄甜味,音乐声震耳欲聋,酒吧气氛给置身其中的人一种越界也可以被原谅的错觉,不然为什么周围那么多调情的人,搂着腰搭着肩从眼前经过。   也许出了这里,他们连联系方式都不会留。   “你要是输了呢?”   祝岁没料到陈迹会问这个,只是他怎么突然变A了!   少年靠着椅背,一手随意搭在腿上,一手敲着杯壁,酒吧半明半昧的光线打在他身上,反问自己输了怎么办的时候一身渣苏感。   有股想扑过去强吻的冲动。   祝岁险些没接住陈迹的眼神,移开钱敏昭喝剩一半的酒杯一扬下巴,开玩笑道:“输了随你处置啊。”   陈迹敲杯壁的手指停住,停顿几秒后,他把手盖在了骰盅上。   两人在躁动的鼓点中开始摇骰子,那边的骆容和宋巡交谈并不算愉快,确切来说,是骆容不太愉快。   “骆容,谢谢你的喜欢,还是那句话,我目前没那个想法。”宋巡和骆容拉扯了半天,发现她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后,他只能摆明自己态度。   “是对我没有,还是对谁都没有?”   骆容泪眼涟涟,宋巡有些不忍心抽了纸巾递过去,“对谁都没有。”   “我到底哪里不好?”   “....”宋巡不知道问这话的意义在哪,她又想从自己嘴里知道什么答案,他想学陈迹沉默,可对方明显不要到答案不罢休,不停晃着他的手,酒吧吵,他也跟着烦躁,脱口而出:“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哪种类型?”   “你说啊,喜欢哪种类型。”   果然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宋巡心烦意乱灌了口酒别过头,看到要祝岁开他的陈迹,嘴角挂着也许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坏笑。   啧,斯文败类。   “四个六。”   “五个三。”   “六个四。”   “开。”   祝岁小心翼翼开了骰盅,哀嚎一声:“陈迹你是不是耍赖啊。”   陈·斯文败类·迹一收笑,正经回复:“没有。”   连输四把却没被惩罚的祝岁骰盅盖子一掩,借着昏暗大胆朝陈迹靠近,“不惩罚我吗?”   台词羞耻,但在这种气氛下说出来,感觉却分外不同。   陈迹身上的渣苏感如咬开的千层塔簌簌往下掉,一瞬间又恢复到那个不经撩的少年,他把眼神移到看不清的地方,故作镇定,“惩罚什么?”   “随便你啊,我很好说话的。”   陈迹脑子一下空了,随之塞进很多不受控制的画面,他急需把这种思想打断,带着几分慌张抓着骰盅,说:“再玩一把。”   “一把定输赢吗?”祝岁把骰子一个个投进去歪头问他。   陈迹点头。   “我要是赢了,刚才那话的主语变成我行不行?”   陈迹手一紧,没回答,只说:“开始吧。”   摇骰子的间隙酒吧音乐声忽然变小,酒吧MC在话筒里“喂喂”了几声,开始热场子,   “朋友们晚上好!”   底下的人稀稀拉拉附和,而一局定输赢的两个人充耳不闻,祝岁看了一眼骰盅里的骰子,开始报数,   “五个三。”   “六个三”   “今天又是我们惯例活动了,有没有想免单的小伙伴举一举手啊,让灯光老师看到。”   “七个五。”   祝岁又看了一眼骰盅里的骰盅,一咬牙:“八个五。”   陈迹手盖在骰盅上,闻言扬了扬眉,像是在问确定吗?   “陈迹,你会让我赢的吧。”祝岁见他想开,伸过去试探勾了勾他的小指,酒吧室温低,女孩手指勾过来时,陈迹还以为是碰到了冰酒的杯壁。   “很冷?”陈迹忘了要开骰盅低头问她,追光灯不知为何像激光灯在酒吧里扫射,期间还夹带着MC的“会是哪桌客人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还好。”祝岁摇头一心想要个偏爱的答案,“你会让我赢的对吧。”   陈迹不语,无暇顾及MC在话筒里鬼吼鬼叫,眼里是祝岁时不时被照亮的侧脸,几秒后,她的脸被追光灯直射,台上响起MC欣喜的声音,   “朋友们,幸运儿出来了,就是这桌的客人,美女,有兴趣上来表演个节目吗?今晚不管你们消费多少,全部免单!”   追光灯太刺眼,祝岁拿抱枕挡住。   什么鬼,这人在说什么?   钱敏昭在不远处看到被选中的竟然是他们那桌,急忙走过来解释来由。   这个酒吧每个月一次会举办一次这样的活动,让选中的客人表演个节目,一万以内全额免单。   “这个酒店老板真是财大气粗啊。”骆容听完感慨一句。   “你要是不想也可以拒绝,就是个游戏,无所谓的。”钱敏昭见祝岁没什么表情,正想朝MC致意不参加时,祝岁把手里挡光的抱枕一放,在众目睽睽下点头应允。   “好啊,我去。”   “你真要去啊?”骆容惊讶。   祝岁点头,掀开骰盅,里面是两个五和两个一,加起来四个五,她看向陈迹,什么都没说,随后她朝台上走去,那束追光灯一直跟着她。   陈迹的目光也如那束追光灯一样。   她上了台,和MC耳语了几句,MC了然点头,跑去找音响师,随后有工作人员搬来一个高脚凳,她坐了上去,灯光很亮,她看不清底下,只能朝陈迹方向大致一笑。   酒吧人多混杂,祝岁生得好,此时坐在灯光里朝底下一笑,引起一阵男人的起哄声。   几秒后,音响里传来吉他伴奏声,女孩温柔的歌声如水淌进在场人耳里,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   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你那双温柔剔透的眼睛   出现在我梦里   ……”   祝岁这首歌唱的并不好,好几个地方抢了拍,加上紧张,尾音也带着抖,但这样的笨拙特别打动人。   陈迹在歌声中打开骰盅,每个骰子他都摸过,一个一一个五,其他分别是二四六,她开八个五肯定输。   “我不管未来会怎么样   但我每天都想见到你”   “你会让我赢的对吧。”   酒吧歌声里,少年手腕微动,几秒后,他盖上骰盅,拿过已经化冰的酒喝了一口。   “真的没关系   我会安静的离去”   祝岁唱完最后一句,她在光里长舒口气,却没有急着下台,酒吧显示屏上的时间一秒一秒递增,最后变成零点。   她望向陈迹的大致方向,在底下男人捧场尖叫的掌声中说:   “陈迹,生日快乐。”   我喜欢你。   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先起的头,跟着喊了句,随后酒吧此起彼伏回荡着陈迹生日快乐,让寿星陈迹第一次这么无所适从。   祝岁说完贺词要走,有人喊住她问:“美女,陈迹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祝岁人都离开话筒好几步了,听到问话又返身回来澄清,笑得婉约,“不是哦,他是我朋友。”   大家传来一阵不相信的嘘声。   底下的陈迹悬着的心猛地一落,像掉进柠檬池子里,酸又酸的没名没分。   祝岁回来时,几个酒吧服务员不约而同送上了别的客人给她点的酒,有的还在底下放了小纸条。   最后一字排在桌上,竟然有八/九杯。   祝岁没有理会那些带暗示性的酒杯,像小学生回家,一进门先甩掉书包看已经开始的动画片,她径直走向陈迹,打开上台前故意不揭晓的骰盅,里面一个五,三个一。   她赢了。   “陈迹,我赢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到底是怎么赢的,陈迹不语,离他最近的酒杯下压着一张餐巾纸,他拿过一看,是一串电话号码。   祝岁看他把手里纸巾团成一团精准扔进对面崔正青喝空的酒杯里,扭头反问:“所以?”   那股渣苏感又奇迹般回到他身上。   所以要不给我亲一口吧。   祝岁面条泪正脑补着,一旁的骆容喝的醉醺醺猛地扑了上来,不知是醉的难受还是心里难受,眼泪不停往下流。   “怎么喝这么多?”   “拦不住。”宋巡双手一摊表示无奈。   “算了,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回去吧。”祝岁提议。   “行,走吧。”宋巡说完抬脚踢了踢对面睡得毫无知觉的崔正青,“醒醒,回去了。”   “陈迹,我们走吧。”钱敏昭拿过包提醒一直坐着没动的少年。   “行。”   他回答,仰头喝下那杯橙皮甜酒,在恢复喧闹的音乐声中又回答了一句,   “好。”   随后他放下酒杯往外走去。   --我要是赢了,刚才那话的主语换成我行不行?   --行   --输了随我处置   --好   --------------------   歌名《小宇》   这章好肥,你们都不夸夸人家(猛男流泪) 第24章   ==================   骆容喝了不少, 是宋巡把她背回房的,骆容酒品一般,拉着宋巡大吵大闹, 哭了一阵后, 抱着泰迪熊便睡了。   “你们说什么了?她伤心成这样。”祝岁悄声问。   “什么都没说,不知道她发什么神经。”宋巡说得无辜,眉宇间还带着疲惫, 祝岁也不好多问, 把人送出门。   刚关上门没多久, 她犹豫要不要把骆容叫起来洗个澡时, 骆容竟然又醒了,睁着迷蒙小鹿眼,嘴里咕咕哝哝说要喝水。   祝岁拿了瓶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看她一口气喝了小半之后,把瓶子狠狠扔在了地上。   “要不要洗澡?洗个澡再睡。”祝岁把瓶子捡起, 看她哭的红彤彤的眼睛又不忍责怪她。   骆容还有些没清醒, 人处于一种将睡不睡的状态, 看了床沿的祝岁一会儿, 伸手抱住了她。   是让人感觉到依赖的拥抱,祝岁就势拍着她的背,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开导开导她时, 怀里的人先她开口:“陈迹真幸福啊。”   嗯?这事和陈迹有什么关系?   祝岁不解,等着骆容说话。   可对方竟然就这么靠着她睡着了, 眼角还残留着眼泪。   骆容这句话就像看推理电影, 在凶手即将出场时突然停电了, 祝岁甚至想把人叫醒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她以为是宋巡, 一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女人,笑的干练又得体,对她说:“有空聊聊吗?我叫杨瑾。”   宋巡回房时,崔正青已经睡得四仰八叉,这是宋巡最服他的一个地方,不管环境怎么样,崔正青总能到点睡觉。   陈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到宋巡开口问:“骆容没事吧?”   宋巡摇头,去包里拿洗漱用品。   “你和..”   “陈迹,别操心我和骆容了,你自己的事搞明白了吗?”   宋巡望见陈迹脸上的怔松,拍了拍他的肩进浴室洗澡。   男生洗澡很快,宋巡出来时,陈迹背对着他躺在床上,那头的崔正青已经响起轻微鼾声。   他从电视柜那开了瓶水,给手机充上电像是自言自语:“你不用太纠结,十七八岁,情窦初开,喜欢一个姑娘很正常。”   屋里没人说话,宋巡把水放电视柜,只留了一盏靠近陈迹的壁灯,把崔正青用力往旁边推了推,躺在柔软床上接着说:“陈迹,别太压抑自己。”   依旧无人回应,宋巡点到即止,不再多嘴合眼睡觉。   *   海景房的酒店布局基本相似,祝岁坐在宽大沙发边,看着不远处的人,要说前世她除了陈迹,一个明星都没见过,而此时江光河活生生坐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位置,她真有几分恍惚。   江光河是近三十年来乐坛避不开的人,他最火的那一年,一个人包揽了当时所有的音乐奖项,被誉为百年难见的音乐奇才。   虽然已经快五十岁了,但保养加健身,穿的又年轻,说三十几岁也有人信。   “刚刚在酒吧唱歌的是你对吧,我觉得你声音条件不错,外形也很好,我司最近想培养一个少女组合,你有兴趣进娱乐圈吗?”杨瑾说这话时语气带着志在必得,像笃定她一定会答应,毕竟江光河一个活招牌在这。   祝岁从恍惚中醒来,不远处的江光河一直没搭腔,好像和他没关系,埋头打游戏。   “对不起,我可能不行,我要准备明年高考。”   这话一出,杨瑾微愣,在台上看的时候感觉年纪不大,但没想到这么小,可拒绝他们时,眼里又有超出年龄的成熟。   “那高考之后有兴趣吗?”杨瑾接着问。   祝岁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最后说:“你们只签女艺人吗?男艺人签吗?我有个朋友他唱歌非常好听,你们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小朋友,我们不是在菜场买菜。”一局游戏打完的江光河把游戏机一收,终于抬起了尊贵的头颅,不知为何,他看过来的瞬间,祝岁恍然想起刚才在酒吧的陈迹。   两人身上某种气质不谋而合。   这话一出,作为成年人的祝岁听懂了,毕竟是江光河,有直白的资本。   “好的,祝小姐,今晚打扰你了。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杨瑾读懂江光河的意思,站起身来。   “对不起,我能要个您的签名吗?我朋友很喜欢您。”   今天江光河全副武装进来的时候,漫不经心的陈迹一瞬直起了身,眼里闪着她从未见过的欣喜。   “是你在台上祝生的那个朋友?”   是江光河要杨瑾来打招呼的,其实歌唱的一般,但眼神里无畏的笨拙打动他了,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么纯粹的眼神。   “对,就是他,唱歌好听的也是他,您要不要见见?他也住在这个酒店。”祝岁不死心又推荐一遍。   “你喜欢他?”江光河问的直白。   祝岁笑着没有否认。   江光河起身从房间拿出一张黑胶唱片,拧开签字笔的笔帽淡淡问她:“他名字怎么写?”   还能写to签!   祝岁生怕他反悔,急忙解释:“耳东陈,迹象的迹。”   “俯仰之间,已为陈迹?”   祝岁忙不迭点头,不愧是歌神,有文化。   不一会儿,祝岁得到一张写着给陈迹生日祝福的黑胶唱片,她双手小心翼翼接过,笑的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弧,激动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谢谢您,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旁边的杨瑾噗嗤笑了。   江光河签字笔一扔回屋睡觉。   杨瑾把她送出去时还特别叮嘱让她对今天的事保密,顺便给了她一张名片,说是想通了可以联系她。   “我明白,我不会乱说的,姐姐,工作室真的不签男艺人吗?陈迹唱歌超级好听。”   “....早点休息吧。”   杨瑾礼貌说完再见关上了门。   祝岁头重脚轻回到屋里,她想马上把陈迹叫出来,可一看时间都快一点半了,说不定已经睡了,最后她把唱片小心翼翼放进包里,轻手轻脚洗澡睡觉。   *   第二天钱敏昭开车带他们出去玩,说玩不过是换个地方吃吃喝喝,不过好在钱敏昭的确是个懂玩的人,一路上并不尴尬与无聊。   昨晚没去成海边,骆容一直心心念念想去,于是他们下午在外面吃完饭,早早回了酒店,等太阳下山。   下午他们去了当地一个古镇,人多且热,一回酒店,祝岁便去冲了个凉,等出来时骆容正在兴致勃勃挑选泳衣,还问祝岁要不要。   “不用了,我不会游泳。”洗完澡人也跟着疲惫,她侧躺在柔软床上昏昏欲睡。   “我教你啊!”骆容在镜子前左右比划半天决定不下来,扭头问祝岁,“你帮我看看哪套好看?”   “右边。”   “可我觉得左边更性感一点,你觉得呢。”   ……   “你才多大,追求什么性感。”祝岁迷迷糊糊,不自觉拿出教训妹妹的口吻,“就穿右边那套,可爱,很衬你。”   “那好吧,听你的。”骆容拿着泳衣去浴室洗澡,祝岁在哗哗水声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过这个盹并没有打很久,她感觉才睡十分钟,就被骆容拉了起来。   天色感觉比刚刚温柔了一点,骆容已经换上了泳衣。吊带加连裤短裙,果绿色,清新可爱,只是吊带太短,只堪堪围住了胸围,出门前祝岁给她披上浴巾。   两人刚到酒店大堂,陈迹他们已经在了,还有惯例黏在身边的钱敏昭。   她换了一身装扮,长款白色网纱披肩下是黑色性感的比基尼,别说陈迹了,连崔正青和宋巡都极其不自在,一看到她们像看到救星急忙挥手。   “你们来了啊。”钱敏昭看到她们大大方方转身,骆容一看她胸口的浑圆,又联想到自己,用力捂紧了浴巾。   还好没穿那身性感的,不然就是自取其辱。   “那我们走吧。”   钱敏昭对自己身材一向自信,她大方站在陈迹身侧,胸口春光照她和陈迹的身高差,他一低头就能看到。   “等下。”骆容叫住要走的钱敏昭,在她不解眼神下,把身上的浴巾严严实实披在她身上,诚恳地说,“姐姐,披着吧,别着凉了啊,海风大。”   “我...”   “披着吧。”陈迹目视前方打断钱敏昭想说的话。   有了这条浴巾,在场男生气氛跟着松散,他们又如昨天一样,分两批往海边走。   这片海是个景区,沿途不少卖贝壳饰品的小摊子,海风一吹,悬挂在各个摊子前的贝壳风铃一齐发出声响,山上有座寺庙,有游览车载着乘客上山拜佛。   陈迹和钱敏昭单独走着,两人没说什么话,话题在陈迹这总断,倒是前面四个人,不知在聊什么,笑声时不时传过来。   小摊前祝岁拿着个海螺侧耳在听,不知崔正青说了什么,她撑在小摊上笑的肩膀都抖了起来。   他的视线半天没有收回。   “她不喜欢你。”   钱敏昭一句话戳穿他的心思。   一天的相处只要留心观察,并不难发现陈迹对祝岁和对他们是不一样的,不管是上午因为她的一句“这个好辣吧”而否决自己的用餐提议,还是下午古镇时她说想吃木莲冻,他借口给所有人买了,唯独只记得给她的加糖。   喜欢哪里藏得住呢,满身都是破绽。   陈迹被戳中痛脚,脚步快了些。   “她对你没有占有欲,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是不能容忍他身边站着个穿比基尼的美女。”钱敏昭下巴自信一扬,接着补刀,“你看这一路,她不是跟你其他两个同学一样要好吗?”   陈迹步子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女生看女生最准,她只是在玩你。昨晚她在酒吧唱歌,我那批同学里起码有五个想要她联系方式,陈迹,你太单纯别被骗了。”   陈迹没什么表情,看骆容举着自拍杆,四人以不远处的大海为背景正在自拍,本该是开心的表情,却突然集体慌了神,朝他拼命挥起手来,嘴里还大喊着:“陈迹,闪开!”   他回头,一辆失控的游览车直直朝他冲来。   游览车刹车失灵,司机跳车,无人驾驶的游览车连撞翻了好几个小摊才堪堪停住,地上一片狼藉,白色浴巾沾上了不少人的脚印,等确认车子不再动了之后,惊惶未定的人们才从安全地方出来,说话声从各个角落冒出来,陈迹被祝岁压在身下,喉结滚了好几下才勉强能出声:“祝岁,没事了。”   “陈迹。”祝岁抱着他声音很低叫了一句。   “嗯。”他艰难应了一声,接着身上的压力消失,陈迹暗自松了口气,正想撑起身,一滴水落在他脸上,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像啪嗒啪嗒打在花叶上的雨点。   祝岁在哭。   --------------------   明天不更哦~~   我们会有两天见不到,这章发小红包~ 第25章   ==================   祝岁的眼泪在骆容他们匆匆赶来后戛然而止, 她听到声音后动作迅速擦了一下眼睛,从地上爬起,不等骆容发话, 挽着她往前走。   “诶, 你没事吧?”崔正青他们扶起陈迹,拍了拍他身上的沙土,关切地问。   “没事。”陈迹拍去手肘上的沙粒, 看向祝岁的背影。   “我靠, 刚才好险啊。”崔正青见人没事又开始聒噪起来, “祝岁反应怎么那么快, 她练短跑的吧。”   无人应他。   “诶,陈迹,这救命之恩不得以身相许啊。”崔正青杵了杵陈迹的肩, 笑得没心没肺。   “你可以闭嘴吗?”   我怎么了?   我说错啥啦?   干嘛凶我啊?   崔正青鲜少见陈迹这么严肃,一脸茫然看向旁边的宋巡, 发现他若有所思盯着骆容她们走远的背影。   一行人到了海边, 钱敏昭在刚才关键时刻丢下陈迹自己闪了, 此时危机解除, 她也不好意思再面对陈迹,索性一猛子扎进海里。   骆容明明自己只能游十米,大言不惭要教祝岁游泳, 祝岁不依,便拖着她的手往海里拽, 两女生笑成一团。   他们都忘记了刚才的惊险, 开心玩起了水。   “天快黑了, 我们在这拍张照吧, 该回去了。”骆容玩尽兴了, 拉着同样湿淋淋的祝岁,招呼起其他三人来。   镜头里五人都仿佛淋了场大雨,连平时一丝不苟的陈迹都被崔正青按在水里,骆容举着自拍杆对身后的陈迹嗔怪:“陈迹,你笑一下...快笑一笑啊,快点啊,你不会连笑都不会吧,快,对对,就这样,笑笑多帅,我拍咯,一…二…三。”   镜头里五个少年笑的纯真,镜头外,祝岁悄悄收回拽身后人衣角的手。   他们一连拍了好多张,直到夜幕降临,被晾了许久的钱敏昭披着浴巾有些讨好地问他们要不要去吃烧烤,她知道附近有一家烧烤店特别好吃。   他们下午吃得早,玩了这一会儿早就饿了,于是一行人离开海边跟着钱敏昭去了烧烤店。   夏天的烧烤店人满为患。   烟头,生啤,酒瓶盖,溢出杯沿的酒花,呛鼻的辣椒粉,光着膀子食指夹烟的男人和吊带短裙的女人们。   陈迹生日,他们应景买了个六寸的小蛋糕,强迫陈迹戴上那个很傻的生日礼帽接受他们的生日歌,骆容趁机拍了照片。   钱敏昭带他们来的这家烧烤店的确很好吃,烧烤免不了要喝酒,毕竟还是高中生,钱敏昭不敢让他们多喝,让店家先上了一桶生啤,祝岁离得最近,水龙头一开一合,趁人不注意像喝不要钱的果汁似的,等结束时,她连人都认不清。   “要不陈迹背吧。”   他们还在疑惑祝岁为什么喝这么多时,崔正青已经挤眉弄眼建议道。   陈迹没有犹豫,径直在祝岁面前蹲下,没几秒身后覆上绵重的柔软,他喉咙一紧,缓了一下才起身。   陈迹背着她走出热闹的烧烤店,海风沿途吹来,距离太近,所有的触感都被放大。喝的醉醺醺的人贴着他脖颈,温热的呼吸扑在颈侧,环在脖颈的手臂变成绳索,他有些呼吸困难。   “陈迹..”   即使可能是醉后呓语,陈迹还是回应了她,女孩得到回应,手更紧了些,放心闭上眼。   之后她一直很安静,平安无事回了酒店。   骆容他们一直没跟上来,到房间门口时,陈迹把她放下问有没有房卡,祝岁倚着墙从口袋里掏出卡,他接过正想刷门时,一个女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认识,是江光河的经纪人杨瑾。   杨瑾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到旁边祝岁后,眼里浮起一丝讶异,让人感觉她似乎认识祝岁。   他低头刷门,门滴一声响了,他正想扶人进去时,杨瑾忽然开口,   “诶,你是不是叫陈迹?”   陈迹错愕她知道自己名字,点点头,随后她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睃巡了片刻后,说:“我记住你了,要是明天有什么不好消息出来,我会报警。”   杨瑾说完转身进了斜对面的房间。   陈迹把祝岁扶进房间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以为自己想对祝岁图谋不轨?   更让他在意的是,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杨瑾回到房,对江光河说:“可以走了,车已经等在下面,没有记者。”   江光河戴着口罩只漏出一双眼睛,推着行李箱两人出了房门,经过祝岁房间时,杨瑾想起陈迹,忽地一笑,江光河投来疑惑的视线,她指了指祝岁的房门说:“我刚看到昨晚那个小姑娘喜欢的男生了,别说,看到他让我想起你年轻时候。”   “别说的我现在很老一样。”即将知天命的江光河不服老睨了经纪人一眼。   杨瑾笑了,按下电梯,“你不老,只是年轻时更帅。”   “你要是有个孩子,我猜就长那样。”   江光河推着行李箱嗤一声,笃定地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的。”   杨瑾知道他是不婚主义,也识趣不再开口。   电梯缓缓下沉。   陈迹把祝岁扶到床上,拿出手机想问骆容什么时候回来,祝岁忽然坐了起来,眼神定定望着他。   “难受吗?”陈迹按熄手机坐在床沿柔声问她。   祝岁看着他,几秒后,她的眼泪如泉眼汩汩流出,像强撑到最后一秒却还是溃决的堤,嘴里喃喃自语只有她一个人能懂的话,   “陈迹,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金手指,也不知道真相。”   “为什么是我,应该是更厉害的人才对。”   “更厉害的人才能救你。”   对不起,就当是我的醉话,让我痛痛快快说出来,明天我们就都忘了吧。   “可是...”   祝岁捂住不断流泪的眼睛,跪坐在床上无助泣诉,“可是见到你我真的非常开心,我害怕醒来,害怕这一切都是梦,怕哪天醒来一切又恢复原样,到时候我又要去哪里找你。”   她哽咽到再也说不下去,直到她垂在身侧的手被试探触碰,带着拘谨的小心翼翼,她哭着牵住他的手,泪眼朦胧抬头看他,“陈迹,你是我在这里的唯一意义。”   “抱抱我好吗?”   带着咸湿海水的气味缓缓盖住她,祝岁在他怀里哭出声。   “陈迹。”   “我在。”   *   骆容不明白为什么宋巡要把她带到他们房间来,但就算她神经再粗,也看出陈迹和祝岁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崔正青在浴室洗澡,宋巡回来后就一直处于一种说话欲很淡的状态,但骆容怎么会错过这种机会,继续昨晚没问出的问题,   “还没说完呢,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   宋巡闻言从外面夜色中回头,接着他说:“能为我死的,你能吗?”   “你神经病啊,谁会为你死啊!”骆容自然而然把这话当做敷衍,说完狠狠踢了他一脚。   宋巡没理她,又将视线转向窗外。   是啊,没人愿意为他死。   刚刚游览车朝陈迹冲去的时候,连最近的钱敏昭都只顾自己闪避,祝岁却冲上去了,她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没推开陈迹,自己也有可能被撞伤。   崔正青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陈迹正巧刷卡进来,看到骆容在屋里,直接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   “哦..哦。”骆容懵懵懂懂的,在快到门边时,抬头问他,“陈迹,你不会喜欢祝岁吧?”   这话并未得到当事人的回答,她只能不情不愿往电梯走。   骆容一走,崔正青毛巾一扔,拿出严刑逼供的姿态,“说,孤男寡女在上面干嘛呢?”   “你觉得能干嘛?”陈迹没好气看了他一眼。   明明是随口一句反问,崔正青却有模有样计算起来,“从你上去到下来大概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的话..”说完面带怀疑望了陈迹一眼,“你不止十五分钟吧。”   ……   “滚。”陈迹和崔正青从小长大,他对宋巡都不会说滚,但和崔正青会。   “干嘛,恼羞成怒了?不会吧!”崔正青惊悚指着陈迹。   陈迹有时候真想砸开崔正青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到底是怎么凭成绩和自己分到一个班的。   陈迹无视他的大喊大叫,拿了睡衣去洗澡。   “陈迹,你是不是心虚了,你说话啊!”崔正青不死心把浴室门拍的砰砰响。   “你再拍明天自己回去。”   烦人的敲门声消失,崔正青甩了甩拍疼的手对从回来就没说几句话的宋巡说:“他俩不会真的..”   宋巡没理他。   “其实也不是不行,陈迹都成年了,但祝岁没有吧...”   崔正青话还没说完,一个抱枕直砸脑门。   “闭嘴。”   “宋巡你打我干嘛,你今天怎么回事?诶,这么晚你去哪?”   “嘭!”   *   骆容洗完澡出来,发现祝岁没睡,反而用一种很严肃的眼神看她。   “怎么了?”骆容惴惴。   “我有事想问你,来。”祝岁朝她招手。   “...好。”   两女孩面对面坐在各自床上,骆容笃定她想问陈迹,对方却问她:“你觉得崔正青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   这有崔正青什么事?   “就...”骆容一时语塞,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问她。   崔正青妈妈是她二姨,她从小没有妈妈,二姨格外照顾她,爸爸工作忙的时候都是把她放到崔正青家,他们一起长大,虽然崔正青有时候说话没个把门的,但她要是真遇到什么事,他肯定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是个很好的哥哥。”骆容认真回答,怕祝岁不信,又补充了不少他们小时候的趣事,逗得祝岁跟着她笑。   “那他和陈迹什么时候认识的?”祝岁笑过后话锋一转。   “我想想啊...”骆容思索了一下,不确定地说,“听他提过一嘴,好像是小学时候吧..陈迹转学刚好和他同桌。”   “具体我也记不清了,我和他一直不同校,高中才在一起的。”   祝岁听完沉默,难怪陈迹和崔正青在一起时的状态非常放松,原来他们认识这么久了。   “你为什么突然问起崔正青来了?”骆容圆溜溜的大眼睛盛满好奇。   “没事,随便问问。”祝岁回避骆容的眼神背对着她躺下去,“我困了,睡觉吧。”   房间没一会儿安静了下来,祝岁睁着眼没有丝毫睡意,   她想起来了,   车子冲向陈迹那一刻她想起前世自己是怎么出的车祸。   那晚她赶去上班,陈迹粉丝群里有个小姐妹突然在群里说:“杀陈迹的凶手抓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500多人的粉丝群不断@爆料的人,爆料人吊足所有人胃口后才揭晓,   “我朋友的姐夫是公安局的,跟她姐透露了一点,说是嫌疑人已经抓到了,听说是熟人作案,那人是陈迹的同学。”   这话一出群情激愤,各种粗鄙的话接连冒出。   祝岁和其他人不同,她和陈迹是高中同学,说不定认识凶手,她急忙@爆料人,问嫌疑人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不清楚,等确定了警方会公布的,不过好像听说是姓崔。”   祝岁赶路的脚步猛地停住,那辆失控的车就是这个时候撞过来的。   同学,姓崔,能让陈迹放松警惕的人,   这些无一例外全部指向崔正青。   真的会是他吗?   这几天和崔正青相处,祝岁实在想象不出现在看上去那么阳光赤诚的崔正青日后会变成杀害陈迹的凶手。   她不曾参与的那七年里,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崔正青对挚友起杀心。   难道他的傻白甜都是装出来的吗?   如果他真的是杀害陈迹的凶手,她能做什么?   陈迹你离他远点,他以后会杀了你。   神经病才会说出这种话。   祝岁无声哀嚎,埋进被子睡觉。   --------------------   来来来,下注,崔正青会不会是杀死陈迹的凶手,买定离手。 第26章   ==================   第二天上午回程, 张师傅到酒店时,刚过十点。   他们和钱敏昭道完别,提行李箱出酒店, 还是前天那辆七座商务车, 他们放好行李后一个个上车。   “诶,你不是坐副驾吗?”崔正青拉住弯腰上车的陈迹,一脸“你坐了我位置我坐哪”的疑惑。   后面的宋巡表示从没见过这么没眼力劲的人。   “陈迹坐这里。”坐在后排的祝岁往骆容旁边一挪, 空出一个座位。   “去吧去吧, 我们坐在一起等会好斗地主。”   崔正青这会儿又开窍了, 把陈迹推上车, 车门响过之后,车外景色开始后移。   等那片海完全消失在眼里,骆容收回拍照的手机, 开始修图发朋友圈。   但左凑右凑九宫格总缺一张满意的,拉过一旁的祝岁现拍, 可能是旁边的陈迹存在感太强, 骆容干脆邀请他一起入镜。   骆容为了显脸小往祝岁那挤, 方便把手机拿远些, 这道来自外部的力,让祝岁和陈迹中规中矩的距离一下缩短为零,两人的手臂自然而然贴在了一起。   “五连拍哦, 懒得一下下点,陈迹, 要笑知道吗!”   “..哦。”   “那我开始咯。”   话音刚落, 他放在座椅上微蜷的手心挤进一根手指, 轻轻挠了一下他手心, 他几乎没有犹豫想拢紧手, 对方却先他一步溜了出去,一声短促轻笑擦过耳畔,陈迹一窘,忘了在拍照逃避别过了头。   五张连拍很快咔嚓完,骆容一边回看一边吐槽:“陈迹,要你看镜头,你看外面干嘛,再来。”   祝岁制止她点相机的动作,认真看了看那五张照片,点评道:“这几张都挺好看的,再拍也是这样,别拍了,发群里吧。”   “真的吗?”骆容又看了一遍,像是采纳了她的意见自言自语,“是有两张拍的还可以,我等会整理一下,把这几天的照片全发在群里。”   照片拍完,三人的距离又恢复最初,前排的崔正青问开不开房间玩斗地主,话题又从照片转到吐槽骆容牌技差,兄妹俩叽叽喳喳拌嘴,从前天“没见过谁三带二把王带出去的”讲到五岁他们偷吃辣条,崔正青把她出卖的事。   祝岁昨晚没睡好,车子平稳,温度适宜,瞌睡逐渐上来,头一偏也不知靠到哪里,安稳睡了过去。   “你别说那么多,现在开房间,牌桌见真章。”   “开就开,怕你啊,祝岁,你...我去..”   “哇哦。”   前排的宋巡见崔正青语气不对,顺着他眼神往后看。   车里亮堂堂的,有透明的阳光质感,后座一直没搭话的两个人,他们相互依靠着不知何时睡着了。   “快快快,给他们拍张照,快!”骆容把手机塞到崔正青手里,紧挨着车门,还把脚悬了起来,避免自己入镜的同时还不忘叮嘱崔正青,“你拍好点,就用我调的那个滤镜,多拍几张。”   崔正青跪在座位上,一边找角度一边放低音量啧啧称奇:“祝岁了不起,就这几天把我们年级第一勾走了。”   “不过陈迹也不亏,祝岁长得这么漂亮,别说,他们还挺般配啊。”崔正青一边欣赏照片一边发表评论。   “没根据的事你别胡说八道。”   “都这样了还没根据?”   崔正青把手机举到宋巡面前,屏幕上两人的合照刺着宋巡的眼,他别过脸闭上眼不再搭腔。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骆容起身拿过手机,“这张拍的不错啊,可以当壁纸了。”   “那还用说,我爸可是摄影发烧友,我有遗传。”   车子嗖一下进入隧道,骆容和崔正青还在小声说话,黑暗中有人偏头贴上冰凉玻璃窗。   中午他们停在服务站凑合午饭,祝岁和骆容点好了自己的餐,手拉手去了隔壁小超市,还没走一分钟服务员说祝岁点的红烧排骨饭没有了,能不能换。   “她不在,等回来我们问一下。”   等了五分钟她们没回来,在群里@也没回,陈迹想要崔正青去叫,可对方揶揄一句“我可不去,该谁去谁去。”   宋巡不吃饭,这会儿泡面已经吃上了,他只好起身去找。   祝岁想买点喝的,在超市找半天葡萄汁没找到,骆容跟在旁边,见她执着的样子说:“别的饮料也是一样喝啊,你怎么和陈迹一样喜欢葡萄味的东西。”   刚说完,她见祝岁有一瞬的停滞,想起这几天的相处,刚刚在车里他们靠在一起的样子,撞了一下祝岁的肩膀,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诶,你喜欢陈迹要不表个白吧,我同意了。”   祝岁见没有葡萄汁,往怀里塞了六瓶水,闻言回头一脸诚恳否认:“别胡说,我才没有喜欢他。”   “骆容,早恋不可取,高三了,好好学习吧。”祝岁抱水去结账前语重心长道。   天真的骆容如遭雷劈,捂着嘴指着她“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崔正青的饭刚吃上一口陈迹就回来了,他边吃边说:“没找到吗?祝岁在群里回了,我跟服务员说了。”   “嗯。”   之后一直到他们吃完饭陈迹都没再说话。   “陈迹。”祝岁吃完饭,想起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生日礼物,叫住往外走的陈迹。   陈迹步子稍顿,转过头来,眼里都是“你有事吗?”的不耐反问。   他好像在生气。   祝岁语塞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陈迹见状转身离开。   他怎么又生气了?   祝岁大惑不解漫不经心按下通话键,   “喂,祝岁是吧。你爸在我这。”   *   张师傅吃完饭提前在车里开好了空调,他刚准备抽根烟时,副驾上来一个人,什么都没说,放下座椅闭眼休息。   从服务站回去路上他们都在车里睡着了,一路安安静静回了海桐。   祝岁是最先下车的,她走时潦草说了句“拜拜”,连骆容“明天出不出来玩”的话都没理会,拿上行李匆匆离去。   “祝岁这么着急,是不是有急事啊。”骆容倚在车窗边猜测道。   祝岁的确有事。   她回到家把行李放下后,去了刘四的麻将馆。   下午的麻将馆冷冷清清,只有一两桌客人,叼着烟的男人看到来了个小姑娘,免不了要打量几眼,刘四正在柜台玩蜘蛛纸牌,看到有人进来,漫不经心抬头看一眼,接着又看一眼,最后讶异站起身来,“祝岁?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这么漂亮了?”   祝岁没理会,扫视了一圈没看到祝昆,冷冷问道:“我爸呢?”   “喏,在里面。”刘四努努嘴看向一间半掩着的门。   祝岁疾步走过去推开门,里面味道让她不禁捂住了口鼻。发酸的酒气、烟气弥漫在不到十坪的小房间里,祝昆仰躺在沙发上睡得无知无觉,鼾声震天。   “他在这多久了?”   “三四天了,吃喝拉撒都在我店里。”刘四打开排风扇,天花板响起扇叶转动的嗡嗡声。   “他欠了多少钱?”祝岁问这话时疲惫又无力。   真傻,怎么会相信嗜赌成性的人浪子回头,祝岁,你怎么能在一件事上栽两次跟头。   “欠钱?他没欠钱,反倒赢了不少。”   “没欠钱?”祝岁震惊。   “是啊,我叫你来是让你赶紧把他带走,我这客人都不愿跟他打,别影响我做生意,我这小庙供不起他。”   短短一个月,祝昆名头大起,从赌徒变赌神,他们都纷纷猜测祝昆是不是去找大师开了光。最高纪录一晚上赢了几十万,好几个地下赌场都明令禁止祝昆进入,祝昆没得玩,就只好来麻将馆打发时间。   祝岁不语,心情并没有因为刘四说他没欠钱而好转,赌这种东西,谁能保证一直赢下去。   她走到祝昆旁边叫了几声发现他毫无反应,随手拿过不知是谁喝剩的半瓶矿泉水,稀里哗啦倒在了他脸上。   “他妈的谁啊!谁泼老子。”祝昆从睡梦中惊醒,抹了一把脸,人都没看清就开始怒吼,等眼里清明了些,看到乌烟瘴气环境下的祝岁时,怒气减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刻意讨好。   “岁岁你来了啊,我不是故意要来这的,我钥匙丢了,进不去门,你好不容易跟同学出去玩两天,我怎么好扫你的兴,就在这将就住了两天。我没输钱,不信你问刘四。”   刘四站在门口嗤了一声,没搭腔。   “回家。”祝岁不想当着别人面吵架,转身出了麻将馆。   祝昆趿着拖鞋摇摇晃晃跟了出去。   父女俩一路无言回了家,正是午后,他们出了一身的汗,祝昆几天没洗澡,满身酸臭味,一到家就去房里找衣服要去洗澡,身后传来女儿的质问,   “你说过不会再赌的。”   他一愣,转过身来反驳,面带焦急把这些天的“丰功伟绩”讲给她听:“岁岁,我这些天一次都没输过,赢了好多钱,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少钱了吗?我...”   “没有人会一直赢!”祝岁看着他熟悉的嘴脸,恍如前世,无数个画面一齐涌来,她退后两步碰倒没来得及放进房的行李箱。   “我可以!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   “我不信!谁会一直赢,难道你还能算准他们会出什么吗?”   我能。   祝昆咬牙忍住,这话说出来谁能信。   父女俩僵持片刻,祝昆被身上酸臭味熏得实在受不了,转身去洗澡前对快要哭出来的女儿说:“岁岁,我最近看了一个楼盘,马上开盘了,我想给你买个大房子,让你有个好一点的家。我答应你,等我交了首付我就不去赌了。”   祝昆说完转身进了浴室,他脱去穿了好几天的衣服在哗啦的水声中长叹一气。   他本想老老实实打工赚钱,可一天到晚拼死拼活也赚不了几个钱。被工地开除的那天他的确去买了彩票,但并未中奖,每期中奖号码那么多,饶是他记忆力再好也不可能记住那么多数字。   他是赌赢的。   他在赌桌上输的每一把他都记得是怎么输的,看着钱一点点变多,他怎么会愿意回到在工地上卸货卖苦力。   我不可能输的,我还要接着赢。   祝昆洗去身上的泡沫在心里暗下决心。   --------------------   祝爹发财的事揭晓。   中彩票是不可能的,只能靠赌。   敲重点敲重点!   明天的更新你们一定要来看啊,给糖吃的那种!! 第27章   ==================   陈迹睡了个长长的午觉, 等醒来时外面已天色擦黑。没开灯室内像进了一团黑色的雾,在他眼里朦胧不清。   他打开壁灯,拿过床头柜的手机, 一点开微信, 群里竟然有一百多条未读信息。   大部分都是照片。   骆容从上车就一直在拍。   等红绿灯时车门贴着皮卡丘的宝马MINI,高速路边不知名的白色花朵,服务站那尊四不像的雕塑, 还有几张他们斗地主胜负的截图。之后是酒店大厅的鱼缸, 迷离璀璨的吊顶水晶灯, 圆滚滚的河豚, 这几天吃的菜,古镇游船时经过的戏台子,其间不少她和祝岁的合照。   海边拍的最多, 骆容连沙滩上的小螃蟹都连拍了好几张。他们五个人的合影也很多,还有戴着生日礼帽看着就很蠢的自己, 陈迹一张张看过去, 看着保存了一些, 一直到最后, 他都没有看到回程车上的合影。   他和她的单独合影。   在当时那样的状况下,他哪能睡得着,不过是借机装睡来逃避他们的调侃。   陈迹想起昨晚, 她在怀里哭的悲戚无助,说的每句话都可以当做表白, 结果今天她一句话否认了全部。   本无意偷听女生间的小秘密, 但当时他站在离她很近的货架, 她那句“我才没有喜欢他”几乎长了脚钻进他耳朵。   他想问却又没有立场, 问什么呢?   问为什么不喜欢我却要做出那么多让我误会的事, 问出来又能得到什么结果吗?   她大可像否认喜欢他一样否认所有,而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陈迹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处于被动,她可以随时随地抽身,而他不行。   这是他无法否认的动心。   第一次动心。   像小时候第一次见雪,巴在窗台看地上一点点变白,那种感觉陌生又难以抑制的欢喜。   他心烦意乱要退出微信想去写几道题冷静一下,主界面通讯录那多出一个数字1,他点进去,   “我是祝岁。”   *   从邻市回来后,他们五人关系近了许多,五人群里每天都有新信息,骆容想把他们叫出来玩,可总是凑不齐,祝岁要上补习班,宋巡没空,陈迹不理人,崔正青...崔正青就算了吧,跟他有什么玩的。   也不知是不是骆容的错觉,从邻市回来后,宋巡对她更冷淡了,平常会敷衍她两句,可如今发十句他顶多回三句,还是五个字以内。   “好无聊,你们在干嘛啊?”   骆容这话发出去快半小时,只有崔正青回复了,拍了一张英语试卷,意思是在写作业。她躺在床上晃着腿,祝岁在上补习班,陈迹和宋巡也极有可能在写作业。   那这么想来,只有自己不务正业了?   骆容回头看整齐的书桌,她是典型的差生文具多,从收纳盒到手账本子,胶带纸,各色签字笔,每一个都归整得干干净净,给人营造一种这孩子学习一定很好的氛围。   好吧,我也要学习。   骆容心里一振奋,从床上爬起,抽出笔开始写文综。   可实际上,崔正青拍完照便接着玩植物人大战僵尸,宋巡站在阳台对着手机发呆,而陈迹,   他在等祝岁下课。   祝岁九点下课,老师还在教室,她已经收拾好东西跑下楼,远远望见陈迹的背影,朝他喊了一声,“陈迹。”   陈迹转头正好看到祝岁从最后一个台阶跳下,笑着朝自己跑来时,他有一种女朋友下课了的恍然。   女朋友。   陈迹耳尖有灼烧感。   “你来了怎么不给我发信息,等很久了吗?”   “没有。”等了半小时的陈迹如是说。   这时补习班的同学三三两两下来了,他们站在门口格外显眼,祝岁不想被人当猴看,两人并肩离开。   走过几家商店祝岁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好像有点晚了,不过礼物你肯定喜欢。”   陈迹接过道谢。   是祝岁约他见面的,说想把忘记送的生日礼物给他,其实还有不到三天就开学了,到时候在学校给也是一样。   可他们还是见了。   从邻市回来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又穿了条他没见过的裙子,白色刺绣短袖配墨绿色裙子,露出一截匀称小腿。   他们有意在路上消磨时间,路过一家奶茶店时买了两杯多肉葡萄,芝士奶盖的甜中和葡萄的酸味,祝岁尝了一口笑道:“早就想来尝尝,但你总不来,我一个人喝没意思。”   陈迹一口奶茶呛在喉咙里,别过头轻咳了两声。   出奶茶店没走几步就是陈迹唱歌的酒吧,祝岁问:“以后你再去唱歌能叫我一起吗?以后你出名了我就是你的头号粉丝。”   “高三可能没那么多时间了。”陈迹回复完她第一句,接着回复第二句,“我不会出名的。”   这句话一下扎进祝岁心里,她吸了一口冰凉的奶茶,看着他落寞的侧脸说:“陈迹你会,你一定会。”   还从没人这么笃定肯定过他,陈迹笑了起来,他一笑眉宇的阴翳顿时化了,祝岁不禁晃神。   “谢谢。”   祝岁咬着吸管发现陈迹不管是在酒吧那一身的渣苏感还是此时真诚道谢的样子,都好戳她啊。   真要谢要不以身相许吧。   他们刚到车站就看到59路经过路口,正缓缓开过来,他们一前一后上车,这次陈迹带了公交卡,两人刷了卡在后排并肩坐下,这个司机师傅开的很平稳,车窗外街景经过,他们一人一只耳机,用音乐消解沉默。   祝岁手机快没电了,听的是陈迹的。   陈迹歌单很广,音乐风格到语种听下来很少有重复的,祝岁有感兴趣的会问他歌名,他连歌手名字和这张专辑里其他歌或者曲风相近的也会给她推一遍,这是陈迹极少数主动打开话题,祝岁听的津津有味。   “你要是有喜欢的我分享给你。”陈迹意识到自己话可能有点多了后,止住了话题。   “接着讲吧,我喜欢听!”祝岁赶忙接话。   讲音乐的陈迹眼里有光。   歌切到下一首,前奏一出来祝岁脱口而出,“这首我知道,你翻....”   “...了个筋斗...”   ?   随时暴露马甲的祝岁避开陈迹疑惑的视线低头喝奶茶,实在不怪她,陈迹翻得那些歌她听了无数遍,前奏一出来她几乎条件反射。   “我..”祝岁想再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司机猛地一脚刹车,车里的人不同程度发出惊吓声,车子稳了后,前排传来司机的怒吼声,“红灯没看到啊,赶着去死啊。”   司机发泄完怒气重新开车上路,车里乘客继续之前打断的事,没人注意到车后排的两人。   他们靠的好近,一呼一吸间有葡萄甜味溢出来,两人的眼神一直在游移,却总能不期而遇再次碰撞上。   祝岁有一瞬间分不清是她的脸烫还是她颈后的手更烫,她靠着车窗,来自夜晚的灯光落在她脸上,落在她V领白色短袖露出的锁骨上,落在陈迹眼里。   陈迹感觉手着火了,刚刚司机踩刹车的同时往左打了方向盘,猝不及防的一车人因为惯性往左倒,他想伸手垫在祝岁脑后做个缓冲,没想到直接握住了。   好细。   他一时忘记要收回手。   “陈迹,你嘴角有奶油。”祝岁一句话打散两人难言的气氛,还没等陈迹反应,她伸手在他嘴角有模有样拂了两下,看他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扑闪得极快,手里的奶茶杯发出几声空响,她收回使坏的手,笑的狡黠,“骗你的。”   又被她游刃有余耍了一次。   意识到这个的陈迹泛起薄怒,可看到背对他偷笑的背影,那点沮丧的恼怒就这么抵消了。   她一笑,自己便能轻易原谅她。   耳机换了一首新歌,   “Well you done done me in you bet I felt it 是的,我想你真的已经搞定我了”   “and now I\'m trying to get back 现在我试著回神   Before the cool done run out 在我的酷劲用完之前”   “陈迹,这首歌好听诶,叫什么?”祝岁笑完坐正身子问他。   她笑着,完全忘记刚才对他做了件多暧昧的事,陈迹凝了她几秒,男人胜负欲在这刻莫名激起,他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说:“祝岁,你下巴有奶油。”   祝岁对陈迹这幼稚的招式噗嗤笑出来,“我才不...”   印上下巴的热度让剩下半截的话全部断在舌尖,祝岁一下捏扁了手里的奶茶杯,少年没有看她,专注手下的动作,几秒后他把拇指伸展到她面前,说:“是真的。”   “Our time is short 人生苦短   This is our fate I\'m yours 这是我们的命运,我属于你”   陈迹在欢快的歌声中回答她的问题:“ I\'m yours,这是歌名。”接着他看向还呆呆愣愣的祝岁,借鉴她曾用在自己身上的坏心眼,循循善诱,“歌名记住了吗?”   祝岁被动点头。   “叫什么?”   “ I\'m yours。”   “对。”   --我属于你   --对   等祝岁迷迷糊糊回到家里这才反应过来,   我竟然被陈迹反撩了!   好气啊!   可气归气,又觉得好爽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完全踩在她爽点上的啊!   *   陈迹一回家便拆了祝岁送的礼物,淡蓝色的包装纸按照折痕展开,抽出里面的方盒子,一打开,猝不及防对上江光河深邃眼睛,陈迹呼吸一窒,不可置信拿起了里面的黑胶唱片,上面竟然还写着他的名字,   “陈迹,成年快乐。”   落款是江光河。   几乎没有过多反应,他立马给祝岁发去了信息,“这个签名你怎么拿到的?”   那头的人猜准他会问,把前因后果快速回了过来。   “江老师人好好呀,我决定做他第无数名粉丝。”   陈迹摩挲着黑色笔迹,接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江光河。”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   “喜欢一个人眼神藏不住的,那天我们在大厅,你看他的眼神…”   像是没打完手滑发出来的,陈迹等着下半句,没一会对方发来了,   “想起来我还有点吃醋呢。”   陈迹没忍住笑了,他坐在书桌前打字,“你吃什么醋?”   这点小试探,那边的人段位比他不知高多少level,轻轻松松把问题抛回来,“你说我吃什么醋?”   “我不知道。”   “不知道算了。”   陈迹笑的开心,靠在椅子上状态松弛和她聊天,说一些没用的废话,忘记了晚上出门前定的回来要把数学试卷写完的学习计划。   “你别光看江光河,照片你也要看啊。”   照片?   陈迹视线又一次回到盒子里,铺着拉菲草的盒子里有一本薄薄的相册,他拿起翻开。   是这几天他们在海边的合照,每一张他都站在她身后,他伸手盖住其他几个人,姑且当做照片里只有他们吧。   相册很薄,他翻到最后一页,眼瞳一缩。   最后一张是骆容没有发给他的,只有他们的合照。   他静静凝视着照片的他们,相互依偎的样子,给他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他抽出照片,发现背面还写了字,   “祝陈迹永远有热爱的事,得偿所愿,平安喜乐。”   他久久盯着那两行字,直到对方等不及,发来消息,   “看了吗,喜欢吗?”   他认真回复,“喜欢。”   喜欢照片,也喜欢你。   “那就好。”后面还跟了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祝岁。”他低头打字,额发垂下盖在他眉骨,房间寂静,只有他逐渐失控的心跳声,   他问,“明天我还能来接你下课吗?”   我想每天都见到你。   “嗯!”   --------------------   一定要听这首歌,不然氛围感少一大半啊!!   一定要听啊,别逼我求你们T^T 第28章   ==================   九月开学季。   别的学生还沉浸在暑假的余韵里, 高三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除了个别惦记着虞灵演唱会的同学。   演唱会在九月中,崔正青琢磨去哪里搞张门票见爱豆,不停上微博看看有没有人出票, 可他一个学生内场太贵了, 看台位置又不好,纠结来纠结去,最后看了个寂寞。   “陈迹, 你妈之前不是认识娱乐公司的吗?她有没有什么路子啊。”   “没有。”陈迹埋头学习, 眼都没抬。   “那如果你说你想去看虞灵演唱会, 你妈会给你搞门票吗?”崔正青不死心接着问。   “你觉得会吗?”   崔正青哀嚎一声, 倒在桌上,手肘幅度大了,碰到陈迹的手, 对方笔尖滑了出去。   崔正青感受到一记眼刀。   “干嘛,我不是故意的, 你在写什么啊?”最近崔正青看他换了新笔记本, 一下课就在上面写写画画, 这下想起, 不免探过身子去看。   “数学笔记???”崔正青震惊,把本子夺过去翻阅起来。   要知道陈迹和他们这些人完全不一样,别人要弄个错题集什么的, 陈迹从来不搞这些,数学笔记要不是老师要检查, 他根本不会花时间在这上面。   可眼下, 他手里的这个笔记本, 从概念到例题还有侧重会考的知识点都写的一清二楚, 还用不同颜色记号笔标注了。   “你…你是不是被老聂骂了!”   老聂是他们数学老师。   “没有。”   “那你这是干嘛?”   “没什么。”   陈迹拿回自己的本子没有解释的想法。   “对了, 中午回家吃饭吗,一起回家。”   “不回。”   “欧了。”   陈迹不回家吃饭是常有的事,崔正青习以为常,趁还有两分钟上课,接着刷微博。   九月还有夏季的余热,中午最为明显。祝岁跟着陈迹连吃了好几天鸡汤馄饨后,终于忍不住提出抗议,说要去吃点别的。   “陈迹,你喜欢一种食物就一定要吃到腻吗?”祝岁东张西望边找店边问。   “嗯。”说完加了句,“我不会腻。”   “那人呢?喜欢一个人也会一直喜欢她吗?”   他们同撑一把伞,祝岁看他半垂着眼睑,睫毛扑闪了好几下乖巧回答:“会。”   “要是她不喜欢你,你怎么办?”   就像我和你吗?   陈迹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意识到喜欢她之后,就丧失了一部分自尊和底线,面对其他女生可以轻易说出拒绝,她一皱眉他却只会说好。   “中午太热,我们吃冷面吧。”祝岁找到之前自己吃过的一家,指了指。   “好。”陈迹看着她一副无所谓你回答什么的样子,心缓缓下沉。   祝岁时刻记得奚晓星上个月说陈迹因为她被骂的事,不敢总去找他,加上高三学习真的很紧张,她晚上还要去补习班。   最近除了学习,祝岁便是在孜孜不倦给杨瑾发短信。   跟请安似的,早中晚地发。   微博上有个大V爆料这次虞灵演唱会的神秘嘉宾是江光河,又是在海桐开,她想江光河有没有可能见见陈迹。   虽然听着像天方夜谭,但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祝岁都想试试。   平时的陈迹对什么表达欲都很淡,可那晚在公交车上的陈迹却能主动说那么多话,他是真的很喜欢音乐。   那晚之后她回去找到杨瑾的名片,贸然打电话不礼貌,她便给杨瑾发了短信,但对方并未回复,于是一直到现在快十天,她每天给杨瑾发短信请安。   “今天杨姐姐回了我吗?没有。好的,杨姐姐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晚安。”   缙北今天下雨,一下雨北方的夜晚气温骤降,今天江光河在录音棚待了一天,录出道十五年的纪念曲,她处理完工作室的事,顺道接他回家。   “要不要去吃个夜宵?阿如说你今天没吃东西。”两人上车后,杨瑾问。   “没胃口,送我回去吧。”   “行。”   杨瑾不再说话,让司机先送江光河回去。车子刚开出地下车库她手机进来一条短信,她一看无奈叹了口气,吐槽似的说:“你还记得我们在邻市见的那个小姑娘吗?给我发了十几天的短信了,问我能不能给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子一个机会,说他唱歌真的很好听。”   倒不是杨瑾不给机会,工作室刚成立时,她一天要听无数个DEMO小样,都自诩自己嗓音独特,可实际也就KTV水平。   她很忙,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祝岁?”   “你竟然还记得她名字。”   江光河淡淡嗯了声,“好记。”   杨瑾这次依旧不理会,没想到江光河说:“那就听听看吧。”   杨瑾大惊,江光河从来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她琢磨有点不对,问在闭目养神的人,“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江光河眼微阖,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没有回答。   *   第二天杨瑾通过了祝岁的微信,看她嗖嗖发来无数个感叹号来表达自己的兴奋之后,分享了好几首歌,   “姐姐,你听听看,这些全是陈迹唱的,我看网上说江老师月中会来海桐,我们就在海桐,你说有没有可能见一面呢?”   杨瑾没回复点了播放。   她实在对祝岁的话没报什么希望,但陈迹声音没出来多久,她相信了祝岁的话。   电脑连着工作室音响,其他同事听了上来问是不是签了新艺人,   “这个声音很有可塑性啊,比前不久签的那个谁好多了,本事没有屁事还多。”   “你不会说肖..”   “你懂得..”   大家纷纷对唱歌的人发表意见时,有人走过来点了暂停,音乐声戛然而止,江光河不言一语关上门。   晚自习开始前,祝岁接到了杨瑾的回复,“演唱会那天我们很忙,目前工作室不签艺人。”   “陈迹唱的不好吗?”   这条追问杨瑾没回复,祝岁沮丧瘫倒在课桌上。她连怎么跟陈迹说的词都想好了,但杨瑾一句话把她打回原形。   明明陈迹唱的比很多人都好,为什么会不被认可呢?   这个疑问也萦绕在杨瑾心里,但江光河没有给出答案,只说不签。   之后不管祝岁说什么,杨瑾都没再回复她,日子一天天往前走,转眼来到了虞灵演唱会那天。   崔正青已经放弃去看演唱会了,除了没买到票外加当天要上晚自习外就是月底他们要月考了,他虽然不求进步,但起码得确保自己在年级50名以内,不然那个唠叨的妈不会放过他。   “今天也不回家?你家阿姨还没找到啊?”第二节 课间休息时,崔正青伸了个懒腰问快接着十几天不回家吃午饭的陈迹,陈迹家以前是有做饭的阿姨,但不知为何后来没有了。   崔正青等了几秒对方没回答,只专注面前的手机,还以为他是不是在看什么时事新闻的崔正青,一凑头看到是各色美食餐厅,好奇问道:“你看这个干嘛?”   “中午吃饭。”   “你不去那家馄饨店了?”   “嗯。”   崔正青最近听到一些流言蜚语,不过是旧事重提,猜陈迹和祝岁在谈恋爱的事,有人频繁看到他们中午一起吃饭,而那本陈迹精心整理的笔迹,出现在祝岁手上。   他自诩是这世上最了解陈迹的人,虽然平时陈迹对女孩子挺平易近人的,但平易近人和走心他还是分得清。   陈迹这是走心了。   “陈迹,我们透个底,你和祝岁是在谈恋爱吗?”崔正青揽着陈迹的肩问的神神秘秘。   “没有。”   崔正青一脸不信。   陈迹划着手机,秉着严谨态度加了一句:“现在没有。”   ?   !   “你这个现在用的很灵性啊,展开说说?”   陈迹挪开肩上的爪子,收起手机眼神带赧,“不关你的事。”   之后不管崔正青再怎么套话陈迹都不再理会,他只能在他们三人的小群里和宋巡分享这惊天大瓜,但宋巡只回了个白眼。   “你们一个个,真没劲。”崔正青边摇头边叹气。   中午祝岁照例在学校对面等陈迹,只是她没想到昨天随口说一句想吃烤鱼,今天陈迹就带她来了。   得想办法嫁给这个男人。   祝岁躲在菜单后暗自下决心。   “陈迹,这首歌挺有个性的。”他们等菜的时候,祝岁听到餐厅里放的歌问对面的陈迹。   “这首歌我没听过,不过风格有点蒸汽波。”陈迹见祝岁不解,开始科普,“蒸汽波最开始...”   陈迹音乐课堂开课啦。   祝岁正襟危坐听陈迹从蒸汽波讲到赛博朋克,再用歌把他们放到一起对比,讲的通俗易懂,比他讲数学题的水平高太多了。   他们吃完坐电梯出商场时,有两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在说晚上虞灵的演唱会,祝岁这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是不是意味着江光河已经到海桐了。   她看着走在旁边的陈迹,一个荒谬的想法冒出来,且愈演愈烈,最后她拦住要去叫车的陈迹,眼里闪着叛逆的光,对他说,   “陈迹,我们去见江光河吧。”   --------------------   我这里天快要黑了,那你呢。   明天开心~ 第29章   ==================   当天晚自习陈迹和祝岁的位置是空的, 连崔正青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一节 晚自习结束,语文课代表奚晓星负责收试卷,走到陈迹座位上准备找找看他试卷有没有写时, 崔正青拦住说:“别动他东西, 我来找。”   奚晓星尴尬收回手,看他拿出陈迹的文件夹翻阅起来,翻到一半时, 崔正青咦了一声, 奇道:“陈迹还会画画了?”   她好奇凑过去, 看清是什么后心缩了起来。文件夹里夹着一张粉色便利贴, 上面那个小兔子,她之前见过,是祝岁画的。   “他没写, 要他明天补吧。”崔正青翻到试卷看了一眼后告诉奚晓星。   “好。”奚晓星走了两步反过头问,“陈迹今晚为什么没来?”   “不知道啊。”崔正青把传上来的卷子递给前面的人淡淡回了一句。   收齐试卷后, 奚晓星抱去老师办公室, 但她没有选择最近的那条, 而是先从九班经过, 问窗边的人祝岁在不在。   “她今天好像请假了。”   两人同时请假,奚晓星想起最近传的风言风语,握紧拳去了老师办公室。   语文老师不在, 她把卷子放下,办公室只有几个老师在安静备课。她退了出去, 经过主任办公室时往里看了一眼, 灯是亮的, 她慢腾腾往前走, 快走出办公室走廊时, 第二节 课的上课铃在这时候响了,她转身走了回去。   “老师,我想跟您报告件事。”   *   虞灵的演唱会八点开始,他们七点到了体育馆门口。   虞灵的人气还可以。   卖周边的小摊,拿着荧光棒的歌迷随处可见,还有不少黄牛夹杂在其中问你要不要票。   他们在体育场门口前停下,场馆内的音乐声在这都清晰可闻。   祝岁下午开始就一直在给杨瑾发信息,并未得到回复,但人都带来了,无论如何都想见一面。   “我去打个电话。”祝岁咬咬牙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开始给杨瑾打电话。   演唱会还有半小时开场,后台的工作人员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江光河在化妆镜前弄妆发,要不是因为江光河年轻时受了虞灵公司老板的人情,照他现在的身份,给一个新晋流量当嘉宾简直是天方夜谭。   “杨姐,你手机一直在响。”角落里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声。   “好。”杨瑾走过去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刚按下通话键,你好还没说出口,就被那头兴奋的尖叫声打断,她皱着眉移开电话,   “杨姐姐,我是祝岁,真的非常对不起,我又来打扰你了,我和陈迹现在在体育馆门口,能不能给我们一个见面机会呢?陈迹真的...”   “祝岁..”杨瑾走出化妆间往旁边无人的更衣室走,“江老师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回去学习吧,别异想天开了。”   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兴奋的声音低下去,“可是陈迹真的唱得很好,他需要一个机会。”   给个机会就能成功吗?   杨瑾看着更衣室一套套精美的演出服,亮片在灯光下闪着光,这些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她的确见过不少有才气的年轻人,刚出道时眼睛亮如星,都以为会前程似锦,可优胜劣汰,大部分人都只是短暂地发了一下光,很快陨落。   闪光的不一定是金子,可能是萤火虫,是海里的水母,他们不会亘古永存。   祝岁蹲在花丛边,身后是热闹的音乐声。   她想起前世的陈迹,明明很努力却还是不被人看到的陈迹,她不想这一世的陈迹还是这样,只要有一丝机会她都想争取,她擦掉快要溢出眼眶的眼泪,乞求道:“杨姐姐,求求你,陈迹他真的很喜欢音乐。”   在将近半分钟的沉默之后,那边的人说:“你们来C口,我过来见一面。”   “好!谢谢杨姐姐。”   祝岁挂了电话,飞快跑回陈迹身边,牵起他的手说:“陈迹我们走吧。”   他们牵手穿行在人堆里,祝岁领着陈迹转了两圈还是没找到C口在哪,停下来四处张望时,陈迹问她在找什么。   “这的C口在哪啊。”   “从这出去往左边走。”在这踢过球的陈迹回道。   祝岁尴尬顿了一下,反咬一口,“你不早说。”   “...你没问。”陈迹无辜回复。   好像也是。   但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她转身往外走,身后的牵制意识到他们手还牵着,趁机占人便宜好像不太好,她这么想着松开手,率先往前走去。   等到了C口杨瑾已经在那了,从酒店一别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比起上次,这次杨瑾更加严肃审视面前的陈迹。   按照杨瑾的眼光,陈迹不管是外貌还是声音条件,只要肯努力熬得住,混出个名堂不难。   “走吧。”杨瑾掐灭烟头对陈迹说,转身前对想一起跟上来的祝岁说,“你在这等。”   “好好好。”祝岁乖巧站定,点头如捣蒜。   虞灵的演唱会已经开始了,祝岁在花坛旁坐下,花坛边缘遗留了不少海报,她看到一只荧光棒,是需要掰开才会发光的那种。   她掰开,几秒之后,蓝色光荧荧发亮。   祝岁前世没去过谁的演唱会,这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演唱会现场,虽然没进去,但虞灵的歌声和观众的尖叫还是很清晰传了过来,她百无聊赖跟着音乐声晃起手里的荧光棒。   陈迹和江光河的见面并不顺利,江光河总共说了三句话,   “嗯。”   “不要紧。”   “没事回去吧。”   杨瑾看出江光河不想再继续话题,把他带了出去,像是怕他出去会乱说一样,解释道:“江老师最近嗓子不太舒服,马上要上台了,他要减少用嗓。”   陈迹点头,“没关系。”   来这本身就是件很唐突的事,而他竟然跟着来了。   “其实我没打算把你带来见江老师的,各个想自荐的人,要是都找他,他一天到晚就别想干别的了。”   陈迹窘迫,再次点头。   “是祝岁给你争取来的,缠了我十几天。又是给我发短信,又是给我推你翻唱的歌,我是被这份心打动的。”   杨瑾烟瘾上来,掏出烟盒前朝陈迹示意了一下,陈迹说:“您随意。”   打火机发出“哒”一声响,烟雾很快升起,两人往出口方向走。   杨瑾把他送出门前由衷对他说:“陈迹,你现在太小,先好好准备高考,但说句实话,你的声音比很多人包括现在出道的人都优秀,如果之后你还没有放弃,我们肯定会有再见的一天。”   “谢谢您。”   杨瑾吐出嘴里烟雾,有种教唆未成年做坏事的难为情,笑着说:“到时候你和祝岁要还在一起,我一定请你们吃个饭。”   一直表情拘谨的少年在这句话后浮起羞意,杨瑾拍了拍他的肩说:“回去好好学习,提前祝你高考成功。”   陈迹从后台出来时,远远看到了坐在花坛旁玩荧光棒的祝岁,杨瑾的话在他心里发酵翻滚,他快步朝她走去。   祝岁正晃着手里的荧光棒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察觉有人走近,一转眼发现是陈迹,她眼神一亮,还没来得及开口,看到少年弯下腰,在虞灵甜美歌声中,他问:“祝岁,我能抱你吗?”   蓝色荧光棒从身前绕到少年后背,祝岁闻到很淡的洗涤剂香味,有晒过太阳的干爽。她以为是交谈不顺利,拿着荧光棒的手在他后背轻抚,“陈迹,没关系,我们还有别的机会,没关系的。”   “你肯定会成功的。”   陈迹没有回答,只是手臂收紧了几分。   他始终记得那年,被毁了第一把吉他,面对满地残骸和歇斯底里的陈唯,他问:“妈妈,为什么我不可以?”   “陈迹你不配,你永远都别想。”   “为什么?”   “因为你生下来就是个笑话。”   那年他八岁,生日礼物成了一地垃圾。   他在陈唯频繁的失控中长大,求饶抗争都无效之后,他放弃挣扎,她不喜欢的就不碰,她喜欢的便说好。   要把喜好藏好,不要被发现,那么这个家就会相安无事。   喜欢一定要争取吗?   争取了就一定会属于自己吗?   没人回答过他。   现在这个答案被他抱进了怀里。   喜欢就要争取,哪怕她不喜欢自己。   “陈..陈迹,有点紧。”   祝岁也不想破坏这么好的气氛,但他真的抱太紧了,她埋在他怀里快要呼吸不上了。   “对不起。”冲动完的陈迹反应过来,触电般放开怀里的人,紧跟着退后了好几步,红着脸背过了身。   “哪有你这样抱完人就说对不起的,好过分啊。”祝岁绕到陈迹面前,看他无措回避自己的视线,嘴里重复了几遍对不起。   “干嘛道歉,我又没怪你。”祝岁用手里的荧光棒轻点着他,“你见到江老师了吗?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陈迹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起来,是陈唯。   他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候正是晚自习上课时候,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进来?   陈迹按了静音,对祝岁说:“我们走吧。”   “嗯。”   他们并肩离开音乐轰隆的体育馆,陈迹把祝岁送回家之后再回的家。   一开门陈唯坐在沙发上,陈迹并不意外,陈唯在没打通他电话后,给他发了消息,说她在家等他。   “陈迹,你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你今晚没去上晚自习,你去哪里了?”陈唯开门见山地问,颇有一些兴师问罪的意味。   她晚上时候接到陈迹班主任的电话,说陈迹晚上请假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那时她刚出车库,说回家看看,但一到家,漆黑一片。   给老师回过去,老师这才说,陈迹可能在和一个文科班的女孩子早恋,今晚他们两个人都没来上自习。   她紧盯着面前的陈迹,看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放到她面前,说:“妈,你30号生日,我去给你买了礼物,本来想月底再给你的。”   陈迹的话让陈唯满腔随时发泄的怒气顿时瘪了,带着怀疑问道:“你今晚是去给我买礼物了?”   “对,因为月底要月考,我怕到时候没时间准备。”陈迹说完无辜反问,“是老师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老师就是问你今天怎么突然请假。”陈唯拿过茶几上的包装盒轻柔摩挲着,依旧怀疑,但基于对陈迹的信任还是没再追问,“谢谢,但这种事没必要请假去买。”   陈迹点头,“下次不会了,我先上去了。”   “嗯。”   一进房间,他强装的镇定立马卸下,这还是他第一次通过这种小手段在陈唯面前蒙混过关,他放下包掏出静音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几条未读信息。   “怎么样怎么样,你妈妈相信了没有。”   “应该没问题吧。”   “不会穿帮了吧,肯定是你不会演戏!”   “陈迹陈迹陈迹..”   他的唇不自觉勾起,刚刚在送她回去的路上,陈唯一直打电话来,祝岁看到问是不是有急事,他猜测也许是因为他请假,班主任找到她了。   “妈妈很好哄的,我教你。”   于是在她的教导下他今晚得以平安无事。   他笑着回了过去,“没穿帮,没事了。”   那边人发来了一个熊猫头表情包,接着说:“我怀疑我们是被人告状了,我班主任也打电话给我爸了。”   “那你爸有责备你吗?”   “没有,我爸多精啊,跟班主任说今天补习班有课。”   “那就好。”陈迹放下心来。   “不过既然我们被人告状了,明天中午还是不要一起吃饭了,避避嫌吧。”   陈迹看到这条回复,刚还雀跃的心一下沉底,他看着那行字,赌气似的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头枕在手臂上盯着台灯前的笔筒,生起闷气来,   避什么嫌,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好气啊。   --------------------   陈迹:我拿不出手??   闪光的不一定是金子--莎士比亚 第30章   ==================   虞灵演唱会后, 祝岁和陈迹他们回到高三生活,再没提起江光河。   九月月考成绩一出来,祝岁的成绩排到了班级前二十, 没枉费暑假没日没夜刷题背书, 她想通了,和陈迹考同一所大学不行的话,起码得和陈迹去同一个城市。   九月结束迎来十一假期, 高三象征放一天假, 骆容有模有样组织了一个学习茶话会, 邀请他们来她家学习, 难得放假大家便都同意了,早上十点齐聚在骆容家。   但让骆容没想到的是,说是学习茶话会, 重点不是茶话会吗?难道是学习??   她看着其他四人翻书的模样陷入沉思。   “那个,中午我们吃什么啊?吃披萨好不好, 我家附近有家超好吃的披萨店。”   骆容的建议只得到崔正青的回复, “这才几点你就琢磨起午饭来了?等到点再说吧。”   “我问问怎么了, 祝岁之前说想吃的, 是不是祝岁。”骆容说着杵了杵旁边的人,可对方一动不动,她又杵了杵, 嘴里嗔怪,“祝岁发什么呆, 问你话呢。”   “啊?”神游天外的祝岁回神, 茫然看向骆容。   “我说中午吃披萨行不行。”   “哦…嗯。”祝岁回完又不作声, 她脑子里想的都是来前, 在车站前看到丁虹的场景。   她被四五个看着很社会的青年人围在一起, 期间还夹带着推搡动作,看上去像被欺负了,她又不禁想起存在她旧手机里的视频。   说起来,她依旧很讨厌丁虹,虽然丁虹没有之前针对得那么厉害,但她和陈迹那些流言蜚语少不了有她在添油加醋。   丁虹前世是什么时候被抓的?大二还是大三时候?看的班级群里有人在讨论,当时的自己觉得报应不爽这词果然没错。   一想到她只有两三年的时间在外蹦跶,祝岁顿时神清气爽,从包里拿书的时候摸到一个温热的玻璃瓶,顺手给旁边的陈迹递了过去。   “……”陈迹抿抿唇有些不情愿接过,还以为今天能逃过一劫。   “我加了三勺蜂蜜。”祝岁见他不情愿的样子在骆容和崔正青的拌嘴声中悄声说。   “也不好喝。”陈迹说这话时有三岁小孩挑食的倔强。   “我每天早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榨胡萝卜汁,你不喝我以后就不给你带了。”祝岁威胁道。   “喝。”陈迹挣扎不过她,放下笔拧开盖子分几口喝完,之后自觉去厨房把瓶子洗了,祝岁接过放回包里。   全程自然的在其他三人眼里没有一丝违和。   “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崔正青试探发问。   “你闭嘴最好。”宋巡收回看他们的视线怼了崔正青一句。   骆容在一旁看了个全局,兴致冲冲想要一问究竟,还没开口,祝岁用笔敲了敲她额头,撇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写作业。”   陈迹写解的手重了几分,喝下去的胡萝卜汁出奇的酸。   五个人在一起学习气氛浓厚,中午吃过饭没有心思学习的骆容拿出两副牌说来玩五人斗地主。   “五个人也能玩吗?”祝岁还真没玩过。   “可以啊,我给你讲怎么玩,就是啊...”   骆容叭叭叭说了规则后,祝岁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问:“这不跟找朋友一样吗?”   “差不多啦,现在我们开始吧,输了有惩罚。”骆容也不管其他三人的意见,哗啦啦开始洗牌。   大家吃饱饭处于昏昏欲睡的阶段,打打牌缓解一下疲劳也好,五人围坐在桌前开始斗地主。   第一把骆容抢了地主,报的牌是红桃8,正好是祝岁。秉着让骆容先走的原则,她默默让了她好几次,别人炸她,祝岁就炸别人,可说到底还是祝岁不了解骆容的脑回路,在骆容还剩三张牌的时候,她出了一对2,被宋巡压了,祝岁看着骆容不可置信的表情开始觉得不对劲。   果不其然,她们最后输了。   “你留一张三在手里干嘛?刚刚那么多次让你先出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打出去???”祝岁看着她手里的黑桃3一阵眼晕,“一对2拆开打也可以啊。”   “可是我不喜欢拆对子。”骆容说得无辜。   很好,笑着活下去,下次我不要跟你一起了。   骆容有一盒真心话大冒险的卡牌,真心话和大冒险混在一起,她和骆容分别抽了一张。   骆容的是“在场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她毫不避讳看向对面的宋巡,点头说有。   宋巡平静挪开视线。   崔正青:“?”“!”   他颤颤巍巍指着骆容,一副看晚间八点档狗血连续剧的表情,“你..你不会...”   骆容懒得理崔正青这个智障,凑过去看祝岁的,“说出右手边人的五个缺点。”   右手边的陈迹莫名紧张起来。   “这个我回答不出啊。”祝岁把玩着手里的牌,看了一眼旁边的陈迹笑着说,“陈迹没有缺点。”   陈迹是最好的。   祝岁一说完,陈迹在其他几个人的嘘声中拿过杯子灌了好几口水来掩饰害羞。   “祝岁,你能不能说句公道话,我和陈迹从小学就认识了,他的缺点别说五个,五十个都有,怎么到你这就一个没有了。”   祝岁笑着不回答,就是不改自己的答案,最后被迫又抽了一张。   “说出你身体最敏感的部位。”   ?   骆容你买的这牌适合你这个年纪玩吗?!   祝岁扭头瞪她。   “耳朵不能碰。”祝岁说完把牌一扔拿过手旁的杯子喝了两口,陈迹想制止的手转了个弯,默不作声把她的杯子移到自己面前。   “不能碰吗?我看看。”   骆容上手捏了捏,见祝岁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说:“这不是能碰吗。”   祝岁杯子一放,白了她一眼,开始洗牌。   五人接着打牌,骆容打牌属于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类型,不管牌好不好,地主要先抢,万一底下三张牌好呢。   而祝岁不知是点背还是她和骆容真的有说不清的缘分,接下来几局,她被骆容连累的把把输,抽到的问题更是千奇百怪,最后一把是和对面的人对视五秒。   她对面是宋巡。   这次骆容不像前几次一样逼着祝岁做任务了,把她手里牌抽走说:“这个就算了,换一个。”   祝岁觉得可行,重新抽了张牌还没翻过来看,厚重红木椅发出刺耳摩擦声,她一抬头,宋巡的脸近在咫尺。   在场人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听着宋巡极快倒数:“五、四、三、二、一。”   刚说完,宋巡丝毫不恋战退了回去,在诡异的安静下动手洗牌,满不在乎地说:“这就没劲了啊,玩个游戏你们还当真了?”   “哦..哦..对对..”崔正青尬笑两声,本想试着转个场让气氛不那么尴尬,骆容已经坐不住了,她一推椅子站起身来,指着宋巡说:“宋巡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在这说。”宋巡手里发出哗啦啦的洗牌声,眼都没抬。   “去阳台!”骆容欠身扔了宋巡手里的牌。   两人离开后,崔正青这才后知后觉,这...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他不知道啊。   好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崔正青感觉对面两人没有什么求知欲,于是他独自一人偷偷躲在客厅窗帘后听墙角。   祝岁看着窗帘下窸窸窣窣的动静,实在不信崔正青长大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   骆容和宋巡聊了快半小时回来了,只见她气势汹汹推开阳台落地窗的门,人还在客厅就高声问祝岁补习班地址在哪里,她也要报名。   “就在锦悦路,你家过去的话二十分钟。”   “你把老师电话给我,我明天跟你一起去上课。”骆容眼眶红红的,不知是不是刚哭过。   “你去报什么补习班,别浪费钱了,你爸给你找家教的钱还不够花的冤枉吗?”崔正青揉着蹲麻的腿一瘸一拐走过来。   “关你屁事。”骆容低头存号码恶狠狠瞪他。   “行,我不多嘴,接着打牌吧。”崔正青踢了踢宋巡示意他把地上的牌捡起来。   “打什么牌!高三了还打牌,我叫你是来打牌的吗!”   这不是你起的头吗?   崔正青极其无辜。   骆容厉声呵斥完,把桌面乱七八糟的牌推到桌角,拿出教辅书开始学习,宋巡面对崔正青的大拇指眉眼一敛深藏功与名。   他们在骆容家待到八点,骆容把他们送到电梯口转身回去。   乱成一团的牌她也不想收拾,反正明天阿姨会来,她躺在客厅宽大沙发上想起宋巡下午在阳台说的话,   “骆容,青春期喜欢一个人很容易,我现在可以和你在一起,那高考完之后你打算怎么办?你这个成绩我们不可能考上同一所大学,而我绝对不会为了你降低我的择校标准。如果你同意毕业分手那我无所谓,反正我们玩玩就算了。   你别说你不是想玩,真正的喜欢是两个人为了同样的目标努力,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骆容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她掏出手机给宋巡发去消息,   “不是玩,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会努力的。”   收到这条信息时,宋巡刚上公交车,车子缓缓移动,陈迹和祝岁并肩而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里。   会有祝岁对陈迹那么努力吗?   手机这时又进来一条信息,   “小巡,几点回来啊,在外面吃饱了吗?要不要妈妈给你做点,你还没告诉我,陈迹这次是不是又考第一了?”   宋巡没有回答,心里还算平静,毕竟都被比麻木了。   对方见他没回复急忙补救,“小巡,你别多心,妈妈就是问一嘴,你永远是最棒的。”   是吗?那干嘛还问陈迹的名次?   宋巡把手机放回书包,疲惫闭上眼。   *   陈迹又在生闷气。   祝岁坐在车上偷偷看了他一眼,迅速得出结论。   她倚靠在车窗上想今天又哪里惹到他了,公交车经过一站她才隐约得出头绪。   那个和宋巡的对视,在意的也许不止骆容一个人。   这里还有个要安抚的人。   祝岁又往陈迹方向看了一眼,对方明明察觉到她的视线,就是强忍着不看她。   她没忍住笑了,伸手去拽他衣角佯装无辜地问:“陈迹,你在气什么啊?”   “没有。”   “哦,好。”   祝岁轻飘飘回完低头看手机,陈迹被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堵得更难受,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生气,可人不是机器,只要按键就能停止不合理的想法。   他想质问没立场,想生气更没立场。自己偷偷生闷气,却又期待左右他情绪的人能发现他的不开心。   而她并不在乎。   陈迹用余光看到她低头玩手机的样子沮丧极了。   祝岁本想等陈迹开口,可一直到公交车到站,他硬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她在心里无奈叹气,他这个性格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两人下车,祝岁想用雪糕来缓和气氛,刚从包里摸出钱包,一张卡片掉了出来,正好落在陈迹脚边。   好像是真心话大冒险的卡牌?   祝岁正要确认,陈迹先她一步捡起了牌,随即她发现陈迹表情有些不自然。   “什么啊?”祝岁趁陈迹不注意,冷不丁抽走他手里的牌。   没来得及阻止的陈迹看到旁边的人盯了手里的牌几秒后抬头看向自己,他更加不自然了。这种心情就像小时候看电视,看到男女主亲热,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却会难为情。   陈迹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对方悄然靠近,对上他游离的视线,提醒道:“陈迹,我现在你左手边诶。”   “想不想试试?”   ……   “祝岁,你正经一点。”陈迹半天才憋出这句话。   他遇到过很多追他的人,唯有她说出来的话大胆撩人,耍他的时候游刃有余,一点都不像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哪里不正经,你不想吗?”   陈迹毫不犹豫拒绝:“我不想。”   “那你干嘛因为那个对视生气?”祝岁不喜欢遮遮掩掩,一针见血戳破他郁闷了一路的小心思。   陈迹鼓胀的难为情因为这句话迅速瘪下去。   喜欢一个人是这么卑微又无能为力的一件事吗?   她知道自己在生气,也知道自己因为什么生气,可她放任了一路,最后以这样的方式戳穿他。   陈迹难堪、生气也沮丧。   他连争辩的心都提不起,把人送到巷子口说了再见就要走,祝岁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把拉住要走的人,不料下一秒手里一空,他挣开了。   “陈迹。”祝岁慌了,把人拦住开始道歉,“你不要生气好吗?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总喜欢开这样的玩笑,总是这样随意拿捏我,就是因为我喜欢你吗?   陈迹复杂的情绪里生出委屈,泛起酸涩气泡。   “陈迹,对不起,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祝岁郑重道歉,“那只是个游戏,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和别人是不同的。”   我会不会是只猫呢?   陈迹垂眸思考这个问题,不然为什么前一秒那么生气那么委屈,她一句“你和别人不同”,他就立马像只被哄好的猫朝她亮出肚皮。   对方眉头一松,祝岁就知道他不气了,偏偏她现在被陈迹惯的有些得寸进尺,晃了晃手里的牌,娇俏笑着冲他调侃:“游戏还要不要玩?”   陈迹无奈笑了。   他真的拿她没有办法,甘愿被她左右情绪,做只驯服的猫。   可猫也有爪子。   十月初的夜晚,空气不算凉爽,高大银杏树也没变黄,他们站在马路边,车从旁边一辆辆驶过。   影影绰绰的树影下,祝岁看着陈迹扬起手,没几秒温热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太阳穴,挽起颊边长发别在她耳后,酥麻触感从耳尖一路蔓延到心脏。   最后他的指尖若即若离悬在耳廓,没再动作。   犹如蒲公英被春风吹到耳边,祝岁连呼吸都放轻,唯恐惊扰送来春天的人。   她对上陈迹垂下的视线,那个目光缓缓回视过来,像不断推进的潮水,在等着被打湿的前一刻,潮水退去,耳边触感蓦然消失。   陈迹拦下路边的出租车,开车门前带着扳回一局的小得意,在她茫然无措视线里,对她说:   “游戏玩过了。祝岁,晚安,明天见。”   车子在拐角消失,站在路边的祝岁摊开手里已经被揉皱的牌,上面写着,   --亲十秒左手边人的敏感部位。   --------------------   陈迹啊陈迹,你现在真的不得了了。   最后那个大冒险的题是我编的,不会真的有这种大冒险吧   大家周末愉快~ 第31章   ==================   高三生的日子在各科老师的督促下过得飞快, 五人在各自班里上课下课,晚上偶尔空闲在群里吹个水。   骆容在那天之后开始认真学习,她从小上的双语学校, 英语一直都是她的长项, 如果能把数学和文综搞定的话,有希望上个好学校。   她白天在学校认真听讲,晚上和祝岁去补习班, 在家做题遇到不会的, 去问宋巡, 他也会耐心地教, 渐渐地她喜欢上这种努力的感觉。   十一过后,海桐开始入秋,秋雨下的格外频繁, 运动会的日期一变再变,终于定在了十一月中, 是个秋高气爽的大晴天。   这是高三最后一次运动会, 在激昂运动曲中大家都显得有些兴奋。   祝岁想着前世没参加过运动会, 如今有机会再体验一次, 秉着重在参与原则参加了400米接力跑。   比赛定在下午,上午她拿了比赛的号码牌便回教室写作业了。   她正写着课桌上放下一个玻璃瓶,她一抬头看到陈迹站在窗前。   “今天有没有好喝一点?”最近的胡萝卜汁她都有放一点小米进去, 加上蜂蜜她早上自己都能喝一碗。   “好像有,你是加了什么吗?”   “独门秘方, 不能外传。”   陈迹被逗笑, 他弯下腰半倚在窗边, 瞥了几眼她桌上的练习册说:“那题写错了。”   “真的吗?”祝岁把练习册摊在窗台毕恭毕敬献上笔, “大佬, 请。”   陈迹接过笔敲了敲她的头,开始纠错。   不知道是没注意窗边的人,还是班里人已见怪不怪,总之他们没有感受到异样的视线,安静讲完了那道错题。   “所以答案是?”陈迹讲完思路一垂眸发现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笔在指尖慌乱转了一圈险些没接住,“还没明白吗?”   祝岁摇头拉了拉他的袖子,笑着说:“陈迹你穿这件外套好好看啊。”   外套是在天悦商场买的那件上白下绿的撞色外套,前不久祝岁刚还给他。陈迹的五官是标准的浓颜帅哥,但清冷气质柔化了一些他五官的凌厉,现在加上这件运动风明显的外套,显得很元气。   陈迹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十一月天气微凉,空气里流淌着桂花残香,走廊洋洋洒洒一地阳光,隐约听到操场传来的加油声,奚晓星站在不远处看了好一会儿。   下午400米接力赛,祝岁是第三棒,最后一棒给班里的体育生力挽狂澜。   陈迹买了水想给祝岁送去,还没走近听到了一阵笑声。   今天温度适宜,她穿了身淡蓝色的运动套装,下半身是裙裤,到膝盖上一点。修长的腿在各色人面前晃来晃去,旁边站着她班里好几个男同学,手上都拿着水,几个人说说笑笑,格外刺眼。   并不是非要自己的不可。   “陈迹。”祝岁有些烦这几个男生的聒噪,她敷衍朝他们笑着,一扭头看到不远处的陈迹,立马朝他走过去。   “你来给我送水吗?”   “要喝吗?”   祝岁摇摇头,“马上比赛,先不喝了,等跑完你再给我。”   “好。”   这时哨声响了,裁判开始点名,祝岁往第一棒那看了一眼,对陈迹伸出一根食指,说:“快,伸手。”   陈迹照做伸出食指,没一秒她的便贴了上来,指尖温度比自己凉很多。   “这是干什么?”陈迹低头问。   祝岁认真盯着他们相贴的指尖,煞有其事地说:“吸取一点你的能量,祝我跑第一啊。”   “有用吗?”陈迹残留的那点醋意顷刻消失。   “当然了,如果等会你在终点等我,我一跑完能扑你怀里的话,我会跑得更快。”   “……”指尖那点热意染上耳朵,他抿抿唇没说话。   “好啦,我走了。”祝岁收回手急急忙忙往跑道跑。   陈迹看她找到自己赛道,在阳光里蹦了两下,丸子头跟着晃,很可爱。   一声枪响后,他往第三棒的终点走去。   加油声此起彼伏,跑道两边围满了人,推推搡搡。   “哎呀,别挤了别挤了,没看到这红旗杆要倒了啊。”一女生推了推旁边的人。   “诶诶诶,看到没有,那个穿蓝衣服的就是祝岁。”   “祝岁是谁?”女生伸长脖子看过去,刚说完后背被人拍了一掌。   “靠,你竟然不知道祝岁,就是和陈迹谈恋爱的那个啊。”   “就是她啊,不是吧,他们真的在谈啊。”   “十有八九,他们中午一起吃饭不知被撞见多少次,还有周六不上晚自习,陈迹都会去祝岁的补习班等她下课送她回家。有人亲眼看到过。”   “真的假的,陈迹看上去挺冷的,原来这么会啊。”   “人家只对不喜欢的人冷好吗?再说陈迹真的是帅哥里最平易近人的了。”   “不过这么看祝岁长得也很漂亮,郎才女貌嘛。哎呀,别挤别挤,这杆要倒了。宁宁,走,我们换个地方看。”   两人走后,插在松动泥土里的红旗左摇右摆,在快要倒的时候被一只纤细的手扶住。   九班从第二棒开始遥遥领先,只要第三棒发挥稳定,她们便能进入明天的决赛。   但就在祝岁跑出一半准备冲刺时,让人始料不及的事出现了,一根红旗杆倒在了跑道上,而当时距离旗杆不到半米的祝岁来不及刹车,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她摔倒在塑胶跑道上,一直没有起身。   “你没事吧。”跑在第二的女生最先来到祝岁身边蹲下身关切地问,正要伸手扶起她时,有个人却动作更快,白绿外套盖在祝岁渗血的腿上,随后众目睽睽下把人抱了起来。   周围一片哗然,可等看清是谁后,又觉得这理所当然。   “会弄脏外套。”祝岁看着腿上的外套红着眼说。   “没关系,再买一件,哪里痛?”陈迹低头,看到她手臂不断有血渗出来。   祝岁本来能忍,可陈迹一问眼泪就忍不住了,她也顾不得场合埋进他怀里委屈诉苦:“哪里都痛。”   “我们先去医务室。”   陈迹抱着祝岁离开操场,把操场的起哄抛之身后。   这下摔的属实不轻,特别是膝盖蹭了好大一块皮,光止血就用了不少棉球,偏偏医务室的老师傅不知轻重,生理盐水冲过后,夹着酒精棉用力摁进去,祝岁不想哭都被痛到飙泪。   “能不能轻一点?”陈迹看她疼的一抽一抽的,忍不住在旁边说。   没想到老师傅动作暴躁脾气更暴躁,把夹着酒精棉的镊子伸到陈迹面前叫嚷起来:“那你来,你来,那些沙子要不要处理干净啦,就一张嘴说,到时候感染发炎别来找我。”   陈迹还从来没被老师这么凶过,一旁的祝岁忍痛出声,瓮声瓮气地说:“老师,你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你别凶他。”   老师傅用一种“看不懂你们小年轻”眼神往他们身上睃巡几个来回后不再出声,不过后续动作比刚才收敛了几分,动作熟练给她贴上了纱布,还给开了消炎药。   “在这休息下吧。”老师傅端着托盘出去。   “还痛不痛。”陈迹坐在床边看痛的脸色惨白的祝岁。   “还好,还剩一点点痛。”祝岁掐着小拇指给他比划疼痛程度,明明眼眶还是红的,眼神却又使坏,伸出食指,“不过陈迹给我点能量我就不痛了。”   他看出祝岁不想他担心,手还没伸出去,一张胖嘟嘟的圆脸从帘子外钻进来,阴恻恻地说:“警告,我这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要亲嘴去外面。”   ……   ……   老师,听墙角靠想象可还行?   “祝岁祝岁..”还没等两人解释,骆容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没机会了咯。”老师傅叹了一声,把替陈迹惋惜的表情明晃晃表露在脸上,陈迹被看得难为情,起身把位置让给骆容,借口去买水先行离开。   “我靠,摔的这么严重?”骆容看到她分布在膝盖手肘的纱布惊叫了一声。   “没事没事,全是擦伤。”   祝岁刚说完帘外传来道吐槽:“也不知是谁刚哭的那么伤心。”   “……”   “不过你也太倒霉了吧,怎么恰巧到你这就倒了呢,还正好倒在跑道上。那杆子也没那么长吧。”骆容这会儿智商在线发出疑问。   “谁知道,大概是我真的很倒霉吧。”祝岁倒不怀疑,前几天刚下过雨,草坪泥土松动,体育部的男生们可能工作不仔细。   “不过陈迹太帅了!帅死了!帅我一脸啊!”骆容一拍大腿叫起来,脸上都是“我看的小说都是真的”兴奋。   “小点声小点声。”祝岁急忙做个嘘的动作。   “小声什么,你多小声我都听得到,我又不聋,她说你男朋友帅,这你能忍?”   老师,您喝口水歇歇吧。   “不是男朋友,老师您误会了。”毕竟是学校的老师,她不能掉以轻心。   “迟早的事。”   借您吉言。   老师傅意识到听墙角不好,想起之前的广播还没听完,于是打开有声电台,下一秒一个低沉声音传出,   “女人,没我的允许别想逃,我要你..”   ……   我突然不痛了,甚至可以跑三里地了。   祝岁在骆容的搀扶下离开了霸总电台医务室。   --------------------   突然更新~   高中部分不会写很多,快要结束了   难过的是,我的假期也结束了:( 第32章   ==================   陈迹和祝岁在操场的那么一出, 不止是当时在场的同学,连主席台上的各位校领导都看的一清二楚。   高考这个节骨眼,理科就陈迹这一个独苗苗, 自然少不了要叫来谈话。   运动会一结束, 陈迹便被叫到了老师办公室。   教导主任也是陈迹的班主任,虽然“恶名在外”,但唯独对陈迹一直都和颜悦色, 可这次, 他没法和颜悦色, 他三令五申在班里在学校勒令不许早恋, 陈迹这回完全是在打他的脸。   “你和祝岁这事,我之前就听奚晓星说过,我一直没来问你, 是我相信你是个有分寸的人!马上高考了,你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还..还在那么多人面搞这一出, 是不是觉得很帅, 很有面子?”班主任痛心疾首捶着桌子, 桌上的茶杯盖都跟着响。   “老师,我和她没有在一起。”陈迹平静陈述事实。   “你不要狡辩!别说你只是单纯帮助同学,那么多老师在现场, 轮得到你英雄救美。奚晓星刚开始跟我说我还打电话给你妈妈确认,你妈妈也跟着维护你, 我待会一定要好好跟你妈妈说说这件事。”   陈迹在班主任重复两遍的话中提取到了最重要的信息, 他们去找江光河的那天, 是奚晓星告的状。   “老师, 不管您信不信, 总之我和她真的没有早恋。”   “别说有的没的,你回去吧,这件事我会跟你家长说。”班主任不耐烦朝他摆摆手。   陈迹一想到陈唯失控的脸顿感无力,他走出了老师办公室。   运动会刚结束,插在操场跑道的旗子还没收,有祝岁这一绊倒的例子,可能明年不会再插旗子了。   祝岁这两天都是祝昆接送,而他们因为运动会那件事,一举一动都像被监视,胡萝卜汁都是崔正青帮忙拿的。   “陈迹学长,学长..”   陈迹闻声转头,后面走过来一个女孩子,眼神有些忐忑地说:“我有事跟你说。”   陈迹走后不久,教导主任正在办公室发脾气,门被敲响,他粗着嗓子说了句“进来”,等看清门外的人后,他火气更甚,“你来干什么。”   *   奚晓星从没见过这样的陈迹,他居高临下站在自己课桌前,以非常冰冷的语气质问她:“是你做的,告状和扔旗?”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奚晓星没想到事情败露的这么快,这些天她一直心存侥幸,操场没有监控,当时人那么多,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她。   他是怎么知道的?   陈迹听完拿出手机,视频里是运动会那天,有人在斜对面拍到奚晓星抽出快要倒下的旗杆,在祝岁快要接近时左右两边看了看,不动声色把旗子放到地上用脚踢了出去,之后捂脸匆匆离开。   拍视频的人不认识奚晓星,本来想报告老师,但怕被视频里的人报复,于是找上了陈迹。   奚晓星一看视频立马慌了,她站起来做垂死挣扎,“我不是故意的,是旗子倒了,我不小心踢出去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现在刚中午放学,教室里还剩大半人没走完,听到奚晓星的声音都好奇扭头看她。   “怎么了这是?”崔正青这会儿还没走,从英语试卷中抬起头来一脸茫然。   “这个视频哪里体现了你不是故意的?你指出来给我看。”陈迹指着手机冷冰冰质问。   “什么视频?”崔正青好奇,欠身拿过陈迹的手机,看完之后“靠”了一声,指着奚晓星大喊,“原来祝岁是你绊倒的,你好狠啊!”   这话一出,班里人都围了过来,争先恐后往崔正青跟前凑。   “原来是她弄的啊。”   “啧啧啧,这多大的仇啊。”   “奚晓星不会喜欢陈迹吧?”   “这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了。”   一群人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奚晓星涨红了脸,泪流满面,一句话都说不出。   “去道歉。”陈迹拿回自己的手机面无表情看着流泪不止的奚晓星。   奚晓星咬牙摇头。   “你不道歉我就去报警,你属于故意伤人。”   奚晓星这下有反应了,她眼泪流的更凶,疯狂摇着头,说话断断续续,“不..不要报警,要高考了,我要高考了。”   “祝岁难道不要高考吗?你有想过万一那根旗杆偏了,戳到她眼睛,这个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陈迹眼神真的太冷了,像一根冰箭直直戳中她心窝,奚晓星在一众看热闹的眼神下崩溃大哭,推倒了课桌上的书,“我跟她不一样!反正她学习也不好,我可以考很好的大学她不能!”   “奚晓星,你脑子没问题吧?这跟成绩好不好有什么关系,你做人有问题,考多好的大学都没用。”   “是啊,快去道歉吧。”   “就是,道歉,不然以后没人跟你玩,你好可怕啊。”   “道歉。”   “道歉。”   奚晓星哭到无力坐在凳子上,身边围了一圈人要她道歉。   “我没有错!我烦死她了,你为什么会喜欢那样的人。一个女孩子脸皮那么厚,天天找借口来找你,一点女孩子的自尊都没有,烦死了!”   一直以来喜欢的人,小心翼翼不敢接近,只能借着前后桌的身份和他多说两句话,努力学习赶上他,希望高考有机会和他上同一个大学。   可这一切全被祝岁推翻了,她比任何人都早看出陈迹对她的不一样,可是祝岁有什么好,到底有什么好!   “这件事我只澄清一遍,我和祝岁没有在一起。”   陈迹的话让奚晓星抬起了头,泪眼朦胧中她听到下一句,“但我也不会喜欢你。”   “你要么去道歉要么我报警,下午告诉我选择,再见。”   奚晓星在教室嚎啕大哭。   *   这件事祝岁听说时,她刚从医院换完药正在回家路上,祝昆怕医务室手艺不行,回家第一天就带她去了医院重新处理包扎,祝昆前阵子买了车,接送祝岁也方便。   是骆容打电话告诉她的,电话里她嫉恶如仇把奚晓星骂了个狗血淋头,   “怎么就她那么多事,喜欢陈迹的多了去了,要各个都想害你,那还是学校吗?这不就成了甄嬛传现场吗?气死我了,你别急,我下午去学校给你报仇,气的我饭都吃不下。”骆容一口气不带停说完这一串后,“阿姨,再给我盛半碗饭。”   “……”你这胃口不挺好吗。   不过奚晓星这件事祝岁的确没想到,没听这件事前她对她的印象还挺好。   “对了!还要她赔医药费,你这几天换药的钱都得她出。按理说,就应该报警抓她,都成年了好吗?别以为做坏事不用负责,对,就应该报警抓!”骆容嘴里塞着饭咕咕哝哝地说。   “报警就算了吧,会留案底,她学习挺好的,也别这样了。”祝岁虽然气愤,但这事关一个人的一生,她还是心软。   “报警又不是我说的,是陈迹说的。陈迹说要报警。”   祝岁惊讶“啊”了一声,骆容喝了口汤继续说:“崔正青说还没从见过陈迹对女孩子这么凶,奚晓星吓得哭个没完,我那是不在现场,我在现场不用陈迹动手,我一个人就能把她骂哭。”   骆容边吃饭边感慨,“祝岁,陈迹对你真好诶,那时候他被学姐骚扰成那样都没报警,奚晓星还是他同学。”   祝岁和骆容扯了两句挂了电话,靠着车窗想起上午。   教导主任的大嗓门在哪都犹如魔音穿耳,当时她也在班主任办公室挨训,肖方指着门外说:“你听听,你听听,陈迹都被骂成这样,你一个女孩子我不好说你,你们自己注意分寸啊,平时也就算了,我睁只眼闭只眼,但这次校领导都在呢,你说你...”   “我们没早恋,真没有。”祝岁这话说出来在场老师都一副不信的表情,她百口莫辩。   “祝岁啊,我也年轻过,你们这个年纪我理解,但是高考比任何事都重要,你这学期学习进步明显老师也看在眼里,但陈迹不知多少老师盯着,你们的事放一放吧,也就不到一年了,放一放吧。”   再解释也是欲盖弥彰,祝岁干脆听肖方苦口婆心地规劝,他心情爽了能早点放自己回去。   等祝岁出班主任办公室时,正好看到陈迹从主任办公室出来,背对着她越走越远。   经过主任办公室时,她犹豫再三还是敲响了门,果不其然主任一见她嫌恶之情溢于言表,“你来干什么?”   “主任,我想跟您解释一下,我和陈迹真的没早恋,我...”   “你们串通好的是不是!别来这一套,下星期你们都要被处分!”主任桌子捶得砰砰响,看祝岁就像看狐狸精一样,坚信是祝岁把他的好学生带坏的。   处分会上档案。   祝岁慌了,拖着腿上前两步,“主任,我和陈迹真的没有,我在这里跟您保证,一直到高考结束,我和他绝对不在学校有任何交集,如果到时候你再抓到,你要我退学都行。”   “校外呢!他们还看到你们校外也在一起!”主任要杜绝任何他们见面的机会。   “校外也不见。”   “我和陈迹就是朋友,没有早恋,真的没有,当时我摔成那样,根本走不了,陈迹是出于朋友的好心,他把我送到医务室就走了,包扎完后是我朋友把我扶回教室的。这几天也都没见过面,老师,三人成虎,我现在百口莫辩,你相信我一回可以吗?”   主任怀疑盯了她好一会儿,最后松了口:“一直到毕业前,我都会盯着你的。”   “好,请老师监督。”   “出去。”   “老师再见。”   一直到毕业前都不能见吗?   那她会疯的。   --------------------   大家七夕快落~~   留言发七夕小红包,孤寡孤寡孤寡孤寡 第33章   ==================   陈迹接到祝岁信息时, 他刚试探完陈唯,确定老师没有告诉他“早恋”这件事,他松了口气回房, 一开手机便看到了祝岁的信息。   她说班主任找她谈话了, 觉得这样对大家影响不好,以后避免在学校碰面,午饭也不一起吃了。   他对此并不意外, 只是很失落, 她可以这么轻易做出这个决定。   这段感情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他像坏了的天平一直朝她倾斜, 喜欢累加得越多,他就越失控,越贪心想要得到多一点, 哪怕她说一句“你今天穿的好看。”他下次买衣服都会按照这个风格搭配。   这明明不是分手,也不可以说是分手, 他却空落落的。   陈迹过了良久才回复过去,   “周六我还能来接你吗?”   消息是祝岁遣词造句了很久才敢发出去的, 可对方一直没回, 祝岁抱着手机等了半天,等来陈迹这句话。   她深吸了口气,回复:“不能哦, 补习班也有我们学校的同学。”   “胡萝卜汁你也不给我做了吗?”   她鼻尖一酸,佯装轻松打字, “你不是不喜欢喝吗, 那我就不勉强你啦。”   “我喜欢。”说完怕她不信又加了一句, “真的喜欢。”   她没想哭的, 毕竟不是分手也不是再也不见, 起码他们微信还能联系,可陈迹这话一出来,她没忍住哭了出来。   “我把独家秘方告诉你,你自己做吧。”   陈迹看到她的回复,惨淡一笑,“不用了,你好好留着吧。”   之后他们再没联系。   *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祝岁的伤口好得七七八八,只剩一点疤没愈合。奚晓星在她家长的带领下给祝岁郑重道了歉,学校针对此事罚奚晓星周一在全校师生面前做了检讨。   一切看着很圆满,只是她和陈迹回到最开始陌生的时候,学校同学讨论了一阵子,统一定论,“学校棒打鸳鸯,可耻!”   时间不急不缓,可高三生们却过得兵荒马乱,一个个考试应接不暇,祝岁和骆容依旧去补习班上课,不知骆容和宋巡进行到哪一步了,宋巡竟然每周六都会来补习班接她。   运动会那几天宋巡代表学校参加化学竞赛得了奖,本有机会保送,但骆容说他看不上那个学校,他决定自己考个更好的。   “宋巡好厉害啊,我也要好好努力配得上他。”骆容说这话时靠在她肩上,刚哭完自己拉后腿的地理。   “那你加油啊。”祝岁理了理她哭湿的刘海。   “嗯!”   祝岁望向公交车外,有的橱窗上已经早早贴上了圣诞老人,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月中了,这一年快要过去了。   已经三十三天没见到陈迹了。   我好想他。   她靠在车窗把脸埋进围巾里。   十二月一到,气温一天比一天低,下过几场霜后,祝岁感冒头脑不清醒忘记了这周六补习班休息,等她拖着病体到门口才想起今天没课。   她又认命坐公交车回去,屋漏偏逢连夜雨,公交车半路坏了,她被迫下车,在瑟瑟寒风中拦车,半天没看到一辆,她忍不住咳了两声。   “祝岁?”   祝岁一转头,竟然是林茂,手里拿着足球。   “你在这干嘛?”比起祝岁的面无表情,林茂见到她倒是很欣喜。   “没什么。”祝岁低头叫车不想多和他交谈。   “好久没见了,正好去看我踢球。”   “没空,我要回家写作业。”   林茂置若罔闻,把她往足球场带,“作业什么时候不能写,运动也要跟上。”   “你有病啊!放开我。”祝岁感冒没力气,被他拽着到了足球场。   几个月不见,林茂还是一如既往讨厌。   “别走,看我踢完球我告诉你一些陈迹的事,这次不告诉你我是你孙子。”   “那你提前叫我一声奶奶,我好现在就走。”林茂利用陈迹一而再再而三骗她,这个人在她这里已经信用度为零了。   林茂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两片速热暖宝宝,掰开里面的小铁片,塞到她手里,把大衣往观众椅上一扔,说:“这次真不骗你。”   祝岁捂着手里的暖宝宝,迫不得已坐下来看他们踢球。   祝岁是体育盲,连足球到底是几个人踢都搞不明白,她本想背些古诗,但足球场太吵,完全静不下来。   她把书放到一边,看向球场上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林茂踢球,和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同,在球场上的他格外认真,带球躲避对手时,动作敏捷毫不拖泥带水,还没半小时,他就进了一个球。   在队友的欢呼声中,他边跑边朝观众席的祝岁挥手,笑的朝气蓬勃。   这不有正常的时候吗。   祝岁捂着暖宝宝第一次没对他的示好翻白眼。   看着像场友谊赛,双方比完勾肩搭背退场。   “林茂,你交女朋友了啊。”他们走过来一眼就看到面生的祝岁。   “什么时候的事啊,你这小子可以啊,学校有着落了,连女朋友都搞定了。”   “你要是羡慕嫉妒恨,明天开始每天训练十几个小时吧。”林茂喝够水了拍了拍同伴的肩。   也许是祝岁脸色太冷,他们没敢多开玩笑,三三两两离开了。   “冷不冷?”林茂拂了拂被汗濡湿的头发。   “你说呢?”祝岁不悦反问。   林茂一笑,把人提溜起来,“走,教你踢球。”   “谁要你教,我不踢。”祝岁挣扎着抗议。   “多运动抵抗力好,边踢边说。”   两人来到球场,像小孩子踢皮球,有来有回踢起来。   “想知道什么,问吧。”   祝岁低着头把球踢过去,“什么叫我想知道什么。”   林茂冷哼一声,说:“我和陈迹大概是十一二岁认识的,他妈跟我爸谈恋爱,我爸当时是市足球队的教练,我妈走得早,我爸跟谁好我从来不管。后来他们感情好到要领证的地步,我爸和我,住进了他家。”   “你不知道陈迹十一二岁的时候,特别胆小,我随便吓他一下他都可怜兮兮的,他还夜盲,晚上经常摔跤,我就偷偷把家里灯关了,有次他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我爸把我打了一顿。”   一直软绵绵踢球的人力道猛地加重,球撞上他的小腿,林茂无所谓一笑,把球踩到脚下,望着已有怒气的祝岁说:“小孩子玩闹,你这么较真干什么。”   “害人摔下楼也算玩闹吗?十一二岁都快读初中了,你没脑子吗?”   林茂把球踢回去,见人一直没动说:“踢回来,不然我不说了。”   祝岁忍着气把球用力踢了回去。   “我被打了之后就没再关灯吓他了,不过他那人也没劲,榆木脑袋,别人在学校说他没有爸爸,他还不敢还嘴,最后还是我上去把那人打了一顿。”踢回来的球力道顿时轻了不少,他讥讽一笑,“这会儿又觉得我好了?”   “知道为什么最后我爸和她妈没结成婚吗?”   祝岁觉得有些热把围巾摘下,没吭声。   “因为他妈在外面还有别的男人,被我爸发现了。我爸脑子一根筋,这顶绿帽戴的不明不白,一定要找他妈问个清楚,结果在车上争执时候出了车祸。”林茂说完长长叹了口气,他转过头看球场上来来往往的人,浮现很孤单的眼神,“要不说我爸蠢,最后关头还选择先救她,她倒是平安无事出了院,我爸腿废了,工作也丢了,而陈唯,就陈迹他妈,在出院第二天,把我赶出了他家。”   “你说我为什么要对陈迹有好脸色?”   球场上两人静静站着,零碎的喝彩声从球场某个角落惊起,祝岁把球踢回去,“这是家长的恩怨,和陈迹有什么关系,你有本事去找他妈,你拿陈迹出什么气。”   球很快被踢了回来,祝岁咳了一声,听到林茂说:“他妈赶我走的那天,陈迹把我推下楼,要我快滚。你还觉得他无辜吗?”   球停在祝岁足尖,她嗓子发痒连咳了好几声,没有回答。   “祝岁,你真的了解陈迹吗?他在那样不断出轨找男人的妈的教育下,你觉得他还正常吗?”林茂走过来逼问。   “我们的事和你无关,我回去了。”祝岁在林茂带来的压迫感下退后了两步,之后转身往观众席上走,拿包回家。   “祝岁,别犯傻了,陈迹很有可能一直在骗你。”   “你闭嘴,你说的话我不信!”   他不是那样的人。   祝岁拿过包快步离开足球场。   林茂冷嗤了声,拿上足球穿好大衣跟着离开。   *   晚上九点时候,陈迹去阳台收衣服发现竟然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围墙外的枇杷树上,他收了衣服,犹豫片刻给骆容发信息,   “下雨了,你们带伞了吗?”   “我在家啊,今天补习班休息。”   那就好。   陈迹把手机放下,准备把衣服叠好放衣柜,刚离开书桌两步,手机震动起来,他点开,竟然是林茂。   “跟你说件事,我今天和祝岁踢球了,我们很开心。”   “你喜欢的人说不定喜欢我。”   --------------------   宝子们,我来更新啦~~   下章一定写点你们爱看的!   给我留言!(恶龙咆哮加跺脚) 第34章   ==================   林茂的话切实影响到了祝岁的判断, 她想求证,这是陈迹家的私事,自己没有立场问, 可不问, 林茂的话就像一根隐在皮肤下的刺,你知道它在哪,却拔不出。   但祝岁没想到, 陈迹会给她打电话。   见完林茂第二天, 她晚上照例去上补习班, 九点下课, 她还在收拾桌面,手机先震动了,她随意一瞥, 看到陈迹两个字连呼吸都忘了。   为什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自从那次之后, 他们连微信都没聊了。   而且这个时候不是在上晚自习吗?   骆容已经在门口等她, 她不敢接, 迅速收拾好东西拽着骆容往下走。   “怎么了, 这么着急。”骆容莫名其妙。   祝岁拉着她走出机构又走了一小段路后,才掏出一直在震动的手机,陈迹两个字出现在屏幕。   “他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干嘛?学校还没下课吧。”骆容诧异瞪大眼。   祝岁摇头, 左右两边看了看问:“我接不接。”   “接啊,干嘛不接, 学校本来就有病, 别说你们没在谈恋爱, 就真在谈, 陈迹回回第一, 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骆容说着自作主张按下了通话键。   “喂,陈迹,怎么了?”祝岁很紧张,她尽量不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在抖。   “公交站对面有一辆出租车,车牌号9741,我们能见一面吗?”陈迹说完很小声也很卑微加了一句,“可以吗?”   祝岁一阵心酸   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就是为你来的。   “你等我一下。”   “好。”   祝岁挂了电话,在骆容掩护下成功上了车。   车子开出一小段,祝岁才有勇气回头看他,看到他的着装后脱口而出,“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陈迹穿着运动会那天那件外套,是新买的,旧的还在她衣柜里。   晚上温度将近零下,他怎么穿成这样出门。   祝岁从包里掏出一个暖宝宝,等发热后塞到他手里,触到他皮肤时,冰块一样冷,她来前想说的话全忘了,嘴里念念叨叨,“现在是流感高发期,你这样感冒了怎么办?围巾也不戴,你是雪人吗?感受不到冷。”   她说着解下围巾朝陈迹欠过身去,少年靠在车窗边,车外道道光影落在他脸上,祝岁这才注意到,他看起来很不安,一直盯着自己,像有什么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陈迹,怎么了?”   祝岁见他耳朵被冻得通红,想上手给他捂捂,他偏头躲过。   陈迹抵着车窗,捏紧烫手的暖宝宝,低声说:“不要不理我。”   不要不理我,不要刻意和我保持距离,不要去和林茂踢球。   “..我..没有不理你,你知道的,学校老师..”祝岁有些语无伦次。   “没关系。”陈迹抬眼看她,“我会一直到毕业都考第一,也不会影响你学习,不要不理我。”   我穿了你说好看的外套来找你,   能不能看看我,能不能喜欢我,能不能只属于我。   他真的要被失控的占有欲折磨疯了。   祝岁从没见过陈迹这样的眼神,哀伤,无助,乞求,把一身的软肋暴露在面前,等着被宣判。   这刻她什么保证都忘了,连续一个月的思念顷刻涌出,她倾身抱住陈迹,抵在他肩膀小声哭,“我真的没有不理你。”   我最喜欢你了。   陈迹伸手把人抱住,一直漏风的地方弥合,生出暖意来。   两人分开后,祝岁红着眼问他:“晚上不是要上晚自习吗?怎么来了。”   “请了一节课的假。”   “这么想我,为了见我请假?”   陈迹没回答,睫毛一眨一眨的,又恢复害羞的少年。   祝岁不忍心逗他,又实在想找话题和他聊天,看到他握着暖宝宝的手伸出食指说:“来看看陈迹的能量有没有退化。”   “一个够吗?”陈迹盯着伸过来的手指问。   “啊?”   祝岁不明所以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带着融融暖意的手指穿过她指缝,紧扣住她。   “都给你。”陈迹说。   刚还冻得像冰的手此时比自己的温度还高,祝岁看着座位上他们交叠的手,发出灵魂质问:“陈迹,这么撩的招数谁教你的?”   陈迹红了耳朵,害羞别过头不看她,手上的力道却没松半分。   车子一路开到祝岁家门口,她怕路边人多眼杂,现在又正是放学时候,便没让陈迹下车,“不用送了,我到家给你发信息。”   “好。”陈迹不舍地缓缓松开手。   祝岁拿回自己的围巾收拾好包后,手刚碰到门扣,她忽然转身扑向身后的人,陈迹没设防,后背撞上车门,接着他看到面前的人朝自己低下头,他拽紧皮质座椅连呼吸都停止。   “明天乖乖多穿点衣服知道吗?”祝岁附在他耳边,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嗯。”   “围巾也要戴。”   “...嗯。”   “陈迹晚安。”女孩朝他伸出了手。   来自外部的施力,皮质座椅发出紧仄摩擦声,陈迹看她拿包开门跑远一气呵成,被抽走的空气重新回到车里,因缺氧骤停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捂着脸半天没说话。   “小伙子,现在去哪啊?”前排的司机一路上十分有眼力见的没说话,这会儿见人走了才开口出声。   陈迹缓了几秒报出自己家的地址。   “小伙子能屈能伸,主动和女朋友道歉这点值得表扬。”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   “嗯。”陈迹打开车窗,让冷风吹进来试图冷静,在心里补充一句,现在还不是。   司机还在絮絮叨叨他年轻时候的事,陈迹低头和祝岁聊天。   两人最后一次记录是祝岁说保持距离的那天,到今天整整四十天。   空落了四十天的心要说很多很多话才能弥补,两人一直聊到十二点半,祝岁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给他发语音,声音软软糯糯,像红豆糯米团子,   “陈迹,我们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明天给你带胡萝卜汁好不好。”   陈迹听了两遍这才回复好。   “那我睡啦,晚安。”   陈迹回复晚安没半分钟,困得不行的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使坏,   “陈迹,你的耳垂好软呀。”   毫无防备掀被上床的人瞬间感觉到了身体异样,他匆忙关上灯,把自己藏进黑暗里。   他快要睡着前想起揉捏他耳垂的手,未曾想那只手钻进了他梦里。   *   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少女香,两只十指紧扣的手,发尖的汗滴到少女白皙的胸口,往更旖旎的地方滑去,一双眼睛被泪意洗的发亮,她被蛮横的力道撞酥,破碎的哀求声断断续续,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陈迹...陈迹...陈迹..”   天光微亮里,床上的人猛然惊醒,他在黑暗中喘息了几分钟,最后打开壁灯,   六点十分。   冬天亮的晚,这会外面的天色和刚睡下时相差无几,他坐在床上懊丧抓了抓头发,摸到一手的汗,梦的余韵还未过去,他捂着脸,寂静的房间传来一声骂,   “艹”   *   两人虽然恢复联系,但除了微信聊天频繁,在学校他们依旧和之前一样,补习班祝岁也不让他来接。   “两周来一次也不行吗?”陈迹在微信上委屈巴巴问。   “不行,补习班有我们学校的同学,还跟我同一辆公交车,次数多了会被发现的。”   “我在车里不下来。”陈迹辩解。   “还是不要啦,稳妥一点嘛。”   “…”在学校见不到,在校外也见不到,陈迹非常不开心。   祝岁笑倒在桌上,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的委屈,她发了个顺毛的表情包过去,安抚道:“你乖一点,等我生日那天请大家一起吃个饭,也没几天了。”   “你几号生日?”   “一月一号啊,因为出生在元旦,所以给我取名叫祝岁。”   真是个好寓意。   和他像是截然相反的两个面。   他感慨了一下,低头问:“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那头的人笑个不停,调侃他:“你是不是没给人买过礼物啊,哪有这么问的。”   买过,只是没给喜欢的人买过。   陈迹一时没了主意。   *   转眼便到了一年年末。   12月31号,学校每年会组织元旦晚会,不过是一个班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迎接新一年。   元旦晚会不限制自由,可以提前离校,于是他们五个人一前一后分两部车到了吃饭的地方。   请吃饭的餐厅是征求了大家意见,统一决定吃烤肉。   祝岁前两天就预定好了包房,五人一坐下,便开始点菜。   明天休息,骆容提议今晚不回家,一起去跨年。   崔正青一边点菜一边说:“骆容,你一小姑娘大晚上不回家,跟我们三个男的在外面瞎逛,姨夫知道打断你的腿。”   骆容切一声。   “再说了,你问问陈迹他们,愿意跟你跨年吗?”   “我跟我妈说一声的话可以。”陈迹在一旁说。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骆容得到认同,得意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连续当了快半个月胡萝卜汁搬运工的崔正青哪会不清楚好友的心思,冷嘲热讽拆台:“骆容,你不会以为陈迹是想跟你跨年吧?人要有自知之明。”   这话一出,骆容秒懂,指着祝岁阴阳怪调“哦”了一声。   祝岁才不会受影响,坦然看了一圈菜单后递给骆容,“多吃饭少八卦,点吧。”   骆容拿过菜单和宋巡商讨点单,五人包厢,没人看到的桌下,祝岁借着桌布的遮挡,大着胆子去勾陈迹的手,没做过坏事的陈迹像站岗的士兵时刻警惕着,僵硬摊开手任由柔嫩的指尖在他掌心写字,就两个字,他呼吸却乱了,   “想、吗?”   --------------------   不准笑我鹅子,我鹅子血气方刚的男高中生,做个梦怎么了!   这章刺不刺激(* ̄rǒ ̄) 第35章   ==================   五个人吃吃喝喝到结束快十点, 出烤肉店的时候他们在店门口的去味清新机前转了好几个圈,确保身上沾上淡淡柠檬味,商场在放歌, 祝岁觉得旋律有些耳熟, 侧耳一听,竟然是I'm yours。   陈迹明显也听出来,在她望过来后心领神会冲她笑。   “你唱这首歌肯定好听。”祝岁趁骆容他们在去味时, 走到陈迹跟前说。   “想听吗?”陈迹问。   祝岁立刻察觉到陈迹的用意, 眼睛一闪一闪的, “可以吗?”   “可以。”陈迹纵容地说。   “那他们呢?”祝岁指了指身后的人。   陈迹沉吟片刻, 下了决心:“一起。”   反正台上看不到脸。   “嗯!”祝岁欢天喜地跑去告诉骆容他们要去酒吧玩,陈迹笑着给白天禄打电话。   三个人不明所以被带到酒吧,跨年的酒吧十分热闹, 他们刚坐下,陈迹和祝岁就不见了。   “我赌五毛, 他们一毕业就会在一起。”崔正青看他们这分不开的样子, 胸有成竹地下注。   “我跟一个!”骆容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词, 说得酒桌气十足。   “宋巡, 你说呢。”骆容感觉到宋巡今天有些懒懒的,努力让他加入话题。   “关我什么事。”宋巡在昏昧光线中烦躁皱起了眉。   “你这人,怎么不关心兄弟, 陈迹会成为我们三个最先脱单的人,你不嫉妒吗?”   宋巡脱下大衣, 敷衍地说:“嫉妒。”   “是吧是吧, 我也嫉妒, 祝岁真好啊, 每天花时间给他榨胡萝卜汁, 以后我…啊…骆容,你打我干什么!”崔正青捂着头怒道。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朋友妻不可欺,你在这说什么呢!”骆容护短极了,哪怕是自己表哥也毫不偏袒。   “你有病啊,我不就感慨一下吗,我是那种人吗?我和陈迹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能干那种事吗?是不是宋巡。”   宋巡抿了口酒在骆容和崔正青的争吵声中轻轻一句答,“我又不是。”   他们正打闹时,震耳的音乐声消失,随后追光灯聚在不远处的台上,光束里坐着一个人,看不到脸,只有懒懒搭在腿上的手。   “Well you done done me in you bet I felt it,   I tried to be chill but you're so hot that I melted,   I fell right through the cracks,   and now I'm trying to get back…”   酒吧里的人不约而同看向台,对这把嗓音惊艳。   “这酒吧找的歌手唱歌挺好听啊。”   骆容感慨了一句,后面卡座隐约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又是这个人,上次来唱过,我后来连续几天来,都没看到他,还以为他不来了。”   不过这次他只唱了这一首,灯光一灭他便下台,消失在掌声里。   祝岁牵着陈迹落座时,只看到了崔正青,她问其他两人去哪了。   “骆容要上厕所,不敢一个人去,宋巡就带她去了。”崔正青往嘴里扔花生米,脸上带点落寞,“我兄弟拐跑了我妹妹,我姨夫知道了不会打断我的腿吧。”   说完又看了看并肩坐在一起的两人,用力叹了口气,“看来到时候最惨的只有我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   祝岁想起这个词望着崔正青笑了起来。   骆容他们回来后,坐在这里无聊又提议来斗地主,祝岁对她的牌技真PTSD了,加上这里光线不好,陈迹看不清,宋巡也没多大想玩的意思,牌局组不起来,骆容只能悻悻作罢。   这里光线不太好,陈迹看到的都是非常模糊的人影,可是他模糊,别人不模糊,他们坐在这短短半小时,已经有不下三个女生借着大冒险输了的由头来问陈迹电话号码。   “她们眼睛是雷达吧,这都能把我们校草找出来?”骆容伏在祝岁耳边调侃,看祝岁没回答,还以为她在吃醋,急忙补救,“你放心,陈迹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祝岁听完笑了一声,“我放什么心,这是陈迹的自由。”   “诶,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喜不喜欢陈迹啊,喜欢吧,肯定喜欢。”骆容晃着祝岁的手不依不饶,可对方就是不痛快给回答,神秘莫测笑着不说话。   “反正也没事做,我们也玩真心话大冒险吧,输了去问别人手机号。”骆容见问不出,于是想到借游戏来套话。   大家无事,干坐着无聊也就同意了。   不知骆容是不是故意的,第一把就指向了祝岁,她急问:“喜欢的人在不在我们当中?”   这话一出,崔正青带头鬼叫起来,把暧昧视线放在期待答案的陈迹身上。   祝岁摇头说:“不在。”   骆容当做是她撒谎,摇晃着她说:“这是真心话,不能说谎。”   “没有说谎,真的不在。”祝岁一说完,放在她手背旁的手移走,连人都往旁边挪。   莫名尴尬融入刚刚还和谐的气氛里,骆容急忙转移话题进行下一轮。   下一轮的崔正青就没那么轻松了,他被指使去找人要电话号码,结果那人男朋友在,一八五的肌肉男差点没动手,他当场认怂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落荒而逃,回来诉苦被大家无情嘲笑。   大家来来回回玩了几轮后,瓶子又转到了祝岁。这次骆容谨慎多了,但又被祝岁的那个回答勾的不行,她问:“你喜欢的那个人知道你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祝岁没有及时回答,像是在思考又像是陷入某种只属于她自己的情绪里,陈迹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听到她寂寥的声音,像瑟瑟秋风吹过他,“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没机会跟他说,他离我太远了。”   “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呢?”   “我会告诉他的,哪怕他不喜欢我,我也会告诉他。”   陈迹欠身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吧音乐声依旧,但他们五个人玩游戏的气氛因此打散。   在祝岁没说这番话之前,他们都一致认定她和陈迹是两情相悦的,在一起是迟早的事,可如今祝岁这一说,他们瞬间看不懂陈迹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了。   “我想起一句歌词。”骆容凑到崔正青耳边唱道,“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崔正青这会儿脸色不算好看,他酒杯一放,对回答完问题后一直沉默的祝岁说:“祝岁,你跟我出来一下。”   “你干嘛。”骆容很少见崔正青这样一副想打人的表情,抓着他手臂。   “你别管。”崔正青甩开,下一秒另一只手又缠上来,宋巡摁住他说:“你别多管闲事,这是他们的事。”   “合着看陈迹好欺负,在这玩他是吧!”   “你怎么说话的。”   “什么叫我怎么说话,你看她怎么说话。什么便宜都想一个人占,本事真大啊。”崔正青说完拉着陈迹要走,这才发现他已经喝醉了,他拍了拍陈迹的脸,想把他打醒,对方却不耐烦挥开他的手,往另一边倒去。   一直沉默的祝岁感觉肩膀一沉,随后腰间怀上一双手,喝醉的人像只睡不醒的小动物,在她颈间蹭了蹭,撒娇意味明显。   在场人始料不及,崔正青正在气头上看陈迹这样,手一甩拿了书包就走。   “诶诶诶,崔正青,你走什么啊。”到底还是关心哥哥,骆容都没来得及观后续跟着拿包离开。   “你也回去吧。”祝岁对宋巡说。   宋巡没吭声,喝完杯里的酒问:“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祝岁伸手轻抚着陈迹的头,第一次没有回避坦率回答:“是他。”   一直都是他,只有他。   宋巡别过头笑得牵强,他拿过包再见都没说离开了酒吧。   颈侧的人像是睡着了,祝岁低头跟他说话:“难受吗?我去给你要杯热水吧。”说着想推开他,却被抱得更紧。   陈迹埋在她肩膀,委屈质问:“祝岁,你不喜欢我吗?不喜欢为什么要对我好?”   祝岁像哄小孩轻柔抚摸他的头,“我想保护你啊。”   想让你这辈子得偿所愿,想促成前世陈迹没有完成的梦想,想弥补前世的自己没有表达爱意的遗憾。   可我目前力量太小了,我只能先非常非常喜欢你。   “不要保护..要喜欢,喜欢我好吗?”   祝岁喉咙哽塞,笑着嗔怪:“傻瓜。”   当然喜欢你啊。   陈迹不知这声傻瓜的含义,他心里翻滚着无处寄托的爱恋,成为从尘埃里开出的花朵,他说:“玩我也可以,在你找到那个人之前,我想一直在你身边。”   有想过吗?   曾经非常非常喜欢的人,现在如此卑微乞求自己。   像喝一杯苦味气泡水,只有一瞬的冰爽感,更多的是气泡冒上来之后的苦。   早该看出来,陈迹对女孩子心思一窍不通,不该跟他绕那么多弯,让他怀疑是自己不够好。   陈迹被推开后,他茫然一瞬心里脑子都空了。   “陈迹..”祝岁捧起他的脸,知道他可能看不清自己的表情,所以用上了最认真的口吻回复他,“我从来没有玩你,有些事我要等到毕业再告诉你,在此之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相信我。”   酒吧里音乐声震天,各种声音吵闹不已,可祝岁的话陈迹听的一字不落,他怕是酒精发酵产生的错觉,舔了舔唇反问:“真的吗?”   “嗯,真的。”   祝岁看他从茫然过渡到开心只花了几秒,蒙着酒气的眼一眨一眨,双眼皮开出好看的细褶,她从他眼睛移开,一直滑到他泛着光泽的唇上,酒吧昏昧,男男女女的调笑声不绝于耳,她被这种气氛催化,鬼迷心窍搭上他的肩,凑到他耳边问:“陈迹,给亲吗?”   --------------------   昨天我家停了一天电,终于过上了八点睡觉的健康生活!   宝子们,周末愉快!!! 第36章   ==================   两人出酒吧时, 陈迹酒差不多醒了,而这个时候零点已过。   2015年就这么来了。   这边不算商业街,零点大街有些冷清, 远远听到了几声清晰的烟花爆破声。   “陈迹, 我要回家了,生日礼物呢?”祝岁系好围巾向陈迹摊开手。   陈迹抿了抿唇,说:“在家, 准备明天给你的。”   没料到会在外面待到这么晚, 陈迹想借着给生日礼物的理由明天再见一面。   “可我明天没空, 明天要跟我爸去看房, 晚上要上补习班。”   祝昆早早跟她说了,生日那天他们一起去看房,她喜欢就定下来, 当做生日礼物。   “我来补习班接你。”   “不行。”祝岁毫不犹豫否决,大度地说, “还是2号上课你再给我吧。”   陈迹没回答, 他们走到路边等出租车, 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一辆空的, 两人上车,平常都是先送祝岁回家,可这次陈迹报上自己家的地址, 等开出去他才说:“先去我家拿礼物吧。”   祝岁延迟片刻,打趣道:“陈迹, 你深更半夜把女孩子带回家是何居心。”   本来陈迹没想偏, 被这么一说脸都涨红了, 惊慌失措想要师傅改路线, 祝岁笑着制止, 解围道:“开玩笑的,你怎么这么不经逗。”   陈迹别过头,后脑勺写着傲娇。   陈迹家住的别墅园进出很严,出租车不准进,师傅着急收车回家,不愿意等,他们只好结账下车。   晚上起了雾,四周朦朦胧胧的,陈迹不放心让祝岁一个人在外面等,加上陈唯早一个小时前给他发过信息,说不回家,所以他把祝岁带回了家。   这是陈迹第一次带女生回家,两人都很拘谨,祝岁第一次来也不敢乱看,换好鞋后陈迹问她是在这等还是跟他上楼,祝岁脱口而出:“上楼。”   她想看看陈迹的房间。   祝岁见他迟疑的样子急忙改口:“我还是在这等。”   陈迹在脑子里想了几遍确定房间里没有乱扔的袜子后回神说:“没关系,走吧。”   祝岁忙不迭跟上。   陈迹的房间和他这个人一样,干净整洁,是很典型的男孩子房间,衣柜,床,书桌,书柜里满满都是书,还有他这些年得过的奖牌,奖杯。   “你得过这么多奖啊。”祝岁草草扫一眼感叹,这就是我和学霸的差距吗?   “还有一些在书房里,这里放不下。”   大可不必凡尔赛。   陈迹拿礼物的这个过程看着很为难,祝岁着急回家,问了两三遍他才有所行动,把东西从上锁抽屉里拿出来,东西很小,他一只手就拢住了。   “是什么?”祝岁好奇歪着头问,随后她看到一个兔子样式的针织零钱包,咧着三瓣嘴冲自己笑。   “这个可爱,正好给我放交通卡。”祝岁拿过,这个月她已经掉两张公交卡了。她说着拉开拉链想看看容量大不大,发现和外面不同,里面的针脚缝合极其粗糙,她正想吐槽两句,瞥见陈迹欲言又止的表情,灵光一现颤颤巍巍问,“这...不会是你自己织的吧?”   被看穿的陈迹难为情“嗯”了一声,为自己的粗糙手艺挽尊:“时间太赶了,不然会再平整一些。”   他不知道该送什么,去网上查,各种意见都有,这是他陪她过的第一个生日,他想慎重些,正巧前几天她说又掉了公交卡,想去买个零钱包,他才在网上买了材料回来自己做。   熬了几个夜,但做出来和想象中还是有些差距。他本来是想上课带给她的,但是太难为情了,只敢这样偷偷地给。   见收到礼物的人一直没出声,他连忙补救,“你要不喜欢我还买了别的。”   “不用了,我就要这个。”祝岁制止他拉抽屉的动作,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实在很难想象他做手工时会有多困难。   真好,重生真好,我有幸遇到这样的陈迹。   祝岁红着眼笑了。   *   今天新年第一天,保安亭里的保安正昏昏欲睡,被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惊醒,按喇叭的人有种再不起杆就要强行撞开的暴躁,保安连忙起杆,看着那辆银灰色大奔急冲冲消失在夜幕里。   “赶着投胎啊。”保安嘟囔完,撑着头又开始打盹。   “你做给我看看,不然你给我比划一下你怎么拿针的,我实在想象不出你拿毛线针的样子,做给我看看嘛。”得了便宜不卖乖的祝岁这下不急着走了,缠着陈迹要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东西做出来的。   “不要,我送你回家。”男孩子做手工本来就很难为情了,特别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陈迹就算不懂男女之事,也懂要面子。   “告诉我嘛,告诉我嘛,你就在这比划给我看看。”祝岁也不知哪来的蛮力把陈迹摁在椅子上,两人一坐一站,视线一触上,像阳光下吹出一个个五彩缤纷的泡泡,气氛霎时变了。   祝岁手搭在陈迹肩上,像前不久在酒吧时候,她问:“陈迹,现在酒醒了吗?”   被问的人拽着裤子,说:“醒了。”   女孩温热的手抚上他颈侧,手下是他太过紧张凸起的动脉,“回答还和之前一样吗?”   “是。”没有犹豫,如虔诚信徒,甘愿被索取。   祝岁被诱惑了,视线钉在他唇上,薄厚适中,唇峰清晰。   但很快她笑着拉开距离,点了点他的额头,嗔怪一声:“现在不可以啊,傻瓜。”   还是小孩呢。   陈迹被这一提醒耳根通红,无措站起来说:“我…送你回去。”   祝岁拿过包两人刚走到门边,听到了来自走廊噔噔噔的高跟鞋声,两人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祝岁躲在阳台,和新闻上那个穿着内裤在别人家墙外的男人狠狠共情了一把。   在路上的时候她明明问过陈迹家里有没有人,陈迹说他妈妈今晚不回家,怎么突然回来了,那气势汹汹的高跟鞋声,听着就很生气的样子。   祝岁藏在阳台角落不敢起身,四周安静极了,她掏出手机,已经快两点了,好几条未读信息她还没来得及看,正当她想点开微信时,嘭一声巨响传来,祝岁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好像是落地窗那发出的声音。   里面在干什么?   祝岁按捺不住好奇猫着腰蹑手蹑脚往落地窗挪,因为刚刚那声砸,窗帘开了半个手掌宽的缝隙,她先是看到歪倒在地的椅子,再往里面看,她顾不得躲藏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看到跪在地上的陈迹被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不断施暴。   祝岁想冲进去,可是阳台门关了,她推不开,她用脚踢门想引起里面人的注意,没人理她。   报警,对,报警。   手机刚刚不知掉在哪里,她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刚摸到手机,朦胧中对上一双眼睛,前不久纯良温柔注视自己的那双眼睛,此时全是乞求,   不要看我。   祝岁踉踉跄跄回到了最开始的角落,抱着双臂哭了好久。   她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阳台传来推拉的声音,她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腿已经麻到有种不知还在不在自己身上的错觉。   有门开的声音却迟迟没见人过来,她小心翼翼往门边靠近,落地窗开了小半,房里没有人,只有床上一团凸起。   他把自己藏了起来。   祝岁刚忍住的泪又涌了上来,深吸了好几口气坐在床边,“陈迹,你…”   她哽咽到说不出完整的话,没办法再掩饰,颤抖着身子哭了起来。   他是不是每次被打,都像现在这样藏起来独自承受。   为什么前世陈迹遭受家暴的事没一个人知道,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真相被隐藏了。   前世的陈迹是怎么度过他的一生的,被母亲家暴被朋友杀死,这就是他的一生吗,没有被爱过的陈迹的一生。   “陈迹,你出来,你哪里疼,我带你去医院好吗?”   被子里的人没有反应,祝岁要伸手掀被子却被里面的人拽住,声音被削弱,像某种受伤的呓语,“不要看。”   “陈迹,没关系,我不会跟任何人说,你出来,让我看看好吗?”   “对不起,不能送你回家了,我妈吃了安眠药很快就会睡着,大概半小时后你就可以下楼回去了。”   “我不走。”祝岁隔着被子抱住答非所问的人,她不敢用力怕弄疼他,又想用力把他抱进怀里安慰,最后她从被角把手伸了进去,“陈迹,我在这里,你不要怕。”   “出来我陪你一起面对好吗?”   “我想看看你,求你。”   眼泪接连不断滴在他深灰色的被罩上,房间回荡着祝岁的抽泣声,终于一直藏着不动的人握住她伸进来的手,从被子里坐起了身。   如同剥落最后一层保护壳,他出来时面对乍亮的光线十分不安,更不敢去看对面的祝岁。   祝岁颤抖着跪坐在他面前,抚平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小心捧起了他的脸。   不断有眼泪掉在他眼皮上,陈迹眨了眨眼,明明被打的是自己,怎么她却哭的这么伤心,他想起在邻市的那个黄昏,那么危险情况下她却不顾安危冲上来,哭的样子和今天一样。   “别哭了,不痛,穿的衣服多。”陈迹见她越哭越收不住,伸手给她擦泪。   祝岁看到他手背上几条长长的血痕,眼泪滚落得越快,她把陈迹的手小心捧在手里,抽噎着问:“那次...就我爸碰到你的那次,你说是没看清不小心摔的,是不是也是你妈妈打的。”   陈迹笑着没有否认。   “什么..时候,一直吗,你妈妈一直这样对你吗?”   具体什么时候陈迹早已经记不起了,从第一次感觉到痛的时候,或者第一次学着自己处理伤口,学会对外人说谎的时候。那时候多大呢,踮脚拿不到医药箱,拖着厚重的椅子被绊倒,摔在地上磕掉了正好松动的牙,流了一嘴的血,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坐在地上大哭。   “她不能这么对你,虐待小孩是犯法的,我们报警好吗?”   祝岁殷切望着他,等来他的摇头,“她是我妈妈,她只是有时候情绪不稳定,吃药就好了。”   她抚养我长大,给我这么好的生活条件,她会忏悔,会认错,会对我好。   “不要跟她住了,我们搬出去好不好,不要住这里了。”祝岁哭到语无伦次,她从没想过陈迹是在这样的家庭下长大的,看上去光鲜高档的别墅,为什么真实内里是这么不堪残忍。   “不住这里我也无处可去,别哭了,真的不痛。”陈迹手心一阵湿润,祝岁跪倒在床上肩膀一直在抖动,她含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今天不痛,那之前呢?小时候的陈迹不痛吗?”祝岁抵着陈迹忽然拽紧的拳头,哭到无法抑制,“陈迹,明天我和我爸去看房,你也一起去好不好,你不会无处可去的,我保证。”   祝岁从没如此强烈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她想快点长大,她想有能力带陈迹离开这里。   一滴温热的液体掉在祝岁脖颈,她颤抖的身子停住,缓缓抬起身子,可视线刚到他肩膀就被人揽进了怀里,她下巴抵着他的肩,来自陈迹的体温促使她眼泪流得更凶。   “祝岁..”陈迹全身力气卸下,红着眼埋在她肩,低声说,“我好痛。”   陈迹好痛。   祝岁用力抱紧了他。   没有关的落地窗外爆破几声烟花,庆祝新的一年来临。   --------------------   再来分析一下陈迹的性格,他在这样的家暴环境下长大,他是不可能成为霸总的,他没有长歪,没有报复社会,已经是他最大的温柔。   请大家谅解他有的时候别别扭扭,不吐露真话又不坦率的性格,他为了表达爱真的尽力了。 第37章   ==================   祝岁给陈迹处理完脸上的伤口也不肯回家, 陈迹只好从楼下把祝岁的鞋子从鞋柜拿上来,以防明早被发现。等他小心翼翼上楼反锁上门,祝岁刚从浴室洗漱出来, 眼睛还很红, 看样子明天会肿。   陈迹把鞋子放在阳台,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祝岁已经背对着他埋在了被子里, 露出一个强行镇定的后脑勺。   一张床, 两床被子, 他从另一边掀被上床的刹那, 那头的人往被子更深处埋去。明明刚刚气氛那么凝重,可此时看她这样,陈迹有点想笑。   原来她也有害羞的时候。   他装没看见, 关了壁灯,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万籁俱寂, 耳边被子的细碎摩擦声像蛇爬行过草丛, 让人莫名紧张。   这条美女蛇从自己领地爬出, 钻过没掖严实的被角,来到了他手边,一口咬了上来, 陈迹半边身子都麻了。   “陈迹,我想拉着你的手睡。”   祝岁声音里带着下一秒就能睡着的疲惫, 陈迹反手扣住她, 轻声说:“睡吧, 晚安。”   “晚安。”   祝岁很快睡着了, 平稳的呼吸如潮汐, 陈迹侧身朝着那声音靠近,直到潮汐扑在脸上。   他想起和她在一起的很多事。   在林茂面前维护他,停电冒雨去买手电筒,匿名给自己发了那么多私信,分享快乐的事给他,危险时候救他,为他争取和江光河的见面机会。   如果这是她玩自己的方式话,他愿意给她玩一辈子。   他握紧被窝里的手,把它放在自己胸口,安心掉入梦里。   *   第二天他们是被陈唯的敲门声吵醒的,祝岁先醒的,一睁眼是四扇门衣柜,刚睡醒脑子不清醒,有种不知道在哪的感觉,直到后背传来动静,她才反应过来,悄悄埋进被子装睡。   “陈迹,你醒了吗?妈妈给你做了早餐,要起来吃吗?都是你喜欢吃的。”   祝岁听着陈唯温柔的声音,好像昨晚那个暴怒的女人与现在的她毫不相干。   “妈,你放着吧,今天我休息,我想多睡会儿。”陈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陈唯过了两分钟才回:“好,那我给你放冰箱,你早点起来吃,凉了不好吃了。”   “好。”   “那我去上班了,你今天好好休息。”   陈迹没应,五分钟后祝岁以为陈唯走了,想接着睡回笼觉时,门外又响起了陈唯的声音,后悔,痛心,   “陈迹,对不起,妈妈下次不会了,我这周会去魏医生那的。”   “妈,我知道了,没关系,开车注意安全。”陈迹说这话时眼都没睁,是经年累月积累的经验。   陈唯这次真的离开了。   “哪有这样的,把你打成这样第二天道个歉就可以翻篇吗?这算什么啊。”祝岁躲在被子里嘟嘟囔囔。   陈迹慵懒笑了一声,没想到这声笑把女孩激怒了,她转过身隔着被子踢他,“你还笑,你妈妈这样都是你惯的,你为什么不说你不喜欢这样,你要说啊,你为什么不说呢。”   祝岁说着眼泪又掉下来,气鼓鼓转过身埋进被子不理他。   “我妈不能受刺激,要顺着她。”陈迹望着天花板,“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会自杀,我不敢。”   这么多年陈迹已经不知该如何定义这种扭曲的家庭关系,恨她吗,说不上多恨,可要说爱,也很难说出口。两人靠血缘绑在一起,这辈子都只能如此,他逃不开。   “陈迹,你妈妈和你爸爸是..离婚了吗?”   声音很轻,带着知道自己这么问不礼貌但还是想知道的尴尬,陈迹扭头看背对着自己的人,说:“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他。很小的时候问过,被打了,之后就不敢问了。”   祝岁偷偷擦去眼角的泪,“那没有外婆之类的亲戚吗?”   被问的人回忆了一下才回答:“没有见过。”   话题到这里打住,祝岁不敢多问怕他难受。她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八点,微信上好几条信息,祝昆昨晚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她那个时候根本没心思接,只回了个在骆容家睡,其次就是崔正青的,每一条都跟了若干个代表愤怒的感叹号,话里行间,痛心疾首指责她玩弄他兄弟感情,崔正青平时看着不正经,但能在理科尖子班,逻辑条理十分清晰,就差给她列出十宗罪贴大字报了。   她没回,问陈迹:“如果崔正青和宋巡同时掉水里,你救哪个?”   ?   “这是脑筋急转弯吗?”陈迹问。   祝岁摇头,“你认真回答我。”   身后的人沉吟片刻,说:“救宋巡,崔正青会游泳。”   ……   算了,问这种问题毫无意义。   和中介约的是九点,两人别别扭扭起床洗漱下楼吃早饭。   陈唯做了很多,中西结合,放在餐桌上满满一桌,是陈迹一个人吃不完的量,祝岁估量了一下,起码得四五点起才能做出这些东西。   施暴过后,用这样的方式讨好,祝岁想起前世的祝昆,输了钱之后也是各种对她好,对她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他们两个本质是一样,因为是相依为命的至亲,才一直甘愿忍受。   如果陈迹也有重来的机会就好了。   祝岁看着他眉骨的淤青吃饭的心情顿时减了一半,两人吃过饭后,祝岁给他用热毛巾敷脸,他这样子明天也不会消肿,特别是眉骨那,比其他地方都严重。   “你妈到底用什么打的?为什么这里这么严重。”祝岁跪坐在沙发,隔着毛巾轻柔打圈。   “可能是她的镯子。”她和石源分手了,又找了个做玉器的,送了她一个玉镯。   祝岁一阵郁结,“她经常不分青红皂白打你吗?”   “不是。”陈迹犹豫要不要说,见祝岁一直在等答案他才开口,“昨晚在酒吧唱歌她不知从哪看到视频认出我了。”   “崔正青他们在现场都没认出,你妈妈凭借一个视频就知道了?”   “知子莫若母吧。”   “你去酒吧是不对,但也不能打人啊?”祝岁把毛巾浸在热水里愤愤不平。   “不是去酒吧不对,是唱歌不对,她不允许我唱歌,和音乐有关的都会引起她的反感。”   祝岁拧毛巾的手顿住,所以陈迹在学校从不参加文娱活动,匿名发歌,不在酒吧露脸,这都是因为他妈妈不喜欢。   昨晚去酒吧,是她一时起意的,如果不是她,他原本可以相安无事。   “祝岁..”看出她内疚的陈迹欠身拿过毛巾敷在脸上,热气腾腾,特别舒服,“酒吧人多,就算这次没发现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没关系,不要自责。”陈迹温柔安慰她。   大概八点半,祝岁从陈迹家离开,本想把陈迹一起带去,但陈迹拒绝了,说想在家休息。   “那你在家好好休息,多用毛巾敷,除了脸上真的没有别的地方痛吗?”昨晚祝岁想检查,陈迹坚持说只有脸上。   “没有,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好吧,那我走了。”祝岁在玄关穿好鞋子说了再见转身要去开门时,刚碰上把手陈迹叫住了她,“怎么了?”   “你等我一下。”陈迹说完转身跑上楼,没两分钟下来,手上拿着一个礼盒,“这也是给你的。”   祝岁接过,当着他的面拆开,是条项链。   “你送人家礼物都送这么贵吗?”盒子里是宝格丽经典款的扇子项链,祝岁虽然没买过,但也知道价值不菲。   “我觉得很适合你,所以买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说着还加了一句,来表明独特性,“没买过这么贵的,这是第一次。”   祝岁看着盒子里的那把红色的小扇子,说:“那你给我戴上吧。”   陈迹拿过项链给她戴上,冬天/衣服多也看不出好不好看,祝岁把项链放进衣服里,一看时间要来不及了,刚打开门,陈迹穿着拖鞋走下台阶,表情带着几分扭捏,像问别人要糖吃的小孩,几经踌躇才说:“能不能抱我一下?”   祝岁心一软收回要走的步子转身抱住他,他穿的睡衣材质软绵绵的,脸贴上去也不冰,“陈迹,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好。”   *   祝岁上了出租,脑子长久放空着,昨晚的一切她需要时间理清。   陈迹应该很小时候就已经在遭受家暴了,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没人倾诉也没人帮他,要不是昨天意外撞见,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这件事。   如果昨天不说想听歌就好了。   祝岁把头靠在车窗上,又不禁疑惑,那个视频陈迹他妈妈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就算当时有人拍视频了,就那么精准被陈迹他妈妈看到了吗?   追光灯就一双手,单凭一双手就能认出是自己儿子吗?   这太让人费解了。   不过这个费解她很快有了答案,她在热门微博上看到陈迹了。   今天新年第一天,又是小长假,路上很堵,祝岁无聊刷微博时,看到了本地推送,随手点进去,竟然是昨晚陈迹唱歌的视频。   原博主是探店博主,原基础粉丝有将近五十万,昨晚他正好在酒吧喝酒,觉得陈迹唱的好听便拍了一段发了微博,没想到当晚播放破了十万,被好几个音乐博主转发后,现在视频在热榜已有快百万点击,不少人在求这个歌手的微博。   这是陈迹的机会。   祝岁立马给陈迹发去消息和视频,问能不能去私信博主,把发歌的ID告诉他。   陈迹有些犹豫,他怕曝光了陈唯也会知道。   “陈迹,我们赌一把吧,赌你妈妈不是看微博得知的,说不定她是看的谁的朋友圈,酒吧那么多人,我们怎么知道没人拍照。陈迹,这个机会很重要,我们试试好吗?”祝岁紧张等待陈迹的回答。   片刻之后,他说:“好。”   祝岁挂了电话,立马给博主发去了私信。   当天,陈迹的粉丝涨了一万。   --------------------   大家晚上好~   陈迹的转机来啦~~   明天周一了,工作学习顺利~ 第38章   ==================   陈迹的粉丝数量一直再涨, 一直到第二天,他已经涨到了两万,要知道陈迹那一百零几个粉丝是他花了三年才积累起来的, 但现在不到两天时间, 他一下翻了几百倍。   “有没有一夜爆红的感觉。”祝岁在微信上调侃他。   “有点。”昨晚到现在,除了粉丝涨,私信也多了, 他都没来得及看。   “稳住, 能赢。”   “粉丝号码牌我要拿第一。”   陈迹低头认真回复:“你一直都是第一。”   我去, 陈迹怎么这么撩了。   祝岁做贼似的把手机往书堆里移了移, 莫名耳根有点烫,她坐在窗边看到正缓缓走过来的语文老师,匆匆回复完, 把手机塞进了桌肚。   “胡萝卜汁记得喝,老师来了。”   这边陈迹语文老师也来了, 他把手机收起, 一扭头看到崔正青正恨铁不成钢瞪着他。   “你戴口罩干嘛?”   陈迹白了他一眼, “感冒。”   “昨天给你发的微信你看到了吗?”崔正青用书遮掩嘴里念念叨叨。   “看到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崔正青瞪大眼睛反问, “你是不是酒还没醒,在酒吧那晚你到底听没听明白祝岁是什么意思。”   陈迹嫌他吵,别过头不理人。   崔正青拿过本子, 在上头奋笔疾书,写完还检查了一下有没有错别字, 把它丢给陈迹。   陈迹看完, 拿过笔回了几个字, 崔正青一看,   “我愿意。”   他忘了场合拍着桌子站起来, “陈迹,你是不是被下降头了,你清醒一点!”   “崔正青,你不早读冲陈迹嚷嚷什么?什么下降头,我看你是大早上触我霉头,你把琵琶行罚抄十遍给我。”   “?我..他..”崔正青有口难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迹,最后恶狠狠冲无辜同桌说,“我恨你。”   说完坐下开始拿本子罚抄,刚抄到第三句,陈迹扔了个纸条过来,崔正青满心欢喜以为上面写的是我帮你抄五遍,一打开,   “你以后不要这么说祝岁,我会生气。”   崔正青一口老血吐出来,拉开桌子,颤颤巍巍指着他说:“绝交!”   *   一月开始后,全校进入到期末复习阶段,时间走的飞快。   祝岁学习的劲头比之前更足,她要更努力才行,要考上一个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大学,一月月考成绩一出来,祝岁排到了班里前五,肖方没想到她进步这么快,以为是和陈迹分手刺激的,还悄悄找她谈过话,让她别太有压力,稳住现在的成绩。   15年的新年来的格外慢,高三补课到除夕前几天才放假。   放假那天海桐刚下过一场雪,六点不到天就暗了,祝岁警惕往四周看了看,而后迅速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师傅,快,开车。”祝岁用围巾把自己遮得就剩俩眼睛,猫着腰躲在座椅后面。   “没有那么夸张,老师在开年终会。”陈迹说着把手里的热可可递给她。   “干嘛给我买这个?”祝岁接过喝了一口。   “你昨晚说想喝。”   “我说了吗?”   被反问的陈迹眨巴眨巴眼,持续了几秒我记错了吗的表情之后,打开手机翻出昨晚凌晨她发给自己的信息,   “学的我脑袋疼,想喝热可可。”   祝岁看着聊天记录这才有点印象,可那不过是随口一句话,没想到陈迹就给买了。   “你真好。”祝岁捧着可可杯笑了起来。   司机见他们这样,又是从学校出来的,拿出长辈的口吻劝诫:“小朋友,你们谈恋爱也别耽误学习啊。”   “我们没谈恋爱,就是同学。”祝岁否认得飞快。   司机笑了,理所当然认定祝岁在狡辩,“我女儿早恋时候也这么说。”   “真的没有,就是同学,是不是陈迹。”祝岁扭头想寻找同伴,结果陈迹一声不吭瞪了她一眼别过头,祝岁伸手扯他袖子,他赌气挥开。   祝岁不由想起网上那只倚在窗台生闷气不让主人碰的小猫咪。   “生气啦?生什么气,我们本来就没谈恋爱啊。”祝岁朝他靠去低声阐述事实。   陈迹更生气了,他气她否认的态度,又气自己无能为力改变这个事实。   “别气了,给你喝一口要不要?”祝岁把可可杯递到他面前,天真无邪朝他眨眼睛,丝毫没感觉她话里有什么不妥。   可听话的人脑子已经快转不动了,不敢问也不敢喝。   “不要吗?那算了。”祝岁说着要拿回去,突然抓过来的手阻止她往回收,随后她看到一截颈,弯曲又直起,时间不过五秒,杯子里少了一口热可可。   “好喝吗,还生气吗?”祝岁接在他后面喝了一口,动作无比自然。   嘴里残留着可可的甜味,陈迹看她咬着吸管歪头问他的单纯样子,像只是想知道他对热可可的意见,而忽略他们刚做的那件暧昧的事。   “祝岁,刚刚那算什么?”   事到如今,其实陈迹已经不想较真,是他主动擦去朋友的界限,允许她靠近,为了一点甜头底线一降再降,他几乎让她知道了自己全部的秘密,却还会因为她的不正经而难过,想要为自己争一些属于他的可能性。   “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陈迹认命偏过头,在心里设想她的答案,只听到“叭”的一声,带着可可的甜味冲进他脑子。   “算这个,用来哄陈迹的。”说着加上最重要的一句,“只给陈迹。”   那个响在耳畔的空吻威力对陈迹来说不啻于蘑菇云爆炸,他退回到车门边,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不,是砸了脑子的懊悔。   “好了,别气啦,这次之后我们要过完年才能再见,别浪费时间了。”   “放假不能见吗?”   “当然不行了,放假到处都是同学,就算没同学,还有那么多仰慕你的学妹,街上都是眼睛,不能见。”祝岁连忙摇头拒绝。   “一面都不行吗?”陈迹眼里闪着失望。   祝岁最看不得陈迹委屈巴巴的眼神,还是松了口,“好吧,我们找时间约,你找个隐秘一点的地方。”   “好。”   祝岁看陈迹乖巧的样子忍不住上手rua,小猫咪真的太好哄了。   快点高考完吧,我要把小猫咪带回家。   祝岁心里哭丧着把最后一口热可可给了陈迹。   *   放假第二天,陈迹就说他找到隐秘地方了,等祝岁到了后,头顶三个问号看着等待被表扬的陈迹。   “这就是你说的隐秘地方?”   祝岁是怎么都没想到,他所谓隐秘的地方是电影院,这么多人哪里隐秘了!   “里面没光,看不清。”陈迹心虚压了压帽檐。   呵呵,那你戴帽子出来是几个意思?   中国四句古话之一,来都来了,她也不好再回去,祝岁把脸埋进围巾,两人像贼似的进场找位置,期间他们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牵上,一直到坐下都没松开。   “要不要吃点什么?”前面有人抱着爆米花坐下,陈迹低头问祝岁要不要。   “不要,刚吃饱饭。”祝岁现在只希望这灯赶紧灭,万一真被同学认出来传到教导主任那,他们都要被处分。   “没关系祝岁,被发现也没关系。”陈迹说完大大方方把帽子摘下,没有帽檐遮挡,一张俊脸暴露无遗。   祝岁可没被感动,她眼疾手快把陈迹衣服后面的帽子给他盖上,咬牙切齿单手箍住他脖子,用力往下压,陈迹压的弯了颈,整张脸被帽子挡得严严实实。   “陈迹,马上高考了,我们可不能功亏一篑知道吗?”祝岁歪下头看他,距离过近,脸碰到他盖下来的帽沿。   陈迹不知是热还是羞,藏在帽子里的耳朵灼烧感强烈,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没有出声。   祝岁看他这样,又怕他胡思乱想,柔了声音和表情,说:“忍忍不行吗?”   电影院的灯在这刻熄灭了,他们陷入黑暗。   电影开始,屏幕上投出淡淡的光,有纷杂的背景音传来。   黑暗中少年摘下帽子,灰暗光线模糊勾勒出他的侧脸,黑白两色,像老旧照片的剪影,那个剪影缓缓倾身,直到撞到她肩膀才停下,他像那天喝醉酒那样埋在她肩颈,耍赖似的说:“我忍不住。”   那一瞬间,祝岁差点偏头吻了上去。   她哭丧着脸流出面条泪,重生前没人告诉她陈迹是这样的小奶狗啊。   两人牵着手看完了整场电影,灯一亮起,祝岁拉着他跑出商场。   马上要过年了,街上车水马龙,喜气洋洋的歌随处可听,祝岁不肯在大街上牵手,两人本本分分走在人行道上。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怎么会相信你能找到什么隐秘的地方。”   陈迹没反驳,像是在想事情,一脸严肃。   祝岁叫了他好几次他才回神。   “怎么了?”   陈迹从口袋掏出手机,点了几下,而后把手机递了过去。   祝岁低头一看,   “亲爱的light先生您好,很冒昧打扰您,我是本次启星活动的策划,请问您初八是否有档期作为特邀嘉出席我们的活动,盼回复。”   祝岁看了两遍,才反应过来,   陈迹这算接到通告了?!   --------------------   宝子们,我来更新了,之后要不隔日更要不日更,不会三日一更了,大家多多给我留言,我不要单机 ̄へ ̄ 第39章   ==================   2月24号, 年初六,陈迹和祝岁坐上了去临西的飞机。   邀请陈迹去的那个活动,是某网络平台举办的, 通过网友评选专门邀请一些网络红人, 已经连续举办三届了,反响还可以。   祝岁把这届活动边边角角查了个遍,发现最开始受邀名单里并没有陈迹, 是有人突然退出才补上的空缺。   陈迹起初有顾虑, 节目播出放在网络上不仅陈唯可能能看到, 连学校师生都可能知道。   陈迹不想在毕业前生出这样的事, 但他又想体验在台上唱歌的感觉。   祝岁看出他的顾虑,要来了策划电话,两人交涉了一下午, 策划同意了陈迹不露脸演唱的要求。   初八开场,初七彩排, 所以他们初六下午出发。   “你到底是怎么跟策划说的?”这几天陈迹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 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   “策划是个大哥, 我嘴甜哄他两句, 他就答应了啊。”   正常人都知道是胡说八道,可陈迹把祝岁每句话都当真,他听完脸色顿沉, 一言不发关了飞行模式,要给即将和他们对接的工作人员发信息说不去了。   “开玩笑的, 怎么那么不经逗。”祝岁察觉他意图, 抽走他的手机安抚, “我是请教了杨瑾他才同意的。”   起先交涉的非常不顺利, 活动组是广撒网, 并不是只发了陈迹一个人,所以当祝岁一说这个请求时,对方工作人员直接礼貌回绝了,说有机会下次合作。   祝岁知道陈迹想去,她挂了电话后不甘心,想起了杨瑾,厚着脸皮给她发去了消息。   没想到杨瑾竟然回她了,金牌经纪人果然不一般,在杨瑾的指点下,对方同意了。   “这次活动结束,我们给杨姐买个礼物吧,要不是她,真的就没戏了。”祝岁说完前因后果,飞机已经起飞了。   窗外的城市正一点点缩小。   陈迹点头说好,关了手机,问:“你爸爸知道你跟我出来吗?”   “嗯..他以为是暑假那会儿我们几个人一起玩,没说是单独。”祝岁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祝昆人开明,不太干涉她交友,但这种情况,祝岁有点不太好意思开口。   要是知道他们还一起睡过,陈迹的印象分在祝昆心里得大打折扣。   “那你呢,你和你妈妈怎么说的?”   “她年初二出国了,不在家,我跟她说了我和崔正青出去玩两天,她说好。”   “你妈妈好忙。”   陈迹没有反驳,只是嗯了一声。其实并不是工作,是她和新交男朋友出去玩。   有时候陈迹会想,陈唯为什么会在那么忙的时候还能不断认识新的男人,又是如何在分手之后和他们断得干干净净。   感情可以来的轻易,又消失得简单干脆吗?   他回头看祝岁,她这会儿已经从包里拿出卷子,长发别在耳后,在小桌板上专心致志写文综。   他戴上耳机没有打扰她,听骆容说,这次期末考祝岁是普通班唯一一个冲进年级前一百的人。   飞机三小时,降落的时候刚过六点。   海桐偏北,临西则是正经的南方城市,看着气温比海桐高,但湿冷,风一吹,寒气往骨头缝里钻。   他们拿了行李,打车去入住的酒店。   两人先是各自回房,祝岁嫌冷提议叫外卖,等陈迹发消息告诉她外卖到了喊她过去吃时,她才打开行李箱,拿出里面的东西走了出去。   他们房间挨着,就在隔壁。没两步就到了,祝岁敲了门,门刚开条缝她急忙出声:“等等,先别开门,陈迹,你能不能先把房里灯关了?”   “好。”   陈迹不知何意,但还是照做把灯关了。   他站在玄关口,看走廊上的光随门的开合出现又消失。随后黑暗里亮起的光让他眼瞳一缩。   “当当当,这个灯牌好不好看,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才拿到的,差点没赶上。喜欢吗?”   祝岁兴奋摇着手里的灯牌,蓝色小灯串成的light在陈迹眼里晃来晃去,他喉咙有些干涩,说:“其实不弄这个也没关系。”   “当然要啦,这是你的第一场演出,这么值得纪念的事,不能什么都没有,要不是时间太赶了,我一定做个更大的,塞满我的箱子。”祝岁边说着摸到墙壁的开关开了灯。   灯光乍然亮起,灯牌在陈迹眼里更为清晰,L斜上方还有一个小王冠,他伸手拿过,有些重,做工很仔细,不是看上很劣质的材料。   祝岁一下午没吃已经饿了,站在桌前解外卖袋子,也不知道酸菜鱼打包过来还好不好吃,刚放下还烫手的外卖盒,身后传来陈迹的声音,   “谢谢。”   祝岁回头看他笑道:“这是头号粉丝应该做的啊,吃饭吧。”   “好。”   房间靠近马路边,他们听着陌生城市的熙熙攘攘落座吃饭。   *   第二天他们按照约定时间到了演出现场,陈迹戴着口罩跟工作人员进入后台,活动邀请的都是一些平时活跃在网络上的人,祝岁有见过一些,只是怎么感觉和照片对不上号呢。   由于陈迹要求比较特殊,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了单独休息室,先和总策划见面。   总策划姓杨,人不高,微胖,笑起来看着憨厚,但有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和我通话的是你吗?”三人坐下后杨鑫看向祝岁问道。   祝岁点头。   “你们多大了?”杨鑫接着问。   “高三,参加完演出我们就要回学校补课了。”   祝岁的话让杨鑫吃了一惊,两人进来时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没想到才高中。   杨鑫又一次把视线看向祝岁。   最开始他听手底下人说有个嘉宾想不露脸参加时,他只问有没有备选人,下属说有,在交涉,于是他要人回绝,可没一会儿,他面露难色拿着手机过来,说对方想和您谈谈。   他不以为意拿过手机。   听声音像是个孩子,却极有条理把他们目前所占的优势分析给他听,甚至还把观众心理,到时节目组能做的噱头都点出一二,他实在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想到的。   最后他被说服了。   有了如今他们的见面。   “这里没人,可以摘下来,我们节目组给你准备了面具,你不用担心曝光。”   陈迹也不扭捏,大方摘下了口罩,杨鑫以为是对自己相貌不满意才选择不露脸,可如今看了,这完全没必要,甚至能给他吸不少粉。   不过既然是人家选择,他也不再多嘴,把准备好的面具递给他。   肉眼可见道具组的敷衍,祝岁在心里发出灵魂质问,这两元店买的吧。   面具样子有点像蝙蝠侠,但看着是低配版,并且材质很差,内里摸起来很粗糙,不会喇脸吗?   “呵呵,事出突然,这几天太忙了,我们这准备的有点不够充分。”大概是祝岁嫌弃的表情不加掩饰,杨鑫干笑解释。   “不要紧,麻烦了。”陈迹揉了揉祝岁的头发,伸手把面具戴上。   面具遮的很严实,只剩嘴,但戴上效果没有想象中丑,这也算很神奇了。   “你们是…兄妹?”杨鑫睁眼说瞎话,八卦是人的天性。   “不是。”陈迹否认。   “哦~”   “是同学。”   “哦?”   *   陈迹跟着工作人员去了舞台,台下坐了不少人,有的还带了助理,坐在最前排一副大明星模样。   陈迹的出现让不少人侧目,大概是看到他丑不拉几的面具吧。   祝岁决定回去就给他定制一个。   他们在后排角落坐下,前面坐了一个人,戴着帽子低头在玩消灭星星。   主持人走台本,一个接一个地喊人,陈迹排在一个叫沈从言的人后面,祝岁看名字有点眼熟,但总想不起来,直到台上主持喊到他名字,对方先是懒懒抬了一下手,嘴里说:“三十秒,我把这两步走完。”   原来是前排兄弟。   沈从言上台时候懒懒散散,但音乐一起,他整个人呈现出来的感觉让人眼前一亮,一首《another》唱跳下来气都不喘,音乐一止,他戴好帽子跳下舞台,主持人马不停蹄叫下一个人。   陈迹一上台,底下传来轻微的哄笑声,祝岁还听到有人说“这什么啊,cosplay也太业余了吧。”   祝岁一听不乐意了,但台上陈迹似乎没受影响,她跟着闭嘴了,戳了戳正在玩游戏的沈从言,语气兴奋地说:“你就是沈从言?!”   竟然是日后占据流行音乐半壁江山的沈从言,也是当时陈迹参加选秀时,一直力挺他的人。   陈迹当时签的经纪公司据说是沈从言搭的线。   这个大腿她一定得先抱上,不然几年后,她就高攀不起了。   “谢邀,爷爷不是沈从文。”沈从言头也没抬专注游戏。   ?   祝岁不理会他的抖机灵,拍起彩虹屁来,“我知道你,你跳的非常好,你放心,你一定会红的。”   “承你吉言。”沈从言依旧专注手里的游戏,直到台上的陈迹开始唱歌。   他这才抬起了头。   不仅是他,连前排几个刚刚起哄的人也噤了声。   “台上那个妖魔鬼怪是你朋友?”沈从言听了一会儿回头问。   “什么妖魔鬼怪!你会不会说话。”祝岁咬牙切齿压低声音反驳。   “唱的不错,音很准。”沈从言很少夸人,“但肢体太僵硬了,还有那个面具,两元店买的吧。”   “沈天王要不你带带他吧?他很有天赋的。”祝岁社牛上身,掏出手机,“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等会一起吃饭?”   沈从言也没扭捏,退出游戏两人交换了微信。   “我叫祝岁,庆祝的祝,岁月的岁。”   沈从言嗯了一声,低头打字,祝岁见他半天没抬头,寻思自己名字也没很难打吧,凑过去一看,他刚打完最后一个字,   看上去疯疯癫癫的。   ???   请不要乱给我扣帽子好吗!!   --------------------   记住沈从言这个大佬。   报告一下,五章内结束高中篇和两人在一起一步到位,希望大家多多捧场,抱拳! 第40章   ==================   彩排结束后, 他们一起去吃了饭。   沈从言是本地人,带他们去了一家当地馆子,得知他们是高中生时吃了一惊。   “这是你第一场演出?”沈从言问。   “嗯, 对。”   “小伙子可以嘛。”才二十三岁的沈从言拿出四十二岁的口吻拍了拍陈迹的肩, “我还以为这次来的都是垃圾。”   ……   原来他的毒舌这个时候就已初见端倪了。   祝岁想起曾看过他骂哭学员的视频,真是一点不留情面。   大概是两人惺惺相惜,他们聊了很多, 祝岁识趣没有插话, 专心吃菜, 这家的牛蛙真好吃啊。   最后沈从言主动问了陈迹的微信, 祝岁伸长脖子看他打备注。   陈迹。   祝·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岁:笑着活下去。   他们三人走出馆子,祝岁问临西有没有什么特产。   她想买点给杨瑾尝尝。   “特产都是骗你们外地人的,实在要买的话, 有家茶店可以去看看,是家老字号, 开了五六十年了, 要想去, 我把地址告诉你们。”   “好, 我们去看看。”   沈从言把地址发给他们,三人在路口告别。茶店离这两条街,于是他们决定走过去消消食。   夜晚的城市流光溢彩,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恍惚间像回到了他们在陌生街头穿行的那个黄昏。   “祝岁。”   “嗯?”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陈迹掏出口袋的手问:“我能牵你吗?”   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   “好呀。”祝岁递出手。   他们牵手走过人群街道, 和那天那个黄昏一样。   那天我想牵她的手。   陈迹看着在找奶茶店的祝岁, 不由舔了舔唇别过头去,   可现在我想吻她。   *   正式演出是下午四点。   祝岁看到不少拿着沈从言灯牌的人, 沈从言18岁开始就一直在网络上发表视频,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积攒人气,要不是他本人太佛,会更早出名,但也得益于他的佛系,一路走来都稳扎稳打,拥有一批忠实粉丝。   按理说沈从言是本次活动的压轴,为什么节目那么靠前。   “我不想等那么晚,晚上我和朋友约好一起打游戏。”   ……   大概这就是资本吧。   现场吵吵嚷嚷,直到主持人开始报幕。   祝岁没票,抱着灯牌缩在角落里,旁边妹子可能看她可怜,主动把位置让了一半给她。   “诶,你灯牌上那人谁啊,怎么没见过啊。”妹子是个自来熟,坐下没一秒开始搭话。   祝岁拿出手机开始安利,妹子稀里糊涂听了半天,看了一眼她灯牌的单词,恍然大悟之后秒问:“你粉的是哪个奥特曼?”   ???   “这和奥特曼有什么关系?”   “light,这不是光吗?奥特曼你没看过?你相信光吗。”妹子光说不够,还做了个奥特曼经典手势。   祝岁趴在位置上笑了半天,两人对前面的那些拙劣百出,穿着齐根短裙的女网红们蹦蹦跳跳一点兴趣都没有,挤着一张座位聊了半天,直到沈从言出场。   妹子前一秒还在说“我把我爸养的乌龟晒死了..”后一秒“啊啊啊啊啊,我老公来了。”   祝岁差点被她灯牌一角磕到眼睛。   沈从言的人气果然是前面那些人无法超越的,俨然把这变成了他的个人演唱会,尖叫声经久不息。   大家还沉浸在沈从言的舞台震撼里,直到陈迹上场,底下发出一阵哄笑。   “这是哪个品种的奥特曼,蝙蝠侠变异的吗?”   祝岁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下定决心回去一定要去定制面具。她生怕陈迹会受到影响,拼命晃着手里的灯牌,旁边妹子十分义气跟着喊:“赛罗加油!”   您可闭嘴吧。   好在陈迹并未在意,音乐一起,他抬头看向了祝岁。   如果说前面的沈从言是火焰,后面出场的陈迹便是夜里的冷月光,溶了火焰的炙热,让人不由得抬头往上看。   祝岁抱着灯牌,和台上的陈迹两两相望,她眼睛一下热了。   很多时候,她半夜刷题不小心睡着,最后头磕在桌上惊醒时,她都有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错觉,也许她早在出车祸那天就已经不存在了,如今的一切不过是她残存意识编织出来的美梦。   她不存在,陈迹也不存在。   可是如今她站在这里听陈迹唱歌,他们隔着人群对望,她晃着手里的灯牌,红着眼朝他笑起来。   是梦又如何,起码和陈迹一起。   “姐妹,奥特曼唱歌这么好听,咱俩能处。”陈迹唱完后妹子一边鼓掌一边说。   谢谢您。   陈迹唱完没十分钟祝岁接到他的信息,说在门口等她。   祝岁灯牌一收猫着腰要走,被妹子拦住,“相遇即是缘,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叫沈夕,夕阳的夕。”   祝岁一边打开微信一边说:“你也姓沈啊,和沈从言挺有缘嘛。”   沈夕扫了码发送验证消息,满不在乎笑了,“对啊,沈从言是我哥。”   ???   沈夕对上祝岁震惊的眼,加了一句:“我他妈才不要当他妹,只当沈太太。”   ???   雷雨现实版?   近亲不能结婚啊姐妹!   祝岁直到出了剧场脑子都像被雷劈过,沈从言知道他妹妹对他有非分之想吗?她要不要去适当提醒一下,以免铸成大错?   “怎么了?”等在门口的陈迹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上前问。   祝岁急忙摇头,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回酒店吗?”   “不是,我们回家。”   “啊?不是明天回吗?”祝岁见他神色紧张,“发生什么了吗?”   陈迹低头看机票,边走边说:“我妈提前回来了,她看到崔正青了,问我怎么还没回家。”   “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   “不清楚,我跟她说在崔正青家吃完晚饭再回去,要崔正青帮忙圆一下。”   可吃完晚饭也赶不及回去。   他们回酒店快速退了房,在去机场路上被通知航班因为天气原因延误,起飞时间未定,两人一商量,退了机票改乘高铁。   但高铁票比机票更难买,这个时候正是年假结束,每个人都是提前抢票,临时根本买不到,最后他们决定买一站,之后再补票。   六点五十分,他们坐上了回程高铁。   高铁到海桐要四个半小时,算上回家时间,怎么也得凌晨了。   但人已经上车,急也急不来,过年时期的火车人满为患,离下一站还有半小时,他们刚刚一路狂奔,这会儿都有些累坐在位置上休息,旁边的小孩一直在哭闹,陈迹分了个耳机过来。   “崔正青靠谱吗?你妈妈会不会怀疑?”   “应该没问题。”   “万一呢?”   陈迹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如果有万一,那天的场景是不是会又上演一遍?   祝岁顿时难受起来。   “没事的,别害怕。”陈迹温润笑着宽慰她。   “一回家就给我发信息。”祝岁去抓他的手。   “好。”陈迹顺势握紧,点头答允。   下一站很快到站,他们晚饭没吃,牵手去餐车吃晚饭,补票时问有没有空位,乘务员说要后几站才会有。   他们吃完饭在餐车坐了一会儿,决定起身走走。   还好是高铁,环境比火车好些,祝岁看到不少拿手机斗地主的人,本想要不邀请群里人来斗地主,但一想到骆容的牌技,她放弃了。   他们站在关闭的车厢门旁,飞速行驶的列车外是无涯的黑暗,车窗上映着他们的身影。   “陈迹,你看,那有几户人家,晚上睡觉会很吵吧。”祝岁指着外面几盏亮灯方向说。   “我看不清。”陈迹凑过来认真看了一会儿后如实回答。   “嗨,我都给你榨那么多胡萝卜汁了,怎么还是看不清。”祝岁佯装沮丧地叹了口气。   “有用,其实能看清一点。”陈迹急忙补救。   祝岁抵在车窗上笑着回头看他,“看不清也没关系,胡萝卜汁我还是会给你榨的。”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陈迹紧了紧拳把距离缩小,直到他们的外套有了细小摩擦,祝岁没动,看向车外无尽的黑夜。   “祝岁,我今天很开心。”   默默坚持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了反馈。   不是在鱼龙混杂的酒吧,第一次有人听我唱歌,第一次给我掌声,第一次有属于我的灯牌,真的很开心。   “谢谢你。”   蓬松的羽绒服因外部施压凹陷下去,克制着点到即止,像公交车上不小心被迫挤在一起,用着劲不让人全倚上去。   “陈迹。”祝岁叫他名字,身后的劲顿时消了三分。她转过身靠在门边,隐在陈迹的影子里问,“那要不要抱抱我?”   “好。”   话音刚落,祝岁贴上了他大衣冰凉的扣子,环在身后的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好温暖,又好安心。   两人拥抱着谁也没出声,耳边是列车飞快的嗖嗖声。   “今天台上唱的那首歌很好听。”祝岁在他怀里说。   “要再听一遍吗?”   “好啊。”   “Oh Girl,哦女孩,   Don't you be afraid,你不要害怕,   If you're by my side,如果你在身边,   Everything will be alright,一切都会好的,   You've built an inner sanctuary I can hide,我心里有一个你建造的庇护所,   You are the secret sanctuary I live by,你就在那里悄悄地保护我。”   祝岁会永远记得这个时刻,列车上人来人往,说话声不绝于耳,她能清晰感受到脚下轨道行进的震感,她靠在陈迹胸口,从他胸腔发出的共振让她不可控制红了眼眶。   陈迹,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You are my secret sanctuary tonight,在这样的夜晚你还在那里静静地保护我。”   陈迹唱完最后一句,列车驶出隧道,他眼前生出一片光亮。   他看着怀里的人 ,小心翼翼低头,任由发丝擦过他的唇。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陈迹没有回答,很久之后,祝岁才知晓歌名,   --Sanctuary   --避难所。   --------------------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改了文案,记住这首歌(手动狗头)   下章高中篇结束!!   我鹅子要表白啦! 第41章   ==================   开学后的日子过得很快, 百日誓师结束后,高三生们像被紧紧压缩的饼干,竭尽所能把握每一秒的时间。祝岁和陈迹在这高压下, 能见的次数少之又少。   那晚回去后两人平安无事, 节目一播出,活动组有个人气评选活动,陈迹凭借他得天独厚的嗓音, 在没有粉丝的基础下, 被投进了前十。   他的粉丝数量如今快接近十万, 因此接到了不少邀约, 其中不乏有几个很大型的活动,但陈迹一律拒绝了。   他向来不是本末倒置的人,知道当下什么最重要。   高考紧张气氛逐渐浓郁, 看着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一天变少,每个人都如头顶悬着剑, 半点不敢松懈。   气温渐渐热起来时, 文科班的人都在讨论黑马翻车的事。   祝岁自从开学以来, 成绩一直稳步上升, 一次考试甚至排进了全年级前二十,肖方走路背都挺得直直的。可四月统考结束,祝岁跌出全年级200名开外, 吓得肖方急忙给祝昆打电话,问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   祝昆接电话时, 她正准备去补习班, 看她收拾好出来, 也不好当面说, 只说“等会我跟她说说。”便撂了电话。   去补习班的路上, 祝昆几次欲言又止,他去年底找了个新工作,也没再去赌了,只偶尔去打牌赢点小钱,买买彩票。他现在最关心的是祝岁,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前世学习一般般的女儿,在他重生后学习竟然突飞猛进,但哪个父母不盼着儿女好,学习好就是天大的好事。   “岁岁啊,要不今天我们不去补习班了,爸爸带你出去看场电影吧,或者我们出去玩,买买衣服,夏天来了,去买几身裙子。”   祝岁没说话,倚在车窗边,随时都能睡着的模样。   “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现在已经很棒了,爸爸很知足,真的。”   依旧没回复。   多说无益,祝昆把她送到补习班,看她走远的背影像快被风吹落的枯叶,摇摇晃晃。   祝昆以为这只是一次考试失利而已,可当肖方再一次打电话来时,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离高考不到三十天,祝岁排名387,这个成绩别说重本,好一点的二本都够呛,学校开始有人怀疑她之前的好成绩都是抄来的。   祝昆好说歹说都没用,病急乱投医买了一堆补品,还买了头部按摩仪,结果祝岁一眼没看,半夜祝昆起来上厕所,发现她房间灯还亮着。   “岁岁,你早点睡,你就算考不上大学,爸爸也不会让你饿着的,没事的啊。”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祝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踱步回房。   祝岁伏在桌前,嘴里念念有词背政治,眼泪从她眼里一滴滴滑落在课本上,很快被人擦去。   陈迹来补习班找她那天是五一,应该是和骆容提前打过招呼,骆容说要喝奶茶,把她强行拉到奶茶店门口,人一溜烟就跑了。   祝岁看着忽然出现的陈迹有几分恍惚,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直到他把一杯多肉葡萄放到她手里。   “你怎么来了?”祝岁接过,回想上一次他们见面是什么时候,但已经想不起来了,毕竟她连胡萝卜汁都没有榨了。   “来看看你。”   祝岁有点想笑,又笑不出,喝了一口奶茶,感觉没有上次好喝。   “别来了,会被看到的。”祝岁说完往后面看,怕有同一学校的同学在后面看到。   “我今天会来,明天也会来,我已经申请在家自习了。”   祝岁听完怔松,笑着摇头,“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不要浪费时间。”   陈迹没有回答,他在路边拦了车,两人一前一后钻进车里。   奶茶喝了几口,再没有食欲,放回塑料袋,跟着车子轻微晃动,祝岁闭着眼,没有说话的欲望,怎么会连想跟陈迹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呢?   真是想不通。   “祝岁,你瘦了。”   她闭着眼睛笑,“真的吗,说明减肥成功了。”   刚说完,一个试探性的拥抱轻轻拢住了她,属于陈迹的味道占据了呼吸,祝岁没有睁眼,恍惚中回到那天的高铁,沉甸甸的踏实感。   “祝岁,不要管别人。”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文火烧断最后一根丝,所有悬在头顶的情绪垃圾一瞬间把她淹没,祝岁靠着陈迹哭了出来。   考进前二十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各科老师看她像救命稻草,别班的人来请教她的学习方法,祝岁从来不是在学习上有天赋的人,她靠的是无数个不眠的日日夜夜。   越害怕辜负别人的期待,就越会出错,每次考试老师的眼神都闪着努力进前十的盼望,错的每道题在老师眼里都是不该错的,成绩忽高忽低就要被质疑前几次是抄的,轻飘飘一句话否决她所有的努力。   不要看我,不要期待我,不要否决我,我只想安安静静读完剩下的日子不可以吗?   “明天我来接你下课。”   祝岁没有答应。   但第二天陈迹真的来了,不仅第二天,之后每一天他都九点准时出现在机构门口。   他把各种精致的甜品装在盒子里让她回去开盲盒,哪怕有些店要花时间排队。一起回家路上,绝口不提学习的事,两人一人一只耳机,分享最近他听到的新歌,都是些很舒缓的音乐,有时祝岁听着听着靠在他肩上睡着,五月柔软的晚风从车窗吹进来,他轻轻把吹在她脸上的头发别在耳后。   和陈迹回家成为祝岁最放松的时候,陈迹是水,是雨,无声润泽了祝岁因为学习焦虑到干裂的心,她渐渐平静,等祝岁回过神,她得到一张全年级前十的成绩单。   肖方大喜过望,这次考试是全市联考,祝岁不仅在全校排前十,全市排名也稳定在三十名以内,离高考还有不到二十天,只要她稳住心态,考个重本轻而易举。   “祝岁啊,你这阵子学习状态老师看在眼里,也反省了一下,的确不该给你太大压力,是我操之过急了,老师给你道个歉。”   祝岁受宠若惊摇了一下头。   “离考试时间也不多了,这段时间你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我跟其他科目老师也打过招呼了,你放心,我们都不会干涉你。”   肖方的话让祝岁松了口气,“谢谢老师。”   “说来惭愧,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没陈迹活的通透。”   肖方的话让祝岁不解,这和陈迹有什么关系?   “陈迹前些日子给我发了短信..”   “都快毕业了,你们再熬一熬,马上就能见曙光了,这是你们最重要的一战..”   一直到祝岁从肖方办公室出来,肖方都没说陈迹说了什么,但祝岁直觉和自己有关。   五月中,海桐即将入夏,祝岁站在三楼的走廊,学校围墙外那棵树开满了花,她仿佛听到那棵树被风吹动时发出的花叶摩擦声,有花瓣和树影落在脸上,她忍不住眯了眼。   “祝岁。”   她回头,一阵风吹来,日历唰唰声响起,定格在了六月七。   *   高考那天气温天气都十分适宜,全市为高考生开路让道,祝昆请了两天假,看上去比她还紧张,喇叭声泄露他的暴躁,但祝岁很平静,安静在副驾翻书。   “岁岁啊,进了考场千万别紧张啊,遇到不会的就不会,不要这一分两分的,先往后写。”   祝岁嗯了声,“爸,我觉得你更紧张。”   还能开玩笑说明没太大问题。   祝昆放下心来,把她送到考场。   考场外都是家长,有个胖胖的家长热出一身汗,抖着领子说:“这天也太热了,儿子别急,我等会去找龙王求个雨。”   “行,别去找东海龙王,他不靠谱。”   “那你说哪个龙王靠谱?”   “白娘子吧。”   “她不还压在雷峰塔吗?来得及吗?”   这也能聊上?   祝岁忍不住朝那一对相声父子看了几眼。   她在祝昆注视下进了考场,关手机前她收到一条来自置顶的微信,   “考试顺利,明天见。”   她笑了,退出微信关机。   头顶的风扇,沙沙沙的笔触声,增加背景音的知了叫,面色严肃的监考老师,焦灼等在考场外的家长组成高三生们最重要的两天。   最后一科考完,祝岁依旧很平静,盖上笔套等待老师收卷,她坐在靠窗位置,正对着陌生学校不远处的池塘,亭亭荷叶立在水面。   等老师说可以离开,她收拾好包和其他学生一起出了考场。   耳边络绎不绝兴奋的讨论今晚去玩的声音,她混在人群里,打开了手机,有一条消息是一分钟前,   “我在楼下等你。”   他们很幸运分在同一个考场。   祝岁踮脚往下看,看到了他站在树下的身影,墨绿色T恤衬的他手臂很白。   “陈迹!”   楼下的人闻声抬头,四点半的阳光还很炽烈,她看到他微眯的眼睛,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所有一切全部重叠对上,她朝楼下的人飞奔去,眼泪夺眶而出。   前世高考结束那天,她就是站在这个位置看他,他在树下等崔正青,祝岁站在楼上,看崔正青揽着他肩膀,两人踩着大好阳光消失在她朦胧的视线里。   再见,陈迹。   她无疾而终的暗恋结束在那个蝉鸣喧嚣的夏天。   那是前世的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祝岁冲下楼握住少年的手,眼角悬着未擦去的泪,对他说:“我们走吧。”   “好。”   他们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牵手跑进四点半的日光里,祝岁在模糊的视线中握紧陈迹的手在心里和前世的自己告别,   祝岁,再见,我要和陈迹一起去新的旅程了。   *   当天晚上,许久没动静的三人小群里,陈迹发了一条消息,   --我想跟祝岁表白,应该怎么做?   --???   --???   崔正青退出群聊。   --------------------   高中篇结束啦,可以谈恋爱了!   谢谢观阅,比心 第42章   ==================   高考之后是漫长到无所事事的暑假。   陈迹的表白之路进行得十分不顺利, 放假之后,他们见面的机会成倍增加,可每次话到嘴边, 陈迹不是忘词就是卡壳, 难为情到脸都红了话也没说出口。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很难说?你就算是个哑巴天天在家练习也会说了啊!!”重新回到群聊的崔正青痛心疾首,他想明白了,陈迹这个一根筋, 他就算以死相逼也劝不动他, 劝不动就加入。   陈迹坐在床边苦着脸没说话, 眼神委屈又茫然。   真正到了这个时候, 顾虑就会增多,万一被拒绝,万一她不喜欢我, 万一说出口连朋友都做不成,如果这些假设成立, 他该怎么办?   他不敢莽撞。   “骆容呢?这个奸细能不能有点用?”   “骆容说她探不出来, 搞不懂祝岁什么意思。”宋巡翻着书回答。   “废物!派不上一点用场。”   “你行你上啊。”宋巡白了崔正青一眼。   “又不是我表白, 我上什么?”崔正青义正言辞, 看到床边的陈迹,唇红齿白,帅气逼人, 他灵机一动,一拍大腿, “陈迹, 要不□□吧!”   ?   “来来来, 我教你...你这样...”   *   祝岁最近都在家琢磨志愿的事, 分还没出来, 她已经紧张好几天了。   她知道陈迹会去A大,但她的分未必够得上。   晚上骆容说出来玩,祝岁问都有谁。   “就陈迹他们啊,你不会有事吧,千万别啊。”   “没事啊,你把地址发我。”   “那就好,就元成路那家KTV。”   “行。”   祝岁看了看日历,离高考完快十几天了,她能跟陈迹表白了吧。   大家都成年毕业了,这不算违法违规吧。   要不就今天吧,不能再等了。   祝岁这么想着起身去衣柜挑衣服。   *   那家KTV离祝岁家还算近,她到时一推门看到崔正青鬼鬼祟祟在和陈迹咬耳朵,陈迹一副“真的可以吗?”的犹疑表情,眼里都是不安。   “祝岁来了。”骆容说着踢了踢崔正青的腿,两人分开,看上去心虚极了。   “在说什么小秘密吗?”祝岁挨着陈迹坐下笑道。   “没有。”陈迹连忙否认。   祝岁拿过果盘里的小叉子吃了块哈密瓜,“怎么突然来KTV?”   “方便。”骆容口无遮拦被崔正青拍了一掌。   方便?什么方便?   祝岁觉得他俩奇奇怪怪的,但没深究,毕竟他们俩兄妹一直都很跳脱。   只是...她把视线放到旁边的人身上,“陈迹,你在紧张什么?”   “没有。”陈迹背绷得挺直,眼神游离。   祝岁没有拆穿。   陈迹这种状态在他们高考完后就有端倪,可陈迹本身就是株含羞草,随便碰一碰脸就红了,忽然想知道强吻起来他会是什么表情?   “怎么了?”可能是祝岁的眼神太过耐人寻味,陈迹有种被看穿的心虚,他强装镇定试探一句。   祝岁赶忙摇头,在心里鄙视自己的鬼迷心窍。   一旁的陈迹却更慌了。   崔正青这个提议听着就很不礼貌,毕竟他是个连牵手都要问的人,直接亲这不是色狼吗?   陈迹陷入深深的纠结。   几个人各怀心思唱了几首歌,祝岁正想问陈迹填志愿的事时,崔正青话筒一放,说:“我去买点吃的,骆容去吗?”   “去去去,走走走。”骆容忙不迭推着崔正青肩膀往外走,两人快走到门边一回头,局外人宋巡还老神在在坐在原位。   “宋巡走啊。”崔正青急死了,催着宋巡。   “我又不买吃的。”   “你要气死我啊,走!”崔正青十分暴躁把宋巡拽走,走时还嘟嘟囔囔,不过周围音乐声太大,祝岁没听清。   三人一走,KTV空了一半,祝岁把吵人的音乐关了,明知故问:“陈迹,你想好报哪里的大学吗?”   满脑子都是□□计划的陈迹此时昏昏沉沉,余光瞥到门缝里钻出的三个人头,更加紧张了。   “陈迹,你今天怎么了,不舒服吗?”祝岁见人半天没回应,不由伸手碰了碰他额头,“额头好像有点烫,发烧了吗?”   陈迹垂眸看她,不自觉舔了一下唇。   --亲啊!!   崔正青在心里恶龙咆哮,恨不得上去按头。   “陈迹是不是不好意思?”骆容低声点明。   崔正青顿悟,小心翼翼摸到门口墙边的开关,啪嗒几声,黑暗中传来祝岁的惊异声“停电了吗?”   几乎是同一时间,祝岁脸颊被柔软东西啄了一口,触感很快消失,包厢里只剩电视屏幕发出的微弱蓝光,她茫然眨着眼,   诶???   诶???   刚还想着强吻的祝岁脑子瞬间锈住了,她这是被陈迹亲了一口?   陈迹头一回做这样的事,冲动完回过神才觉得这个行为很可耻,他一直在等祝岁反应,可女孩什么表示都没有,包厢光线太弱,他连祝岁表情都看不清。   他后悔了,为什么要把第一次表白弄得如此糟糕,可事情已经做了,他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崔正青教了他很多话术,此时脑子里一点不剩,他全凭本能在黑暗中慌乱摸索到祝岁的手,想道歉又没有道歉,硬着头皮为自己最后争取一次,期期艾艾地说出零星的几个词:“初吻..你得负责。”   话一说完,又有种强买强卖的逼迫,陈迹拽着祝岁的那只手出了汗,此时他十分被动坐着,心里涌出深深无力。   几秒后,祝岁这才反应过来,下一秒朝人倾过身去,狡黠笑道:“亲脸不算初吻,你要不换个地方亲?”   他们相握的手压在陈迹大腿上,力道不重,陈迹却像被压垮了般靠向沙发来寻求支撑。   “陈迹,亲个脸就要我负责那我有点亏诶..”   祝岁几乎挡住全部电视光线,原本陈迹还能看到点模糊人影,这下完全看不到了,只闻到祝岁身上淡淡的香,他喉咙干涩别过了头,不敢轻举妄动。   “看不清吗?”   祝岁调侃问完,余光瞥到门口方向照来几束亮光,一扭头,门口蹲着两只鹌鹑,一手捂眼一手举着闪光灯,骆容指缝大开,兴奋盯着他们问:“看清了吗?”   看清可以开始亲了吗?   “你们一个个能不能正常点,他妈不能开灯吗?”宋巡恶狠狠捶开墙上开关。   灯光亮起的刹那祝岁笑倒在沙发上,这阵子这一帮人的奇奇怪怪终于有了解释。   当晚他们走出KTV都不知道这事算成了还是没成,祝岁和他们不同路,临分别前崔正青推陈迹出去,让他送,可祝岁拒绝了,这个拒绝打的陈迹措手不及,他如鲠在喉,默默看她离开。   “这..算完了??”崔正青一脸惊恐,生怕陈迹把账算到自己头上。   “他们完没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完了。”骆容阴恻恻说完把包狠狠砸向崔正青,“你出的什么馊主意,陈迹好不容易喜欢个人,被你搞黄了,我真是中了邪相信你的鬼话,你现在要不把祝岁哄回来,我就去告诉二姨你那些小电影藏在哪个盘..”   “这关我什么事啊,我这不是好心吗?我..啊..骆容,你疯了..谋杀表哥啊..”   陈迹没有多余表情看他们打闹,宋巡拍了拍他的肩,祝岁的背影已经看不到了,“陈迹,她不喜欢你我早看出来了。”   是吗?   看来是我一个人当局者迷了。   陈迹僵硬走到路边拦车。   “没关系,放弃她吧,去了大学会有更好的。”   陈迹没有搭话,整个人有些虚浮,空车过去好几辆都忘了拦,最后宋巡帮忙拦下,他弯腰上车时,骆容从后面跑过来,面带愧疚地说:“陈迹,祝岁没有拒绝你,我感觉她是喜欢你的。”   感觉吗?   感觉能有多准呢?   陈迹看着车外倒退的街景。   他也曾感觉她肯定是喜欢自己的,不然怎么会为他做那么多,怎么会因为他哭的那么伤心。   可到头来,他彻底把自己交出去放到她手里任凭处置时,他才知道感觉是这世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先喜欢上的人永远被动,他没有一点筹码可以与之抗衡。   陈迹从没这么沮丧过,甚至是绝望,他身体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流失,而他抓不住。   就这样结束了吗?   以后还能见面吗?   当个普通朋友也好,可以吗?   陈迹点开微信,一句话反复删减,最后连发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不要表白就好了,不要贪心就好了,起码能一直看着她。   她以后会属于别人。   意识到这个的陈迹心一阵酸痛,车窗外疾速扑来的风使他眼眶干涩。   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祝岁两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他不敢接,但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喂?陈迹。”   她声音一如既往地脆甜,陈迹喉结滚动了几下艰难应了一声。   “有件事好像一直忘了跟你说了…”   “那个…”   前面路口出了事故,有警车的鸣笛声持续作响,被堵在路上的司机们暴躁按着喇叭,出租车司机往后看了一眼,咕哝着:“奔驰了不起啊,赶着投胎啊,没看到都堵啊,有本事飞过去啊。”   “我在这下车。”旁边乘客接完电话后解开安全带要开车门。   “诶诶诶,小伙子,别急啊,前面马上就疏通了,很快的。”司机挽留道。   “我有事要回去,开门,我要下车。”   司机有些不乐意,但对方爽快给了100车费,他立马开了车锁,没一分钟他消失在穿梭的车流里。   --------------------   下章在一起!!   谢谢观阅~ 第43章   ==================   祝岁喜欢陈迹是在高一。   她和丁虹两人分到一个班, 两人曾经同桌过一段时间,因为发生口角被班主任调开。   刚开始祝岁还很开朗,加上长得漂亮, 在班里很有人缘, 后来不知丁虹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在班里大肆宣传祝岁家里有个赌徒爸爸,还说跟她走得近会被她仇家盯上, 小心被打。   三人成虎, 祝岁再怎么解释都没人听, 渐渐的, 她没了朋友,人也越来越孤僻。   中午她都是吃食堂,那天丁虹也在, 跟别班几个人在她身后指着她嘀嘀咕咕,时不时发出大笑声,   她端着餐盘换了好几个地方, 可他们有意跟着甩不掉。   “就是她啊, 她爸爸有次赌的连内裤都不剩…”   “那你说她有没有看到…嗯?”   “哈哈哈哈哈…”   祝岁听着那些莫须有的传言默默流出泪来, 她想解释,可没有勇气,也没有人会相信她。   那是她最难堪的一餐饭, 她一边擦去滚出来的眼泪一边逼迫自己不要去听,赶紧吃完回教室。   “不要讨论别人的家事, 很不礼貌。”   这话一出让刚还在大笑的人噤了声, 祝岁不敢回头, 不知道是谁帮她解围, 但她记住了那把嗓音, 以及丁虹叫他的名字。   陈迹。   那个以全校第一考进来的人。   青春期的喜欢多简单,因为那句话,陈迹从此成为祝岁心里最深的秘密。   祝岁有时候想,其实她和陈迹很像,喜欢一样东西会一直喜欢,永远不衰败,历久弥新。   此时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拨通陈迹号码的刹那其实没想哭的,可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陈迹,我喜欢你,且只喜欢你。”   这是我两辈子能给出的唯一答案。   *   祝岁再接到陈迹电话她刚走到秋收街,说实话她有些不好意思接,毕竟她表白完就挂了。   电话响了两次她才接,电话里陈迹气息有点喘,像刚跑完步,但已经成年的祝岁莫名想歪,这声音欲气太满,她耳朵被烫了一下。   “你在哪里?”陈迹问。   “我…快到家了啊。”祝岁换了边耳朵听。   “你等我一下。”   “…哦。”祝岁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应了一声。   陈迹来的时候她正在树下玩知了,晚上的知了好蠢,一抓一个准。   她远远看到陈迹跑来,头一次感觉害羞,暗自猜想陈迹跑来找她的用意是什么。   他都亲我了,应该不会是赶来拒绝我的吧。   “陈…唔…”   女孩手里的笨知了掉在地上扑的一声,没一会儿知了扑棱着翅膀飞起,笨重展翅声渐行渐远。   树荫下遮挡不住的旎色,深色长裤下压着一截嫩生生的小腿,惹人遐想。   女孩绞着裙角的手无措打着圈,祝岁从没被人亲过,活了两辈子的初吻今天给了陈迹,她一点也不排斥。   只是陈迹哪会亲人,耳尖涨得通红全凭本能在探索,一不小心用过了劲,祝岁疼的嗯了一声,他这才理智回笼把人放开。   要是此时崔正青在这里,他一定指着陈迹的鼻子骂:“你说你不会,你把人嘴都咬破了你还在这装不会!”   分开时两人都红了脸,陈迹一晚上都是混乱的,理智几乎流失,不然他不会任由自己冲动,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下算吗?”他呼吸紊乱,连脖子都红了。   祝岁没明白陈迹的意思。   “算初吻吗?”陈迹重复一遍。   祝岁猜想是自己的告白让陈迹有了底气,说话都不结巴了。   她舔了舔咬破的嘴角,爽快给出答案:“算,我负责。”   陈迹绷着的劲一松,而后听到祝岁加了三个字“男朋友。”   他上前把人紧紧抱住。   心里生出长途跋涉后终于躺在柔软床上的安定感。   “你不会从家里跑过来的吧。”祝岁摸到他汗湿的后背问道。   “没有,在出租车接到你电话就来了。”陈迹怕自己一身汗不好闻说完要把人放开。   “不要,再抱我一下。”祝岁往他怀里钻。   陈迹听话抱住。   祝岁在他怀里仰起了头,他发尖微湿,脸上带着红晕,低头看过来的时候,眼里蕴着浅浅的晶莹笑意,好看的发亮。   “陈迹,你喜欢我吗?”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但祝岁还是想听他亲口承认一次。   “喜欢,我喜欢你。”   在房间演示了上千遍的对白,卡壳到怎么都说不出来的话,如今无比自然说出了口。   “嗯,我也喜欢你。”祝岁贴在他胸口听到心跳加速声。   天着实有些热,抱不住的两个人坐在路边吃雪糕聊天,不过是把在微信上说过的话又重新拿出来说一遍。   “陈迹,你预感今年理科状元会是你吗?”祝岁把脆筒咔呲咔呲吃完,转头问陈迹。   她知道,这一届的状元就是他。   “预感不到,等分数出来就知道了。”陈迹指了指她嘴角,示意嘴角有碎屑。   祝岁把脸凑过去,意图明显。陈迹伸手给她拂去,看到她嘴角的破皮,难为情的抿了抿唇。   “陈迹,如果我分数不够和你去同一所大学,那我们争取在同一个城市吧,异校我可以接受,异地我不行。”分数都还没出来,祝岁就开始莫名伤感了。   “我不接受异校,你去哪个学校我就填哪个。”陈迹这话说的平常。   “那你的分数就会浪费。”   陈迹把冰淇淋纸揉进手心,“我不管去哪个学校到时候专业都未必用的上。”   祝岁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还是会走上音乐这条路的。   “陈迹,进娱乐圈会很辛苦。”祝岁把下巴搁在他手臂上,“不过没关系,我会陪你的。”   陈迹忍住想亲她冲动,捏了捏她的脸,“好。”   两人在路边喂了一会儿蚊子,最后恋恋不舍分开。   “明天我能来找你吗?”陈迹临走前问。   “嗯!你每天都能来找我,这是男朋友的权利啊。”祝岁笑着挽住他的手。   “那明天早上我们去吃早饭,有家新开的早茶店听骆容说很好吃。”   “好呀。你明天记得打电话叫醒我,不然我可能会睡到中午。”可能是前几个月睡眠不足,放假后祝岁每天都是中午才醒。   “没关系,你睡吧,我们可以晚上…”   “不行,我想早点见你。”   祝岁整个人甜得发齁,陈迹想在这喂一晚上蚊子。   “走不走啊。”司机师傅等了几分钟不耐烦催促刚在一起没两小时的小情侣。   “快去吧,明天见。”祝岁放开陈迹的手,两人分开。   陈迹刚打开车门想回头看她一眼,身后的人似乎料准了一般,一个吻精准落在他嘴角,淡淡的葡萄香让他发醉。   “陈迹,晚安。”   陈迹晕乎乎上车,直到车子开出两条街,他才从天上慢悠悠飘下来。   他这会体会到大起大落的感觉。   他点开微信,回完祝岁的信息后,他们三人的小群里崔正青发来一堆忏悔。   --陈迹,别急,我要骆容再去想想办法,肯定给你完满解决,你再信我一次。   陈迹勾了唇回道:“不用了。”   那头的崔正青会错意,“陈迹,再给我个机会,我这次一定好好想,我现在去买孙子兵法,你等着啊,我马上去下单。”   “不用了,我们在一起了。”   崔正青:“???”   宋巡:“你们在一起了?刚刚你回去找她了?”   陈迹带着推翻宋巡话的决然,一个字一个字按下,   --她打电话给我。   --说她喜欢我。   “我靠!!!我靠!!!”   “陈迹你牛逼啊,合着你俩在这两情相悦,我像个傻逼一样给你们出谋划策,靠!!”   “请客!!!那家海鲜自助给我安排上!”   陈迹笑了,几乎能想象崔正青跳脚的表情。   “请客可以,但海鲜不行,祝岁海鲜过敏。”   崔正青:我好端端走在路上被人踹了一脚。   祝岁洗完澡出来,接到宋巡的微信,一张他们群里的截图和一句话,   “没想到陈迹还挺好面子。”   祝岁擦着头发笑着维护起男朋友来,   “是真的,是我表的白。”   “我喜欢他,从没变过。”   宋巡被气笑,“你在这跟我表什么决心,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和你一直都没什么关系。”   宋巡把手机扔在桌上再没有回复。   *   第二天一早,祝岁是自己醒来的,她猜陈迹不敢吵醒她,果不其然一直等她洗漱完涂好防晒换好衣服,陈迹都没有给她打电话,只前不久给她发了一条试探微信,问她醒了没有。   祝岁一边拨通他的电话一边换好鞋往外走。   “喂,你还在家吗?我已经出门咯,你把餐厅地址发我吧,我先过去。”   那头的陈迹有些吃惊,隔了几秒才回:“我现在在你家巷口这里。”   这下轮到祝岁意外了,她加快了步子,“那你等我几分钟。”   “好。”   几分钟后,两人在巷口碰头。   明明过去才不到十个小时,却觉得很久没见,祝岁笑着牵住他的手,两人上了出租车。   早晨空气凉爽,祝岁玩着陈迹的手指问:“要是我真睡到中午,你打算在那等一上午?”   “没关系,中午我们可以去吃别的。”陈迹自然蜷曲着手指任她揉捏。   “傻不傻。”祝岁用力捏了捏他的指尖,过后又舍不得似的揉了揉。   陈迹没反驳,看向她嘴角那点鲜红,像红彤彤的番茄撕开了一点皮,他握住手心的小爪子,问:“还痛不痛?”   祝岁不知何意,但看懂了他看向嘴角的眼神,她舔了一下,吃热的话应该会痛,可她偏不这么回答,凑到他耳边说:“今天轻点好吗?”   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梦的陈迹哪经得住大清早这样撩,他偏头亲了上去,克制着,没有用力,轻轻含了一下,又马上退开,很认真地问:“痛吗?”   “不痛,不过陈迹...”祝岁笑着摇头,又憋着劲使坏,“你提前吃口香糖了。”   陈迹摇头辩解:“我没有,是…薄荷糖。”   辩解了,又没完全辩解。   祝岁笑倒在他怀里,颤的丸子头都在晃。陈迹红了脸,但拿怀里的人没办法,只能任由她笑。   “陈迹,下次吃葡萄味的吧。”祝岁笑够了倚在他怀里提议。   陈迹没好意思点头,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望向她的眼神纯良,温驯。   祝岁想起骆容说陈迹是仙鹿变的,她现在有点相信了。她扯了扯少年衣角,用气音勾引:“再给我尝尝薄荷糖。”   车子平稳行驶在洒水车刚经过的街道,空气中氤氲着尘土润湿的气味,有束阳光铺在祝岁微阖的眼皮上,唇上的触感像某种幼兽的温柔舔舐,小心珍视。   可是为什么觉得不够呢?   “陈迹...”祝岁推开了些,轻喘口气,在他耳边说,“重点。”   两个字击垮陈迹残存的理智,他扣住女孩纤细的后颈压向座椅深处,副驾座椅把后排的他们遮得严实,只剩女孩紧扣在车窗的手指,指甲泛着粉白。   那天的早茶,祝岁一口热的都没吃。   --------------------   在一起啦!   这章不值得你们为勇敢的陈迹撒个发发吗!   对了,因为我最近工作开始忙了   可能要隔日更,抱歉T^T 第44章   ==================   六月二十五号是出成绩的日子, 凌晨就可查分,骆容爸爸出差,她不敢一个人面对即将揭晓的成绩, 把祝岁叫到家里来, 来就来吧,还问陈迹能不能一起,骆容干脆把其他两人也叫上, 24号晚他们围坐在骆容家斗地主。   “能不放水吗?能分清是敌是友吗?她是地主啊, 我们才是一队的!”崔正青把牌甩在桌上指着陈迹怒道。   “我没有, 真的要不起。”陈迹说得一本正经。   “2要不起, 你一对5也要不起,一个7也要不起?你谈个恋爱连脑子都不要啦,状元!”分数还没出来, 崔正青已经一口一个状元了。   “诶诶诶,你自己技不如人, 怪陈迹干什么。”托陈迹的福, 骆容一直连胜, 脸都笑累了。   “不来了, 这哪叫打牌,这叫给人送分,饿了, 我们下楼吃点烧烤。”   崔正青的提议得到了大家认同,五个人踢踢踏踏换好鞋出门。   骆容家往前走一条街就是夜市, 这个点人满为患, 各种美食味道杂糅到一起, 感觉每个都想吃。   “诶, 陈迹他们呢?”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 骆容发现少了两个人。   崔正青无语叹气,玩着手机懒懒散散回答:“女朋友要吃冰粉,他还能在这坐得住?”   “我也想吃冰粉,让他们给我带一碗。”   骆容说着要给祝岁发信息,一旁的宋巡说:“走吧,我带你去。”   嗯??!!   骆容受宠若惊眨了眨眼,立马兴奋站起来,“好,那我们去。”   被莫名其妙留下来的占位的崔正青:你们开心就好,不用管我死活。   骆容和宋巡穿梭在各个小摊前,两人靠的很近,有时人多,手臂偶尔不小心贴上骆容都会偷偷观察宋巡的表情,确定了几次后在又一次人多拥挤的时候,她大着胆子牵住了宋巡的手。   令她欣喜的是,宋巡竟然没有甩开,甚至微微拢住了,她忐忑的心跳的很快,握住宋巡的手和他并排走在一起,“宋巡,你之前说我如果高考考到580就和我在一起,还作数吗?”   “嗯,你能考到吗?”宋巡在人群中找冰粉摊,随意回答。   “我估分了,只要数学能上100,那就没问题。”   “等明天分数出来再说吧,你还喜欢我吗?”宋巡也不知道问这个的意义在哪,喜欢又怎么样,能持续多久呢?   认识骆容这三年,他听崔正青吐槽不下百次她的喜新厌旧,也许自己在她眼里不过是想要但怎么都得不到的玩具罢了。   “喜欢,我是为了你才用功学习的。”骆容急切表明真心,是真的喜欢他,是他点醒她,让她知道为了一个人努力同时又能提升自己是件多美好的事。   骆容说完,宋巡这才低下头看她。   崔正青高二受过一次处分,是和一个高三学长打架。那个男的萌萝莉,跟踪骆容回家,强行抱了她,骆容吓哭了,几天没敢去学校,崔正青听说后把人打了一顿。   骆容长得并不差,脸圆但不大,五官比例分布匀称,眼角圆钝,幼感十足,随便卖个萌有的是人吃这套,连陈迹有时候面对骆容的耍赖都很难拒绝。   为什么陈迹不喜欢骆容?   骆容被宋巡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拂了拂刘海假意往旁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祝岁和陈迹,“陈迹他们在那。”   宋巡寻声望去。   他们在冰粉摊前排队,祝岁摘去草莓的叶子,喂给旁边的陈迹,像是在问他好不好吃,陈迹笑着点头,她接着又从小篮子里挑了个大的喂给他,祝岁不知说了什么,陈迹犹豫了半秒,咬着草莓朝她俯身,女孩踮脚时,白皙的脚踝轮廓清晰。   “陈迹。”   祝岁唇刚碰到草莓,身后传来宋巡声音,陈迹在熟人面前害羞,刚要直起身,她扶住陈迹的肩膀接下他嘴里的草莓,甚至微微咬到一些他的唇肉,她看到他耳朵红了。   “诶诶诶,陈迹看不出来啊。”骆容走过来不怀好意笑着打量脸已经红了的陈迹。   祝岁把篮子里的草莓递给她,挽着陈迹的手护短:“闭嘴,不准说我男朋友。”   “行行行,我不说。”骆容识趣住嘴。   “你们来这干嘛?”   “崔正青说你们在买冰粉,我也想吃,宋巡就带我过来了啊。”骆容踮脚看冰粉口味。   “那正好,你在这排队,我们去买奶茶,你想喝什么?”祝岁把位置让给骆容。   “好啊,给我带杯金桔柠檬,宋巡,你要喝什么?”   骆容刚问完,祝岁就接话,“我就买我们俩的,先走啦。”   “诶,宋巡,你要吃冰粉吗?”他们已经快排到了,骆容问一直没说话的宋巡。   “不吃。”宋巡看向他们走远的背影在心里笑骂,小心眼。   五人吃吃喝喝,回去的时候都快凌晨了,在烧烤摊出了一身汗的五人,分两个浴室洗澡,陈迹和宋巡都带了自己衣服,剩下崔正青,骆容从她爸衣柜里翻出一身她爸不常穿的衣服凑合一下。   骆容家复式两层,祝岁和她在楼上的浴室洗,骆容的睡衣和她这人一样,可爱风,泡泡袖睡裙后还缀了个大蝴蝶结。   祝岁在房间吹完头发,把长发用夹子随意夹起,对着镜子整理两边的小碎发,营造出恰到好处的凌乱。   “诶,你穿这个好看。”骆容推门进来,看到祝岁在整理头发夸道。   “还好吧,有点紧。”   “不会吧,这套很宽松啊。”骆容擦着头发站在镜子边。   祝岁指了指自己胸口,骆容的视线跟着往下滑,反应了一秒把毛巾扔向祝岁,“你内涵我。”   “没有没有。”祝岁笑着捡起毛巾,看她气鼓鼓头发湿淋淋的样子拿过吹风机给她吹头发,梳妆台镜子前映出她们一坐一站的身影,吹风机的呼呼声持续了一会儿,祝岁把吹风机放回原位时,听到骆容说:“我小时候特别想要一个姐姐,还问过我爸,能不能给我个姐姐,不过我已经忘了我爸是怎么回我的了。”   祝岁盖上收纳盒,她小时候也想过,想有个人陪陪她,单亲长大的孩子需要很多很多爱,骆容很幸运得到了,但她没有。不过她没打算说,有现在这种生活,她已经无比知足了。   “你要是暑假在家无聊可以找我来陪你。”   “我才不要当电灯泡。”骆容没有沉浸在失落里,拿过梳子梳头。   祝岁甜蜜笑着没反驳。   “诶,我问你啊..”骆容头发短,随便扒拉了两下,放下梳子兴冲冲又神秘兮兮地问,“你和陈迹有没有...”   剩下半截话在她暗示十足的眼神下不言而喻。   “没有,你觉得陈迹敢吗?”接吻耳朵都要红半天,祝岁白了骆容一眼接着整理头发。   骆容觉得这话有道理,但晚上在夜市前看到的一幕又让她蠢蠢欲动,她滑向祝岁的胸口问:“那他摸过你吗?”   骆容看上去是清纯小萝莉,说出来的话可一点都不清纯,祝岁微微侧过身回避她的视线,淡淡回道:“都说了他不敢。”   “如果他敢呢,他都敢在外面用嘴喂你草莓,很快了。”骆容没谈过一次恋爱,但小说电影没少看。   “如果他敢..”祝岁觉得这是个好问题,整理好头发冲骆容笑的风情,一双眼睛亮的勾人,“我就是他的啊。”   “祝岁,你这个狐狸精,装小白兔骗陈迹。”骆容把狐狸精扑倒在床上,两人笑着滚作一团。   两人在房间闹了一会儿才下楼,这会儿已经过零点了,但页面一直刷不出来,应该是人太多了导致服务器跟不上。   “那怎么办,在这刷一晚上啊?”骆容连续刷了十分钟都跳不出来又急又气。   “要不睡觉吧,明早就能查了。”崔正青压根不关心成绩,反正他永远是求稳的那一波人,估了分知道自己大致能去哪个学校就够了,成绩知道的早晚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这种情况你能睡着?”骆容瞪他。   “实不相瞒,我下一秒就能睡着。”崔正青打了个哈欠,看着很困。   “你要实在困,就去睡呗,我家你又不是没来过。”   “你说真的啊,我真去睡了,反正我在这,也只是为你们增加一点亮度而已。”崔正青对自己有清晰定位。   ……   “快滚吧你。”骆容难为情瞄了下对面的宋巡。   崔正青趿着拖鞋熟门熟路进了客房,没一会儿客厅就剩四个人了。   “你要不要也去睡,明天就能知道了。”陈迹也不是很关心分数,但旁边的祝岁看着很紧张,一直在刷新。   “睡不着。”祝岁坐着蜷在沙发上,又一次没刷出来后有些生气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蹭进陈迹怀里,“你怎么不查,就对自己这么自信吗?”   ...是吧。   陈迹没回答,把她留下来的心机小碎发挽到耳后。   祝岁靠在他怀里,看到他凸起的喉结,忍不住伸出手去,滚动时像冰锥刺了她一下,冰麻感又酥又痒。   两人的视线克制黏在一起,暗流涌动。   “我想吃雪糕,你们要不要?”祝岁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问。   “给我拿一个八喜。”骆容低头孜孜不倦刷新。   祝岁拉着陈迹一起往厨房走去。   今晚月色很好,没开灯的厨房进来两个人,几声推搡脚步声后,地上出现一双交缠的影子。   陈迹手背下是骆容家花花绿绿的冰箱贴,他无暇顾及它们是什么图案,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女孩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没有犹豫俯身找降落点,几乎同一时间,对方迎了上来,他如愿尝到了今晚的月光。   祝岁腰后的蝴蝶结被人紧拽,她险些喘不过气,刚有退开的意图,颈后的手暗自用力同时腰后一松,下巴被抬起,更深吻下来,暧昧的水渍声从他们唇缝溢出。   陈迹的吻技真是突飞猛进,怎么这种事情他都能学得这么快。   “唔..该出去了。”祝岁艰难别过头,他的吻顺势落在她脖颈。   “陈迹..会有印子啊。”祝岁感觉到痛意,轻轻捶了一下他肩膀。   “你不能每次都这样。”陈迹埋在她脖颈委屈控诉,喘息声黏人又欲,“我会忍不住。”   怪我怪我,不该招惹这个年纪的陈迹。   祝岁安抚拍着他的背,嘴里却火上浇油,“下次找个没人地方,任你处置好不好?”   “你还说。”陈迹更加用力抱紧她。   祝岁笑着一口亲在他发烫的耳朵上,“好啦,我错啦,再不出去真的...”   她话还没说完,客厅传来骆容兴奋的尖叫声,   “我刷出来了!”   --------------------   谢谢观阅~ 第45章   ==================   五部手机放在茶几上, 四个人齐刷刷看向老神在在的宋巡,睡得正香的崔正青此时眼睛亮得跟浴霸似的,望着宋巡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考的比陈迹高两分很奇怪?谁说陈迹一定会拿第一。”宋巡扫了一圈在场的人, 最后落在祝岁身上, “陈迹天天接人下课那二十几天,我每天做题做到两三点,我考的比他好有什么奇怪的。”   宋巡一说完, 陈迹转头看向内疚的祝岁, 捏了捏她的手, 轻声说没关系。   祝岁埋在他怀里不吭声, 前世陈迹是理科状元,是不是自己的出现正在改变陈迹的生活轨迹呢?   “宋巡,你他妈真是闷声发大财啊。”崔正青憋了半天感慨道。   宋巡嗤了一声, 沙发角的陈迹把人抱进怀里,轻轻拍哄着, 丝毫没因为分数受到什么影响。   “行了行了, 分数也查完了, 现在还早, 我接着睡了啊。”崔正青退出查分入口,拿了手机打了个哈欠。   “你这个分你睡得着啊?”   “我这分怎么了,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   也是, 619,骆容都能想到二姨痛心疾首揪着他耳朵吼他“多考一分能累死你?”的模样了。   崔正青接着回房休息, 骆容看了看自己的分又看了看祝岁的分, 问道:“祝岁, 你不会是文科状元吧。”   *   祝岁没有成为文科状元, 但她和文科状元只差了三分, 陈迹也没有成理科状元,理科状元不出意外是宋巡。   所有在惊叹宋巡这匹黑马杀出重围时,一边扼腕叹息陈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翻车。   但说再多也于事无补,之后便是如火如荼填报志愿。陈唯得知陈迹的分数并没有很大落差,在她眼里差一分两分都是可以原谅的失误,只要陈迹不提和唱歌有关的事,陈唯算的上是很好的说话的家长。   陈迹失去状元头衔的事让祝岁只失落了一晚上,因为第二天她想起来,他们分数相近的情况下,被同一所大学录取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感谢宋巡!   “你没考上状元也挺好的,不然每天要被什么电视台采访,我又会莫名增加好多情敌。”祝岁翻着志愿书倚靠在陈迹怀里,“陈迹,你是不是想报考A大啊。”   陈迹手搭在祝岁腰上,看到她正翻着A大的招生简章,问:“你想去这里吗?”   “嗯?你不想吗?”祝岁在他怀里仰头问他。   陈迹微微侧身把下巴搁在她肩上说:“我想去缙北。”   “去缙北?”   “嗯,缙北机会多些。”   缙北的娱乐产业近几年的确发展迅速,江光河也在缙北。   “那你妈妈呢?”   “她不会同意。”   陈唯得知他分数出来那天连专业都替他选好了,还督促他早点去把驾照考下来。   “你有跟你妈妈沟通过吗?你是在沟通之后确认你妈妈不让你报缙北的学校吗?”   祝岁的话让陈迹沉默,他没有说过,只是本能觉得她不愿意,大概是这么多年来大家约定俗成的习惯,表达了,但无效,渐渐的也就不再沟通。   “陈迹,你要不试着和你妈妈沟通一下,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好。”   “那我们先选学校,选好了我教你怎么跟你妈妈说。”祝岁从陈迹怀里直起身开始翻缙北的大学。   陈迹看着哗哗翻书的祝岁说:“如果你想报A大就报吧,我没关系。”   A大语言专业的确很适合女孩子。   “和你一起去哪里都可以。”祝岁撑着头看他,眉目含情勾的陈迹朝她靠近。   “不可以啦,这是图书馆。”祝岁阻止他靠前,又坏心眼放饵,“以后有活动的话,酒店就订一间房吧。”   陈迹呼吸霎时乱了,茫然的样子像在做一道超纲的数学题,无从下笔。   “缙北大学不错诶,去年分数线我们也够,看看有什么专业..”   祝岁钓完小鱼鱼竿一扔,丝毫不管上钩小鱼的死活转而做别的事,陈迹有时候恨死她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恨总能轻易原谅她的自己。   在一起之后,陈迹以为自己会掌握一些主动权,可到头来,依旧在祝岁手里,她撩拨自己的时候除了遵循本能,别无他法。   祝岁正翻着志愿书,肩膀一沉,颈侧呼吸微乱,语气却坚定,“不可以,你还太小了。”   陈迹刚说完,眼前一暗,一本书举在面前,随即唇瓣一热,耳边传来女孩的嗔怪声:“陈迹笨蛋。”   祝岁骂完把书一放,若无其事接着往后翻,不禁在心里感慨,陈迹啊陈迹,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太小了呢?   *   宋巡参加完学校组织的学习交流会,回到家时已经快八点,安千琴做了一大桌菜,见他进屋笑的灿烂,这个笑从她得知自己拿了状元那天起就没停过,看了几天,宋巡有些腻了。   “小巡,回来啦,学校老师怎么说,是不是夸你了,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出国好几年的姑姑,她都听说你考状元的事啦,今天给我打电话了,问你要不要去她那玩,还有啊,就我们之前那个天天夸他儿子厉害的那个王阿姨,今天在菜场买菜看到她,我还没打招呼呢,她调头就走了,总算没来跟我炫耀了,妈妈真开心,你给我争了口气。”安千琴这几天一扫之前眉眼的忧郁,每天都神清气爽,出门的频率都比平时多了。   宋巡换好鞋,接过她盛好的饭,本想泼她点冷水,但看她真心开心的样子还是作罢,不走心附和了一句,低头玩手机。   五人群里崔正青问新上映的电影有没有人一起去看,祝岁回了一句“已经看过了,可能因为我没看第一部 ,有点看不懂,但陈迹说好看。”   “昨晚才上映,你们就看了?你们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一起啊。”   “是呀,我和陈迹分不开的。”   宋巡眼一刺,退出群聊点开朋友圈,没刷几条就看到祝岁的。   “等一个自然而然的晴天,我想要带你去海边。”   配图是她和陈迹被落日余晖拉长的影子,两只手握在一起。   下面有共同好友的评论,   骆容:“你们去海边怎么不叫我!!”   祝岁:“今天只想带陈迹去,下次再一起吧。”   崔正青:“陈迹,没记错的话,旁边有酒店,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微笑.jpg”   陈迹:“滚。”   宋巡点进祝岁的朋友圈,她发圈次数不多,但自从和陈迹在一起后,她每条的表达都和陈迹有关。   这两天他应付来采访的电视台,学校老师,街坊邻居的道喜,家里慕名而来的亲戚,而他们在图书馆看书,在商场抓娃娃,一起看电影,牵手去海边。   多出两分的优越感在她一条条朋友圈下轻易粉碎,他疲于应付的事原本应该是陈迹的,但很快宋巡苦笑起来,就算陈迹要做这些事,她也肯定会跟着。   就那么喜欢陈迹吗?   安千琴还在絮絮叨叨,字里行间再也没有陈迹这个人,他却突然问:“妈,你是不是很喜欢陈迹?”   说起他和陈迹的渊源,还得从他们母亲说起。   安千琴和陈唯年轻时在一个厂里上班,被调侃是厂里的两朵花,看上去两人相处平和,实则安千琴一直在和陈唯较劲,别人一说陈唯穿哪件衣服好看,过两天安千琴肯定会买一件相同款式的,后来陈唯被发现未婚先孕,而安千琴费尽心思嫁给了厂里的车间主任,生活稳定,她看着当时被议论纷纷的陈唯头一次有赢了的快感。   后来陈唯离开工厂,她以为陈唯肯定要一蹶不振的时候,她顶着流言蜚语生下陈迹,开始自己创业,事业越来越有起色,而宋父在宋巡十岁时候不幸车祸去世,安千琴独自挑下抚养宋巡的担子。   宋巡和陈迹是高中才熟起来的,但他从小就从安千琴嘴里听说了陈迹,说他多优秀多用功。   高中同校后每次考完试安千琴最关心的往往是陈迹是不是又考了第一,嘴上说妈妈没有别的意思,你在妈妈心里永远最优秀,却拿着成绩单对比他和陈迹相差的科目。   这次知道他是高考状元,安千琴哭了一上午,宋巡站在客厅,看着垂泪的母亲,他在想,她的喜极而泣里有几分是真的为了他呢?   “妈妈怎么会喜欢陈迹,你才是我的孩子啊,妈妈只是看陈迹优秀,想让你多学学他的学习方法,现在是妈妈错了,你才是最努力的,妈妈以后再也不提陈迹了,真的。”   对,你错了,我没有比陈迹差。   那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对了,小巡,马上填报志愿了,你决定了没有,我觉得郡大的计算机专业不错,离家也近。”   宋巡埋头吃饭,含糊说:“我再考虑一下。”   “好,选个离家近点的,妈妈去看你也方便。”   “嗯。”   母子俩安静了几秒,安千琴的电话响了起来,她一看忙接起,不外乎是不知哪来的亲戚打来贺喜的,宋巡刚退出祝岁的朋友圈,看到一条未读信息来自骆容,   “宋巡..分数你也看了,我考了581,之前你说的还作数吗?”   他眼前浮现那一条条朋友圈,也不知发什么疯,回道:“作数。”   *   祝岁刚回家,准备洗掉一身海水,就接到骆容发来的一连串感叹号,她正想问,骆容又发来一句话,   “我脱单啦!!宋巡答应我了!!!”   不知为何,祝岁并没有替她开心。   --------------------   等一个自然而然的晴天,我想要带你去海边--夏日入侵企画《想去海边》   夏日入侵企画永远的神!   人为什么要上班啊,嗨呀。   大家晚安~ 第46章   ==================   这是母子俩极少这么正式坐在一起, 陈唯听完陈迹说想报缙北大学,又分析了原因给她听,最后恳切看着自己说:“我想报这个大学, 可以吗?”   这似乎是陈迹第一次这么严肃认真诚恳地对她表达诉求, 也是她第一次听陈迹说这么多话。   陈唯一时没能接上话。   “妈,可以吗?我想报这所学校。”陈迹握紧手里的笔鼓起勇气重复一遍。   “..可缙北很远,又冷, 你能适应吗?”陈唯回过神来说道, 但看着陈迹恳切的眼神又不忍, 她真的很少看见陈迹这样的眼神, 语气缓和些,“A大不好吗?”   “妈,我不想学计算机, 缙大的金融系更好,我想以后能帮上你的忙。”陈迹看陈唯态度有松动迹象, 补充了一句。   “如果我不同意呢?”陈唯反问。   陈迹肩不动声色沉下去, 熟悉的无力感浮上来, 但还是照着祝岁交待的话说:“那就报A大吧, 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能表达你的意思我很开心。”陈唯看到陈迹脸上的失望有一瞬间觉得很新鲜,毕竟她和陈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聊过天了。   陈唯说完这句, 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母子俩坐在房间谁也没说话,陈迹看着桌上的电子钟一分分流逝, 心里越来越没把握, 直到陈唯像下了什么决心舒了口气说:“缙大也不错, 去吧。”   门被合上很久, 陈迹脑子都还有些发蒙, 在交涉前就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可没想到陈唯竟然同意了,这种感觉就像随便买张彩票,想着肯定不会中奖,可一刮开竟然中了一等奖。   陈迹回过神给祝岁发信息。   “太好啦,你看是不是表达了才知道结果。”   陈迹笑,“嗯,你说的都对。”   祝岁发来摇头晃脑的表情包,陈迹几乎能把她的脸和这个表情包联系到一起,可爱得想亲。   他想起晚上的海边,海浪声连成一片,人们在海边奔跑,笑着闹着,他们躲在礁石后接吻,她唇上有海水的咸涩,沾了沙粒的手掌按在颈后,颗粒感磨着他,喘气声混着海浪让他欲罢不能。   “明早我们去吃早茶吧,上次那家好吃。”   “好。”   “上次没吃到热的,这次能吃了。”   陈迹看着那行字,耳朵烧了一下。   *   填完志愿后的五人有更多时间聚在一起,祝岁旁边是陈迹,骆容旁边是宋巡,崔正青旁边是他家的狗。   “豆豆,去咬他们,快。”崔正青幽怨指着手牵手的两对恶狠狠地指挥。   博美豆豆蹲在地上左右歪着头,不明白主人话里的意思。   “豆豆来,快来。”骆容弯腰冲豆豆打招呼,豆豆撒着欢朝骆容跑去,把崔正青带的踉跄了两步。   “我来牵。”祝岁还没遛过狗,从崔正青手里拿过狗绳,和骆容两人拉着狗跑远了。   剩下的三个人往前走了一段后,崔正青突然说:“其实我有事想找你们商量一下,你们看看可不可行。”   其他两人转头看向难得严肃的崔正青。   骆容自从和宋巡在一起后,几乎天天给祝岁发信息分享一些他们的相处日常,而且骆容为了宋巡填了缙北师范大学,但她的分数原本能去本地或者临西更好的大学。   祝岁没想到宋巡竟然和他们填了同一所大学,崔正青看他们都去了缙北,头脑一热也填了,虽然不同校,但和骆容学校挨得近,也算到时候有个照应。   总之他们五个人大学也能时常聚了。   “祝岁,我问你啊..”祝岁正蹲在地上喂豆豆吃火腿肠,骆容神秘兮兮凑过来小声问她,“你和陈迹初吻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啊,在一起多久才亲的啊?”   ……   我说陈迹强吻的你敢信吗?   祝岁清了清嗓子说:“你打听这干嘛,我不说。”   “哎呀,你就告诉我嘛,谁主动的?陈迹吗?”   “...啊..嗯。”祝岁含糊其辞。   骆容听完拔着从石缝里长出来的野草,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和宋巡在一起快十天了,别说亲了,他连我手都没怎么牵,你说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豆豆吃完火腿肠意犹未尽舔着舌头,期盼着再来一根,祝岁摸着乖巧的豆豆,说:“骆容,喜不喜欢你得自己感受,我也看不出来。”   骆容揪着野草没说话,说喜欢吧每次约会都是她先提出,有时候还会被拒绝,说不喜欢吧,只要出门他又挺照顾她感受的,挑不出错来。   但这和她想象中的恋爱有点出入。   “我还以为每个人谈恋爱都像你和陈迹一样。”   祝岁把火腿肠签子扔进垃圾桶,公园里有老太太们在跳广场舞,歌声远远传来,豆豆跟在她旁边,尾巴一摇一摇的。   “骆容,每个人都不一样,不要比较,这会影响你和宋巡的交往。”   “我也知道,可就是忍不住。”骆容抓了抓头发,一贯无忧无虑的脸上蒙上一层薄薄的阴翳,“哎呀,谈恋爱真烦。”   祝岁看着骆容苦恼的表情安抚她:“也许是你们刚在一起宋巡有点放不开吧。”   “能有陈迹放不开吗,他还会主动亲你呢。”   “诶,刚说了不要比较。”   骆容自觉失言长叹了口气,“烦死了,到时候和他又不同校,他背着我喜欢别人我都不知道,你到时候可得帮我盯着点啊。”   “…嗯,好。”   “豆豆。”   身后传来崔正青的声音,豆豆听到主人的声音先在原地转了个圈找,最后锁定后方的人,噔噔噔朝主人跑去,祝岁被迫跟在身后跑起来。   最后狗回到主人身边,祝岁笑着扑进了陈迹怀里,崔正青简直没眼看。   “陈迹,运动会那次,如果我没摔跤,扑你怀里你会接住我吗?”祝岁才不管崔正青嫌弃的啧啧声,从他怀里仰头问。   “我会扶住你,但不会抱,离主席台太近了。”这个时候了,陈迹还在结合实际认真回答她,祝岁有时候爱死这份认真了。   “差不多行了,不嫌热啊?”崔正青用脚轻轻把豆豆往祝岁脚边推,示意它咬人,可吃人嘴短的豆豆只会朝人甩尾巴了。   “热吗?”祝岁问。   “不热。”   祝岁抱得更紧了。   五人在公园逛了会儿,在河滩边找了家夜宵店,坐在江边喂蚊子,即使有店家提供的蚊香还是不管用,最后宋巡看骆容实在被咬的厉害,去买了瓶驱蚊水,大家都沾了光,蚊子顿时退散。   “你在和谁聊天?”祝岁看陈迹一直在和人聊微信,忍不住凑过去看。   陈迹大方把手机递过去,祝岁看了几行,用眼神问他“你要去录歌了?!”   陈迹点头。   “我也要去。”祝岁拉着陈迹小声说。   “好。”   七八月的夜宵店,小龙虾,冰啤酒,绿豆沙,这些祝岁都只能浅尝辄止,毕竟她烦人的亲戚还在身上,对面的宋巡给骆容剥虾,一个个完整的虾肉放在她碗碟里,骆容这会儿肯定不觉得恋爱烦了。   脚下的豆豆在桌下转来转去,祝岁把虾在清水里洗了好几遍扔了几个给它吃,它开心的直起身前爪搭在她腿上,小尾巴都要甩掉了,吭哧吭哧哈着气,可爱死了。   “喜欢狗吗?”陈迹见她一直在和豆豆玩往她嘴里喂了一个过了清水的虾。   “喜欢,以后我们也养一只好不好。”祝岁从小就喜欢狗,初中时学校附近有一只流浪狗,祝岁随手喂给它一只火腿肠,之后就算没有火腿肠它看到祝岁也一个劲地摇尾巴,得知它横穿马路被车轧死的那天,祝岁偷偷哭了很久。   “好,你喜欢什么品种?”   “就豆豆这样的,小,好抱,还乖。”   一旁的崔正青听了直摇头,“它可一点都不乖啊,小时候什么都咬。”   “没关系,咬就咬吧。”祝岁整个人陷入即将有狗的憧憬里,看得陈迹现在就想带她去买一只。   “听你们这话,是大学就准备同居咋地,都商量起养狗了。”崔正青往嘴里扔了只虾暧昧看着他们。   祝岁摸狗的动作一顿,扭头看陈迹,看他换了碗干净的温水,把虾肉放到里面,他的话就像沾了油点子的水,不清不淡,   “如果宿舍不能养,就只能搬出去住了。”   她的心跟着骆容和崔正青的起哄声猛地一颤。   那天晚上他们吃吃喝喝到十点,之后各回各家,崔正青看着肚子圆了一圈的豆豆劝告陈迹:“以后真养了狗,要你女朋友少喂一点,这么喂哪只狗受得了。”   祝岁在前面牵豆豆消食,一人一狗的影子拖在地上,陈迹看了一会儿问崔正青:“你家狗能外借吗?”   “不能!不要打我家狗的主意!”崔正青说完快步走向祝岁,一把抄起无辜的豆豆,生怕有人偷他狗似的,“豆豆,走,回家。”   没狗遛的祝岁回到陈迹身边,两人手牵手走了一会儿,祝岁问:“你什么时候去录歌啊,约好时间了吗?”   “还没有,等给骆容过完生日。”   “啊?骆容生日啊,什么时候,怎么没听她说过。”   “嗯,我也不知道,是崔正青说的。”   “骆容她从没过过生日。”   -------------------- 第47章   ==================   后来祝岁从崔正青那里知道了其中来由, 因为骆容妈妈难产去世,骆容从没过过生日,每一年到骆容生日那天, 她都要去祭拜妈妈, 那一天里,是她爸爸对她最冷淡的一天,骆容从不敢在那天提任何要求, 哪怕是想吃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她想起陈迹生日那天, 骆容喝了很多酒, 醉醺醺说着“陈迹真幸福”, 那时候,她是不是想到了自己。   骆容生日是七月二十九,他们拉了个四人小群, 背着骆容给她准备惊喜。   祝岁想了几天该给骆容送什么生日礼物,最后决定送一双高跟鞋, 十八岁生日, 意味着一个姑娘成年。   虽然不相信直男审美, 但她还是把陈迹叫上了, 毕竟还是需要参考意见的。   最主要的是陈迹开始考驾照了,期间又台风下暴雨,他们已经小半个月没见。等陈迹科目二一考完, 两人约好在商场见面,祝岁比陈迹晚到一些, 远远看到坐在长椅上等她的陈迹, 嗯, 晒黑了。   但还是一样好看。   祝岁快步走向他, 刚走近正巧陈迹抬了头, 还没等说话,人就被抱进了怀里。   “这么想我啊。”祝岁埋在他怀里打趣。   “嗯。”陈迹直接承认,十几天没见,真的很想。   “我也想你,怎么晒黑了,不是要你涂防晒吗?”祝岁把自己手臂和他对比,黑了不止一个度。   陈迹赌气似的收回手,牵她往扶梯走,防晒陈唯也叮嘱他涂了,但他除了早上出门前会涂,哪好意思在驾校涂。   祝岁也不再纠结他的肤色,两人开心逛起商场来。选鞋子的时候祝岁问陈迹送骆容什么,陈迹说还没想好。   “离月底没几天了,你怎么还没想好?”   “我再看看吧。”   除了女朋友的礼物是陈迹熬了好几个晚上赶制出来的,其他人的他都是临时买。   骆容走可爱风,祝岁看了好几双粗跟带蝴蝶结的,但都不太满意,太过可爱怕骆容不喜欢,毕竟她本人内心和清纯可爱搭不上边。   那要不看看细跟的吧。   祝岁转向货架另一边,细跟的款式多,祝岁连看了好几双都很喜欢,问旁边陈迹的意见,他看了看说:“不适合骆容,但适合你。”   “那我试给你看。”祝岁挑了一双银色带细闪的,跟很高,她一踩上,人有些摇晃,陈迹扶住她的腰,穿高跟鞋高了一截的人毫不费力亲了他一下,问,“好看吗?”   她涂了润唇膏,是水蜜桃味的,陈迹舔去唇上的甜腻,回:“好看。”   “你都没看。”祝岁走钢丝似的走到镜子前,她知道自己腿好看,现在高跟鞋加持,她也算体会了一把脖子下都是腿的感觉了。   “试试这个。”陈迹从货架挑了一双中跟香槟色的,珍珠扣带。   “你给我换。”祝岁坐在矮凳上,双腿交叠翘了一下脚尖,笑的无害。   陈迹喉结滚动了几下,在她的眼神下败下阵来,缓缓蹲了身。   台风刚过,天气凉爽,祝岁今天穿了丝袜,丝滑的触感熨帖在陈迹手心,他不敢用力也不敢乱看,听到耳边擦过的笑,差点连左右都弄反。   不过一分钟,陈迹却觉得格外漫长,祝岁撑着他肩膀站起来时,他险些无力支撑。陈迹坐在矮凳上,看她在前面照镜子,瘦伶伶一截小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陈迹沮丧叹气别过头,她总有把自己扰乱的本事。   最后他们买了两双鞋,一双是祝岁买过骆容的生日礼物,一双是陈迹单纯觉得好看买给女朋友的。   两人一大早约出来,买完鞋子看了电影又吃了午饭后,外面已经不似早上那般凉爽,歇了几天的蝉又开始叫。   “有点困。”两人一出商场,祝岁神色困倦打了个哈欠。   “我送你回去午睡。”这么热的天也无处可去。   “现在回去晚上又出来多麻烦啊。”   “我们去图书馆休息一下。”   祝岁挽着男朋友的手,无视他正经给的建议,凑到他耳边像说什么小秘密似的,“我们去开个钟点房吧。”   陈迹以为是自己听错,反问一句“什么?”   “图书馆又没有床,我们开个钟点房睡一觉,晚上去吃火锅不好吗?”   开钟点房,四舍五入,开房。   即使陈迹一身正气也很难不想歪。   “还是送你回去吧,晚上我再来接你。”陈迹没法答应这种事,在那种封闭的空间里,他保证不了自己。   “那你自己回去吧,我去开。”祝岁说着甩开陈迹的手往前走,被人拉住。   “祝岁,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陈迹把人拉到跟前讲道理。   “没开玩笑,我家空调坏了,这个点回去多热啊。”祝岁说的委屈,垂下的眼睫一眨一眨的,看着委屈死了。   “什么时候坏的,怎么没听你说?”陈迹意外,刚还严肃的神情软了几分。   “昨晚半夜啊,我被热醒发现它不亮了,维修师傅要晚上才来。你不去算了,又没逼你,你自己回去呗,我找个地方睡午觉你还来凶我,这才在一起多久你就凶我..陈迹,你变了。”祝岁嘀嘀咕咕一大串,帽子一顶接一顶扣在陈迹头上。   “我没有凶你,我..”陈迹辩解不出,怎么突然间没理,胡思乱想的人变成了自己。   “就凶了,别不承认。”祝岁御姐长相,一冷脸一扬眉距离感一下上来,陈迹百口莫辩,认下罪名。   “那现在去开房。”   陈迹眼皮一跳,严谨纠正,“钟点房。”   “有什么区别吗?”   有也可以没有。   陈迹认命拿出手机,祝岁凑过来看清他在看什么后,又变回软乎乎的甜妹,一脸天真冲他笑,他下单的手复杂极了,为什么生出诱骗未成年的愧疚感。   不过,他应该没听过一句话,顶级猎手往往以猎物身份出现。   直到他被扑倒在酒店的大床上,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在短短一分钟内发生的。   可唇上水蜜桃味的触感不容他细想,几乎是凭本能衔住,扣着她后脑翻了个身,拉了窗帘的昏暗房间只开了几盏壁灯,靠近床边的磨砂玻璃映出床上交缠的模糊人影。   “祝岁..你..”两人接了个深吻,陈迹翻身用手臂遮着眼,缺氧的脑子什么话都说不出。   “我想你嘛,我们十几天没亲亲了,你不想我吗?”祝岁滚到陈迹身旁,随着呼吸起伏,看到他滚动的喉结。   “电影院,我们亲了五次。”陈迹移开手臂,眼睑低垂看躺在旁边的人。   “那又怎么样,你都没伸舌头。”祝岁反驳得有理有据。   陈迹耳一热翻身坐起来,这种情况下他没法和她争辩,可人刚起身就被拽住,“陈迹,你去哪里?”   “我再开一间房。”   “不行,我们要一起午睡。”祝岁把人拖拽回床上,带着蛮不讲理的力道从后面环住他,“我要和你一起。”   “祝岁。”陈迹竭力保持冷静,解开祝岁的手扭过头认真跟她讲道理,“我们太小了,不可以这样。”   “我们怎样了?”祝岁跪坐在床上大眼睛里全是无辜,“接个吻一起午睡而已,这样也不可以了吗?”   为什么到头来又成自己胡思乱想了,理科生陈迹找不出话反驳,无奈揉了揉太阳穴,耳廓忽然感受到一股热气,软中带刺一下戳破他,   “陈迹,是你对我不坦荡。”   被说中的人难堪动了动手指,没有回头看她,一分钟的沉默后,他说:“对不起。”   祝岁没想到等来的是这句话,一堆等着调侃的话在这三个字面前失去效力,她抓起陈迹的手语气带着慌乱歉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没关系的,不要说对不起,陈迹,不要这样。”   陈迹是在父母严重缺失的环境下长大的,青春期的那些事还是崔正青教的,他没谈过恋爱,没对女孩子动过心,他不知道哪些能逾越哪些不能,不知道克制不住欲望算不算下流,这些没人教他,他只能自己摸索。   “怎么哭了?”陈迹没想到一句道歉惹祝岁哭了,眼神有几分不知所措。   “我不喜欢你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祝岁把眼泪蹭到他T恤上,红着眼看他,“陈迹,我们是情侣做一些亲密的事是可以的,是我允许的,你没有强迫我,不要说对不起。”   陈迹擦去她眼角的泪,不知道听没听懂,并不回答。   祝岁抓住他的手腕,把带着泪痕的脸埋在在他手心,声音模糊不清传来:“陈迹笨蛋。”   陈迹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莫名其妙哭了一场,祝岁脑子里的设想被打乱,她看着坐在床沿的干净少年,越想越气,扑上去拳打脚踢,“你怎么那么蠢,表白强吻我那天怎么就那么会,你气死我了,陈迹大笨蛋,气死我了。”   祝岁上着组合喵喵拳,手腕忽然扯不回来,再一愣人被扑倒,来势汹汹的唇舌覆上来,她迟钝几秒温顺启了唇。   玻璃窗上再次映出纠缠的人影,暧昧的水渍声持续不断。   这十几年来陈唯无形之中对陈迹的打压形成他性格里有一部分溶于血液的软弱,在亲密关系里,他是个需要被允许的人,允许了他才敢去做,他才有安全感去做。   就如同此刻,他被允许了,他便不再掩饰自己,放任一切反应,深深吻下去。   即使房里开着空调,两人身上也都起了汗,汗意,水渍,交缠的手,没人想停。   祝岁喘息着,手穿过T恤摸到他带着薄汗的后背,陈迹浑身绷紧,望着身下的人,有很多不理智的想法在脑子里横冲直撞。   有很小的力道轻轻扯了扯他衣服的下摆,陈迹读懂她的意图,犹豫了几秒,直起身,T恤往上一拽,趋近成熟的少年肉/体出现在祝岁眼前,腹肌虽然没有块垒分明,但有轮廓,应该是这阵子疏于锻炼导致的。   祝岁伸手戳了戳,很紧实,少年闷哼一声拽住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没消散的欲气,“不要这样。”   “好,我不碰。”祝岁诚恳保证。   陈迹松开手,一得到自由的祝岁整只脚踩上来无辜反问,“这样也不行吗?”   陈迹没有余力思考行与不行,也许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的不行都会变成行。   原来酒店和酒吧是一个性质的地方,都给他越界也可以的错觉。   他没有喝酒,却被这种气氛染得酩酊大醉。   “陈迹…”祝岁起身扶着他肩膀,两人姿势对调,所有反应感受得清清楚楚,她拂了拂他微湿的发尖,抓起他克制的手放到她后背的裙子拉链上,“那晚在骆容家,我说找个没人地方任你处置,你想试试吗?”   陈迹呼吸全乱,像个失控的机器,埋在她脖颈无力喘息。   “不可以,祝岁,不要邀请我。”   十八九岁的年纪,对性有太多粗暴的憧憬,陈迹真的很努力在忍。   “陈迹,不做到最后对我没有伤害的,你会保护我的是吗?”   磨砂玻璃上的人影像凝固住了,良久之后一只手缓缓往下,少女的白皙后背逐渐暴露在空气里,他们一起倒在柔软床上。   这是陈迹第一次和女孩这么亲密,哪哪都想碰,又哪哪都点到即止。   明明开着冷气,两人却像浸在岩浆里,视线碰撞,是一场情/欲的对弈,有沸腾的气泡在周围咕嘟咕嘟。   四周静极了,又或许是陈迹听不到。他看到祝岁额角缓慢淌下一滴汗,曲折流动的样子像极了在梦里无所顾忌,酣畅淋漓的那些汗。   “祝岁。”陈迹垂眸看她。   祝岁从没见过这样的陈迹,一身勾人的欲,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让人渴望,渴望从他那里得到慰藉。   “陈迹…不要看我。”祝岁后悔招惹他了,她根本接不住陈迹这样的眼神。   她咬唇瞪他,春波在她瞳孔里荡来晃去,洒了陈迹一身。   那天他们的钟点房多续了两个小时。   祝岁也是在那天发现,陈迹A起来真的不是她能招架得住的。   但总归,对于他们都是非常美好的一天。   --------------------   宝,让我过吧,我最后一根头发快要保不住了T^T 第48章   ==================   七月二十九号, 周三。   骆容这天没有赖床,她洗漱完特意挑了条素色的裙子下楼吃早饭,餐桌上父女俩没人说话, 只有碗筷磕碰的清脆声。   他们吃完饭出门, 骆年从花店取了一束红玫瑰,每年骆年都是买红玫瑰,骆容坐在后座, 看着副驾那束花, 觉得妈妈真幸福, 有个人一直这么爱她。   我也想有个人这么爱我。   骆容想起宋巡, 摸出手机给他发信息,但一直到他们到墓园骆容都没收到回复。   妈妈的墓地每天都会有人打理,十几年如一日的干净, 骆年把花放在碑前,骆容给她上了香, 跪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磕了三个头, 双手合十对着墓碑上的女人说:“妈妈, 我是骆容, 今天我十八岁了,考了一所好大学,马上要去学校报道了, 我和爸爸都很好,妈妈不要担心。”   骆容说完站了起来, 拍去膝盖上的小石子。骆容对于妈妈的概念太过模糊, 每年说的话大同小异。   烈日当空, 他们没有在陵园待很久, 很快开车回去了。   骆年把她放在小区门口接着回公司上班, 骆容回到家出了一身汗,躺在床上接着睡去。   崔正青一大早就来布置场地,气球,彩灯,鲜花,堆满了包厢,豆豆在气球堆里横冲直撞,踩爆了好几个,吓得汪汪直叫。   祝岁拿着在楼下超市买的冻干在沙发上逗它玩,看它跳又跳不高,吃又吃不到,急的在原地转圈。   “祝岁,不要跟它玩了,过来帮忙打气球。”   崔正青刚说完旁边的陈迹接话,“我来打。”   “你什么你,有的是你干的活,赶紧把灯挂上去。”崔正青白了陈迹一眼,“宝贝成这样,以后有你受的。”   “不要说我男朋友,我来打气球。”祝岁把冻干扔给豆豆吃,两手一拍趿着拖鞋走过来,安抚似的亲了一下陈迹侧脸,拿过袋子里的干瘪气球开始充气。   一旁的崔正青已经习以为常,耳边嘭一声炸开,他吓了一跳往旁看去,是宋巡充爆了一个气球。   崔正青不以为意给气球绑上结。   他们在酒店包厢忙活了一天,终于在下午时候布置好了。   星星月亮的彩灯搭在窗帘,蝴蝶结,粉色气球,happy birthday和18的数字挂在正中墙壁上,关了灯后氛围感满满。   宋巡去接骆容,崔正青去拿蛋糕,剩下两人负责看狗。   祝岁抱着豆豆软在陈迹怀里,看着明明灭灭的小彩灯觉得崔正青真是个好哥哥。   崔正青真的会在日后做出杀害陈迹的事吗?   “累了吗?”陈迹感觉到怀里人的依赖,摸了摸她的头。   “没有,在想点事。”   在想一些你听起来觉得荒谬的事。   祝岁抱着他没再说话,陈迹也不多嘴,手在她背后轻轻安抚着,祝岁十分喜欢这样温情的沉默。   直到他们接到宋巡信息,说他们已经进电梯了。   骆容接到宋巡信息说晚上带她出来吃饭,但没想到是星级酒店的餐厅,这..不便宜吧。骆容进电梯前扯了扯宋巡的手,凑到他耳边说:“不用吃这么贵,要不我们走吧。”   “没事。”宋巡按下楼层键,看骆容还有几分不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一顿饭而已,能有多贵。”   即使这么说了,骆容还是有些不安,在心里琢磨手机里还有多少钱,到时好给宋巡兜个底。   电梯门开,她跟着宋巡来到包厢,开门前一刻,宋巡示意她往前一步,她刚不明所以上前,包厢门开,乒乓几声礼炮响,她吓了一跳,在散下的彩片中她听到有人喊,   “骆容,生日快乐!”   诶?   骆容被宋巡推着走了进去,关了灯的房间里亮着一闪一灭的彩灯,漂浮在空中的气球,还有挂在正中央的happy birthday的祝福语,她怔在原地,眼前一片模糊。   “哭什么,这么好的日子要笑啊。”   祝岁把礼物放到骆容手里,擦去她的眼泪,陈迹也跟着放了个盒子在上面,说:“骆容,生日快乐。”   骆容哭着点头。   “好啦,别哭了。”   祝岁见她情绪收不住,上前揽住她的肩,听她在怀里断断续续地说:“我是哭.. 我..怎么没穿的好看一点..我穿拖鞋就出来了,你们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啊。”   骆容说完哭的更大声了,祝岁哭笑不得。   好在她只哭了一会儿人马上振奋起来,这看看那摸摸,开始疯狂拍照,等崔正青小心翼翼托着蛋糕进来时,她已经拍了不下百张了。   “呦,公主来了啊。”崔正青看着兴奋在屋子里打转的骆容知道自己这苦心没有白费,他刚放下蛋糕,怀里冲进一个人他险些被撞倒。   “谢谢哥哥,谢谢,我超级开心。”骆容从五岁被崔正青出卖后就再也没叫过他哥哥,这是他们长大以来第一次。   “谢屁啊。”崔正青不习惯骆容突然来这套脸上别扭极了推开她,“来来来,吹蜡烛,快,饿死了,等着吃蛋糕呢。”   五人围坐在桌前,骆容主动戴上那个丑兮兮的生日礼帽,在他们的生日歌里看着面前晃动的烛火,视线又开始模糊起来,她擦了擦眼睛虔诚闭眼许愿,许完愿吹灭蜡烛,在昏暗的房间擦去溢出眼角的眼泪,红着眼开心笑了起来。   崔正青买的这个蛋糕很好吃,甜而不腻,忙活了一下午祝岁早饿了,吃了两大块同时还不忘把蛋糕上的草莓丢给豆豆吃。   “有奶油。”陈迹提醒。   祝岁忙着喂豆豆闻言随意舔了一下,叉了半个草莓,还没等摘去叶子,下巴被抬起,而后唇角一热,耳边传来崔正青的惊叫声。   “我靠!陈迹你…”   祝岁叶子都忘了摘,把草莓囫囵扔给豆豆,这还是第一次,陈迹当着他们的面亲她,自从钟点房他们坦诚相见后,她能感觉到,陈迹对她更亲密了。   不过那次之后,陈迹再也没答应她出去午睡。   “干什么,你别在这装纯洁,那么多个g的小电影白看了。”骆容在维护陈迹这上面,与祝岁永远保持一致。   “又不是我一个人看的,你男朋友还有她男朋友都看过。”   崔正青不道义把其他两人拉下马,陈迹在祝岁玩味的眼神下坐直身子为自己辩解,“只看过一点点。”   “你呢。”骆容扭头问宋巡。   宋巡不知在看什么,收回视线说得坦荡:“我看得多了。”   “好啊你,一个个都是流氓。”骆容扑进宋巡怀里用抱枕打他,轻飘飘的气球在脚边弹起。   “一点点是多少呀?”祝岁并不在乎这个,男生嘛,避免不了的。   陈迹难为情得耳根灼热,表决心似的拉过祝岁的手,“只有几部。”   他从不会主动要求看这个,但崔正青会主动分享。   “没关系啊。”祝岁安抚摩挲他的骨节,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声音又纯又欲勾着他,“以后不要看了,我可以帮你,像那天那样。”   陈迹手瞬间收紧,热意从耳根蔓延到脸上,那天香艳的画面争先恐后冲进脑海,他低头看脚边等着吃东西的豆豆。   她看着耳根红透的陈迹莫名有些渴,那天在床上他可不是这样的,所有动作他都是主导者。她挠了挠他的掌心,凑近他小声问:“陈迹,你生日那天不回家可以吗?”   摊牌了,她馋他身子。   陈迹受到惊吓似的扑闪着睫毛,呼吸随之急促起来,最后态度坚决摇头拒绝,“不可以。”   祝岁噗嗤笑出来,对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意外。   “祝岁,过来我们拍照了。”骆容坐在沙发上吆喝他们过来合影。   “好啊。”祝岁拉着陈迹走了过去。   五人一狗,骆容坐在最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祝岁和宋巡,最边上是陈迹和崔正青。豆豆乖巧坐在祝岁怀里。   “开始拍了。”没有自拍杆,于是拜托餐厅服务员帮他们合影。   他们坐在沙发上,身后是漂浮的气球和明灭的彩灯,五张稚气未脱的脸被定格在相机里。   “等我洗出来,我们一人一张,还有之前在海边拍的那些,我都洗出来。”   崔正青看到骆容打开微信要发朋友圈,准备把她爸爸屏蔽时,他说:“别屏蔽了,要不是姨夫出钱,我哪来的钱定这么好的场地。”   骆容闻言抬起头,没听明白似的反问:“我爸知道?”   “知道,我跟他说了,这地方还是你爸挑的。”崔正青望见骆容失神的表情揉了揉她的头,拿出几分哥哥的口吻,“不要埋怨他,他是个好爸爸。”   骆容擦去屏幕上的泪滴摇了下头,她怎么会埋怨他,她从来没埋怨过他。   最后连那些串串小灯都被骆容带走了,宋巡送她回家,两人坐在出租车后座,骆容靠在宋巡肩上,眼梢还带着红。   “宋巡,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了,谢谢你们。”   “这辈子还很长,以后会有更开心的时候。”宋巡不咸不淡笑着。   “这辈子你都会在我身边吗?”也许是今晚气氛烘托,骆容矫情地问。   这句话之后,车里只剩车轮滚动声,宋巡转向窗外倒退的街景,像思考也像敷衍的沉默。   “算了,你说得对,这辈子还很长,我..唔..”意识到是什么堵住自己后,骆容眼睛瞪圆了一圈,可还没等她回味,对方已经若无其事退开,一言不发别开了头。   十几秒后,忘了呼吸的骆容猛地吸了口气,捂着嘴退到车门另一边,她心里设想过上万个她和宋巡初吻的场景,可偏偏没想过是在出租车里,在完全没准备的情况下,随意的像临时起意。   一点都不浪漫啦!   女孩红着脸贴在车窗上,却止不住嘴角的笑,身后的宋巡抬起一只手,用力擦过自己的唇。   骆容心情雀跃大包小包抱回家,骆年似乎还没回家,她想起晚上崔正青说的话,决定等爸爸回来一定好好抱抱他。   她把礼物抱回房间,小心翼翼放到床上,正准备找遥控器开空调时,她看到书桌前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她慢慢走过去拆开盒子,一打开,是一块女士手表,里面还夹着一张卡片,她认出这是骆年的笔迹,   “容容,成长快乐,我永远是你的后盾,谢谢你做爸爸的女儿。”   眼泪接连不断落在卡片上,骆容捂着眼睛哭了起来,这十几年积累在心里的郁结顷刻粉碎。她每一年的今天都会问自己,爸爸是不是在埋怨我,是不是因为我,爸爸才失去妈妈的,所以我的出生才不从被祝福,我不配被祝福。   现在这张卡片给了她回答。   楼下传来门关合的声音,骆容下楼时拖鞋都跑掉了一只,她顾不得许多,捏着卡片扑进骆年怀里,放声哭了出来。   骆年似乎猜准了女儿的反应,拍着她的背笑道:“都是大姑娘了,可不能经常哭鼻子了。”   骆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埋在骆年怀里说:“爸,我永远最爱你。”   骆年动容抱着女儿红了眼眶,“爸爸也是。”   --------------------   上章啥也没写咋就被锁了T_T 第49章   ==================   八月一到, 高考生们陆陆续续接到录取通知书,陈迹拿到通知书的同时也拿到了驾照。   要不说崔正青初生牛犊不怕死呢,他在群里提议要刚拿到驾照的陈迹生日那天带他们出去自驾游, 连陈迹自己都不敢答应, 他却一头热路线都给规划好了。   但群里无人响应。   骆容:“我刚过生日,想明年再过一次。”   宋巡:“没买保险,不去。”   祝岁:“我男朋友两天没理我了, 你们能不能想想办法?”   宋巡:“分了吧。”   祝岁:“你闭嘴, 我和陈迹不可能分手。”   宋巡:“切, 你们分不分关我屁事。”   骆容:“话说我现在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   崔正青:“给你提个醒, 陈迹从小到大很少真正发过脾气,你这个两天不理人算是重大事件了,你是不是绿我兄弟了!!”   陈迹:“滚。”   祝岁委屈:“陈迹你为什么在群里说话却不回我信息, 我错了还不行嘛,你理我一下。”   不搭理。   祝岁:“@陈迹陈迹陈迹陈迹”   不搭理。   崔正青:“行了行了, 让我来做个和事佬, 晚上请大家出来吃个夜宵吧。”   祝岁:“把豆豆带上!”   崔正青:“你这人不诚心, 陈迹, 看来你还没我家狗吸引人。”   祝岁:“别拿我家陈迹和狗比!”   宋巡:“别你家你家的,陈迹姓陈。”   祝岁:“行,我是他家的。”   宋巡:“……”   崔正青:“那就今晚吧, 七点啊,沿曲路那家, 我们之前去过的。”   祝岁回了个OK, 转而给陈迹发信息,   “陈迹, 你晚上会来吗, 我想见你。”   无回复。   祝岁趴在床上长叹了口气。   陈迹会和她冷战她是一点都没想到。   过年那次演出后,陈迹粉丝数量如今已经涨到十万多,他们还开了微博,因为之前高考没时间打理,即使只有一条打招呼的微博,粉丝数量都已突破两万。   祝岁决定好好打理这些社交软件。   正巧沈从言介绍了个工作室给他录歌,祝岁发了条他自弹自唱的视频到微博,即使没露脸,那些声控看陈迹的手都能脑补出帅哥的样子来,纷纷留言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问题就出在这,祝岁自作主张深藏功与名,在热评第一那回了个单身,陈迹当下沉了脸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当爱豆怎么能有女朋友呢?”   “祝岁,我从没想过要隐瞒这些。”   “要隐瞒要隐瞒,我没关系啦。”   “我有关系,我不想假装单身吸粉。”陈迹说完要自己澄清被祝岁夺过手机。   “陈迹,我都不介意你假装单身你介意什么?”祝岁当时还没意识到陈迹的不高兴,苦口婆心给他讲道理,“你才刚有那么一点点知名度,一说有女朋友了肯定会跑粉的,能不能有点爱豆的自觉,当爱豆不能有女朋友这是铁律。”   “你的意思是哪天粉丝要你跟我分手,你也会为了我的前途照办吗?”   祝岁想了想点头:“真有那么一天,我想应该会吧。”   陈迹被气笑,当即收拾东西离开,回去之后祝岁才后知后觉陈迹生气了。   已经二十号了,陈迹生日过后,他们差不多要去学校报道了,得在他生日前把他哄好。   祝岁赶紧爬起来从衣柜里挑衣服。   八月的夜宵店依旧人满为患,闹别扭的陈迹是最后一个到的,刚走近看到蹲在门边和豆豆玩的祝岁,他萌生出想转身回去的冲动。   “陈迹..”祝岁抬头发现不远处的人,也不管周围人多人少,跑过去一把抱住,挂在陈迹脖子上道歉,“我错了,你别生气了,陈迹,我喜欢你,你别生气了,我最喜欢你了,你理我一下,别生我气了...”   陈迹来前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一定要祝岁知道这件事他有多介意,在她没捋清这件事的严重性之前,他一定不能轻易原谅她。   可如今,等陈迹想起出门前的心理建设时,他已经把人抱住了。   “别生气了好吗?你已经两天不理我了,不要不理我..”祝岁被抱住后委屈感顿时上来,眼眶慢慢红了,“我很想你,不要生气了。”   他们两人站的位置在马路边,不少来往的人暗自打量,陈迹有些难为情,拉她到一旁。   沿曲路这一带当初城市规划时是仿古镇设计,风格很江南水乡,祝岁背靠着青砖墙面,拽着陈迹的手,眼里已有浅浅的泪意。   “我不喜欢你说那样的话。”这次是陈迹先开口,“我不喜欢。”   不喜欢重复了两遍,祝岁拽紧他的手,有些话想说却不能说出口。   为什么会觉得假装单身也没关系,是我亲眼见证过你的求而不得,现在好不容易有点起色,我不想成为你第一个阻碍。   “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这件事我们都不提了好吗?陈迹,不要管网络了,我们两个好好的就行了。”祝岁不想把事情搞复杂,晃着他的手撒娇。   “祝岁。”陈迹没想这么蒙混过关,他脸上的严肃让祝岁晃手的动作不自觉停了下来,“你不要有为我让步的想法,我从没想过要因为唱歌这件事牺牲你。”   祝岁半垂着头,几秒之后她把人扯到身边,踮起了脚。   一墙之隔的夜宵街,各种小炒香味溢出飘在街上,周围手拉手走过的情侣络绎不绝,青砖墙檐下,光线像对折一半的纸,只照亮白色的裙角和卡其色长裤,乖巧博美蹲在一旁,水汪汪的无辜大眼歪着头看向隐在阴影里的两人。   “不生气了好吗?”祝岁抵在陈迹肩膀小声喘气。   陈迹没松口。   “不气了好吗?”祝岁踮脚亲他,“陈迹,不气了,我再也不说了。”   陈迹衔住她的唇,力道不轻咬她,看她皱着眉嘤咛一声这才放开,“没有下次了。”   “嗯,好。”祝岁乖巧点头,望着他笑起来。   明明还有很多道理想说,可看她这样又觉得没必要再讲,陈迹低头亲她,这两天,他也很想她。   “陈迹...”祝岁踮脚吻他的喉结,贴着他颈侧轻声说,“生日那晚我们一起庆生好吗?”   环在腰上的手霎时紧了。   *   陈唯回家在门口敲了几下门发现没人应后,拧开了把手。   房里漆黑一片。   她打开灯看了一圈整洁的房间,再过不久他要去外地上大学,这间房会空很久。   莫名感慨浮上心头,她走到书桌前坐下,桌面干干净净,只有一台电脑,是高一时候买的,去上大学应该要换新的了。   眼神从电脑上移开,看到桌角充电的蓝牙耳机,陈唯沉思一会儿,走向他的衣柜,四扇衣柜门大敞着,女人把抽屉一个个拉开翻找,窸窸窣窣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最终她长舒了口气。   什么都没有。   陈唯如释重负坐在床沿,余光看到床头柜的抽屉,挪了两步到床边伸手拉开,第一个顺利打开,第二个却上锁了,她用力扯了一下,纹丝不动。   陈迹几乎没有隐私,五年级发现日记被偷看后,他再也没写过。   他们母子俩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陈迹被冒犯了下次便不再做,但他永远不会说我不喜欢你看我日记。她曾经病态逼过他,她知道陈迹不喜欢她带陌生男人回家,她就一个月带三四个不同男人回家,她一定要陈迹主动说他不喜欢,可一直到陈唯自己都感觉疲惫了,陈迹却还是一句话没说。   大部分时候,他们不像母子,倒像是对手,互相较着劲。   虽然陈迹的姿态一直在退让,唯独一件事。   陈唯盯着那个打不开的抽屉,脑子里有根弦瞬间绷紧了。   *   五个人吃吃喝喝到十点,席间崔正青问陈迹生日怎么安排,能不能把自驾游安排上,陈迹理智拒绝,“如果要出去玩的话,我找我妈派辆车吧。”   陈迹刚说完腿被掐了一下,他抿了一下唇,在桌下抓住作怪的手接着说:“不过我妈最近工作忙,不一定有空。”   作怪的手抽回,给他喂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   骆容跟着效仿,宋巡张嘴接下,刚咬下,一根鱼刺插进牙龈,他疼的嘶了一声,一旁的骆容浑然不觉,他看着对面祝岁认真挑鱼刺的样子,筷子一甩起身去洗手间。   “宋巡,快点啊,我去买单,该回去了。”   “知道了。”   等宋巡回来,骆容在门口等他,马路对面祝岁牵着豆豆站在台阶上和陈迹说话,不知道陈迹说了什么,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宋巡很少见他这么笑,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柔,眼前浮现他们在墙根下接吻的样子,牙龈隐隐作痛,他烦躁挣开骆容的手。   “怎么了?”突然被挣开的骆容不明所以。   “有点热。”宋巡淡淡回答。   “走吧。”结完账的崔正青从后面走过来说。   五人松松散散走着,祝岁和陈迹牵手走在前面遛狗,跟在身后的崔正青看着他们的背影感慨道:“你说他俩以后不会结婚吧,真有几分老夫老妻的感觉啊。”   “谁热恋不是这样,结婚你看可能吗?”宋巡漫不经心接话。   “你和骆容就不这样啊,诶..这事说起来我得说道说道啊,你们真的在谈恋爱吗?”崔正青作为五人中唯一单身狗,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会观察,这一对的路子和陈迹他们完全不同。   骆容被说的难堪,又不服气被这么戳穿,挽着宋巡的手反驳:“怎么不在,干嘛拿我们作对比,你有病吧。”   崔正青自觉失言,打着哈哈混过去。   骆容握紧宋巡的手,不想下一秒被他挣开,她仰头看他,对方目视前方并不看她。   这就是恋爱吗?   骆容看着前面手牵手的两个人委屈咬紧唇。   他们在路口分开,崔正青和骆容家顺路,宋巡干脆把人交给崔正青自己搭公交回家了。   骆容牵着豆豆走了一段路后问低头玩手机的崔正青:“诶,你觉得我和宋巡真的不像情侣吗?”   “啊?”崔正青以为她是在介意刚刚自己的话忙解释,“我刚就随口一说,你别介意啊。”   “我没生气,我就是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我和宋巡和祝岁他们有很大不同吗?”   骆容表情是很认真的询问,崔正青也跟着认真起来,思索样啧了一声,说:“怎么说呢,就是陈迹和祝岁走在一起,即使没牵手都给人一种这两人肯定在谈恋爱的既视感,但你和宋巡给我的感觉就很淡。”   “不过你也别多想,陈迹早就喜欢祝岁了,还没毕业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俩互相喜欢就等着毕业呢。”崔正青大大咧咧安慰着骆容。   “你都能看出陈迹喜欢祝岁?”骆容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低落了。   “你这是什么话,有眼睛都能看出来,不说他给祝岁做笔记这事,单单高考前二十天那么重要的时候跑去接她下课回家,不喜欢能做出这种毁前途的事吗?他可是稳当状元的人啊,要我妈知道我为一个女生错失状元之位,她能把我打死。”   骆容彻底不说话。   因为崔正青的原因,陈迹对她比别的女孩子更温和一些,有时候也会被她的无厘头逗笑,但面对祝岁的陈迹和任何时候都不同,他在热烈地喜欢祝岁。   这才是恋爱,他们的才是恋爱。   我的不是。   *   陈迹回到家时,客厅灯开着。他换好鞋上楼经过陈唯房间时,本想敲门打个招呼,但里面很安静,也许是睡着了。   陈迹收回手往房间走,还差几步时,他发现本该紧闭的门大敞着,里头亮着灯,他并不意外,陈唯有时会趁他不在家进他房间,只是当他走到门口时,就这么停住了。   原本整齐的房间此时被人翻的不成样子,所有本该合上的家具全部敞开着,地板上书、笔、奖杯、倒扣的抽屉、歪倒的椅子、床头柜凌乱一地,连床都被人翻过。   陈迹第一反应是遭贼了,他掏出手机要报警,身后传来陈唯的声音,   “回来了。”   他一转头,披头散发的陈唯赫然站在身后举起手里的台灯狠狠朝他挥下。   --------------------   无语了,改了一天还不能解锁。 第50章   ==================   祝岁意识到不对劲已是晚上, 她睡到中午给陈迹发信息但一直未回,起初以为是昨晚逗他太狠,他又在害羞, 可一直等啊等, 等到傍晚她想约他出来散步,发现他还是没有回自己,打电话过去提示已关机。   也许是正好在充电。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等了一小时, 再打过去还是关机。   祝岁心慌意乱起来, 在群里问今天陈迹有没有联系他们, 都说没有。   她拿过手机急匆匆出门。   陈迹从没有这么久不联系她, 一定出事了。   祝岁打车到了陈迹小区才发现她连陈迹家是哪栋楼都忘了,她急忙在微信上问崔正青。   没一分钟崔正青便回了过来。   “你问陈迹家地址干嘛,你不会…惊恐.jpg”   祝岁这个时候没心情开玩笑, 照着崔正青给的地址到了陈迹家门前,想也没想开始疯狂按门铃。   天已经黑透, 她从外面望去里面没有一丝光。   陈迹在里面吗?在里面为什么不开灯, 他看不见啊。   祝岁疯狂按门铃喊人都无人回应, 倒是隔壁住户遛狗回来看她这样, 说了句:“隔壁没人的啦,人家一大早就出门了,还没回来。”   “陈迹呢?陈迹也出门了吗?”祝岁不知不觉眼泪流了满脸, 看的好心阿姨吓了一跳,认真思索起来, “陈迹好像没有, 你找陈迹啊?”   阿姨大概对陈迹印象很好, 看祝岁这样嗔怪道:“你找陈迹给他打电话啊, 你跑人家家来干嘛啦, 小姑娘,这不礼貌的,人家就算在家也不会给你开门。”   祝岁不想争论这个,赶忙问:“阿姨,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打架的声音啊,有吗,你仔细想想。”   阿姨指着耳里助听器啐她:“没看到我聋了啊,你这小姑娘,没礼貌。”   说完再不理她,牵着大金毛关上自家大门。   祝岁这会儿已经六神无主,她抽噎着,一遍遍按门铃,给陈迹打电话。   隔壁没人看到陈迹出门,那么他就一定在里面,为什么不来开门呢,是开不了吗?   他是不是受伤了?   无数个问题接踵而来,她手抖得不成样,终于在惊慌失措中想到了报警。   对,她可以报警。只要说有人家暴,警察一定会来的。   她囫囵擦去脸上的泪,颤着手解锁手机拨通了生平第一个110。   “喂,我要报警,江南春晓11栋有人家暴。”   挂了电话后祝岁蹲在大门口等警察来。   祝岁,不要哭,要冷静,陈迹肯定没事的,要冷静,不要哭。   十五分钟后,来了两个警察。   祝岁急忙迎上去。   “是你报的警?”可能是祝岁哭的太狼狈,警察神情疑惑多看了她两眼。   “对,就是这里,我…同学一天都没回信息,打电话也关机,肯定是…”   “你怎么断定他被家暴了?”   “我见过。”   “你见过?”   “对,我亲眼见过他妈妈打他。”   祝岁说的坚决笃定,让两个警察也跟着严肃起来,他们准备去找物业问业主信息时,身后传来一阵高跟鞋声,柔柔礼貌的声音传来,   “您好,我是这栋楼业主,请问有什么事吗?”   三人齐齐看向一身米色通勤套装的陈唯,她脸上有些莫名其妙但依旧得体笑着。   “你是业主?陈迹是你什么人?”警察通过陈唯穿着,无法和祝岁口中的家暴母亲联系到一起。   “他是我儿子啊,怎么了?”陈唯的视线从警察身上滑到祝岁脸上,她目光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   “女士,是这样的…”警察把祝岁说的话简短复述了一遍,陈唯听完并没有大反应,反倒是无可奈何边摇头边叹气,让在场人不解。   “就是你…对吧?”陈唯叹完气眼神直直看向祝岁,“陈迹跟我提过你,他说他不喜欢你,你到底还要纠缠他到什么时候?”   “…什…什么…”祝岁被这话打的措手不及。   可陈唯不再回应,转头对警察说:“警察同志,是这样的,这个小姑娘呢,是我儿子同学,我儿子长得帅,难免会有小姑娘喜欢,这我理解,但是这个小姑娘呢,天天给我儿子打电话发信息骚扰他,现在还追到家来,我儿子不见她,她就编这种谎话。我家暴?我就陈迹一个儿子,我舍得打他吗?”   你舍得,你打过,我亲眼见过。   警察刚伸张正义的态度登时变了,看向祝岁的眼神都带上几分怀疑。   “我真的见过,元旦那天晚上,你就是打了陈迹,你用椅子砸了他。你说陈迹不想见我,你把陈迹叫出来,只要他说他不想见我,我马上就走,你开门,让我见陈迹。”   祝岁把铁门踢得砰砰作响,陈唯像看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双手交叉在胸前说:“你轻点,陈迹发烧两天了,现在在休息,我不想跟你计较是看你还是个孩子,但你也成年了,报假警是要负责任的。”   “你去问问街坊邻居我和陈迹的关系,我打他,可能吗?”   陈唯说完对一旁两位警察笑了笑,“警察同志,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警号多少,我跟公安厅钱厅长也算是旧相识,到时候见了给你们说上几句。”   陈唯这么一说,让两位小警察为之一振,态度都谦卑了几分,“不要紧不要紧,应该的应该的。”   “没事我回去了,这小姑娘你们也不要为难她,让她回去就行。”   陈唯说着从包里拿钥匙开门,祝岁在身后一副一开门就要闯进去的样子,她轻轻一眼带过,两位警察立刻心领神会,上前拽住祝岁的胳膊,语气已没有之前客气,“你报假警人家已经不跟你计较,你要是私闯民宅就是另一回事了,小姑娘不要脸皮这么厚。”   “我说的都是真的,她有病,她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你们相信我。”祝岁挣扎着,眼睁睁看陈唯打开大门,关门前冲他们礼貌点头致意,而后她的笑脸消失在门后。   “行了行了,人家有病,我看你有病,看你年纪小,这次不跟你计较,赶紧回家!”   祝岁被两个警察强行带离小区,严肃警告后他们离开,丝毫不理会祝岁给他们看的她和陈迹的合照。   “陈迹不会不想见我的…”祝岁呢喃着,眼泪扑簌簌滴在屏幕上,画面里的陈迹笑的一脸温柔。   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四顾茫然,报警没用的话那她还有什么途径见陈迹,她该怎么办?   手机此时进来一条新信息,   “你们见到面没有,要不要出来玩,我在家也没事,出来遛狗啊。”   陈迹被家暴的事从来没人知道,擅自做主告诉他们陈迹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可是她现在真的需要帮忙,她一个人救不了陈迹。   祝岁纠结了片刻之后,在群里发消息。   “你们能来陈迹家一趟吗?陈迹出事了。”   虽然祝岁在群里都没说出了什么事,但他们三个人还是在一起来了。   “陈迹他怎么了?”骆容一下出租车冲过来,圆溜溜的大眼睛止不住好奇。   “他一天没联系我,手机也关机了,我去找他,他妈妈不让我见他。”   在场三人听完紧绷的表情一松,甚至有点怪她小题大做,崔正青无所谓摆摆手:“我还以为什么事,以前寒暑假,我经常两三天联系不上他,你也太敏感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他怎么了。”   宋巡看祝岁哭红的眼睛一嗤:“就为了这哭成这样,无聊,我回去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陈迹..”祝岁看他们无关紧要的样子纠结着,最后还是含泪说了出来,“陈迹他..一直被他妈妈家暴,我亲眼看到过,他现在一定是出事了。”   在场三人刚还松弛的表情因为这话浮现不同程度的震惊。   崔正青表情慌乱,“家暴?他跟你说的?不..不可能啊,他妈妈看着很和气啊。”   “元旦那天晚上,陈迹送我生日礼物,我跟他一起去了他家,准备回去时,他妈妈突然回来了,我就躲在他卧室阳台,我亲眼看到的,他妈妈真的会打他,我亲眼看到的。”祝岁泣不成声,“我报警了,可警察不相信我,我实在没办法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找你们的,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陈迹肯定出事了..”   崔正青不禁想起元旦后那天早读,陈迹说他脸上的伤是摔的,还罕见戴了双手套,后来洗手时看到他手背的抓痕问怎么回事,当时陈迹回答被猫抓的。   更早时候,他之所以知道陈迹有夜盲,是小学刚和他同桌不久,陈迹有天来上学嘴角有块淤青,他问怎么弄的,陈迹说他有夜盲症,晚上看不清摔的。   如果这些都是谎言呢?   真相如果是祝岁所说,那么陈迹这些年借口摔出来的伤口都是他妈妈打的吗?   “走,我们去找陈迹。”崔正青头一热说完就要冲进小区被宋巡拦下。   “走什么走,警察都不能让他妈开门,你去他妈就让你进了?”宋巡拽住快要失智的崔正青。   “那你说怎么办?”崔正青甩开宋巡的手问。   “等。”   “等什么。”   “等到半夜,翻墙进去。”   -------------------- 第51章   ==================   凌晨一点。   祝岁听陈迹说过他妈妈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 他们一直等到一点,小区里的虫鸣声逐渐清晰时,他们鬼鬼祟祟来到了陈迹家大门旁。   两米高的围墙对两个一米八的男生来说不算难爬, 崔正青和宋巡商量了一下, 决定宋巡先进去给他们开门。   “你小心点啊。”骆容拉着宋巡的手悄声叮嘱。   “嗯。”宋巡眼神滑向焦急的祝岁,“别急。”   祝岁含泪点头。   崔正青扶着墙弯下腰,宋巡刚踩上去他便摇晃起来。   “崔正青, 你他妈别动。”宋巡还没抓稳整个人跟着崔正青摇晃, 两人看着随时会一起摔下来。   “我靠, 之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重。”崔正青感觉自己驼了只两百斤的猪依靠骆容和祝岁两人堪堪稳住身形。   这种时候宋巡不想跟他争论, 他巴在围墙沿往里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他踩在崔正青肩上渐渐站起来, 等两人都稳住后,他双手一撑爬上了围墙, 两米的高度, 黑漆漆跳下去有点怵, 宋巡打开闪光灯往底下照了一照, 关了灯后回头看祝岁,看她急切又期盼望着自己,朝她宽慰一笑, 随即他翻身跳了下去。   脚没落稳,刚着地一股钻心疼痛从脚踝传来, 宋巡捂着脚踝一时半会没有起身, 早知道穿运动鞋出来了。   他缓了一会儿, 就着围墙里的微弱光线摸到大门口, 蹑手蹑脚给外面的人开了门。   外面三人争先恐后进了大门, 最后进来的崔正青轻轻把门掩上。   可他们马上遇到了更棘手的问题,陈迹家的大门他们进不去。   “陈迹没告诉过你他家门的密码吗?”骆容看着大门口的密码锁问祝岁。   祝岁摇头。   “那怎么办啊,进来了也没用啊,二楼那么高也爬不上去。”骆容愁容满面,“要不还是报警吧,等警察来,我们这么多人警察肯定会相信我们的。”   “你觉得警察到时候是相信一位妈妈的话还是相信我们几个刚毕业的高中生的话?”宋巡冷冷一瞥吓得骆容噤了声。   “我..好像知道陈迹家密码。”崔正青在一旁犹犹豫豫地给了在场人一剂兴奋剂。   他往年暑假玩的太疯,一般都是去陈迹家抄作业,见过几次他摁密码,还调侃他家密码是等差数列,有规律这也太好记了。   “如果没换的话,我可以试试。”崔正青说着想上手。   “你有没有把握,万一错了这门报警我们都完了。”宋巡谨慎拉住崔正青跃跃欲试的手。   “啊..那怎么办啊?”崔正青被这么一说收回手。   “试吧,总要试一下。”祝岁下决定,“总比在这干着急强。”   “行,那我试了。”三双眼睛齐齐看向他,崔正青紧张起来,闭眼回忆了一下按下了第一个数字,按下井号键前,他看了一眼虚掩的大门说:“如果等下门报警,你们赶紧跑,别管我。”   “……”   “……”   “……”   “傻逼,赶紧。”宋巡第无数次克制想打他的冲动,看他缓缓按下井号键,所有人的心在这短短一秒内提到嗓子眼,丁铃一声后,崔正青摁下把手,门开了。   “开了开了开了。”骆容兴奋拍着崔正青的背,祝岁一把捂住她的嘴,嘘了一声,骆容马上点头。   一束闪光灯照亮空无一人的客厅,四个模糊人影蹑手蹑脚钻进来,崔正青在前面带路,他们像在过埋了地雷的雷区,全程紧绷着,连呼吸都分两次,生怕发出大动静。   正常两分钟就能走到,他们花了十来分钟才走到陈迹房门口,一拧把手,门被反锁了。   “怎么办?”崔正青声音极低生怕吵醒陈唯。   “陈迹..陈迹你在里面吗?”祝岁贴着门缝,希望里面的人给点回应。   “没用的,陈迹的房间隔音。”崔正青怕她失控吵醒陈唯,在旁解释。   难怪那晚她在阳台外面拍门没人理。   “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待一晚吧。”崔正青茫然发问。   祝岁敲了几声门后,猛地直起身问:“你知道他妈妈哪间房了吗?”   “你干嘛..你不会想把他妈弄醒吧。”崔正青惊恐。   “对,要她开门。”祝岁这会儿声音都不掩饰了,说的清亮又大声。   “小声点小声点,我们私闯民宅算犯罪懂不懂,他妈要是报警我们都得被带走。”崔正青吓得手一个劲上下摆动,示意她小声点。   “祝岁说得对,现在最快的方法就是叫醒他妈,不然我们费这么大劲进来就没意义了。”宋巡附和。   “你疯了!”   “我也觉得,我们去吧。”骆容和祝岁宋巡站统一战线。   三比一。   行。   崔正青认命把人带到陈唯房门前,祝岁没有犹豫拧开房门,几秒之后,房间亮了起来。   被突如其来光亮和几声不轻不重的敲击声吵醒的陈唯一睁眼,门口站着四个人,她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听到站在最前面的祝岁说:“开门,我要见陈迹。”   陈唯从睡眠中清醒,她从床上坐起来拿过床头柜的手机,边解锁边说:“你们知道你们这是什么行为吗?我现在报警你们都得留案底,以后别说考公考编,考研都得低人一等,真是年轻气盛,做事都不考虑后果吗?”   “你最好报警,到时候警察一来,你家暴陈迹的事我一并说了,元旦那晚你用椅子砸他的时候我就在他房间的阳台上,你穿了一件红色大衣,疯的不成样子,还要我说的再仔细吗?”祝岁盯着陈唯,看她按键的手逐渐停下,眼前逐渐模糊,“你不喜欢陈迹就不要生下他,生下他就不要那么对他,你到底把他当什么了,你发泄怒气的工具吗?你..”   “你懂什么!你凭什么来我家里指手画脚,滚出去!”   “对,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现在只想见陈迹,你把门打开,今晚我要把陈迹带走。”   “滚出去!滚出去!”   陈唯平静的表情破碎,把手机狠狠砸在祝岁身上,手机摔在地上,屏保竟然是她和陈迹的合照,多讽刺,在外人营造母子情深,转头却能用椅子砸他。   “滚出去!滚出去!”陈唯赤脚下床,把他们往外推,“滚出我家,陈迹是我儿子,谁也别想带走,他是我的!滚出去!他一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滚,滚!”   陈唯推不动他们,便不停打祝岁,巴掌拍在祝岁用来抵抗的手臂上,嘴里念念有词,没人听清她在说什么。   “够了阿姨。”宋巡上前抓住陈唯的手,对身后三人说,“你们把门关上,我跟她谈谈。”   “她都疯了,还怎么谈啊,别去了。”骆容吓得眼都红了,扯着宋巡手臂规劝,“我们报警吧,让警察来。”   “报警我们私闯民宅这事撇不清,你们先出去,我姑姑精神也有问题,我跟她交流过,别废话,赶紧出去。”宋巡忍着脚踝的肿痛两只手抓住不停挣扎的陈唯。   崔正青把两人推出去,关上房门,喘气叉腰,“这都什么事啊。”   祝岁跑到陈迹房门不停拍门,“陈迹,你在吗?你听得见吗?我是祝岁,陈迹,你听见了回我一下好吗?陈迹..”   可祝岁手掌都拍红了,里面无人回应。   祝岁锲而不舍拍了很久的门,直到宋巡开门出来,“祝岁,接着。”   一把钥匙在空中抛出弧线,祝岁没接住,摔在崔正青脚边,他眼疾手快捡起,手腕转了两下,门开了,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他摸到墙边的开关,灯一亮,他们都愣了。   “这..这..”   房间凌乱得像被打劫过,让人无从下脚。   祝岁踩着散乱在地上的书跑向蜷缩在床上的人,眼泪滴在他因发热滚烫的脸上,他额角结着已经凝固的血痂,紧闭着眼,睫毛不安颤动着。   “陈迹,你听得到吗?陈迹,没事了,我们现在就走。”祝岁吃力把烧的不省人事的陈迹扶起来。   “我来背。”崔正青一个箭步上来蹲在床前,祝岁和骆容把陈迹扶到他背上,崔正青小心翼翼站起来,背了人往外走,祝岁急忙跟上,在出房间时,看到一块破碎的唱片残片。   崔正青背着陈迹经过陈唯时,她突然扑上来拽住陈迹,眼泪不停从眼眶滑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叫他:“陈迹,陈迹,你醒醒,陈迹..”   “你放开。”祝岁推开陈唯,听着崔正青他们的脚步声说:“阿姨,元旦那晚我说要报警,陈迹不让,他说你是他妈妈,但凡你对陈迹有过恻隐之心你都不会这么对他,收起你假惺惺的这套,我很恶心。”   “我..”陈唯扶着门框哭的说不出话,求救似的看向旁边的宋巡,奈何宋巡只是定定看着祝岁。   “阿姨,你不喜欢陈迹没关系,我喜欢他,我来照顾他,但他到底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对他?”   “祝岁,宋巡,你们还在上面干什么,快点啊,这人都要烧傻了。”底下传来崔正青焦急的催促声。   “来了。”祝岁抹去眼角的眼泪,泪眼朦胧对着陈唯请求,“请你不要再这么对他了,再有下次我一定报警。”   她说完转身下楼,宋巡跟在身后。   “你脚怎么了?”下楼时祝岁发现他下楼姿势不正常,“刚翻围墙受伤了吗?”   “没事,能走。”宋巡扶着楼梯走得有些艰难。   “我扶你吧。”祝岁主动伸手。   两人都出了不少汗,手心湿滑,宋巡拽紧手心的手,一瘸一拐走下楼。   “今晚谢谢你。”祝岁专注脚下的台阶低着头说。   “谢什么,陈迹是我朋友,我不是帮你,我是帮陈迹。”宋巡说完揉了一下祝岁的头,“不要哭了,哭成这样陈迹醒来又要郁闷很久。”   祝岁喉咙哽咽,说不出话,两人相扶着下楼,等在门口的骆容看他们这样急忙跑过来,“怎么了?”   “他扭伤脚了,你扶他吧,我和崔正青先去医院。”祝岁挣开宋巡紧握的手把他交给骆容,和崔正青急匆匆出了门。   “没事吧。”骆容扶着宋巡紧张询问。   宋巡握紧被挣开的手,摇头看祝岁和崔正青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   --------------------   两天了,47还是解不了锁,以后男女主谈恋爱就相敬如宾,握手寒暄一下就可以了:) 第52章   ==================   陈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被烈日炙烤着刺的睁不开眼,好多人在底下说话呐喊,可他一句都听不清, 只觉得好热。不知过了多久, 他感觉热度在一点点褪去,清凉的风吹来,他试探睁开了眼, 入目是长长的皮管, 一只正在滴药水的点滴瓶, 还有趴在床边睡着的人。   刚想说话, 喉咙干痒让他先咳了出来,咳嗽声惊醒了浅眠的祝岁。   祝岁拿过床头的水,拧开瓶盖递给他, 等陈迹喝了几口水,咳嗽缓和后, 她把水一放转身要出去, “我去找护士, 看看烧退了没有。”   陈迹拉住她, 喉咙嘶哑,“不要走。”   祝岁坐回床边,他们病床靠近窗边, 天色刚破晓,窗外是逐渐亮起来的天空, 陈迹靠着床头, 带着倦色和病态, 注视着她笑得温柔, 像一块破碎的玉。   她低头握紧陈迹微凉的手, 他没醒之前,祝岁有太多指责的话想说,可现在他醒了,他一笑自己却只想哭。   不要这么温柔啊,这个世界对你一点都不好。   “怎么又犯傻,不会躲吗?”祝岁靠近他轻轻摩挲额角的纱布,“还痛不痛?”   陈迹摇头,都是些皮外伤,痛觉只是暂时的。他低头轻吻了一下祝岁洇湿的眼眶,安抚她:“不痛,别哭。”   祝岁抵着他肩膀,余光里他脖颈位置有一块纱布,医生处理伤口时说:“差一点就伤到动脉了。”   “不要再回去了,我们提前去学校报道吧,不要再回去了。”祝岁不敢用力抱他,他身上还有淤青,“陈迹,我真的好不容易才找回你,我不想失去你,不要管她了。”   她从来没有对你有过悲悯,不要再管她了。   “好,我们走。”   陈迹的话让祝岁的抽泣顿住,不可置信直起身来看他。   “你最重要。”陈迹擦去她颊边的眼泪。   再也没有别人,我只有你。   祝岁埋在他怀里小声哭,“陈迹,以后都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不好,是我来照顾你。”   祝岁抱紧他含泪笑了出来。   天刚亮没多久,祝岁接到崔正青电话,问陈迹醒了没有。   “醒了啊,那行,我给你们带早饭来,陈迹想吃什么你问问。”   祝岁看着一床头柜的点心小食,为难道:“不用了,你妹妹已经来了。”   “啊?她怎么起那么早,行,那我不带了,我先过来。”崔正青说着挂了电话。   “陈迹,你尝尝这个,我家阿姨做的可好吃了,你中午想吃什么,你跟我说,我要阿姨提前准备。”骆容昨晚大受震撼,一晚上没睡,得知陈迹一醒,立马把阿姨叫醒做早饭,急匆匆抱着保温桶就带过来了。   祝岁在一旁看着,怎么感觉骆容看陈迹的眼神都变慈祥了。   “宋巡呢?他怎么样了。”祝岁接过陈迹手里的勺子喂他。   “拍片子了,没伤到骨头,不过得在家养几天,诶,他这样是不是连军训都可以省了。”骆容真是角度清奇。   陈迹已经听祝岁说了昨晚的来龙去脉,他咽下嘴里的粥,“等我出院我去看看他。”   “只要烧退了我们就可以出院,等会护士会来测体温。”祝岁把粥吹凉小心喂给他,“你现在少说话,多休息。”   陈迹乖巧点头望着她笑,像一块锦缎,柔软的不成样子。   骆容和崔正青他们在病房待了一会儿,两人昨晚都没睡好,围坐在病床边哈欠连天,祝岁索性让他们回去补眠。   “你是不是也很困?”等他们走后,陈迹问祝岁。   “我还好。”祝岁说着眼里却掩饰不住困意。   “你在床上睡一会儿,我现在好多了。”陈迹掀被起来,他昨晚睡了一觉如今又退烧吃饱,面色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那我睡一下,你要不舒服就把我叫起来。”祝岁说完爬上陈迹的床,刚躺下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医院这时已经很吵闹了,外面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小推车声,按铃声,说话声,拥杂成一团,陈迹生怕吵醒她,徒劳拉上帘子,声音并没有减弱,但格出一方属于他们的空间。   陈迹什么都不做,握着她的手静静看着她,一直到护士过来量体温,看到他们这样了然一笑,低声说:“是该让她好好睡一觉,你女朋友昨晚哭的好厉害,医生都说烧退了就好了,她还止不住哭。”   护士给他一根体温计让他夹,开始处理他额头和脖子的伤口,“你这是怎么弄的,打架吗?”   陈迹只说了个不是,并未解释伤口的来源,护士也不再多嘴,动作麻利给他处理完后,拿过体温计一看,“还有点烧,等到下午再看看吧。”   “好,谢谢。”   护士推着小推车离开,处理过的伤口隐隐作痛。   那晚陈唯气喘吁吁面目狰狞指着他说:“陈迹除了我这世上没人爱你,你就是个垃圾,没人要的孽种,没人爱垃圾,你懂吗?”   “有。”他红着眼直视陈唯,一字一句泣血反驳,“有人爱我。”   祝岁爱我,只有她爱我。   陈唯被激怒拿着剪刀冲过来时,他第一次反抗了,他不想受伤,不想看她哭。   可她还是哭了。   陈迹望着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握紧手里的手,心里异常平和,像颠簸许久的船终于入港靠岸。   中午时候崔正青和骆容两兄妹又来了,吃完饭后也不回去,骆容支使崔正青下楼去买两副牌上来打。   “又打牌..”崔正青指着骆容说,“一个牌技烂。”接着指向陈迹,“一个敌友不分。”   “你们三个打我一个,我还有什么搞头。”   “谁牌技烂啦,你赶紧去买,不然干坐在这多无聊。”   崔正青想想也是,转身下楼了。   十分钟后他上来了,除了带来两副牌,还有陈唯。   诡异又尴尬了几分钟后,祝岁拉着愤愤不平的骆容起身离开。   “干嘛留陈迹一个人啊,他妈妈那么可怕。”走廊上骆容时不时往里看,生怕陈唯动手,确定完陈唯没动手后扭头指责崔正青,“你这个叛徒,你带她过来干嘛?”   “在楼下碰到的,她一直跟着我。”   “你不会进男厕所啊,她难道还能跟你进厕所。”   “……”   “没事的,在外面她不敢,让他们聊吧。”那么要面子的陈唯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打人,祝岁对此很放心。   病房里陈唯把陈迹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看到保温桶后一愣,接着若无其事笑了,“你吃过饭了?妈妈还特意给你做了几个你喜欢吃的菜,吃了就算了。我下午再给你做新的拿过来,医生怎么说,是发烧吗?你也真是的,空调开那么低..”   这是无数次他们约定俗成的习惯,是陈迹惯出来的习惯。   第一次被打的那天,陈唯醒悟过来抱着他大哭,一直说对不起,说她等会就吃药,说她对不起他,那一年陈迹刚换乳牙,说话都漏风埋在妈妈怀里安慰她,说不痛,说没关系,说想吃她做的蒸蛋。   之后每次,陈唯都像找到弥补的方式一般,失控之后做很多好吃的给他,看他吃饭的样子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一直到如今,她还是用同样的方式对他。   “我不想吃,你回去吧。”   现在,不管用了。   陈唯怔愣着,说不出话。   “妈,谢谢你,但我不需要了。”   不需要这些包裹疼痛的糖果,不想再吃下去用来麻痹催眠自己。   “陈迹..妈妈错了,你原谅妈妈吧,再也没有下次了,房间我给你打扫干净了,晚上回家好吗?妈妈想跟你好好谈谈。”陈唯永远记得一件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失控,所以即使她现在因为陈迹的态度而伤心欲绝,但表情管理依旧恰到好处,外人听了看了,都会单方面认为是陈迹不懂事。   陈迹想了片刻,不回去不现实,他望着陈唯泫然欲泣的眼说:“晚上我会回来。”   “..好,妈妈在家等你。”陈唯说完,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吃点菜,都是刚做的,下午..”   “下午不要来了,工作忙就别来了。”陈迹打断她的话,他眼神没有恨没有爱,看她如同一个陌生人,陈唯招架不住这样的眼神,留了一张卡匆匆离开。   骆容和崔正青他们一直待到下午,下午护士来量体温,烧还没退。护士说可以出院明天再来打一瓶药水,也可以接着住院。   陈迹决定回家。   那晚凌乱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陈迹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拿出行李箱收拾行李,缙北冬天长,他尽可能多带些冬天/衣服,但冬天/衣服厚重,没放几件就要满了,他想了想,决定去买几个纸箱,到时候寄过去省的带了。   他坐在床边看去缙北的机票,这时手机进来信息,是崔正青,   “面对面不好意思,想想还是给你发信息吧。”   “骗我说是夜盲摔的,结果是你妈打的,我们在一起多少年,十几年有了吧,你他妈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藏个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   “妈的,我要是知道你妈会打你早把你带我家了,反正我妈经常说要你做她儿子,正好遂了她愿。”   陈迹鼻子一酸笑了起来。   “说认真的,陈迹,我真心把你当朋友,别什么都不说自己一个人硬扛,昨晚看你那样我真挺害怕。”   “陈迹,不管遇到什么事,我肯定站你这边,咱以后坦诚点行吗?”   陈迹盯着屏幕直到视线模糊,他笑着难为情擦了一下眼睛,低头回复,“好。”   -------------------- 第53章   ==================   陈唯是快十点回来的, 一看陈迹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说:“我到魏医生那里,你看,我拿药了。”   陈迹点头, 随后说:“我25号去学校, 跟你说一声。”   “25号怎么那么早,不是说28号去吗?别那么早去,待在家里不好吗?在家多陪陪妈妈, 我吃药就能控制住。”陈唯把手里袋子一放, 上前抓住陈迹的手。   “早点去熟悉一下环境。”陈迹还有烧, 想赶紧说完回去睡觉, “妈,早去晚去都得去,我机票已经买好了。”   陈唯看他已经做好决定的样子, 忽然道:“你是不是跟那个祝岁在一起了?”   陈迹没回应。   “你才多大就谈恋爱,你高考没考好是不是跟她有关, 那些照片我撕了就撕了, 你还在跟我闹什么脾气?”   “你长大了, 翅膀硬了, 你觉得我管不了你了对吗?陈迹,你姓陈,你永远是我儿子, 你别想摆脱我。”   陈迹这些话听了很多次,已经不想反驳, 他像是她拽在手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危险来源于他未知的真相。   “跟她分手听到没有, 分手!你不分我就去找她爸妈, 都是因为她你学习才退步的, 都是因为她是不是!”   “你说话啊,又这样像个哑巴,你说话啊陈迹。”怎么逼都逼不出反应,陈唯推搡着手又不受控扬起来,只是这次,有只手抓住了她。   “妈,我从没想过要摆脱你,谢谢你给我这么好的物质条件,我以后也会这么对你。但是不要再对我动手了,也不要去找她。”陈迹拽着试图往外抽的手平静说道。   “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谁教你这么跟我说话的!陈迹,我是你妈,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陈唯怎么用力都扯不回手,这才意识到陈迹的力气早已是她的好几倍。   “妈,你早点休息,我先上去了。”   没有支撑的手垂在身侧,陈唯看着陈迹平静上楼,倚靠在沙发靠背嘴唇颤抖硬生生忍住了眼泪。   *   当天夜里陈迹又发起了高烧,第二天在医院挂了一天水,喉咙发炎,导致当天生日的人只能苦兮兮喝白粥。   为了防止夜里再烧起来,陈迹要在医院住一晚,祝岁一直陪他到晚上,等药水打完,她便说要回去。   想她留下又不好意思开口的陈迹看她给他接了温水,叮嘱他晚上盖好被子。   “我走啦,明天见。”祝岁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拿过包起身要走。   陈迹眼疾手快拽住她的包,在她疑惑的眼神下,说:“我要吃草莓。”   “现在?”   陈迹点头。   “...行吧,我去买。”念在陈迹喉咙疼晚上没吃多少份上,祝岁去买了草莓,摘了叶子给他洗干净,“不能多吃,别到时候又上火了。”   陈迹心不在焉咬了一口点头。   “没事了吧,我走了。”   祝岁第二次提出要走,一个草莓还没吃完的陈迹哑着嗓子说:“我水喝完了。”   ?   “就喝完了?”祝岁晃了晃保温杯,果然空了,她重新接了热水,用矿泉水兑好,盖上盖子,“要你多喝也不能这么灌啊。”   陈迹不回答,给她喂了一个草莓。   “好了,我走了。”祝岁咬着嘴里的草莓含糊不清地说。   “我头痛,想吃橘子。”   ?   “陈迹,你到底要干嘛?”祝岁冷脸反问。   “...没事了,你路上小心。”   陈迹坐在病床上看祝岁背影消失在门口,他把草莓放在床头柜,转向窗外很久没动作。   祝岁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才隐约反应过来,陈迹是不是想她留下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才找借口折腾她的?   她回房间给陈迹发去消息,“你是不是不想我走?”   “没有”   她笑,“真没有?”   “没有”   几乎能想象他赌气回复的样子,连标点符号都不加了。   她有意逗他,“那我就不来了,本来想洗完澡过来的。”   “嗯”   “别来”   祝岁笑出声,低头打字,“真不要我来?最后一次机会,不要我就去睡了。”   几分钟后,屏幕出现那头别扭的回复,“我今天生日”   OK,懂了。   祝岁起身换衣服。   陈迹发出那句话后,一直没有得到回复,也不知道祝岁到底会不会来。   遇到祝岁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性格有多不坦率。每次想提要求之前都会想,这么说会不会显得我很小心眼,她也许不喜欢我这样,还是不要这么做。   这是他一时半会儿很难改掉的,来自这么多年陈唯对他的影响。   陈迹又一次看了一眼手机,依旧无回复,已经十点半了,应该不会来了。   他忍下失落给她发了晚安后把手机放到一旁充电准备睡觉。   人刚躺下,床尾传来很轻的戏谑声:“帅哥,一个人睡得着吗,要不要特殊服务?”   祝岁说完也不等陈迹反应,蹬了凉拖爬上狭窄的病床,铁床发出几声尴尬的咯吱声后,病房恢复安静。   房里开着空调,两人抱在一起也不热。祝岁枕在陈迹胸口,看着窗外漆黑天空中闪着夜航灯的飞机缓缓经过。   “不想我来?”祝岁见陈迹一直不说话仰头问他。   “想。”陈迹想吻她,可自己还发着烧,只能把人用力抱紧。   “那我刚刚走的时候怎么不说?要是我没发现,你今晚就这么别扭过一晚吗?”   陈迹不回答。   祝岁冷不丁翻身坐到他身上,铁床发出尴尬咯吱声,陈迹羞于这样的动静,但这一上一下的姿势更让他惊慌,生怕等会查房的护士进来误会,他扶着祝岁的腰压低声音说:“祝岁,你先下来。”   “陈迹,你可以说的。不管你想什么你都可以对我说。你想我留下来就告诉我,生气了也可以告诉我,我不会读心术,猜不准你的想法,所以你要主动传达给我好吗?没关系的,陈迹,这是允许的。”祝岁抱大玩偶一般抱住他,她贴在陈迹颈侧,轻轻摩挲他另一边颈侧的纱布,“陈迹,你是最好的,我最喜欢你。”   陈迹需要很多很多爱才能重塑性格里的软弱,那就给他很多很多的偏爱,让他知道他不可替代。   “你才没有最喜欢我…前两天你还说你最喜欢豆豆。”陈迹有理有据地反驳。   祝岁在他身上笑了半天,“你跟狗比什么,傻不傻。”   陈迹一赧,没有回答。   “好,那我以后不说了,我只说最喜欢陈迹。”祝岁撑起身对上陈迹眼睛郑重承诺。   “嗯。”   祝岁低头要亲他,陈迹别开头解释:“会传染。”   “可是…”祝岁移到他耳侧亲了一下,语气黏得拉丝,“你起反应了。”   陈迹难耐吞咽了几下,脸色通红,生理反应不是他能控制的。   “要我帮你吗?”   祝岁一问完陈迹喉咙干痒咳嗽了起来。   她翻身下去,坐在床沿给他拿了水,顺便拉上了帘子,隔绝旁边假装睡觉的大爷视线。   果不其然,她一拉上帘子,旁边便传来翻身的动静。   陈迹止了咳,两人重新躺回床上。   薄薄的被子下一只手刚滑下去另只手赶忙追过来制止,“不要。”   “真不要?”   “…嗯,这样不好。”   “好。”   祝岁收回手窝在陈迹怀里,“那我陪你聊天。”   “好。”   两人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开始聊一些没营养的废话,但聊的很开心。   祝岁翻了个身,陈迹从身后抱住她,两人一齐看向窗外沉沉夜色,祝岁突然笑了一声,随后说:“没想到你生日我们真的是在外面过的。”   陈迹也跟着笑。   祝岁把玩着搭在她腰上的手指轻声说:“陈迹,生日快乐。”   颈后印下轻吻,有些痒,她缩了一下脖子,“虽然没有蛋糕,但还是许一个愿吧。”   “一直陪着我,好吗?”   最后两个字是犹豫了几秒才加上的,祝岁抓紧他的手指应允:“好啊。”   求之不得。   “祝岁,你大概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   不是哄人开心的甜言蜜语,陈迹说的很诚心,背对他的祝岁流出泪来,紧扣住他的手,贴在他怀里望向窗外皎洁的月亮,“谢谢上天给我这个机会。”   两人最后相拥睡去。   *   陈迹平时很少生病,一直到27号他的感冒才算好全,这一病延后了他们25号去缙北的计划,最终定了29号的机票。   28号宋巡脚能下地了,他们决定出来聚最后一次,不然去了缙北,不一定随时能聚。   地点选在那次的公园河滩,几天没看到豆豆的祝岁牵着它去买火腿肠,没一会儿人就跑远了。   “兄弟,你女朋友果然还是最喜欢我家的狗。”崔正青往嘴里扔了个花生米调侃道。   “她最喜欢我,别拿我跟狗比。”陈迹底气十足反驳,随后转向宋巡,“脚好点了吗?”   “没什么大碍,我妈天天给我敷药,不会留下后遗症的。”宋巡这些天一直在家养着,难得出来一趟,出来前安千琴还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小心。   “那就好,宋巡,谢谢。”   “这么诚恳?真要谢我就把…”宋巡在陈迹诚恳的眼神下一顿笑着吃了颗蜜饯,“没什么,谢我做什么,谢你女朋友吧,她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   “对,得亏祝岁敏锐,不然我们真没发现。”骆容在一旁接话。   “我也想有个这样的女朋友。”崔正青刚感慨完陈迹一记眼刀扎过来,让他不自觉后背发凉,他揽着陈迹肩打哈哈,“我开玩笑呢,你放心,我绝没有那个意思,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敢有。”陈迹占有欲十足宣誓主权。   “陈迹,你变了,我不是你的小可爱了吗?”崔正青捂胸口做悲痛状。   “不是,我不喜欢男的。”   “你之前还不喜欢女的呢,清心寡欲像个和尚,你看看现在..”   崔正青指责着,却见旁边的人忽然笑了,循着他视线望去,是牵着豆豆渐行渐近的祝岁,他哽喉叹息一声,这红尘啊,谁也不能免俗。   “给你们带了荷叶薄荷凉茶。”祝岁把四杯凉茶放到桌上。   “怎么买四杯,你不喝啊?”骆容拿过吸管喝了一口,清清爽爽。   “我和陈迹喝一杯,他感冒刚好,不能喝太凉的。”祝岁边说边给陈迹插好吸管,让他喝第一口。   崔正青看她这样,啧啧摇头,“祝岁,陈迹马上二十了,不是十岁,有生活自理能力。”   “哦,那又怎么样?”祝岁一句无辜反问堵了崔正青的嘴,转头跟陈迹说,“今年我都没吃到莲蓬。”   “等会我们去买。”   “还有卖吗?”   “有的吧。”   “要是没有我又特别想吃呢?”   “...我去荷塘里摘。”   不止是祝岁,连一旁的几人都被逗笑了,崔正青朝祝岁比了个大拇指,“祝岁,牛逼。”   “是你们不懂陈迹。”   宋巡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个人,捏紧手里的塑料杯,刚刚吃的那几个蜜饯竟然是酸的。   “对了,我带自拍杆来了,我们来拍照吧。”骆容从包里抽出折叠自拍杆,“不然等开学我们肯定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了。”   八月夏夜,夜晚光线在漆黑河面流动,河滩吹来凉爽的风,吹动店家挂在小桌前用来照明的钨丝灯泡,他们五人在昏黄灯光里在镜头里笑的灿烂。   那时的他们尚不知道,那是他们最单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   47章可以看了,改到头秃   下一章就是大学篇啦。   九月了,夏天和他们一起结束了。 第54章   ==================   九月过了大半, 大一新生经过开学,军训,和室友的磨合开始真正步入大学生活。   即使祝岁已经体验过一次大学生活, 但缙北大学给她完全不同的氛围感。而且她选了一个和前世不搭边的专业, 新闻。   缙大不缺帅哥,各种性格都有,但陈迹浓颜, 清冷破碎感, 还有眼神里一点点奶综合在一起, 硬生生把他和普通帅哥隔开, 开学没多久陈迹就在金融系打响了名头。   而陈迹在某天军训晚上坦率承认有女朋友,掐断了一众还未萌芽的小九九。   “祝岁,系草在楼下等你。”周六傍晚, 室友钟絮在阳台看到等在楼下的陈迹扭头对正在衣柜前的祝岁说,“你们要去约会啊?”   祝岁现在都对系草这个称呼有些无奈, “叫他名字吧, 系草显得他好自恋。”   “这哪是自恋, 这是民主投票选出来的啊。”另一位室友周彤从床上探出头来争辩, 看祝岁波澜不惊的表情躺回床上叹气,“有的人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祝岁笑了起来, 去卫生间换衣服。   “诶,周彤, 你又把你的东西放人家桌上啦, 别这样吧。”   “她不是还没来吗?来了我就拿走呗。”   宿舍四人寝, 开学都快二十多天了, 有个女生一直没来住, 课也没来上。四人寝变三人寝,她们也乐得自在。   祝岁换好衣服出了女生宿舍,缙北天气一到九月就带着凉,不像海桐,起码得等到十月初才有秋凉。   “你穿这件外套啦。”祝岁从后面把人抱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突然感慨一句,“运动会你抱我起来的时候我真觉得你帅死了。”   陈迹笑了,两人牵手往校外走。   “宋巡呢?”   “他说在校门口等我们。”   “好。”   他们今晚要去和骆容、崔正青聚餐。   陈迹学的金融,宋巡学的生化,虽然三人在同一学校,但校区隔得远,前十几天除了特意约了顿饭,两人和宋巡基本没怎么见面,祝岁自然当不了骆容的眼线,替她监视宋巡。   今晚是五人来缙北第一次聚餐,祝岁想想还有点开心。   现在遇到的同学室友虽然都好,但比起花时间再去认识了解一个人,祝岁还是觉得老朋友比较有话聊。   前世她自卑敏感多疑,没和什么人交过心,骆容可以算得上她的第一个朋友。   “对了,沈从言他说来缙北是真的吗?”   “嗯,他说十一之后会过来,他在这边有朋友。”   “那好诶,等他来了我们请他吃饭,要多和他走动。”   大概是察觉到祝岁的表情太过向往,陈迹吃味反问:“你很想他来?”   着急抱大腿的祝岁果断点头,“是啊。”   刚说完,祝岁手一空,陈迹把手揣进口袋,闷声“哦”了一句。   “吃醋啦?”祝岁挽上陈迹的手倚着他逗他,“你上辈子不会是只醋精吧,这么能吃醋。”   前两天他还因为自己多跟他室友说了两句话,闷了一晚上。   “没有。”陈迹在这种时候从不说实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替他回答了。   “陈迹,你这样子那些喜欢你的女生知道了滤镜都得碎一地。”   “她们怎样和我没有关系。”   陈迹的话让祝岁一顿,知道陈迹公开她的那天是晚上军训结束后,她刚洗完澡准备敷个面膜睡觉,同寝的钟絮突然“啊”的尖叫一声,随后拿着手机试探性问她:“祝岁,你之前说你有男朋友...不会是金融专业的陈迹..吧。”   祝岁拆面膜的手一僵,表情含糊不已,不知道她是从哪知道的。但钟絮已经从她的表情证实了,她趿着拖鞋冲过来,“真的是啊,今晚那边都传疯了,陈迹说他有女朋友,是新闻学院的祝岁,我去,你这也隐藏得太深了吧,陈迹诶,我还在寝室说我对他有意思,你怎么不说啊,好丢脸。”   之后祝岁在微信上问他怎么突然说这个,陈迹回有人跟他表白,他顺便就说了。   “那你别把我名字说出来啊,你就说你有女朋友就行了。”   “迟早都要知道,我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你。 ”   陈迹对于他们这份感情很坦荡,不管是在外人面前承认她,还是手机任她查,他都做到了坦诚,给足了祝岁安全感。   “你别生气啦,我只是想沈从言来了,你能有个交流的伴,这多好啊。至于别的你根本不需要怀疑。”祝岁绕到陈迹面前踮脚亲他,“别为任何人生闷气,我最喜欢你,之前不是说过吗?”   陈迹被哄好,低头要亲,前方传来宋巡的声音,“注意影响。”   他窘迫直起了身,祝岁回头瞪了宋巡一眼,对方不在意哼了声。   三人一起往约定的商场去。   与此同时,新闻院502女寝室门被敲响,正准备点外卖的钟絮趿着拖鞋去开,门外站着女生冲她温婉一笑,“你好,我是景致,是你们的室友。”   钟絮自诩算是个小美女,但在景致这种三庭五眼都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大美女前,免不了自惭形秽。   她开门让景致以及她身后的三个拿着大包小包的保姆一起进来,寝室小,几个人一进显得逼仄,周彤一边拿走放在她桌上的电脑和梳妆镜,一边道歉:“不好意思。”   “没关系不要紧。”景致温和笑着,从手里递过一个袋子,“今后大家都是室友了,请多关照。”   周彤接过一看,盒子竟然是某米其林餐厅的logo。   “还有一个室友她不在吗?”景致指着床对面的空位问。   “她和男朋友约会去了,晚上会回来的。”   景致听完笑了一下,把最后一个袋子放在她桌上,桌上放着一个相框,她看了几秒别开视线。   景致带的东西很多,而且透着高档,随从来的保姆手脚也很麻利,没一会儿便把她床铺衣柜收拾好了。   “小姐,那我们走了。”打扫完其中一位保姆说。   “嗯,好,辛苦刘姨了,我爸拍戏回来的话,你跟我说一声,我就回家。”   周彤和钟絮听到关键词,不约而同看向景致。   “好的,小姐在外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三个保姆离开,钟絮好奇心重,忍不住问:“景致,你爸爸是明星吗?还拍戏?”   “小明星,不足为提。”景致从电脑包里拿出电脑说道。   “能拍戏的都不是小明星,你爸叫什么啊,说不定我看过他拍的戏。”   “景向南。”景致挽起头发淡淡回答。   ?   “不..不会是那个三金影帝..景向南吧。”钟絮哆哆嗦嗦地问。   “你竟然知道,我一直觉得他是小明星来着。”景致大眼里透着惊奇。   娱乐圈人毕恭毕敬一句“景老师”,在他女儿这就是小明星了吗?   和星二代同寝室是什么体验。   下次遇到这种问题一定要抢首答。   “我们寝室那个室友来了!是景向南的女儿,天呐,星二代,长得超美,还一点架子都没有!”   祝岁接到这条信息时,正是骆容吵得最厉害的时候。   烤肉店的人都争相往他们这桌看,骆容脾气大,指着宋巡边说边哭,   “一周主动给我发过几次信息,问你在干什么,永远是在上课在图书馆,问你有什么时间出来,不是说没空就是忙,你到底有什么忙的,怎么就你这么忙,陈迹他再忙还能陪祝岁吃顿饭,你呢,来学校看我一次都不行吗?”   宋巡不想跟她吵,意兴阑珊挑着鱼刺,说出来的话却完全是在拱火,“你要是跟我同一所学校,我也能陪你吃饭。”   “宋巡!你当初说我考上580就够了,你现在又来要求我跟你同一所学校,你是不是在玩我。”   “我要你考580,你就考581,掐着分考,那当初应该让你考680。”宋巡刚说完一双筷子扔在他脸上,骆容拿过包头也不回离开,祝岁赶忙跟上,留下三个男人。   崔正青筷子一放,嘴一擦,把纸巾扔进还剩大半的碗里,冷冷说道:“宋巡,你要不喜欢我妹,趁早跟她说,别玩冷暴力这套,你以为你有多好,谁稀罕。”   崔正青走的时候招呼都没打,一次好好的聚餐不欢而散。   人走了,就剩两人面对面坐着,宋巡抬起眼皮看欲言又止的陈迹把剔好刺的鱼肉放进嘴里,“你要说什么?替骆容说话还是来开导我?”   “宋巡,你变了。”   “哪里变了?”   陈迹被反问住,具体哪里他也说不出。   “我变了?你怎么不说你变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敢在大街上跟人接吻。”   “这是我和祝岁的事。”陈迹直视着正在吃菜的宋巡,他灼灼视线让不看他的宋巡夹菜的动作都渐渐慢下来。   “那这也是我和骆容的事,你们别管。”   陈迹不再多言,拿上祝岁的包起身离开,刚结完账祝岁从门外进来,他问:“骆容怎么样了。”   “和崔正青回去了。”祝岁接过陈迹手里的包,往里面看了一眼,宋巡背对着他们坐着。   刚刚骆容抱着她哭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她扯过陈迹衣袖,“我们回去,不管他。”   “好。”两人出了餐厅往地铁站走。   七八点的地铁站很拥挤,他们挤在门边的位置,祝岁抱着陈迹,闷着不说话。   “祝岁,这就是谈恋爱吗?除了无止境的猜测和讨好,我不知道在这段恋爱里获得了什么,他不喜欢我干嘛同意和我在一起,在一起就这么对我吗?我做错什么了?”   骆容的话回荡在祝岁耳边,她埋在陈迹怀里叹了口气。   陈迹察觉到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祝岁顺势抬头,也不知是被刺激还是有感而发,对他说:“陈迹,你以后不喜欢我了一定要好好跟我说,我不想吵架。”   祝岁刚说完,后颈传来一股力迫使她抬头,眼前覆下一道阴影,唇被人咬了一下,之后又补偿似的吻她。   “祝岁,我会一直喜欢你,不要胡思乱想。”陈迹亲完对上祝岁的眼睛郑重允诺。   “嗯!”祝岁笑起来,心里的郁结逐渐消散。   -------------------- 第55章   ==================   两人各自回了寝, 祝岁一开门便看到景致,她刚洗完澡,头上包着毛巾, 脸上带着未擦干的水珠, 湿漉漉的柔美,看到她展颜一笑,“你好。”   “你好, 我是祝岁。”   “我知道, 我叫景致。”   两人自我介绍完, 祝岁刚放下包, 钟絮从电视剧前抬头,“和系草约会回来了啊?”说完又急冲冲向景致介绍,“景致, 她男朋友超帅的。”   景致松开吸水毛巾,海藻般长发垂下, 裹着水汽的香气散开,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说:“我知道啊, 我看到照片了。”   祝岁看向桌前的照片, 其实是他们五个人的合照。   她想起今晚糟心的聚餐不想展开话题,把包挂好,正想拿睡衣去洗澡, 手机响了。   是陈迹的室友,刚接通对方急忙道:“陈迹和崔博朗打起来了。”   祝岁衣柜门都没关匆匆跑了出去。   说起崔博朗, 祝岁对他反感已久。   崔博朗高中跳了一级, 以当地小神童的名头进的缙大, 长相尚可, 也许被家里纵容惯了, 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开学没多久以一己之力让其他寝室三人对他颇有微词。   大家进同一所大学,能力不相上下,这没什么好比较的,偏偏崔博朗觉得自己除了能力高,还有颜值优势,他没谈过恋爱,开学没多久看上了系里的一个女孩,没几天,晚上军训休息时,那女孩追到班上,在大庭广众下向陈迹表白。   崔博朗追她的事班里好些人知道,结果她现在追到班上跟陈迹表白,这无异于给自己难堪,更甚的是,陈迹说有女朋友,对方却毫不在意,说可以等你们分手。   崔博朗在起哄声中听到陈迹说:“我不会跟她分手,你去喜欢别人吧。”   当晚崔博朗接到那女生的微信,平时他五句话回一句,结果当晚她主动跟他发微信了,但崔博朗并不高兴,这就像是陈迹在施舍他一样。   这个我不要,给你吧。   崔博朗从小到大都是拿独一份,自尊心严重受挫,因此记恨上陈迹。   军训结束后,他们分到同一个寝室,崔博朗年纪比他们小,同寝的人有点照顾弟弟的意味,能包容的就都忍了,但他针对陈迹实在太过明显,好心提醒两句还被说成多管闲事。   今晚陈迹回宿舍,正巧和崔博朗前脚后脚,崔博朗明明知道陈迹在后面,刚一进门,反手把门甩上,陈迹没来得及挡,门撞上鼻子,出了鼻血。   “哦,我没看到你在后面,对不起啊。”崔博朗说完毫无歉意坐下吃外卖。   同寝其他两人早看不惯他了,其中一人说:“崔博朗,大家都是同学,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崔博朗吸溜着面条,头也不抬地回答:“我真没看到,谁知道他回来啊,我还以为今晚要在哪个小旅馆过夜。”   陈迹不理他去浴室洗脸,外面的崔博朗还在嘟嘟囔囔,   “我说什么了,这不是正常吗?什么叫我思想有问题。”   “看陈迹那副弱样,说不定不行。”   无聊。   陈迹不想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低头洗去脸上的血,想万一祝岁知道了,又要不高兴。   “我是为他好,新闻学院乱的很,没几个干净的,都被人包养了,说不定祝岁早傍上了大款,我..”崔博朗话没说完,连人带椅子被踢倒在地,外卖盒倾倒,汤汁滴滴答答流到地上。   在场人措手不及,怔愣看着从没发过脾气的陈迹,一双明眸冷到打颤,睨着地上的人说:“崔博朗,我女朋友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崔博朗一声怒吼,筷子一甩朝陈迹扑了过去。   祝岁赶到时候,他们寝室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她一挤进去便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陈迹,看起来没事人似的,倒是斜对面被按住的崔博朗疯狗似的嘴里骂骂咧咧,让人很难相信他是一个名校学生。   “哗啦”一水声,浇灭崔博朗的粗鄙之词,祝岁放下水杯,在诡异的静默中说:“能闭嘴了吗?”   崔博朗从没受过这种屈辱,湿着一张脸目眦尽裂,要不是同寝两人摁住他,怕这会儿已经冲上来了,人动不了,就剩一张嘴,   “祝岁,你什么狗东西也敢泼我!”   “你又是什么狗东西打我男朋友?”   祝岁真的忍这个崔博朗很久了,她双手交叉,冷着脸细数他的罪行,“陈迹脾气好不跟你计较,可这一桩一件我全记得。   军训时候你害他被教官罚跑,知道他有夜盲故意晚上伸腿绊他,我要报警说你故意伤害,警察也会受理。   远的我就不说了,就拿前两天体育课,你用篮球砸他这事,你就说你干没干?!”   崔博朗咬牙切齿,“他今晚打我!”   祝岁看他嘴角的红肿啧了一声,“那又怎么样,你不该打吗?你脸上就写着欠打两个字你没意识到吗?”   崔博朗咬牙又要站起来,被摁在椅子上。   “崔博朗,你别闹了,今晚本来就是你先挑事的。”同寝的一个室友摁住他说。   祝岁朝他看去,想知道来龙去脉,对方磕磕巴巴说了,祝岁一听不甚在意笑了,“崔博朗,你说我没关系,但是你得罪了我们院的女生,你等着死吧。”   崔博朗没说话,他衣服沾了红油汤汁,还能闻到那个味儿。   “陈迹为什么打你你心里清楚,这件事拿到哪去说,都是你的错,崔博朗,这世上不是四海之内皆你妈,大家都是来上学的,没人惯着你。”   “听到了吗,陈迹。”   突然被点到名的陈迹茫然不解,看女朋友走过来捧起他的头,表情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你听到没有,他再给你找事,像今晚这样打他,听到没有!”   祝岁最看不得陈迹被欺负,他太柔软了,可这么柔软又能因为崔博朗侮辱她而打人,祝岁一时不知是该先责怪还是先感动。   “嗯。”陈迹察觉她想哭,伸手把人圈住,抬头看她,“别气了,没被他打到。”   “那鼻子怎么回事。”祝岁摸了摸他红红的鼻梁。   “撞门上了。”   祝岁没好气点他额头,“烦人。”   陈迹笑了起来,心里盈满感动。   “还痛不痛,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就流了点鼻血,已经止住了。”   “我们等会去吃点补血的。”   “你想吃什么?”   “多肉葡萄!”   “不行,太凉了,天冷了。”   “喝一杯,我们一人一半…”   401男寝门口,一众看热闹的男生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心里不约而同升腾起同一想法,   好想谈恋爱啊。   祝岁在男寝为男朋友出头的视频被人拍了,当晚就传遍了。   “陈迹在别人面前冷冷淡淡的,在祝岁面前好乖啊。”   “祝岁不愧是学新闻的,嘴皮子很利索啊。”   “他俩好配啊!”   总之他们作为情侣CP算是在学校出了名,而崔博朗说新闻学院女生不干净这事,他的下场让全校男生把不要惹新闻学院这件事刻进了DNA。   *   全校都在磕CP的时候,宋巡那边并不好过,骆容那天发泄过后,两人冷静了两天,她开始了一贯的轰炸模式,不管说什么,只要没回,就是紧接着一句“你是不是想分手?”   分手吗?   宋巡想了好几天,他们这样倒不如分了省事,可骆容不是那种说分手就能同意的女生,她会胡搅蛮缠,万一到时候跑来学校闹,他是要脸的。   早知道就不一时冲动了。   宋巡躺在床上思索到底该如何处理他和骆容的关系,这一切又到底是如何开始的。   如果那天没有胡乱答应和她在一起就好了,可那天为什么答应呢?   他拿过枕边的手机,点开祝岁的朋友圈,一条条翻下去,是的,就是这些朋友圈,和陈迹有关的朋友圈,让他昏了头。   宋巡锁屏把手机放到一边,感冒导致的头痛脑热一并朝他袭来,他蜷着身子咳嗽了两声。   “宋巡,我出去买饭,要帮你带吗?”室友高新见他这难受样主动问他。   “帮我带碗粥吧,钱回来给你。”   “行,多喝点水。”   寝室就剩他一个人,走廊外传来篮球碰地声,咚咚咚吵的他心烦。宋巡想下床接杯热水,手机突然响了,骆容两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好一会儿,他才按了通话键。   “我在你寝室楼下,我要见你。”   骆容的话让宋巡清醒了几分,忍着喉咙干痒说:“你等一下,我现在下来。”   从出寝到下楼最多十分钟,这十分钟里宋巡想了很多,把她会在楼下大吵大闹的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如果能分手的话,吵就吵吧,至少不要把关系弄得这么僵。   可是他想了很多种假设,却唯独没想到骆容坐两小时地铁过来只是给他送感冒药。   “拿着啊,祝岁说你这几天感冒,药店的药管什么用,要医院消炎药才行。”骆容把写着某医院的袋子递给他。   “..药哪来的?”医院的消炎药又不是能随便开。   “我去医院拿的啊,怎么,怕我毒死你啊。”骆容委屈皱着眉,要哭不哭的样子楚楚可怜。   “你怎么拿的,你也感冒了?”骆容体质特别好,别的女生冬天手脚冰凉,她永远都是热烘烘的。   “你话那么多干什么,给你就拿着啊,你现在是不是连看到我都觉得烦了?”骆容见他迟迟不拿,委屈的眼泪涌上眼眶,“宋巡,我就这么招你烦吗?”   “没有。”宋巡接过袋子,在骆容的啜泣声中不知说些什么。   讨厌骆容完全谈不上,可心里埋着一根刺,让他不满。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骆容不傻,特别是看到祝岁和陈迹这样,她更明白宋巡不喜欢她。   其实他的态度并没有变,他们当朋友时,宋巡就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   宋巡没回答。   “那我追你吧。”骆容的话让宋巡措手不及。   “反正我们开始的就很莫名其妙,我也没为你做什么,要你突然把我当女朋友的确有点困难,那我现在开始追你,成吗?”骆容眼里带着泪,神情严肃望向他。   “我..”宋巡语塞。   “宋巡,你是不是不信我真的喜欢你,想想你不信也正常,我是没做过几件正经事,但这个大学要不是为了你,我还真考不上。”骆容低头把眼泪擦去,声音含着哭腔,“我改还不行吗?你不喜欢这样,那我就追你,我保证以后不烦你,你总得给我个机会,不要不理我啊。”   骆容从没这么卑微过,她看电影,看到女主卑微,都会冒出“求他干什么,分手啊!”的话外音,可如今,她很想用曾经的气势说服自己,骆容,你求他干什么,喜欢你的人一大把,他有什么好,跟他分手。   但她说不出来,一旦说了,她就完全失去这个人了,她不舍得。   喜欢是一件如此卑微伤人的事吗?   骆容真的不明白。   “对不起。”塑料袋发出窸窣声,宋巡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头发,缙北开始变凉了,抱着她的时候让他感觉温暖,他又把人抱紧一些,轻声说,“我们试试吧,之前是我不对。”   骆容埋在他怀里哭着说好。   --------------------   最近都是双更哦,不要看漏了,九点还有一更,谢谢观阅~ 第56章   ==================   骆容和宋巡和好的事, 当晚群里的人就知道了。   反正骆容藏不住事又心大,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马上十一了,我们出去玩吧, 你们要回家吗?我爸十一出差, 我回去家里也没人。”   宋巡:“随你。”   崔正青:“我要回,你们要玩别带我。”   祝岁:“我和陈迹有事。”   骆容:“什么事啊,你们要单独出去吗?”   祝岁:“秘密~”   骆容:“好吧, 那我们要分开了。”   祝岁回了个表情包, 没一会儿, 曾经能聊到半夜的群便沉寂了。   祝岁和陈迹是真的有事, 陈迹接到邀约,去邻市参加一个小型的公益活动,会组织现场捐款给山区孩子, 这个活动是沈从言帮忙牵的线,陈迹觉得有意义便答应了。   活动是十月三号, 他们决定一号出发, 顺便去玩一下。   出发前一晚, 寝室就剩她和景致, 其他两位都趁着下午没课,早早坐火车回家了。   她刚把东西收拾好,景致开门进来了。   “你明天回家吗?”景致看她把行李箱立起来好奇问道。   “...嗯。”祝岁含糊其辞转移话题, “你呢,你家不是在缙北吗?你不回去吗?”   “我不回啊, 我回去家里也没人, 而且我2号要去邻市。”景致说话轻轻柔柔。   “去邻市?”祝岁敏感起来, “你去那旅游吗?”   “哦, 不是, 我去追星。”景致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笑起来,“其实也不算追星啦,就是一个很小的爱豆,说出来你可能听都没听过。”   心里升腾起某种预感,祝岁把行李箱推到衣柜旁假装不经意问:“谁啊,说不定我也知道。”   “我不好意思说啦,不过他唱歌真的好听,我给你听听吧。”景致电脑平时从不外放声音,这会儿可能看人都不在,她拔下耳机,手在鼠标上点了两下,没几秒,祝岁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首歌是她看着他在录音棚录的。   祝岁有种这世界真小的感慨。   “好听吗?”景致一副“快吃下我安利”的表情问她。   “好听,真的好听。”祝岁由衷地说。   “是吧,我这还是第一次去现场看他,不过他活动真的好少,要不让我爸给他点资源好了,这么好的声音应该被更多人听到。”景致窝在她带来的大藤椅上,话说的毫不费力。   “我跟你说啊...”   寝室里一首一首放着的歌都来自陈迹,这是祝岁一个人知晓的秘密。   她看着景致神采奕奕的样子,开心又失落,开心陈迹被越来越多人知道,失落喜欢陈迹的人里竟然有景致这样背景的人。   *   第二天祝岁他们去了邻市,两人刚到酒店,沈夕算准时间似的打电话来约她吃饭。   “沈从言不来吗?”   “他又不知道我来了,快,我发现一家特别好吃的店,你赶紧的。”   祝岁听她那意思像是同性聚会,她试探一句:“那我可以带我男朋友一起吗?”   沈夕:“不可以哦~”   “……”   沈夕说的那家店正好在他们酒店附近的步行街,陈迹把她送到目的地后便独自回去了。   “你男朋友看着像个帅哥啊。”沈夕在二楼对着陈迹走远的背影说。   “什么叫像个帅哥,他就是。”祝岁在维护男朋友这点上向来积极。   “是帅哥戴什么口罩。”   他不仅戴口罩,明天还会戴面具。   祝岁懒得反驳,拿过菜单点菜,边看边问:“你出来你哥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他每次都不知道,我藏得好。”沈夕说起这个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像只腮帮子藏了很多瓜子的小松鼠。   祝岁翻菜单的手一顿,望着沈夕欲言又止,要不要劝她尽早认清这扭曲的迷恋。   “哦,忘了说了,我和沈从言不是亲兄妹,他是我继母的儿子。”沈夕像是想到什么,平平补充道。   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   祝岁长舒口气,“那没事了,挺好的,你加油。”   沈夕不明所以看她。   这家餐厅的确好吃,明天要带陈迹来尝尝,祝岁一边吃饭一边给陈迹发信息,问他在干嘛,饿不饿。   “还好,不饿,我刚去前面那个酒店问了,他们还有空房,我去那边开间房吧。”   祝岁一哼,气定神闲打字,“你去,去了我这一个月都不会理你。”   “我们分开睡比较好。”   祝岁没理他把手机放下接着吃饭。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陈迹的顾虑,毕竟他们年龄实在不适合发生点什么,但抱一起睡都不行么?!   餐厅里人声鼎沸,她想起陈迹欲气的喘息,烧了耳朵。   有点想他。   “我去上个厕所,这个和这个给打包一份,我男朋友还没吃。”祝岁看快要吃完了,惦记着在酒店还没吃饭的男朋。   “知道了知道了。”沈夕朝她走远的背影翻了个白眼,随即招来服务员下单。   她们坐在靠窗位置,不乏有手牵手的情侣从她眼前走过,她拿过桌旁的手机给置顶的人发信息,   “哥哥,演出结束完你能回家吗?”   对方不知是没看到还是故意不回复。   “哥哥,我想见见你。”   手机好一会儿都没进来新信息,她转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盯着外头出了神。   祝岁这个厕所上的格外久,菜都打包好了她人才回来,还没等沈夕问,她一坐下指着头发说:“我被人烧头发了。”   “啊?”沈夕吃了一惊,欠身看到她左边鬓发几根被火烧的蜷曲的头发,“怎么回事?”   当时祝岁去上厕所,跟着商场指示牌一直往里走,一边低头给陈迹发信息,拐弯时和一个人迎面撞上。   那人脖子上挂着好几条项链,勾到祝岁头发,项链叮叮当当响,两人越解越乱,最后祝岁听到耳边传来打火机响,她隐约猜到对方想做什么,阻止的话还没出口,一阵糊味传来,他们分开了。   “你没打他吗?”女生对烧头发这件事深恶痛绝。   “那人道歉态度挺好的,我想就算了。”不过他不依不饶加了她微信,祝岁又问,“他说他叫方洲,还问我认不认识他,你认识吗?”   “方洲?”混迹在娱乐圈的沈夕一顿,回想了一下似乎没这号人,摇头道,“不认识,他不会以为自己是RMB吧,谁都会认识他。”   祝岁一笑,也不再纠结,她往窗外一瞥看到了刚走到楼下的陈迹,像有感应似的抬头看了过来。应该是洗过澡了,换了身白色T恤,干干净净的,眼里有隐约笑意。   “行了行了,走吧,魂都没了。”沈夕招来服务员买单,两人一起出了餐厅。   这一带是商圈,现在又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街上行人很多,沈夕站在门口看着祝岁他们牵手离开,一时半会儿没移开视线。   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沈夕低头摸索,解锁一看,   “知道了。”   沈夕失落的心又雀跃了起来。   *   陈迹虽然没有新开的房间,但他把房间升级成了行政房,从一张床变成了两张床。   两人进了新房间,祝岁无语看着并排的两张床,回头瞪了他一眼,之后把打包好的饭菜放到小几上,打开行李箱拿睡衣去洗澡。   没多久浴室传来水声。   陈迹背对着浴室,哗哗的水声像下在他身上,他想找个地方避雨,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祝岁这个澡洗的有点久,也不知是不是为了给陈迹缓解尴尬的时间,一直到陈迹吃完饭,她才从浴室出来。   “牛肉好吃吗?”祝岁在浴室待太久,脸上红扑扑的。   “嗯。”陈迹背对她应了一声,拿过水喝了一口,刚咽下,一双手环上来,随之而来的是酒店的沐浴香氛气味,后背的压力让他险些呛了喉咙。   “陈迹,刚吃饭的时候我头发被人烧了。”祝岁刚吹头发看到那几根蜷曲的头发越想越不开心,怕他不信似的,还拿出证据给他看,“看,烧了我好几根。”   “怎么回事?”   祝岁从后面抱着他,小脑袋搁在他肩膀,消遣似的有一句没一句地说,期间还穿插她和沈夕的聊天内容,讲出来自己都觉得乏善可陈,陈迹却从始至终很认真在听,她看着陈迹认真的侧脸,刚才吹头发时涌出的小郁闷突然不见了。   “陈迹..”   “嗯?”等听下文的陈迹眼前一花,怀里坐进一个人,一剪秋瞳笑意盈盈看着他,他喉咙一紧,连吞咽都困难。   “你真好。”祝岁没骨头似的软在他怀里,头顶的小碎发拂在他下颌,有些痒,“遇见你真好。”   陈迹抱紧怀里的人,低头将吻印在她头发,无比珍重地回答:“我也是。”   祝岁仰头冲他笑,两人眼神对上,几乎不需要言语,陈迹一低头她便迎了上去。   几声推搡脚步声后,蓬松床褥里倒下两个人,落地窗映出床上交缠的模糊人影。   从在学校公开以来,感觉每个人都认识他们,在树下接个吻都能听到议论声,搞得一点亲密的兴致都没了。   而此时,不会有人打扰,像回到那个盛夏午后。   祝岁穿的酒店睡袍,只在腰间松松垮垮系了个结,经不住几下就散开了,敞开的衣领下一颗红色樱桃贴在她牛奶似的皮肤上,陈迹移不开眼。   “喜欢吗?”祝岁说着话,胸口的樱桃跟着起伏,有种它会随之滚落的错觉。   陈迹不知该如何回答,撑在两边的手臂暴起青筋。祝岁从松散的睡袍里脱身而出,笑意盈盈勾他:“陈迹,try me。”   像起跑的人终于等到那一声发令的枪响,陈迹脑子空白了几秒,裹挟着无数个下流想法吻了下去。   浴袍早已和T恤长裤等掉落在地,祝岁特别喜欢听他的喘息声,那种极致克制里带一点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好奇和莽撞。   “陈迹,电视柜那东西可以用的。”祝岁被他折磨得出了汗,扬起身子吻他。   两人身上像发着烧,哪哪都是烫的。   陈迹掐着她的腰,蕾丝内裤边磨着他手心,这是他最后一道防线,他不敢也不能逾越。   “我想等你长大一点。”陈迹吻着她,怕给她造成什么伤害。   祝岁笑了起来,指着自己一语双关:“还不够大?”   陈迹跟着笑了,她说话怎么比男生还能擦边。他俯身亲了一口,微湿的发尖拂在皮肤,痒痒的。   “够了。”   “那你忍什么,我只能是你的。”   陈迹很早前就发现了,祝岁喜欢强调他的唯一性,她也做到了把他当唯一对待,陈迹以前认为自己是可有可无的人,自从遇到祝岁,她总是在给自己勇气。   “你会后悔吗?”陈迹望进她眼里。   “我倒是怕清清白白的处男系草后悔。”   陈迹压着她吻了好久,分开时盯着她湿漉漉的眼说:“我也只能是你的。”   他下床去电视柜拿东西,不过十几秒,再回到床上,两人莫名紧张起来,祝岁抱膝坐在床上,撕破的丝袜垂在床沿,有种说不出的糜色,陈迹把那个小方块塞进她汗湿的手里,有意使坏,“帮我。”   祝岁抖抖索索撕开,她还是第一次碰这东西,险些滑出手,这件事要说多难为情吧,他们都到这份上,实在没必要,但祝岁是真不会,头皮都羞红了,陈迹闷哼了好几声,人差点交待出去,最后他哑着嗓子说:“我来。”   祝岁烫手山芋似的把东西扔给他,红着脸抱膝侧过身。   陈迹虽然也第一次,但他直觉手里的东西不对,他捡起还没扔下床的包装纸一看,S的字母赫然印在上面。   他一声叹息溢了出来。   “你也不会吗?”祝岁听到陈迹叹气,扑闪着睫毛转过身问。   “尺寸不对。”陈迹把包装纸拿给她看,顺便把人抱进怀里。   “住这个酒店的男人都这么小吗?”祝岁看懂那个字母后发出灵魂拷问。   陈迹埋在她脖颈闷声笑。   “这家酒店再也不来了!”祝岁愤愤不已把东西扔出去,“还要拉进黑名单!垃圾酒店!”   陈迹笑个不停。   “你还笑。”祝岁推他,“我看你根本不想要我。”   “想。”陈迹认真对上她的眼睛,“但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这个没那么重要。”   他们毫无阻碍抱在一起,情潮褪去,旖旎气氛里弥漫出温情,他们就这么抱着聊了会儿天,祝岁忽然话题一转,问:“那这个我们还是要扣钱?”   “嗯。”   “真亏,什么都没做呢。”祝岁抻开蜷麻的腿,腿心的樱桃暴露在陈迹眼里。   “你想做什么?”陈迹眼里冒起火星。   “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祝岁单手搭在他后颈,接吻意图明显,陈迹几乎同一时间低头。   被面发出窸窣响,祝岁听着耳边细碎又急促的呼吸声,腿刚缠上,便被扯下,她笑,还没等问,脚踝被握住,她蹬不开腿,急的嗓子都软了,“陈迹,你干嘛啊?”   那晚,女孩蒙在枕头里,尖叫声持续了很久。   -------------------- 第57章   ==================   第二天, 祝岁一副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陪陈迹去彩排。   这次公益演出主打抒情,沈从言一直走唱跳路子,于是邀请陈迹和他合唱。   歌沈从言早就发给陈迹了, 这次彩排两人合一下就行。   “你这面具终于不是两元店的了。”三人见面后沈从言对他的面具发出评价。   “当然了, 我花大价钱定制的。”祝岁在一旁接话,这是她送给陈迹的生日礼物。   “昨晚到做贼?”沈从言看她哈欠连天的样子问。   祝岁表情一僵,含糊道:“仙女的事少管。”手下却不含糊掐陈迹。   陈迹笑着握紧她作怪的手。   “行了, 我们去彩排, 早弄完早回去。”   “那我去了, 你等我,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陈迹怜爱摸了摸她的头。   “好,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好。”   祝岁看着他们跟着工作人员离开,在场地无所事事漫走。   这次的场地是在一个体育馆, 偌大体育馆此时只有零星几个工作人员,舞台上有人在调试音响设备。   今天邻市天气不错, 冷热适中, 这会儿太阳也不大, 祝岁在观众席坐了一会儿, 困的不行,她决定去买杯咖啡提提神。   昨晚实在过了头,光回忆就让她腿心发软。   打住!光天化日, 不可以涩涩。   祝岁拍了拍脸,正要出场馆时, 身后似乎有人叫她, 她不确定, 左右看了看,   “别看了, 就是你,你是工作人员吧。”那人大步走过来,给了她一张一百,“你去帮忙买杯冰美式。”   “我不是工作人员。”祝岁解释道。   “你不是你怎么进来的?”那人反问,但看着赶时间似的,“不管你是不是,帮帮忙,我这边忙的转不开身。”   祝岁想想反正自己也要去买咖啡,干脆答应了下来。   那人说了个谢谢,这时有人叫他,他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等会给…zhou送去。”   祝岁人已经走出去几步,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朦胧中听到一个zhou字。   她不做深究,反正他给了钱,自己顶多做个顺便的事。   祝岁买了两杯美式,一杯自己拿在手里喝,一杯提着往场馆里走,回忆刚刚那人到底是说的谁。   但她在场馆转了两圈都没找到刚刚那个男人,她不知该如何处理手里的东西,想着买都买了找的零钱也得还给人家,要不绕到后台去问问是谁要的咖啡。   祝岁提着袋子往后台走,刚走进迎面走来的人让她一愣。   是昨晚烧她头发的朋克男。   zhou。   方洲。   祝岁联系上了。   对方看到她也很惊讶,但马上熟稔打招呼,“你怎么在这?”   “陪我朋友,是你要的冰美式吗?”祝岁不喜欢男人太过亲昵,退后半步问。   “哦,对,我刚想去问。”方洲接过她的袋子。   “零钱也在里面,他没说你要不要糖,我就要了几包糖放里面了。”   方洲并不在意咖啡加不加糖,只问:“昨晚给你发微信怎么没回?”   昨晚谁有空回你。   祝岁喝了口咖啡,“昨晚睡得早。”   “哦,那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昨天不好意思。”方洲说完把手搭在祝岁肩上,“你其实知道我是谁吧?”   话里话外外加神情,都透露着“女人你在欲擒故纵”的自信。   祝岁拍开他的手,想骂他两句,但毕竟自己是跟着陈迹过来的,不宜把事情闹大,而且的确不知道他是谁,万一是个咖,也得罪不起,“晚上我没空,你自便吧,我先走了。”   “诶,明天我在这里演出,你来吗?演出完我们见一面?”   他好像就差把“约炮”说出来了。   祝岁心里反胃,脸上却笑着,“你既然是公众人物,还是谨言慎行点为好,你说呢?”   方洲看着祝岁走远,拿起袋子里的冰美式啜了一口。   离开之后祝岁在咖啡厅第一时间搜索方洲名字,跳出来许多同名同姓的,但往下一滑方洲的脸就出现在百科上。   她大致看了一下他履历,选秀大火那年,他借了东风以第七名成绩出道,之后顺利签了经纪公司,发过两张专辑,反响不温不火,倒是桀骜不驯的人设立的不错,加上穿衣打扮风格,粉丝数量也有七八十万了。   最新一条微博就是宣传他要来参加这次活动的,底下还有大帮迷妹夸他有爱心。   啧,下头。   祝岁退出微博翻朋友圈,第一条是景致的,拍了一张机场照,“我到啦~”   底下不少班里人评论点赞。   景致是景向南女儿这事也许只有她们寝室以及辅导员知道,景向南低调,这几年除了拍戏鲜少出现在荧幕上,而他独生女从出生就被保护得很好,一直没被媒体拍到。景致自己不想受到太多关注,只想安静度过大学时光。   景致性格大方温婉,因为学过芭蕾,人往那一站,有种清冷高贵的美。她没来几天,学校表白墙就有人发帖求问联系方式了。   如果景致知道light是陈迹,她会是什么反应?   祝岁想起那晚景致说让她爸给资源的话,对景致来说,也许给陈迹资源真的是毫不费力的事吧。   那股低落像雾,渐渐萦绕上来。   她坐在咖啡香四溢的门店,不知不觉困意上来,头一歪就这么睡着了。   陈迹彩排一直到晚上才结束,祝岁怕再遇到方洲,戴了口罩去体育馆接他,陈迹正巧出来,两人隔着口罩亲了一下,一旁被迫吃下狗粮的沈从言嗤一声,抬腿就要走。   “沈天王,你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祝岁忙问。   “你们腻腻歪歪的,我不跟你们吃,走了,拜拜。”沈从言头也没回挥了挥手一个人先走了。   “那我们去吃昨晚那一家,离酒店近,吃完早点回去休息。”祝岁提议道。   “好。”   晚上他们刚回酒店,祝岁收到沈夕微信,说她知道方洲是谁了,这次活动他作为嘉宾压轴。   “作品一般绯闻倒不少,私生活不检点。”   祝岁深有同感,低头回复:“我今天看到他了,还想约我晚上吃饭。”   “啊??那你没答应吧,他这肯定是有目的的。”   “就他那样的,我才看不上,连我男朋友指甲盖都比不上。”   “……你这个,对你男朋友的滤镜太厚了吧。”   祝岁坐在床上笑,“我男朋友真的无敌优秀。”   “我不信,我老公才是!没有比我老公优秀的人!”   两人在微信上争论,陈迹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看到她手指飞快打字,唯恐慢一秒就会吃亏的架势,问:“在和谁聊天?”   “沈夕啊。”祝岁头也没抬回答。   陈迹没打扰她,拿过自己的手机,刚点开微信,看到陈唯的信息。   “十一怎么没回来?”   他们的对话停留在一个星期前,陈唯工作忙,就算主动问起,也不过寥寥几句。十一不回来陈迹的确没跟陈唯报备,因为他们之前的通话里,陈唯说要出差,他便没有说。   “和祝岁一起?”   没等陈迹回答,陈唯又发了过来。   陈迹没隐瞒回了个是。   那头没回应,不知是生气还是无语,最后直接回道:“随便你,陈迹。”   这些年不一直都在随便我吗?随便我怎么长大,随便我想什么。   陈迹按灭手机。   祝岁听到对面传来叹息声,抬头看陈迹,表情似乎有些忧郁,祝岁飞快看了眼时间,快九点半了,她恍然大悟,说:“你等烦了是不是?”   陈迹:?   祝岁草草结束和沈夕的对话,把手机放下,起身说:“你等我一下,很快的。”   陈迹:?   “不是那个意思。”陈迹隔几秒反应过来,拉住要去浴室的祝岁,无奈笑了,“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想你啊。”祝岁顺势坐在他腿上,“我去洗澡,你去楼下买东西吧?”   什么东西,两人心照不宣。   陈迹觉得在这个问题上,祝岁比他开放多了。他把人圈住,低头亲了亲她说:“明天要早起,得早睡。”   哦,对,忘了明天有活动了。   祝岁也不知是真遗憾还是搞气氛,深深叹了口气,“为了明天顺利演出,只能浪费这个美丽夜晚了。”   陈迹捏了捏她的脸,嗔怪她阴阳怪气。   “那我们今晚分开睡吧,你好好睡个觉。”   没打算分床睡的陈迹看她一副为你好的表情,只能勉为其难点头。   祝岁起身去洗澡。   酒店浴室是磨砂玻璃的,昨晚陈迹没注意能映出人影,现在他看到了。   看她在镜前把头发盘起,刷牙,洗脸,最后直着身子,脱下卫衣,玲珑有致的曲线顺滑得像被画笔勾出来印在玻璃上,他听着哗哗水声,别开头喘了口气。   祝岁洗完澡出来,发现陈迹已经背对她躺下了,她放轻动作,只留了床中间的壁灯,爬上床玩手机。   上午她在咖啡厅补了个觉,又刚洗完澡,这会儿还不困,她背过身躺在床上玩手机,骆容和宋巡留在缙北玩,今天去了水族馆,看朋友圈似乎挺开心的。   她点了个赞,翻了翻朋友圈没什么意思,开了超级玛丽玩,对面床传来翻身动静,她没回头,以为只是睡熟的翻身,可没几秒背后被子掀开,被窝里多出一个人。   “不想一个人睡。”陈迹埋在她颈窝,说话的呼吸像羽毛拂在身上。   祝岁笑了,手机往枕边一放,翻身看他,“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陈迹不吱声。   祝岁和他面对面躺着,壁灯柔黄的光线照亮他半边侧脸,她点了点他眉心,“陈迹,要表达知道吗?不然别人猜不到你的心思。”   “好。”   “那你快睡,我再玩会手机。”祝岁说完转过身重新拿起手机,果不其然,屏幕上显示游戏结束。   她重开一局,还没躲过几个蘑菇,环在腰上的手收紧,身后的少年埋在她颈窝含糊不清说着话。   “嗯,什么?”祝岁有些痒,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一个没操作好,死了。   她正想复活,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抽走她的手机,随后被子隆起,不规则的阴影落在地上,他们在昏昧的光线里接吻,祝岁舔了舔他润泽的唇,问:“不睡了?”   “少睡几个小时又不会死。”   陈迹孩子气的话让祝岁笑出声,但很快她笑不出来了,少睡几个小时不会死,但玩几个小时她可能会死。   最后她在余韵里喘着气后怕,擦边都能被陈迹玩成这样,哪天真上了,她承受得住吗?   “陈迹混蛋。”洗漱干净的祝岁骂完又口嫌体直滚进他怀里,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女孩整个人小虾米似的缩在他怀里,陈迹印下一个吻在她额头,忍不住喟叹,想每晚都这么抱着她睡,想永远和她在一起。   --------------------   很好,我又被锁了:) 第58章   ==================   第二天祝岁怕遇到景致也怕遇到方洲, 选择戴口罩出门。   演出六点开场,祝岁这次学聪明了,要沈夕提前给自己抢了票, 两人跟着人群入场, 每人位置上有个二维码,一人一码,点进去有今晚受邀的嘉宾头像, 里面设置了募捐金额, 最高数额1万, 粉丝自行决定捐多少。说白了是拼现场人气, 看谁的粉丝多,像陈迹这样的,祝岁只能意思一下, 拼是拼不过了。   沈夕一边扫开二维码一边说:“说是募捐,其实就是薅我们这些粉丝的羊毛, 你看啊, 卧槽..”   场馆内网有点卡, 祝岁还没转开听到沈夕一声惊叹, 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自己,磕磕绊绊地说:“你...你..原来是个富婆吗?”   ?   “什么意思?”   手机更新出了页面,陈迹赫然排在第一, 捐款金额5万,粉丝头像是只小熊, 祝岁认识, 那是景致的微信头像。   她竟然一次性捐了5万。   祝岁愕然, 往场馆里东张西望扫视一圈, 人很多, 没看到景致的身影。   “不是我,是别人。”祝岁压下浮上来的低落和不安安慰自己,有更多人喜欢陈迹不应该是好事吗?他离他的梦想更近了一步,这不好吗?祝岁,你不可以小心眼,景致只是单纯追星而已,她又不知道light是陈迹,light是大家的,陈迹只是你一个人的,不可以小心眼。   祝岁反复安慰了自己几遍,再点开发现屏幕上刚刚只有景致一个人的头像,现在竟然有三个人了,说明现场除了她和景致,还有别人为陈迹来了。   心里的忧悒顿时消散,她调整好心态,捐了500,退出通道,专心等陈迹出来。   后台。   “light是谁?”方洲把手机往桌上一扔问助理。   “谁知道啊,我刚查了,也就今年起来的一个翻唱的,粉丝都没几个,这钱十有八九自己砸来充面子的。”   “你去群里再跟她们说说,把他超了。”方洲作为这次活动的压轴嘉宾,本来不屑和这些草根出生的网红同台,但前阵子和那个女网红的新闻对他影响太大,他不得不靠这个来刷点好感。   方洲坐在专属他的休息间,不知怎地,想起祝岁来。   在商场碰到的时候,他是故意撞上去的,借机要到了微信号,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搭理他。   接下来两天他都没通告,要不再问问,难得碰上个符合他审美的。   方洲拿过手机点开微信。   沈从言和陈迹的节目排在中后段,他们两个一起出来的时候,几乎都是沈从言粉丝的尖叫声,祝岁举着灯牌往四周看,试图找到除她之外的几个人,但人太多,并没有找到。   这次结束后,要不建个粉丝群吧。   祝岁望着台上的陈迹拼命晃动着灯牌,回去一定要告诉他,除了自己,还有别人为他而来,他以后一定会被更多人看到。   陈迹的募捐排名一直在第一,只要有人超过他,没多久马上就会变成第一,到募捐截止,他的募捐金额竟然有十五万,而其中的大头祝岁知道是谁。   “十五万,她一个人出,你爱豆不会被她包养了吧。”沈夕在一旁啧啧称奇。   “你别胡说八道。”祝岁闷着气白了她一眼。   “这有什么不可能,那些女主播不都是这样吗,谁砸钱多跟谁走。”沈夕摆弄着手机嘀嘀咕咕。   “他不会。”祝岁笃定说。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现在刚起步,指不定呢。”   “因为他是我男朋友。”祝岁附在她耳边说。   沈夕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大圆,“真的假的?你...不会吧。”   “他是我的,别人别想。”祝岁不知是在赌气还是在强调,说的斩钉截铁。   “行行行,不过这个人这么砸钱,你还是小心一点吧,15万又不是15块。”   沈夕的话让祝岁沉默,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节目最后一个环节,竟然是主持人邀请今晚募捐最多粉丝上台来和爱豆近距离接触。   在场所有人都好奇这位一口气出十几万的人是何方神圣,而当景致亭亭玉立出现在台上站在陈迹身边时,般配程度让底下的人发出起哄声。   “看来大家反响都很热烈啊。”主持人笑着出声,不自禁看向处变不惊的景致身上,一般女生遇到这种场面多少都会有些拘谨,但景致完全没有受影响,落落大方笑着,看得出她肯定是见惯了这种场面。   “看你年纪不大,你应该还是学生吧,花这么多钱家里人不会说吗?”主持人开始提问。   景致拿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停顿了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接着才开口,“钱是我比赛得来,并不是家里的钱。而且这次不是公益活动吗?我只是把钱捐给了更需要他的人,这也算是我努力比赛的一部分,至于其他..”景致笑了一声,带着一点羞涩,“花十五万能见到他,我觉得很值得。”   场馆内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把祝岁淹没,她看着大屏幕里的景致,不知作何表情。   “那light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你的粉丝说的呢?”主持人把话题抛给陈迹。   “谢谢你的喜欢,我会更加努力。”陈迹说的很官方,他也许连景致跟他同校都不知道。   祝岁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那light给粉丝一个鼓励的拥抱吧。”主持人撺掇着。   祝岁眼也不眨盯着大屏幕,看他们抱了三秒,十分松散的拥抱,不像昨晚,他抱着自己,力道大的她肩膀发痛。   祝岁,不准胡思乱想,不要小心眼,那个拥抱肉眼可见的敷衍和官方,你有什么好计较的。   “你多留心一下你男朋友的社交软件啊,别到时候他们勾搭上了,你还蒙在鼓里。”   直到回酒店,祝岁脑子里回想的都是沈夕临走前跟她说的话。   “饿不饿,是出去吃还是点外卖?”陈迹本来想请沈从言吃顿饭,但他晚上约了粉丝见面,他们便提前回来了,可祝岁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陈迹,你知道今天那个粉丝是谁吗?”   “谁?”   “我室友,景致。”   陈迹吃了一惊,今天的状况也是他没想到的,在后台时沈从言还调侃他是不是即将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你跟她说过我?”   “怎么可能!”祝岁烦躁起来,今晚一切的不爽因为陈迹这个试探的疑问被引爆,“陈迹,你什么意思,怀疑我?”   “没有。”   “你放心,我从来没说过,人家只是单纯喜欢你,从缙北追过来的,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星二代,你有这么一个粉丝,只要她高兴,别说捐15万,你想要多少资源都有。”祝岁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些话就像自己有意识似的,争先恐后从嘴里跑出来。   她说完看着陈迹沉默的脸,立马后悔了,是你自己敏感多疑,为什么要对陈迹发脾气,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祝岁不敢面对他,低下头眼泪打在手背上。   “好点了吗?”陈迹问。   “什么啊。”   “说出来好点了吗?”难怪回来路上一直闷闷不乐,原来是在意这个,陈迹看她绞紧手指,默默把人抱住,“祝岁,她是你室友这件事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对我们之间产生什么影响,她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不要生闷气。”   祝岁抱着他抽噎的说不出话。   她的不安来自于自卑,是以为克服了实际还深埋在血液的自卑。   景致太耀眼了,偏偏她的耀眼一点锋芒都没有,人漂亮,好相处,对人真诚,见过大世面,在台上毫不扭捏落落大方的样子,让她自惭形秽。   而她竟然冒出陈迹本该和这样的人相配的荒谬念头。   “陈迹,说你喜欢我。”祝岁抬头直视他,看到他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倒影。   “我只喜欢你。”   陈迹拂去她眼角的眼泪,低头吻住她,祝岁乖巧迎上去,两人安抚性地接了个悠长深吻,陈迹问:“饿不饿?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祝岁这会儿又乖了,侧坐在陈迹腿上晃着腿,说:“想吃点高热量的东西,吃炸□□。”   ……   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还是吃别的吧。”祝岁略带尴尬摸了摸鼻子,正急速想着吃什么的时候,被陈迹一句话惊得瞳孔地震。   他问:“今晚可以吗?”   --------------------   今晚不行,明晚。   宝子们,明天开真车,这可咋办啊~又要被锁了+_+ 第59章   ==================   结束国庆周, 他们回到了大学生活。回缙北之后,陈迹的粉丝量又涨了一波,甚至有演艺公司来问有没有兴趣签公司, 祝岁趁势开了个粉丝群, 当起了群主。   关于签公司这事,她和陈迹讨论过,每个来问的公司祝岁都做了背调, 都是这一两年起来的, 根基不稳就算了, 公司定位也不明晰, 合同条款看着像是陷阱,于是一一拒绝了。   “目前我不想签公司,想多学习一些乐理知识。”   沈从言十一来了缙北后, 他们见面的频率高了不少。沈从言在缙北认识很多音乐圈的朋友,带着陈迹一并认识了, 也许是因为沈从言, 又或者是陈迹身上某种气质很吸引他们, 总之大家都愿意带陈迹玩。   他们自己有一个音乐工作室, 作词作曲编曲各有各的长处,陈迹本身就会弹吉他,跟着他们学了不少。   虽然拒绝了演艺公司, 但他们在几个流量比较好的平台都开了账号,为此祝岁还专门报了个网课学剪辑, 熬了几晚上磕磕绊绊把陈迹的歌做成视频发上网, 也有不少点击量。   粉丝一点点积累, 当初只有不到两百的粉丝群人数也在不断增加,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十二月之后, 缙北完全入冬,祝岁是第一次在北方过冬,有暖气的房间干燥得晚上经常流鼻血,景致见此特意从家里搬了个看着很高档的加湿器过来,自那之后,祝岁流鼻血的状况就少了很多。   景致真的是个非常温柔又会照顾别人情绪的人。   一年到了年末,圣诞节那天是周五,群里许久未见的五人约出来吃饭。   宋巡下午没课,提前去了骆容学校,祝岁周五是满课,且要上到六点。差十分钟下课时,钟絮杵了杵低头做笔记的祝岁,“你男朋友来了。”   祝岁从书里抬头,正巧和等在走廊的陈迹对视上,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你男朋友这个笑太犯规了吧。”钟絮在旁啧啧有声。   “听课,看我男朋友干嘛。”祝岁占有欲十足隔开钟絮的视线,不小心碰到一旁的景致。   “不好意思。”祝岁看着滑出格子的笔尖道歉。   “没关系。”景致不在意笑了。   “你们等会要出去啊?”老师课已经收尾了,钟絮抄完最后一行笔记问祝岁。   “嗯,和以前的朋友聚个餐。”祝岁盖上笔帽回。   “就照片里那几个吗?”   祝岁点头。   “真好啊,我朋友全留在本地了。”   讲台上老师已经下课了,祝岁把书交给钟絮,“帮我带回寝室,我先走了。”   “晚上还回来吗?明天周六哦~”钟絮意有所指冲她挑眉。   祝岁一赧,穿好大衣白了钟絮一眼,“当然回来了。”   “系草好绅士哦~”   “闭嘴。”   钟絮笑着看祝岁拿着围巾小步跑出教室,等在走廊的陈迹迎上去,拿过她手上的围巾给她系上,两人一起牵手离开。   “他们真配啊,是不是景致。”钟絮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感慨。   “是啊。”景致收回视线笑的温婉,“感情真好。”   “好羡慕,我什么时候能脱单啊。”   “你这么漂亮不用着急,很快的。”   “景致,你真会安慰人。”   “实话啦。”   *   五人很久没见了,找了家火锅店,东西没吃几口净说起八卦了。   “我跟你们说,崔正青即将脱单了,他在追他社团的学姐。”   骆容刚说完,崔正青闷着咳了出来,对上在场人灼灼八卦视线,剜了骆容一眼,“我就知道告诉谁都不能告诉你。”   “我们之间还能有秘密吗?”骆容对于泄秘这件事毫无愧疚,“趁我们都在,把学姐照片给我们看看啊。”   “没有。”崔正青捞起锅里的肥牛卷冷淡拒绝。   “不可能,肯定有,不然你晚上拿什么那个。”   剩余四人:“……”   祝岁怎么感觉骆容越来越污了,她往骆容碗里夹了块藕片,“注意点影响啊,都是人呢。”   “怕什么,都是有性生活的人。”   骆容刚说完这会轮到宋巡咳了,崔正青一言难尽看着他,“兄弟...不是吧。”   “骆容你别胡说八道。”宋巡脸色不自然,看起来心虚似的,转过头对崔正青解释,“没有,绝对没有。”   “我不过问这个,你们注意安全就行。”崔正青语重心长拍了拍宋巡的肩。   “真没有。”   “嗯嗯。”崔正青敷衍点头,给他夹了块羊肉,“补补。”   “卧槽。”宋巡百口莫辩。   涉及隐私,这事被大家轻轻揭过,转而聊起别的来,骆容想起过几天是祝岁生日,问她有什么计划。   “到时候大家一起再来吃顿饭吧,至于别的,好像没什么计划。”祝岁把煮好的丸子放到碗里,又分了陈迹一个。   “对了,缙北零点有烟花大会,一起去看啊,一起跨年。”   “太冷了吧,如果能在室内看还差不多,室外就算了吧。”祝岁想起外面的低温皱眉拒绝。   “那多可惜啊,我倒是不怎么怕冷。”   骆容刚转向宋巡,还没说话便被拒绝,“我不想在期末考前感冒。”   “啧。”骆容悻悻作罢。   一顿饭吃到九点才散场,崔正青和骆容坐公交比较快,于是五人在商场门口分开。   崔正青和骆容往公交车站走,没两步,崔正青往后看了一眼,确保后面没什么人后,别扭地问:“诶,骆容,你和宋巡...到底那个了没有。”   “没有。”   骆容这话回的让崔正青猜不准到底是真话假话,他清了一下嗓子,接着说:“你放心,我不会跟姨夫说,但这种事,你比较吃亏,就...谨慎一点。”   “真没有,他不肯。”   “不肯?”崔正青觉得这词有点微妙,“你们真试过啊?”   “昂,你干嘛这么惊讶,我成年了。”骆容不知是不是过早早熟,对这事并没什么耻感。   “我知道你成年了,但是这事吧,你还是谨慎一点。”崔正青拿出哥哥的口吻教育她,“宋巡人品什么的倒没什么问题,但是吧..”   “哎呀,你真的好啰嗦啊,都说他不肯,强迫也不肯。”   ?   崔正青隔了片刻颤颤巍巍发出疑问,“他..不会不行吧?”   骆容惊悚瞪大眼,“...啊..不会吧。”   “阿嚏。”三人刚进地铁,宋巡毫无征兆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吗?”陈迹问。   宋巡摆了摆手,三人刷卡进站,正好有个空位,他们让给祝岁,两人站在门边位置,宋巡看到陈迹在聊微信,一瞥头像,竟然是骆容,问:“你跟骆容聊什么?”   “问一下那个烟花大会在哪里。”陈迹往祝岁位置看一眼,她正低头专心致志玩超级玛丽。   “你要去?”   “不去。”陈迹收到骆容发来链接,并没有看摁灭了手机。   两人都是不会找话题的人,沉默站着没怎么说话,下一站到站时,祝岁把位置让给一位老人,从人群里挤到陈迹旁边,脸被温度烘的红扑扑的。   “生日你们想去吃什么啊?”祝岁见没人说话主动打开话题。   “你是寿星你决定。”宋巡懒懒附和一句。   “我也不知道,陈迹你想吃什么?”   陈迹想了一会儿,低头给建议:“牛蛙火锅、烤鸭、烤鱼、还有泰国菜。”   祝岁想起这些都是她曾经发给陈迹的,她经常半夜想这个吃想那个吃,也不是饿,就是嘴馋,陈迹都记住了,现在拿出来给祝岁建议。   “要不吃泰国菜?你不是说冬天想喝冬阴功汤吗?”   “好哦,那我问问他们。”   三两下把纠结的问题解决,祝岁很喜欢陈迹这样,不然什么都说好,随便你,到头来还是会迟疑不定。   宋巡把头别开,看向漆黑的窗外。   三人各自回了寝,和崔博朗打完架后,辅导员给他们换了寝,现在陈迹寝室一片平和,他洗完澡,拿上手机上床,打开前不久骆容发的链接,扫了几眼文章,直接划到最底下看地址,之后打开订房软件,把复制的地址黏贴进去,没一会儿,一排酒店名字出现在屏幕。   他一家家评论看过去,筛选出评论里说看烟花视角最好的几家,最后挑了最贵的,预定付款。   她想在室内看,那就陪她在室内看。   陈迹收到酒店的确认信息后,躺下看着头顶天花板。   脑子里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   他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   一年到了年末。   特定的日子里连气氛都能感觉到和平日不同,不管是拉着箱子回家的人,还是朋友圈的动态,比往日拥堵的地铁人群,又或者大街上随处可见卖着发光气球的小摊贩,都给人一种这一年要在今天结束了的氛围。   地铁比平日更挤,他们和宋巡冲散了,略微摇晃的车厢里,祝岁转身埋进陈迹怀里,受这周遭气氛影响思维发散着,   今天是2015年的最后一天。   我来这的第二年。   我和陈迹在一起的第二年。   “像做梦一样。”祝岁嘟囔着。   “嗯?”陈迹没听清低头看她。   “我说,生日礼物呢?”祝岁仰头问他。   陈迹笑了,刮了一下她小巧鼻尖,“准备好了。”   “是什么?”   “晚上告诉你。”   祝岁听出话里的重要信息,眼睛一亮,“晚上我们不回学校吗?”   陈迹笑而不语,把人揽进怀里。   --------------------   56章可以看了,下一章九点,大家准时来看吧,不然锁章小达人又要凭自己本事进小黑屋了。 ^_^ 第60章   ==================   跨年夜人多, 即使提前预约了,还是等了一会儿才落座。席间他们商量着学校几号放寒假,一起回家的事。   “我和陈迹会晚几天, 可能没法一起回了。”   他们要去参加活动。   “你们去哪啊?”   “有点事。”   “怎么感觉上大学之后, 你们就神神秘秘的。”   祝岁对骆容的质疑含糊笑着带过,冬天喝冬阴功汤果然是好建议,一直到吃完身体都暖呼呼的。   鉴于大家都不想在外面挨冻, 吃过饭后他们决定各自回校, 骆容临走前还有些不情愿, 这样特殊的日子, 她想和宋巡一起过,自从那次争吵后,宋巡对她的确比之前热络了些, 但她心里总觉得两人之间还隔着什么。   “你今天怎么不约你学姐出来玩啊?”骆容问崔正青,感觉他今晚有些心不在焉。   “啊..人家交男朋友了。”崔正青表情看不出喜悲, 回答得漫不经心。   “不是吧..她是不是瞎眼了, 竟然看不上你。”骆容护起短来不讲道理, “没事, 有什么了不起,我学校全是女生,比她漂亮的多了去了, 我给你找,她眼神不好, 咱不要, 对下一代不好。”   说完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人。   崔正青被逗笑了, 失落的心生出柔情来, 摸了摸她的头, “谢了,我没事。”   “真没事?”   “能有什么事,人家本来就没跟我在一起。”崔正青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似乎真没什么影响。   “那我...就不跟你回去了,宋巡刚刚约我了。”   合着在这等着。   崔正青没好气推了一把她的头,“去吧,我还能指望你干啥。”   “那我走啦。”骆容喜滋滋整了整头发,转身往回走。   “骆容,保护好自己。”崔正青在身后叮嘱。   “知道啦..”骆容敷衍点头,没一会儿小跑出他的视线。   崔正青独自往公交车站走,这个点手牵手走过的情侣很多,他口袋放着今天被退回来的礼物,学姐摆弄着刚做好的美甲,漫不经心地说:“谢谢,但我不戴这个牌子的东西哦,好廉价啊。”   可这东西是他节衣缩食一个半月才买到的。   崔正青家境小康,从小到大吃穿不愁,但对奢侈品这一类的东西压根没接触过,这个东西是他买过最贵的了,竟然被一句轻飘飘的廉价说的一文不值。   他第一次感觉到羞辱和挫败。   公交车站着不少人,他闲来无事低头玩手机,看到了学姐的朋友圈,   “谢谢亲爱的~”   照片里是个包,他不认识是什么牌子,对照着纸袋上的英文名一查,那个看起来装不了什么的小包,竟然要两万块。   难怪看不上他一千五的项链。   崔正青苦笑了声,有钱真好啊,有钱女朋友都能买到。   他按灭手机,面无表情盯着车流不息的街道。   *   祝岁被陈迹牵着走出一小段路才反应过来,陈迹今晚真的打算不回学校。他们三人刚走到地铁口,陈迹拉住要下楼梯的她,对宋巡说:“你回去吧,我们有事。”   宋巡掏地铁卡的动作一顿,反问:“什么事?今晚你们不回学校?”   “嗯,有事。你回去小心点,我们先走了。”陈迹拉着完全不知情的祝岁走出地铁口,留宋巡一个人停在原地。   “陈迹,我们现在去哪里啊?”走出地铁站,祝岁感觉手凉,伸手想揣进陈迹大衣口袋,被他一下格开。   祝岁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他。   陈迹低咳一声,换了个方向走到右侧,把她的手装进口袋说:“去个暖和点的地方看烟花。”   “啊?”   祝岁眨眨眼没明白,但她明白一件事,今晚他们不回学校,就一定是住酒店。   祝岁脑子里的废料在增加。   算起来,他们回来后两个月一直在学校,顶多周末出去在电影院接个吻,陈迹从不肯在外过夜,祝岁看得出他是在保护她,毕竟之前崔博朗说她被包养什么,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   而国庆那晚,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大姨妈阻断了之后几天的亲密活动。   所以是今晚吗?   祝岁跟在陈迹身边偷偷瞄他,突然紧张起来。   陈迹带她来的酒店,光从外面看就很高档,他们办理好入住,手牵手进电梯时,两人的视线在电梯镜子里不期而遇碰上,几秒后又不约而同往旁挪开,各自看到自己心虚的脸。   28楼,视野开阔,正对着滨江湿地公园的那片巨大的人工湖,楼下灯光星星点点,街道路口人头攒动。   他们站在落地窗前,像看一出没有声音的默剧。   两人无所适从站了五分钟,房间温度太高,祝岁解下围巾,又脱下羽绒服,准备把衣服挂在壁柜时,看旁边的人没动作侧头问他,“陈迹,你不热吗?”   站在落地窗前的陈迹今天穿得干净清朗,驼色大衣黑色高领毛衣,露了半截皙白的脖颈,黑和白的交界处,是欲露未露的喉结,在她眼里滚动了一下,像一颗珍珠从光亮处滚进黑暗,只闻一声细微的响,撞她心门上了。   祝岁跟着吞咽了一下,羽绒服下是她藏在里面握紧的手。   他们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这种秘而不宣的情潮涌动,正被无限拉长,像一根抻开的皮筋,看谁先忍不住放手。   “陈迹,想喝奶茶,点一杯吧。”祝岁低头先逃开,把衣服和围巾挂进壁柜。   “好。”陈迹从脱下的大衣口袋里摸手机,抿了一下唇,从另一边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了两杯奶茶。   祝岁挂好衣服,看陈迹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侧脸轮廓利落,低头不知在看什么,看着很严肃的样子。   “你在看什么?”祝岁坐在他对面问。   陈迹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大方给她看,“文献资料。”   屏幕上都是英文,祝岁随意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调侃:“都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看这个啊?”   陈迹没有回答,深邃眼神望过来的刹那,被围猎的危险感一下逼近,祝岁喉咙发紧,转开视线,用窗外空旷夜景稀释她的紧张。   房间没人说话,祝岁实在无聊,在群里问骆容他们到学校了没有,隔半天只有崔正青回复了,“我刚到,骆容和宋巡出去玩了。”   “啊?他们出去玩了啊?”祝岁这点倒没想到。   “?你们不知道?”   祝岁没回,没一会儿崔正青发来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祝你们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祝岁耳热,什么都没回关了手机,对面的陈迹依旧在专心致志看文献。   他们坐了一会儿,奶茶送来了。祝岁早渴了,插上吸管一口气喝了小半杯,现在离跨年还有一段时间,她留了半杯奶茶放在桌上,对一直没动的陈迹说:“陈迹,我去洗澡。”   说完也不管陈迹,转身进了浴室。   室温对他来说过高了,陈迹听着持续不断的水声扯了一下毛衣领,迟疑了几秒后,他把脱下的毛衣扔进大衣卡座里,长长舒了口气。   两人接替洗澡,陈迹洗完澡出来,看到祝岁盘腿坐在床上,缙北风大,她前些天刚剪过头发,此时柔顺垂下,遮住她半张侧脸,只余泄露慌张的睫毛不断扑闪着。   陈迹莫名想笑,之前满口荤话,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不过是只纸老虎。   祝岁说不出现在的心理活动,她不是怕陈迹,也不是不想给,她是对即将交付出去的这件事抱有未知的恐惧感。   听说第一次都很痛,会有多痛啊,怎么也没人说过。   啊..刚刚忘记看了,万一这个酒店的男人也很小怎么办,要不假装喝奶茶去瞥一眼吧,如果尺寸不对,要陈迹下去买。   祝岁纠结了一会儿,见陈迹没什么动作,准备从床上爬下去时,陈迹在床沿坐下,暖热的手握住她脚踝,平静问:“去哪?”   “...想喝口奶茶。”陈迹手心的温度穿透她皮肤,祝岁感觉血液开始升温,连带着人也热了,左顾右盼就是不看陈迹的眼睛。   “等会喝。”陈迹说完没有预兆地倾身吻下。   窗户纸捅破,底下暗涌顺势而出,祝岁沉在这快让人窒息的吻里,有种终于降落的实感。   不再掩饰欲望的两人接了个深吻,祝岁环着陈迹的脖子,不知怎地,紧张感在吻里消失,她又恢复之前的腔调,对上陈迹压抑克制的眼神挑衅道:“陈迹,会吗?”   “会不会,你等会就知道了。”陈迹边说着边解开她浴袍的结,接着他呼吸停滞了,身下的少女像一颗剥了壳的莹白荔枝,不着寸缕。   “反正也要脱,我给你省事了。”祝岁一副求夸奖的样子,眼神单纯得像三岁孩子只想要颗糖吃。   下一秒这个看似单纯的孩子伸手扯散了他的浴袍,笑意盈盈地看他,“不能只我一个人这样。”   陈迹把她压向被褥深处。   前戏祝岁已经领教过好几次了,只是这次格外漫长且粗暴,反剪在背后手使不上力,她埋在蓬松枕头上,别过头看向高楼之外的夜景,整个人如同这夜色一般空,她求饶过好几次了,可陈迹就是不理她,女孩难耐皱眉,流出鳄鱼的眼泪,撒起泼来:“陈迹混蛋,你放开我。”   意识、温度、快意都随着陈迹的动作在失控,祝岁蹬不开腿挣不开手只能任由陈迹尽兴,突然后背一凉,她一激灵从迷乱中稍稍回神,发现自己身下不知何时垫上了陈迹的大衣。   陈迹一边俯身吻她,一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祝岁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在路上,他不准自己揣他口袋,原来是藏了这个。   祝岁含着他舌尖笑了,别开头揶揄,“你永远都不知道帅哥口袋里有什么。”   自己买的,不再有尺寸不合的困窘,陈迹俯身逼近,蓄势待发。他抚摸她汗湿的额头,踌躇几秒看向她眼睛,都这个时候,他还是想得到允许。   可他没有问,只说:“叫我名字。”   “陈迹。”   祝岁开始感觉不适,轻轻皱了眉。   “再叫。”   “陈迹。”   女孩声音委屈起来。   “再叫。”   “陈迹陈迹陈..唔”求而不得的祝岁自暴自弃胡乱喊着,猛地一下连话都说不出,垂在床侧的手环了上去,她闻到陈迹耳后的汗意发散出的酒店香氛气味,像一场夏日突如其来的暴雨打在草地上扬起的潮湿青草气,她想,她是这场暴雨的唯一感知人。   她偏头将吻落在了他耳后,眼角的泪顺着他背上的汗水一路滑下去。   28楼的高度,对面除了一片人工湖什么都没有,温度过高的室内,落地窗上映出交叠手印,花纹繁复的棕色波斯地毯,女孩赤脚站着,汗落在脚背,她没有余思去管。   祝岁后悔不该刚刚挑衅陈迹,她被逼出眼泪,看着落地窗里时进时退的影子,她用力撑着玻璃窗防止自己摔倒,“这些..你到底从哪学来的。”   “片里。”陈迹坦白。   “你什么时候又看片了。”   “刚刚。”   祝岁咬了一下唇,“刚刚你不是在看文献吗?”   “没有。”陈迹有意磨她,“而且那个也不是文献资料,是做前的注意事项。”   “你就不怕我看懂吗?”祝岁回头瞪他,紧接着闷哼了一声,被人灭了气焰。   “我猜你那个时候没有心思看。”   你猜的真准啊。   祝岁抬脚踩他,骂他无耻,可这些软糯的声音动作对身后人来说不过是助兴罢了。要不说男人在这方面真的是天赋异禀呢,祝岁这下是切实相信了陈迹那句“等会你就知道我会不会”有多真了。   这场爱一直做到零点烟花在他们眼前破空炸开,祝岁还没来得及欣赏,眼前一花,肩胛骨撞上冰冷的玻璃窗,陈迹唇舌压进嘴里,他们在沉重的铛铛零点钟声中接吻,和底下的人一起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祝岁,生日快乐。”陈迹撑着落地窗,他发尖微湿,深邃眼眸里映着祝岁红润的脸,迄今为止,他没有比现在更满足的时刻了。   祝岁环上他的脖颈,香汗淋漓,匀了口气,抬头对上陈迹眼睛。   陈迹这是把自己当礼物送给她了吗?   这大概是她收到的最特别的生日礼物了。   她笑得温柔,发软的脚尖微踮,亲了他一下,说:“新年快乐,阿迹,今年也请你多多关照了。”   陈迹因为这声“阿迹”发了一晚上的疯。   --------------------   吃上肉啦!   给我撒花~ 第61章   ==================   第二天他们是被房间的电话声吵醒的, 祝岁埋进被子里不管电话有没有人接,响了几声后,陈迹接起。   是前台提醒他马上到退房时间了, 问他是要退房还是续, 陈迹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他睡意惺忪,喝了口水, 在前台客气的催促下说:“续到3号吧。”   “好的, 麻烦您等下拿房卡过来重置下。”   陈迹挂了电话。   重新躺回被子, 刚碰到旁边的人, 女孩缩着肩膀疲惫撒娇:“阿迹不要..”   昨晚真是发疯了。   陈迹这会儿知道做人了,把人抱进怀里哄:“睡吧,睡醒了我们去吃饭。”   也不知听没听到, 总之在怀里很安稳睡着了,陈迹跟着睡起回笼觉。   两人睡到12点, 几乎是同一时间醒来的。   祝岁醒来有种跑了马拉松的疲惫感, 明明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身后的人, 可一看到他愧疚想道歉的样子, 只想抱他。   毕竟这种事,她也有爽到。   “干嘛,你不会吃干抹净不想负责了吧。”祝岁在他开口前先缓和气氛。   “是不是弄痛你了?”被子下两人不着寸缕, 陈迹看到她身上不少红痕,脸上愧疚又重了几分。   “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弄痛你了?”祝岁手伸到他后背, 有不少她掐出来的指甲印。   “不痛。”   “我也不痛。”祝岁枕在他胸口, 拍了拍他, “阿迹, 不要道歉, 我是快乐的。”   昨晚被逼着叫了一晚上的阿迹,这会儿说出来自然极了。   “我们起来吃饭吧。”   “好啊。”   两人爽快起床,把昨晚喝剩的奶茶装好,又欲盖弥彰整理了一下床铺,最后他们穿上大衣出门。祝岁看着陈迹身上的大衣,下摆有几道褶,想起他们在这件衣服上做过,这会儿还能记起冰凉内衬留在背上的触感。   祝岁摸了摸鼻子,出门前小声说:“这件衣服以后不穿了可以吗?”   “可以。”陈迹答应得爽快,接着他说,“不然我只会想到你躺在上面的样子。”   ?   陈迹开始不要脸了。   他们就近找了家店吃饭,快吃完时,陈迹接到沈从言电话,说下午要不要去工作室玩,正好他们今天都有空。   陈迹说好。   “要不我回学校,你去吧。”祝岁很少跟陈迹去工作室,一是她不懂,二是她在那,陈迹还要分心照顾她的情绪,还不如让他一个人在那好好玩。   “一起吧,结束后回学校。”陈迹接着补充一句,“再回来。”   “嗯?”   陈迹耳热,低头喝汤。   “阿迹,纵欲不好哦~”   陈迹头埋得更低了,白皙脖颈泄露一点红,纯情的男大学生,昨晚在床上可不是这样的。   *   两人吃完饭去了工作室,祝岁想着新年第一天空手去不合适,加上平时他们都挺照顾陈迹的,于是在楼下买了咖啡甜品当下午茶。   工作室坐落在一片老小区,建筑风格有八九十年代香港电影的感觉,镂空楼梯都生锈了,踩上去人也跟着晃,不过也许这更符合他们搞艺术的风格吧。   她跟在陈迹后面上了二楼。   一进门,客厅很大,大到角落放了一个篮球框,供他们无聊时投篮玩,其余的房间都用的隔音玻璃,不会有扰民的困扰。   陈迹和祝岁一进来,坐在茶几前吃外卖的花臂阿先最先抬头,他抬了一下手,手臂的黑色藤蔓跟着动,“今天舍得带女朋友来啊。”   祝岁笑着把手里两大包东西放桌上,阿先一看艹了一声,“知道我就不点外卖了,又浪费我20块。”   “卖一首歌不就回来了?”   “这年头,钱哪有那么好赚。”阿先拿了杯咖啡出来懒懒摆了摆手。   今天工作室的人不多,可能趁着天气好出去玩了,陈迹和祝岁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看到沈从言和另外一个短发女生从一扇门里出来。   跟在沈从言后面的女生祝岁见过一次,叫绯绯,这里的人都不用真名,祝岁也就跟着他们这样叫。   “你来了。”沈从言淡淡朝祝岁打招呼,人没坐下,对陈迹说:“上次那首歌,我们现在去试一下?”   沈从言和陈迹在上次演出合唱的那首歌,被粉丝追着说想要他们再合作一次,趁今天有空,干脆把歌唱了。   “好。”陈迹对祝岁低语了几句,跟着沈从言进了录音棚。   熟悉的人一走,祝岁有些许不自在,她来的极少,人有的都没认全。绯绯坐在她对面,对着袋子里的咖啡和甜品挑挑拣拣,最后什么都没拿,倚在沙发上啧了一声,“怎么买这个,又没人要吃。”   祝岁尴尬。   “人家妹子买的,你不吃就不吃呗,说出来干嘛。”阿先说这话时,没什么帮腔的含义,语气熟稔,像朋友之间的拌嘴,亲疏关系立马分明。   “我这不是要人家以后别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吗?”   来自女生的敏感,祝岁察觉到绯绯对她有敌意。   “行了,就你有嘴。”阿先起身往外走,拎着空外卖盒要去扔。   “帮我带包烟。”   “你那嗓子要不要了,还抽烟。”   “烟嗓烟嗓,不抽烟哪来的嗓。”   “得得得,知道了。”   阿先背影消失在门后,偌大客厅里,有人在打球,咚咚咚的篮球声充斥在耳边,祝岁掏出只有不到百分之十电量的手机,还不知陈迹要在这待多久,她抬头问对面的绯绯有没有充电器借一下。   绯绯看了眼她手里的手机,吐出几个字:“没有,型号对不上。”   也许是身边遇到的都是好相处的人,绯绯这个态度让祝岁不悦,不过也不至于吵架,顶多不说话便是了。   要不先回学校吧,在这干坐着也无聊。   至于晚上,陈迹说去哪就去哪。   祝岁不合时宜想起昨晚他发烫的手指,心虚喝了口水,手心震了一下,她点开,是骆容,   “祝岁,出大事了。”后面跟着一个大哭的表情。   “怎么了?”祝岁赶忙回过去。   骆容看着很纠结,对话框那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迟迟没有新消息过来,她正等着,手机屏幕一黑,自动关机了。   骆容好像真有什么大事。   祝岁犹豫了一下,起身去找陈迹,正巧他们现在还没开始唱,祝岁敲了敲门,陈迹走过来问怎么了。   “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借你手机给我用一下,骆容刚刚找我,好像有急事。”   陈迹把手机递过去,祝岁接过说:“要不等会我先回学校吧,你结束来学校接我。”   “我们一起,录完很快的。”陈迹变得有些黏人,祝岁拿着手机只好同意了。   陈迹手机有她的指纹,祝岁一按开就给骆容拨了电话过去,好一会儿才接。   “你给我打电话干嘛?”骆容接通有些莫名其妙。   “我是祝岁,我手机没电了,你出什么事了?”   骆容听到祝岁声音在那头哇哇大叫,就是不说怎么回事,声音有点吵,绯绯啧了一声,她干脆起身出去。   今天太阳很好,晒在身上暖烘烘的,她靠在阳台上,听了几分钟的哼哼唧唧,终于忍不住了,“你和宋巡到底怎么了?”   “...不...”骆容嘟嘟囔囔。   “嗯?你说清楚点,我没听到。”   “就..他好像不行。”骆容头一次这么难为情。   ?   ??   祝岁隔着手机都觉得尴尬,清了清嗓,挠了挠头,才说:“你..们试过了?”   “嗯,昨晚我们睡一起了。他..都不碰我..”骆容说完哀嚎一声,“怎么会这样啊,他这样就是不行吧?”   “...这我怎么知道啊!”祝岁耳朵红了,连声音都压了下去,生怕被人听到。   “你不是有经验吗?别说你和陈迹没做过。”   骆容这人说话真是直白,明明外面没人,祝岁还是做贼心虚似的往左右两边看了几眼才低声回复,“我们就昨晚才..”   “你们昨晚才那个?陈迹真是能忍啊,火影忍者吧。”   “……”   骆容这会儿忘记了自己的悲伤,在那头窃窃私语,“..怎么样,陈迹那样的人我还真想象不出他在床上的样子,在床上也很纯情吗?”   “……”怎么画风变成这个了,祝岁不想回答这种隐私,但骆容是个不知道答案就不罢休的人,连环追问下,她说:“他什么都会,不要再问了。”   “知道了,看来你是爽到了。”骆容在电话那头了然点头。   “……”祝岁面红耳赤。   “我怎么办啊,他不行,怎么会这样啊?十几二十岁的男生怎么会不行呢,这是他们最行的时候了。”骆容长叹了一口气,“缙北有没有什么权威的男科医院啊,他这个年纪还有救吧。”   宋巡知道你已经在帮他找男科医院了吗?   祝岁听骆容在那边打滚哀嚎,说:“应该不会不行吧,也许是你们昨晚出去玩冻到了,这个也是有关系的。”   “....真的吗?”骆容将信将疑。   “也许吧。”祝岁硬着头皮说。   骆容没回答,两人在电话里僵持了一会儿,她说,   “祝岁,有没有可能他是因为对我没兴趣呢?”   --------------------   大家中秋快乐!   发中秋小红包,快给我留言~   我:一天了,审核通过了吗?   审核要你再改呢:) 第62章   ==================   这通电话内容, 祝岁谁也没说。   陈迹录完歌出来,已经接近傍晚了,正是饭点, 沈从言做东请大家吃饭, 陈迹出来有些口渴,祝岁买的咖啡还剩一杯,他拿起要喝, 绯绯出声阻止:“都凉了就不要喝了, 对嗓子不好。”   “不要紧。”陈迹低头喝了一口, 暖气温度高, 入口还有些温。   祝岁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拿了两人的大衣过来,看他在喝咖啡, 提醒一句:“凉了不好喝吧。”   “你点的好喝。”   陈迹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祝岁笑着给他穿上大衣, 整理领子的时候她得到一个咖啡香味的浅吻。   “想跟他们去吃饭吗?要不我们先回学校?”礼尚往来, 陈迹也给她穿大衣。   “先吃饭吧, 中午没吃多少, 有点饿。”拉链拉到下巴,祝岁低头吻了一下他手指。   “你们好腻歪啊。穿个衣服都这样。”阿先在一旁夸张搓着双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你也去找一个腻歪对象。”祝岁挽着陈迹的手笑着调侃。   “有道理。”阿先煞有其事说着, 转向一旁的绯绯,“要不我们...”   “神经病啊, 我才不这么恶心。”绯绯冷脸说着说完, 捞起沙发上的大衣走了出去。   阿先尴尬, 干笑找补:“妹子, 别在意啊, 她性格就是这样,别跟她一般计较。”   祝岁摇头,隐约咂摸出一件事,绯绯可能喜欢陈迹。   不过这并未对祝岁产生什么影响,反倒在之后的饭局里,她故意秀恩爱气绯绯,让她冷着脸提前离了席。   “这个好吃,你尝尝。”祝岁看绯绯摔门离开,给陈迹喂了块胭脂鹅脯,笑的纯甜,不经意看到斜对面的阿先意味深长朝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她娇俏扬了扬下巴。   陈迹已经被我吃干抹净了,你们想都不要想。   吃过饭他们一起回学校,寝室里只有周彤在,躺在床上看综艺,见她回来了随意打了个招呼。   祝岁换了个大点的包,在衣柜里偷偷摸摸把她的内衣裤放进去,窸窣声引起了周彤注意,问道:“你干嘛呢?”   “...没,我找..找相册。”祝岁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包,煞有其事从另外格子里拿出相册给她看。   祝岁和陈迹有本相册,有他们的合照也有高中时期他们五个人的合照。   “哦。”周彤应了一声不再追问,她性格没钟絮八卦,庆幸在寝室的是她,不然又得被钟絮调侃追问。   祝岁手机在充电,也不着急走,于是坐下翻相册。   一翻开是去年陈迹生日时他们在海边拍的第一张合照,陈迹站在她身后,笑的有些拘谨,不过越往后翻他的笑容越来越自然,那是能肉眼可见的,他看向她时的喜欢与温柔。   门忽然开了,景致提着一份饭进来,周彤一看到景致,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景致,你真是中国好室友啊,我没饿死得亏有你。”   “没关系,顺路的事。”景致把袋子放到周彤桌上。   “多少钱。”   “十五。”   “我微信转你。”   景致应了一声,打开桌上的台灯,喝了口水看到祝岁手里的东西问:“你在看什么啊?”   “哦,相册,我和陈迹还有之前朋友的相册。”   沈夕让她查陈迹的社交软件,她后来查了,没看到有像景致的人,祝岁还试探了景致,景致说有关注他的微博,但是没发过私信,   “得和爱豆保持距离,他有自己的生活嘛。”   祝岁对景致和对绯绯完全是不同态度,景致知进退懂分寸,很难让人不喜欢。   “可以给我看看吗?”景致放下水杯礼貌询问。   “好啊。”祝岁把相册递给她。   景致接过,一打开便是碧海蓝天下青春洋溢的五人,她惊叹了一声,“这张拍的好好,是什么时候拍的啊?”   “去年..不对,现在2016年了,前年陈迹生日的时候,我们去海边玩拍的。”   “那时候你们就已经在一起了吗?”景致饶有兴致地问。   “没有,不过那时候我喜欢他。”祝岁坦率承认。   “那时候他也喜欢你吧,你看这张,他在看你。”景致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那张是她和骆容在海边合影,不远处的陈迹正巧入镜。   “有吗?也许有一点吧。”祝岁其实自己也能隐约感觉到一点。   “有啦,肯定有。”景致笃定地点头,一副磕CP的了然样子。   祝岁甜蜜蜜笑起来,话匣子打开,两人一直讲到陈迹给她打电话。   “你要出去吗?”景致听到她的回答拿着相册问。   “嗯,就照片上那几个朋友,我们约好一起去玩。”祝岁心虚撒谎。   “这样啊,照片可以再给我看看吗?我等会放回去。”景致请求询问。   “可以,你看完放桌上就好,我先走了。”   “嗯,拜拜,路上小心。”   门轻轻合上,景致转回自己桌前,打开台灯,一页页翻着相册,寝室里只剩周彤手机里综艺的哈哈背景音。   *   也许是和景致回忆了一下过去,祝岁晚上格外热情,一次结束后,两人汗津津抱在一起,祝岁余韵未退,凑过去吻他,陈迹衔住软唇,手顺着腰际往上游走。   “等下,我..要休息。”祝岁制止他作怪的手,合上腿,深喘了口气。   陈迹抻开缩成一团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埋在颈窝抱着她满足喟叹。   “累了?”祝岁调侃他。   “在你身上不会累。”陈迹吻她的脖颈。   祝岁没想到陈迹竟然会说荤话,点了一下他濡湿的额头,笑道:“对女孩子开黄腔不好。”   “只对你说。”   祝岁转过身,两人面对面躺着,祝岁抱着他的手问:“陈迹,你生日我们去海边那次,你那个时候喜欢我吗?”   女孩子似乎都喜欢问这种问题,喜不喜欢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祝岁也不能免俗。   陈迹声音里残带着欲气,握紧她的手思索片刻回答:“应该是喜欢的。”   “应该?”   陈迹伸出另只手揽住她,女孩身上散发着淡淡香味,   “祝岁,在你之前我没喜欢过人。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我只能确定你和别人不同,分开的时候我会想你,想知道你在做什么,想见你。   看到你和别人走太近会吃醋,我写多少题都冷静不下来,可你一笑,我就又能继续喜欢你,起码你对我笑了,也许在你心里我和别人不同。”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   “表白那天,你拒绝我送你回家,在回去路上我很绝望,我想跟你说对不起,你能不能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我们继续做朋友,可一想到你以后会喜欢别人,我又想干脆离你远一点,看不到的话也许没那么难过。   接到你电话我跑回去找你,是我害怕,害怕你是不是又在跟我开玩笑,对不起,没经过你同意就亲你,我真的太开心你能喜欢我。   我什么都没有,我不敢让那些说喜欢我的人靠近,她们喜欢的是我努力维持出来的假象,实际的我胆小懦弱是个连反抗都做不到的人,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我。祝岁,谢谢你看清我后还愿意喜欢我。”   祝岁在他怀里泪流满面。   她永远为陈迹的真诚感动,当初他们表白的时候,陈迹都没说这么多话。   “陈迹,不要怀疑自己,肯定会有更多真心喜欢你的人。”   “不要很多,你喜欢我就够了。”   祝岁红着眼笑出来,她挣开陈迹的怀抱,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陈迹,我就是为你来的,别想甩掉我。”   陈迹倾过身吻她,被子渐渐往下滑,露出少年结实的肌理,祝岁环着他问:“盒子里还剩几个?”   陈迹不记得,只说了个大概数字。   祝岁手脚缠上来,挑衅他,“要不今晚都用完吧?”   陈迹脸上浮现出你确定的疑问,他呼吸微喘,视线里是一支风里摇晃的山百合。   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   陈迹低头咬她,听她嘤咛着叫阿迹,媚态的撒娇让他失了控。   一直到后半夜,祝岁俯卧在床上,拽着蓬松的枕头边角,后悔的眼泪流出眼眶。   再也不要挑衅陈迹了。   当事人真的非常后悔,后悔。   *   那边人在分享美好的夜晚,骆容睁着两只大眼睛,在寝室床上搜索缙北权威男科医院,连做试管婴儿多少钱都点进去看了。   她决定了,哪怕宋巡不行,她也不能戳破他,合格的女朋友一定要维护他男人的尊严,要对他不离不弃。   现在科学这么发达,总会有办法的!   她看了好几家口碑不错的,给祝岁一股脑转发过去,问:“你说怎么说服宋巡去看医生啊?”   宋巡正在实验室熬夜盯数据,放在台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他喝了口凉了的咖啡,漫不经心解开手机。   一点进去,满屏的男科医院名字,以及那条发错对象的信息。   ?   宋巡血压一下上来。   没意识到发错人的骆容还孜孜不倦寻求科学帮助,过了一会儿,手机跳出一条新信息提示,她一点进去,   “骆容,你大晚上在看什么鬼东西!”   卧槽!   撤回不了的骆容怕被骂,慌不择路关了机。   呜呜呜,宋巡看上去好生气,我果然还是伤他自尊了。   --------------------   宋巡:我真的栓Q   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元稹 第63章   ==================   三天元旦假期结束后, 是紧张的期末考。   陈迹和沈从言的歌发出去之后,祝岁在紧张的复习周挤出时间给他们剪辑了一个视频,上了平台热榜, 被不少人转载分享, 涨了不少粉,网上渐渐有关于light的话题,有画手太太给他画同人图, 甚至, 还有人磕他和沈从言CP的。   磕CP的被疯狂的沈夕一一举报了。   考试周结束后, 陈迹有了自己的超话, 他们参加完一月的活动那天,现场除了祝岁,起码来了快八十个其他粉丝, 他们一起合了影。   这是陈迹和粉丝的第一张合照。   晚上在酒店的时候,祝岁看着手机里今天的活动图, 扭头问洗完澡的陈迹:“要不我去申请个你的粉丝后援会吧, 我来运营, 发发你的活动图, 近况啥的。”   陈迹不露脸,很少分享生活,显得他格外神秘。   一个人越神秘, 猎奇的人就越多,话题也会更多。   “不用了, 你专心上课, 暂时不需要这些。”祝岁帮他发微博, 发动态, 管理粉丝群, 学做剪辑,这些已经很分她的心了,陈迹不想她这么累。   “我还好啊,学习都能跟上,大学比高三好过多了。也就考试周忙一点。”祝岁低头开始百度怎么申请微博粉丝后援会。   “不过今天怎么又遇到方洲啊,烦死了。”   “你认识方洲?”   “啊…就…是他烧的我头发。”祝岁没想到她戴着口罩方洲都能认出她来。   不过还好他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来干嘛的,不然她还怕那人找陈迹麻烦。   “他今天认出你了没有?”   “没有。”   “真的?”陈迹反问里带着怀疑。   “是啦,再说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怎么可能还记得我。”   祝岁转移话题问他明天几点的机票。   “下午三点。”   “怎么那么晚啊。”祝岁摆弄着手机随口问,他们现在住的酒店在机场附近,不要半小时就到机场。   “因为我们起不来。”   祝岁秒懂陈迹话里的含义,元旦过后到今天有大半个月了,阿迹怕是要憋坏了。   她关了手机,在他灼灼视线中一把跳进他怀里,仰起头吻他,两人倒在柔软床上,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第二天晚上六点,他们到达了海桐机场。   他们吃完晚饭陈迹送她回家,临分开时,陈迹抱着她亲了好久,最后恋恋不舍拉着她说:“等会放完行李我们出来走走?”   “不要,想早点休息。”祝岁狠心拒绝,昨晚陈迹不知节制,今早又容易冲动,到现在她的腰都还酸着,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她只想早点回家睡觉。   “好吧。”陈迹表情勉为其难的委屈,丝毫没有他是罪魁祸首的歉疚。   “怪谁。”祝岁翻旧账瞪他。   “不知道。”陈迹这话说得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祝岁忿忿不平咬了他一下,随即两人在巷口分开。   陈迹脸皮变厚了,有时候说他两句还会顶嘴反驳,要他表达自己,他倒是会举一反三,在床上用得淋漓尽致。再也没有最开始说不过就自己生闷气的情况。   陈迹,在她面前渐渐变得像自己了。   祝岁对于他的变化很开心。   她带的行李不重,没叫祝昆来,自己提着上楼。刚到楼梯口,一股烟味飘荡在走廊上,还有稀里哗啦的搓麻将声,祝岁隐约感觉是从自己家传来的,心下不安推着箱子疾步走近。   门半掩着着,不大的客厅坐着四五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各个叼着烟,正在洗牌,有人嘴里还说着“刚刚就不该出那个五条。”   而祝昆在一旁,给他们添水点烟。   祝岁怒火中烧,把门猛地推开,一声响后在场人都扭头看了过来。   “岁岁,你怎么就回来了?”祝昆最先反应过来,放下热水壶朝她走了过来。   这话真新鲜,昨晚她就跟他发过信息了,说今天回来。   “祝昆,你女儿啊,叫过来一起打两把啊。”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眼神浑浊地在祝岁身上流里流气打了好几个转。   “别说,你长得这个逼样,女儿倒是很漂亮,是不是你的种啊。”背对门的人转过身来,看到祝岁后,指了指祝昆调侃道。   “当然是!我女儿随妈,我老婆漂亮。”这关乎男人面子问题,祝昆反驳得格外激动。   “你女儿有男朋友没有,要不介绍给我侄子吧..”另个人说着拿过手机,对祝岁说,“加个好友啊妹妹。”   “你那个小偷小摸的侄子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人家能同意吗。”   “我侄子怎么了,家里两套房,条件怎么不好了。”   ……   祝岁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忍着翻滚怒气,冷脸问祝昆:“他们什么时候走?”   “马上马上,他们不常来的,是今天刘四麻将馆停电了,才来这一趟。你先回屋,我马上打发他们走。”祝昆安抚着把祝岁送回屋,又忙不迭给人端茶送水去了。   外面打牌声接着响起,房间弥漫着烟草味,祝岁锁好门打开窗透气,刚想坐下,发现她的床被人睡过,她临走前把床褥被单都放进了衣柜,现在它们凌乱铺展着,床单上还有褶皱,桌前还有个烟灰缸。   她气的头晕。   祝岁坐在椅子上翻她和祝昆的聊天记录,他们父女都不是爱表达的人,九月刚去报道的时候,祝昆还会隔三差五嘘寒问暖,问问生活费够不够,学校好不好之类的,可从十月下旬,除了给生活费,他们的交流便逐渐变少,有时候她给他发消息,隔很久甚至第二天才回。   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打牌还是赌博?   祝昆还是那副阔绰的样子,每个月给她3000,有时候甚至是4000,他那个一个月3000的工作不可能支撑他能这么大方,更何况,他们看得房子马上开盘,到时候又是一大笔支出,极大可能,他还是在赌。   那股熟悉无力感又来了。   她枯坐在椅子上,吹进来的风刺骨寒凉,听着外面的麻将声,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跟陈迹聊天,直到陈迹跟她说了晚安,外面的人才踢踢踏踏离开。   房子恢复安静,过了好一会儿祝昆才敲门进来带着讨好,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祝岁看了一下手机,快一点半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又去赌了?”祝岁转过头直愣愣看着门口的祝昆。   祝昆心虚回避她的视线,含糊其辞,“统共就那么几次。”   “你还是去了!”祝岁一晚上的怒气被这句话扎破,“你为什么总是在骗我,你答应我不去赌,你为什么总是在骗我!”   为什么又要破坏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我没输钱不就行了!每个月给你那么多钱不全是赌来的吗?不然哪有那么多生活费给你,人家一个月就1000,我给你多少,3000啊!够人家吃几个月了。岁岁,你听爸的,少管我的事,安安心心上学吧。”祝昆装了一晚上孙子,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好脸色。   “你也可以一个月给我1000,你不给我也行,如果我不管你要生活费,你能不去赌吗?”祝岁红着眼问他。   祝昆没想到祝岁让自己不赌博这事有这么大的执念,但他怎么可能戒得了,两辈子他都戒不了这玩意儿。   “这事你别管,你不饿就早点睡吧。”祝昆避而不谈,不耐烦摆了摆手,转身出去了。   祝岁疲惫瘫在椅子上,任由凉风把她泪痕吹干。   *   苍蝇小馆里,打完牌的几个男人一边狼吞虎咽吃着面,一边说着话,   “祝昆他女儿原来是缙北大学高材生啊,不错啊。”   “长得真漂亮,真心漂亮。”   “祝昆他女儿随妈,他老婆当初是厂花,瞎眼了看上他这个窝囊废。”   “实在不行,介绍给我侄子,我侄子也老大不小了。”   其中一人吹着面,嘲讽起来,“人家重点大学的能看的上你那个初中没毕业的侄子?”   “还是个扒手。”   几个人哄笑起来,没几分钟胡子拉碴的男人放下筷子,从牙签罐里倒出牙签剔牙,嘴嘬了嘬朝地上吐出菜叶子,吃饱后人跟着混,他丢下一头沾着血的牙签,朝在场几人邪笑:“你们难道不想自己爽爽吗?”   这话一出,他们不同程度激动起来,眼露绿光看向上座的人。   “山哥说了,祝昆走狗屎运赢了他那么多钱,我们得给他点教训。这阵子让他赢钱也够了,差不多让他进赌场了,山哥说有新东西对付他。”   “到时候让他输得倾家荡产…”一人眼睛精明地打转。   “用他女儿抵债?”   “他女儿那么白,胸看着也不小。”   “我在他女儿床上睡过,可香了。”   “别说了,老子现在就有点硬了。”   “艹…”   “要不咱等会去找个皮肤白的鸡先爽爽…”   在场男人发出隐晦的□□声,粗鄙不堪意淫着一无所知的少女。   这个夜晚是命运埋下的伏笔,没人知道它会在何时爆发。   -------------------- 第64章   ==================   第二天祝岁起的晚, 祝昆不在,在微信上发了200红包,说他中午不回来, 让她自己吃饭。   屋里还残留着烟味, 祝岁洗漱完打开大门通风透气,隔壁老太太煤炉子上放着铜色水壶,热气顶起壶盖吭哧作响, 她往里头喊了声“奶奶, 水开了。”   里头悠悠传来一声答。   没一会儿门开了, 老太太见是她, 慈祥打招呼,“你回来了啊。”   祝岁点头,本想打完招呼就走, 又忽然折返问正在封炉子的老太太:“奶奶,我爸这阵子是不是经常在家打麻将啊。”   “是啊!经常到半夜两三点, 吵的我睡不着, 你回来了好好跟你爸说说。”老太太脸上都是责备, 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苍老的脸皱成一团。   “好,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   “嗯, 你说说,那些人看着就是二混子, 少跟他们来往。”老太太说完提着水壶进了屋。   祝昆又骗她, 说只是昨天一天, 结果这种情况早就开始了。   那么今天他可能又去打牌了, 回来说不定还要沾沾自喜一番, 说他今天赢了多少钱。   祝岁蹲在地上,冬日阳光晒在她后背,她却只看得到自己无助的影子。   不要赌不要赌,我好不容易才摆脱前世你给我造成的阴影,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相信你。   为什么要骗我。   我好不容易才有胆子去爱陈迹。   这个年注定不会好过。   *   陈唯是陈迹回家后的第三天中午才出差回来,母子俩在客厅碰到,陈迹正准备把外卖盒拿出去扔。   以前家里是有做饭阿姨的,可自从陈唯发现做饭阿姨会偷用她化妆品,她就再也不找做饭阿姨了,陈迹之后就一直在学校吃。   陈唯看得出陈迹想她再找一个阿姨,但他不说,陈唯就当做不知道。   他们总是这样,也不知是在和谁较劲。   “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前天晚上,给你发信息了。”   “哦,我在国外有时差,可能没注意看你的信息。”   “没关系。”陈迹说完换好鞋打开门出去扔垃圾。   等他扔完垃圾回家,陈唯已经回房了,陈迹现在再面对陈唯的淡漠,已经没有之前低落了,他完全接受了这样一个母亲,以及不可能再改变的母子关系。   陈迹现在有人爱了。   他回到房里,回来这几天天气都很好,他给祝岁发信息问要不要出来走走,晒晒太阳。   “不去,开个房间吧,我想你。”   陈迹呼吸紧了,这个要求实在让人很难拒绝,他回了个好,订了家酒店,随后穿上大衣出门。   说起来他们三天没见,从回去后,陈迹约她总约不出来,她说马上过年了,要在家打扫卫生,买年货,晒被子什么的,陈迹虽然不开心但也没勉强。   酒店窗帘一拉上,祝岁便吻了过来,陈迹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烟草味,她要的格外急,可身体完全没准备好,试了好几次,陈迹察觉她不对劲,停了下来,两人衣衫不整对视着,没一会儿,祝岁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最后蜷在他怀里埋下了头。   “怎么了?”陈迹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把人抱进怀里哄着。   祝岁只哭,却不说话。   她说不出口。   今天她要去超市买年货,让祝昆开车两人一起去。祝昆说车借给别人了,让她打车去,这个过年关头,怎么还会把车借给别人,她不停追问,最后祝昆问烦了,说他早把车卖了。   “当初是为接你上下课我才买的,我单位蹬个自行车十几分钟就到了,车放着没用,还要保养还要停车费,我干脆就卖了。”   “真的是卖了?你自己主动卖的吗?你当初买车时候那么高兴,这才不到一年你就把车卖了,车到底去哪了?!”祝岁不敢相信祝昆逼问。   祝昆支支吾吾,最后说:“上几个月输了点钱,就把车卖了,反正留着也没用。”   输到要卖车的地步他还没有收敛,还在坚信自己能赢回来,还在厚颜无耻跟自己炫耀就输了那么一次,之后他一直在赢。   祝岁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跑了出来。   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是真的,祝昆不会改变,是自己错信了他,还在奢望这个父亲会变好,这一世她能拥有变好的父亲。   真是太傻了,赌博和吸毒没什么两样,都不是三言两语下个决心就能戒掉的。   祝岁你真是个傻逼。   她抱着陈迹一直在哭,这样的事她说不出口,说她有个嗜赌成性的父亲,说她这些天家里隔三差五来的那几个男人,在家打麻将到半夜,烟抽满烟灰缸也不走,甚至还假装敲错门进她房间,用肮脏的眼神打量她,问能不能在她床上睡个觉。   她曾以为这一世自己能毫无阻碍地朝前跑,可现在只不过是腰上系了根绳子,现在绳子长度到头,她也到头了。   “祝岁,我们之间不是没有秘密吗?到底出什么事了?”陈迹擦干她的眼泪,把她抱起来,两人面对面坐着。   “没什么,就跟我爸吵了个架。”祝岁抱膝坐在床上,垂眸没看陈迹。   陈迹不信,她这个反应太大了,不像是父女间普通的拌嘴,“因为什么吵架?”   不说个有说服力的谎话,陈迹这么聪明的人不会相信,祝岁掩饰心虚埋进他怀里,“就..我们谈恋爱我爸知道了,说了我两句。”   “他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吗?”陈迹见祝昆的次数不多,但能感觉祝昆对自己并不排斥,怎么突然就不同意了。   “没有,你别问了,我不想说。”祝岁枕在他肩上耍赖,企图蒙混过关。   “他是不是知道我们这样了?”能让一位父亲生气,恐怕也只有他们现在要做的这件事了。   祝岁没想到陈迹还能想到这上面来,支吾着没吭声。   “对不起。”陈迹捧着祝岁还残留着泪水的脸真诚道歉,祝岁急忙摇头,“祝岁,我会负责的,做这件事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负责的准备,你不要怕,如果你爸爸有不满,我可以去道歉,不要哭。”   “不要道歉,这件事没有对错,是我们自己的事。”祝岁抱着他,怎么又把压力转给陈迹了,让他为莫须有的事情自责,“不是这件事,我爸不知道,你别瞎猜了,真的就是拌两句嘴。是你把我惯坏了,我现在脾气太大了,别人说一句都不行。”   陈迹将信将疑,两人抱了一会儿,祝岁偏头吻他,有意要继续刚刚被打断的事,可陈迹不肯给,怎么撩拨都没用,最后两人抱着睡了个长长午觉。   那晚祝岁没有回家,一个人在酒店睡了一晚,她不想听着麻将声入睡,也不想用椅子挡门,担心有人会进来。   *   这个寒假谁都过得不太好。   宋巡也一样。   他一回家,安千琴给他找了个家教的活,教人化学,这件事安千琴没跟他打招呼,在他回来第二天,直接把人领家里来了。   那男孩在一中读高一,算是学弟,成绩很差,不知走什么关系才进的一中,没有一点基础。成绩差脾气还冲,稍不合他的意,嘴里就嘟嘟囔囔地抱怨,不是说老师没讲,就是说忘记了。   宋巡教的很累,没几天就跟安千琴说不教了。   “这哪行啊,你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吗?是教育局主任亲戚的孩子,人家特意打电话来问的,说你化学好,又是高考状元,想要你教他家小孩,这多好的机会,给的钱也比别人多。”   “他基础太差,不好教。”   “再不好教,你耐心一点总会好的,小巡,这是教育局主任的亲戚,我们可不能得罪,以后我们有什么事说不定还能找他帮忙。”   宋巡看着安千琴市侩的脸,不耐烦地回:“教育局主任隔好几辈的亲戚,指望他帮什么?”   安千琴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自信表情,“这是人脉,多认识一个算一个,我们家不像陈迹,人家妈妈厉害,你妈我没本事,只能用笨法子了。”   “跟陈迹有什么关系,这什么狗屁人脉,你跟他说我不教了,让他明天别来。”宋巡说完回了屋,连晚饭都没吃。   可第二天,那人还是来了。   人来了,就不能不教,但这人脑子实在不灵光,昨天刚教完,今天遇到一道类似的就不会动笔,坐在位置上摸摸这看看那,等宋巡把答案告诉他。   宋巡带着气,语气也冲了些,“这题昨天不是刚教过吗?你到底听了没有。”   那人也是个刺头,你冲我更冲,梗着脖子说:“我怎么不记得,教了吗?没印象。”   教这样的人简直是浪费时间,宋巡把笔扔进笔筒,靠着椅子说:“不教了,你明天别来了。”   “谁稀罕,要不是陈迹不教,我才不找你。”那人一边收拾包一边嘟囔着,“学校谁不知道陈迹才是第一,要不是他高考发挥失常,哪轮得到你,教不明白脾气还大。”   “滚。”宋巡冷冰冰吐出一个字。   摔门声震得房门跟着震,宋巡呆呆看着相框里的五个人,想起自己熬夜刷题做题的那些日子,被一句陈迹发挥失常全盘否定。   怎么,难道这个状元刻着陈迹名字,焊死在他头上了吗?   现在落在我头上就变成是他不要我才有机会捡到的吗?   宋巡像得到一张写着别人名字后来又改成自己名字奖状,它让所有人为划掉的那个名字扼腕叹息。   他深深注视着相框里的陈迹,最后别过了头。   --------------------   远离黄/赌/毒 第65章   ==================   二月七号除夕。   筒子楼里老早就开始放爆竹迎新年, 祝昆昨晚大半夜才回来,现在人还在睡,今天这顿年夜饭也不知有没有吃。   祝岁看到对门的人在贴对联, 想起自己前两天也买了, 拿了胶水和对联出去,一个人站在走道上贴对联,贴了两遍, 第一次贴歪了, 她又小心撕了重贴, 第二次贴一点站远一点, 一点点修正位置,房里祝昆的鼾声此起彼伏。   两边对联贴好,剩下个横批, 她够不到,搬了个椅子, 涂上胶水准备贴时, 才发现横批上写的是家祥人和, 祝岁觉得讽刺极了, 她正欠身贴着对联,不知哪来一只手在她腰上摸了一下,她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张军, 看你把人小姑娘吓的。”   “对不住对不住,认错人了。”张军没有丝毫歉意, 朝地上的祝岁走去。   “滚开!”祝岁忍着脚踝的疼痛爬起来, 往后退了好几步。   是来找祝昆的那一帮人, 青天白日, 到处都是人, 他们相互交换了个眼神,踢开倒在门口的椅子,一帮人浩浩荡荡进了屋,没一会儿里面传来声音,   “老祝,新年好啊,走,打牌去啊。”   “昨天你赢了我们那么多钱,不会赢了就想跑吧。”   “走走走,快起来,走啊!”   “没睡醒我扇你两下就醒了。”   “走!”   没十分钟,祝昆睡意惺忪,胡子拉碴被那些人围在中间走了出来,他看到祝岁迟缓了几秒,恬不知耻朝她打招呼,“岁岁,中午我不回来吃了,等会给你转钱啊,你吃好点,爸爸昨晚又赢钱了。”   “你不要去,今天过年。”   “就过年了啊?那我晚上早点回来。”   “你不要去。”祝岁执着强调一遍,眼眶发红。   “我会早点回来。”   “你..”祝岁正说着,余光看到张军倚在阳台,手指勾在她晒在外面的内裤边上,还往里伸,她抄起手边的胶水瓶朝他狠狠扔过去,“滚!”   “这小姑娘内裤就是和女人的不一样啊,真香。”   “行了行了,走。”   他们在楼下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浩浩荡荡离开,祝岁在走廊看热闹人的注视下,收起走廊的衣服,扔了被碰过的内裤,回屋收拾行李。   她待不下去,她现在必须要走。   大过年,街上喜气洋洋,祝岁拉着行李箱无处可去,现在回学校不现实,可她能去哪,问问骆容能不能收留她,但消息发出去没有得到回复。   这个时候她最想陈迹,可这种时候她也最羞于让陈迹知道,就像高一那天的食堂,她接受了陈迹的善良,却没有勇气回头看他一眼。   一想起刚刚张军那恶心的样子,他摸在自己腰上的触感,祝岁就这么坐在长椅上哭了起来。   “咦,这不是祝岁吗?高材生啊,在这哭什么?”   祝岁仓皇擦了一下眼睛,一扭头竟然是许久未见的丁虹,一头绿发,像只鹦鹉,眼神不屑望着自己,手里还夹着半根烟,吸了一口后,说:“哦,对了,听说和陈迹在一起了,恭喜你啊。”   祝岁不想搭理她,推着行李箱起身要走,被丁虹拦住,嘴里的烟味让她恶心,“怎么拿下陈迹的,跟我说说?”   “跟你说得着吗?”祝岁要往旁边走,丁虹又一个移步拦住。   “陈迹竟然看得上你,他眼神还好吧,你在这哭的这么伤心,是不是被甩了?”   祝岁不想搭理她,可她一直凑上来,不依不饶问她和陈迹的近况,祝岁奇怪她为什么这么执着,忽然灵光一闪,“你喜欢陈迹?”   果不其然,丁虹表情慌张起来,把烟头一扔,怒道:“你放屁!”   难怪,高三时候总是针对她,运动会之后她看自己更加不顺眼,原来这才是原因,她竟然喜欢陈迹。   “你喜欢陈迹,真对不起,陈迹喜欢我,我和他没有分手,我们昨天还在一起吃饭。他对我非常好,我们在同一所大学,每天都在一起,他每晚送我回寝室,全校都知道他在跟我谈恋爱。丁虹,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配喜欢陈迹吗?”   这是丁虹曾对她说的话,现在祝岁原封不动还给她,她看着曾经嘲讽捉弄了她三年的丁虹,报复的爽感让她更加得理不饶人。   “我喜欢陈迹,我为了他拼命学习,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变成和他相匹配的人,你喜欢陈迹,你又做了什么?报复和他走得近的女生,到最后连一个专科都没考上,变成现在这样子,你凭什么要陈迹喜欢你,别做梦了。”   祝岁学新闻,每天都要练声,平翘舌音字正腔圆,即使声音不大,但周围人还是被吸引住了,频频侧目。   “祝岁?”人群里有人叫她,祝岁一扭头,竟然是林茂。   今天真不宜出门,老碰到讨厌的人。祝岁没理他,拉了箱子要走,没想到怒急攻心的丁虹发疯似的推了她一把,她没站稳快摔倒时被林茂眼疾手快扶了一下。   “祝岁,你在这得意什么,陈迹知道你有个那样的爹吗?你肯定不敢说吧,人家家有钱,会让你一个这样的人进门吗?指不定要跟你还多少债,别想了,你这身世谁碰了都嫌晦气。”   祝岁脸一白,挣开林茂的手说:“就算我和他分手也轮不到你,他看不上你,趁早找个厂上班吧。”   丁虹被戳中痛脚,发起疯来,她夺下围观人手里的棒球棒,朝他们挥舞起来,林茂人高马大,没两下丁虹便跌倒在地,棒球棒发出咚一声响,被夺下棒球棒的初中生吓得捡起自己的东西连忙跑了。   今天过年,路上有交警,他们又是在人流量密集的地方,见人围在一起,交警吹着哨子走过来问怎么回事,祝岁看着骂骂咧咧的丁虹,几秒后她对警察说:“警察叔叔,她是小偷,她偷东西,我有证据。”   为了防止丁虹真的跑去陈迹面前胡说八道,祝岁决定提前送她进监狱。   *   丁虹偷东西的视频祝岁即使换了手机都还存着,没想到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而丁虹在面对警察的盘问,为了自己脱罪,一股脑带出了一个小型犯罪团伙,说她是被逼的,她要是不听他们的话,她就会挨打。   祝岁把视频交给警察,做完笔录后,她和林茂一起出了派出所,之后丁虹是死是活跟她再没关系。   林茂手机刚刚已经响了很多次,应该是催他回家吃饭的。   两人大半年没见,林茂从朋友圈也知道她和陈迹在一起了,他又一次摁断林明打来的电话,在派出所门口讽刺她:“在大街上为陈迹争风吃醋也不嫌丢人。”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祝岁锋利反问他。   林茂哼了一声,看她提着箱子问:“你这是回家还是离家出走?”   “和你无关。”祝岁这才想起看手机,骆容回了信息,不过她这几天都在爷爷家,不在家,问她有什么事。   --没事。   祝岁言简意赅回过去。   “祝岁,你到底因为什么对我这么反感?”林茂大过年被连着刺,这会儿火气也上来了。   “你对陈迹不好,我说明白了吗?”   “妈的,他就对我好了?他把我从楼下推下去,让我滚的时候,他妈让我爸终身残疾的时候,他就无辜了?他就对我好了?”   “祝岁,你和陈迹都他妈有病。”   林茂说完头也不回走出派出所,祝岁看着他背影消失在电闸门后,心里乱成一团。   他们在警局待了好一会儿,现在天色擦黑,祝岁拉着行李箱往外走,迎面急匆匆走过一个女人,正打着电话,“哎呀,我不知道啊,我现在刚到派出所,哎呀,这大过年的..”   两人错身背道而驰,祝岁推着箱子走在街上,一时之间不该去哪。总之她绝对不回去了。   要不找个宾馆将就住几天吧,之后再厚脸皮去骆容那蹭住,等元宵一结束,她立马回学校。   她手机里余钱尚可,刚还收了祝昆一个1000的转账,在学校开销也不大,都是在食堂,但现在祝昆这样,让她不得不为以后做打算,他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而在他出事之前,自己要尽可能留住钱。   她站在寒风凛冽的街头,哆嗦着看了好多一两百的宾馆,不知道为何,都是客满,大过年的不在家都出来开房吗?   祝岁愤愤提高了价格门槛,提高50好了。   再贵就不住了,去便利店凑合一晚。   她终于找到一家230一晚的,可一搜地址,坐地铁竟然要两小时,应该是郊区。   她想到张军恶心的手,算了,郊区不安全。   晚上的风吹的她遍体生凉,祝岁手指都僵了,决定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再接着看,她沿途找便利店,人行道下,有吃完年夜饭出来玩的人,仙女棒在树影里发出金灿灿的光,欢声笑语不断。   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孤独感让祝岁格外想见陈迹。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微信置顶的人发过来两条信息,   --在哪?   --我过来找你,给我地址。   --------------------   假期结束了,sad   九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66章   ==================   酒店地板光可鉴人, 万向轮的摩擦声一直到电梯口才停下,电梯一层层往上,祝岁别头看到电梯镜子里自己发红的眼梢, 默默抿了抿唇。   19楼到了, 两人刷卡进门,空调一时还没跟上,两人大衣也没脱坐在床边。陈迹看到她冻得通红的手正不安摩挲着, 上前把她手合住, 轻声问她冷不冷。   祝岁眼泪滴在他手背上, 咬着唇摇头。   “别哭了, 饿不饿,我给你点东西吃。”   “你...你怎么知道的?”   “林茂给我发信息了。”   祝岁意外,但没说话, 抽抽噎噎哭着。   不知道在外面吹了多久,耳朵都是红的, 陈迹拉开羽绒服, 把人抱进怀里捂着, “不哭了, 先吃点东西,想吃什么。”   祝岁埋在陈迹怀里,毛衣带着他的气味和体温, 催的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陈迹, 对不起。”   “不要道歉, 你没有对不起。”陈迹抱着她, 打开外卖软件, 一家家看过去, 问她想吃什么。   “吃烤鸭。”祝岁被说馋了抽抽搭搭给出回答。   “好。”陈迹揉了揉她的头发,在手机上下单。   祝岁冻了一天,脚冷得跟冰块似的,陈迹在浴缸放好水,让她泡个澡。   祝岁沉在温水里发呆,祝昆这样一定会出事的,可是她没有办法阻止他,但一直放任下去,迟早会波及到自己。   祝昆威逼恐吓自己的画面争先恐后钻进脑海,她不想再重来一次了。   “祝岁,你不要在里面睡着了。”陈迹在门口敲了敲玻璃门。   祝岁反应过来,周身的水有些凉了。她应了一声,接着从浴缸里起身。   泡了澡人暖和起来,外卖也跟着到了,油亮亮的烤鸭香气四溢,陈迹没让祝岁动手,戴着手套给她卷饼。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年夜饭吃的什么啊?”   “外卖。”陈迹垂眸把卷饼折成小方块,方便入口,“我妈不在家。”   祝岁木木吃下他递过来的烤鸭,“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怕影响你过年。”陈迹擦去她嘴边的甜面酱。   “我也怕影响你过年。”   两个人不约而同沉默,陈迹点了半只,祝岁饿了一天竟然全吃完了,收拾好外卖盒,陈迹没有问她今天发生了什么,只打开电视看春晚,他把祝岁抱在腿上,下巴搁在她肩膀,说:“我每年过年都会看春晚,觉得看了才有过年的气氛,我妈过年时候经常不在家,不过今年有你陪我,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祝岁抱着他听着电视里喜气洋洋的背景音,踌躇了很久才开口,   “陈迹,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   告诉他吧,全都告诉他。   他们两个本质上都是孤独的。   “我以为他会变好,我真的相信过他,但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我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电视里正在演小品,底下的人笑的开心,可电视机前的他们却在揭着最深处的伤口。   陈迹没想到看起来健谈的祝昆竟然是个赌徒。他抱紧怀里的人,说:“你真勇敢。”   祝岁没说话,她一点都不勇敢,前世的她就是因为祝昆死的。   “祝岁,以后相信我就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陈迹的话让祝岁鼻酸,她枕在他肩上,嗯了声,“我只相信你。”   “好。”陈迹说完想起来什么,掏出手机对她说,“我们下学期搬出去住吧,你的生日礼物要到了。”   “嗯?”祝岁不解。   陈迹点开手机,给她看视频,里面是一只奶白奶白的小狗,“我买了一只狗,三个月前买的,打完疫苗我们就可以拿了。”   “我们的狗吗?!”祝岁捧着手机欣喜若狂。   “嗯,我们的狗。”陈迹跟着她笑起来,“喜欢吗?”   “喜欢!”祝岁忘记了一天的不愉快,只记得她即将有只狗,“我小时候就想养狗,可家里没有条件。”   “小时候还想干什么?”陈迹问。   祝岁从他怀里直起身,对上他的眼说:“小时候不记得了,现在只想和阿迹一起生活。”   陈迹偏头吻她。   祝岁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毛衣、羊绒衫一件件扔在椅子上,她抓着被沿,水汪汪的眼睛无措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他身上,陈迹腹肌已经出来了,块垒分明,她难为情侧过脸,卷翘的长睫毛扑闪着,这种时候最难熬,而陈迹却有意延长这种难熬,他钻进被子,半压着她,说:“帮我。”   “你自己没手吗?!”祝岁红了脸,陈迹在床上真的变坏了,会调戏她了。   “快点..”陈迹在她耳边催促,声音又低又苏,“我忍不住了。”   祝岁半边身子麻了,手伸下去,褪去他身上最后一件衣物,手指不小心碰到他,他在耳边吸了口气,声音性感得要命,她没忍住,弓起身去吻他,两人很快缠在一起。   这个年纪,他们有太多的精力去取悦彼此,房间里还放着春晚,拉了窗帘的房间外传来烟花声,祝岁鼻尖的汗禁不住摇晃,滴落在他锁骨,不知过了多久,电视里传来主持人的倒数声,她朦胧中看到头顶的水晶灯,晃着迷离的光,攀升的快意跟着倒数声不断积蓄。   在最后一秒倒数里,祝岁终于受不了,在主持人的祝福声扬身抱住身上的人,在他耳边高声哭喊起来,   “陈迹,我爱你。”   “我也爱你。”陈迹喘着气,两人眼眶都泛红,他俯身亲她汗湿的脖颈。   祝岁曲起的腿无力瘫了下去,长长舒了口气。   两人在剧烈的呼吸中安静抱了一会儿,听着外面一声接一声的烟花声,这种时候显得格外温情,祝岁枕在陈迹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翻身上来,脖间的项链在陈迹眼前晃荡,那是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她一直戴着。   “陈迹,说你爱我。”祝岁刚才朦胧不清,没仔细品够。   陈迹有些羞,眼神游移了几下,还是回到她满怀期待的脸上,说:“我爱你。”   祝岁眼眶湿润,趴在他胸口呢喃:“第一次有人说爱我。”   “我也是第一次有人说爱我。”陈迹抚摸着她汗湿的后背。   “骗人,你收到那么多情书,肯定有人写过我爱你。”   “那些都不是真的,只有你是真的。”   祝岁仰起身来,笃定朝他点头:“对,只有我是真的。”   陈迹翻了个身。   两个世界边缘的灵魂不知疲倦爱着对方,祝岁在最后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陈迹在她耳边低喃:“新的一年,岁岁平安。”   祝岁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   祝岁没再回家,不管祝昆说什么她都无动于衷,没几天,他就不打电话了。   最后一次父女通话里,祝岁问他:“你来接我的那个雨天,你还记得说过什么话?”   祝昆不知是忘记还是心虚,没吭声。   “你说让我给你个机会,你说会改,我相信了,为什么现在你又要去赌,赢了就收手,拿着钱安心过日子不好吗?”   “你不懂。”祝昆嘟囔反驳着。   “好,我不懂。但家我不会回了,那群恶心的人我再也不想见到。生活费你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我也不会问你要,我会自己想办法。我再也不管你,你输了还是赢了,都和我没关系。”   也许是祝岁的口吻太过严肃,祝昆意识到这次她真的生气了,在电话里补救:“岁岁,你别说气话,我就剩你了,你要是不想看到他们,我再也不把他们往家里带。你先回来,你在哪啊,你一个女孩子大过年的在外面不安全。”   “你别管我在哪,我在哪都比在家安全,那群男人敲我门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安不安全,我已经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等你真正改了的那天再给我打电话。”祝岁挂了电话,埋在膝盖里。   她必须要为自己做打算了,祝昆不能依靠了。   得到又失去的滋味真不好受。   “敲门的事为什么没跟我说。”陈迹在一旁听完了全程,脸色有些不好看。   “没出什么事,我就没说。”祝岁又想起张军的嘴脸,一阵恶心,爬到床边抱陈迹,小声哄,“真的没事,反正我再也不回去了,你别多想。”   陈迹拍了拍她,“那我们不说了,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好。”   他们约好五个人出去吃饭。   算起来他们过年还没聚过,崔正青把豆豆带来了,给它穿了一身红色小衣服,喜庆极了。隔了半年,豆豆还认得祝岁,摇着尾巴扑过来,祝岁一边喂它热狗一边请教崔正青的养狗经验。   问得多了,崔正青察觉到不对劲,收起手机看陈迹,“你们要养狗了?”   “买了一只,还很小。”陈迹淡淡回答。   “这样的话,你们不是要搬出去住啦?”骆容看向祝岁。   “嗯,寝室不能养。”祝岁一想起这个笑的眉眼弯弯。   “啧啧啧,同居小心哦~”   祝岁羞赧瞪了骆容一眼,把热狗签子扔进垃圾桶。   “养狗很麻烦的,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啊。”   崔正青说完又低头看手机,祝岁坐在他旁边,不经意瞥了眼屏幕,竟然是股票,她惊叹:“你在炒股?”   崔正青这么求稳的一个人,竟然在炒股,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   “没有,随便看看。”崔正青不自然按灭手机。   五人吃着饭,宋巡一直没怎么讲话,看上去意兴阑珊,骆容前阵子约他,他说在做家教,她夹了一筷子菜给他问:“你家教结束了吗?能出来玩吗?”   “还没有,那个人基础太差,不好教。”宋巡把菜挑开,没有吃。   “这么差就别教了,费劲,做家教也没几个钱吧。”骆容满不在意地说。   这句话一出,宋巡筷子一扔,“你当然不在乎这几个钱,反正你有钱。”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骆容表情有些委屈。   “宋巡,大过年别发疯。”崔正青放下手机眉目有些冷。   “什么叫我发疯,你怎么不管管你妹。”   “她说错什么了,不就一句玩笑吗?那么敏感做什么。”   “我敏感?我怎么敏感了?”   “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小心眼的样。”   “崔正青,别说了啊。”   “对,我小心眼,你们多优越啊,吃穿不愁,有的人才大一都有钱出去同居了,我做个家教还得被说又没几个钱。”   “宋巡,你说话就说话,扯陈迹干什么?”   宋巡冷眼看着崔正青,又看向面色不悦的祝岁,嗤了一声,“人人爱陈迹,我不说行了吧。”   他说完拿过大衣头也不回离开火锅店,骆容哭丧着脸筷子一扔,“不吃了,我回去了,烦死了。”   这顿饭不欢而散。   --------------------   我全文存稿啦,不出意外这月会更完,等会再发一章,谢谢观阅~ 第67章   ==================   成长是一个什么过程呢?   一群人从象牙塔走出来, 去接触更多的事物,经历不同的事,每个人七零八落散在各处, 和曾经的朋友渐行渐远。   晚上陈迹回家, 祝岁一个人在酒店翻着他们五个人的合影,回着骆容连续不断发来的微信,心情低落。   成长就是和过去告别的过程吗?   这顿饭大家都挺期待的, 没想到最后菜还没上齐人就离开了。   “我不就随口说一句吗?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 我又没瞧不起他的意思。”   “我为跟他一起回家, 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 我要不喜欢他至于受这个罪吗?”   “这个恋爱谈得我烦死了,累死了!!”   祝岁抿了抿唇,其实她和宋巡能共情, 在他们那种家境优越的人面前,真的会自卑。   她记得初中时候有个同学生了大病, 班里组织捐款, 祝岁那时候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 咬牙捐了身上仅有的五块钱, 捐了100块的生活委员看乞丐一样看她,大嚷着:“你才捐五块钱啊,我捐了100, 人家最少都捐20,你好小气啊。”   那时候正是课间, 班里人都围过来, 祝岁紧紧拽着揣在口袋里的手, 这五块钱是很少, 可真的是她的全部了。   五块钱能买一碗素面。   那天祝岁饿了一天, 在家翻出一包过期的饼干,边吃边哭。   祝岁秉着公平一点的态度给骆容回过去,“你有时候说话也注意点,宋巡毕竟是男生,要面子。”   “他要面子我就不要面子了?!当着那么多人面凶我。”   “你到底是哪边的,算了,不聊了,我睡了。”   祝岁又是一声叹息。   他们两个这个性格,迟早会分手。   祝岁躺在大床上,点开陈迹的对话框问他睡了没有。   “还没有,刚洗完澡。还在因为骆容他们烦心吗?”   陈迹真是越来越了解她了。   祝岁回了个嗯,“我们五个人是不是变了,感觉没之前亲密了。”   这样的关系变化让她惋惜。   “我没有变。”   祝岁趴在枕头上回他,“你变了,变得越来越喜欢我了。”   陈迹笑,陈唯没有回来,也不知会不会回来,他问:“晚上吃饱了吗?”   那边秒懂,问他:“你可以出来吗?”   “可以出来吃个宵夜,但不能过夜。”   “不能过夜你出来干什么,我不要不能过夜的男人。”   “嗯,前两天你是说了不要。”   “陈迹!你变了!”   “要我吗?”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这话的歧义,祝岁不受控制想起他在耳边的喘息,按在腰上的力道,配上这句话,她耳朵发起了烧。   “出来吃夜宵!”   陈迹笑着起身换衣服。   *   夜宵地点离酒店近,大过年出来玩的人多,祝岁提前去找座,这一片小摊很多,她想吃碗热乎乎的馄饨,正找着,不小心和一个人撞上,   “哎呀,不看路啊。”女人骂骂咧咧的。   “不好意思。”   祝岁一扭头,两人都觉得双方有些眼熟,她还没想起来,女人一拊掌,哎呀一声,“就是你这个婊/子,就是你害得我女儿,就是你!”   赵秋蝶尖厉的声音引起旁人注意,祝岁这才想起她是丁虹的妈,她不想理会,转身要走,被人拽住,“你还想跑,你这个贱货,婊子,狗娘养的,害我女儿坐牢,我就这一个女儿啊,你让我怎么办啊,我老公没了,女儿也没了..都是你这个贱货害的啊..”   赵秋蝶哭天抢地,拽着祝岁又打又骂,祝岁挣脱不开,被她打了好几下,过路人都不约而同停下来看热闹。   “咦,这不是老祝家的闺女吗?”人群里摇摇晃晃走来几个人,为首的是张军。   “哎呀,老张,就是她,你侄子被抓了,就是她害的。”明明是丁虹供出来的,赵秋蝶现在把责任都推给祝岁,“要不是她我女儿你侄子都不会大过年的有家不能回,你给我弄死她,弄死她!”   “你放开我!”祝岁挣脱不开,刚想拿手机报警,另只手也被赵秋蝶拽住,她只能求助旁人,“帮我报一下警可以吗?我不认识这些人。”   没人理睬她,都纷纷低头走开。   “你爸说你回学校了,原来没回去啊,这几天去哪了,张叔叔很想你。”张军一嘴烟酒气,让人反胃。   “哎呀,老张,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侄子就是她送进去的,就是她。”赵秋蝶一脸恶相,恨不得祝岁也跟着进监狱。   “我侄子不是你女儿供出去的吗?说起这事,老子还没找你算账。”老张吐出一口浓痰。   “哎呀,不是啊,是她先把我女儿送进去的,我女儿害怕才...这不关我女儿的事啊!都是她。”   赵秋蝶争辩着一时松了劲,祝岁趁此机会挣开,一脚踹在她肚子上,赵秋蝶连着退了好几步,撞翻了人家的台子,几个空啤酒瓶哗啦碎了一地。   “是你女儿不知检点,怪我干什么。”祝岁喘着气,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张军他们几人吹了几声口哨,看戏似的拍掌,“祝昆女儿够厉害啊,不知在床上是不是也一样。”   祝岁不知道陈迹还有多久来,这样的场面他们两个也未必能应付,她决定报警。   可张军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朝旁边人使了下眼色,他们围了过来。   祝岁来不及解锁,推开其中一个喝的站不稳的男人跑了起来。   这一带苍蝇小馆多得很,同样的,小街小巷也很多,祝岁完全不知道该往哪走,可张军他们却对这一带很熟,围猎似的,优哉游哉地围捕她。   祝岁害怕得流出了眼泪,她想找条通向大马路的路,从巷子里伸出一只手把她拉了进去。   “你放开我!”祝岁不知道是谁,浑身战栗挣扎着。   “行了,哭什么,刚不是很猛吗?”   这熟悉的怪腔怪调,祝岁一抬头,发现是林茂。   “你怎么在这?”   “我爸开了个茶馆,我在这帮忙。”   祝岁擦了擦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样。林茂哼了声,揽着她肩膀往外走,“别动,我带你出去,出去之后随你去哪。”   祝岁挣扎的动作停下,僵硬靠在林茂怀里。   “张军那群人你怎么认识的,出了名的地痞流氓。”   “不认识。”   林茂见祝岁不想说,没勉强,把她往巷口带,可还没走几步,张军他们跟过来了,张军认识林茂,他们经常去林明那喝茶,看林明老实宽厚经常赊账,但每次都是林茂一笔笔讨回来的,这小子是个刺头。   “林茂,怎么,是你女朋友啊。”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真的假的,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天天踢球还有空谈女朋友啊。”   “这就是我的事儿,不劳你费心了。”林茂说完要走几个人围了上来,张军看着祝岁眼红鼻红的可怜样,心痒难耐。   “我不管是不是你女朋友,她害我侄子坐牢,这笔账我得好好跟她算算。你把人给我两小时,算完了我再还你。”   “两小时不够吧,我们呢。”   几个人猥琐笑起来,林茂火气顿涌,朝最近的人一脚踹过去,他常年踢球,脚力不比常人,那人立马弯腰吐了出来。   “这人你别想碰。”   “操你妈,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们有五个人,还各个都是喝醉了发酒疯的男人,林茂再怎么身手敏捷也敌不住他们五个发疯似的围攻。   明明这一片都是住宅,却没有一个人帮他们,各个窗门紧闭。   “往前走大概200米,右拐之后一直走,有个派出所,快去。”林茂把她推出去,身后有个男人不知从哪捡了根木棍,一声闷响,林茂哼着弯了腰。   祝岁这会儿已经六神无主了,她按照林茂说的往前跑。   林茂人已经被三个人摁在地上,刚被他踢吐的钱三木棍敲击着手掌,“听说你是踢球的,脚废了不知还能不能踢。”   “我的脚上了保险,你弄废了要坐牢,不信试试。”林茂咬牙撑起身子但马上被人摁了下去。   “艹,老子最烦别人威胁我,今天就把你腿挑断。”   男人狠狠扬起了手里的木棍,一阵破风声之后,预期的痛感却没有落下来,林茂艰难转过头,看到人后眼瞳一缩咬牙破口大骂,“祝岁,让你滚你他妈聋了啊!”   祝岁为了撞开钱三肩膀挨了一棍,她没理会林茂,对张军说:“你把人放了,我跟你走。”   “走你妈,你赶紧滚!”   “闭嘴,你想不想要腿了。”   “不要!你赶紧滚,你是我谁啊,逞什么能?滚蛋!”   祝岁看着地上的林茂,想起高三那年,他在球场踢球,意气风发的样子是她唯一不讨厌的模样。   “行啊,我放了他,你跟我走?”张军看着肤白貌美的祝岁,明明很害怕强装镇定的样子迷人极了。   他走过来粗糙的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滑的跟豆腐似的。   祝岁咬着唇别开,往后退了两步,声音都在抖:“你先把人放了。”   张军朝人使了个眼色,两人把林茂从地上押起往另条巷子走,他不停在挣扎,不断往回看,叫她名字,在骂她,“祝岁,你他妈有病,我用不着你来救,你赶紧走,傻逼。”   “你要带他去哪里?”   “让他看不到我们,不然等会不就破坏我们了吗?”林茂的声音渐远,张军一副恨不得现在就脱裤子的恶心样子朝她靠近,看她憋红了眼,啧了一声,“你们还真是男女朋友啊,我们等会儿那样了,他要是不要你,你就跟我吧。”   张军还没靠近,从前方冲出一个人,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你配吗?”   祝岁听到陈迹的声音,浑身紧绷的力气一松,在滑倒前被人抱进怀里。   --------------------   大家晚安,明天也要开心~ 第68章   ==================   祝岁跑到一半, 接到陈迹电话,她给他发了定位,让他把警察带过来。陈迹让她不要出头, 在原地等, 可是祝岁放心不下林茂,他是被她卷进来的,万一真的因为她被废了腿, 这个人情她一辈子都还不清。   于是她选择回去拖延时间。   祝岁肩膀上的伤不重, 有点淤青, 拿瓶红花油擦擦就行了, 张军五人已经被带到派出所,寻衅挑事外加伤人。林茂作为市足球队有名的独苗,在警局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教练耳提面命骂了个透, 林茂在旁点头哈腰,头一次看他这怂样, 还挺新鲜。   “他妈的, 敢动老子学生, 关他到死, 我上头有人。”教练微胖,弥勒佛似的,可骂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 他正骂着,看到一旁的祝岁, 回想刚刚的经过, 对着林茂又是一掌, “你什么交女朋友的, 我怎么不知道!”   “没..没交女朋友。”   陈迹揽住祝岁, 用行动宣誓主权。   教练秒懂,气急败坏一掌打在他背上,林茂痛的闷咳一声,“你..轻点。”   “你为了别人的女朋友连腿都不要你疯了!”   这话一出,警局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正巧警局人找教练签字,他肉乎乎的手指着林茂,留下一句“等着,我告诉你爸。”便离开了。   “我们也走吧。”   陈迹在生气,是很生气的那种,祝岁着急跟他解释,拉了陈迹要走,林茂从后面跟过来说:“陈迹,以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了,看在你女朋友的面子上。”   能不添乱吗?   祝岁白了他一眼,想拉陈迹走,不料对方甩开她的手,反问:“以前什么事?”   “以前什么事还要我明说吗?”   “你明说。”   林茂气性上来,不顾场合揪住陈迹的衣领,“我爸出车祸那年,你妈把我赶出去,你把我从楼上推下去,这事你是不是忘了?”   “林茂,你松开,有事说事!”祝岁啪啪打在林茂手上。   “不把你推下去等着被我妈打死吗?我妈那时候有严重的躁狂症,躁狂发作的时她会很暴躁,在赶你出去之前,她刚打了我。”这是陈迹第一次跟外人说起这件事,那些他根本连想都不愿意回想的事。   林茂怔松,祝岁趁机推开,他退后了两三步,说不出话。   “林叔的事,我代表我妈向你们道歉,每个月我们也定期给你们钱,到底还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停止针对我?”   这些年只要有林茂在,陈迹就必须低他一等,乖乖承受他的恶意,讽刺,他已经忍了十几年。   “陈迹,不说了,我们回去,我们走。”   祝岁不想他揭伤疤,一个劲想拉他离开,却被揽进怀里,她贴在陈迹怀里,听他说:“你要讨厌我针对我都可以,但是祝岁,你想都不要想。”   林茂看着两人离开,各种情绪涌上,他用力踢了一脚垃圾桶,铁皮凹了进去。   *   酒店里,祝岁穿着吊带背对着陈迹,肩膀处传来他温柔的按摩,祝岁眼睛转来转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话题,“陈迹,我饿了,我们点外卖吃吧。”   “饿着。”   T^T   “阿迹,你别生气了,你不是及时赶到了吗?”   祝岁说完肩膀传来轻微疼痛。   “要是我没赶到呢?你逞英雄的后果我承担不起你懂吗?”   他没有问她能不能承担,而是跟她说他承担不起。   “我不想你受伤。”   陈迹说完背对他的人转身朝他张开双臂,他刚有伸手的动作,对面的人便扑了过来,生怕他反悔似的。   房间里漂浮着药油的辛辣气味,祝岁枕在他柔软的毛衣上,眼睛湿湿的,但没有那么想哭,只有绵长熨帖的安全感,来自陈迹给她的安全感。   “阿迹,我们早点回缙北吧,去找个房子,我们把狗狗接过来,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管这里的事了。”   “好。”   *   初十,他们到了缙北。   北方寒假长,他们要到三月才开学,学校最早也得元宵节后才让住,他们在学校附近订了酒店,刚到没多久,缙北下雪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而下,没一会儿地上就白了。   海桐虽然也下雪,但没有缙北多,今年也没下。   祝岁坐在落地窗前一边看雪一边在网上找房子,缙北大学周边的住宅不少,但因为靠近学校,都好贵啊。   她和陈迹AA的话,就她那点小资产支撑不了几个月的。   可陈迹演出的钱,视频点击量折现的钱都有不少呢。   祝岁有种傍了大款的感觉。   “有喜欢的吗?”陈迹从楼下买了饭走进来问。   “有点贵,要不我们住远一点吧,远一点的便宜。”   “就在学校附近找,冬天太冷不方便走远。”   祝岁哦了一声,看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长叹一声,“那我只能到时候多做点家务了。”   陈迹不解看她。   “陈迹,我不知道我爸之后还会不会给我生活费,如果不给,房子又太贵,我们房租AA的话我可能没有那么多钱,到时候我做家务补贴可以吗?”祝岁倚在茶几边上,手上屏幕还亮着,几缕头发搭在上面照出细细轮廓,她脸上是很平和的打商量的表情,你同意最好,不同意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陈迹喜欢她这样。   “可以,你负责养狗狗吧,我不太会。”陈迹边说边把餐盒打开。   “养狗怎么能算家务呢。”   陈迹笑,“那什么才算家务?”   “洗衣服拖地晒被子,还有..”祝岁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冲他笑,“给阿迹做饭。”   陈迹偏头吻她,食物的香气氤氲上来,他起了另一种饿,贴在她额头问:“走了吗?”   “没有哦~”   祝岁手撑在他大腿上,顺着往上走,没几秒被拽住,陈迹恢复坐怀不乱的样子,喝了口汤,说:“没走别招我。”   祝岁靠着他笑。   临睡觉前,外面已经一片白茫茫,他们楼层高,街灯雪景煞是好看,祝岁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骆容在群里问他们怎么这么早去缙北,几人就在群里聊了起来。   陈迹有点困,但要抱着她睡,在床上嘟囔喊她“岁岁”,声音低沉带一点奶声奶气的撒娇,祝岁三两句结束话题,留了盏壁灯爬上床。   陈迹抱到人满意了,问她跟谁聊天。   “骆容他们,我们好像忘记跟他们说我们提前来学校了。”   自从骆容和宋巡吵架后,他们就没再聚过,骆容没主动提起,她也不好问。   “嗯。”陈迹很少主动汇报自己的行踪,他们三人一个群的时候,陈迹两三天不说话,其他两个都不会觉得奇怪,但如果两三个小时不回祝岁,她就会很着急。   陈迹有被需要的安全感。   “不要乱摸哦。”祝岁察觉到他作怪的手,嘴上警告着,“我不负责售后。”   腰上的手停下,祝岁以为他要老实睡觉时候,他撑起身俯过来,眼神拉丝,声音低哑:“我负责,你摸摸我。”   祝岁被蛊惑,任由他抓着自己手往它即将要去的地方。   到最后陈迹心满意足抱着她睡去,手酸自己还没爽到的祝岁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气,一口咬在他锁骨,陈迹半梦半醒感到痛感,整个人忽然往被子里缩,接着他说:“妈妈,痛。”   祝岁一愣,反应过来后抱着他眼泪顷刻而出,她轻轻拍着他后背,安抚在睡梦中不安的人,“阿迹不痛,睡吧,乖,不痛。”   伴随了十几年的阴影怎么会在短短一年被治愈,它很有可能伴随陈迹一生。   就如祝昆给自己的阴影,两世了她都无法抹去。   他们两个都得慢慢地互相治愈。   没关系,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两人依偎睡着,缙北的雪簌簌而下。   第二天,祝岁刚起床打开手机,发现景致给她发信息了,问她是不是来学校了。   “是啊,陈迹给我买了只狗,所以我们下学期要在校外住,先过来找房子。”   景致回的很快,“真的呀,我也好喜欢狗,不过我爸狗毛过敏,养不了。”后面还跟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   “等我们把狗接过来了,我给你遛。”   “好啊。”   陈迹在浴室洗漱,问她等会吃什么,现在过年,很多店都不外送,他们只能找楼下开的店吃。   “你们现在住哪?酒店吗?”   祝岁一边回景致一边说:“就去楼下随便吃点吧,吃完我们找房子。”   “你们找房子我可以帮忙,我是本地人认识的人多,外面下雪不方便,我在家也没事,我开车过来接你们,带你们去找房子吧。”   祝岁想接受但又不好意思,“这不好吧,挺麻烦你的。”   “不麻烦,我在家真的快发霉了,我爸天天逼我跳舞,我真的不想跳了,给我一个逃出来的机会吧。”   “拜托拜托。”   祝岁没及时回答,问陈迹意见。   “你同学不觉得麻烦的话,等找到房子我们请她吃饭吧。”   这话就是同意了,祝岁点头,低头回她:“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们在哪个酒店定位发我一下,我等会收拾一下就过来。”   祝岁把定位发过去。   “收到,你们等一下吧,要是没吃早饭还不饿的话,可以等我来,过年应该也没什么好店,我从家里带一些给你们。”   “不用了,我们吃过了,你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好,等会见。”   “嗯,等会见。”   -------------------- 第69章   ==================   景致是在一小时后到的酒店。   祝岁他们刚出酒店大厅, 景致已经等在门口,雪已经不下了,但天寒冷低沉, 走近才发现, 景致今天化了很精致的妆。   她是标准的美人,平时打个底,刷个睫毛涂个口红就非常漂亮, 可今天她上了全妆, 难怪刚刚走在雪地里的男人频频往回看她。   “你今天好漂亮。”   同性之间即使关系再好, 都会暗戳戳互相比较, 更何况祝岁今天头都没有洗,而景致一头蓬松的长卷发格外好看。   “没有啦,我晚上要去一个长辈家拜年, 我怕来不及准备所以就化好妆出来了。”景致解释完冲陈迹打了个招呼,“陈迹新年好。”   陈迹淡淡回了句。   三人上车, 景致问他们有没有和中介联系, 要没有的话, 她帮忙联系了几个, 问要不要先去看她联系的。   祝岁他们还没来得及联系,于是决定先去看景致联系的那几家。   离学校都很近,走路大概十来分钟, 采光很好,周边设施也齐全, 但价格对祝岁来说, 真的有些贵。   景致察觉到了, 任凭中介巧舌如簧也没有替他们表态, 问中介还有没有性价比高一点的。   中介说有个稍微远一点, 从这走过去八九分钟。   他们三人决定去看看。   这一套采光装修都不错,虽然离的有点远,但半小时车程祝岁能接受,而且比那几套便宜,她和陈迹商量要不就这套吧。   陈迹其实看中了第一套,那套距离近,而且是房东直租,装修非常不错,但价格也是最贵的。   景致把空间让给他们商量,走到客厅,中介殷勤跟着。   “第一套不好吗?”   “好贵啊,一个月四千五也太贵了吧,我要做多少家务才能抵房租啊。”   “你把狗狗照顾好就可以了。”   “不行,这套不也很好吗?远了一点点而已。”   “我怕你早上起不来,到时候一个月打车钱加在房租里也不少了。”   “我能起来。”祝岁据理力争,往门外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只要你晚上让我早睡。”   陈迹看了她几秒,“还是要第一套吧。”   “……”   最后他们还是选择了第一套,祝岁肉痛看着陈迹付了好大一笔定金,决定包了以后家里所有家务。   有了住处,他们和狗舍的人商量几号把狗空运过来,陈迹买的是和豆豆一样的品种,白色博美。   在狗到之前,他们得买些狗狗用的生活必需品,景致闲着无事,带他们到她朋友开的一家宠物店,买了好多东西,准备付钱时,景致先一步拿了张卡过去。   “我来吧,我之前本来想养只狗,就在这充值了张卡,结果我爸过敏,卡里还剩好多钱,放着也是放着,就送给你们当乔迁之喜吧。”景致边说着边低头输密码。   热敏纸慢腾腾打印出来,很长一条,起码一千多。   “还是给你转账吧,这太贵了。”祝岁拿着单子点开微信。   “你转吧,转了我也不收。真的没事啦,这钱放在这又没有利息,用了就用了。”景致笑眯眯地安慰她,看她为难的样子,解围道,“要不你们到时候搬进去了请我吃顿火锅吧,我之前很想在家里烫火锅,但我爸对我规矩很多,这不行那不行的,所以我平时宁愿在学校也不怎么想回家。”   难怪景致十一元旦都待在寝室,祝岁心一软说:“可以,要不过几天吧,我们收拾一下请你来。”   “好,最好狗狗到了再叫我,到时我又能吃火锅又能逗狗。”   “好呀。”   最后他们请景致吃了顿大餐,傍晚时分,她接到家里电话,要准备出门,景致把他们送回酒店便分开了。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回了酒店,忙了一天,祝岁一放下手里东西,趴在床上没动弹,陈迹把东西放好,听到她喊他。   “陈迹,给我揉揉腰。”   “这么累?”陈迹手伸进去给她揉。   “你正经点。”祝岁回头瞪他。   “这样容易受力。”陈迹有板有眼说着。   倒也没有动手动脚,祝岁任由他,抓了个枕头过来靠着,想了一会儿,问他:“陈迹,你觉得景致漂亮吗?”   没回应。   “问你话呢。”祝岁回头看他。   陈迹恋爱经验少,但寝室有个恋爱丰富的,平时在寝室开班,跟他们说女孩子哪些话是陷阱,一旦说不好就踩雷,而祝岁现在问的这个就是雷区,他选择沉默。   可祝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他一沉默就转移话题的人了,她又问了一遍,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还行。”陈迹回答得小心翼翼,一边观察她的反应。   祝岁没太大反应,附和道:“我也觉得她漂亮,又漂亮人又热情大方,还是影帝的女儿,一点架子都没有,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人。”   “不要比较,你也很好。”   祝岁笑了,从床上爬起来问他:“如果当初你碰到的是景致,你会喜欢她吗?”   又是一个雷区。   但这次陈迹没有沉默,他认真地说:“我不喜欢这种假设,你就是你,我是为你心动,不是说换成景致那样漂亮的人我就同样会心动。祝岁,这个问题不要再问了,我在你这里不会变。”   “而且你也很漂亮。”   “阿迹..”祝岁缓了几秒,眨眨眼,慢吞吞地说,“你怎么能把情话说的这么正经。”   阿迹难为情抿了抿唇。   可是,我好喜欢呀。   祝岁倾身吻他。   *   第二天他们去宜家买了一些厨具、寝具、清洁工具,把家里打扫了一遍,腾了一块地方出来放狗栅栏,铺上狗尿片,窝垫,放了小玩具和喝水吃粮的碗后,拍了张图发群里,   “就差狗了。”   有养狗经验的崔正青:“尿片没用,它想在哪拉你拦不住,等着天天拖地吧。”   骆容:“你们就找好房子住进去了?快给我看看。”   祝岁发了个小视频过去。   骆容:“这房子装修好好啊,我喜欢,多少钱一个月。”   祝岁肉痛回复:“好贵,4500。”   骆容:“还好啦,你们在学校附近当然贵了。”   宋巡:“真有钱。”   祝岁没理会,说:“等你们来了,都来坐坐啊。”   骆容:“好!你这么说的我都想搬出去住了,我寝室有个女孩子经常半夜说梦话,好吓人。”   宋巡:“你住你的,别拉上我。”   骆容:“@宋巡,阴阳怪气有意思吗?”   宋巡:“我怎么阴阳怪气了,表达一下我立场而已。”   骆容:“你放心,我还没喜欢到要跟你同居地步。”   宋巡:“那就好。”   骆容:“滚!”   宋巡直接退群了。   祝岁没想到会成这样,群里再没人说话。她雀跃一天的心打散了些,装好置物架的陈迹走出来看到她低落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你看群。”   陈迹掏出手机看微信,统共没几条一会儿就看完了。   “宋巡的脾气一直是这样...”祝岁想了一下,想出个词,“拧巴吗?”   陈迹坐在沙发上,他和宋巡是高一同桌才渐渐熟悉的,性格比自己开朗些,高一时候他成绩中下,差点踢出重点班,后来刻苦努力,成绩才一点点上来,也许是高中大家都在学习,平时有空出去踢个球,聊聊天,并没有觉得他有太大问题。   “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也许是谈恋爱之后有些变化了。”陈迹为好友说话,“宋巡心思缜密,骆容有时说话顾前不顾后,难免会有冲突。”   也对,骆容骄纵惯了,一不合她意脾气一上来什么话难听说什么。   “我们不要插手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磨合,去看看那个置物架,我组装好了。”   “好啊。”   又过了一天,他们迎来了家庭新成员,正好是元宵,祝岁给它取名叫汤圆。   汤圆刚满三个月,爬出航空箱时候颤颤巍巍,发出奶气十足的呜咽,店主说刚到家要熟悉环境,禁止喂食,可以适当喂水。   整整一天,祝岁像个保镖似的跟在汤圆后面,轻声细语跟它说话,中午吃饭陈迹喊了她好久才过来吃。   到晚上店主说可以喂点食,她用羊奶粉给它泡狗粮,蹲在旁边看它进食。   汤圆很乖,店主说是一窝中最听话的一只,吃完粮后祝岁把它放到窝垫上,给它盖了个小毯子,它乖乖趴着睡着了。   “陈迹,汤圆好乖好乖啊!”祝岁轻声轻脚回了卧室,爬上床兴奋分享。   被忽视一天的陈迹已是忍到极致,手机一放沉着脸把人拖到身下,祝岁微怔,手臂马上环了上来。   他们频率其实很高,身体又契合,陈迹完全掌握她的敏感点,两人都有点意乱情迷的时候,外头传来汤圆的奶叫声,祝岁撑着陈迹要起身,男人立马制服住。   “我..要去看看。”祝岁软成一汪水,娇嗔哀求。   “看个屁,明天把它送走。”陈迹在床上没有平时那么正气,偶尔还会dirty talk,粗重的喘息和带脏的表情,十分精准踩在祝岁XP上。   “你怎么能这样,刚来就要送走,它刚来需要很多爱。”祝岁在迷乱中分出精力听门外动静,看看它还在不在叫。   “我也需要很多爱,你是给它还是给我。”陈迹不满她一心二用的样子,单手把她看向门口的头别过来,强调一遍,“看我。”   祝岁笑了,脚跟顺着他脊背慢慢滑下,“阿迹,你这不是在要吗,还要我怎么给?”   男人终究会有点恶趣味,而祝岁也不会知道,她这种挑衅又纵容的样子永远是在助他的兴。   陈迹憋了一天气,势必要讨回来,抬眸问道,“上次答应我的还记得吗?”   祝岁读懂他的眼神,表情变得惊悚,疯狂摇头,否认三连:“忘记了,不知道,不记得。”   陈迹不吃这一套,在她耳边烙下一吻,“听话。”   祝岁流出面条泪。   汤圆,麻麻为你付出太多了。   --------------------   审核您好,您标记的那段话,一没有描写脖子以下的亲热字句,二没有篇幅过长,请您再看一下,谢谢。 第70章   ==================   三月刚开学没多久, 沈从言请陈迹吃饭,他要去韩国参加比赛,可能要一年。   祝岁知道这个比赛是沈从言即将要红的一个契机。   “沈天王, 你安安心心去, 回来迎接你的是锦绣前程。”   祝岁那个疯疯癫癫的备注还留在沈从言微信里,“借你吉言,没有红回来打断你的腿。”   “你信我, 真的。”   沈从言低头吃饭不理她。   除了酒多喝了几瓶, 这顿饭吃的和平时无异, 也许是男人间不擅长渲染离别的伤感, 便都淡淡回避。   缙北的雪三月还在下,前两天的雪还没化,夜晚一片白茫茫。   他们三人走在湿淋淋的路上, 沈从言呼出一口白雾,看向祝岁, 很郑重的一个眼神, 像是要委托什么事, 祝岁跟着紧张, 看着他。   “沈夕,你帮我看住她。”   “韩国很远,她身体不好, 让她不要跟。”   祝岁讶然,“你知道她跟着你?”   沈从言低了一下头, 祝岁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不回答, 但祝岁已得知答案。   “我不一定能劝得动。”祝岁不敢揽下这个任务。   沈从言从大衣口袋掏出一个手掌大的本子, 白色封皮, 有一个卡扣,“她在缙北,但我不知道她住哪,你帮我交给她吧。”   祝岁接过。   两人在路口分别,街头人来人往,沈从言独自回家,他穿着黑色大衣,衬得肩宽腿长,也衬得他好孤独。   沈从言回家经过便利店,买了几个纸箱,这次独自前往,语言不通,没人陪同,对他来说是个非常大的挑战,但沈从言也不是瞻前顾后的人,去了总会有办法的。   临西不常下雪,也没缙北这么冷,她看了本子应该能乖乖回家了。   电梯门开,他一出电梯便停了下来,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电梯门合上,楼道少了大片光线显得更加昏昧,他们相对站着,四周电梯上下运转的声音填满沉默。   沈从言正想说话,沈夕立马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现在太冷了,你让我进屋暖暖。”   “哥哥..”   沈从言动作僵硬开了门,两人一前一后进门,灯光亮了一秒,下一秒房间又陷入黑暗,短促的衣物摩擦声响过后,沈夕带出哭腔祈求,“不要..让我抱一下。”   “你再不回家叔叔该着急了。”沈从言手里还拿着折叠的瓦楞纸箱,长出来的指甲因用力太大往里折,可他没感觉到痛意。   “韩国太远了吧,你会韩语吗,就敢跑过去,那边的东西你吃得惯吗,都是泡菜肯定不好吃,你消化不好,少吃点年糕,也不要天天吃泡面..你..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沈夕来前,腹稿打的好好的,一定不能哭,一定要把想告诉的他的全部说出来,便签写了十几页,可为什么,现在全忘光了,沈夕你怎么记性这么差啊。   “沈夕,这些我都能应付,你不用特地过来交待。”   “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都这个时候为什么你还要这样!”   沈夕推开他,力不大,但沈从言撞到了墙上。   “我要有一年见不到你,我还有几个一年,沈从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你懂不懂!”   沈夕说完剧烈咳嗽起来,沈从言慌乱摸到开关,灯亮起,沈夕面色通红蹲在地上,他把人抱到沙发,“药呢?”   沈夕倔强不语,眼泪不断滴在沈从言失措找药的手上。   “把药给我。”沈从言擦去沈夕的眼泪,“夕夕,听话。”   药就着温水服下,沈夕缩在沙发,呼吸逐渐平稳,可她的眼泪一直没有停,湿了整张脸。   沈从言喉咙干涩,把纸巾放到她跟前,退到一旁。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沈夕红着眼问。   “早点回家,别胡闹。”   “这句不算,你再说一句。”沈夕视线又开始模糊。   “回家好好听话。”   “这句也不算,你再说。”   沈从言别过头,避开她迫人的视线,“几号回家,我给你订机票。”   “沈从言!”沈夕把抱枕扔在他身上,“说句你爱我有那么难吗?你说啊。”   “沈夕,我是你哥。”   “现在去做鉴定,看看我和你有没有血缘关系。”   沈从言深吸了口气,仍觉得窒息,他开不了口。   都这个时候了,沈夕依旧不忍心逼他,她囫囵抽了几张纸擦干净脸,围上围巾往外走,“我回去了,哥哥再见。”   “我送你下去。”沈从言跟在身后。   “不用,我知道怎么来就知道怎么走。”沈夕拿出手机低头给人发微信,几秒后沈从言手机震了好几下,“我也没去过韩国,就网上随便找了点,你去到那边别把自己弄丢了,好好照顾自己。”   沈夕手按在门把上,沈从言高大的身影盖住她,就当这是个临别的拥抱,沈夕含着泪笑起来,回头望向他,   “沈从言,早点回来好吗?”   门合上,没两分钟楼道传来电梯门开合的声音,最后沈从言听到一片寂静。   来自他一个人的寂静。   门口几片瓦楞纸箱横七竖八倒在玄关,他花了几十秒才想起这几个纸箱是他买来装行李的。   沈从言蹲在地上,把纸箱折起,想起封底层要胶带,但他没有买。便利店应该还开着门,他穿好大衣出门,外面比来时还要冷,是不是又要下雪了,他仰头往上看了看,一滴雪水滴在他脸上,好冷。   他默默擦去。   在便利店买了胶带,到家门口发现钥匙没带出门。他拿出手机从容不迫在楼道里找到撬锁师傅的电话,冷静报了地址,之后等他来。   楼道窗户没关,风一直往里吹。   不知道沈夕在这等了多久,回去会不会感冒。   他重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这才想起看沈夕给他发的图片。   十五张图,他一张张看过去,标了中文发音的韩语日常对话,韩国的报警电话,火灾救援电话,中国大使馆的求助热线,语言翻译服务,还有首尔的地铁线路,每一站名都用中文标注了,出机场哪里有出租车可以打,首尔中国人开的店,还有几个药店地址。   林林总总,写满了这十五张便签。   沈从言看到最后一张,是沈夕的碎碎念,很多字,楼道灯光不好他越看越模糊,   “哥哥,韩国太远啦,我就不陪你了,但你要快点回来,不管能不能拿第一,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已经很棒了,我等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等你回来的,沈从言,沈夕爱你。”   楼道的感应灯自动暗了,站在楼道口的人只剩个模糊剪影,沈从言撑着窗台,在黑暗中长吸了口冷冽寒气,不住咳了起来。   这里太冷了,刚刚怎么没关心她,怎么没问一句夕夕冷不冷。   晚上祝岁收到了沈从言的微信,他说:“本子放你那,先别给。”   祝岁回了个好。   三月中下旬,沈从言去了首尔,沈夕当天回了临西。   *   三四连着两月,时间都过得很快,清明假期,他们五人没回家,三天五人都在一块,骆容和宋巡又和好了,具体怎么和好的他们没说。   五人开心玩了三天假期,之后各自接着上课。   五月开始后,天气变暖。   祝岁和陈迹同居生活非常和谐,两人早上一起起床,牵手出门能看到沿途树木抽出嫩芽,去常去的早餐店吃早饭,下午下完课去超市买菜,回家做饭。   陈迹没让祝岁出房租,于是家里的生活消耗品,买菜零食什么的都由祝岁支出,当然也包括计生用品。   晚上吃完饭他们一起牵汤圆出去遛弯,汤圆非常懂事,在家从不乱拉,都往外施肥。他们住在学校附近,遛狗时候会碰到学校同学,他们被拍了好几次,放到学校表白墙,   “今天又是为别人爱情流泪的一天。”   后面不少人附和,   “他们好配我已经说腻了。”   “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放到网上去我都觉得是段子。”   “他们要是最后没结婚,这就是我大学时代的眼泪。”   ……   大学各有各的生活,祝岁他们也没引来太多关注,倒是她和景致的关系越来越好,有时候早上有早课,祝岁为了避免陈迹折腾她,会和景致一起挤宿舍小床,给她看汤圆的照片,陈迹有课题或者去工作室的时候,她们两人还会一起遛狗。   陈迹不满足于翻唱,他开始尝试自己写歌,有工作室的人指导他,他进步的非常快,五月开始没多久,他隔三差五泡在工作室。   周五晚上,祝岁连续三天一个人遛完狗回来,屋里一片寂静,她解了狗绳,拿了钥匙去工作室找陈迹。   到工作室她照旧带了咖啡和甜品去,绯绯不吃就不吃,其他人会吃。果不其然,她一拎过去,阿先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说:“来的正好,我还没吃。”   “那你多吃点。”祝岁笑着说。   客厅没什么人,倒是每个隔音玻璃房都有人。   “他在里面。”阿先指了指走廊里那一间。   祝岁点了点头,想起微博好久没更动态了,她开了录像蹑手蹑脚往里走。   陈迹背对着她在弹电钢琴,祝岁眼前一亮,陈迹什么时候解锁新技能了。   可是他弹琴的样子太杀人了,祝岁现在只想过去亲他。   录音棚不止陈迹,旁边还有个微胖的编曲老师,看到巴在玻璃上的祝岁一笑,朝陈迹使了个眼色,少年回头,看到她的瞬间弯起了唇。   编曲老师和他说了几句,陈迹点头,之后门开了,编曲老师憨厚笑着说:“进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祝岁羞赧,等人拐出拐角,她才进门。   “你怎么…”陈迹话还没说完被人封了唇,他一顿,低头,手绕过她的腰。   “阿迹弹琴的样子好帅啊。”   祝岁微喘着气仰头看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几乎没有男人能抵抗这种纯粹的崇拜,她满心满眼都是你,一点一点垒起陈迹的自信。   “你怎么来了?”陈迹笑着又问一遍。   “回家没人,来接你回家。”祝岁放开他,手指在琴键上随便弹出几个音符。   陈迹从后面抱着她,亲昵蹭了蹭她的脖颈,“你是不是想我?”   祝岁嘴硬,手指胡乱摁着键说“没有”。   陈迹一手环着她一手教她弹琴,两人就这么站在电钢琴前说话。   “你什么时候会弹琴了。”   “和阿先学的。”   “你怎么这么聪明,这也能学会。”   “有天赋。”   祝岁靠在他怀里笑,“一点都不谦虚,脸皮变厚了。”   “实话。”   两人在钢琴前闲聊了一会儿,祝岁问起他新歌,   “还没出来,不过有个DEMO,要不要听?”   “好啊。”   陈迹在电脑前放给她听,祝岁趴在电脑前,在轻快旋律中邀功:“第一首歌不应该送给我吗?”   陈迹说不送。   “为什么,你外面是不是有狗了!”   陈迹把她抱到腿上认真解释:“这首歌不成熟,我想给你一首我最满意的。”   “你值得最好的。”   祝岁抱着他一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停止。   *   五月底六月初陈迹打磨了几个晚上,推出了这首歌。   一经发布,上了各个平台的热榜,陈迹最开始发歌的平台给了他独立音乐人的认证。   “陈迹他身上是有天赋的,天生该吃这碗饭。”阿先说这话时脸上止不住惆怅,他咬着烟嘴吐出烟圈,“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有没有天赋暂且不说,这首歌发出去后,祝岁才知道填词的人是绯绯。   正巧晚上时候两人拌了几句嘴,祝岁借机发挥,指着他一副你是负心汉的样子,“陈迹,你变了,我说你怎么前阵子天天去工作室,原来是找绯绯去了,你知不知她喜欢你,你还要她给你写词,你要是想分手趁早跟我说,我什么都不要,但汤圆是我的,你们两个别想遛我的狗。”   陈迹在厨房洗碗,头都没回解释:“词是大家一致觉得绯绯的配,所以才用她的。那首词我按照绯绯的开价给了钱,单纯来说,我和她就是甲方乙方的关系。至于你说她喜欢我,我没感觉,有也和我没关系。”   陈迹三言两语把她的无理取闹拆解,祝岁走过来踢他一脚,回客厅叫汤圆,   “汤圆,走,我们出去玩,不叫你爸。”   汤圆听不懂别的,只捕捉到了最关键的玩字,一溜烟冲到门口,前爪巴在门口等开门。   “岁岁,等我一下。”   “不等,你在家反省。”   祝岁给汤圆戴好狗绳,要换鞋想起手机没拿,她走回客厅拿手机,发现陈迹粉丝群里跳出好多信息,里面的对话让她僵在原地。   陈迹洗好碗,一转身看到祝岁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拿手机的手不住发抖,他眉头一蹙,“怎么了。”   祝岁把手机伸出去,上面赫然写着,   --light新歌抄袭。   --------------------   下章等会 第71章   ==================   状告陈迹的抄袭的, 是方洲。   他放出了他的demo,说他前几天掉了U盘,幸好有备份,   “不然什么猫猫狗狗都能上热榜了。”   他还放出了他微信截图, 跟他经纪人说U盘掉了的事,日期比陈迹发歌早五天。   方洲原本走的就是桀骜不驯的路子,前阵子他积极参加各种公益, 刷了一波好感, 这条微博一出来, 扒谱的扒谱, 维权的维权,方洲粉丝跟疯了一样,成群结队涌到陈迹微博下, 也不管结果如何开始各种辱骂。   陈迹和方洲不一样,方洲粉丝已有百万, 是有经纪公司的正经艺人, 而陈迹如今所有的成就都是他一点点积累下来的, 面对每天数以千计的恶评, 祝岁不知哭了多少次。   “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翻□□人,嚼别人剩下的好吃吗?”   “捡到的东西当成自己的用?好大的脸。”   “一直戴面具,我猜你一定长得丑, 人长得丑算了,怎么心也那么黑。”   “还好意思叫light, 你配吗?”   “抄子你好, 抄子必死。”   ……   陈迹的这件事让工作室陷入难堪。   工作室会主动发一些demo给经纪公司寻求合作, 但陈迹的demo是怎么到方洲手里的他们谁都没有头绪, 现在网友已经不在乎是陈迹先发的歌, 也不在乎陈迹拿出自己最开始的demo自证清白,他们被方洲带节奏,沉浸在这场自以为是的正义之中。   陈迹的粉丝几天之内掉了几万,粉丝群也少了好几百人了,更有不少脱粉回踩的,祝岁在群里嘴皮子都磨破了,该挨的骂一样不少。   他们没有团队,也不知如何公关,最后他们决定起诉维权。   但维权前路漫漫,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其他证据,最主要的是,他们都不知道是谁把陈迹的demo发给方洲的,查遍所有电脑都没有蛛丝马迹。   因为这件事,两人都陷入肉眼可见的疲惫。   又是一个不眠夜,陈迹夜里听到祝岁的压抑的抽泣声,转身把人抱进怀里,低声哄她:“怎么又哭了,没事的。”   祝岁不说话,那些对陈迹的辱骂把她扎的遍体鳞伤,可她却什么办法都想不出,什么忙也帮不上,反过来还要他来安慰自己。   她哭网友的不明真相,也哭自己的无能为力。   工作室为了明哲保身,选择沉默不回应,一旦他们趟这个浑水,不管最后谁对谁错,发错demo这件事都够被业界人诟病。   陈迹比她承受的更多,两人在深夜孤独拥抱在一起。   他们就剩彼此了。   “阿迹,你怕不怕。”   怕如今所做的努力付之一炬。   陈迹手紧了紧。   房间没有开灯,眼前漆黑一片,祝岁给他买鱼肝油,榨胡萝卜汁,但他的夜盲依旧没有好,反倒是他现在已经不讨厌胡萝卜的味道了。   他一直都是不敢尝试的人,喜欢和讨厌都很难更改,如果不是祝岁,他可能现在还只是一个只有100粉丝的籍籍无名的唱见,他不会来缙北上大学,认识志同道合的朋友,随心所欲做自己热爱的事。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有祝岁在身边。   “岁岁,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   虽然害怕,但是有依靠,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恐惧感便削弱许多。   “如果没有呢?”   陈迹枕在她肩颈,笑了一下,不辨真假地说:“那就退圈,回家继承家业。”   祝岁眼泪霎时滑下,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第二天他们在校门口分开,祝岁犹豫了很久,点开微信找到杨瑾,她不确定杨瑾是不是还留着她微信,自己都觉得在这种时候找她指向性太明确,但她没有办法了,她厚着脸皮给杨瑾发去信息,盯着屏幕几秒之后,她才开始呼吸。   还好,杨瑾没有删她。   但同样也没有回她。   祝岁去教室上课路上一直捏着手机,生怕错过信息,但一直到教室,手机也没进来新信息。   “你怎么了,脸色好差,没睡好吗?”景致现在都会主动给祝岁占位,一见祝岁憔悴的样子关切地问。   “没事,昨晚汤圆不知发什么疯,叫了大半宿,差点被邻居投诉了。”祝岁强笑着把锅甩给乖巧的汤圆。   “这样啊。”景致点了一下头,老师还没来,这会教室有点吵,景致在吵闹声中,长叹了口气,说,“我最近心情挺不好的。”   祝岁别头看她。   “就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爱豆,你还记得吧。”景致凑过来小声说。   祝岁手一紧,生怕景致要当着她的面说陈迹坏话,可景致没有,相反她十分维护他,“我感觉方洲是在胡说,他几年没作品,也没写过几首歌,而且捡U盘这种概率的事,比中彩票还难,我觉得不太可能。”   祝岁这些天在群里解释,被骂被说被诋毁,群里没一个人和她一样坚定相信陈迹没有抄袭,景致现在这样,致使她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你怎么哭了,你是不是和陈迹吵架了啊?”景致说完一回头,看她哭了,吓得在包里找纸巾。   “没事,没有,你接着说。”祝岁一时找不到什么借口,低头回避。   “昨天跟周彤她们看肥皂剧,想到一个馊主意,不过也就是想想。”景致说完感觉祝岁投来感兴趣的眼神,“你想听吗?”   祝岁点头。   “我跟你说,这件事一出来,我问了我娱乐圈的朋友,他跟方洲还算熟,他说方洲私生活很不检点,而且喝多了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说的都是实话。我就想找个机会把他灌醉套话,但我酒精过敏,喝不了,就...”   “我去,我能喝。”   “啊?”   *   祝岁约方洲出来的十分顺利,顺利到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方洲对祝岁的突然示好一点也不怀疑,他因为这事小火了一把,示好的人每天都有,祝岁给他的印象很深,他之前三番两次约她没约上,现在送上嘴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   陈迹抄袭的事方洲那边不依不饶,他的经纪公司出了声明,说会追究责任,完全把自己当占理的一方。   祝岁不甘心,选择了这条最险的路。   “这个蝴蝶胸针,它是个摄像头,还有这个,”景致把一个小型耳塞塞进她耳里,头发一遮什么都看不到,“我们时刻保持通话,你有危险一定要告诉我,我马上就会来救你。”   咖啡香浓郁的星巴克,祝岁坐在卡座里,木然听着景致的话,只顾点头。   “祝岁别怕,你要是不想做我们现在就走。”景致包住她发抖的手真诚望着她,“这件事本来和你没什么关系,我不想这么勉强你。”   祝岁摇头。   这和她有关系,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事。   景致又交待了几句,不一会儿方洲发了个定位来,   “洲际,1306。”   她们对视了几秒,最后一起离开星巴克。   到酒店附近的便利店,她们买了很多度数高的酒,祝岁提着沉甸甸的酒,望着不远处高耸的酒店有些头晕。   “你没事吧?要不别去了,我们走吧,陈迹知道了会打死我的。”景致说着下定决心把祝岁往回扯,想要拉她离开。   “没关系,他今天有事出门了,不会知道的。”   他去找律师了,之前接他们案子的律师做不了,陈迹一大早就出门了。   为了怕人看到,她们在便利店门口分别,去酒店要经过一个喷泉广场,不少人在玩滑板,车轮滑地声此起彼伏,祝岁木然朝前走着,她不知这一去会发生什么,但她只能如此。   “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们玩?”旁边人递过一支烟。   “别提了,闹心。”绯绯低头点烟,陈迹的事闹得他们工作室的人都不愉快,但他们这些小喽喽没有说话的份。   “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不远处有人摔倒,袋子里的东西滚落一地,绯绯闻声望去,抽烟的手一顿。   “阿北,都说了你不会滑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啦。”   “屁啦。”那人一边反驳一边帮忙捡起散落在地的啤酒瓶,假装不经意打量脸色苍白的女孩,“你没事吧?”   那人不言一语摇头,起身离开。   阿北踩着滑板回来,刚停下绯绯问他刚刚那人长什么样?   “眼睛挺大的,不过看着心情很差,感觉要哭似的。”   “还不是你害的。”   “是她没看路。”   绯绯没吭声,一直扭头看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她进了洲际酒店。   “阿北,走。”绯绯烟一扔从台阶上跳下来。   “去哪?”   “别管,跟我走。”   *   电梯一层层在上升,祝岁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想笑,可她怎么都笑不出来,她嘴上抹着口红,是景致给她涂的,在第十楼,她擦去了嘴上的鲜红。   方洲他不配,陈迹都没见过她涂口红的样子。   “祝岁,我现在已经在酒店楼下了,你别怕,我们随时保持通话。”耳朵里传来景致的声音,让她心神平静了些。   “好,你等会到楼上来吧。”   “叮。”   电梯门开,祝岁拍了拍僵硬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   吸音地毯踩上去无声无息,她抱着沉甸甸的塑料袋来到了1306门口,深呼吸了好几口,颤抖着敲响了门。   没两分钟,门里伸出一只手把她扯了进去。   与此同时,陈迹从律所出来接到了绯绯的微信。   “同向路洲际酒店,我看到你女朋友进去了。”   --------------------   晚安~ 第72章   ==================   拉着窗帘的房间酒气弥漫, 景致说方洲酒量一般,可酒都喝完了,方洲和没事人一样, 不管祝岁问什么, 他都急于树立自己了不起的形象,话说的格外自大,对于抄袭这件事, 一口咬定是陈迹抄他的。   酒已经没了, 他还没有醉, 而祝岁的虚浮感占据了她的神经。   她现在必须要走, 不然会出事。   她撑着桌角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哥哥, 酒都喝完了,我再去买点吧。”   “晚上我还有事, 我们开始吧。”方洲俯身, 看她眼神迷离又强装冷静的样子, 捏了捏她酡红的脸, 语气里带着一丝迫不及待,“你这样的状态最好。”   “我会给你值得怀念的第一次。”   她骗方洲说害怕,想喝点酒壮胆, 方洲才陪她喝的。   祝岁看着方洲走近,害怕加反酸, 没忍住吐了出来。   “你他妈...”方洲的好兴致被败坏, 不顾祝岁说想回家, 把她推进浴室, 让她洗干净, “你当老子是你叫来的鸭吗?想回去就回去。”   手机在刚刚进房间没多久就被方洲拿走了,她现在唯一能依仗的只有耳朵里的耳塞,她打开花洒,借着水声叫景致名字,叫了好几声,那头没有回应。   一股无名的慌张漫了上来,她不由提高音量又叫了几声,竟然被外面的方洲听到了,问她在干什么。   “我..在唱歌啊,哥哥唱歌那么好听,我也要学唱歌...”   “快点,给你十分钟,赶紧!”   祝岁害怕了,她无论怎么叫景致,那头都没有回应,而十分钟很快过去,方洲直接推门进来了。   “你洗澡不脱衣服?”方洲看她湿淋淋的样子不耐烦蹙眉,可她表情太过害怕,以为是自己吓到她了,处女嘛,难免。他换上柔和一点的态度,走上来,“你别怕,我技术好,不会痛,这种事大家都很爽。”   “屋里..脏,换一间房..可以吗?”祝岁刚刚在浴室淋了很多冷水,现在清醒了些,在慌乱中想到唯一能拖延时间的办法。   方洲想了想,外面一股酒气,还有呕吐物,换间干净的房也好。   “行,我给经纪人打电话。”   “好,我刚刚喝多了,淋湿了,我换件浴袍。”   方洲看她湿淋淋的样子,心痒难耐走上前,祝岁退了几步撞上盥洗台,冰凉瓷面贴在她手心,祝岁落下泪来。   “好了,不逗你了,那你快点。”方洲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心软,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走出浴室。   没几秒浴室传来了呕吐声。   得想办法跑出去。   这是祝岁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新房间很快开好,祝岁裹着浴袍,方洲很谨慎,把他们两人的手机一起装进自己口袋,他戴着口罩帽子,先是把门开了一小道缝,四处望了望,祝岁站在他后面,死盯着门缝,方洲确认周围没人后,刚把门打开,祝岁推开他冲了出去,他意识到不对,从后面眼疾手快抓住她。   “你耍老子?”方洲扯住她的头发把她往房里拖,祝岁挣扎着喊救命,很快被捂住嘴。   她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在眼前合上。   她被方洲扔上床,耳里的东西摔了出来,两人都没注意。   方洲喝了酒,这会儿酒气上涌,底下的人一个劲挣扎反而让他兴奋,他压着祝岁迫不及待脱衣服。   “耍老子是吧,我让你知道后果。”   “我会告你,我会报警,你放开我,我不愿意!”   “你去告啊,等我把你做爽了,你就愿意了...”   “放开我,我不愿意!”   “喂,人家不愿意你他妈聋了啊。”   房里突然出现第三人的声音,方洲一转头,一个滑板飞了过来,直冲面门。   “陈迹!你他妈看看你的宝贝女朋友!”   绯绯愤恨不已的嗓音出现在门口,祝岁从床上爬起,她全身都僵硬了,一寸一寸往门口看去,这个过程对她来说太过煎熬,就像亲手去撕刚长好的疤,皮肉分离的痛感让她头晕目眩,泪流不止。   终于,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陈迹。   他穿着今早她给他配好的衣服,可他眼神已没有一丝早上的缱绻与温情,他问,   “祝岁,你在干什么?”   是啊,我在干什么?   祝岁埋在双膝,哭着乞求,“不要看我,求你。”   *   当晚方洲强/奸未遂被拘禁的消息上了热搜,网络上纷纷扬扬的爆料者,但警方为了保护受害人,只发了一则相关通告,连祝岁的姓氏都用的化名。   祝岁虽然没有受到实际侵犯,但一口咬定是他诱骗自己,又提供了酒店监控,总之方洲一年到两年的牢狱之灾是跑不了了,就算出来,他的演艺生涯也到此为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汤圆一天没见到主人,兴奋往他们腿上扑,陈迹沉着脸斥了一句sit down,它呜一声乖巧坐下,歪着头看眼睛红肿的祝岁。   祝岁一回家先去了浴室,在里面待了很久,直到陈迹敲门让她出来吃饭。   她吃不下,拿着筷子的手凸出泛白的骨节,刚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陈迹,你要怎么处理?”   “吃饭。”陈迹回避。   “我不饿,你先说,你要是接受不了,我等会搬回寝室去住。”   陈迹夹菜的手停下,屋子里只有汤圆跑来跑去玩球的脚步声,祝岁不敢看陈迹,盯着他同样凸起的骨节。   “你去找方洲干什么?”   “没什么。”   视线里的陈迹握着筷子的那只手抖了起来,祝岁咬紧唇眼泪一滴滴打在外卖盒上。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祝岁,我不配。”   陈迹已经很多年没有哭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早就没有眼泪了。   他盯着对面的模糊人影,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怎么会有愿意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的人,烫的他心口发痛。   他配吗?   和祝岁在一起他会想,他配得到这样一心一意为他好把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吗?   祝岁手里的筷子一扔,对上陈迹通红的眼,哭出声来,“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你爱我吧,用你行动告诉我你不介意。”   对面的男人站了起来。   餐桌上的汤因外力泼洒出来,摇晃了一会儿最后渐渐变冷。   他们从来没这么爱过,像要把今天所有的不愉快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出去。   房里连灯都没有开,只有从客厅延伸进来的光,陈迹对她身体熟悉到已经不需要灯光,祝岁不知滴在自己脸上的是泪是汗,她紧紧攀附着身上的人,一直叫他名字,以此来寻求安全感。   祝岁渐渐受不了,挣扎着在他耳边求饶,说痛。   “我更痛,祝岁,求你不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去见方洲,我说了会有办法的,你为什么不听我的。”陈迹从没这么无力过,从在门口听到她的哭喊开始,他只想把强迫她的人打死。   “对不起对不起,我想帮你,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字字捶得陈迹胸口窒闷,为什么要让她在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后还来道歉,真正无能的是自己,是他不够强大,才让她冒这样的险。   他紧抱着她伏下了身。   祝岁感觉到肩膀的湿润,跟着流出泪来。   “祝岁。”陈迹眼前一片黑暗,只有抱着的人是热的,他被烫人的热气催红眼眶,“不唱歌也无所谓,但你不能出事,我不能没有你,我爱你。”   她被陈迹牢牢抱在怀里,像快要溺毙的人抱住唯一一件救生衣,他们在海里飘飘荡荡,身边只有彼此。   祝岁在这个拥抱里融化,动荡一天的心终于降落。   *   景致受伤昏迷的事祝岁第二天才得知,是钟絮她们告诉的。   “她受伤了?怎么回事?”祝岁忙问。   “不知道啊,她家的保姆来给她收拾行李,说她受伤住院还没醒,听着挺严重的,一时来不了学校了。”   “在哪个医院你有问吗?”   “问了,她们说是私立医院,也许是隐私吧,没说具体名字。”   “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啊?”   祝岁心提了起来,是在酒店受伤的吗?难怪她们突然断了联系,原来受伤了,严重吗?   虽然知道不会回,但还是给景致发去了消息。   之后她打开了手机录音,里面有一个时长快两小时的录音,她把自己关在房里,把录音导出来。   两个小时里,方洲不仅说了陈迹,他还把最近风头正火的几个明星挨个批评了遍,现在方洲是墙倒众人推,她这种黑料一放出去,只不过让他倒塌的速度更快些。   她选了一个粉丝最多的营销号,按照给出的合作邮箱把这些录音分批给他发了过去。   她想了想,又把和方洲的聊天记录截屏,准备一起发给博主时,她发现了一个视频。   那是她去工作室找陈迹那天,本想拍点素材发动态,结果她□□熏心一进门就强吻了陈迹,把还在录像的事给忘了,这个录像把陈迹放给她听的那段demo也录进去了。   她看了一眼录像时间,比方洲说他掉U盘的日子早。   这个是帮陈迹摆脱抄袭污点的最关键证据。   可是,一旦公开这个,陈迹有女朋友的这件事也会随之公开,录进去的对话他们无法否认。   她拿着视频去找陈迹商量。   她的顾虑不是陈迹的顾虑,当晚陈迹发布了视频。   视频只截取他们一起听demo那段,是用陈迹手机拍的,把发视频时间也拍得清清楚楚。   他的声明很简单,就两句话,   “请看录制时间。”   以及,   “是我女朋友。”   -------------------- 第73章   ==================   陈迹的微博几乎是和营销号博主一起发出的, 一个接一个的锤把还想垂死挣扎的方洲粉拿捏得死死的,不到两小时,方洲官方后援会宣布解散。   和愁云惨淡的方洲粉丝相比, 陈迹这边的粉丝已经不关注他们打了场翻身仗, 他们在意的是视频里的女主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这官宣的一点缓冲都不给吗,我就这么猝不及防失恋了。”   “第一首歌不成熟不送给女朋友, 要给就给最好的, 我们属实不配了。”   “就这短短几句话, 我脑子里已经开始有画面了。”   “请多更新你们的日常我想磕!!”   ……   还好大家没有特别排斥, 祝岁放下心来,在一众评论中,她看到一条色气满满的热评,   “light这个嗓子,他们做的时候, 喘起来肯定很带感!”   下面一众人让她把裤子穿上。   好吧, 你说得对。   祝岁在心里附和, 退出微博, 心里大石落地。   这场仗他们打的很累,晚上睡前祝岁枕在陈迹胸口,陈迹揽着她肩膀, 两人都没有说话。   六月天气热了起来,夏天不知不觉就这么来了。   “阿迹…”   “嗯。”   “阿迹。”   “嗯。”   “阿迹。”   陈迹胸腔震了震, 笑着抚摸她后脑勺, 又好脾气应了一句。   得到回应后祝岁没再出声, 刚刚那些不过是没有意义的废话。   真好, 她身边有个能听她废话还会回应她废话的人。   “阿迹。”   “嗯。”   “睡觉吧, 明天要上课了。”祝岁把头挪到枕头上,没几秒半撑起身子严肃脸道:“鉴于你昨天那么粗暴把我弄痛了,之后一个月你都不准碰我。”   陈迹无辜眨眼,出声反驳:“是你先不对。”   “你还敢顶嘴,那就两个月。一直到你生日。”祝岁不讲道理,说完煞有其事背过身去,大有你不答应我们就分开睡的架势。   陈迹没回答,关了屋里的大灯,柔黄小夜灯如层纱笼住他们。   男人的手臂搭上腰,微微用力把她带进怀里,温热的鼻息灌进耳朵,祝岁掐着他的手臂,当初在骆容家大冒险说的话不是假的,她最受不了有人凑近她耳边这么说话。   “两个月?”陈迹话里带着几分反问,“你忍得住吗?”   祝岁酥了半边身子,那条色气满满的热评一瞬间冲进脑海,她很想告诉那个姐妹,根本不需要做,他这么说话就已经很带感了。   祝岁闭紧眼睛倔强不服输。   能忍,我能忍。   ---   方洲一事渐渐平息,学校里也没人知道曾上热搜的事和他们的同学有关,他们都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期末考。   而陈迹因为这件事得到曝光,六月下旬,他收到了青提音乐节的邀约。   青提音乐节在临西,每年夏天都会举办,是个很大型的音乐节,这相比于陈迹之前的小型演出完全是两个性质。   这说明业界逐渐把陈迹当成音乐人看待了。   祝岁坐在陈迹腿上看他回完邮件,兴奋亲了他一下,“阿迹,你好棒啊!”   陈迹抱着她,看着屏幕上发送成功四个字,百感交集。   最后他所有的难言化作一句对祝岁的谢谢。   “阿迹,这是你应得的,我只是起了一点作用而已。”祝岁不邀功,接着跳下去拿手机,“我去群里问问有没有在临西的粉丝,第一个音乐节,要人多一点。”   陈迹坐在房里,听祝岁在客厅抱着汤圆在说话,“汤圆,你爸爸马上要出名了,你要变成明星的小狗狗了,开不开心~”   汤圆给面子汪了一声。   陈迹听着外头他们有来有往的互动,窗外吹进来的夏风里带着骤雨的草木气息,他浸润在这样有烟火气的夜晚,自然而然冒出想和祝岁结婚的念头。   还要等两年啊,好久。   他查完法定年龄后无奈摁灭屏幕。   *   青提音乐节定在八月二十号,官方微博一出来,祝岁就用陈迹微博转发了,也得到了粉丝的热情响应。   六月底他们进入考试周,无暇顾及网上的事,晚上他们在图书馆待到闭馆才回家,祝岁在这种时候充分感受到了陈迹在学习上的天赋,自己连题目都看不懂,而他面不改色像做一加一等于二般在稿纸上写下解题步骤,顺滑得让人误以为他会不会在抄作业。   她偷拍了一张他专心做题的侧脸,想炫耀又无处炫耀,只好发到他们五人群里,   “陈迹是天才。”   没两分钟骆容回了,是十来秒的语音,她一点开,对面传来一阵女孩的尖叫声,像有人扔了几个小金鱼在寂静的图书馆炸开,她手忙脚乱摁灭了。   骆容:“听到我寝室妹子的热情尖叫了吗?”   祝岁:“听到了听到了。”   骆容:“她们看到陈迹那一刹那,可能连孙子名字都想好了。”   祝岁:??   祝岁:“想了也白想,陈迹是我的,他是我的人!”   宋巡:“陈迹身上写你名字了?你的人?”   祝岁:“没写也是我的,赶紧复习吧你。”   陈迹:“可以写。”   祝岁:?   祝岁抬头正好看到他放下手机,她有种开小差被抓包的心虚,跟着放下手机,恶人先告状:“你能不能专心学习啊。”   “是你不专心。”   “我复习完了。”   陈迹合上书,“我也写完了。”   两人收拾东西离开图书馆。   缙北完全入夏,连汤圆晚上都要进他们屋里蹭空调。   离开图书馆,闷热空气扑面而来,祝岁去学校便利店买了两只冰淇淋,两人慢悠悠往家走。   这个点出来觅食的学生很多,学校门口的猪油炒饭香飘了一整条街,他们牵手走在斑驳树影里,聊着日常的话,任由身后的熙攘声逐渐远去。   回到家,祝岁陪汤圆玩了一会儿,洗完澡出来擦着半湿的头发说:“我想去订个灯牌,到时候来的人那么多,我得订个特别的,让你一眼就能看到我。”   “你在前排,我能看到。”   祝岁要陈迹帮忙拿了两张前排的票,到时候把在临西的沈夕一起叫上。   “那不一样,我就要。”   祝岁拿了张纸,趴在床上写写画画,这要一串灯,中间要写名字,元素不要太多,旁边加个小太阳做点缀,可这样会不会太普通了,她对着纸上冥思苦想,任由身后的陈迹给她吹头发。   再加个什么呢?   祝岁余光瞥到坐在身后的陈迹,突然猛地坐起来,在纸上写了个走之底,兴冲冲问:“你说走之底上加个什么好?这样能不动声色把你名字融进去!”   陈迹看着祝岁一脸“我真是天才”的样子不由失笑,她对自己的事总是很热衷。   视线从纸上滑向别处。   自从同居后,祝岁新购了一批睡衣,都带着含蓄勾人的调调。   就比如今天这件,白色缎子,丝滑得看不到褶皱,莹润肩膀上是两条细细的肩带,V领,在视野禁区缀了个蝴蝶结,欲盖弥彰得明显,起不到什么遮挡作用,反倒会勾起男人本能的窥探欲。   “阿迹,你在看什么啊?”祝岁察觉到他变烫的视线,抬腿踢了踢他,丝滑缎子随着抬起动作滑到大腿。   陈迹视线里多了颗鲜红樱桃,像从树上熟透坠地,啪嗒一声落在脚边,他俯身去捡。   “画个樱桃吧。”许久之后,陈迹放下女孩抽颤的小腿,轻轻挑开垂在胸口的蝴蝶结丝带,看向祝岁的眼神慵懒性感。   空调房里,吸顶灯朦朦胧胧,祝岁如濒临窒息的人终于得到一口舒畅空气,胸口的蝴蝶结跟着起伏了好几下。   “你...无耻。”祝岁这会儿哪还能想起他们中断的话题是什么,想踢他可腿都抬不起来,一副被欺负死了的楚楚可怜模样,陈迹看着可爱死了,俯身要吻,她捂住嘴扭过头,“别碰我。”   刚一说完,陈迹手撑在她一侧,俯近看她,鼻尖有点晶莹,不知是汗还是其他,祝岁耳朵身上全红了,到处乱飘的眼神总能被他追上,他眼里带着陪她玩耍的游刃有余,耐心又宠溺的态度,像是要把这漫漫长夜都浪费在这种拉出丝的眼神追逐上。   “你干嘛啊。”祝岁忍不住羞赧推他,有种他们角色对调的感觉,以前明明在这方面是他被撩得团团转。   她完全忘记了,陈迹被撩得团团转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不是在商量走之底上画什么吗?我给了答案,在等你意见。”陈迹把中断的话题重新提起,他早就不是两年前不知道主动挑起话题的人了,他每天都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走之底上画樱桃。   经历刚才那番,她只剩下个好色/情的意见。   “明天..明天再说吧。”祝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向另一边要去浴室。   睡衣的背面是两条交叉的肩带,露出光滑的背和瘦削的蝴蝶骨,陈迹眸色一暗,几分粗暴把人按倒在被面,低头咬在她背上,余光里是她拽紧被罩的手。   “岁岁,两个月有点久。”   “你不想要我吗?”   --------------------   每天都担心自己会被锁☆_☆   大家晚安~ 第74章   ==================   最终走之底上还是选择画樱桃, 远远看上去,和陈迹的迹字很像。   考试周结束后,七月初学校放假了。   祝昆每个月照旧给她打钱, 她也爽快收下, 但一想到那群男人,她就不想回去,更何况还有只汤圆照顾, 虽然她有点想介绍豆豆给它认识。   “你要回家就回吧, 不用顾虑我。到时候我们在临西碰面就好了。”晚上他们牵汤圆出去遛弯时, 祝岁对陈迹说。   陈迹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陈唯频繁加班出差,母子俩也见不到几面,这一学期他们通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母子关系淡薄到如同陌生邻居。   “我陪你吧。”   “好哦。”   刚答应完, 晚上陈迹就接到了陈唯电话,问他学校什么时候放假, 陈迹说过几天。   “你是不是不想回来?”陈唯一语道破陈迹的心思。   陈迹沉默不语。   “你和祝岁还在一起?”陈唯又问。   陈迹嗯了声。   “随你吧, 陈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自己注意就行。”   陈唯挂了电话在路口等红灯, 夏天夜里出来玩的人多,其中不乏有看着像学生的情侣。   她身边有不少客户的孩子在上高中,防孩子早恋跟防贼似的, 而陈迹是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她完全不知道。   他那样性子的人怎么会有人喜欢,陈唯发动车子前想起祝岁那晚含泪心疼的眼神, 比当时的自己还要痛上三分。   少年人的感情热烈的让她恍惚。   只要他不去唱歌, 谈恋爱就谈恋爱吧, 随便他了。   陈唯点开电台不做深思。   陈迹在客厅接电话, 祝岁躲在空调房里在群里聊天, 骆容问他们什么几号回家。   祝岁:“我和陈迹应该不回。”   崔正青:“不回?我还计划请大家吃个饭。”   骆容:“@崔正青,别赚了点小钱就嘚瑟。”   祝岁:“赚钱,赚啥钱?崔正青发财啦?”   骆容:“他炒股,赚了好几万。”   宋巡:熊猫人鼓掌.jpg   祝岁:“炒股需谨慎啊,赚了就收手啊。”   崔正青:“我有数,毕生所学都用在这上面了。”   看样子是不会收手,祝岁抿了下唇,又发了句:“@崔正青谨慎一点啊。”   崔正青:“放心。”   群里大家又聊了会儿,话题落到宋巡那,骆容问他是不是暑假还要当家教。   宋巡:“应该没有,我们学院大三会有出国交换留学的机会,我计划暑假在家多看书,争取个名额,出国镀层金。”   崔正青:“牛逼啊,出国留学。”   骆容:“那你暑假又不能陪我玩了。”   宋巡:“你琢磨一下考教师资格证的事吧。”   骆容:“……”   崔正青:“陈迹呢,陈迹半天干嘛呢?”   祝岁听到有狗粮窸窣倒进瓷碗的声音回:“他在外面喂狗。”   崔正青:“你俩着同居生活真是有滋有味,我也想找女朋友。”   骆容:“你那个学姐呢?”   崔正青:“别提了,被富二代男朋友甩了,回头来找我,搞笑,我是垃圾回收站吗?”   紧接着发来一张表情包,儿女情长什么的真的很影响大哥我行走江湖.jpg。   他们正聊着,祝岁手机进来一条新信息,竟然是许久未联系的景致,   “祝岁,你还在缙北吗?我们能见一面吗?”   *   景致是第二天被保姆送来的,快一个月不见,她瘦了一大圈。   “你没事吧?”祝岁上前扶她,大夏天,她的手却很凉。   陈迹知道景致要来,去了工作室,家里就她们两人。   景致看上去虚弱极了,一坐下眼眶就红了,一字一句把当时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当初景致听到祝岁的求救太过着急,敲错了门,那男人以为是他叫的□□,强行把她拉进了房间。   “我跟他说了我不是,可他喝了酒,我敌不过他,后来我用酒瓶砸了他,好不容易逃出来,跑下楼的时候摔了下去,之后我再醒来就是在医院了。”   “祝岁,那个时候我不是故意不救你的。我…”景致梨花带雨哭着,“我那个时候也很害怕。”   没想到是发生了这样的事,祝岁揽着景致拍着她,“没关系,我也没出事。你没事就好了,都没事了。”   景致瘦削的肩颤抖着,“我本来早就醒了,但我爸因为这事大发雷霆,他收了我手机又不准我出门,我才拖到现在来给你解释,我真的…”   “没关系的,你没事就好了。”祝岁轻声安慰她。   景致哭了一会,克制下来,汤圆还记得她,围在两人脚边转来转去,景致弯腰把它抱起,还带着鼻音“汤圆,好久不见,今天出门太匆忙没给你带好吃的,下次一定给你带。”   “不能给它吃了,上次带去打疫苗,医生说它偏重一点,陈迹最近在给它控制饮食。”祝岁没养过狗,喂起来没个数,汤圆有吃呢就往死里吃,不知饥饱。   所以当初说她来照顾汤圆的活儿,又转接到了陈迹头上。   “陈迹今天不在吗?”景致往左右看了看问。   “哦,他出去了。中午应该会回来。”   “那就好,这件事没有影响到你们。”   祝岁表情一滞,想起那晚开灯后他通红的眼眶,有感而发,“陈迹对我非常好。”   景致抚摸汤圆的手顿了顿,苍白笑起来,“真的吗,那很好。”   中午祝岁留景致在家吃饭,念在她大病初愈,祝岁要陈迹回来路上去粤菜馆打包回来一些清淡的菜色。   “要他带多麻烦啊,叫外卖吧?”景致看着外面刺眼的大太阳建议。   “那家店超出配送范围了。”   “可以吃别的,没关系。”   祝岁看了看时间,拿出小铲子给汤圆喂午饭,“没事啦,他顺路去一趟。”   “挺麻烦他的。”   祝岁摇头说不要紧,看着量勺上的刻度给汤圆添食,景致看着阳台上炎炎烈日发呆。   半小时后陈迹回来了,景致离门口最近,她起身去开门,一开门和外面戴帽子的陈迹打了个照面。   “陈迹好久不见。”   “你好。”   陈迹换鞋进来,天太热他出了一身汗,把食盒放在桌上,说一句你们先吃,之后去浴室洗澡。   “我们先吃。”祝岁早上没吃多少,这会儿早饿了。   “要不等一下吧,三个人一起,毕竟是他买回来的。”   祝岁觉得这话有道理,冲浴室门喊道:“阿迹,快一点哦,我们等你一起。”   “好。”   顾及家里有外人,陈迹洗完澡出来穿的和平时无异,只是头发胡乱擦了擦,半湿的发看上去有些凌乱,给人一种早上刚睡醒的慵懒感。   “又不吹头发。”祝岁嗔怪。   夏天到了之后,他经常这样不吹头发等自然晾干,祝岁怕时间久了以后会头痛。   “没事,吃饭吧。”   三人在餐桌上吃饭,景致问他们是不是暑假一直在缙北,有空能不能来找他们玩。   “可以啊,我在家也没事。不过夏天热,也没什么地方好玩。”   “有很多地方可以玩的,我带你们去。”   “好啊。”祝岁专心干饭,漫不经心应道。   吃过饭没一会儿,景致家司机来接了,临走前看到陈迹在收拾外卖盒,说:“给我吧,我带下去。”   陈迹走过来把袋子交给她,两人手指短暂相触。   “麻烦你了。”   “没关系,等我身体再好点我们一起去玩。”景致换了个手,低头看汤圆,“汤圆我走啦。”   “你好好休息。”   景致点头,转向陈迹:“陈迹拜拜。”   “再见。”   景致没再多说,开门离开,祝岁看她进了电梯才把门关上,感叹一句:“景致真的瘦了好多啊。”   陈迹不发表意见,说:“工作室查出我的demo是谁发给方洲了。”   祝岁神情一凛,“是谁?”   是工作室一个作曲人,他借高利贷还不起,就动了歪心思,不止陈迹一个人,他还复刻了其他人的。   其实音乐圈很乱,抄袭很难维权,不少人抄袭标榜原创,或者买断别人的曲子说是自己写的,只要双方签了协议,没人知道。方洲就是那种买断别人标榜原创的那一类人。他听了这些demo,唯独看上陈迹的,给了他一大笔钱买断。   可方洲没想到对方也不是原创,他等着拿这首歌冲榜,结果歌被人先发了,钱打了水漂,人也联系不上。方洲不愿吃这个哑巴亏,想起之前那个公益活动,陈迹压他一头,新仇旧恨一并上来,干脆来个恶人先告状 ,反正他粉丝不多,根基也不稳固。   “那个作曲人你见过吗?”祝岁问。   “见过,你也见过。”陈迹拉上房里窗帘打开空调,“就是你录像当天那个编曲老师。”   祝岁瞬间想起他憨厚的笑容,有些吃惊,呢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是真的啊。”   陈迹笑,舒爽的冷风吹下来,遮光窗帘阻隔窗外烈日和蝉鸣,他把人拉上床,“不管那么多,我们午睡吧。”   漫长的夏日午后,他们的确也没别的事可干,两人在空调房里抱着睡午觉是最好的选择。   陈迹从后面抱着她,两人在昏暗房间闲聊了一会儿,最后渐渐睡去。   *   傍晚暑气消退,宋巡不想在家听安千琴市侩的唠叨,在图书馆一直待到晚上。静音的手机上有个安千琴的未接来电,应该是要他回家吃饭。   他没回,收拾好东西往家走。   下学期就大二了,只要他保持如今这个成绩,大三的交换名额肯定会有他的份,大二要更加努力才行。   他望着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宋巡,你什么都没有,只能靠自己了。   宋巡戴上耳机听英语广播,要出国的话,口语也得更上,他上了公交车,一路上默默跟着广播做影子跟读,太过认真险些坐过了站。   快到家门口时,他突然想起来安千琴早上时候说盐没有了,要他中午回来买一袋,不过他中午没回来,为了避免又被唠叨,宋巡停下掏钥匙的手,转身下楼去买盐。   一缕斜阳越过窗户照亮半旧不新的楼道,墙皮斑驳,不少小孩子在上面涂涂画画,宋巡戴着耳机一边下楼一边跟着广播念念有词,某扇门里,几声轻微的叩门声响过之后,一只手无力垂了下去。   --------------------   今晚三更!还有两更 第75章   ==================   宋巡妈妈因煤气中毒去世了。   祝岁他们从骆容那得知消息, 第二天一早就回了海桐。   葬礼一结束,宋巡就把亲戚打发走一个人关在屋里,崔正青骆容两人轮流敲了门, 骆容在门口又哭又喊, 他置若罔闻。   祝岁他们到海桐家也没回,直接去了宋巡家,在楼下遇到了抽噎不止的骆容和神色肃穆的崔正青, 骆容一见祝岁抱着她大哭起来。   “听说是在炉子上煮汤, 睡着了, 汤溢出来引发的煤气泄露。”崔正青简单说了一下原因。   “夏天还关着窗吗?”陈迹问。   “这个就不清楚了。”   崔正青不清楚, 宋巡清楚,客厅没有空调,他妈妈提前开了他房里的空调, 想让他回来喝汤时候不那么热,所以把客厅的门窗都关了, 有凉气人也跟着舒服, 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   宋巡一开门看到倒在门口的安千琴, 应该是想开门求生, 可最后她还是没能打开近在咫尺的门。   上救护车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心跳,宋巡坚持要救,还是换来一声叹息。   宋巡窝在沙发,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安千琴留下的痕迹。   电视柜上郁郁葱葱的富贵竹,阳台上没收的衣服, 茶几上她吃一半用好几个夹子夹着怕潮了的饼干, 冰箱里还有剩菜, 鸡蛋, 在宣布安千琴去世后, 他回家走到厨房,鬼使神差尝了一口扑锅的汤,没放盐,他却尝出了咸味。   不买那包盐的话就好了,也许就能救她。   早一分钟也好,说不定有生还的机会。   怎么早上还能见到的人,晚上就没了。   宋巡不想待在这里,跌撞起身要出去,一开门看到门口的四个人,神色看着比自己还要难受。   今天很热,他握着门把的手沁出了汗,宋巡松开朝其中一人走了过去。   “宋...”骆容话没说完,眼睁睁看着他把祝岁抱进怀里,连眼泪都忘了流。   “我有罪。”   “我有罪。”   宋巡抱着祝岁说了两遍。   后来祝岁常常想起这一天,楼道里他们五人神色各异,楼道外的蝉鸣一声接一声,几秒后骆容推了他们一把跑下楼,崔正青去追,踢踏脚步声里陈迹把祝岁扯进怀里眼神冰冷地警告:“宋巡,自重。”   这一天成为他们五个人的裂缝,是日后命运把他们打的分崩离析时最致命的攻击点。   这一天,全国入伏。   *   “你和宋巡怎么回事?”   收到崔正青质问前,陈迹已经问过类似问题了。   祝岁如实回答两遍,“我说什么都没有你信吗?”   “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是骆容信不信,她都要哭疯了。”   祝岁抿唇,“我说什么她现在也听不进去吧。”   崔正青焦头烂额,但他脑子清楚,人脆弱的时候本能会选择心里所想,宋巡那下的意思即使不说在场人都能猜出七七八八,他听着房里骆容的哭声问:“宋巡是不是喜欢你?跟你表过白?”   “没有,我和他除了在群里聊过天,极少私下联系。”   祝岁和陈迹的感情没人会怀疑,崔正青偏向祝岁的回答,他一抓头发,自暴自弃,“我不管了,你们自己解决。”   祝岁放下手机,烦躁踢了一脚陈迹,陈迹没理她,她又踢了一脚,依旧没反应。   “喂,你现在是不是在复盘我和宋巡之前的相处。”   祝岁真是越来越了解他了,陈迹不回答,没几秒手里塞进一个手机,祝岁坐在床上面色带冷,“不用复盘,解锁,密码你生日,我给你翻,你仔仔细细翻一遍,看看我和宋巡有没有一次的对话超过十句。”   “有。”陈迹斤斤计较的样子,给人要吵架的感觉,“高三暑假那年,你找宋巡讲题。”   ?   “几百年前的事你拿出来说,那是因为那时候他笔记做得真的很好,讲题思路也清晰,所以我才找他的,你当初但凡讲题靠谱点,我会去找他吗?你现在在这吃陈年老醋,你怎么不反省自己讲题跟猜谜一样。”   “他笔记是我订正的,我拿了三年的数学第一,我讲题你听不懂是你基础太差,别人都听得懂。”   ??   “我基础差?我高考数学138,你不会教就不会教,别狡辩。”   “现在给你函数题你不一定会解,但我会。”   ???   “陈迹你这个幼稚醋精!”   祝岁气的扑上去咬他,两人滚在酒店大床上,他们这个年纪,别说两个月,两个星期都很难忍,画樱桃那晚就已经破戒了。   “醋精,烦死了,非要这样哄是不是?”祝岁哼哼唧唧回头瞪他,一个没注意撞上床头。   “你别说话,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你还有脾气了,唔..轻点。”   “闭嘴。”   陈迹顺着腰线往上,祝岁软了腰,倒在柔软枕头上。   两人隔了一个例假周期,十来天没做,又遇到这种事,最后祝岁哭着求饶了好几次,他才尽兴。   房里开着灯,又是大白天,显得亮堂堂的,祝岁哭也哭了,爽也爽到了,陈迹靠在床头,刚做完时表情特别性感,慵懒中带着未退的情潮,想象他抽事后烟,用骨节分明的手弹烟灰,烟雾缭绕里,配上如今这个表情,就算他是个渣男,也多的是人愿意。   可他不是,他喜欢我。   祝岁从床上爬起翻到他身上。   两人汗津津抱在一起,陈迹问她:“没哭够?”   啧,这种渣男语录他也游刃有余了,看来有当渣男的潜质。   “你呢,酸消了没?”祝岁不甘示弱问他。   陈迹不语,直接把人压在身下,祝岁害怕了,嘴里连连求饶,“够了够了,真的。”   陈迹笑着勾了一下她汗湿的鼻尖,又低头轻轻吻了一下,两人对视着,欢愉过后是绵长熨帖的满足感,每次做完,陈迹都有种我又拥有她更多的满足感,他恢复黏人的忠犬模样,望着她笑。   “陈迹,不要怀疑我,我会很伤心。”祝岁望向他眼底说的极其认真。   “没有怀疑,是吃醋,没有哪个男人看自己女朋友被人抱了还无动于衷。”   他们回来是想作为朋友安慰宋巡,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和宋巡日后不会再像曾经那样心无芥蒂了。   “你吃醋我能哄,骆容那边我怎么解释啊?”祝岁一想到这个就心烦,她不想失去骆容这个朋友,但宋巡遇到这个事,又很难去责备他。   “我们回缙北吧,让宋巡自己去解释,我们不管。”   “可以吗?”祝岁怀疑。   “嗯,宋巡喜欢你不喜欢你是他的事,他要和骆容如何继续也是他的事。”陈迹收紧手臂宣誓主权,“但你是我的。”   “好。”   他们无声无息回了缙北,祝岁没去看祝昆,陈迹也没回家。   *   骆容看到祝岁的解释没有什么波澜,她一点都不怀疑祝岁说她和宋巡清清白白的话,谁会放着陈迹不要去喜欢宋巡呢?   哦,对,自己,自己这个大傻逼。   心疼他母亲去世,不眠不休陪了他几天,结果他来这一套,我男朋友喜欢我好朋友,这么狗血的事也能被自己碰上。   事情过去三天了,宋巡一句话没有,崔正青不想搅和他们的情情爱爱,时刻盯着他曲曲折折的股票,至于另外两个,他们一定不会受什么影响。   骆容寝室四个人,除了她都是单身,晚上睡前聊天时说想找男朋友,就八卦起骆容的情史,可她那个情史说出来乏善可陈,她就讲祝岁和陈迹,讲到全寝室的妹子都不由自主发出他们好浪漫的感慨,讲到她们都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编出来骗人的。   祝岁和陈迹给她一种,不管世界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会分开的坚定感。   会受到影响的只有自己。   骆容在房里坐了一会儿,猛地起身冲出门。   她不甘心这样糊里糊涂下去,她一定要问清楚。   气势汹汹打车到宋巡家楼下,一下车,看到蹲在路边抽烟的宋巡,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才两天没见,他看着很疲惫,黑眼圈明显,胡子拉碴,眼神空洞,跟前堆着七八个烟头。   骆容眼泪上涌,深吸了口气,在他旁边蹲下,谈闲天似的问:“吃了吗?”   宋巡扭头看她,有点猜不准她这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他抽了口烟,烟雾很快被夏风吹散,“要是来找我吵架的就回吧,我没什么想说的。”   “要不要去吃点什么?”骆容又问。   宋巡不再接话。   他不想说话,这几天来了不少亲戚,苦口婆心劝他看开点,要他振作起来好好读书,那些浮于表面的大道理,他听着没有一丝触动。   连保险公司的人看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妈,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怜悯,说会尽快帮他审批。   安千琴去世以来,他没睡过一个好觉,总感觉她还在屋子里走动,他不敢回去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人死了,就真的无声无息被世界抹去了,没人会在意。   除了自己。   他拿起路沿的烟盒,空了。   空烟盒捏扁在手里,他起身要再去买时,骆容拉住他,“不要抽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宋巡低头看她,她仰着头,眼泪从眼角不断滑落,他冷笑:“可怜我到连架都不想跟我吵了?骆容,收起你的怜悯,我不需要。”   “宋巡,你为什么总误解别人的善意?”   “是我误解吗?”   “难道不是吗?”   骆容不想吵架,撑着宋巡的手臂站起来,低头擦了擦眼睛,“我没怜悯你,我是心疼你。”   “宋巡,你不会变成一个人,我会在你身边。”   “在我身边?”宋巡跟没听懂似的反问,“不管我做什么都在我身边?”   骆容点头。   宋巡别头嗤了一声,而后散漫的表情一收,他眼神侵略看过来的刹那,骆容本能往后退,但手臂被钳住。   “证明给我看。”   骆容还没明白话里的意思,就被宋巡拽上了楼。   -------------------- 第76章   ==================   回缙北的两人没再管宋巡他们, 开始专心准备青提音乐节,工作室经过这一出,每个电脑上都设置了私人密码, 陈迹为了感谢他们这大半年的照顾, 出资给工作室换了一套新设备。   祝岁定制的灯牌到了,她只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短时间内, 她不能直视那个走之底上的樱桃。   青提音乐节之后就是陈迹二十岁生日, 祝岁想送把吉他, 但她对乐器一窍不通, 于是趁去工作室的时候,偷偷加了阿先的微信,想从他那要点专业意见。   一直到去临西前, 他们都过得很惬意。   时间看似无所事事地过去,但爱意藏在每天的小日常里。想做饭的时候去菜场买菜, 不想做的时候点爱吃的外卖, 给汤圆洗澡, 晚上带它出去遛弯, 路过奶茶店要一杯冰爽的柠檬汁,踩着广场舞的调子回家,最后睡前做点开心的事。   祝岁有时候想他们这么频繁陈迹会不会腻, 但目前来说,他不会。   七月底骆容生日, 祝岁晚上才想起来, 遛完狗回来, 她发了个红包过去, 祝她生日快乐。   最近一次对话停留在她解释的那天, 之后她们各自生活着。   不像去年刚入学那会儿,她们每天都在聊天,吐槽天气吐槽军训,祝岁有些感慨,低头问她:“你还在生气吗?”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骆容被枕边的突如其来的手机亮度扰醒,身后的宋巡还在睡,手搭在她腰上。   她拿过手机解锁,竟然快八点了,该回去了。   接着她点开未读信息看到祝岁的发来的红包和信息,没一会儿,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身后的人可能察觉到有光,哼一声转过身去。   今天是她生日也是她妈妈的忌日,除了她和爸爸没人记得,下午他们做着最亲密的事,骆容问他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一秒都没思索说不知道。   骆容把手机摁灭,重新回到黑暗里。   但很快,她起身去浴室洗澡,来了几次,她不需要开灯就能知道门的方向,开门时,宋巡的房门咯吱响了很大一声,他有点转醒,迷糊问她干嘛,语气带着被吵醒的怒气。   “我去洗澡,该回去了。”骆容回头看昏暗中床上的隆起。   宋巡没动,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懒得回。   骆容忍着大腿酸疼去了浴室,宋巡家浴室很老,完全不像自己家的干湿分离,她想回家泡澡。   脱了衣服,站在镜子前,她盯着身上斑驳咬痕,对镜子里的人说,   “骆容,贱货。”   *   音乐节当天,祝岁作为粉丝群群主和大家碰了个面,祝岁不知道景致会不会来,所以戴了口罩,三四十人围在一起,有人问她见没见过light的真面目,有人问她是不是他女朋友。   陈迹不想露面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陈唯,所以他们在这上面很警惕。   “我只能跟你们说他绝对不丑,请继续支持他吧。”祝岁没有回答女朋友的问题,只适当放点钩子,引起她们的好奇。   这话一出,颜狗们的DNA动了,围着祝岁一直问到进场,在前排等她的沈夕,接连玩了二十多关游戏,祝岁才坐下。   “你男朋友好跑火哦,不过比起我老公还差点。”沈夕拿出包里的小风扇颇为得意地说。   祝岁已经接受她和沈从言这段虐恋了,余光瞥到她削尖的下巴问:“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沈夕晃风扇的手一顿,含糊其辞:“天热,吃不下。”   祝岁察觉到她似乎有意回避,便不再打听。   沈夕和骆容性格上看似相同,但实际完全不一样。   骆容有什么说什么,但沈夕,一直到现在她除了透露过她和沈从言是伪兄妹,其他具体情况一字未提。   “你哥最近频繁出圈,马上他就要红了。”   沈从言在国内原本就有粉丝基础,离红只差口气。   现在他一个人在国外,国内国外关注的人都盯着,偏偏他照旧有什么说什么,经常把不怀好意的别国选手怼的无话可说,前两天“沈从言金句”的相关词条上了热搜,祝岁默默数了数,一晚上他的超话多了五万人。   “那当然啦,他无敌厉害。我跟你说啊 ...”沈夕一说起沈从言平淡的脸色都变得熠熠生辉,祝岁看着她喋喋不休的样子,想起了自己。   她也是这么迷信陈迹的。   祝岁有感而发:“沈夕,祝你早日当上沈太太。”   沈夕的话戛然而止,手里的小风扇呼呼吹来不管用的热风,她脸上泛起笑,用力点了一下头,“有生之年我尽量争取。”   无厘头的话加上俏皮笑脸,让祝岁自动忽略了前几秒里,沈夕那个她读不懂的表情。   一天的暑气开始消退时,青提音乐节也准时开场。   不愧是举办成熟的音乐节,不管是现场气氛还是歌手都能让现场观众忘记炎热沉浸其中。   陈迹出场时,天色擦黑,刚一出场,周遭灯光一瞬亮起,他站在追光灯下,不消一眼就看到了祝岁,他们视线在现场几千人的欢呼声中对上,灯牌上的樱桃闪着光,他看到底下的人突然眼神一赧,躲到了灯牌后,他握着话筒在歌曲前奏中笑了起来。   那个笑被摄像头捕捉投放到大屏幕上,祝岁躲在灯牌后听着现场响起比刚才还热烈的尖叫声,耳朵发烫。   不多时,现场传来陈迹的声音。   祝岁在陈迹的歌声中缓缓抬起头来,他站在盛大的只为他打的灯光里,神态眼神早没有第一次演出时的拘谨,大屏幕里扫过好些个写着light的灯牌,祝岁百感交集。   陈迹只唱一首歌,最后一句刚落,观众们捧场鼓起掌,现场有粉丝在底下喊起来,   “light,我爱你!”   有一就有二,在歌曲最后的余奏里,现场各个角落里接连不断响起粉丝的表白,祝岁混在人群里气氛使然跟着喊了一句,“我爱你。”   一直不做回应的陈迹当时已经准备下台了,却在听到祝岁的声音后,抬步的动作停下,对着话筒说:“我也爱你。”   祝岁在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抱着灯牌笑出了声,浑然没发现一旁的沈夕眼神有多落寞。   当晚,不少粉丝在超话里猜测light那句我也爱你是对谁说的,   “他女朋友绝对在现场,他出场时那个笑太明显了。”   “赞同,我喊了好几句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突然就听到了。”   “他曾是个聋子,后来女朋友来了。”   “他眼神一直放在前排,往前排找啊姐妹们!让我看看是谁抢了我男人!”   超话很热闹,还吸引了不少看转播的路人,在一票众说纷纭中,默默在网上冲浪的祝岁看到一句荒谬留言,   “不负责的小道信息,听说light背后有金主。”   她坐在床上匪夷所思笑了,金主在哪呢,要是有金主,陈迹至于现在还是个小众歌手吗?   她没把这话放心上,听着浴室传出的水声,转而点开微信问阿先,   “阿先,吉他到了吗到了吗?”   “还没。”   “放心,肯定在23号到你手上。”   *   缙北下了一天的雨,热闹了一天的屋子人群散去,此时雨声才逐渐清晰。   今天是陈迹生日。   陈迹对过生日这件事并不热衷,往几年也不过是和崔正青他们吃个饭,但今年因为宋巡的事,他们五人群里已经很久没人说话,崔正青单独给陈迹说了生日快乐,订了个蛋糕给他,其他两人均无消息。   可祝岁不愿意陈迹二十岁的大生日悄无声息地过了,她偷偷叫了工作室的人来给陈迹庆生,一行人吃吃喝喝十点才散去。   汤圆玩累了仰躺在窝里呼呼大睡,祝岁舒服洗了个澡,一进卧室被人拦腰抱上床。   “别闹,今天累了。”祝岁躲开陈迹急迫的吻,眼里含笑望着他,“生日礼物喜欢吗?”   陈迹不回答,低头吻她,手顺着裙摆往上。   “真的累了。”祝岁撒娇,腰上的手停下,她垂眸对上陈迹的眼睛,“阿迹,生日快乐。”   陈迹俯身抱紧她,埋在她颈窝良久没说话,勒在腰上的力道有些紧,祝岁也没有出声,在一起久了,她总能很快感应到陈迹的情绪。   “岁岁。”终于陈迹抬头看她。   “我在啊。”祝岁抚上他的头,两天前他剪了发,扎在手心有些刺痒。   “今年生日愿望和去年一样。”   祝岁微怔了片刻,想起去年他们挤在医院小床上的情形,他从身后抱着她说不要离开我的时候,夜空中的航行灯从远处徐徐而来。   “那你这愿望也太好实现了。”祝岁弯成小月牙的眼睛倒映在陈迹眼里,他低头吻她。   陈迹铁了心想用亲密举动来表达喜悦,祝岁躲了又躲,最后在他怀里笑着求饶,“我累了一天,放过我这次好不好。”   到底是心疼女朋友,陈迹停下,大狗狗似的黏在她颈窝,头发有些扎人。   “要不给我唱首歌吧,我买的礼物第一首歌要给我。”   “好。”   陈迹翻身下床,不多时拿着吉他进来了。   买吉他前祝岁做了不少功课,最后经阿先介绍,买了一位吉他发烧友收藏了好几年的吉他,花光了她的小金库。   外面雨声泠泠,夹着闷雷,窗户没关严,带着潮湿水汽的凉风吹动窗帘。陈迹坐在椅子上低头调音,想起八岁生日那年,白天禄送他的第一把吉他,被陈唯失控扔下楼,而如今被陈唯毁掉的东西,在二十岁这天重新回到他手里。   他抬头看向坐在床上满脸期待的祝岁,手指刷过琴弦,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   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你那双温柔剔透的眼睛   出现在我梦里……”   陈迹歌声合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祝岁身上淌过,她的思绪一瞬间回到2014年的夏天,那晚的酒吧灯光昏昧,她强忍着紧张借这首歌在心里向陈迹表白,那个时候她肯定想不到,两年后的今天,那时以为遥不可及的人会单独给自己唱歌。   祝岁抱膝坐在床上,心如同一块吸满水的帛,变得沉甸甸。   突然不想听歌了。   她爬到床沿,欠身撑在椅子扶手上低头亲在他侧脸,陈迹拨弄琴弦的手停下,从他的角度看去,衣领下的春色一览无余。   “还是和阿迹做点快乐的事吧。”祝岁指尖轻轻滑过他滚动的喉结,两人露骨的视线对上,心照不宣黏在一起。   陈迹把人推倒。   被子发出窸窣声,抽屉拉开之后没人合上,女孩指甲透着粉白,朦胧中看到摆动的窗帘,雨水灌进耳里,浇在身上,整个人湿淋淋往陈迹怀里钻。   “冷吗?”陈迹托起她后脑温柔吻下去,可该使的力没轻半分。   海藻般长发黏在汗湿的后背,祝岁哆哆嗦嗦仰头承受,全凭本能在表达,“烫。”   男人笑了,坏心套话,“哪里烫?”   仅剩一点羞耻心迫使女孩咬唇闭嘴,别过头不看他。   可对方不打算终止这个话题,他喘息着,啄吻她雪白的脖颈,低声诱问,“喜欢吗?”   祝岁被逼出眼泪,一双眼睛洗的发亮,楚楚可怜望向使坏的男人,最后细弱蚊蝇乖巧回答,“喜…欢。”   她刚说完听到一声粗重呼吸,随即陈迹的手盖上眼睛,她陷入一片热烫的黑暗里,悬在床沿的银白睡衣无声息掉下床。   雨打在水面溅起无数透明水花,浪打翻她的船,她放任自己沉了下去。   这场雨大抵不会停了。   -------------------- 第77章   ==================   暑假过后, 他们进入大二。   大一新生刚来的时候,不少人把目光瞄准陈迹,最疯狂的时候陈迹一天能收到十几个陌生好友申请, 其中还不包括假借一个专业来套近乎的学妹, 但不管是谁,陈迹这个墙角她们都撬不动。   “这事我不管,陈迹会处理好。”大二开始, 祝岁的专业课多了起来, 她经常在宿舍赶作业, 钟絮问起祝岁陈迹这样受欢迎, 她会不会担心时,祝岁一边赶作业一边漫不经心回答。   “对你男朋友这么有信心啊?”钟絮调侃。   “陈迹不会喜欢别人。”祝岁笃定回答。   “那可不一定哦。”一旁的景致敷着面膜揶揄道,“男人这种生物你还是得盯紧点。”   难得听景致说这种话, 祝岁从书里抬头,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 思索几秒回答:“你们会这么问说明你们不了解陈迹, 我从来不担心这种事。”   “那要不给我一个了解的机会?”景致俏皮接话, 逗得寝室的人笑了起来。   “你想得美。”祝岁笑着回怼完, 陈迹正巧打了电话来,两人说了没一分钟,祝岁起身收拾东西, “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单身狗们, 我走了。”   “现充快走!”   祝岁笑着背包离开。   门合上, 没一会儿靠近阳台的周彤听到什么, 求证似的推开落地窗, 说了句:“外面下雨了, 景致你的衣服要不要收。”   “哦,好。”   景致刚走到阳台,一低头就看到跑出寝室大楼的祝岁,没几秒从树下走出一个人,祝岁脚步没停,牵起陈迹的手,两人一起跑进雨里,很快消失在景致视线。   九月秋风吹过女孩脸上的面膜,没人知道她面膜下的表情。   *   大二开始,除了课业多了起来,陈迹的邀约也变多了,其中不乏有很正规的平台,不过这学期陈迹忙着学校竞赛,祝岁为了让他专心比赛,忍痛推了几个,但陈迹能参加的他们都去了。   上学期过得特别快,陈迹新发了两首歌,反响很好,粉丝数量一直在涨,收入也颇丰。   不过这些仅存在于网络,他们参加完演出,回归现实只是普通大学生,偶尔和宋巡在校园遇到,都不过是一点头便各自分开,连寒暄都很少,而他们五人群再也没人说话,祝岁去找骆容聊天,两人聊不到几句话题就进行不下去,草草结束。   缙北下了几场雪后,2016年到了最末月。   12月开始没几天,陈迹收到了缙北电视台跨年晚会的邀约。   对于这份邀约两人都格外震惊,缙北电视台跨年请来的都是影视音乐界的大咖,连这两年鲜少出现在屏幕的江光河都赫然在列。   两人商量了一天,最终接受了邀约。   light要上缙北电视台跨年晚会的事很快在网上发酵。   “不懂就问,这谁?”   “他是不是要出道了?这半年总能看到他。”   “应该是有资本在捧吧,你见过那个翻唱出身的能随随便便上缙北电视台的。”   ……   关于网上的流言蜚语祝岁他们并不在意,他们要忙着准备节目以及即将到来的期末考。   跨年晚会是在12月底,第二天就是祝岁生日,陈迹计划带她去新开的温泉山庄泡温泉。   “这么贵?”祝岁对于一晚两万的价格震惊到咋舌,“还是不去了吧。”   “去,你体寒,泡泡温泉对身体好。”   “那也不是泡一两次就有用啊。”祝岁对这价格着实肉痛,阻止陈迹想下单的手。   “有用的话我们可以经常去。”   祝岁看着陈迹财大气粗的样子笑了,抽走他手里的手机,“不行,你的钱都是我的,我不要花这个钱。”   “特殊日子去一次。”   “不行。”   两人笑闹着倒在床上,争夺间陈迹手机响了,祝岁把手机护在身下,嘴里嘟嘟囔囔“我倒是要看看这么晚谁给你发微信。”   一点开,是崔正青。   一条2000的转账和一句话。   “兄弟谢了啊。”   祝岁极少看陈迹手机,她狐疑往上翻他们的聊天记录,发现崔正青这半年来管陈迹借了好几次钱,几百到几千都有。   “他问你借钱干什么?”祝岁扭头问身后的陈迹。   “我没问。”陈迹表情平平。   他和崔正青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万不得已,崔正青不会问他借钱,既然他开口问了,陈迹没有不帮的道理。至于他借钱干什么,崔正青不主动提,他也不问,况且金额不大,对陈迹来说并不是多困难的事。   可祝岁想的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她直觉崔正青借钱和他炒股有关。   “陈迹,崔正青在炒股你知道吗?”祝岁从床上爬起问道。   陈迹点头,不需要祝岁告诉,崔正青现在的朋友圈全是和股票相关的文章,时不时就能看到。   “他问你借钱肯定是因为炒股,你不能再借他钱了,这会让他越来越沉迷的。”祝岁把手机递给陈迹,“你现在跟他说,你说以后不要问我借钱了。”   陈迹没接,望向祝岁的眼神带着迷惑,“祝岁,他最多只借过一次三千。”   “不是钱的问题,是他现在这种状态很危险。”祝岁和陈迹的感受完全不同,崔正青这样让她想起了祝昆,再这么下去,极有可能出事。   “崔正青有分寸,不会闹出什么大事。”陈迹认为这件事没什么讨论的必要,想拿回手机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订房。   “不行,现在必须说,你以后不准借他钱。”祝岁不让陈迹拿回手机,见陈迹没有想说的意思,她自顾自点开对话框准备自己来说,可刚打两个字,被陈迹劈手夺下。   “祝岁,你不要这样,这点钱不算什么,况且他也已经还了。”陈迹删掉对话框里的字退出微信,表情有点生气。   “我在意是那些钱吗?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炒股也能倾家荡产的。他现在才大二就已经问你借钱了,你有想过之后吗?”   “崔正青不是你想的那样。”陈迹的一根筋在信任的人身上体现的极为明显,他和宋巡已经疏远,身边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就只剩崔正青。   “随便你。”祝岁来了气被子一盖留个后背给他。   陈迹在床上坐着,点开崔正青的对话框,文字删删减减,最后只确认了收款。   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关了灯,在黑暗中翻了几个身后试探从后面把人抱进怀里,“岁岁,崔正青是我最好的朋友。”   怀里的人没出声,陈迹收紧手臂在她后颈印下一吻,“晚安。”   黑暗里的祝岁睁着眼,听着身后陈迹平稳呼吸声,心里一团乱麻。   他们离21年越来越近了,而杀害陈迹的凶手是谁她至今无法确认,会是崔正青吗?   崔正青现在这样,有没有可能日后他会因为借钱这件事对陈迹起杀心?   陈迹对崔正青是完全不设防的,在这样的信任下,崔正青如果真的想对陈迹行凶是轻而易举的事。   利用陈迹的善良杀害他,崔正青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吗?   房间里黑沉沉的,一阵凉意涌上来,祝岁转过身往陈迹怀里钻,紧紧把人抱住。   沉稳的心跳声响在耳畔,祝岁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良久后,陈迹快要睡着之际,听到一句话,   “阿迹,我会保护你的。”   陈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朦胧意识中只觉得这话傻气,他勉强勾了个笑,翻滚而来的睡意让他来不及深究,他头一偏,枕在祝岁颈窝,放心睡了过去。   *   2016年转眼到了年末,橱窗上的圣诞老人还没来得及撕下,喜迎新年的红色贴纸便迫不及待贴上了。   因为跨年,大街小巷都是人,骆容裹紧围巾跟着人群出站,冷冽寒风吹在脸上,刺骨的寒。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宋巡发了信息,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而两小时前发给祝岁的信息悄无声息。   置顶的五人群,最后一次聊天停留在七月,之后他们的相关信息只能通过朋友圈得知。   骆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恍然间想起去年他们在泰国餐厅吃饭的时候,她和祝岁抢冬阴功汤里的最后一只虾,最后祝岁抢到了,却在剥好后放到了自己碗里。   这么想,忽然有点饿了。   街边飘来烤红薯的甜香气,骆容买了一个就在旁边吃了起来,刚吃到一半,宋巡来了,步子有些急,走近后骆容看到他下巴冒出的胡茬和黑眼圈,看来又是熬夜做实验了。   “要不要吃?”骆容捧着吃了一半的红薯问。   宋巡摇头,眼神有些疲惫,看着面前化了精致妆的骆容说:“今天我没空陪你,我等会要回去。”   骆容咬了一口热乎乎的红薯,“嗯”了一声,听不出语气是不是在意。   “你说有事跟我说,什么事?”宋巡着急回去,看骆容漫不经心的样子逐渐不耐烦。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骆容从和她脸差不多大的红薯里抬头,眼里闪着光,她踮起脚,红薯的香气和她身上的香水味一并涌入宋巡的鼻子,她俏皮地说,   “恭喜你,你要当爸爸啦。”   “我怀孕了。”   一瞬间,街上的寒风尽数吹向宋巡。   -------------------- 第78章   ==================   缙北电视台后台。   离晚会开始还有半小时。   祝岁去上个洗手间的功夫, 已经碰到好几个平时只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明星,后台每个人都严阵以待,工作人员步履匆忙, 对讲机里时不时传来暴躁催促的声音。   整个后台弥漫的快节奏让祝岁深切感受到每年缙北电视台的跨年晚会稳居收视第一不是没有道理的。   祝岁一边往回走一边想, 既然江光河来了,要不要试着给杨瑾发个微信问候一下。   陈迹作为这次晚会咖位最小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单独休息室, 他等待候场的地方是共用的化妆室, 穿着演出服的人形形色色, 匆匆忙忙穿梭在不大的化妆室, 祝岁绕过几个人走到他跟前,感觉到有人靠近的陈迹一抬头看到祝岁,紧绷的神经松了几分。   “紧张吗?”祝岁问。   陈迹诚实点头, 虽然这两年他也算积累了不少舞台经验,但是这么隆重的场合他还是第一次出席, 紧张在所难免。   “那你高一下学期代表学校去参加全国奥数比赛的时候也和现在一样紧张吗?我记得你拿了一等奖, 好厉害诶, 那么多人只有两个人拿了一等奖, 我数学老师当时还说你以后肯定是学数学的料。”   “你怎么记得这件事?”陈迹有些怔然,他从小到大参加过不少比赛,多到自己都不记得了。   “因为我喜欢了你好久好久。”   陈迹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告白逗笑了, 紧张的心得到缓解,她总有安抚自己的本事。   两人在吵闹的化妆室聊了一会儿, 直到有工作人员通知他准备上台。   “阿迹, 唱完我们去庆祝新年吧。”   “好, 等我。”   “嗯!”   祝岁这次没有抢到票, 陈迹人微言轻也没开口问, 陈迹一走,她缩在角落戴上耳机迫不及待打开了直播。   不愧是缙北台,不管是灯光还是音效抑或是现场气氛都烘托的格外到位,祝岁听了两首歌后,陈迹上场了。   陈迹不是单人独唱,和他一起合唱的是某平台大火的人气女主播。   祝岁本来没什么,陈迹前两次彩排,祝岁学校有事没跟着去,但陈迹第二次彩排回来,他洗澡的时候手机一直在响,祝岁好奇看了一下,发现是那个女主播,一口一个哥哥,还发一些隐晦的话,祝岁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回了一句,“姐姐,榜一的大哥知道你私下来找我男朋友聊天吗?”   对方顿时噤声,再也没发过信息。   这次的表演是陈迹先出场,之后女主播坐着秋千从空中缓缓降落,陈迹会上前牵她。   当祝岁看着缠满花朵的秋千从空中缓缓降落,她一边想着等会要陈迹多洗两遍手,一边注意到最先进入视线的匀称双腿。   不愧是女主播,身材保持的不错。   可是当镜头逐渐推进,祝岁看清女主播的脸后,她从位置上猛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看着秋千上的人。   为什么女主播换成了景致!   景致一出场,屏幕上的弹幕猛地增加了一倍不止,都是讨论景致的。   “我靠,这小仙女是谁!”   “好美啊!!!他们站一起好配!!”   “我记得官宣时候是小小橘啊,怎么换人了?”   “她也是主播吗?!!一分钟我要她的直播间号,我要去刷火箭!”   “你们别惦记了,她是我老婆。”   ......   满屏讨论景致的人占据了手机屏幕,祝岁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脸,刚才膝盖磕到梳妆台抽屉的尖角,疼痛源源不断扩散。祝岁关了扰人弹幕,屏幕清空的一瞬间,景致和陈迹相握的手映入眼帘。   按照彩排,应该是牵对方从秋千上下来之后,陈迹就会松开手,可如今一首歌快过半,他们的手还牵在一起。   祝岁看着烦,又一次打开弹幕,但弹幕一出来不是讨论景致漂亮唱歌好听,就是说他们好配的。   手机一盖,祝岁趴在凌乱的化妆台上,耳机里陈迹和景致的声音不断传来,她摘了一边的耳机,一瞬间涌上的复杂情绪萦绕心头。   一方面她实在讨厌不起来景致,这一年多的相处,祝岁俨然把她当成好朋友了,而且景致并不知道light是陈迹,平时对陈迹也只是简单打招呼的关系,从没说过别的。   但如果她知道light是陈迹呢,她对陈迹的感觉会变化吗?   景致是景向南的女儿,女主播变成景致这绝不是偶然,随随便便把已经官宣内定的人换掉,一般人怎么能做到。   一首歌的时间很快过去,跨年晚会每一秒钟都是精准计算的,很少会单独留时间给艺人,刚刚在陈迹前面的那几个大火爱豆赶场子似的唱完就下场,而理应同样操作的两人却被主持人留下了。   祝岁翻开倒扣的手机,又一次清了弹幕,还好他们手没有牵在一起了。   这次的主持人是钱波,缙北台的王牌主持,几乎所有大火大热的明星,甚至很少上访谈节目接近隐退的老牌明星都被他采访过,网上还流行过一句话,“如果你爱豆没被钱波采访过,只能说明是他不够火。”   钱波留下两人,一开口就是用长辈的口吻和景致寒暄了一番吊足观众胃口,   “小致好久不见,都长这么漂亮啦。”   “哪里有好久不见,钱叔前阵子不还来过我家吗?”   两人闲聊了两句,钱波深知今晚任务重,后面一堆等着表演的人,没有多余时间留给两人,他对着镜头说:“先对电视机前期待小小橘出场的观众们道个歉,小小橘会在之后的节目出场,”说完他把陈迹旁边位置让给景致,“这次节目临时调整是为了满足我身边这丫头的新年心愿,light先生,这丫头是你的粉丝,从你出道就一直喜欢你,这次为了能和你上节目,通宵练习了好几晚...”接着视线转向戴着面具的陈迹,“light先生,对于今天的新搭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迹看到景致的时候也十分意外,要不是有面具遮挡,他脸上的错愕一定会被无数机位的摄像头拍的清清楚楚。他听到主持人的问话后,思索几秒回答:“新搭档音很准。”   底下传来小声哄笑,连同看直播的祝岁也跟着笑了。   笨蛋陈迹,要夸女孩子漂亮啊。   这个回答钱波也没想到,笑了一下说:“不愧是歌手,评价人都这么专业。”   陈迹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台上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但钱波毕竟是专业主持,不会让气氛冷场,对着景致调侃道:“新搭档对你爱豆表白两句吧。”   景致今天穿的蓝色星空裙,在灯光照射下,整个人闪闪发亮。   祝岁在屏幕外看着她伸手把长卷发挽在耳后,钻石耳坠闪着细碎的光,连同她一贯温柔端庄的眼神里掺进的几分娇羞都变得夺目。   一个人郑重表白前的忐忑在景致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望着陈迹,在屏幕前后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说:“light,我很喜欢你,从你唱Sanctuary开始,就一直关注你,你的每个演出我都去过,冒昧更换节目,如果给你带来困扰,非常抱歉,但还是想把我的想法传达给你。”   屏幕外的祝岁听完景致的话复杂心思又加进几分错愕,Sanctuary是陈迹第一次参加节目唱的那首歌,没想到那个时候景致就关注他了。   这次陈迹没有等钱波cue,拿起话筒,虽然面具遮挡了他的脸,但他的话很诚恳,“谢谢你喜欢,不只是你,每一个粉丝的喜欢都是我继续努力的动力,谢谢你们的支持,真的很感谢。”   得到回复的景致低头微笑,一时无言。   最后在钱波的建议下,两人象征性拥抱了一下,即将下场时,钱波要两人一人说一句新年祝福,景致对这种场面话得心应手,简短说了几句滴水不漏的吉祥话,轮到陈迹时,他对着镜头只简短说了八个字。   他说:“新的一年,岁岁平安。”   两人在盛大的掌声中退场。   祝岁刚收拾好两人的东西陈迹就回来了,谁也没提台上发生的事,祝岁给他围上围巾,又戴上帽子,最后仰头说:“走吧,我们去庆祝新年。”   “好。”   出电视大楼时,外面的雪正纷纷洒洒,他们牵手走进雪地里,去附近的车库取车。   陈唯给陈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是一台车,平时基本在车库里落灰,只有这种需要外出的时候才会开。   街道的红灯笼,远远传来的情歌,街上不畏严寒出来跨年的人都昭示着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祝岁整只手蜷在陈迹温暖的掌心,呼出的热气很快消散在冷冽空气里。她扭头看向旁边的人,陈迹有感应似的垂眸,簌簌而下的雪落在两人身上,陈迹低头想吻,鸭舌帽檐却不识相阻止他低头的动作,祝岁望着他眼里闪过的窘意,在这飘洒的夜雪里笑了起来。   “阿迹。”   “嗯。”   “没什么,我们走吧。”   “好。”   --我深知你的敏感不安,所以我给你最直接的答案。   新的一年,岁岁,平安。   --嗯,我都接收到了,谢谢阿迹。   他们携手走进2017年。   -------------------- 第79章   ==================   2017年如约而至。   新年第一天, 贡献微博热搜的是景致。   景致被人扒出是景向南的女儿,要知道景向南自从结婚后,从未在任何场合公开过家人信息, 景致从小被保护得很好, 而这次景致为了light在跨年晚会高调亮相,又和钱波一副老相识的样子,不少狗仔闻风而动, 一晚上的时间就已经扒出了景致的信息, 顺带着把light带上了热搜。   陈迹的粉丝一晚上涨了十几万, CP粉们磕空气糖, 只凭借昨晚他和景致合唱的视频,一个个拉郎配的素材剪的满天飞。   CP粉的操作引起一直磕真CP粉丝的不满。   “请那些CP粉不要KY可以吗?light有女朋友。”   “说真的,就我一个人觉得那个景致很绿茶吗?知道light有女朋友还这样, 什么意思啊,想当三啊。”   “同感, 她这波操作让我极度不适。”   “磕你妈的假CP。”   真假CP粉在网上吵的不可开交, 那边被扒出身份的景致直接在网上承认了自己身份, 并针对昨晚的冲动道了歉,   “没想到给大家带来麻烦,今后我一定离light先生的生活远一点,只关注其作品, 另外,我对他只是单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 绝不会介入他的感情生活。”   景致的声明孤零零挂在热搜, 一直未得到light本人的回复。   并不是陈迹没看到那源源不断涌出来的微博信息, 而是他和祝岁现在无暇顾及网络上的事。   新年第一天, 他们本该在温泉山庄泡温泉, 可如今,他们出现在医院。   探望的病人是骆容。   “你们别这样看我啊,不然还以为我得了绝症。”   即将要做流产手术的骆容故作轻松,可是发抖的手却暴露了她的不安。祝岁上前握住问:“这事崔正青知道吗?”   骆容摇头,“要他知道宋巡还有命吗?”   “宋巡人呢?”陈迹问。   “他啊..”骆容想起他时,脸上浮现出习以为常的表情,“他今天要交数据报告,来不了了吧。”   祝岁觉得这话真荒谬,同样感觉荒谬的陈迹一言不发出了病房。   祝岁坐在床沿,她和骆容已经半年没见,最后印象停留在暑假,她因为宋巡妈妈去世的事,心疼宋巡抱着自己哭的画面。   “什么时候发现的?”   骆容怔松一瞬,往门外看了几眼确定陈迹不会突然走进来才开口:“就前阵子,每天都很饿,看到什么都想吃,我超级准的例假也没来,就去药店买了根那个测了一下。”   她说的很笼统,而她是如何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药店,又是如何抖着手拆开那根验孕棒,最后两道杠出现她在厕所哭了好久的那些细节,她对谁都说不出口。   “宋巡不要孩子吗?”祝岁看向骆容平坦的肚子,不敢相信里面有一个小生命。   “他穷的叮当响,拿什么养我和孩子,再说了,我不能让我爸知道这件事。”骆容提起爸爸,难堪低下了头,没几秒,她的眼泪滴在雪白床单上,“我爸要是知道了,他会很伤心的。”   祝岁跟着红了眼,曾经那么爱笑的姑娘,为什么现在总在哭呢?   手术安排在下午两点,宋巡来的时候,骆容刚进手术室,人还没走近,一个利落耳光就甩上了脸。   力道很重,把他连夜做实验的疲惫都打散了几分。   “恶心。”   宋巡偏头看眼前气急败坏的人,她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又格外生动,不像之前,他们在校园里碰到时,她连一眼都不看他,生怕陈迹误会。   “骆容呢?”宋巡摸了一把脸顺势坐在医院长椅上问。   “刚进手术室。”陈迹回答。   宋巡嗯了声,靠在墙上闭目养神。连续几夜没睡,他现在脑子很混乱,这个实验涉及到国家奖学金,他分不出精力来处理骆容的事。   “你和骆容分开吧。”   宋巡闻言睁开眼,意外这话竟然是陈迹说出来的,他不喜欢这样仰视陈迹的感觉,忍着疲惫站起身来,说:“这是我和骆容的事你没资格管。”   陈迹看着眼前的宋巡,觉得他陌生极了,而这种陌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得而知。   “不分手为什么不好好对她,为什么要让她受这个苦?你知不知道这对女孩子伤害有多大?”   面对祝岁的连环质问宋巡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被护士搀扶出来的骆容,三人赶忙迎上去。   没想到这个手术时间会这么短,短到骆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医生就告诉她结束了。   冰往往是从内核开始结,而冰冷机器残留在体内触感正是开始结的冰,这种时候她明明应该装作很洒脱,应该一出来就对等在门口的人说“真的一点都不痛诶”,可如今她却不停在抖,直到被人抱住。   这种手术医院一天不知要做多少回,医生说完术后注意事项他们便离开了医院。   骆容这样不能回学校,祝岁本想带她回家,但她闭着眼窝在宋巡怀里一言不发的样子,祝岁知道她不会跟自己走,最终陈迹把他们送到最近的酒店,四人在酒店门口各自分开。   两人进了房间,宋巡看着骆容背对他侧躺的背影,知道她在等自己说话。   可是该说什么?   道歉还是安慰,事到如今,说再多都没有意义。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动,老师不停催他回去。宋巡回了几句,纠结了几分钟最终站起身来,正当他想说“你先睡一觉,我晚上来看你”时,骆容翻身对上他的视线,她眼泪流的很快,源源不断滚出眼眶,她哭着看向要走的人天真问他:“宋巡..你说拿掉宝宝的时候,他会不会痛啊,他才那么小。”   被问的人如鲠在喉。   宋巡最后还是走了,骆容躺在床上,听着浴室排风扇转出来的声响渐渐睡着,朦胧间她好像回到宝宝来临的那个晚上,炽热相贴的皮肤和带着酒气的吻,她如一只鼓胀的气球越升越高时,耳边传来一声深情的低喃,   “祝岁..”   “嘭。”   气球破了。   *   2017年日子过得格外快。   元旦过后没多久便是期末考试周,景致因为身份曝光在学校引来不少轰动,也带来生活上的不便,景向南因为这件事罕见在微博上发了动态,恳请各位媒体不要过多关注女儿,让她能有个正常的大学生活。   而在景致带来的一连串影响下,陈迹是最直接的受益人。他的粉丝量一直在涨,邀约越来越多。有关注是好事,但是关注过多,陈迹身份曝光的风险也会加大,甚至有不少合作方开了极高的出场费,想让陈迹摘面具,这些都被祝岁一一拒绝了。   粉丝一直在增加,祝岁一个人打理不过来,便分了一些权限出去,但最核心的还是自己在处理。   学校放假后,他们参加了几个演出便到了除夕。   2017年,祝岁和陈迹没有回海桐,在缙北过了第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年。   他们一起采购年货,在家大扫除,给汤圆穿上喜庆的小衣服,除夕那晚,他们开车去滨江公园放烟花,在热闹的人群里许下和对方有关的新年愿望,最后牵手回家。   没有比现在更让人满足的日子了。   那晚祝岁在陈迹怀里睡着时,她是这么想的。   然而,然而。   --------------------   提个醒,要下刀子了。   大家晚安~好梦~ 第80章   ==================   大二下学期开始没多久, 祝岁频繁接到祝昆的微信,准确来说是问她借钱的微信,算起来祝昆已经小半年没给她生活费, 但她没想到祝昆竟然会问她借钱。   微信里他伏小做低, 不停发语音发文字,话里行间情真意切,但祝岁没有一次回复过, 渐渐的, 祝昆的话语越来越激烈, 在电话里大骂她没有良心, 说高三要不是他出钱让她去上补习班,她怎么考得上缙大,甚至他还打上了陈迹的主意。   “你还和那个富二代在一起对吧, 你没钱他不可能没钱,我话就放这了, 你们要是结婚, 彩礼没有五百万你休想拿到户口本, 要是没那么多也行, 你们分期,现在开始一个月给我一万..”   祝岁毫不犹豫挂了电话,并把他拉黑。   她不能让祝昆影响到陈迹, 她也不想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她只想和陈迹一起生活。   拉黑祝昆后, 她以为事情会结束, 但三月底的周末, 陈迹去了工作室, 她一个人在家准备点个外卖时, 她接到辅导员的电话:“祝岁,你爸来找你了,你来一下。”   祝岁怎么也没想到祝昆会千里迢迢来缙北找她,辅导员办公室里,祝昆营造出他来缙北出差顺便过来看女儿的慈父形象,让辅导员深信不疑,笑着送两人出了办公室。   自从去年过年后,他们再也没见面,祝岁忍着愤怒,把他带到离学校稍远一点的街道后,脸色阴沉问他:“你来干什么?”   祝昆也不再装慈父,露出无赖嘴脸,“给我点钱。”   “没有。”   祝昆有备而来,“不给我就去你学校闹,说你没良心,说你不管我,我要让你全校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去说吧。”祝岁的话打的祝昆措手不及,“不用等,你现在就去,让我同学看看你一个四十多正值壮年的男人,舔着脸问还在读书的女儿要钱这件事合不合理。对了,你去的话一定要去我们学院,说不定你还能上新闻,看看到时候有没有社会爱心人士给你捐款。”   祝岁坦坦荡荡的模样让快穷途末路的祝昆心惊,一堆无赖话梗在喉咙,他没想到前世屡试不爽的套路在如今竟然失效了,但是他这次再要不到钱回去一定会被张军他们打死的。   去年张军出狱后那些消失的牌友又找上他,还给他介绍了一种新的玩法,是上辈子自己没接触过的。   祝昆这一两年在赌桌上不败的名头已经远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刚开始祝昆一直在赢,次次都能赢个十来万,他越来越沉迷,每晚必出现在牌桌,但赌桌上没有常胜将军,当他越来越贪心赌注越跟越大时,输的钱也像滚雪球越来越大。   他在赌场开了户,没人问他要钱,输了都是从里面划,但直到前不久,他又一次进入赌场,一直给他好脸的张军一脚踹倒他,甩了一叠单子过来说他已经欠了五百万了,必须把钱还清,不然有的是法子对付他。   可他哪来的五百万啊!   他的钱都是赌来的,现在赌输了,他的钱也没了,为了凑钱,他把已经到手的新房子卖了还远远不够,他也知道祝岁没钱,但是她那个富二代男朋友说不定有,于是东拼西凑了车费坐了二十几小时的火车才来这,不拿到钱他不会走的。   “岁岁,你就可怜可怜我,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你没有钱你那个男朋友肯定有,给我一点吧,我是你爸啊,你看在高三我对你那么好的份上,你可怜可怜我,就当是报答我,给我点钱吧。”祝昆这阵子对着张军等人卑躬屈膝惯了,即使现在面对的是自己女儿,他也跪的毫不犹豫,今天周末,街上不少人,看祝昆这样都好奇看了过来。   “我没钱。”祝岁不想和他多纠缠,挣开他的手就要走,祝昆好不容易见到祝岁不会这么轻易让她走,两人在街上拉拉扯扯引来不少人围观,祝岁太了解祝昆了,不给他钱他会一直待在缙北,甚至真有可能去学校闹事,她不想让陈迹知道这件事。   最后祝岁给了祝昆五万,并亲眼看他坐上了回去的火车,她才放下心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只是倒下第一张多骨诺米牌。   *   祝昆带着祝岁给的五万,人还没到家,就被张军等人堵在巷子口,他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张军,急忙拿出手机点头哈腰求饶,眼里都是“别打我”的惊恐,这几个月他已经被打怕了,“军哥,我有钱,我先还五万,剩下的我一定尽快想办法补上,我....啊!!”   猩红烟头烫穿皮肉,祝昆痛得挣扎起来却被几个男人更用力地摁在地上。   张军出狱后,右脸多了块疤,是烟头烫的。现在他如法炮制毫不手软在同样位置给祝昆也烫一个,直到最后一点猩红熄灭,他手一松,烟头从祝昆扭曲的脸上滚落,随即他踩上祝昆的脸,问:“上次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祝昆闻到张军鞋底的腥臭味,右脸痛到麻木机械性说,“军哥,钱我一定会还你,一定还。”   “你聋了啊,我说的是那件事。”   祝昆的哀嚎声在这句话后小了不少,哼哼唧唧不吭声,没有及时回答的态度惹怒了张军,脚下更用力了,嘴上却循循善诱,“这件事还需要想吗?多划算的买卖,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   张军移开脚,在祝昆旁边蹲下,手在他脸上拍得啪啪响,“我这人没多少耐心,赶紧的。”   一行人三三两两离开,祝昆从地上爬起,捡起磕碎的手机颤颤巍巍往家走。   *   四月初,沈从言回国,和去年他悄无声息离开时不一样,这一年他在国外积攒的人气让他回国消息一出来便登上了热搜,回国当天网上流出机场被挤得水泄不通的视频,祝岁看到了给很久没联系的沈夕发过去,调侃道:“你老公要变成国民老公了。”   没一会儿沈夕便回了过来,“我不死,她们终究是妾。”   “那祝你长命百岁。”   沈夕没再回复。   沈从言红起来的速度堪比火箭,回国没多久,他变成微博热搜的常客,新歌发布会,去国外看秀,拍杂志封面,拿了好几个国际品牌的代言,每天的娱乐版块都有他的路透图,祝岁对此并不意外,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沈从言红都是必然的。   沈从言全国各地忙,陈迹也不轻松,祝岁为了弥补前世陈迹的遗憾,有好的邀约都替陈迹接下来了,导致好几次陈迹不得不向学校请假去参加演出,但祝岁学院不好请假,于是好几次演出都是陈迹单独前往,问题就出在这里,陈迹没有祝岁谨慎,他被人拍了。   虽然只有一个模糊侧脸,但帅哥就算糊成影子也还是帅哥,果不其然,这张糊到不行的图开始在网上疯传。   图虽然糊,但仔细看有三四分陈迹的影子,祝岁战战兢兢了好几天,生怕陈迹会因此曝光,但她没想到最先认出的人是景致。   那天课间,景致冷不丁把那张糊图拿给她看,祝岁心惊胆战故作茫然问这是谁?   “我爱豆啊,他不是一直戴面具吗,前两天被人拍到侧脸了。”景致把图片放大,还没等祝岁回答,她接着说,“祝岁,你仔细看看,他是不是有点像陈迹啊?”   “有吗,我看看。”祝岁把图片放大,有模有样看了一会儿说,“不怎么像吧。”   “我觉得还挺像,看第一眼的时候。”得到祝岁的否认后,景致拿回手机认真看了看嘟囔着说。   “不像啦,陈迹怎么可能是你爱豆,他唱歌超难听的。”祝岁为了撇清关系睁眼说瞎话。   “真的吗?看不出来啊。”景致一脸意外,“不过不是陈迹就好了,要真是陈迹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什么?”   周围同学说话声不绝于耳,景致趴枕在纤细手臂上,明艳的半张脸全是羞意,“喜欢好朋友的男朋友,我以后怎么见人。”   “…你不是说对他不是那种喜欢吗?”祝岁忍着内心震颤试探性地问。   “是那种喜欢,一直都是,我喜欢他,不过他有女朋友,我肯定会坚守自己的底线,但如果他们分手了的话,我肯定会不顾一切去追他吧。”   她早该知道,粉丝迷恋偶像,这种感情是很容易变质的。   所幸这话并未对祝岁造成太大影响,她的底气来源于陈迹的偏爱。   陈迹真的太喜欢她了。   即使他不说,做的每件事都是爱。   她一辈子都不想和陈迹分开。   晚上亲密时,她把这话拿出来调侃,“景致今天说她喜欢你,我好朋友喜欢我男朋友这事你要给我个交代。”   陈迹早已不是那时嘴笨的人了,他反唇相讥:“宋巡喜欢你这事你给我交代了吗?”   “我和他一年都没说过话了,你和景致跨年晚会还牵了那么久的手。”祝岁翻旧账吃起醋来。   “那晚她下秋千的时候滑了一下,我看她走不稳才牵她的。”   祝岁一愣,当时弹幕满屏,她的确没注意这个细节,原来是这样。   陈年老醋顿时消散,她扬起身吻了他一下,半真半假表扬道:“阿迹果然很温柔。”   陈迹停下动作,玩味一笑,把她双手扣住压在头顶。   好吧,如果在床上也能温柔点就好了。   祝岁咬唇把尖叫声藏进枕头。   -------------------- 第81章   ==================   2017年转了半圈, 来到夏天。   不管冬天有多冷,缙北的夏天热起来也不含糊,骆容一个午觉直接睡到晚上, 花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她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处, 手伸向枕边,一点开手机,竟然已经快七点了。   果然不该三点睡午觉。   骆容翻了个身, 习惯性刷一下朋友圈, 一刷新就看到祝岁刚发的动态。   “汤圆的新朋友。”   视频里两只狗相互追逐着, 品种颜色一样的狗, 但骆容一眼就能认出哪只是豆豆。   没想到祝岁竟然回海桐了,还以为她和陈迹会待在缙北,毕竟他们过年都没回家。   她看了几遍视频正想往下刷时, 点赞栏出现了宋巡的名字。   午睡前给他发的微信现在都没回,给人点赞倒是积极。   骆容气不打一处来, 点开评论框冷嘲一句:宋巡, 你的信号是仅对祝岁可见吗?   这话发出去没一分钟, 手机响了一下, 不出意外是宋巡。   “评论删了。”   骆容没理,没几秒对方又追加了一条,   “奶茶已经买了, 我快到小区楼下了,出去吃饭吧。”   骆容一噘嘴, 依旧没回, 但手指已经点开朋友圈, 一直翻到很下面都没找到祝岁刚发不久的动态, 她单独点开祝岁的朋友圈, 发现那条动态被删了。   删了正好。   骆容退出微信,慢吞吞开灯起床。   宋巡经由老师介绍,暑假在缙北找了个家教的兼职,名校高材生,又是高考状元,对方开的费用很可观,安千琴的保费也已经打到了他卡上,现在的他并不缺钱。   等下学期得到出国交换学习的机会,情况会比现在更好。   而失去的伤痛暂且把它当做动力往前走吧。   宋巡提着奶茶走出电梯,没等敲门,门就开了,骆容笑意盈盈倚在门边,拿过他手里的奶茶转身往里走。   “怎么是温的?”骆容喝了一口扭头问他。   “你现在不要喝冰。”宋巡站在玄关没有进门的意思,“你换下衣服我们出门吧。”   骆容吸着奶茶含糊不清点了点头,“ 行,等我换个衣服。”   人刚走到卧室门口,宋巡的声音追过来:“评论删了。”   “祝岁已经把动态删了。”骆容说这话时特意回头看宋巡的表情,他听到这话时,有一瞬的意外,唇动了动,没出声。   “以后记得先回我微信再去给女神点赞,不然以后她屏蔽你,你连点赞的机会都没有。”骆容冷嘲热讽,咄咄逼人。   “你给我难堪也是在给祝岁难堪,你们不是朋友吗?”   “你和陈迹不也是朋友吗?你喜欢他女朋友难道不是在给他难堪吗?”   两人在不大客厅对视着,谁都没有退一步。   *   因为陈迹被人拍了照片,两人决定暂时不接演出,加上陈唯要陈迹回家,于是两人带着汤圆回海桐过暑假,陈迹不放心祝岁回家,提前在他家附近租了个短租房。   祝岁不想让祝昆知道她回了海桐,出门尽量都避开她家那一块,但即使特意避开,该碰到还是避免不了。   这天晚上陈迹要和陈唯出去吃饭,她想吃的那家店超出外送范围,想着刚下过雨天没那么热,她索性打车出去,没想到吃完出来正准备打车回去时,被人一把拽住了手腕。   她惊恐一扭头,发现竟然是祝昆。   他穿着清洁工的橙色工服,左手拿着扫马路的大扫把,晒得黝黑的脸上一个圆点疤痕尤为显眼。   “走开。”祝岁嫌恶甩开祝昆满是手汗的手,往路边招手拦车,有司机看到缓缓朝她开过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回家,你现在住哪,给我点钱。”   “疯子。”祝岁烦死祝昆这副嘴脸,拉开车门就要走,未料男人一把按住车门,救命稻草似的看着她,“再给我五万,快!再给我点钱!”   “没有。”   祝岁推不开挡在车前的祝昆,两人的争执引来旁人围观,这个时候正是大妈大爷出来遛弯的时候,好管闲事的大妈们见一个小姑娘被看着邋里邋遢的祝昆拉扯,免不了要来主持正义,纷纷围上来问祝岁认不认识他。   “不认识。”祝岁躲在大妈们身后,想也不想否认和祝昆的关系。   “怎么不认识,我是你爹!”祝昆黝黑脸上满是怨愤,望向祝岁的眼神像是淬了毒般阴狠,“祝岁,你他妈忘了你高三我是怎么对你的,啊,大夏天给你送饭,给你报补习班,你要什么老子就给你买什么,你现在了不起,傍上富二代有钱就忘记你自己原本是个什么货色了!”   好心大妈见祝昆说得有板有眼,看向穿得光鲜亮丽的祝岁,眼神带上怀疑,问:“小姑娘,你到底认不认识他?”   “小姑娘,不是阿姨说你,毕竟是爸爸,有什么话好好说。”   “是啊,贪慕虚荣要不得啊,你年纪不大,还是要听爸爸的话。”   大妈们你一言我一语反过头来规劝祝岁,祝岁不想再听,趁祝昆没防备拉开车门上车要走,祝昆眼疾手快拉住即将关合的车门,不管不顾冲祝岁吼道:“把钱给我!你想看我死吗!”   父女俩一个车里一个车外。   就是这个模样,祝岁望着祝昆贪婪怨恨的嘴脸,像怎么都摆脱不掉的乌云遮在她头顶,前世他毁了自己的人生,重来一世,她怎么会再重蹈覆辙,他们之间曾经存在的温情,早就被他亲手撕碎了。   “你最好赶紧死。”祝岁恶毒说完,之后用力合上车门绝尘而去。   看热闹的大妈各自散去,徒留祝昆站在原地,良久后,男人从兜里掏出磕碎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   祝岁被祝昆撞见,再待在海桐总是不安心,怕哪天又会遇到,没过几天她说想提前回缙北。   陈迹对此没有异议,他坐在床边穿衣服,一边问:“你想几号回去?”   “后天吧,明天把汤圆带去和豆豆道个别,后天我们就走。”他们在海桐这阵子,见的最多就是崔正青,汤圆和豆豆已经变成好朋友了。   “好,我等会订机票。”   陈迹穿戴整齐起身,祝岁见状无理取闹嘟囔一句:“陈迹渣男。”   ?   祝岁直视陈迹投来的疑惑眼神,仰起俏脸控诉:“睡完就跑,把我当什么了。”   这个暑假,除了陈唯出差时候,他们晚上几乎没有一起过过夜。不知是不是故意,只要陈迹超过十点没回家,陈唯就会打电话催他回去。   两人在一起久了,陈迹已经能分辨祝岁话里的真假,不像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因为祝岁一句玩笑失落很久。   祝岁躺在被子里,看已经起身的人突然弯下腰,双手撑在自己身侧,她隐在陈迹影子下,“干嘛”还没问出口就被人堵住嘴,她刚要回应,想起自己还在假装闹脾气,“唔”了一声有些不情愿,但被男人捏住下巴吻得更深,她很快投降。   “岁岁,乖一点。”   陈迹吻完,抚摸她汗湿的额头,款款深情,祝岁这会哪还记得在闹脾气,乖巧环上他脖颈说:“我又没生气。”   “我知道。”   “那你干嘛这样。”   陈迹宠溺笑了,又低头亲了她一下,说:“我只是有点想你。”   祝岁一噎,被陈迹深情眼神迷得晕头转向,一直到陈迹离开她才晃悠悠从床上起身。   陈迹现在太会了,说起情话的认真模样她永远抵抗不了,更别提他在床上的时候。   她面红耳赤拿睡衣去洗澡,洗完出来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过解锁,微信上备注的妈妈两个字赫然出现在屏幕,她一愣,意识到陈迹出门前拿错手机了。   上个月他们一起换了手机,虽然颜色不同,但手机壳一样,放在一起经常拿错。   屏幕上陈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她转而给自己手机打电话,对方响了好几声才接。   “阿迹,我们手机拿错了,你妈妈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你已经在路上了吗?要不要回来拿?”   对方没有及时应答,祝岁狐疑又叫了声。   “我在车上了,明天再换回来吧。”   “好,那你妈妈的微信我要回吗?”   “你回她在路上了就行。”   “好,我先挂了,你路上小心。”祝岁说完要挂电话被那头叫住,   “岁岁...”   “嗯?”   “.....没事,你早点睡觉,关好门,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祝岁笑了,“知道啦,我先挂咯,你快点回家。”   “嗯,好。”   两人结束不到两分钟的通话,陈迹坐在出租车里,面无表情望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街景。   *   陈迹刚出电梯就接到一个陌生来电,他没多想,下意识接了,一接通电话那头急咧咧说话,“祝岁,贱货你总算接电话了,老子知道你住哪了,你现在要是不过来,我就找人上门请你来。”   “你哪位?”   那边的人被这声反问问得猝不及防,移开手机确认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是这个号码啊,妈的,难道换号码了?”   刚说完那边又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   “你他妈跟我玩赖是吧,今晚老子一定要见到你女儿。”   “就是,套都买好了。”   “艹,先给老子,老子要第一个。”   “滚,轮得到你吗?”   陈迹听着那边的污言秽语想也不想出声:“你是谁,找祝岁干什么?”   那边的人正准备挂电话,听到陈迹这么问,迟缓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你是不是祝岁那个男朋友?”   陈迹没否认。   “我是祝岁爸爸,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吧。”祝昆得到一声“嗯”的回应,捂住听筒和那头的人嘟嘟囔囔说了几分钟,而后对陈迹谄笑道:“女婿啊,你看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现在有空吧,我们找个茶馆来喝杯茶怎么样?”   陈迹没有答应,质问道:“刚才那几个男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别废话,来不来?”   “...地址给我。”   *   陈唯在客厅等陈迹回来,四十分钟前他说在路上,可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人也没回来。   她一遍一遍给陈迹打电话发信息,越不接她就越要打。她知道他肯定是和祝岁在一起,为了她过年不回家,暑假把他叫回来,结果除了回家睡觉,一整天都见不到他人。   陈迹不需要她了。   陈唯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只能通过这种强硬手段让陈迹多留在家里。   又一次电话无人接通后,大门开了,陈迹一进来,陈唯便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质问的话还没出口,对方却先开口了。   “妈,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陈唯猝不及防,怒火熄了一半,眼神转而变得欣慰,“挺稳定的,你不用担心。”   陈迹欲言又止,挣扎了几秒还是什么都没说,敷衍了陈唯几句上楼,他解锁想给魏教怀打电话,刚打开通讯录意识到这是祝岁的手机,通知栏上有好些来自阿迹的未接来电。   他点开微信,三四十条未读信息,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   “你回家了吗?你妈妈打电话来了。”   “你还没到家吗,阿迹?”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是出什么事了吗?”   “阿迹,接电话啊。”   ……   越到后面语气越来越急,陈迹正想回复手里的手机就响了,这次他按下了通话键。   “喂,阿迹,你怎么了?到家了吗?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电话,出什么事了吗?是你妈妈打你了吗?”那头的人炮语连珠发问,语气里带着浅浅哭腔。   “没有,你别多想。”陈迹在床边坐下,腹部猛地传来一阵疼痛,他闷哼一声,撩开衣服,一大块淤青出现在左腹下,是刚才张军踢的。   “你去哪里了,你妈妈打了好多电话过来,我不敢接,你已经回家了吗?”祝岁忙着发问,没有听到陈迹那声难受的闷哼。   “路口出了车祸,堵车堵了好久,我不小心在车上睡着了。”   大概是因为陈迹从来不会对她说谎,祝岁大松了口气,在电话里嗔怪:“怎么会睡得那么死,哪有那么累啊,又没干什么。”   祝岁本意是他们顶多每天遛遛狗,又不是多消耗体力的事,可对方传来的笑声太有指向性,她跟着红了脸,嘴硬狡辩:“你自己虚别赖我。”   本来涉及男人尊严的问题陈迹每次都会不甘示弱和她争论,但这次罕见没有,他在电话那头说:“岁岁,我们明天就回缙北。”   祝岁意外,“不是说后天吗?”   “后天缙北有雷暴,说不定接下来几天飞机都会晚点,明天天气好,我们早点回去吧。”   不知为何,陈迹话里有种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甚至想今晚就走的急迫。祝岁本来也想早点走,是没深究爽快同意了。   “我订的明早十点的机票,你等会就收拾行李吧,明早我来接你。”   “这么早?”祝岁惊诧,“也不用这么赶吧。”   “早点去,还要给汤圆办登机。”   “...好,我现在收拾。”   陈迹又着重叮嘱了几句要她晚上不要随便给人开门后,两人挂了电话。   腹部的疼痛渐渐蔓延开来,汗顺着额头滑到下巴,滴在陈迹手腕上。他默默擦去,起身走到书桌旁拧开台灯拿出纸笔,寂静的房间只有笔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几分钟后他看着纸张上得出数字无望垂下了头。   烟雾缭绕的麻将馆里,张军他们的话言犹在耳,   “祝岁他爸,欠了我点钱,他还不起就把他女儿卖给我了。”   “你要是想要你女朋友也行,替你岳父把钱还了,五百万。”   “你回去考虑考虑,还不起就父债女偿。”   良久之后,他拿过手机拨通了前不久的电话。   “喂,女婿啊。”   “钱我还,这件事不要让祝岁知道,以后也不要给她打电话,我的号码我等会发给你。”   “好说。”   “还有,要那群恶心的男人离我女朋友远点,不然我一分钱都不给。”   陈迹说完挂了电话,在纸上记下电话号码,接着把那个号码以及短信从通讯录删除。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他解锁去看,   “阿迹,我收拾好了,先睡了,明天见,晚安。”   还好是他接到了电话,不然今晚祝岁会遭遇什么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   还有一章,稍后~ 第82章   ==================   两人回缙北没多久, 陈迹把车卖了。   “为什么卖车?”祝岁大为意外,可以说是不能理解,看向陈迹的眼神带着审问。   “放在车库开不了几次还要交停车费, 干脆卖了, 以后有需要我们再买。”陈迹把祝岁抱进怀里,试图遮掩自己游移的视线。   “都放了一年为什么说卖就卖了,而且这是你妈妈送你的生日礼物啊。”祝岁依旧不能理解, 从他怀里仰头, “还是不卖了吧, 被你妈知道了怎么办?”   “她不会过问这种事, 不用担心,这个价格很合适,没有亏。”   “不是亏不亏的问题啊。”祝岁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从陈迹怀里挣扎出来,直指要旨, “阿迹, 你最近很奇怪。”   从海桐回来, 他不是三天两头往工作室跑, 就是接演出,排期都排到十月了,而且很多时间是需要他请假去参加的, 祝岁怕自己跟不了到时候又出现被人跟拍的情况,劝他不要接那么多, 可陈迹说他会小心。   而现在他竟然一声不响把车也卖了。   陈迹避开祝岁的视线, 故作镇定问:“哪里奇怪?”   可真要说, 祝岁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转念一想, 车的确一年到头在车库里吃灰, 接演出也利于打开他的知名度,但话说出来了,祝岁秉着非得说出个一二三的心态,嘴里嘀嘀咕咕无中生有,“你最近天天往工作室跑,我都看不到你人,谁知道你是去干嘛,我...啊..”   话还没说完,人突然腾空,她吓得一激灵,下意识环住始作俑者的脖颈,“你干嘛?”   “让你没力气胡思乱想。”   “喂!现在大白天!”祝岁难为情挣扎起来。   “做完午睡。”   “陈迹你...”   人被扔上床,随即唇舌覆上来,祝岁再没有余思去想他奇不奇怪的问题,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祝岁睡着后,陈迹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他一看备注人,轻声起床,拿上手机走到客厅,一点开,   “女婿啊,再给我点钱,最近手气背,又输光了。”   “再给我五万吧,放心,我一赢钱就还你。”   陈迹心里涌起深深的无力,前两天刚给的两万,他竟然就花完了。张军那边他才还了不到五分之一,车子要过户,卖车的钱一时半会儿拿不到手,而他卡里快没钱了。   他想当没看到,不料对方紧接发来一句“你不想岁岁知道这事吧。”   没一分钟,祝昆卡里多了五万。   银行发来余额短信,陈迹看着那串数字,需要钱的心情越来越迫切,他又一次点开工作邮箱,往下翻了一会儿,点开其中一封。   那封邮件开出条件非常丰厚,祝岁看到的时候还调侃“我看的都心动了”。   主办方只有一个条件,   他摘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如果他摘面具,陈唯肯定会知道,到时候她能承受这个打击吗?她千防万防,最终自己儿子还是走上了她最厌恶的路,到时她的心理防线崩溃,会做出什么事陈迹几乎不敢想象。   可是另一边祝岁该怎么办?   祝昆惹上的那群地头蛇,什么肮脏手段都做得出,万一他们真的追到缙北,他有能力保护祝岁吗?   陈迹陷入了无比艰难的境地,一边是妈妈一边是祝岁,他哪边都舍不下,但如今的情况却在逼他必须做选择。   陈迹听着外头喧嚣的蝉鸣整个人像是凝固在这个炎炎夏日的午后。   *   而开学后没几天,祝昆竟然来了缙北。   那天他正要去接祝岁下课,刚出教室接到祝昆的电话,说他来缙北了,想去看看祝岁,问他知不知道祝岁在哪?   陈迹怎么会不知道祝昆的真实用意,祝昆频繁问陈迹要钱,他实在拿不出索性明说不会再给他钱,只帮他还他欠张军的那部分,并且警告他如果这件事祝岁知道了,那么他就报警,到时候找警察处理。   祝昆气的在电话里破口大骂,陈迹没有理会。   原本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但陈迹没想到祝昆竟然找来了。   “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   祝昆说了个地址。   陈迹赶去的时候发现来的人不仅有祝昆,张军等人也来了,并且其中还有两个他没见过的人。   “哟,来了,帅哥。”张军率先看到赶来的陈迹,把嘴里牙签扔到空碗里,表情倨傲朝收银台方向扬了扬,“我们大老远来不容易,去结账吧。”   陈迹没动,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你这话问的,我们乡下人没来过大城市,来这看看还要经过你允许了?”   在场人稀稀拉拉笑了,张军展臂勾住旁边花臂光头男人的肩,意有所指地说:“更何况我这次来缙北是看我老朋友的,这是水哥,以后你在缙北遇到什么麻烦找他准能摆平。”   “军子,你不说他女儿长得很漂亮吗?有多漂亮,把人叫出来瞧瞧啊。”   “他女儿不仅漂亮,还是高材生。”   “女大学生啊,我玩过不少。”   陈迹暗自握紧拳,他瞥了一眼事不关己埋头吃饭的祝昆,他任由那群恶心的人肆意谈论自己女儿,置身事外的模样让陈迹不齿。   祝昆能忍,但陈迹不能。   “钱我说了会还,你给我点时间。”   张军一听这话脸色顿沉,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祝昆说,“老子给了你快一个月时间,这瘪三欠的钱每天都在利滚利,你想等老子死了再给我烧纸钱吗?”   “你想怎么样?”   “国庆前,你连本带利还清..”张军朝旁边花臂男人看过去,两人对视几秒后恶心笑了,“还不起把你女朋友给我们水哥玩玩抵利息。”   陈迹愤怒上前被就近两人拦下。   “陈迹,要么把钱还了,要么把人交出来,你以为你是谁,轮得到你跟我讨价还价。”   “阿迹...阿迹...”   陈迹从沉思中回神,一低头就对上祝岁担忧的脸,“阿迹,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有。”陈迹避开祝岁的眼神,神情疲惫揉了揉眉心。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汤圆最近进入发/情期,晚上叫个不停,他们计划周末带它去医院。   “有点。”   “那我们今晚早点睡吧,今天汤圆好像好点了,我先去洗澡。”   “嗯。”   祝岁起身去卧室拿睡衣,经过汤圆狗窝时,把昏昏欲睡的小狗抱起来,表情凶狠地警告:“虽然我很喜欢你,但你再敢吵我男朋友,不用等到周末,我今晚连夜去把你割掉,听明白了吗!”   汤圆委屈巴巴嗷呜一声。   祝岁心满意足哼着小调进了浴室。   我想她一直这么快乐。   陈迹低头解锁手机,缓缓打下一句话。   “合同发给我。”   *   祝岁是在寝室知道陈迹要露脸的消息,原本大家安安静静在寝室赶作业,景致罕见一声惊呼吓到了在场人。   “怎么了这是?”钟絮茫然看向激动捧着手机站起来的人。   “我爱豆之前不是戴面具吗?这次他要露脸了!”   景致兴奋的话一出,祝岁顿时起身,不可置信夺过她手里的手机,一分钟后她一言不发收拾好东西夺门而出。   “怎么了这是?”钟絮又茫然问了一句。   “不知道。”景致一耸肩坐回自己位置。   祝岁一出校门就给去工作室的陈迹打电话,那边不知是故意不接还是没听到,总之打了五六个都无人接听。祝岁转而给阿先打电话,却得到大为吃惊的回复。   “他不在啊,说起来,他很久都没过来了。”   “他没来?可...”祝岁惊诧到说不出话。   这些日子她经常等他回家,有时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陈迹才疲惫回家。可现在阿先告诉她,陈迹根本没去工作室,那他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祝岁挂了电话,站在路边打开微博,不管是粉丝群还是超话,这个消息已经如墨汁入水迅速蔓延开了,不断有人@她问这个消息的真假。   她无暇理会,打上light的名字,实时出来的第一条就是前不久活动主办方发出来的官宣微博。   这两年,light凭借不露脸积攒了不少话题,现在微博一官宣,就算不是他的粉丝也按捺不住好奇,微博底下已经有近一千条的留言评论。   “终于要露脸了,天知道那张糊图我舔了多少遍。”   “他之前不是说不会露脸吗?”   “大概是对方给的太多了。”   “希望不要见光死。”   ……   祝岁翻着一条条留言,心里又惊又怕。   官宣微博出来说明这件事已经敲定了,可为什么她不知道,陈迹是什么时候答应的,为什么要答应,他露脸的话,不仅是学校同学,还有他妈妈也会知道的,到时候他妈妈会做出什么事来,他想过没有!   祝岁不知道陈迹去了哪里,又打不通他电话,只能选择先回家。   陈迹将近零点才到家,一进到客厅发现祝岁目光灼灼望着他,表情是等着要解释的质问。   他坐在沙发上,忽视斜对面坐着的人疲惫闭上眼,他知道祝岁想问什么,但他真的太累了。   这个活动是为他一个人办的,主办方十分重视,每一个细节都力求最优化,不仅要唱歌还要跳舞。他从没学过跳舞,每天晚上他都像一根弹簧被舞蹈老师抻到最大,一晚下来,全身筋骨都在痛。   “你去哪了?”祝岁在家想了一晚上,露脸这件事绝对弊大于利,这个演出他们不能接。   “工作室。”   “我给阿先打电话了,他说你根本没去。”   陈迹眼皮动了动,沉默下来。   “陈迹,鲜橙的那个演出我们不能接,能推了吗?”   “不能。”   陈迹消极又丧的态度让祝岁愤怒,声音也不由拔高,把想了一晚上的劣势如数说了出来:“陈迹,你一旦露脸,会对我们现在的生活造成多大影响,还有你妈妈要是知道了,你要怎么解决她的情绪,你到底想没想过!”   怎么会没想过?   但他没有选择。   陈迹没有接祝岁的话,起身要去浴室洗澡,他太累了,只想快点去睡觉。可刚走两步,被从身后赶来的祝岁拦住,她依旧是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仰头看他,不断逼问:“陈迹,这个演出必须推了。”   “推不了,签合同了。”   陈迹避开她,抬步往旁边走,一心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祝岁不依不饶拦着,势必今晚一定要问出个结果。   “陈迹,我们去找主办方商量一下,我们真的不能接。”   “明天再说吧。”   “不行,必须现在说清楚。”   “我很累,想休息。”   “我不管。”祝岁挡在浴室门口,看着脸上逐渐不耐烦的陈迹联想起之前他的种种异常,痛心疾首质问,“陈迹,为什么你现在会骗我了,你这阵子到底在干什么?!”   “我想红。”陈迹平静地说。   “...什...什么。”祝岁眼里含着浅浅的泪,怀疑自己刚才所听到的。   “我不想一直当个不露脸的人,我想像沈从言一样红,可以了吗?我去洗澡了。”   祝岁僵硬站在门边,眼睁睁看着浴室门在她面前关上。   那晚,他们背对背,第一次没有挨着睡觉。   --------------------   大家晚安~   给我留个言吧~   冬天还没到,怎么就这么冷了。(T▽T) 第83章   ==================   陈迹露脸这件事已成定局, 演出时间在十一月中旬。   整个国庆假期陈迹几乎是连轴转,除了要排练,还要去参加之前接下来的活动, 祝岁全程跟着, 只是两人之间的生分饶是外人都能感觉到,工作人员都以为她是新来的助理,祝岁没解释默默做事。   也就是这些演出, 让祝岁又一次发现陈迹怪异的地方。以往演出的通告费陈迹都会转一部分给她, 用于他们交房租还有平时一些日常开销, 但这几次的通告费, 陈迹没给,不仅如此,她还听到陈迹跟主办方说让他们尽快打钱。   结合陈迹之前突然把车卖了, 祝岁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但两人在微妙冷战,她不想多问, 当做是他想继续冷战的讯号, 干脆放任两人关系恶化下去。   国庆回来后, 陈迹愈发忙, 有时候他竟然连家也不回,就算回了家,也经常是凌晨, 祝岁不再等陈迹回家,但她也睡不好, 身体里像有一个闹钟, 每到陈迹该回来的那个点她就自动醒了, 等那声开门声响起。   她在黑暗中无比清醒听着来自客厅的轻微动静, 陈迹怕吵醒她, 连换洗的衣服都提前放在外面,有时候他甚至连房门都不进,直接在外面的沙发上睡。   陈迹自认为的不打扰,在祝岁看来就像是在和她划清界限,她深藏在骨子里的敏感被陈迹这样的态度一点点激起,在陈迹又一次晚归回来后,他发现本该关着的卧室门大敞着,他夜盲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却能感觉到窗户方向吹来的夜风。   没关窗吗?   陈迹觉得不对劲,点开闪光灯小心往床边一照,床上空空如也,他登时摁亮房里的灯,发现床头柜上祝岁留的纸条,   “以后我都在寝室睡,你不用睡沙发。”   陈迹看着那短短的一行字,几秒后面无表情把纸揉成一团扔了出去,凌晨两点的风很凉。   祝岁莫名其妙回寝室睡景致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常,晚上两人挤在小小床上,祝岁翻来覆去了几次后,景致悄声问她怎么了。   “和陈迹吵架了吗?”   自从和骆容疏远后,祝岁没有再可以肆无忌惮倾述的对象,如今景致一问,她就这么流出泪来。   她想不通,为什么会和陈迹变成这样子,喜欢陈迹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痛苦。她明明不想冷战也不想让陈迹那么辛苦,可是为什么话到嘴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越到要互相理解的时候为什么她却总做出和原本意愿相反的事。   她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是如今这样的状况让她太痛苦了。   “我早就想问你了,感觉这些日子你和陈迹的气氛怪怪的。”景致从床头抽出纸巾递给她,轻轻拍着祝岁的背安抚她,“情侣吵架很正常,哪有情侣不吵架的。”   祝岁抽噎着,没说话。   “别哭了,男人嘛,实在不行就换一个。”   景致本意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却听到祝岁抽抽搭搭反驳她:“我只要陈迹。”   肩上轻拍的手一顿,随即祝岁在黑暗中听到景致反问她:“那你能确定陈迹只想要你吗?”   祝岁连哽咽都停住,眼泪流的更凶。   “祝岁,太喜欢一个人往往会迷失自己,你确定陈迹不会喜欢别人吗?”   她睁眼到天亮。   景致第二天看祝岁这一大受打击的模样止不住道歉,说自己睡迷糊了胡说八道,让她不要当真,但她的话大大影响了祝岁,整个上午,她一节课都没听进去,她不停在心里假设陈迹不喜欢她的可能性有多大,甚至她连分手的准备都做好了,就仿佛今天陈迹就会和她提分手一样。   她煎熬了一上午,第三节 课结束时,她想问陈迹等会下课要不要一起吃饭,消息却怎么都发不出去,微信上他们最后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两天前,他们从没有这么久没联系过,一想到这个,祝岁眼眶又红了。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祝岁,陈迹晕倒了。”   她连包都没收跌跌撞撞跑出教室。   陈迹因为太过劳累晕倒在教室,送到校医室时人都没醒,校医说他是没休息好,打瓶葡萄糖睡一觉就好了。   祝岁坐在床边,病床上的人在眼里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和陈迹曾经同寝的室友们见她这样安慰起来:“你别哭啊,睡醒就好了,又不是啥大病。”   “是啊,妹子,你要不放心,等他醒了你们再去医院挂个号。”   祝岁接过旁人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一言不发。   “不过话说回来,陈迹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太好啊,经常上课睡觉,被老师点名好几次。”   祝岁擦拭的动作一顿,“他最近经常上课睡觉吗?”   “也不是故意睡觉,就听着听着他就睡着了。”   “他最近干嘛了,感觉他很累的样子,我还以为他去工地搬砖了呢。”   室友们你一言我一语描述陈迹最近的近况,祝岁听着无比讽刺,她竟然要从别人嘴里得知陈迹的近况,明明他们每天都在一起。   室友们走后,校医室安静了下来,祝岁静静望着病床上的人发现他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瘦了那么多。   陈迹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打着点滴的手压到身下,祝岁怕回血,起身小心翼翼把他身下的手拿出来,他穿的宽松,衣服下摆往上移了一寸,祝岁不经意一瞥,看到他腹部露出的淤青。   她抖着手把下摆掀起,一块一块青紫淤青出现在眼里,她变成了一个沙包,而那些淤青是一个个狠狠挥向她的拳头把她打得连连后退。   她躲在帘子后面小声哭了起来。   那是她的陈迹啊,她重活一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陈迹,为什么不多爱他一点,反而在伤害他。   祝岁,你到底在干什么。   陈迹没有睡很久,葡萄糖打完没多久他就醒了。   一扭头看到祝岁,未睡醒的表情显得茫然,想说话又组织不出语言,恍然间回到最开始嘴笨的陈迹。   “还难受吗?”   祝岁温柔的声音让陈迹受宠若惊,他似乎很久没听到祝岁这么说话了。   “陈迹…”祝岁垂眸摸到陈迹搭在床边的手,温热的触感瓦解她所有的言不由衷,“陈迹,对不起。”   对不起,我竟然没有发现你每天这么累。我想了无数遍,我到底为什么要跟你冷战,你有你的想法选择,我口口声声说爱你,却只想着你露脸会影响我们之后的生活,明明我来时的初衷是希望你光芒万丈地活下去,为什么现在我都忘了。   “对不起,陈迹,对不起。”想说的话太多,却哽咽到只能不断重复对不起。   祝岁的眼泪不断滴落,像一场连绵的雨,淅淅沥沥落在陈迹身上,他伸手把人扯进怀里利落吻下去。   “我们回家吧。”陈迹把人抱在怀里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呼出的热气熏红祝岁耳朵。   她拽紧陈迹衣领,对上他发烫的视线点头,“好。”   校医室外推到一半的门不动声色悄悄合上。   他们从校医室离开,各自向辅导员请假,一个说要去医院,一个要陪男朋友去医院。   各自辅导员都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下午的课也不重要,爽快同意了。   他们并不知道,得到许可的两个人没有去医院,而是手牵手回了家。   门嗒一声开了,听到的动静的汤圆从沙发上跳下来,看到主人还没来得及示好,他们就从自己眼前快速掠过,没几秒卧室门砰一声在它面前甩上。   十月缙北秋意寥寥,回到家的两人却在过无比盎然的春天。   屋里没有开灯,拉的潦草的窗帘缝隙里填满了光线,那些光线在祝岁眼里不住地摇晃,她抱着陈迹,想起他身上的那些淤青,眼泪不停跌落眼眶。   她听到来自陈迹的喘息,像是某种凶狠猛兽,粗暴,急切,和不餍足。   “阿迹…”   “不要叫我,闭嘴!”   女孩仰着头,语无伦次乞求:“求你…我..”   男人喘着粗气堵住了她的嘴。   祝岁变成一块丝滑锦缎,再没力气,索性放任身上的人将她揉皱裁剪。   他们做了很久,又抱在一起满足睡了一觉,最后祝岁被饿醒了。   醒来时,天已经黑透,祝岁拿过手机一看,竟然快十点了。陈迹还没醒,埋在颈窝睡得很沉,平稳呼吸声响在耳畔,她很久没听到了。   怎么会冷战那么久呢,明明我那么爱你。   祝岁原本是想抱着陈迹再温存一下,但她实在太饿了,想点外卖,最快的也得等半个多小时,干脆决定去小区附近买点回来。   刚一起身,衣服才穿上,陈迹就醒了,察觉到身边没人,在黑暗中慌乱叫她:“岁岁。”   祝岁反身按亮了灯。   “我在这里啊。”祝岁刚说完就被陈迹抱进怀里。   她听着陈迹的心跳声,心中酸涩无比。早该意识到这点,陈迹性格里的怯弱,一旦被伤害一次,他就会退回去,所以他不敢开口问她,小心翼翼观察她的态度,自我折磨。   “阿迹,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再有下次,你给我一个小小的台阶下我马上就理你了,好吗?”祝岁在他怀里仰头建议。   陈迹笑着说好。   两人都饿了,一致决定去楼下吃饭。起身穿衣时,祝岁看到了遍布在他身上的淤青,腹部那些只是冰山一角,更多是膝盖和手肘,关节处的淤紫就像是被人刻意涂黑一般,祝岁抱着他哭了很久,一直在道歉。   “不要道歉,是我心甘情愿的。”   那时候,祝岁没有明白那句话的深意。   *   两人和好后,祝岁第一次跟陈迹去了他彩排的地方,看他因为一个动作被舞蹈老师严厉纠正,一遍遍重来,那些淤青的来源怕就在这里。   她只去了一次再不忍看。之后每天不管陈迹多晚回来,她都会等,给他做夜宵,用毛巾一遍遍给他热敷,很多时候,陈迹就这么在床上睡着。   天越来越冷,演出的日子也越来越近。演出前两天,陈迹在阳台上给魏教怀打了很久的电话,祝岁没问他们聊了什么,默默把他吹的冰凉的手捂热。   陈迹感觉到从指尖传来的温热,一言不发朝祝岁靠了过去。   事到如今,他退无可退。   就像海上的航船突遇一场风暴,除了冲过去别无选择。   “岁岁…”   “阿迹,我和你一起。”   祝岁轻抚他柔软的头发,闯不过的话,我们就沉没吧,总之我和你一起。   陈迹埋在她怀里得到安心。   终于来到了演出当天。   light这一年的人气居高不下,在大众面前频繁活跃,又有面具和那张糊图的话题,这次鲜橙娱乐就是看准他身上的话题,才不惜花重金买下他这个独家。   祝岁坐在热闹非凡的台下,变幻的舞台灯光映照在她眼里,耳边是粉丝们兴奋的讨论声,她抱着灯牌安静坐着,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到这时候,她心里已经感觉不到紧张了,就仿佛回到高考那两天,她只能安静把面前试卷做完,不管好坏,她都得接受试卷交上去之后的成绩,这次也一样。   陈迹摘面具,就是他们两个人的高考,他们得一起面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舞台中央出现一束追光灯,在歌曲前奏中,光里的人走了出来。   祝岁坐在最前面静静望着他,知道他也在看着自己,音乐声,尖叫声,一切喧嚣变成他们对视的背景板,她朝他点头,深吸了口气举起怀里画着樱桃的灯牌。   阿迹,我和你一起。   陈迹望着底下的人,像得到许可般,在盛大的灯光中缓缓摘下了面具。   他和她,被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淹没。   --------------------   今天也是三更~   这是第一更 第84章   ==================   light当晚冲上了热搜, 二次元和三次元的次元壁打破,陈迹和祝岁的电话被打爆,他们一致关了机。   回到家已是凌晨两点, 独自在家待了一天的汤圆屁颠颠跑来撒娇, 并未得到回应。   缙北要到月底才供暖,屋里一片凉气。所有喧嚣都已远去,他们两人被抽干力气, 依偎坐在沙发上谁也没出声。   他们都知道天一亮, 那些无法逃避的事会一桩一件接踵而来, 他们必须现在就开始想对策, 可谁也没有提,仿佛不提的话就不会存在。   “饿不饿,冰箱里有水饺。”   “不饿。”   祝岁也不饿, 演出结束他们和主办方一起吃了饭。   只是这种时候,她也不知能说什么。   陈迹承担的压力是她的几百倍, 她能有什么压力呢, 系草男朋友竟然是小有人气的歌手, 她只会收获更多的艳羡。   那陈迹呢, 陈唯那边该怎么解决?   几年前跪着遭受家暴的陈迹浮现在祝岁眼前。   她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人,发现他也在看她,眼里游弋着不安和茫然。   她的陈迹, 在害怕。   祝岁鼻头一酸,又忍住了,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泄露脆弱。她平缓了呼吸, 而后心一横, 直起身跨腿坐在他身上, 环上他的脖子直白地问:“阿迹, 做吗?”   所有一切都已发生,他们回不到从前,不如用最热烈的方式来迎接天亮。   陈迹笼罩在女孩单薄的影子下,仰头看到她眼里的坚定,是不管怎样都会和他一起面对的坚定,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沙哑低沉,“做。”   祝岁低下了头。   亲爱的,我们一同进退。   *   light热度从周五晚一直持续到周末,沈从言百忙之中刷微博时看到陈迹的照片在网上疯传,他的名字,学校,专业,还有祝岁,暴露在无数双眼睛下,连缙北大学官博都跑出来蹭了一波热度,为学校打广告。   但一直到现在,事情过去两天,明明是趁热打铁提升热度的时候,陈迹本人的微博却毫无动静。   沈从言很少交圈内朋友,但他欣赏陈迹,他身上有对音乐的认真和执着,没有待在自己舒适圈里,反而在不断尝试新风格。在沈从言看来,他并不是很想红,如果他想,一开始就不戴面具,凭他的颜值,肯定能吸引更多的粉丝。   为什么这次突然就暴露身份了?   沈从言想起不久前陈迹撤回的那条微信。   那时他正巧收工在车上玩手机,陈迹信息一进来,他就点开了,微信上陈迹问他借三百万。   这不是笔小钱,沈从言吃了一惊,还没等回复,对方却撤回了,之后欲盖弥彰补了一句发错了。   陈迹一个学生,家境似乎也不错,怎么会突然要这么多钱,沈从言本想问问祝岁,但转念一想,既然陈迹不愿让他知道,祝岁肯定也不会告诉他,于是识趣没有追问。   现在看来,陈迹突然露脸可能和那笔钱有关。   算起来,自从回来,全国各地跑,他们连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宽敞道路车流滚滚,沈从言突然怀念起他们在工作室录歌喝酒的日子。   他退出微博给陈迹发去微信。   “我下周回缙北,有空我们出来喝酒吧。”   陈迹没空。   事发第二天他就回了海桐,是被魏教怀叫回去的。   他们到医院时,陈唯人还没醒,但是她手腕上的纱布祝岁一眼就发现了。   她悄悄握紧陈迹的手,默默站在他身边。   魏教怀作为陈唯这么多年的心理医生,眼看着陈唯逐渐好转,只需要定期吃药□□即可,如今陈迹这个事一出来,他多年的治疗结果功亏一篑,免不了言语有些刺人。   “陈迹,你明知道你妈受不了刺激,你还这么做,真是太不懂事了。”   陈迹望着病床上的人不语。   “再晚一点就救不回来了,她不仅割腕还吞药了。”   祝岁感觉到陈迹的沉默,心疼极了,代替他开口:“魏医生,陈迹也不想变成这样,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先解决问题吧。”   “现在只能先等她醒,观察后续反应,你等着吧。”   “...好。”   陈迹毕竟不是什么大明星,加上他们戴了口罩,一下午除了来换药的护士没人来打扰他们。   他们一大早就赶来了,飞机上没怎么吃,祝岁点了外卖,哄陈迹吃了小半碗粥,这种时候说什么都苍白无力,倒不如先让他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事。   陈唯临近傍晚才醒,人很虚弱,还插着鼻氧管,意识也不清醒,眼神涣散望着站在一旁的陈迹。   陈迹僵硬站着,垂眼看到她包扎的手腕,心里忐忑极了,就像小时候考差,站在一直反复翻看试卷的家长面前,等待即将到来的严厉责问。   倏地,陈唯冰凉的手抓住他的手腕,陈迹一惊,下意识往后退,那几乎是忠于本能的应激反应,刻进他的血液。   祝岁在一旁半抱住他,手轻轻拍在他后背。   “阿…江。”   陈唯呢喃叫出的这个名字让两人错愕,不知道她在喊谁。   病床上的女人褪去平时的干练和不近人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饱含深情望着陈迹,她勾出一个苍白的笑,极力让自己明媚灿烂,“你回来了。”   陈迹喉头滚了几下,艰涩开口:“…妈,我是陈迹。”   陈唯眼里闪着困惑,犹如未经风霜的懵懂少女,天真问他:“陈迹是谁?”   在场人猝不及防。   祝岁转身出去叫医生。   *   陈唯疯了,说得专业些,她因为受了太大刺激导致精神分裂。   她不认识人,以为自己才二十来岁,嘴里一直叫着阿江这个名字。   连魏教怀都不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   “你妈嘴很严,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我猜应该和你爸有关。”   能让一个女人十几年念念不忘又讳莫如深,那该是多爱,多痛。   陈唯状态很不好,醒来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魏教怀要研究接下来的治疗方案,看着疲惫不堪的两人,打发他们回家休息。   “先回去吧,这里有护士你们也帮不上忙。”   两人离开医院。   回陈迹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祝岁望着车外快速后退的街景只觉得头昏脑涨。   她想不出解决方案也说不出安慰的话,从登上热搜那一刻起,她设想过无数陈唯暴怒失控的样子,甚至祝岁做好了替陈迹挨打的准备,可是这一切都随着这个结果轻飘飘落地。   这不是轻松,是更为击垮人的,是她和陈迹都不能承受的致命一击。   陈迹只是在追逐他的梦想而已,为什么要让他承受妈妈因为他疯了的事实。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我好像都帮不了陈迹。   祝岁把头转向窗外,默默擦去颊边的眼泪。   陈迹把祝岁带回了家。   这是她第三次来陈迹家,没一次是愉快的,这次也一样。   开了灯的客厅亮堂堂的,两人不约而同看到残留在客厅的血迹。祝岁立马从包里掏出纸巾手忙脚乱擦拭起来,血迹已经干了,纸巾根本擦不动,还没等她找到卫生间在哪里,陈迹已经拿来了拖把,那些干涸的血迹一点点消失在地板,消失在他眼里,他多想也这么消失在他心里。   地板已经干净了,可陈迹浑然不觉,机械地摆动双臂,来来回回,最终祝岁抱住他,整个人颤抖着在他怀里哭了。   “阿迹,我在这里,不要这样。”   我和你一起面对。   陈迹没回应,像寻求支撑紧紧把人抱住。   好累啊。   陈迹和祝岁请了一周的假,这一周他们白天都在医院,陈唯的状况没有丝毫好转,反倒是越来越严重,有时候她是懵懂无知的少女,有时候又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怒吼,对陈迹又打又骂。   魏教怀经过一周观察给出的方案是住院治疗。   “要住多久?”   “得看干预后的效果,她这个情况很严重,保守估计一年。”   陈迹点头。   “就算意识恢复清醒了,也受不了大刺激,陈迹,不要再刺激你妈妈了。”   这话不言而喻,陈迹没有回答。   “你成绩那么好,干什么不行。”   “你妈变成现在这样,你是最大原因,以前我就告诉过你,你妈情绪不稳定,能忍就忍,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所以你知道陈迹妈妈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会打他是吗?”   一直站着没出声的祝岁猝然质问,让还准备说教的魏教怀止了声,略带不悦的样子像是指责不该打断他的话。   “你要你的病人康复,就不管病人家属吗?”   “当妈的能下多重的手。”魏教怀不以为意地反驳。   祝岁还想说话,但被陈迹制止了,她不想让陈迹难堪,一言不发出了魏教怀办公室。   陈迹没有在里面待很久,不一会儿也跟着出来了。祝岁坐在走廊外的长椅等他,眉眼间残留着怒气让她整个人显得有点凶,但一看到他,又顷刻软化了,起身迎向他。   “我们走吧。”陈迹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   “去哪里?”   “去见一个人。”   --------------------   二更~ 第85章   ==================   陈迹带祝岁的见的人是白天禄。   陈唯变成这样, 公司需要人主持大局,白天禄作为合伙人免不了要找陈迹了解情况。来之前的车上,陈迹和祝岁简单介绍了一下白天禄, 祝岁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儒雅风度的香港绅士, 三人见面后,白天禄体型微胖,一身潮牌, 左右耳各两个耳钉, 着实给了祝岁一点视觉冲击。   眼下这种情况也不是好奇和叙旧的时候, 陈迹对陈唯公司一窍不通, 只能如实陈述陈唯的病情,白天禄听完,微微沉吟片刻, 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公司那边我会盯着的。”   “谢谢天禄叔。”   “先吃饭吧。”   三人吃饭, 刻意避开横亘在面前的话题, 白天禄很会调节气氛, 挑些轻松的话题来聊, 比如八卦陈迹的情史。   “所以是你追的陈迹?”   “是啊,追了一年才追到。”祝岁看得出陈迹胃口不好,点了好几个酸酸辣辣的菜, 督促陈迹多吃。   “你真有耐心,追一年才到手。”   “陈迹这么优秀追一年不算什么, 两年我也追。”祝岁边说着边给陈迹添水, 低声问是不是太辣了, 陈迹摇头, “那你再吃一点。”   “已经吃饱了。”   “这才多少, 再吃一点。”   “真的吃饱了。”   “再吃半碗。”   “...好。”   白天禄看着对面小情侣的互动感慨万千抿了口酒。   饭局没有吃很久,白天禄要赶去公司,三人在餐厅门口分开,陈迹和祝岁没有回医院,他们要收拾行李,已经订好了回缙北的机票。   晚上两人早早上了床,床头开了一盏小灯,两人浸在柔润的光线里,没什么旖旎的念头,安静相拥在一起。   这段时间兵荒马乱,难得有如此温情的时刻。   祝岁一言不发抱住身边沉默的人,陈迹感觉到她的依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想起晚上他们临分开时,白天禄单独对他说的话,   “陈迹,网上的事我也知道了。”他当时已经做好被指责的准备了,不料白天禄却说,“你妈妈这边我会帮你照顾,陈迹,你应该被更多人看到。”   在陈迹很小的时候,白天禄是第一个肯定他天赋的人。后来开酒吧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陈迹。第一次在酒吧唱歌,第一次得到听众的掌声,这些微不足道的肯定给了当时陈迹继续下去的勇气,而现在这种时候,白天禄依旧站在他这边。   “岁岁..”   “嗯,我在啊。”   陈迹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很郑重地问:“如果我说没有你想象中难过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   这些日子以来,陈迹越来越平静,他觉得自己应该很难过,或者应该每天胡子拉碴去病床前照顾陈唯,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孝子,为什么他做不出这些事情来。   这是为什么?   陈迹一直在剖析自己的内心,直到前两天陈唯失控打了祝岁,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恼怒,他那刻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别人想象中爱陈唯。   他们在别人眼中母慈子孝,却没人知道那些年他遭遇了什么。在陈唯一次次的失控中,早就磨光了他对陈唯的情感,直到后来遇到祝岁,他发现原来自己能被人这么热烈的爱着。   人都是这样,有了对比之后,就会本能偏向对自己更好的那一方,他和陈唯早就渐行渐远了。   如今陈唯因为他发生这样的事,他不是不难过,只是没有自己想象中难过。   他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对不对,他很迷茫。   “阿迹,在魏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我真的很想骂人,他明明知道你妈妈会打你,却从没想过帮你,他凭什么能说出那么冠冕堂皇的话。”祝岁把他的手枕在脸下,不可避免想起他遭受家暴的那一晚,他抱着她说好痛的时候,眼泪顺着眼角落在陈迹掌心,“阿迹,这世上没有人能道德绑架你,遵从你自己内心就是唯一答案。”   难过也好,不难过也好,你不必受良心谴责,他们不配站在高处对你指指点点,说着毕竟是你妈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疼痛和失望都在你身上,没人能代替你原谅。   “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自责难过都没用,做我们能做的。”   “好。”   陈迹轻轻吻过她带泪的眼角,连日来的煎熬因为她的话得到缓解。   第二天他们回到了缙北。   回到缙北的两人需要处理的事也非常多。   陈迹身份曝光,给他们带来极大不便,除了纷至沓来的演出通告,就是生活上的困扰。   祝岁和陈迹原本在学校就广为人知,如今放到网络上,CP粉磕的飞起,学校竟然还有人代拍他们在一起的日常照,一张50在超话卖,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祝岁不得不公开表示不要粉丝去买照片,她会自己主动更新日常。   除此之外,还有疯狂粉丝跟踪他们回家,迫使他们不得不重新找房子搬家。   他们没有团队也没有公司,每件事都需要亲力亲为,虽然做好了曝光之后会很困扰的准备,但不管是陈唯生病,还是私生粉纠缠,都让两人很疲惫。   分身乏术,在一场冬雪下过之后,祝岁生病了。   开始只是普通感冒,没太在意,最后演变成高烧,陈迹连夜带她去医院挂号。   高烧39.8度,这个时候是流感高发期,晚上的医院人也不少,床位稀缺,他们只能坐在医院走廊打药水。   祝岁病恹恹窝在陈迹怀里,没有多少说话的力气却还不忘叮嘱他戴好口罩,不要被传染。   “马上月底了,你还要上台。”   这次年底,陈迹又要去缙北电视台参加跨年晚会。   “不要担心这个,累了睡一下。”   陈迹把人抱到腿上,轻轻揉了揉她烧红的耳朵,感觉到指尖的烫,祝岁含糊应了一声,在他怀里蹭了蹭,像极了汤圆撒娇的时候。   祝岁的确难受,即使没有床,她也很快窝在陈迹怀里浅浅睡着了。   医院走廊不时有人走过,陈迹把祝岁扎针的手捂在手里,垂眸看她。   一路走来,祝岁基本算得上是陈迹的经纪人,备用手机号一天到晚响个不停,爆满的工作邮箱,处理微博上的事,还得兼顾学业。   她好像瘦了。   陈迹轻轻抚过女孩的脸。   他要去找个助理,这些事不该她来处理。   陈迹这么想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刚解锁,他松弛的眉头立马皱紧了。   “女婿,我在网上看到你了,难怪你有钱,敢情是个大明星啊。”   “你能不能再帮我还点。”   陈迹心里涌起深深无力。   张军那时候要他20号之前还清的那500万,是他提前要鲜橙打款,并且还问白天禄借了一笔钱才能还上。   还完钱后,他以为这事结束了,可没想到祝昆又来了。   “我最近惹了点麻烦,你可得帮帮我,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我女儿也不是那么好娶,这是给你表现的机会。”   ……   陈迹看着屏幕上一条接一条的信息,低头看了看睡得不安稳的祝岁,缓缓打字,   多少钱。   *   2018年缙北电视台跨年晚会如约而至。   陈迹这次不再戴面具,大大方方在全国观众面前唱了歌,这次节目他搭档的都是眼下几个流量正好的男爱豆,流量合体,主持人钱波趁此机会留下他们要他们一人一句吉祥话,陈迹从人群中找到樱桃灯牌,微微一笑,依旧是短短的八个字,   “新的一年,岁岁平安。”   若不知陈迹身份,这句话不会让人联想到其他,但如今陈迹和祝岁牢牢捆绑在一起,这句话让CP粉们原地起飞,有人把去年跨年晚会的视频也找了出来,狠狠磕了一波糖。   “去年那个时候他就在暗戳戳发糖了!”   “他说的哪是吉祥话,他是在发狗粮啊!”   “叙利亚,发车,学生证五折!”   “这对已锁死,钥匙我吞了。”   “我缙大的同学说,陈迹前两天惹祝岁生气,在后面追着道歉,光说我就有画面感了!”   纤细手指慢腾腾往下翻了几下便停住了,返回页面,系统提示关注的人发了新微博,一点开,已有百万粉丝的人前一分钟发了新微博。   “大家新年快乐,谢谢一直以来的支持。”   客套得和去年一样,女孩退出微博点开微信,几乎是同一时间,刚才评论中的另一主角发了朋友圈,就简短的两个字,   --他说。   后面跟了一个小爱心。   配图是两人的合照,用拍立得照的,胶片质感,少年的手搭在女孩肩上,笑得温柔。   她转向正在飘雪的窗外。   前两天他们不知因为什么拌了嘴,还没下课,陈迹就已经等在教室外了,祝岁看到也不理,径直往前走,陈迹跟在旁边牵她,没一秒就被甩开,那时正是中午,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人,被甩开的陈迹没有丢脸的羞恼,脸上是耐心的宠溺,笑意融融凑过去跟她说话,祝岁被缠烦了,随手团雪扔他,不知是故意还是手偏,碎雪落了满颈。   零下十几度的天,经过他们身边时,却听到他声音温朗地说:“不冷。”   “干嘛不躲。”   “消气了吗?”   “本来就是你不对。”   “嗯,对不起,不气了。”   “好吧。”   温柔的,耐心的,注视她时,眼里只有她的影子。女孩转向梳妆台上的镜子,多完美无瑕的一张脸,偏偏没生成他喜欢的样子。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听了一分钟后,她不紧不慢回了一句:“知道了。”   而后切断电话。   手机扔在桌上的幅度过大,桌沿的照片轻飘飘落地。   碧海蓝天的背景下,是五个青春洋溢的少年。   --------------------   明天分手( ˙-˙ )   大家晚安~ 第86章   ==================   一直到他们回海桐前, 陈迹都各地跑,他的人气越来越高,粉丝也越来越多, 在沈从言帮助下, 他找了一个专业助理,祝岁终于不用处理多到扑出来的邮件和电话,时不时还能在微博上给粉丝们发点小糖。   不知是不是那次高烧的缘故, 这个冬天祝岁一直频繁感冒, 陈迹不愿意让祝岁跟着他到处跑, 远一点的城市基本不带祝岁玩, 勒令她乖乖在家。   只是陈迹为什么那么忙。   他已经五天没回家了。   祝岁得到他又要推迟两天回家的消息后转头在微信上给陈迹助理肖烨发微信,   “能少给我男朋友接活吗?”   对方没一会儿发来一个尴尬微笑的表情,解释道:“这是陈迹的意思, 我也不好多嘴。”   “现在陈迹人气正在上升,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祝岁想起他们争吵那晚, 陈迹说想红的神情, 她关了手机不再回复。   肖烨说得对, 现在陈迹上升的好时机, 忙就忙吧。   祝岁自己把自己开导了,点开手机准备点个外卖吃时,景致在微信上问她吃了饭没有, 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祝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爽快答应了。   说起景致, 祝岁还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明知道陈迹是景致爱豆, 还瞒了她那么久, 好在景致善解人意, 并没有和她闹脾气,还说她日后会和陈迹保持距离的。   祝岁觉得景致当真担得起大家闺秀这四个字。   景致选的餐厅就在祝岁家附近,说起来,他们新找的房子都是景致托人找的,保安很负责,所以也少了他们被私生跟踪的烦恼,之前一直说找个时间请景致吃饭,结果总是没时间。   从放寒假起,她们就没再见面,如今坐到一起,祝岁连续五天没人说话,免不了话多,聊着聊着不可避免聊起了陈迹。   祝岁吃了口脆生生的沙拉,含糊不清地抱怨:“陈迹已经五天没回家了,刚跟我说他得后天才回家。”   “我知道。”   祝岁对景致的回答并不意外,毕竟陈迹行程微博都有,她叉了个小番茄,漫不经心地说:“等他回来我就不要他出去了,从放寒假起他在家待了不到十天,怎么会这么忙。”   “因为你啊。”   “和我有什么关系。”祝岁笑着表示不背这个锅,准备叉走碗里最后一个圆滚滚的小番茄。   “确切来说,是因为你爸。”   小番茄因为突如其来的外力弹出宽口玻璃碗,随后滚落在地,祝岁像没听懂对面人话里的意思,怔愣望着寻求解释。   她意外又错愕的眸子里,景致露出她从未见过的轻蔑笑容,说:“你凭什么一无所知呢?”   “祝岁,你爸一直在敲诈陈迹。”   餐厅里,人声嘈杂,那颗滚落在地的小番茄被没注意的人一脚踩过,面目全非。   *   陈迹到家时候已是深夜,小心翼翼开门进来,客厅的汤圆听到门口动静哒哒哒跑到玄关,见是陈迹热情往上扑,发出兴奋的呜咽声。   “别吵醒你妈妈。”陈迹小声对汤圆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给它倒了些粮安抚它,而后脱了大衣去浴室洗澡。   祝岁留了盏小灯在床头,背对着他团成一小团缩在被窝里,本来计划明天才回来,但他实在想念,洗完澡的陈迹悄声朝床上的人走近,却在两步开外的距离处停下了。   她在哭。   即使人是睡着的状态,却不断有眼泪顺着眼角溢出。   做噩梦了吗?   陈迹不知发生了什么,抽了两张纸蹲在她面前,小心擦去眼角的泪,正犹豫要不要叫醒她时,祝岁自己醒了。   哭过的眸子清透,看到他后,眨了好几下眼,表情带着是不是还在做梦的茫然,直到陈迹温柔抚上她微红的眼角,像是要保护还未睡醒人的意识声音低柔问她:“岁岁做噩梦了吗?”   片刻后确认不是梦的女孩从被子里伸出双手,热腾腾的热气缠上后颈,陈迹还没反应,女孩柔软的唇覆了上来。   陈迹顺势把人压倒。   性十分能表达爱意,在这个过程中热烈交换各自的体温和气息,陈迹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浓郁的柑橘香,祝岁笼罩在这片香气里,对上他欲感十足的眼睛,那是只有她才能见到的,专属她一个人的眼神。   “做噩梦了吗?”陈迹这个时候还不忘问刚才她哭的事。   “...忘记了。”祝岁避而不答。   陈迹笑了一下,低头安抚性地吻她,“岁岁不怕,我回来了,之后都在家陪你。”   多温柔的情话,多温柔的阿迹,祝岁不可抑制流出泪来,回避他的视线,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他。   缙北又下雪了。   祝岁去厨房喝水时候,看到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她欠身把窗户打开,刺骨的风猛地吹进来,让她忍不住缩了脖。   呼啸的风声里,她不知第几次想起那天在餐厅的情形。   “祝岁,陈迹现在包括之前的资源都是我给的,不然你以为缙北电视台的跨年晚会谁都能随随便便去吗?”   “你不会天真以为靠你陈迹能做出什么成绩吧?”   祝岁从未见过景致如此有攻击性的一面,一时间还在猜想她是不是深得影帝父亲真传,在跟她演剧本开玩笑也说不定。   “还有你那个厚颜无耻的爸,你知道他管陈迹要了多少钱吗?”   “七八百万。”   祝岁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问:“多少?”   景致耐心重复一遍,冷硬的表情让祝岁相信她说的也许是真的。   当下很混乱,又从混乱中生出一丝冷静,掌心沁出了汗,祝岁放下叉子,直视面前的景致问:“你早就知道light是陈迹对吗?”   景致没否认。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直。”   祝岁不知道景致的一直是什么时候,但从她的神情来看也许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早。   “你现在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和陈迹分手吧,我要得到他。”   祝岁觉得可笑,坚决又气愤地拒绝:“陈迹不是物品,我不让。”   “你不让,是为了方便你那个吸血鬼父亲把他当提款机吗?”   “这件事我会解决。”   “你能怎么解决?”景致犀利反问,“要你爸别再去问陈迹要钱,你说的话管用吗?”   祝岁没说话。   “祝岁,难道你以为娱乐圈是学校,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   “你能帮他什么?没人脉没资源,还有一个吸血鬼的爸,媒体要想挖黑料,你就是他最大的黑料。”   “我有能力给他最好的,让他比沈从言还红,你能吗?”   “别拖他后腿了。”   “你想毁了他吗?”   我不想。   我比任何人都想陈迹得偿所愿。   祝岁关上窗,放下手里已冰凉的水杯。   回到卧室,刚一躺下陈迹似有察觉靠了过来,祝岁吹了一会儿冷风,身上很凉,陈迹感觉到了,把人抱进怀里。   祝岁静静看着他放松的睡颜,眼下是遮挡不住的疲惫。   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他无缘无故把车卖了,执意要摘面具,一个劲地接演出,累到晕倒,唯一的妈妈还因此精神失常,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因为她。   因为她那个贪婪自私的爸。   明明我是最希望你越来越好的人,如今却变成了你的阻碍。   “岁岁…”陈迹突然叫她,没睁眼,让人感觉是在说梦话,他手臂收紧,安稳埋在她颈窝,呓语般地说,“我好想你。”   祝岁眼泪无声滑落。   *   2018年,他们没有一起过年。   本来计划一起回海桐,但祝岁坚持要待在缙北,两人甚至吵了架,最后还是陈迹让步了。   而也是那次吵架后,陈迹明显感觉到了祝岁对他的回避,不止是态度,连肢体都在回避。   如今他们分隔两地,如果不是陈迹主动给她发信息,她一天都不会主动来问,这样冷淡的态度让陈迹很不安。   陈唯的病情没有好转,依旧会在情绪激动时冲他又打又骂,但那个叫阿江的人,她却没有再提起,那仿佛是她最后的尊严和体面,是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的秘密。   今天除夕。   医院的人比平时少了许多,刚靠近陈唯病房,就隐约听见里头传来护士的说话声传来,   “来,先把药吃了,你儿子马上来了。”   陈唯今天情绪还算稳定,吞下递来的药,懵懵懂懂望向护士,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你儿子啊,高高帅帅的,昨天不也来了吗?”   陈唯没有回答,护士也不再理会,毕竟她这种平和时候不多,还是少说话刺激她。她收拾好托盘正要出去时,病床上的女人突然说:“孽种。”   真是疯女人,这么说自己儿子。   护士心里嘀咕,一转头看到门口的陈迹,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快速离开了病房。   这些话陈迹早就免疫,他从小听到大,再恶毒的都听过。   他坐在陈唯床前掏出手机,今天除夕,群发的祝福短信一个接一个发过来,可是置顶的人连昨晚他的晚安都没回。   明明她以前连他去个楼下超市十分钟没回来都会发信息来问,可现在...   陈迹拇指往上滑,自从分开以来,他们的微信聊天,祝岁回复自己的话大片大片都是“嗯”“知道了”“睡了”“困了,不聊了”。   字里行间的敷衍和不耐烦,祝岁从没这样对过他,哪怕是冷战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陈迹很心慌,却不敢问为什么,他怕问出他不想知道的答案。   “你是谁,怎么还不走?”   耳畔传来陈唯的质问,陈迹抬头,即使她现在处于失智状态,但脸上表情还是熟悉的严厉模样,虽然知道她不认识自己,少年还是如实回答:“我是陈迹。”   话音刚落的同一时间,陈迹感觉到了脸颊的剧痛,紧接着在嗡嗡的耳鸣声里,陈迹听到陈唯的辱骂声:“垃圾,孽种,你怎么还没死..没人要的孽种..”   陈迹冷静无比按了床头的护士铃。   等陈唯安抚好后,陈迹才从医院离开。   此时正是吃年夜饭的时候,往常热闹的大街上人影伶仃,陈迹连看了几家店都关了门,他望着不远处林立的住宅,想象住在里面的人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样子,寂寥感油然而生。   他掏出手机给祝岁打电话,响了很久最后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她挂断了。   藏在口罩下的左脸隐隐作痛,一路延伸到心脏,那种痛不急不缓,像静静涌动的潮水,时不时拍打你。   陈迹连续打了三个电话,无一例外都被挂断了,当他又一次听到听筒里机械性的提示音后,他接到崔正青的电话。   电话里,崔正青的语气一如往常散漫,“兄弟,过年好啊,来我家吃饭啊,我爸妈想见见大明星。”   陈迹厚重的愁闷因为这话稍稍化开,他笑了笑说:“不用了,大过年的,改天来拜年吧。”   “跟我还见什么外,快来吧,祝岁是不是也回来了,方便就带她一起啊。多双筷子的事。”   陈迹一顿,含糊拒绝:“她不方便。”   “哦,行。那你快来啊。”   “好。”   挂了电话陈迹去路边拦车,大过年出租车很少,陈迹想用叫车软件,刚打开手机,有人发来几张图。   缙北下雪了,宋巡和祝岁站在雪景里,他的手代替自己,温柔拂去落在她肩上的雪。   他静静盯着屏幕,一辆空车从身旁呼啸而过。   -------------------- 第87章   ==================   宋巡和祝岁的那张图传播得很快, 特别是CP粉的超话里,不断有人@祝岁要解释。   祝岁晕沉沉回家睡了一觉,等她醒后, 微博消息已经99+了。   “服了, 大过年给我喂shi,积点德吧。”   “你有男朋友你忘了吗?大过年和别的男人街头看雪,真浪漫啊。”   “你和陈迹才分开几天, 陈迹回家你不跟着回, 是为了他吗?”   “未知全貌, 不予置评。但毕竟有男朋友, 应该要懂避嫌吧。”   “你们是要分手了吗?”   ……   祝岁手机一放,埋进被子里。   她和宋巡碰上纯属意外,家里太空, 她一个人待不下去,随便找了个小酒吧喝酒, 出来时晕乎乎被人搭讪, 正巧宋巡在这附近做家教, 两人就遇上了。   没想到被拍了, 那么陈迹也看到了吗?   意识到这点的祝岁急忙拿过手机,一点开微信一年没怎么联系过的崔正青发了信息来,   “照片怎么回事?”   “你和陈迹怎么了, 他今天在我家吃饭,什么都没吃就走了。”   “祝岁, 对陈迹好点。”   她潦草给崔正青回了一句“我会跟陈迹解释”, 之后点开置顶人的微信。   几小时前, 他发来信息问她吃了什么, 要不要他点他们常吃的那家餐厅的外卖给她。字里行间稀疏平常, 要不是崔正青的微信,她会以为陈迹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知道,却选择不问。   祝岁难受得蜷缩在被子里。   回想起前两天她给祝昆打电话,问他是不是问陈迹要钱了,电话那头是噼里啪啦的麻将声,祝昆带着埋怨回答:“他还要我别跟你说,怎么自己说了。”紧接着他又说,“对啊,他是明星有钱,孝敬孝敬我这个岳父怎么了。”   说完,他还在那边沾沾自喜向同桌的牌友炫耀起来:“我跟你们说,我女儿的男朋友是明星,可有钱了,老子真是命好..诶诶诶,五条,我碰..”   “你还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   祝岁听着嘟嘟的忙音,那一刻恨不得能直接上去掀了他的台子,恨不得把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用在他身上,恨不得祝昆立马去死。   为什么命运给她重来的机会却不肯给她一点自主选择的权利,为什么两世都要让她在祝昆这个阴影下无法脱身。   景致戳中的是她最自卑最在乎的地方,她比谁都了解陈迹有多喜欢舞台,在台上闪闪发光的陈迹,是前世惨死陈迹最想要成为的人。   她怎么舍得让陈迹从那个舞台上下来。   忽然,客厅传来一声响,祝岁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了,难道是贼?   她握紧手机迅速从床上起来,听到汤圆发出欢快的呜咽声,还有万向轮拖曳声,她隐约猜到什么,却不敢相信,一步步朝光亮的客厅靠近,刚走到卧室门口,和来人打了个照面。   外面雪应该很大,他没来得及脱下的大衣肩上都是化开的雪水迹,头发也湿了,像淋了场雨过来。祝岁怔怔望着本应该在海桐的人,问:“你怎么回来了?”   其实祝岁更想问的是,是不是看到照片回来的。   陈迹一边脱下濡湿的大衣一边回答:“那边没什么要处理的,我就回来了。”   他把衣服挂好,回头冲还在发愣的祝岁缓缓笑开:“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吃的,去吃点吧。”   怎么会没有要处理的呢?   你才回去几天。   祝岁被陈迹牵着走向厨房,他的手很冰,将她握得很紧,不过几步路的距离,祝岁却觉得每一步都无比漫长。   他们相处的时光从她模糊眼前一幕幕闪过。   从2014年重新遇到你开始,我就一直一直一直都好喜欢好喜欢你。   所以,陈迹,   我怎么舍得..   她望着陈迹的背影用力挣开了他的手。   陈迹手心一空,连同心里某处一起塌陷。   他没敢回头,快步走向近在咫尺的餐桌,背对着她把从餐厅打包的食盒解开。   明明是个活扣,他却越解越乱,正想去料理台找剪刀,身后的祝岁说:“陈迹..我有话跟你说。”   “岁岁..”陈迹从没有过这么慌张不想面对的时刻,他依旧没回头,垂眸看向系成死结的塑料袋,“先吃饭吧,我有点饿。”   “陈迹..我们...”祝岁话还没出口,前面的陈迹快速走过来把她抱紧,很用力,她全身都在痛。   “岁岁,不要说,你要不想吃就不吃了,那天我不是故意和你吵架,对不起,我再也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对不起,不要生气了好吗,不要说..我爱你..”   不要说分手,不要不要我。   陈迹早就看出来了,曾经那么热烈爱自己的人突然冷淡,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不敢问答案,又想知道答案,忐忑无比去搜网上的回答,那一句句“不爱你了”“想分手”“冷暴力”像一支支淬了毒的箭齐刷刷刺向他。   他好痛,痛的快要窒息了,忍着剧痛不死心在微信上一遍遍去求证,他每天给她发好多话,希望他们和原来一样亲密,希望她能回应自己一句“我也想你”,可每一次都没有,她冷冰冰的态度就如同这个冬天所有寒风一起吹向他,他被裹挟着往后退,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会改,岁岁。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不要说..”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不松手,执拗的,慌乱地道歉,不要谈什么自尊也不要什么面子,他只想留住怀里的人。   没一会儿,胸口方向传来推拒的力道,很小但很用力,不断朝他施压,如同他心里正在摇摇欲坠的房顶,随时可能因为这个力道而坍塌成一片废墟。   “对不起陈迹。”祝岁没能完全推开他,用力隔出半臂的距离,后背执着想要重新抱紧她的力道快要将她击碎,她痛到没有眼泪,又被无数看不见的刀子划的鲜血直流,她抬头,看到陈迹通红欲滴的眼,有温热的血液跌出她的眼眶,她尝到嘴里的铁锈味,说出来的话也如生锈的刀子生生割断两人最后一点关系,   “我们还是分开吧。”   “我不爱你了。”   陈迹所有的力气在这句话下骤然消失,他狼狈后退,碰倒桌上的汤盒,胡萝卜排骨汤滴滴答答流了满地。   *   他们最终决定分开。   祝岁太了解陈迹了,那句我不爱你对陈迹来说是致命的,当晚,祝岁一秒都待不下去,收拾行李就要走,陈迹阻止她,艰涩地说:“你不用搬,我走。”   祝岁收拾东西的手没停:“不用了,这房子是你租的,还是我走。”   “你留下,汤圆需要一个稳定的住所。”   祝岁动作停下,陈迹把脱下没多久大衣重新穿上,留下一句:“行李我过几天来整理。”之后拖着还没打开的行李箱离开了。   门利落合上,关门声响过之后,祝岁呆呆站立在衣柜前,他们的衣服还在衣橱里,很多都是情侣款,亲密地挂在一起,她被掏空了全部,就像没有指令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的机器人,只能僵立在原地,连抬手都没有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祝岁如梦初醒,脸上湿凉一片,她迟钝了几秒,囫囵擦了两下冲向客厅,门一开,并不是陈迹。   是隔壁邻居,说今天生日,给他们送蛋糕。   “谢谢。”祝岁僵硬接过,通红的眼眶让人一眼就看出她刚哭过。   “吃点甜的心情好。”毕竟没熟到打探人家隐私的程度,邻居小姐姐只好拿蛋糕说事,“这蛋糕很好吃,我提前预约了两个月才排上号,而且电梯不是坏了吗,店员不肯送上来,我爬了十七楼才拿上来的,累死我了。”   “电梯坏了?”祝岁看向楼道的电梯,“我下午回来时候还是好的。”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坏了,那时候好像是九点吧,今天不是过年嘛,维修工人也没来修,可能得明天才能好。”   祝岁没再回应,道谢之后关上门。厨房餐桌上,陈迹买的晚饭还在上面,碰倒的汤盒里的排骨被汤圆吃了好几块。   陈迹是十点回来了,那时候电梯就已经坏了,他夜盲看不见,感应灯光线对他来说形同虚设,必须要开闪光灯,他提着箱子又提这一袋子的汤汤水水的食盒,是怎么上十七楼的,刚刚又是怎么下去的,他会不会摔跤。   祝岁跑到阳台,深夜呼啸的寒风从她空缺的豁口穿过,外面白茫茫一片,早没有陈迹的影子。   陈迹是在年初五来的,这期间他们没有联系,祝岁在这五天已经把陈迹的东西都打包好了,陈迹一进门看到客厅归整好的那几个大纸箱,他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失落。   “东西我帮你整理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落下的。”祝岁声音嘶哑,连续几天的低烧,她连吞咽都困难。   “你又发烧了吗?柜子里的药吃了吗?”几乎是条件反射,陈迹下意识朝她走近,手还没伸出去,眼前的人却退后了一步。   陈迹像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孩子,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祝岁没有理会陈迹的无措,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借条递给陈迹,“你给我爸那些钱我写了个借条,我不知道具体多少,就写了个大概数字。你看一下。”   陈迹不知道祝岁是从何得知的,但他没有接。   “不要。”   祝岁把纸从纸箱缝隙里塞进去,倚靠在沙发边下逐客令:“东西搬走,我要睡了。”   陈迹俯身把客厅的箱子一个个搬下楼,电梯来来回回几趟,汤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兴奋跟着陈迹进进出出,它身上的小衣服还是去年他们一起买的。   最后一个箱子搬完,陈迹站在门口没再进门,但他也没走。   祝岁倚在沙发靠背,侧对着他,从刚刚到现在,她没有看他一眼,任由他进进出出。   以前他们打闹拌嘴的时候,祝岁也喜欢不理他,可她太好哄了,只要服个软马上就能扑到怀里来。   在学校晕倒和好的那次,她说下次再吵架要给她一个小小台阶下,可如今,给她的台阶越垒越长,却变成他们之间再也横跨不了的距离,他在下面仰视着不肯下来的人,祈求她再看他一眼。   “房租我交了一年,你和汤圆不用搬走。”   没有回应。   “感冒好好休息,严重的话要去医院。”   陈迹眼也不眨盯着她。   看看我吧,岁岁。   金融学院和新闻学院相隔甚远,我再也没有理由去找你了。   “还有汤圆该去打疫苗了,疫苗本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你..”   “陈迹。”一直无动于衷的人终于转过了头,她冷漠打断他的话,“从现在起,你是你,我是我,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再管我爸的事,你没资格,明白吗?”   原来人真的会犯贱,明明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得到答案,偏偏喜欢自欺欺人自我逃避,假装在一切没有说开前,他都还有被挽留的可能。   而如今,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她的话如同切开夜色的锋利寒风,一并切断他最后的侥幸。   陈迹的心被凿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手里的钥匙紧了又紧,最后他如之前每一次进门前一样,熟稔无比把它挂在置物网架上,和她的并排在一起。   退到门口要关门的时候,汤圆跟了出来,兴致勃勃以为是要出门散步,陈迹对上它懵懂无邪的眼睛,蹲下身摸了摸它,它热情发出撒娇的呜咽。   “好好陪她。”   陈迹下楼把箱子交给等在楼下的搬家公司,这几天雪化了,但夜晚温度更低,他上车前抬头望上看去。   明明灭灭的万家灯火。   他去舞蹈室排练的那些日子,凌晨回小区,大部分灯都已经熄了,可他一抬头,却总能找到为他亮的那盏,知道家里有人在等他,连步子都快了几分,想赶紧回家抱抱等他的人。   “还有东西没拿吗?”司机见他一直不上车,在驾驶座问他。   陈迹回神,收回视线摇头,弯腰坐上车说:“走吧。”   车子缓缓开出小区,后视镜的景物越来越远,陈迹闭上了眼。   再也没有为他亮的灯,再也没有深夜等他的人。   陈迹又没人爱了。   陈迹又变成没人要的孽种了。   *   陈迹走后的几天,祝岁一直在发烧,上午感觉好点了,可到了晚上又烧起来,最后她去附近小诊所挂了两天水。   打完药水的那天,她又困又累,还带着烧,一回家躺在沙发上半天没动弹,这几天没有胃口吃东西,可躺着躺着就饿了,想吃酸酸辣辣的酸汤肥牛。   她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有气无力地说:“阿迹,我饿了,给我点外卖。”   没人回应。   祝岁不耐烦加大音量又喊了一句:“阿迹!我饿了!”   回应她的是对这个名字熟悉的汤圆,它一溜烟从狗窝里爬起,对着四周东张西望。   还没有意识到不对的祝岁忍着疲累从沙发上起来,气势汹汹往卧室走去,边走边说:“陈迹,你在干什么,没听到...”   卧室门推开,里面空无一人。   那一刻,祝岁像沉睡的人突然醒在深海里,一睁眼是汹涌而来的海水,她想呼吸,海水却趁机源源不断灌进她的口鼻,她想上岸,但她不会游泳。   她惊慌失措在海里挣扎,窒息感一点点将她吞噬,祝岁尝到满嘴的咸涩,最后瘫软在地痛哭失声,   她终于意识到,   她失去陈迹了。   --------------------   二更。   谢谢观阅 第88章   ==================   祝岁和陈迹分手的事没多久网友们就嗅出苗头了, 不断有粉丝向他们求证。   祝岁不理会网上的流言蜚语,把需要交代的事情清楚明了一一交接给肖烨之后退出了和陈迹所有相关群。   退群这一举动无异于证实之前网友们的猜测,有那张照片在前, 所有矛头指向祝岁, 大过年的,每天都能接到上百条辱骂她的私信,祝岁并不在乎, 从意识到陈迹离开的那个晚上, 她就已经麻木了。   事情愈演愈烈, 连宋巡都无端被骚扰辱骂, 最后是陈迹主动发了微博。   “和平分手,与旁人无关,请大家不要过多猜测, 谢谢关心。”   宋巡今年没回家,特地申请了在学校住宿。反正他已经没有家了, 在哪过年都没有区别。看到这条微博时, 他刚拿到去美国的签证, 交换留学的名额虽然还没下来, 但主任既然要他提前办理签证,说明这件事十拿九稳。   难道是因为那张照片吗?   思及此,他犹豫几秒给陈迹打了电话。   拨了两个才通, 那头吵吵嚷嚷,像是在进行什么活动, 宋巡联想到陈迹如今的身份, 也理所当然想通, 率先开口问:“在忙么?”   “没有, 有事吗?”   宋巡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 “你和祝岁分手是因为那张照片吗?”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和你无关。”   宋巡把玩着手里的签证,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略带挑衅的地说:“你和祝岁分手了,她以后就未必和我无关了。”   “她不会喜欢你的。”   宋巡第一次听到陈迹这样反驳人,像明知道自己输了却不肯承认的孩子,他心里涌出快感,高考比陈迹多两分都没有现在这么爽,他得意笑着一言不发挂断了电话。   *   大概是曾经他们太甜了,微博上竟然有“陈迹祝岁今天复合了吗”的超话,每天都有人去打卡。   不断有人@她,祝岁索性注册了个小号,大号不再使用。   新学期开学后,大家都陆陆续续知道陈迹和祝岁分手的事,面对大家投来的各色眼神,当事人均不回应,祝岁天天泡图书馆,而陈迹活跃在荧幕上。   新闻学院和金融学院风马牛不相及,祝岁只能用微博小号关注陈迹,看他又去哪里参加演出,看他和景致的话题越来越多,不止是网上,连学校的人都感觉到了,纷纷猜测他们是不是快要在一起了。   景致在学校人缘好,更何况陈迹现在还是单身,他们就算真的有什么,也合情合理。   景致真的是个心思极为缜密的人。   开学后祝岁再也没去过景致寝室,连上课都和景致离得远远的。钟絮和周彤都觉得怪怪的,但也不好开口问,直到某天,她在图书馆接到周彤的微信。   “你和陈迹分手不会是因为景致吧?”   祝岁一惊,不知道周彤何意,回了个问号过去。   那边的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好一会儿,最后周彤发来一段话,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你还住在寝室的时候,有天周末寝室就我在,晚上的时候景致回来了,因为我感冒在床上躺了一天,关着灯,她可能以为寝室没人,然后我看到景致从你衣柜里抽走了一张照片。   我刚开始以为是你要她拿的,就没在意,后来我听到你在寝室说你少了一张照片,问我们有没有看到,我觉得不对劲,但那时你和景致走得近,我就没多嘴。   可就在前两天,景致突然说要搬出去住,找她家保姆来收拾东西,我不小心看到景致那个不常用的手机上是陈迹的照片(你知道景致有两个手机吗?),虽然不知道你少的那张合照是什么样子,但是我能肯定那绝不是陈迹的近照。   现在你和陈迹分手了,你和景致又突然莫名其妙疏远,学校还在传他俩的绯闻,我就想起这件事来,也许是我阴谋论啊,景致会不会一开始就想借你接近陈迹,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这个人蛮可怕的。”   祝岁看完周彤的微信,呆呆盯着空气的某处出神。   很多事当时想不通,但现在捋一捋就都通了。   就比如为什么景致对她比其他两个室友好,为什么他们找房子那天,她愿意冒着大雪过来,还化了那么美的妆,就比如,方洲那件事。   她诱骗自己去酒店,在最后关头不出现,而后来说被其他客人骚扰这件事,无人证实真假,也许是真的,也许一开始就是她设好的局。   那天如果没有绯绯,也不会有其他人救她。   陈迹抄袭的那件事当时给他们打击太大,以至于在事后她都没想过这其中逻辑。   景致如果不知道light是陈迹的话,她肯定会疑惑,自己和她爱豆素不相识,为什么会如此爽快同意去勾引方洲。   但她没有,反而当时就同意了,就像早知道自己一定会答应一样。   原来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有效的,景致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   做分手的决定前,祝岁每天都在挣扎,她那么爱陈迹,她舍不得陈迹,可景致的话又时时刻刻在动摇她。她比任何人都了解祝昆,知道他自私贪婪,嗜赌成性,他只要得到一点好处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缠上来,在这种听风就是雨的年代,祝昆随随便便说点什么都会给陈迹带来影响,如果真有那种情况,她能做的很少,可景致有能力摆平。   景致说得对,娱乐圈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简单,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殊不知这一切原来都是有人在帮他。   祝岁恨自己无能为力,自以为是的放手也许只是感动自己,但她还是想送陈迹去更远的地方。   即使她真的不甘心。   *   日子平淡如水地过去。   缙北逐渐变暖的某天,学校开进一辆救护车,正是上课时间,救护车的鸣笛声显得格外清晰,大家虽然好奇但也没太在意,五分钟后,景致忽然起身,快步走到讲台跟老师耳语了几句,之后匆匆离开教室。   不知为何,祝岁升腾起不安,果不其然,一下课,陈迹被投毒的消息像长了脚跑遍缙北大学每个角落。   祝岁连假都来不及请,急匆匆跑出了教室,她不知道陈迹被送去了哪个医院,于是给景致打电话,不知是不是故意不接,祝岁打了三个都没通,她顾不得其他给陈迹曾经室友打电话,这下打通了。   “陈..陈迹..还好吗?他在哪个医院”祝岁未语泪先流,迫不及待发问。   “啊..在缙北大学附属院,你要来吗?”   “我..”   “祝岁,你不用来了,陈迹这边也不方便,安心上课吧。我会守着他的。”景致的话突如其来穿插进来,让祝岁准备叫车的手猛然停住。   “他现在怎么样了,我要来看看。”   “祝岁。”景致说话的声音一如之前,温温柔柔,“你没有立场来看陈迹,你们已经分手了,不合适明白吗?现在医院有记者,别来添乱了。”   电话挂断,嘟嘟几声后街道的喧嚣重回耳里,祝岁像在大街上被人莫名打了一耳光,她连人都没看清,那人就迅速不见,徒留她在原地手足无措。   她在班里同学各色眼神下,上完了一天的课。   *   学生被投毒这件事,事关学校声誉,引起校领导高度重视,加上陈迹的身份,没多久就上了热搜。   而下毒者当天晚上学校交流群里就已经传开了,祝岁看到那名字的时候意外又不意外。   下毒的是崔博朗。   自从他们搬出学校住后,崔博朗这人就没再出现过,祝岁以为这事算翻篇了,没想到崔博朗对陈迹的恶意竟然一直没停止过。   “上学期陈迹拿到竞赛名额的时候,崔博朗那个脸别提多臭了,听说为了这事,他还跑去系主任办公室理论,系主任脾气多爆,两人就吵起来了,还是辅导员强行把他拉走的。”   “他们寝室的人说崔博朗晚上说梦话,说想杀了陈迹。”   “卧槽,这人心理变态吧。”   “崔博朗在班里的时候就挺招人烦的,见人就强调他是跳级考上来的,秀nm的优越感。”   “我大胆预测一个啊,他这次投毒是不是跟后天那个竞赛有关啊,这次要是能得奖,有希望拿国奖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这次竞赛崔博朗也有份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少一个竞争对手他希望就越大啊。”   “那也不用这样吧,话说,他放的真的是毒药吗?”   “人都在抢救了,你说呢。警察来抓他的时候,他一口咬定说是泻药,鬼知道是什么。”   “问题是要真是有毒物品,崔博朗从哪拿到的,网上买的?”   “网上不能卖吧,犯法啊这是。”   “!!!”   “同学们,最新消息,刚警车又来了,崔博朗有同伙,生化院的高新被抓了!”   “高新??哪位。”   “没听过,这有他什么事,这怎么又扯上生化院了。”   “不过要是生化院,弄一点有毒的东西就说得通了。”   “高新??!!他是我院里的大神啊!!他都要出国交换留学了啊!!!不会吧!!”   “这次我院里交换留学的名额特别紧,往年都是两个名额,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有一个,唯一一个机会就是给的高新啊!!!他有什么想不开啊!!”   “妹子冷静冷静。”   “那不正好,第二名捡漏。”   “第二名谁啊,出来接受大家道喜。”   “第二名我,我他妈接受什么道喜,陈迹是我朋友。”   宋巡回完,群里热聊的气氛顿时凉了大半,他不再看群,转而看向一旁的祝岁。   现在快九点了,也不知道她在这蹲了多久,哭了多久,眼睛肿的没法看。   “等会崔正青他们也会来,你要跟我们一起上去吗?”   祝岁摇头。   宋巡不知该骂该叹,他低头点了支烟,升腾的烟雾里,他问:“这么担心分什么手?”   祝岁没回答,回避别过头。   他们站在树影里,有细碎光线落下,宋巡看到她卷翘睫毛上残留的晶莹泪珠,忍不住伸手拂去,祝岁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和他隔开一个安全距离。   宋巡深吸了口烟,想起陈迹那日在电话里说“她不会喜欢你”的那句话,烟草入肺,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沉默站了没多久,崔正青和骆容来了。   久违的旧友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兄妹俩走近后,冷淡扫过她,连步子都没停,崔正青一把拉过宋巡,没防备的人险些摔个趔趄。   “赶着投胎啊。”   “别废话,陈迹怎么样了。”   “不知道,现在去看。”   “你们学校还名牌大学呢,出这么个败类。”   和宋巡那张照片出来后,祝岁接到骆容的微信,没说别的,就两个字,下贱。   她想解释,但消息一发出,一个红圈出现在屏幕,骆容把她删了。   而崔正青在她和陈迹分手的消息出来当天就给她打电话了,他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吼道:“祝岁,真有你的。你知不知道陈迹有多喜欢你,你要不喜欢他早干嘛去了,你一开始就别招惹他啊...”   最后他说:“以后你离陈迹离我们远点。”   祝岁站在树影里看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恍惚间,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这样的场景她前世见过无数次,看他们并排走在一起,嬉笑打闹,旁人连介入的空间都没有。   而如今,她以同样的角度看他们,意识到,没了陈迹,自己之于他们就是陌生人。   是的,本该如此,她本来就是不该出现的人,不该在这个世界出现,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祝岁已经失去关心陈迹的权利了。   --------------------   晚安。 第89章   ==================   宋巡他们到病房时, 景致也在,她早在照片上见过他们,像是认识很久般语气熟稔地打招呼:“你们来了。”   “陈迹还好吗?”宋巡在校内见过景致一两面, 先其他两人开口。   “刚醒了一会儿, 又睡了。抢救及时,调养一段时间没什么大碍。”   景致的话让在场三人松了口气,宋巡看向病床上的陈迹, 心电监测仪上的指数高高低低, 他问:“医生有说是什么中毒吗?”   景致回想了半分钟, 不确定地回答:“好像说是苯酚。”   “苯酚?”宋巡吃了一惊, 这东西0.3毫克就能致死,看来崔博朗真的很恨陈迹。   骆容很久没见陈迹,也从未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样子。   因为祝岁, 她连陈迹都跟着疏远了。要不是祝岁,她和宋巡如今不会朋友不算朋友, 情侣不像情侣, 要不是祝岁, 她和陈迹也不会疏远, 一切都是因为她,高三时候就是祝岁莫名其妙凑到他们中间的,她一开始就是想借自己接近陈迹。   思及此, 她对祝岁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骆容伸手碰了碰陈迹的手背,有些凉, 她担忧地问:“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景致这话一出口, 在场三人不约而同看向她, 她淡定回视, 笑的温柔坦荡, “实不相瞒,我在追他。”   关于陈迹的新闻三人从网上知道一点,其中也包括他和眼前这位星二代的绯闻。   “别了,求你们这些女的离陈迹远点吧。”崔正青经过祝岁的这事心烦得很,说话也不客气。   景致还没被人这么直白说过,她嘴角的笑僵了一秒,很快恢复如初,对崔正青的失礼报以宽容一笑。   陈迹没醒,他们没一会儿就一起出了病房。   “你也走吗?”电梯到了,骆容见景致跟着他们一起进来,意外问道。   “对,司机来接我了。”   “那陈迹怎么办?”   “我找了护工,有什么问题会给我打电话。”景致按下一层,对上骆容不解的眼神补充道,“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我留在这也帮不上忙。”   骆容不再说话。   陈迹被他妈妈家暴那次,祝岁守了陈迹好几个晚上,一直到陈迹出院。   而那时,陈迹不过是发烧。   他们一行人出了医院大楼,途径刚才的地方,那里已空无一人。   景致礼貌询问要不要送他们一程,被拒绝后说完再见便离开了。三人站在医院大门前,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   崔正青和宋巡很久没见了,从前可以毫无芥蒂插科打诨,如今再站在一起,他们之前空缺的那部分,怎么都填补不上,只剩生分。   宋巡没了叙旧的心,说:“你们早点回去吧,别到时进不去寝室。”   骆容叫住想走的宋巡质问道:“刚才你和祝岁在那干什么。”   “什么都没有。”   “我不信。”   “你要不信去问问保安要监控,看看就那几分钟我能干什么。”   宋巡不想理会骆容的疑神疑鬼,与其说不想理会,倒不如说是厌烦,在他和祝岁这上面,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像审犯人盘问半天,有一点不满意,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就会变成她的武器。   骆容早不喜欢他了,不肯分手不过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在他身上花了时间又没有得到相同回报,不甘心他竟然不喜欢她,喜欢她的朋友。   “宋巡你什么态度。”崔正青看骆容被怼的说不出话替妹妹出头。   “我一直就这态度。”   “陈迹分手和你有没有关系?”   “他们分手关我屁事,崔正青,你别乱咬。”   “宋巡,你好好说话。”   宋巡望着同仇敌忾的兄妹俩,嗤了一声转身往公交站方向走去。   三人不欢而散。   曾经亲密的他们早不知何时走散了。   *   陈迹是被渴醒的,他口渴得厉害,无意识发出想喝水的请求,没几秒,有温水顺着唇缝流进来。   “还要吗?”有人低声问他。   是护士吗?   陈迹闭着眼摇头,房里安静极了,他头昏昏沉沉,浑身无力,整个人宛如失重浮在半空,除了能呼吸,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忽然胃里一阵翻搅,刚喝下去的水全吐了出来。   “怎么了,哪里难受?”护士语气焦急,动作很快拿了毛巾擦拭他被濡湿的脖颈,陈迹觉得自己肯定意识模糊了,不然为什么会觉得护士声音那么像她。   “你忍一下,我去叫医生。”没得到回复的护士放下毛巾着急离开,陈迹都来不及叫住她。   没一会儿医生来了,检查了一下,很严厉地指责道:“他现在禁食禁水,再渴都不能喝,交代的听不懂啊。”   “对不起,我一时忘记了,对不起。”   医生粗声粗气叮嘱了几句,随即离开病房。   “还难受吗?”   “对不起。”   也许是被骂了,陈迹听到护士哽咽的哭腔,他费力半睁着眼,眼前的人戴着口罩,看不清眉眼,他没力气安慰她,难受闭上眼,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经过医生责备,护士在后半夜照料得更小心,陈迹被疼醒了一次,刚发出一声哼,她立马过来轻声问他怎么了。   “是不是想喝水?”   陈迹犹豫该不该点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唇,病房只开了一盏小灯,他看不太清。   “医生说你禁食禁水,忍一下吧。”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用沾了水的棉签,小心润湿他的唇,因为身体不适,感官被削弱一大半,他却从消毒水中闻到护士头发的香气。   怎么会连气味都那么像。   痛感猛然加剧,陈迹小幅度蜷缩起来,混沌意识里猜想她现在在哪,会不会担心自己,会不会来看自己。   “很难受吗?”护士俯身低声询问。   陈迹摇头,费力往旁边移了一点,拉开两人距离。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护士掖好被角柔声说。   陈迹实在没力气应答,迷迷糊糊昏睡过去,半梦半醒间,感觉手被另一只手握住,轻轻摩挲他的食指的骨节,接着手背传来几滴温热触感,顺着重力往下滑。   “阿迹快点好起来。”   陈迹身体在下沉,想睁眼又睁不开,是在做梦吧,不然怎么会听到她的声音。可即使是梦,都让他好安心,他把仅存的力都放在被握住的左手上,艰难往自己胸口带,他蜷缩着,脸色苍白,呢喃出想了无数次的名字,   “岁岁..”   我好想你。   *   投毒事件没几天就水落石出。   崔博朗的动机的确是不想陈迹参加竞赛,但即使在审讯室,他还是不承认他放的是毒药,只是想让他拉肚子不能参赛而已,一同被抓的高新也声称他给的不是苯酚。   至于高新为什么会帮崔博朗,有人在网上爆料说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我和高他们同一个小区,听说了一点他们的事。   他爸死后他妈没多久就改嫁了,一年后就生了崔博朗。从小到大,他妈他后爸都十分偏心,有什么好的肯定是先给崔,要高新让着弟弟,崔博朗从小到大上的都是私立双语,高新就只能靠自己,他性格一直很孤僻,还很怕崔博朗,初中时候有人看到崔博朗骑在他身上打他,打得很凶,高新不敢反抗,看来是被他爸妈洗脑了。现在还为这傻逼弟弟搭上自己后半生,真惨。”   “我听说啊,高新他爸妈想把崔捞出来,想高新顶罪,让他说是他主动出主意的,真他妈不是人啊,有些家长真不配做父母。”   “歪个楼,崔博朗长得不错啊。”   “花痴滚粗。”   ……   陈迹休养了一周多,虽然整个人还很虚弱,但能进食气色回来了一点,景致连续来了几天后,陈迹说:“你不用每天来,肖烨会来,我不想麻烦你。”   景致倒汤的手一顿,表情受伤,“陈迹,这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麻烦。”   景致频繁出现在他身边,甚至不久前搬到他小区,还跟他上过好几次节目,陈迹不是傻子,看不出景致的示好。   可他不打算接受。   “谢谢你,但是真的不必了。”   陈迹说得很诚恳,而恰恰是这种诚恳让景致不甘心。但这种时候争论只会引起反感,她放下保温桶,笑得得体,“好,我知道了。不过先喝点汤吧,我煮了很久。”   没一会儿肖烨来了,景致识趣告辞,临走前,陈迹问了她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你是不是换护工了?”   “护工你不满意吗?我可以换一个。”   “不是,很好...”陈迹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再见。   景致琢磨陈迹话里的不对劲,上了车后,给护工打电话,护工是个北方男人,景致问了这几天的情况,他对答如流,末了问一句:“咋啦,是对咱不满意吗?”   景致说没有,挂了电话。   男护工挂了电话当即点开微信里的某个对话框发去信息,   “妹子,你不会露馅了吧?可不兴这样啊。”   对方没一会儿回了过来,“大哥,绝对没有,他那两晚都在昏睡,意识很模糊,我还戴了口罩。”   男护工放下心来,回道:“行,那你之后还替我吗?我明晚有个酒局,你要不来替我吧。”   那边似乎在纠结,没一会儿发来消息说:“大哥,我不来了,现在他会认出我的。”   “行吧,钱你别忘了转我。”   “好。”   --------------------   其实分开部分主要是虐陈迹。   没有和景致在一起虐女鹅的情节,陈迹从始至终只喜欢祝岁。 第90章   ==================   因为高新入狱, 交换留学的名额给了宋巡。   宋巡觉得自己一直都在捡漏,不管是高考状元,还是这次的交换留学, 旁人的第一人选永远不会是他。   本来这次院里的确是有两个名额, 但今年缩减了一个,高新的绩点比他高0.5分,所以理所当然给了高新, 没想到高新出了这事。   出国日子定在四月底, 出国前骆容约他见了一面。   两人和之前约会流程一样, 看电影吃饭上床。   原来性和爱能如此泾渭分明, 已经没有爱的两个人能毫无芥蒂做如此亲密的事,骆容眼角溢出眼泪。   “哭什么?”宋巡望着身下哭的鼻头红红的姑娘,晃神一瞬, 俯身吻去她温热的眼泪,这样的小动作宋巡少有, 骆容胸口一窒, 眼泪流的更凶。   “你现在一定很高兴吧, 马上就能摆脱我了。”   宋巡毫不在意一笑, “没啊,没你烦我我还挺不习惯的。”   骆容哭着一掌打在他胸口,发出一声脆响, “你放屁,这种时候还胡说八道。”   宋巡没理会, 看她哭的抽抽搭搭, 可怜兮兮的, 不知怎地, 吻了上去。   他们很少接吻, 而如今,也许是看她哭的太伤心,也许是临别在即,他突然意识到,这几年她一直在自己身边,他们吵过闹过骂过,但也开心过一起分担过。   带着温情的吻催化两人隔着的墙,他们一直做到后半夜。   深夜,城市寂静下来,宋巡披着浴袍坐在阳台上,慢条斯理点了一支烟,骆容窝在阳台宽大的藤椅上,声音有些嘶哑问他:“什么时候走?”   “后天。”   “不和你女神道个别吗?”   宋巡含着烟闷笑了一下,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刺他,他吐出嘴里的烟雾,难得坦诚了一次,“不了,她未必在乎我去哪。”   “挺有自知之明。”骆容讽刺道,别开眼不看他落寞的侧脸。   两人沉默着,只剩耳畔的擦过的风声,隔了半晌,骆容不甘的声音传来,“你到底喜欢祝岁什么啊。”   骆容很早就想问了,但每次他们说到祝岁都会吵架,如今难得平和坐在一起,再不问怕是以后更没机会了。   宋巡身子放松后仰着,望向远处灿烂的灯火,他像是在回溯一件很久远的事,在脑海中拼凑出答案的细枝末节,最后他说:“我从没见过那么纯粹爱人的人。”   那么纯粹不求回报地爱一个人,他也想拥有那样的人。   “我也很喜欢你啊!”骆容不服气为自己辩解。   宋巡把快要烧到手指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转头看向为自己真心据理力争的骆容,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很像成年人听到小孩子天真告诉他,这世上有奥特曼般宽容,根本不会计较她话里的真假,反正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你根本不信对不对,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我喜欢你是一时新鲜,一直到现在你都这么觉得。”骆容被这种笑冒犯到,语气拔高又一副想吵架的样子。   宋巡不想破坏难得的宁静,摆了摆手,“骆容,最后一晚就别吵架了。”   “别说的生离死别一样,十个小时飞机就能解决的事。”骆容气焰熄了大半,在藤椅上窝了半分钟,突然起身坐进宋巡怀里。   “别了,给我留点力气吧,明天还要收拾行李。”   骆容听出宋巡话里的调侃,没好气掐了他一下,夜里起了风,她软了腰,环上宋巡的脖颈,窝在他怀里,宋巡的手搭在她腰上,不知情的,肯定会以为他们正在相爱。   “宋巡,其实我还是有一点喜欢你的。”   男人哂笑,“指甲盖那么点的一点吧。”   骆容跟着笑,她轻轻吻了一下他温热的颈侧,眼里恢复最开始他们相遇时的天真,她望向阳台外寂静的夜景,唯恐破坏这么静好的夜,轻声说:“比你想象中多一点。”   宋巡用另只空着的手抚上她的长发,没有回答,最后她在他怀里睡着。   四月二十五号,宋巡离开缙北去遥远大洋彼岸求学,只有骆容一人来送。   骆容坐地铁回学校时,地铁里进来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少女,他们站在自己斜对面,叽叽喳喳从看电影说到看完电影去哪里吃饭,有个短发女生兴冲冲地提议,   “看完电影我们去新开的那个餐厅吃饭吧,我想好久了。”   “你真是能吃啊,多上上秤吧。”   “崔正青,你能当哑巴吗?”   “怎么了,你看看你那个脸那么大还吃呢。”   “崔正青别这么说你妹妹。”   “就是,还是宋巡好~”   “啧,诶诶诶!祝岁和陈迹,快看快看!”   “我靠,他们手怎么牵上的,陈迹脸好红啊!”   “啧啧啧,他们...”   “青中站到了,开左侧车门,请乘客们有序下车,下车请注意安全..”   骆容从机械的报站声中回神,她拿过包起身跟着其他乘客下车,地铁站人来人往,她回头,车里那群高中生依旧笑容洋溢说着话,车门在眼前缓缓合上,载着他们消失在眼里。   过十八岁生日那天,她曾偷偷许下愿望,希望他们五个人永远在一起,永远都是好朋友。   终究是他们一起食言了。   *   立夏那天,陈迹回了学校。休息了一个半月,陈迹的人气不降反涨,还拍了杂志,祝岁知道,这一切肯定有景致的功劳。   一学期快要结束,不少大三生们开始找实习,钟絮周彤她们都在找暑假电视台实习,祝岁也着手准备,被动投了几封简历没有回音后,她开始迷茫了。   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看别人都在找工作,她也跟着找。   最开始她学新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陈迹,她想着陈迹以后要进娱乐圈,那她也得学与媒体相关的才行,而如今,他们分手,当初的动机失去,她似乎找不到自己了。   得到重来人生机会的祝岁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发现自己一直都是围着陈迹转,而自己想要什么,她从未想过。   时间过得飞快,祝岁基本教室图书馆家三点一线,不过她会提前一点回家,把汤圆拉出去遛遛。   和陈迹分手后,汤圆每每在家听到门口有动静,不管在哪,都会急冲冲跑到门口,等待门开,直到门口动静消失,它望着紧闭的大门,耷拉着耳朵回到她身边。   你也想他对不对。   祝岁把它抱进怀里,一人一狗变成屋里会呼吸的摆设。   大三很快进入末尾,最后一科考完,学校放假。   钟絮和周彤都找到了暑假实习,反而是这学期成天泡图书馆的祝岁一无所获。   “没找到就没找到呗,反正还有一年,珍惜这最后一个暑假,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快实习,这工作是我爸托人找的。”周彤这么安慰她。   大学生们开始了各自的暑假。   暑假开始没多久,陈迹开始营业了,粉丝们等了几个月,好不容易等到爱豆营业,反响格外热烈。   这次演出沈从言也在,旧友见面,表演结束后,他们一起去吃饭。两人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能随便找个小馆子,现在还得防狗仔和粉丝。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能喝酒吗?”沈从言习惯想点酒,但转而想起陈迹前阵子的事,抬头问道。   “没事,喝点吧。”   沈从言依言点了酒。   两人许久未见,边吃边聊,一不小心喝多了,酒酣之时,陈迹手机响了,他只看了一眼任由它响,直到对方挂断,但没几秒又响了起来,陈迹依旧不理会,沈从言见状,酒精上头模糊了意识,脱口而出:“怎么,祝岁打电话催你回家了?这才几点。”   沈从言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直到对面的陈迹连喝了两杯酒,这才回过神表情尴尬清了清嗓,正想着说什么话补救,陈迹却主动转移话题,问他演唱会筹备的怎么样,沈从言立马领悟,接过他的话。   而那句错话不动声色揭过,没再提起。   饭局结束时陈迹喝的有点多,出餐厅时步子都有些虚浮,沈从言本想送他们回去,但被陈迹拒绝了,沈从言看他们一前一后上车,耳边是刚刚陈迹醉酒后的呢喃,   “言哥,我是不是很不好。”   *   肖烨扶陈迹坐上车,正想对前排出租车司机说去哪时,陈迹醉醺醺主动报了地址,   “海岸星城。”   肖烨一愣,看向陈迹的眼神复杂起来。   车子疾驰在路上,陈迹在车上一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肖烨一边偷偷观察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一边找机会改地址。   “那个,师傅..”眼看着越来越接近目的地,肖烨又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正准备改地址时,后座的人突然说话了。   “停车。”   路边有一排茂盛的香樟树,车正好停在下面,现在不算太晚,马路对面的小广场上还有不少人在,玩滑板的,带小孩的,聚在一起唠嗑的大妈们,还有遛狗的。   遛狗的..   肖烨不经意扫了几眼后,眼神一惊迫不及待转向后座的人。   陈迹最近一次见她,是考试周前,学校组织全校学习新党章,大会议室里,泱泱几千人,每个系都划分了位置,他为了离她近一点,主动和景致坐在一起,她坐在离自己三排远的位置,扎着丸子头,露出花枝般纤细的脖颈,他吻过很多次。   两个小时的讲座,他一句都没听进去,期盼她回一次头,但一直到讲座结束,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她都没有回头。   她好像又瘦了一点。   陈迹看着她牵着欢脱的汤圆绕着广场走来走去,广场上光线不太好,她的身影在眼里忽隐忽现,最后不知道是不是走累了,她坐在喷泉旁,正好是路灯下,汤圆在她旁边打转,她喝了一口手里的柠檬汁,从口袋里掏出冻干喂它。   正喂着,有小孩跑过来想摸汤圆,她看着心情不错和小孩家长聊了起来。   “走不走啦,不走下车吧。”前排的司机师傅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们没有想走的意思,不耐烦催促起来。   陈迹深深看着路灯下的人,把她笑脸印在眼里,车窗缓缓合上,像谢幕后缓缓降下的幕布,最后她消失在眼里。   “走吧。”   出租车开出树影汇入车河,很快连车尾灯都看不到。   “你这狗多少钱买的,哪买的,我家也想养一只..”询问的家长正说着,发现前几秒还笑着的人突然不笑了,她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噤了声,好奇打量面前的人。   “狗是别人送的,具体我也不清楚。”她隔了一分钟才回答,看向对面马路,眼神落寞。   “...哦..这样啊..”察觉狗主人情绪的变化,家长识趣带着小孩离开了。   祝岁久久望向马路对面,直到全部光线在她眼里晕开,广场上喧嚣不减,嬉笑声不断,她抱起还想去玩的汤圆,一个人默默往回走。   “诶,刚才那个抱狗的妹子你看到没..”   “干嘛?”   “哭的好凶,应该是失恋了。”   “...无聊。”   --------------------   青中站--青春终结。   他们笑过闹过,但也都结束了。 第91章   ==================   2018年股市持续大跌, 股市群里每天都有网友诅咒抱怨,不断有截图出来,无一例外是赔进去的钱, 一天好几千好几万的亏, 这种焦虑蔓延到了每一个股民身上,其中自然包括崔正青。   这几个月他每天都在焦虑,却不死心自诩这几年积攒了不少经验, 相信能触底反弹, 一意孤行把钱都投进去了, 结果七月, 股市迎来第三次大跌,他所有的钱被套牢,不仅如此, 他还借了民间贷,前一两个月还能勉强还上, 后来实在还不上, 本想问陈迹借点钱, 他又被投毒了。走投无路, 他就又找别的网贷借了一笔钱,拆东墙补西墙,可现在哪个墙都补不上了。   一步错, 步步错。   他已经逾了三期,催债的几乎每隔几天就打电话来问钱, 威胁再不还钱就去告诉学校。   他爸妈对股市一窍不通, 还以为他买的是基金, 要是现在跟他们坦白, 他那个脾气暴躁身体又不好的妈非得气出病来, 更何况这不是笔小钱。   暑假他连家都没回,在缙北找了个兼职,可暑假工那点钱完全是杯水车薪,最后他被逼的没办法了,不得不找陈迹借钱。   那是大四上学期,国庆周,崔正青本想找陈迹出来吃个饭再提借钱的事,但陈迹没空,连电话都是他助理接的。   “陈迹现在不方便,有事我等会替你传达吧。”   崔正青打了一肚子的草稿还没来得及说就胎死腹中,他干笑两声挂断了电话。   国庆七天,有的室友回家,有的和女朋友出去玩,就剩崔正青一个人在寝室,他挂断电话后,坐在空无一人的寝室,眼神放空。   陈迹上热搜那天,他还和室友调侃这人和他朋友名字一模一样,可一点开,陈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一口气没上来大吃一惊。   后来他是陈迹朋友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学校,他这才知道学校有那么多陈迹的粉丝,他还帮不少人要过签名,早知道当初问他们收钱,说不定现在也发财了。   陈迹的签名能卖钱...   能卖多少钱..   崔正青涣散眼神慢慢聚焦,没一会儿他拿起了手机。   *   魏教怀又一次看到那个穿着和年纪完全不符的香港人,陈唯现在情况时好时坏,他还是很有耐心陪她聊天,回答她那些不着边的话,他每次都会问她:“你还记不记得陈迹?”   每次陈唯都摇头。   经过这几个月的治疗,陈唯的情绪已经稳定许多,听到陈迹这个名字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激动。   这些年魏教怀作为陈唯的主治医师,两人虽然仅存在医患关系,但是他早就看出,陈唯不喜欢陈迹,甚至可以说她恨陈迹,而这种恨来源于她那个一直不肯宣之于口的名字。   陈迹爸爸肯定做了很伤她心的事,可既然那么恨他,又为什么要生下他的孩子。   这个答案只有陈唯知道。   白天禄在医院没待很久,临走前照例来问魏教怀陈唯的恢复情况。   “她现在清醒的情况增多,有时候还会要求出院,这是个好的发展。”   “还需要住多久院?”   “这得看情况,精神出现问题不像身体受伤好好调理就能完全康复,精神病人就算到时能出院,后续还需要小心,而她这样的,更需要小心护理,少受刺激。”   白天禄听懂魏教怀的潜台词,这一年他在网上时不时能看到关于陈迹的消息,到时候陈唯好了只要一搜陈迹,到处都是他的消息。   “魏医生,你知道陈唯为什么那么反对陈迹玩音乐吗?她有跟你提过吗?”当初白天禄和陈唯分手就是因为她发现他教陈迹弹吉他,陈唯当时那个暴怒的表情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魏教怀摇头。   “魏医生,你是专业的,这话不该我来说,但与其让她接下来再接受打击,倒不如试着把她心结解开。”   白天禄说的他又何尝没想过。   魏教怀尝试过让陈唯吐露过往,但陈唯每次都回避,即使是现在不清醒的情况,她都讳莫如深。   “我再试一下。”   *   12月初,陈迹结束工作刚到家没多久收到崔正青的微信,   “兄弟,上次要你签的那些名签完了没有啊,我同学等着呢。”   陈迹想起墙角还没拆封的快递,他脱下大衣找到快递,体积不大却实打实的沉,一拆开,里面是各色各样的签名纸,粗略一看,起码有百来份。   这时,手机又响了两声。   “老规矩,还是按照这个表格来写,我都给你标记好了。”   陈迹点开表格,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还有要他手写表白信的,陈迹看也没看点了退出。   这几个月崔正青频繁寄来签名纸,最开始是TO签,后来演变成如今这样,不仅要to签还要写祝福语,陈迹问过他,怎么有那么多,崔正青说是学校的同学拜托的,让他帮帮忙。   “我们这交情你不会不帮我吧?我话都说出去了,你可别让我丢脸啊。”   于是陈迹这几个月给崔正青签的签名比他这一年签给粉丝的都多,临近月底,他要忙着考试和演出,面对密密麻麻的表格,他第一次提出了拒绝。   “我这个月很忙,可能没时间。”   崔正青很快回了过来,“别啊,兄弟,我同学他们等着要呢,这个月不才六号吗?你月底给我也行啊,帮帮忙啊。”   “我也是帮你巩固粉丝啊,他们都特别喜欢你。”   “帮帮忙帮帮忙,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陈迹无声叹了口气,打下一行字,“我月底给你吧。”   崔正青回了一个OK的手势。   陈迹点开崔正青发来的表格,俯身拿起墙角的快递回屋开始写签名。   而事情就坏在这一批签名上。   收到陈迹手写告白的妹子是陈迹粉丝,这信是她一个追求者送的,她不知真假,便在网上求证。有人说真有人说假,快吵起来时,据理力争这是真的的网友贴出一张陈迹签名的收费标准,单独一个名字多少钱,to签多少钱,写句子多少钱,如果字数过多,那还要另外计算价格,这张图引发热议,不少人纷纷下场留言。   “穷疯了吧,还有这种操作?下头。”   “真当自己是个腕儿了,要钱的嘴脸真难看。”   “只见过黄牛卖签名,头一次见自己当黄牛的明星,牛逼。”   “楼上那些人别乱带节奏,陈迹现在资源那么好,至于为了这点钱干这个吗?”   “先不说是真是假,你们不买不就得了,谁逼你们了。”   “连这个钱都舍不得出,配追星吗?”   “这个途径我需要!!!我要他给我写一百句我爱你!!”   ……   这件事爆发得猝不及防,肖烨忙着公关澄清,陈迹第一时间给崔正青打电话,但崔正青没接,他又在微信上发消息,也没得到回复。   事情一爆出来,崔正青自己都焦头烂额,他在群里三令五申,不准晒图不准晒图,出钱买签名这事你情我愿,慕名来群里的人都算是陈迹粉丝,嘴巴捂得死死的,可天下没不透风的墙,这事到底还是暴露了。   崔正青看着陈迹发来的信息,还有群里不断@他的消息,以及微博上有人爆出了他的小号,现在微信不断进来新的好友申请,他知道,他可能要完了。   陈迹签名这件事发酵的很快,很多人都贴出了自己付钱买签名的截图,肖烨没等陈迹问清楚来由,擅作主张报了警,警察立案,没一天崔正青在寝室被警察带走。   倒卖签名这事,只要是真的,法律上来说不算违法,但是现在网上许多人都在质疑签名的真假,如果是假签名,到达一定金额,要以诈骗罪入刑。   崔正青父母因为这事,连夜坐飞机来了缙北去看已被关押的崔正青,一同前往的还有骆容和陈迹。   崔正青关了两天,人都恍惚了,看到爸妈,一下哭了出来,他害怕了,这地方他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他想出去,他想回家。   “你怎么会做这种事啊!崔正青,你要气死我啊!”赵妍头一次见儿子哭成这样,心里又痛又气,上前拽着他的衣领不断拉扯,“你书读到哪里去了,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对不起妈,对不起。”崔正青语无伦次道歉,抓着妈妈温暖的手祈求,“妈,我要出去,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你先跟陈迹道歉,你看他原不原谅你。”赵妍含着泪把崔正青拽到陈迹面前,他这才看到陈迹也来了。   一时之间,崔正青连话都说不出,把脸上的泪抹去,努力维持自己仅剩的体面。   “说啊!跟陈迹道歉。”赵妍在一旁催促。   “对,快跟陈迹道歉。”崔父也在一旁附和。   “哥,你先跟陈迹道歉吧,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说。”骆容走上前拍了拍崔正青的后背劝说道。   站在一家人对面的陈迹心情很复杂,他从没想过崔正青会做出这种事,那些他熬到深夜才写完的签名竟然被他好朋友当做盈利的工具。   “为什么做这种事?”这是陈迹最想问的。   “我..”崔正青说不出来,他面对不了陈迹,但又恨陈迹,恨他竟然不顾他们十几年的友谊报警抓他,这完全可以私下解决的。   “陈迹,这件事是正青做的不对,阿姨给你道歉,对不起,你粉丝的那些钱总计多少,我们都退还回去,能不能原谅他,你们一起长大的,他是个好孩子啊..”   赵妍性格要强,要不是大事,她很少服软,而此时此刻,崔正青听着妈妈哽咽的哭声,眼泪跟着滑落。   “陈迹,崔正青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他这次吧。”骆容从始至终都向着哥哥,跟着他一块流泪。   因为这件事,陈迹凭空遭受了很多辱骂,往日形象也大打折扣,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陈迹被最好的朋友利用了,他无法接受这个。   耳边是妈妈切切的哭声,旁边是憔悴的爸爸,崔正青望着对面的陈迹,怒从中来:“陈迹,你为什么要报警,就这么恨我吗?”   在场人猝不及防。   “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这本来就是你的错!”崔父严厉呵斥。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为什么要报警抓我,你就这么恨我吗?你想毁了我吗?”   是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你要利用我做这种事。   陈迹看着崔正青愤怒憔悴的脸,要不是他父母拉着,指不定现在已经冲上来了。   “陈迹,你说话啊,你现在出名了就这么冷血吗?我考不了研了,你把我毁了!你..”   赵妍一耳光打断了崔正青的口不择言,她被丈夫搀扶,哭着痛着,想不通曾经那个赤诚的儿子为什么变成如今这样。   “崔正青,你凭什么怪陈迹,是你心术不正,你再这样我宁愿让你去坐牢!”   骆容抱着面如死灰的崔正青哭出了声。   支离破碎的一家人,划的陈迹胸口疼。   如果有一天他出事了,谁会为他哭呢?   陈迹带了律师过来,他同意和解,并且粉丝的退款全部由陈迹这边出,希望崔正青这边出一个道歉声明。   “没问题。但是钱不能让你出,我们来。”   “没关系阿姨。”   赵妍握着陈迹的手,眼泪滴在他手背,“陈迹,正青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他说到底是个孩子,气糊涂了才乱说话的,阿姨希望你们还是好朋友。”   陈迹如鲠在喉。   当天,崔正青出了看守所。   今年冬天的雪迟迟未下,雨水却很多。   淅淅沥沥的雨里,骆容哭着问他:“陈迹,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陈迹也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目送他们上车,远去的红色车尾灯没一会儿就看不到了。   陈迹是跟着律师一起来的,冬日下雨街头人影伶仃,他突然提出要下车。   “还没到吧?”律师看了一眼导航。   “没关系,不太远了,我想走走。”   “带把伞吧。”   “好,谢谢。”   车子停在香樟树下,陈迹撑伞往家走,每次都要排队的奶茶店今天格外冷清,不远处飘出奶油香气的甜品店,草莓小方经常断货,他后来每次早去把它全买了,放冰箱里随时她能吃到,常吃的馄饨店换成了面馆,有几家店倒闭了,玻璃门上写着店面转让。   陈迹一家家看过去,看时间在他眼前飞逝而过,看那些再也回不去再也无法复原的感情消散在寒冷的夜里。   他很难过,身边无人能说,周围街道灯火通明,他却像处于无涯荒野里,回应他的只有猎猎作响的风。   崔正青是陈迹废墟里最后一根支撑他的椽,现在这根椽也断了。   陈迹什么都没有了。   “诶,帅哥。”   身后突然走来一人,一股脑把手里的花塞到陈迹怀里,“来,给你。”   怀里莫名其妙多了一束花,陈迹错愕望着来人,问道:“给我的吗?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今天生意不好,我想早点关门,这些花再不处理明天也是要扔掉,我看你像个帅哥,要不给个联系方式吧。”花店老板殷切望着陈迹看起来真的很想要联系方式。   “我买吧,多少钱。”   陈迹的实诚逗笑了花店老板,她无所谓摆了一下手,“算了算了,送你了。”   “谢谢。”   花店老板说完要走,猛地想起什么来,又退回来说:“对了,开心一点。”   陈迹抱紧怀里的花在口罩下勾起唇角,真诚道谢:“谢谢。”   花店老板离开。   陈迹抱着花往前面的广场走,路过甜品店时,赶上店做新品活动,导购送了一盒他以前常吃的海盐芝士蛋糕。   “吃甜品心情好,快回家吧。”导购送完赶回店里帮忙,陈迹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雨势变大,陈迹在雨幕中站了一会儿,看着空荡荡的小广场,听了导购的话,拦车回家。   再往前走,也追不回从前了。   缅怀就到这里吧。   --------------------   晚安,谢谢观阅。 第92章   ==================   崔正青被开除了, 理工大学向来校风严谨,崔正青这事影响恶劣,校方为了学校名誉, 对这种事绝不姑息。   赵妍和崔父在校长室求了一天, 给校长下跪,最终也没换来好结果。   崔正青离开缙北那天,骆容哭得格外厉害。   “行了, 哭什么, 我又没死。”崔正青面带不忍替妹妹擦眼泪。   “要不去问问陈迹吧, 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差半年就能拿毕业证了。”   “我不想听到陈迹这名字,以后别提了。”   骆容捂着脸哭了,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当初他们五个一起兴冲冲报考同一地方的大学,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火车站人来人往, 崔正青身边是他这四年大学的全部行李, 大包小包像一个个小岛把他包围。   在寝室收拾东西时, 他想起刚来缙北的时候, 带着未知的兴奋,带着和好朋友在同一个城市的安心,带着要好好学习拿奖学金的抱负, 如今他一点点清空睡了四年的寝室,望着欲言又止朝夕相处的室友们, 像只丧家犬灰溜溜离开待了四年的大学。   他的信息在网上完全公开, 不管是陈迹的粉丝还是路人一句句恶言恶语把他伤得体无完肤, 甚至连赵妍和崔庚都被指责教子无方。   无数谩骂无数指责无数恶意压得崔正青喘不过气。   最开始他不过是想赚点小钱, 能还一点是一点, 可慢慢的一张签名能卖到三百五百,他不仅能把钱还上,还能放到股市里,崔正青逐渐没了理智,他知道陈迹忙,知道写那些字会很花时间。   但人都是自私的,有钱谁不想要,这比他没日没夜盯着股市来钱更快,更何况,陈迹是他好朋友,就算知道了,诚恳道个歉他肯定不会追究,他了解陈迹,陈迹是他最好的朋友。   可他没想到,他最好的朋友竟然报警抓他,让他被学校退学,让他被无数人谩骂。   狗屁好朋友,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走吧,要检票了。”   赵妍这几天人像老了十岁,低头拿包时,崔正青看到她头顶冒出的白发,像挨了一闷棍,痛得煎熬。   “容容,你回学校小心点啊。”临走前,赵妍还不忘叮嘱骆容。   “好。”   赵妍沉沉叹了口气,安慰侄女:“不哭,你要引以为鉴,别做错事知道吗?”   骆容眼泪流的更凶,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她站在原地看他们提着大包小包走向排队的人群,检票进站时,崔正青在闸机口回头冲她挥了手,口型像是在说“回去吧”,她哭着点头挥手,示意知道了。   崔正青很淡笑了一下,最后垂下头推着行李箱消失在闸机口。   骆容在火车站崩溃大哭。   *   凌晨两点。   陈迹最近失眠得厉害,此时他倚在寒风呼啸的阳台,抽完了一支烟,未息屏的手机上,是几小时前骆容发来的信息,   “崔正青被退学了,陈迹,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哥哥。”   “我们再也不会是朋友了。”   那句对不起停在对话框里,没点发送。   屏幕熄了,北方的夜真冷,他抖着手,烟点了几次才打上火,他深深吸了一口,呛人的烟雾迷了眼睛。   万物阒寂,有些窗口还亮着灯,小区楼下晚归的车,车轮摩擦声格外清晰。   有寂寥的歌声在夜里轻轻响起,   “当你泪流中开口   唱出几句最佳损友   我在旁唱不出口   我无朋友   当你做人这么久   凡事亦望透   你会接受   变大人那一分钟   已无朋友”   香烟燃尽,烟灰凌乱散开消失在风中,没了踪迹。   缙北下雪了。   *   2019年1月中旬,陈迹在小区遛狗被人偶遇,而这只狗被认出这是他和祝岁在一起时养的汤圆。   网友们都在猜测他们是不是复合了。   可话题中心的女主角早已离开缙北。   祝岁找到了实习工作,是一个拍临终关怀纪录片的团队,月底开机,此次去,还不知道要待多久,带只宠物实在不方便,她权衡很久,给陈迹打了电话。   陈迹来接汤圆那天,临走前很用力抱了她,两人谁也没说话,不去深究这个拥抱该不该发生。   “你也要走了。”   陈迹的话让祝岁哭出声,她埋在陈迹怀里,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眼泪簌簌而下。   “我真的很不好,什么都留不住。”陈迹缓缓放开她,轻轻拂去她不断滑落的眼泪,他一如既往温柔笑着,对她说,“新的一年,岁岁平安。”   *   2019年的春节祝岁是和同事一起过的。   他们的拍摄地是在海桐市下面的一个县级市,当初团队招她进来,就是看中她是海桐本地人,即使他们现在所在的拍摄地她从未来过。   吃完年夜饭有人提议去附近的河滩放烟花,祝岁跟着大家一起走出包厢,快到前厅时想起自己围巾没拿,刚要转身,颈后一温,鹅黄色的围巾已挂在脖子上,是自己那条。   “谢谢。”祝岁围上围巾,手伸到颈后想把压在围巾下的头发拿出来,有只手却抢先一步做了这个动作,温热的手指触到她颈后的皮肤,祝岁不着声色往旁边移了两步。   “走吧。”辛钰察觉到对方的拒绝,收回手往门口走。   一行人买了好多烟花,分两部车往河滩开去。   在车上副导演问大家的新年愿望是什么,有人说想发财,有人说想要对象,还有人说想取代导演的位置,笑声里有人问祝岁的新年愿望是什么,还没等祝岁说,一同事喝多了,口无遮拦地接话,“我知道,新的一年,岁岁平安嘛。”   都是从事媒体这一块,陈迹上过几次热搜,对于她是陈迹前女友这件事大家暗地里都讨论过,这还是第一次拿到明面上来说,气氛肉眼可见的尴尬,编导小姐姐拍了一下说话的人,打着哈哈,“喝多了就赶紧睡觉,别等会栽河里去了。”   祝岁捧场跟着笑,一直到下车都没再出声。   河滩上已有不少人,一簇簇烟花在暗夜里发光,阵阵寒风吹来,祝岁把脸埋在围巾里,没一会儿辛钰递过来一束烟花棒。   “谢谢。”祝岁接过道谢。   “你好像特别喜欢说谢谢。”辛钰倚靠在围栏边,侧头看她。   辛钰是组里的摄影师,大祝岁八岁,流苏眼镜,低马尾,还有即使不剃也不显邋遢的胡子,文艺青年范儿很足。   “刚刚车里宋昭昭说的话别在意。”   “不会。”烟花快要烧到头   据她听来的小道消息,宋昭昭好像在追辛钰,不过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你和陈迹...”   “这是我的私事。”   烟花燃尽,硝烟味弥漫在空气里,辛钰轻笑一声,没有被打断的不悦,语气感慨地说:“果然还是小孩,什么都写在脸上。”   “再过一两年你就知道爱情屁都不是。”   祝岁觉得这话可笑。   十岁时候听十五岁的人讲高中如何,十七岁时候听二十岁讲大学如何,二十岁时候听成年人讲社会如何。   那种语重心长的口吻透着我比你年长几岁,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的优越,他们用他的失败经验告诉你别相信,别执着,别惦记。   可是,每个人的经历都不尽相同,不了解当事人的心理,又有什么资格充当人生导师,在这指手画脚。   “这是你的想法不要强加给别人,也不要企图说服别人和你站在同一站线,指责他们都是傻子,谁是傻子还说不定。”祝岁说完不理会辛钰错愕的目光转身离开。   放完烟花回去的晚上,辛钰在微信上问她:“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祝岁回到租住的小房子里,身上的钱不多,并且她是实习,开的工资也很少,只能租一个很小的房子,从客厅到卧室三两步就走完,她疲惫倒在床上,对于辛钰的微信不予理会。   海桐没有暖气,屋里像个蓄满冷水的池子,一点点浸透她。   为什么分手。   因为分手后,她才看清,她对陈迹的爱太满了,满到没有了自己。   为了陈迹她什么都可以做,她做的一切事都是以陈迹为出发点,甚至为了他的前途和他分手。   分手后祝岁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她学到的知识对她来说更像是一堆费劲千辛万苦得来的没用武器,她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这个实习机会是她的老师介绍的,平时在课堂很严厉的老师,那天却对她说:“祝岁,你很优秀,人生刚起步,去尝试新的可能。”   于是祝岁接受了,来到这里尝试新的可能。   现在想想,如果她和陈迹还在一起,她肯定舍不得离开他。   她爱陈迹,但现在她也想爱自己。   祝岁起身准备洗漱睡觉,无意间看了眼手机,群里发了不少他们晚上玩烟火的照片,有一张是她蹲在河岸边放烟花的照片,她保存下来发了朋友圈。   “新年快乐。”   当晚,陈迹发了微博,十分简单的四个字,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阿迹。   --新年快乐,岁岁。   --------------------   歌词来自李克勤《无朋友》 第93章   ==================   2019年新年还没过去, 江光河抑郁自杀的消息平地一声雷炸了微博。   这两三年关于江光河的消息越来越少,他的微博动态两年没更新,有人说他移民了, 有人说他隐退了, 狗仔也拍不到他的行踪,直到今天被爆。   江光河即使这几年沉寂,但影响力还在, 这个消息一出来不断有人@杨瑾寻求这事真假。   直到杨瑾在微博承认,   “现在江老师正在抢救中, 请各位媒体朋友不要来影响医院秩序。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 感恩。”   陈迹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想起高三那年祝岁带他去见江光河,那张被陈唯损毁的唱片,以及之后在缙北电视台他们又遇到一次。   杨瑾还记得他, 看到他时拍了拍他的肩,调侃道:“看来这顿饭我跑不掉了。”   她还记得那年说如果他和祝岁在一起, 到时候请他们吃饭的事。   不过后来饭没吃成, 他和祝岁也分手了, 如今看到江光河自杀的消息他更能深刻感受到, 你以为不会发生的事,往往发生在预料不到的下一秒。   同样看到消息的还有祝岁,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在微信上给杨瑾发了一句“祝平安”的安慰之后继续自己的事。   *   杨瑾这两天手机里已经塞满了信息,她无暇顾及。   江光河的抑郁症状一直有, 但靠药物维持得很稳定, 所以自认为他与正常人无异。   没想到还是疏忽了。   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 昏迷了两天, 江光河醒了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眼神带着失望, 是对于自己还活着的失望。   杨瑾在一旁默默垂泪。   她不懂,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可这么多年了,她也从未触碰到他真正的内心世界。   江光河醒后,有一些圈内好友前来探望,景向南带着女儿也来了。   对于景致,杨瑾完全没接触过,但在病房里,景致温柔的撒娇倒是让江光河破天荒真心笑了。   “江叔叔等你好了,小致带你去见我喜欢的人好不好呀,替我把把关。”景致给江光河喂了一小块苹果乖巧笑了。   江光河闻言看了景向南一眼,为人父的景向南不成器看了女儿一眼,不发表意见。   “这种大事要你爸把关才行。”   “我才不管我爸,我喜欢的他都不喜欢。”   “你喜欢人家,人家喜欢你吗?”   “爸,你怎么这样啊!”   景致不满瞪向景向南。   “谁这么没眼色,不喜欢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江光河难得八卦。   “叫什么..陈迹对吧。”   景向南话一出杨瑾暗自吃了一惊。   陈迹不是和祝岁在一起吗?   怎么景致也喜欢他?   这两年她虽然在圈里,但也不是每件事都知道。杨瑾借去洗手间的时候偷偷查了一下陈迹和祝岁,第一条出来的就是他们分手的新闻,一看日子,竟然是一年前。   她感慨了几秒按灭屏幕。   江光河身体不宜会客太久,景向南没一会儿就带着景致离开了。   父女俩刚坐上车,景致脸一沉把包扔到后座,“嘭”一声关上车门。   景向南对这发泄愤怒的举动淡淡略过,发动车子离开医院停车场。   “你上次说想给陈迹的那个杂志封面,主编没同意,不要想了。”车子开出一段路后景向南口吻平淡告知。   “D家那个代言呢?”景致反问。   “没有。”   “你能给许蕾怎么就不能给我?”   景向南停在路口,看着后视镜的女儿,她脸上的贪婪,刻薄一览无余,他移开视线懒得再看,“这种游戏还没玩够吗?”   “玩不够啊,把人捧上天再摔下来的感觉,你不是这么对我妈的吗?我也想试试这感觉是不是很爽。”   “你报复我也不必牵扯到陌生人。”   景致透过车窗玻璃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声音很低,像说什么小秘密,“他和之前那些人不一样,我有点喜欢他。”   绿灯跳转,街景逐渐飞速后移,车窗没关严,在簌簌风声里,景致头靠在玻璃窗,盯着座椅上的手提包,想起这一年陈迹对她的漠视和拒绝,带着想要找回尊严的不甘心,也不管有没有听到,低声说:“他要是还不喜欢我,我就把他毁了,反正祝岁也别想要。”   “你真是跟你妈一样有病。”   景致哼了声没说话。   *   19年过去三分之一,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里各自忙碌着。   江光河出院回家休养,之后暂停一切演艺活动,归期未定。   宋巡准备回国创业,骆容不顾爸爸的意见坚持留在缙北,此时正忙着找工作,崔正青回家后拒不出门,行尸走肉躲在房里打游戏,一打就是一天。   白天禄有空闲会去看陈唯,陈唯病情逐渐稳定,能认人的频率多了起来,两人像老友聊天,只是在她印象里被抹去了一段记忆,关于陈迹的,她现在一直认为陈迹在学校读书,说起陈迹有时会笑。   陈迹的人气稳定上升,他不仅有颜陆续作品也跟得上,并且没有黑料。   唯一一次,是那天他没有工作,出去遛狗时,被拍到他在广场上抽烟,不远处恰好有辆婴儿车。   正义网友们指责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抽烟,而眼尖的人却注意到他抽烟的小广场在他和祝岁一起住过的小区附近,风向立马跑偏。   “我哭了,一年多了..”   “他坐在那里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我能感觉到自从他们分手后,陈迹就没真正笑过几次。”   “这也太恋爱脑了吧,无语。”   “我还以为景致能追到他,景致不也挺好吗。”   “话说,祝岁到底去哪了,大半年没消息了。”   ……   祝岁跟着团队每天忙上忙下,工作的日子过得飞快,临终关怀医院的病人离死亡非常近,导演开机前叮嘱他们不要过多和病人接触,不然一旦病人死亡,他们会很容易陷在情绪里走不出来。   “最痛苦的有时候不是病人,是我们,我们看着他们衰弱,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是最无能为力的。”   祝岁一直谨记,安分做好自己的事,一收工就回家,不在医院过多停留。   闲暇的日子很少,难得有那么一到两天,但也可能会突然被叫去做别的事,比如现在。   前一晚论文写到两点,还以为今天能好好休息,结果不到八点她就被导演叫起来,祝岁在床上赖了五分钟,痛苦起身洗漱,出门前,她看到微信有条未读信息,竟然是沈从言。   “沈夕最近有跟你联系吗?”   说起沈夕,沈从言回国那次她们聊过一次天后,就再也没联系过,祝岁打了个哈欠,倦沉沉回了两个字:“没有。”   之后急匆匆往医院赶。   已经是四月底了,海桐暖的比缙北快,沿途不少树已经抽了新芽,在初晨阳光照射下,一片亮闪闪的新绿。   又是丧气满满的一天。   祝岁打着哈欠走进医院开始打工人的一天。   熬夜导致脑子迟钝,拍摄地在三号住院楼,她却去了五号,转了一圈没找到人,看到墙上标识才意识到走错了,急匆匆跑向电梯,正巧电梯开了。   电梯里人不多,里面有个坐轮椅的人,祝岁率先看到的是皮卡丘拖鞋上两只竖起的耳朵,应该年龄不大,她漫不经心朝上看,进电梯的步子顿时停住。   今天补拍一些镜头,所以不到六点就收工了,祝岁拒绝同事一起去吃饭的邀请,直奔五号住院楼。   五号住院楼她很熟悉,他们拍的第一个病人就是在这里,住的都是肿瘤患者。   她上了五楼,在病号房前吸了口气才敲门进去。   病房里的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肿瘤压迫神经,她左眼已经看不到了,脖子稍微多转了一点幅度,看到来人后朝她笑了,“嗨,好久不见啊。”   *   沈夕是在十四岁查出病来的。   最开始是拿不起重物,后来逐渐上楼的力气都没有,原本以为是青春期缺少营养,结果去医院一查,脊髓胶质瘤。   “我爸最开始没跟我说,只说我身体里有个小肿瘤,是良性的,要住院一段时间。”   发现得早,动了手术后,沈夕休养了一年恢复正常生活,只是全家对待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沈夕察觉到不对劲,她瞒着全家去了另一所医院检查,检查结果出来时,医生看着检查报告跟她说让她把家长叫过来,那天她才得知自己的肿瘤是恶性的。   “我那天在办公室哭的很厉害,把医生吓到了,他说我这个病发现得早,又动了手术,只要后期维持得好,能控制得住。”   沈夕回到家后,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积极吃药,保持好心态,上完了高中顺利考上了本地一所二本。   “我爸担心我高三太累,不让我熬夜做题,不然我能考得更好。 ”沈夕俏皮笑了起来。   可疾病它从来不会大张旗鼓告诉你它要来了做好准备。   全家人都以为沈夕病情稳定了的时候,大三上学期,沈夕在课上晕倒,送到医院,医生说癌细胞扩散了。   “醒来的时候我知道我大概过不了这一关了,但我爸很倔,还是没有告诉我生的什么病,只说会有办法的。”   “他一定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强行说谎的样子很丑,我真遗憾手边没有手机,不然拍下来嘲笑他。”   沈夕说完,低下了头,停顿了好一会儿后,有眼泪打在她拽着被角的手上,她身子慢慢的克制的抖了起来。   “其实我那个时候想告诉他,对不起爸爸,都怪我不爱护自己身体,我瞒着你偷偷吃了好多你在家不让我吃的东西,肯定是我乱吃东西才让病情恶化的,我怎么就那么嘴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次病倒,沈夕又在医院待了很久,出院后,她办理了休学。   “反正没几年活了,大学生活也享受过了,我就要做自己最想要做的事。”   最想要的做的事,是想谈恋爱,是想和沈从言谈恋爱。   沈从言是沈夕继母的儿子,来到沈家时,沈夕七岁,沈从言十岁。   沈夕母亲去世得早,爸爸工作又忙,现在家里来了一个跟她差不太多的小孩子,她天天跟在沈从言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哥哥叫得让寄人篱下自尊心要强的沈从言招架不住。   沈夕带人生地不熟的沈从言熟悉家里环境,带他去小区里玩,小姑娘脆生生对着玩伴骄傲介绍自己的哥哥,真心把他当做家人来对待。   沈从言很快接受了沈夕,两个小孩朝夕相伴度过了童年。   “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午睡,但沈从言进入青春期后就不准我跟他一起睡了,我和他睡习惯了,有一天我趁他睡着偷偷爬上他的床,他睡得很熟,我就趴在枕头边看他,突然发现,沈从言好帅,难怪我时不时能在他包里翻到女孩子给他的情书。”   那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夏日午后,院子外面的蝉不停在叫,周围静的只剩屋里空调的送风声,沈夕静静盯着枕头边的人睡颜,没一会儿她伸出手,从眉心划过挺直的鼻梁一直到他唇峰,有温热的鼻息打在她手指上。   她停了一下,如梦初醒忙不迭收回手指跳下床,拖鞋都穿反了跑出沈从言的房间。   那一天沈夕意识到,她对沈从言的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那一年,沈夕十三岁。   “沈从言从小跳舞,但我阿姨不支持他进娱乐圈,明里暗里要我跟着一起劝,我才不听她的,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的病了,只要阿姨不想让沈从言出去跳舞,我就装病,我一装病,阿姨就顾不上别的了。”   沈从言有点小名气后,在家的次数少了,沈夕大二那年,他搬出了沈家。   “沈从言真的很努力,在舞蹈室练舞经常一跳跳一晚,实在累了就在舞蹈室地板上睡几个小时。我现在看有的弹幕说沈从言业务水平高,不愧是在韩国练过的人,我反手就是一个举报。我特别讨厌这样的话,好像他的人生是从去韩国才开始的一样,他的人生里那些暗不见天日的奋斗才是真的,他现在能被那么多人看到,都是他努力争取来的。”   沈夕知道自己没几年活了之后,她去了沈从言每一个演出,她喜欢他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她想多看他一眼,哪怕那年她在新年第一束烟花爆破声里对他表白,而他淡淡回避她的视线,假装没听到,用无声拒绝了她。   “我真的太喜欢他了,甚至想过利用我的病让他和我在一起,可我又不想这样,沈从言应该是自由,他应该没有负担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而我快要死了。”   沈夕从旁边床头柜拿过纸巾塞到祝岁手里,她语气一如既往地轻快:“干嘛啊,我都还没哭呢。”   祝岁埋在纸巾里,平复了好一会儿,抬头告诉她:“沈从言今天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你想见他吗?”   “我要想见他就不会躲到这来了,祝岁,不要告诉他。”   沈夕眼里的悲伤溢了出来,祝岁哭着问她:“你不遗憾吗?沈夕,你不想再见见他吗?”   沈夕没有很快回答,她用仅存的视力望向漆黑的窗外,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有些事情想一想就足够让我开心了。”   --------------------   这个是大刀子,是be。 第94章   ==================   沈夕不想化疗, 她知道化疗不过是在痛苦里求生,与其最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死,还不如在最后的日子过得舒坦些。   她得知祝岁在这里拍纪录片, 还特别叮嘱她别让他们那些同事知道, 生怕自己行踪暴露。   来临终关怀医院是沈夕一个人的决定。   她的爸爸还有阿姨都不支持,特别是她爸爸,从不低头的爸爸为了她动用自己关系联系到了国外最有权威的医生, 可沈夕拒绝了。   这次, 她正面戳穿他们编织了数年的谎言:“爸, 我早就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了, 你们不要骗我也不要骗你们自己,治不好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爸爸流泪,他用力拽着自己的手, 哭得颤颤巍巍,眼泪不断滴在自己手上, 他弯腰时鬓边白发一簇簇挤进沈夕模糊的眼里, “夕夕, 能治好的, 你相信爸爸,爸爸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呢?   医生都没有办法。   沈夕在医院的生活很简单, 每天晒晒太阳,逗逗草坪上的流浪猫, 和祝岁聊聊天, 不过祝岁不能每天都来, 她还没来得及问她和陈迹分手的事。   虽然打探别人隐私不好, 但她一想自己都要死了, 想知道点八卦怎么了,瞬间底气就足了,下次祝岁来一定要问!   祝岁那边的拍摄进入尾声,工作量巨大,每次收工到深夜,沈夕肯定都睡了,听导演说还有四五天能拍完,到时候她拿到实习报告也要结束回校了。   不眠不休了四五天之后,祝岁被通知之后能休息个三两天,她半夜回到家,洗漱完后,明明身子很累,意识却很清醒,她睡不着拿起手机想消遣一下,一解锁,今天的娱乐新闻热搜赫然写着,   “沈从言无故缺席金曲颁奖典礼。”   *   沈从言回到临西时是凌晨一点,他关门声很大,甚至没有换鞋就上了二楼,他走到红木门前没有丝毫犹豫拧开房门打开电灯,望着突然被惊醒抑或是压根没睡着的两人问:“沈夕在哪?”   郑婵率先反应过来,她披上外套下床,想把沈从言拉出门,可他纹丝不动,“从言,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别打扰你叔叔睡觉,明天再说。”   “你告诉我沈夕在哪我马上走。”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郑婵一个劲推搡他出去的力道,沈从言一动不动,他固执望着郑婵,卑微的想要一个答案。   “沈从言,你先出去!别打扰你叔叔睡觉!”郑婵见推不动他没忍住发了火,“你大晚上跑来就是给我们添堵的吗?”   沈从言望着妈妈,她这几年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不少,她脸上的急切并不是针对他,确切来说,她怕的是还在床上一言不发的男人生气,是怕那个沈市长生气。   “从言,我们寄人篱下,别惹你叔叔不高兴知道吗?”   “你听我的话考个公务员,你叔叔这种身份,你以后舒舒服服,谁敢管你,不比你跳舞强吗?”   “你叔叔身份特殊,沈夕也大了,你搬出去住吧,别待在家了,我怕人说闲话。”   “你不准喜欢沈夕,沈夕就算再喜欢你,你也别答应,妹妹和哥哥在一起,传出去你叔叔的面子往哪搁,别人指不定怎么说我,我丢不起这人。”   这些年他就是被这些话绑架,他就是被这些所谓为了你们好的话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他在这吃人的圈子里争得头破血流,他不过是想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他不过是想说,我有很多很多钱了,也博得一两个头衔了,我现在可以和市长的女儿在一起了吗?我可以和夕夕在一起了吗?   从她缺席他演唱会开始,他就感觉不对劲了,可他不敢往那方面想,心里安慰自己是她没有抢到票所以才没有来。   可第二场第三场,一直到巡演结束,他都没有看到沈夕,他再也骗不了自己,他给沈夕打电话,关机,问郑婵,她说沈夕在住院,问哪个医院不肯说,他知道沈夕这次和之前不一样。   “叔叔,沈夕她肯定想见我,她在哪里?”   床上的人终于给了反应,他说:“没了。”   沈从言连日来的疲惫在这两个字下垮塌,眼前天旋地转,就这么摔倒在地。   “从言!”   *   祝岁睡了一天,傍晚时候来看沈夕,沈夕一见她进来,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作响,就想知道点八卦。   祝岁心不在焉,沈从言缺席典礼这件事还在热搜上,而有人拍到他凌晨出现在临西机场。   他为什么缺席那么重要的典礼而莫名其妙出现在临西。   祝岁看向心里琢磨怎么八卦的沈夕。   “怎..怎么了?”沈夕见祝岁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心虚摸了摸头。   要告诉她吗?   祝岁纠结了很久,选择不说,难得看她这两天好不容易走出来。   “诶,最近娱乐圈有没有什么新闻给我乐呵乐呵。”   沈夕的话让祝岁警觉,难道她知道了,如果知道了怎么会这副表情。   “...什么新闻,我最近忙死了,没看。”   “那现在我们看看,我好久没玩手机了,一起看看。”医生不让沈夕玩电子设备,保护仅剩的右眼视力。   “没什么看的啊,都是出轨的,有什么看的。”祝岁拽着手机不给。   “谁出轨,你说说看,说不定我知道内幕,毕竟我混过粉圈,快说说啊。”   她们说话的时候护士进来换药水,听到她们在说娱乐圈多嘴一句:“沈从言昨晚那个新闻你们看了没,他这么一搞,怕是以后路不好走。”   还在争执的人突然无声,护士没在意换好药水推车出去了,徒留在心里骂人的祝岁和静止的沈夕。   “他怎么了?”   祝岁在沈夕灼灼眼神下一口气说道:“昨晚他本来有个金曲颁奖礼,但他没出席。有人拍到他去了临西。”   沈夕闻言一愣,但又马上了然。   祝岁说不出沈夕脸上此时的表情,像松了口气更多的又是怅然,她坐在病床上发了一会儿神,伸了个懒腰说:“今天累了,你快回去吧。”   “好,你好好休息。”   “嗯!晚安~”   祝岁掩上房门后没有走,她站在门外,看到沈夕背对她躺下,没几秒那个瘦弱身影轻轻颤抖起来。   她鼻子一酸,不忍再看离开了医院。   夏天快要来了,夜晚的街道逐渐热闹,随处可见三三两两出来遛弯的人,不远处大妈们在跳广场舞,喜庆的调子隔老远都能听到。   真热闹啊。   祝岁撕开从小卖部买的棒冰,一口咬下去,钻心的凉。   带着满腹凉意回到住的地方,祝岁开始收拾行李,这边拍摄一收尾,她要准备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   她环视了一圈小房间,决定从最乱的书桌开始收拾,她没有带很多东西来,但专业书和笔记本带了不少,她有条不紊收拾着,专业书又大又重,她一本本摞在桌上,突然动作一顿,专业书下压着一本手掌大的本子。   那是沈从言出国前让她转交给沈夕的。   几乎同一时间,她手机响了,是医院护士打来的,   “沈夕进急救室了。”   祝岁带着本子冲出门。   还是那条热闹的街,大妈们还在跳舞,遛弯的人也没回家,而祝岁,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朋友了。   祝岁跑到医院时,沈夕还在急救。   “你走没一会儿,她突然浑身痉挛,没一会儿就没意识了。”   “能救..救回来吗?”   “说不准,我们这边已经通知她家里人了。”   祝岁坐在长椅上,眼泪滴滴答答落在手里的本子上,她想起沈从言把本子给她前的眼神,她想起沈夕背对她颤抖的身影。   她摸出手机找到沈从言的号码,抖着手按了下去。   *   沈夕醒来的时候,明明睁了眼却什么都看不见,她刚想伸手,身边传来沈肇的声音,“夕夕。”   “爸爸?”沈夕寻声望去,却依旧什么都看不到,用力眨眼,反复几次后,她意识到自己另一只眼睛也看不到了。   沈肇看到女儿失望的表情,想起医生说的话,鼻子一酸,他狼狈别过头快速抹了一下眼,握住她瘦的不成样子的手,明知她现在看不到了,却还是用上自己最和蔼的表情打趣她:“夕夕这一觉睡了好久,像小时候一样,一睡睡一天。”   沈夕牵强一笑,不要装了啊,我都听到你在哭了。   “爸爸,你这么忙就不要过来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沈肇不语,低着头双肩颤抖起来,眼泪滴在雪白床单上。   沈夕感到自己的手在抖,旁边传来细碎哭声,她仔细听了一下,迟疑问:“阿姨也来了吗?”   “嗯..夕夕,阿姨来了。”郑婵哭着回应。   沈夕虚弱点了下头,她用力握住沈肇的手,隐约明白了什么,她的生命要倒计时了。   “你们...都来了吗?”   “哥哥..也来了吗?”   没人回应。   沈夕没等到回复,无神眼里的闪过失望,她想起昨晚祝岁说的话,突然委屈哭了出来,“不是说哥哥回临西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回了临西都..不来看我。”   我都要死了,为什么不来看我一眼。   沈从言望着病床沈夕,竟然一时想不起她健康时候是什么样子了,病床上瘦成一片落叶的人怎么会是元气的沈夕。   他手里握着祝岁交还给他的本子,红着眼没有出声。   沈夕太虚弱了,没哭多久就又昏睡过去。   医生说她会越来越虚弱,后期可能连话都说不出,让家里人做好心理准备。   深夜两点,沈从言拒绝过来要签名的护士,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五月的深夜带着凉意,他在外面抽了一支烟,回到病房时,沈夕竟然醒了,她侧着身,眼泪从眼角不断滑落。   沈从言胸口窒痛。   他抽了张纸擦去她眼角的眼泪。   “爸爸?”沈夕闻到近在咫尺的烟草味,自认为是沈肇出去抽烟又回来了,她哭着叮嘱,“爸爸,你以后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沈从言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勉强压下鼻尖的涩意,他轻声开口:“夕夕,是我。”   沈夕的哭声戛然而止,“...哥哥?”   “嗯,是我。”   沈从言任由她把自己的手握紧,手背被温热的眼泪濡湿,他被这些眼泪烫红了眼。   “别哭了,夕夕乖。”沈从言在她面前蹲下很温柔地哄。   沈夕什么都看不到,黑暗中听到这把温柔嗓音,像是回到小时候,她一哭,沈从言再生气都会放下面子哄她。   她如小时候一样,哭着朝他展开双臂,“哥哥抱。”   沈从言伸手抱住了她。   把人抱进怀里才真切感受到她的瘦弱,沈从言甚至不敢用力。   沈夕埋在他怀里,她不想问他怎么来了,也不想问他最近怎么样,她只贪恋这一刻,她为数不多想永远记住的这一刻。   沈从言如同小时候轻拍她的背,直到她哭声渐息,沈夕蜷缩在他怀里,双手攀附在他后颈,头靠在他锁骨位置,非常亲密的姿势让过来量体温的护士都忍不住说“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他们没有否认。   “累了就睡,我不会走。”沈从言看到强撑不肯睡着的沈夕心疼不已。   沈夕不吱声,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有气无力,带着下一秒就能睡着的困意说:“哥哥,你也一样,不要抽烟,保护身体。”   “...嗯,好。”   沈夕还有些发烧,身上温度比常人高,他们相贴的那块皮肤,热度源源不断传到沈从言身上,他拍着她身子轻轻晃动,像哄襁褓里的小孩。   “沈从言..我很想你。”   沈夕坚持不住,环在后颈的手轻轻垂下,贴在沈从言颈侧睡了过去。   --------------------   晚安,谢谢观阅~ 第95章   ==================   沈从言关了手机, 不管外界如何议论,每天推着轮椅带沈夕出去晒晒太阳,沈夕虽然看不到, 但能感受到阳光暖融融照在身上, 心情也跟着好点。   只是她越来越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   祝岁那边的拍摄已经结束了,她没急着回学校, 留了下来, 和沈从言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变长了, 很多时候, 他们都是静静坐在床边看着昏睡不醒的沈夕。   祝岁后来才知道,沈夕竟然是临西市长的女儿,难怪不管是护士还是主治医生都对她格外悉心照顾。   “谢谢你给我打电话。”   如果不是祝岁的电话, 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沈夕了。   祝岁摇头,看向心电监护仪上曲曲折折的线条, “我猜她也想见你。”   即使嘴硬说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么丑的样子, 但每次发呆之后都会偷偷哭。   祝岁隐约想起前世, 沈从言似乎没有缺席过任何颁奖典礼, 为什么这世他会缺席,她看过沈从言的一个访谈,他说“最遗憾的是妹妹去世时没有在她身边。”   是不是意味着前世一直到沈夕去世, 他们都没有见面。   “你不用处理工作上的事吗?”来这几天,祝岁就没见过沈从言拿过手机。   “随便吧。”沈从言无所谓地说, 他表情带着嘲讽, 但这种嘲讽不是对外界的, 是对他自己的, “名气要来也没什么用了。”   祝岁不语, 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安慰也不管用,他们能做的已经非常非常少了。   “是陈迹要我来的。”沈从言的话让祝岁侧目,他没有回视,依旧盯着病床上的人,淡淡说,“参加典礼前我们在一起,他现在成熟不少,还会质问人了,他问我典礼比沈夕重要吗,我当时就想通了。”   不重要,任何一切都不重要。   “陈迹过得不算太好,工作很多,但没闯出什么大名堂,不上综艺又不懂社交,新歌风格同质化,你知道业内人怎么说他吗,说他快要烧到头了。”   沈从言平静说着刺穿祝岁的话,“娱乐圈就是这样,更迭的速度快到你无法想象,他很快..”   “他不会。”祝岁打断沈从言的话,笃定重复,“他不会。”   景致会帮他,她答应过的。   沈从言不同她争论,关于陈迹的话题没再提起过。   沈夕傍晚时候醒了,祝岁把时间留给他们,独自回了家,这几天她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几个纸箱堆在本就狭窄的客厅,她一个没注意被箱子绊倒,摔在地上。   人跪在地上,膝盖磕出一声响,她蹲在地上半天没起身,粗糙水泥地板上滴滴答答进了雨,下个没完。   沈夕醒来后沈肇和郑婵也来了,她吃了很少的营养餐后,突然提出想回家。   在场人沉默,没一个人说话。   “回家方便点,爸爸不能总待在这,临西没有市长怎么行。”沈夕见自己的提议没人作答,声音软软的,撒娇般地说,“想回家睡自己的床,爸爸,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   沈夕走的那天,祝岁来送。   当时病房里只剩她和沈夕,其他人要不是在联系救护车要不是在问医生之后的注意事项。沈夕看着精神不错,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少有的神采奕奕。   “祝岁,我要走啦,临走前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小愿望啊。”   祝岁跟着她笑,握紧她枯瘦的手,问:“什么愿望?”   “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陈迹为什么分手?”沈夕仗着自己时日无多肆无忌惮发问,察觉到对方沉默,她又说,“我没别的意思,因为我感觉你那么喜欢陈迹,怎么会分手,是出什么事啦?”   沈夕忐忑等待答案,不知道是过了一分钟还是两分钟,总之对方回了过来,她听到祝岁说:“因为我太爱他了。”   因为我太爱他了,和你爱沈从言一样。   沈夕上救护车前,轻轻拥抱了祝岁,她想用力一点,可手使不上劲,但祝岁很紧地抱住了她。   她们都不想哭,可眼泪却是此时唯一能表达的方式。   “祝岁,认识你真的很开心,真的。”   “我也是,谢谢你那个时候分一半位置给我。”   “多久的事还记得。”   祝岁不知是谁在抖,总之她很用力抱着骨瘦如柴的沈夕,她们都知道,这是这辈子彼此最后一次相见。   “我每天都给你发信息,你一定要回我。”   沈夕埋在她肩膀笑了,“你欺负我看不见是不是。”   “总有能看见的人,一定回我好不好。”   “好,我一定回你。”   她们哭着分开。   祝岁替沈夕擦干净脸,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么活力朝气的样子竟枯萎成了这样,她眼泪流得很凶,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完整说出告别的话,   “沈夕,再见。”   “嗯,祝你天天开心。”沈夕摸到祝岁的手,用尽全部力气握了一下,“祝岁,再见呀。”   几声车门声响过,祝岁看着救护车在模糊视线里越来越远,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出了声。   她终于明白导演说过的话,她也终于懂得死亡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何其残忍。   她在这一刻,非常想陈迹,这是他们分开这么久,她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陈迹。   *   五月下旬,祝岁回了缙北进行论文答辩,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要留在缙北,所以没找房子,正巧钟絮因为实习搬出寝室,在毕业典礼之前,她能在寝室待一个月左右,想一想之后的去处。   寝室楼里大部分人都搬出去了,曾经去晚一点就没热水的开水室,现在从早到晚都是100度,祝岁待在空荡荡的寝室看书,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天。   学生卡还有点钱,秉着不能浪费的心态,她晚上会去食堂吃麻辣香锅,不知是不是换了阿姨,总感觉没有以前好吃。   晚上吃完饭,她会在校园里走走,学校没什么变化,只是少了很多熟悉的人,大家都如江流入海,渐渐没了音信。   她每天都会给沈夕发信息,早上发一般下午或者晚上会回个几秒的语音,祝岁得到回复便不再打扰。   这天祝岁散完步回寝,正巧碰到周彤,她这两天在搬寝,还有一些零零碎碎东西没收拾。看到祝岁回来时,她神色有些怪异。   “怎么了?”   “...没啥。”   “要我帮忙吗?”祝岁见她在封箱主动上前帮忙。   “你帮我剪一下吧。”   祝岁拿过桌上的剪刀,撕扯胶带的哗啦声持续了一会,周彤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没有看到陈迹吗?”   祝岁手下动作一停,抬头看她。   周彤见她这样看样子是没遇到,她边撕胶带边说:“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陈迹了,按理说他就算回学校怎么拐也不会经过我们宿舍,一年不回学校的人,你一回来他就来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祝岁没回答剪断胶带。   周彤封好最后一个箱子,把胶带和剪刀放回桌上,坐在椅子上喝了口奶茶,劝和道:“我天天在你们的复合超话打卡,赶紧复合吧。”   “……”   毕业典礼定在六月十五,毕业典礼前几天,她接到了海桐那边政府打来的电话,口气很不好,说别人家都搬了,就剩她家没搬,让他们赶紧把东西搬走,马上要拆房了。   她这才想起,秋收街要拆迁的事,祝昆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但他有一年没联系过她,也不知是死是活,死了最好,祝岁恶毒地想。   她思量片刻,跟拆迁办的人说明了一下情况,说等毕业典礼结束就回去,那边得到回复便撂了电话。   寝室马上不让住,祝岁却还没想好出路,周彤说可以先收留她一段时间,现在这通电话打来,像是冥冥中叫她回去。   她打开手机,陈迹工作号发布他的行程表,八月他会在海桐办生日会。   去吧,偷偷去见见阿迹吧。   祝岁开始期待八月的到来。   *   毕业典礼那天大家都来了,其中自然包括景致,即使穿着一样的学士服,她高挑的身材还是能让大家一眼注意到。   如今祝岁面对她,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恨有一点,讨厌也有,但已经不想计较了。因为即使她退出,景致也并未得偿所愿。   拍完毕业照后,景致主动过来打招呼,话里行间语气熟稔。   “好久不见。”   祝岁淡淡点头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怎么感觉你瘦了,去哪实习了?”景致接着发问。   “没去哪。”   景致一笑,仔细看了看祝岁,就像在看什么可怜的东西,之后甩了甩肩上长发颇为得意地说:“等会陈迹会来。”   祝岁玩着学士帽上的流苏穗子,边玩边说:“你猜他是来看你还是来看我?”   景致嘴角的笑凝固住了,但为了在来来往往的同学面前保持得体,她并没有将她的不悦显露。   “景致,你肯定不知道陈迹有多喜欢我。”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景致表情出现龟裂,祝岁不再多言正要转身和周彤她们一起拍单独的毕业合照。   一个小时的毕业典礼结束。   祝岁跟着人群离开大礼堂,礼堂里放着《凤凰花开的路口》,她回头看到曾经朝夕相处的老师在讲台上目送他们远去,朝他们挥手告别,眼一眨流下泪来。   “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是永远的停留。”   为什么人总是在不断告别呢。   “很欣慰生命某段时刻,曾一起度过。”   “给我最珍惜的朋友。”   大家,毕业快乐,前程似锦。   --------------------   人生是一个不断告别重逢的过程,可有的人,这面之后,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了。   珍惜眼前陪伴你的人。 第96章   ==================   沈夕回到家后, 马上有专业的医生,护士和医疗设备跟着住进了她家,也许是家里环境让她安心, 她比在医院更有精神, 清醒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但最大原因是因为沈从言,沈从言哪都不去,天天待在她身边。她每次一醒, 就能听到他声音。   “哥哥, 你不回缙北真的可以吗?”   沈从言专注手下削皮的动作, 漫不经心回道:“经纪人会处理。”   沈夕躺在床上, 睁眼闭眼都是黑暗,她有时候醒来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她好想再看看沈从言, 再看看爸爸。   “吃点水果。”沈从言把雪梨切成小块喂到她嘴边。   沈夕只吃了一小块,她没敢说, 她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哥哥, 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丑?”沈夕摸自己的手腕时, 就像摸一层树皮, 腿也是,一摸就是突出膝盖和脚踝,硌在手心, 像块尖锐的石头。   “嗯,跟小瘦猴似的, 丑。”   还以为会得到安慰的沈夕迟钝了几秒, 忽然笑了。   她差点忘了, 沈从言是娱乐圈鼎鼎有名的毒舌大王。   生病以来, 听到最多就是“会好的”“要加油”“会有奇迹发生”这种话, 沈夕已经听腻也听免疫了,她不怀疑对她说这些话的人的真心,只是没必要,没必要说这些。   沈夕顿了顿,好像听到蝉鸣,但转念一想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蝉,她朝沈从言方向转过头,回忆了一下,说:“哥哥,前年神乐直播开周年庆那次,你还记不记得你跟他们的吉祥物合影了,你肯定不知道那里面是我。”   那年沈夕没买到票,黄牛手里也没有,她左思右想心生一计,应聘上了晚会门口的吉祥物,终于蹭到了当晚沈从言的开场秀。   “那个玩偶头真的太大了,我都怕我晃的时候会掉,还好没掉,不然就要被你发现了,还好场馆不热,不然我真受不了。”沈夕说这话时是得意的,但她又遗憾不能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她笑容淡了几分,到最后完全消失。   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各种情绪一同涌现,她就这么流下泪来。   沈夕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哭自己大限将至,哭自己无能为力,还是哭她到现在都没有勇气问他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就算沈从言说喜欢,其中的安慰又占几成,真正的喜欢又有多少。   沈从言把手里的水果碗放在床头柜。   沈夕房间一直粉粉嫩嫩的,而如今医疗设备一进来,把这里变成一间不伦不类的医院病房。   他耳边回响起沈肇的话,   “就当叔叔求你,不要告诉沈夕,她会走的不安心,叔叔求你,这辈子你们就当兄妹吧。”   沈从言从不知道爱一个人是这么困难这么绝望的一件事,每个人都求他退一步,再退一步,他已经退无可退了却还在逼他,连爱意都不要显露。   他终于体会到了逼到绝路是什么感觉。   一直到沈夕哭着睡着,沈从言都没有说一个字。   他用温热毛巾擦拭她的脸,一边自言自语:“那天天很热,我怕你中暑,特地拜托主办方把空调开低一点,奶茶和蛋糕也是我买的,是你喜欢的口味。”   意识到自己喜欢沈夕的时候,沈从言第一反应是自己会不会是个变态,不然怎么会喜欢自己的妹妹。   那一年沈夕十八岁,还在上高中,他在她书里发现情书,他没什么愧疚感拆开看了。   一看就是百度抄来的,写得黏黏糊糊不知所云,情啊爱啊的字眼沈从言看得眼睛疼,正当他想扔时,沈夕进来了。   沈从言有一秒的惊慌,但很快拿出哥哥的气势劝诫她别被这种虚假情书骗了,要她好好学习。   “哥哥,你管得好宽哦,我总有一天会谈恋爱的啊。”   沈夕她漫不经心哼着小曲一边翻书,她刚洗过头发,有浅浅的发香传过来,书页的哗啦声,家里阿姨在走廊上清洁卫生,吸尘器的轰隆声响在门外,沈从言忽然被什么击中,人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就是威胁满满的“你敢。”   沈夕翻书的手一顿,转头戏谑问他:“我要是嫁不出去哥哥娶我吗?”   沈从言头也不回离开了沈夕房间。   后来想想,很多东西都有迹可循。   练舞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是她一直在自己身边,他们同喝过一杯奶茶,分享过一片吐司,没边界感睡过同一张床,无数个朝夕相伴的日子,随着年龄增长,有些感情早已经在他没察觉的时候悄然变质了。   沈从言擦完把毛巾放下,静静凝视病床上的人,心电仪上曲曲折折的曲线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不知道隔了多久,等他终于确信沈夕睡着不会醒来时,他非常小心翼翼弯下腰,很轻很淡的一个吻落在沈夕嘴角。   “夕夕,我最喜欢你。”   沈从言设想过很多次,如果真有说出真心话的那天,他该怎么做,要买什么样的花,布置怎样的场景,地点该选在哪,而如今这些设想全部失效。   他的夕夕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句话以及这个吻的存在。   沈从言心里大恸,拿过毛巾和碗走出了沈夕房间。   在他没注意到的走廊拐角,一个人紧贴墙壁,等沈从言的脚步声消失后颤颤巍巍拿出了手机。   *   沈从言出道以来,对于他的家人身份媒体一直扒不到,后来不知是谁传出沈从言是高干子弟,背景很深,狗仔们也不敢再多扒。   他缺席典礼又无故失踪这件事,经纪公司给出的官方声明是家人病重,他要陪家人度过最后的日子。   沈从言人气太高,这个理由一出来讨伐他的热度也逐渐减退,可就在大家都不再关注这件事时,标着沈从言铁粉的粉丝在超话里发言脱粉,   “我来给还蒙在鼓里的人真相。外界说他照顾家人,这个没错,是他妹妹得了癌,快要死了,可是你们不知道吧,沈从言和他妹妹搞一起去了,恶心恶心恶心!!沈从言,我他妈喜欢了你两年,你怎么能做出这么恶心我的事,你和你那个妹妹都去死吧。”   “对了,沈从言是临西市长的儿子。”   她发完帖生怕别人不信,还附上了一张图。   照片里的人只有一个弯腰落吻的侧影,一眼就能认出是沈从言。   不管是这段话还是图,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很快顶成了热帖在各个地方扩散。   名气是把双刃剑,它能成就你也能毁了你。   沈从言的电话被经纪人打爆。   “祖宗啊,你为什么藏着这么大的事不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从言皱眉听了几句,拿出自己的另一支手机,一点开,他眉头皱得更紧了,经纪人在那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乎语无伦次,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揉了揉太阳穴,静默了一会儿,无视那头人的狂怒,淡淡回了句:“我等会给你答复。”   说完挂了电话。   家里唯一的外人是医生和护士,医生是临西肿瘤医院的主任,根本不认识沈从言,他认识的是沈市长,唯一有可能是那三个护士。   沈从言一进沈夕房间,原本应该有三个护士,但今天只来了两个,两个护士一看到他,神情都有些紧张,他心下了然。   沈夕还在昏睡,他指了指门外,示意房内的两个护士跟他出去。   “长话短说,我知道你们也看到热搜了,我的事我自己出面说明,但是如果你们让沈夕知道了网上的事,你们以后别想在临西任何一家医院就职,听明白了吗?”   大概是沈从言口气很差,有个护士不服气反驳起来:“你这是威胁我们吗?”   “对,这是威胁。”沈从言承认得爽快,接着他说,“那个没来的护士我会让她知道暴露人隐私是什么后果,你们嘴巴严一点,好自为之,不要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两个护士在沈从言逼迫的眼神下点头说知道了,之后护士回房。   沈夕今天不会醒,她现在靠吗啡止痛,痛苦减轻她就误以为自己一天只昏睡几个小时,但实际上有的时候她两天都不会醒。   沈夕随时可能在睡眠中死去。   沈从言静静坐在病床边,她呼吸微弱到轻薄的被子都感觉不到起伏的弧度,这间房像一道屏障,隔开了网上不断朝他涌来的谩骂。   对于那些恶意,他一点都不觉得难过,不仅不难过甚至庆幸终于有人知道沈从言喜欢沈夕了。   他意识到这点后,更疯狂的冲动形成了,像快进的纪录片里,一颗种子破土萌芽抽枝最后迅速长成参天大树,他拿过手机,登上微博,手指微微发抖却又坚定无比打下一行字,随后点了发送。   “不是妹妹,是我爱人。”   五分钟后,微博瘫痪了。   沈从言发完这句话,再也不管外界的纷纷扰扰关了机,心中丰盈着从未有过的轻松。   然而,就在后一秒,心电仪发出一声尖锐警报。   -------------------- 第97章   ==================   祝岁在毕业典礼之后在周彤那蹭住了一个礼拜后回了海桐。   下火车后她先是去了预定的宾馆放行李。   她不知道祝昆现在到底在哪, 只能按照以往这种时候他肯定在赌场的心态,顶着大太阳去了秋收街。   太久没回来,这里早已大变样, 原本的小铺子都关门了, 墙上写了大大的拆字,大中午蝉鸣喧嚣,祝岁走在人影伶仃的巷子里, 莫名有些心慌。   一到家, 祝昆果然不在, 但屋里有股浓重的酒气和泡面气味, 看样子他还住在这。   她关上门,环视了一圈凌乱不堪的屋子。   自从大一寒假和祝昆闹翻后,她再也没回来过, 她推开自己的房门,原本有空调的地方此时空缺着, 看来是被卖了。   不管是书桌还是木板床, 都落了一层很厚的灰, 祝岁不想耽搁太久, 开始在书桌上翻找起来。   她要把高中时陈迹为她整理的那些笔记带走。   东西都在,找起来并不费劲,她抖了抖本子边缘的灰, 紧接着打开了衣柜,木质衣柜, 有很冲的霉味, 而那件静静挂在里面的白绿外套如只手一瞬捏紧了祝岁的心脏。   去年分手的时候, 她把家里属于陈迹的东西一点点装箱。   陈迹特别喜欢和她用一样的东西, 小到钥匙扣大到衣服鞋子。他晚上无聊时, 会一本正经坐在床上搜情侣款的东西,然后默默下单,等东西到了会很期待问她喜不喜欢。周彤还调侃过说祝岁太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对,祝岁没说,那些都是陈迹买的。   她起过私心,她想留下一样属于陈迹的东西,可最终她还是把家里清空,属于陈迹的东西一件不留。   陈迹搬空那些箱子的同时,她的心也空了。   而如今,当她抱那件外套,她想起五年前的陈迹,那个买外套的台风雨夜,想起运动会他跑过来的身影,还有无数个他们一起度过的日子,祝岁再也忍不住,埋进衣服里失声痛哭。   她后悔了,她不该听景致的话,她不该让陈迹一个人在娱乐圈感受人情冷暖,她想和他在一起。   房门外吱呀一声,祝岁立马止住了哭。   她抱着衣服仓皇站起来,从半掩的房门看到祝昆醉醺醺哼着小调进来了,他似乎没察觉到家里来了人,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沙发上,打开老旧的风扇,之后从裤兜里掏出烟点燃,恰意十足抽上了。   他看着比一年前胖,脖子和脸都粗了一圈,但头发少了,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有了酒糟鼻,一眼看上去就是个肥壮失败的中年男人,别人在路上看到都会绕着走。   祝岁退回门后,她把本子和衣服装进包里,正要拉开门跑时,听到祝昆喊了一声“女婿啊..”   她的手停在门把上。   “女婿,是我啊,你再给我点钱花吧,这次我要的不多,十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不然我只能去找我女儿要了,我女儿也毕业了,该赡养我这个爹了,你说呢...哈哈,行,爽快,等会就打我卡上啊,行嘞,挂了。”   祝昆心满意足挂了电话,他嘴咧着在手机上划拉,想找牌友打牌,张军前两年被人阴了,现在还在牢里蹲着,一时半会出不来,房子拆迁有拆迁款,还有个免费摇钱树给他钱花,他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太舒坦了。   “祝昆啊祝昆,你真他娘的走运。”祝昆正得意笑着,听到什么响动,一抬头,一把椅子结结实实砸在他身上,他痛得大嚎一声。   祝昆不知道什么情况,以为家里进贼了,他一边闪躲像条狗一样爬到地下,一边大声呼救:“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他忘了,筒子楼的人都陆陆续续搬走了,就剩几个七老八十的,没人能救他,这一想,本能求生欲上来,趁身后的疼痛消失,他躺在地上,双腿一抬,用尽全力踢开那人手里的凳子,对方没防备摔倒在地,祝昆想趁机爬起,可人喝多了,刚刚那一下又用尽全力,刚一爬起又坐倒在地,对方速度比他快,欺身上来,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映入眼帘,祝昆酒都吓醒了,眼看着刀尖就要下来,他顾不得其他,空手握住了刀尖,很快有温热的血滴在他脸上,这时他才看清想杀自己的人是谁。   “是你?”祝昆瞪大眼睛,随即破口大骂,“祝岁,你他妈疯了,老子是你爹,你竟然想杀我,老子当初就不该对你那么好,让你考上名牌大学,你现在竟然想杀老子,早知道把你卖给张军,让别人把你上烂,我他妈还能拿几个钱,赔钱货,贱货,赶紧把刀放下..”   身上的人像疯了一般,手里不断使劲,祝昆手心剧痛,眼看要抓不住刀尖时,他害怕了,他意识到祝岁真的想杀他,他开始服软了。   “岁岁,岁岁,我是你爸,你清醒一点,我是你爸,你放过我,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一定听,我一定听,你放过我,我是你爸啊...”   他手里的血顺着指缝一直流到手肘,再滴到他脸上,祝昆一个大男人,力气竟然没有祝岁大,他慌得六神无主,死命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女儿杀爹了,救命啊,来人啊!”   没人回应他。   回应他的是祝岁一滴滴掉在他脸上的眼泪,他在慌乱中分出一点余光看到了祝岁的眼神。   她表情带着和他同归于尽的决然和凶狠,眼泪却不断落在他脸上,血和泪混在一起,有些进了他的眼,有些顺着脸往下滑,一路流到他颈后。   温热的触感划过,祝昆的心像被什么捏住,一下捏到他最软的那一尖上。   几年前,他被同样的眼泪烫过。   “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有多高兴你变好,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有多相信你,你知不知道..”   我有多想和陈迹在一起。   她再也没能说下去。   刀扔在水泥地上发出短促一声响,祝岁从地上爬起,她望着躺在地上没起身的人,声音冷静,口齿清晰,   “不要再去问陈迹要钱,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一直等祝岁离开很久,躺在地上的人才从地上爬起,撞倒的电风扇咿呀咿呀转着,摔碎的手机发来一条进账短信,他分不清脸上往下淌的是什么,只忽然觉得这大中午的真他妈安静啊。   祝岁一路跑回宾馆,埋在被子里歇斯底里哭了一场。   他们分手一年多,祝昆竟然还在问陈迹要钱,而陈迹还给了。在临终关怀医院的时候,沈从言说他接很多工作,这其中到底有没有他被祝昆无止境索要钱的原因。   陈迹,你是傻逼吗!   我们都分手了啊,我明明跟你说了那么狠的话了,为什么还要给他钱,我都说了,以后我们没有关系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陈迹大傻逼!   祝岁哭得不成样子,哭到缺氧,她不要等到月底了,她现在就要给陈迹打电话,她现在就要见陈迹。   她从装着外套和笔记本的包里掏出手机,泪眼朦胧地解锁,一点开是沈从言的信息,   “沈夕的葬礼你来吗?”   *   沈夕去世的时候是下午,她从昏迷到生命结束,中途没有醒过,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有眼泪从她眼角源源不断流下。   医生宣布死亡时间,撤走她身上的仪器,一切动作肃穆且轻,耳边是郑婵和看着沈夕长大的保姆阿姨的悲怆哭声,沈从言望着病床上的人,上前握了一下她的手,还是热的。   她眼角残留着眼泪,他用指腹抹去,放到唇边轻轻尝了一下。   夕夕,睡吧,再也不会痛了。   沈从言大步离开沈夕房间。   沈夕葬礼一切从简,任凭前阵子沈从言那条不顾后果的微博在网上掀起了怎样的腥风血雨,在沈肇这个身份面前都得熄火,没有哪家媒体敢公然和权利叫板。   灵堂设在殡仪馆,亲友告别后,沈夕被推入火化炉,沈肇站不稳,最后一步是沈从言来完成的,他最后一次凝视着沈夕,动作自然地在工作人员不解的眼神下和已无知觉的人十指紧扣了几秒,最后缓缓松开。   她的手已经凉了。   沈夕被推入焚化炉,咚的一声,他也跟着那声响无尽下坠。   葬礼结束后,沈从言回沈家收拾行李,他本就没带什么东西回来,但他带走了很多沈夕的东西,包括那本本应该让她看到的笔记本。   他收拾东西很快,抑或是沈家的一切他都迫不及待想要远离,不到一小时,他提着箱子下楼。   “沈从言,从今天起我不想再看到你。”   “巧了,我也是。”   这是他和沈肇最后一次对话。   沈从言换好鞋开门出去,从大门到院门要经过一条鹅卵石小路,郑婵喜欢侍弄花草,院子里一片疏疏落落的绿荫,旁边的小池塘里几尾锦鲤欢快游着,他提着箱子稳步走到大门口,正要开门时,   “哥哥..”   他猝然回头,不可置信往斜上方看,午后阳光明明又晃晃,夏日蝉鸣一声接一声,他在刺眼光线里看到扎着高马尾的沈夕,她倚靠在窗前朝自己挥手,脸上是明媚笑意,   “哥哥再见。”   他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夕夕再见。   沈从言打开大门离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   祝岁参加完沈夕葬礼回到宾馆,一个人在房里枯坐了很久,她把沈夕发给她的所有语音都收藏了,之后拿过手机出门。   她需要一点烟火人气,不然她真的坚持不下去。   但她没想到,会在临西街头遇到林茂。   算起来他们太久没见,有一瞬祝岁还不敢认,倒是林茂一眼就认出她来了,他和旁边人随意打了个招呼,朝她径直走来。   “你得红眼病了?眼那么红。”   语气讨厌,看来是他没错。   祝岁白了他一眼,问他:“你在这干嘛?”   “我来踢比赛,你呢。”   祝岁没回答,但林茂看到她眼眶又湿了。   祝岁和陈迹的事,林茂在网上也看了不少,如今看她这样,自以为又是因为陈迹,他啧了一声,表情都是女人真麻烦的困扰,长臂一伸揽过她的肩把人往前面带,“走吧,带你去踢球。”   “我不去,林茂你松开我。”   “踢一场球,你什么都能忘记。”   “我不去。”   即使祝岁一直挣扎但还是被强行带到了球场。   夏天的球场很热闹,祝岁站在球场入口,看着他们带球奔跑的身影,进球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走吧,运动使人快乐,别天天矫情。”   她需要一场运动释放。   祝岁跟着他进了球场。   跟林茂踢球的都是专业球员,但大家都让着祝岁,还真让祝岁进了两个球,球赛进行到一半时,对方球员可能一时忘了对面还有祝岁,一脚踢过去,飞起的球直直砸向祝岁,咚一声,祝岁捂着脸蹲下了身。   “妹子对不住啊,我一时忘了。”那人满脸愧疚跑过来道歉。   “看着点啊。”毕竟是朝夕相处的队友,林茂也没多置气,见祝岁一直捂着脸没起身,他跟着蹲在她面前,拨开她的手,玩世不恭笑着说:“来,看看毁容了没有。”   他看到被球砸中的女孩,眼泪像哗啦哗啦流水的水龙头,一个劲地往下掉,他和队友们都慌了,几个母胎单身的大男人面面相觑,想在对方眼里寻找答案。   “我是来参加葬礼的..”   “我朋友去世了。”   沈夕给祝岁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两天前深夜,   她说:“祝岁晚安,再见。”   那是沈夕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那个时候她是不是预感自己不会再醒过来,所以才说了再见。   临西是她们最开始相识的地方,竟然也变成她们最后一次再见的地方。   在殡仪馆里,她望着在棺木里的沈夕,她静静躺在里面,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生机。   她才二十多岁,别的二十多岁的女孩在玩在闹在追逐梦想在谈恋爱,为什么二十多岁的沈夕却永远停在了这一年,她再也不会给自己分享那些无厘头的八卦了,也不会再回自己的微信了。   沈夕没有了。   不都说重生之后会有好运吗?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比重生之前更痛苦?   她有过父爱,有过陈迹,有过朋友,可又全部失去。   那一开始就不要给我,如果我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傻不傻。”林茂伸手拂去她脸上的眼泪,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祝岁,这世上生老病死都有定数,你当她去另一个世界探险了,你朋友去旅游了有什么好哭的,让她给你探探路,等到时候你们再一起玩。”   这是什么破比喻。   但神奇的是她竟然没那么伤心了。   “来,继续踢球,你们女孩子就是麻烦,天天想些有的没的。”林茂把人拉起,将球踢到祝岁面前,下巴一扬,笑得挑衅,“来吧,再进一个球哥哥给你买糖吃。”   林茂傻逼。   祝岁在心里骂道,随即把球踢了出去。   闷热晚风从耳边擦过,祝岁朝前跑去,在心里做了最后一次道别,   夕夕再见啦,我们晚一点再一起玩,不要忘记我啊。   *   林茂和祝岁踢球的照片当晚被人拍了发到网上,发帖的人并不认识祝岁,她是林茂的球迷,但照片一发出来,有人认出祝岁来了,随即@一无所知的陈迹。   “好一出大戏,陈迹还忘不了前女友,那头人家已经在快乐踢球了。”   “我还等着他们复合啊,不要be不要be,求求了...”   “都一年多了,有新恋情不是很正常吗?”   “别说,这林茂是我喜欢的类型,运动男孩我最爱。”   “我的宝藏男孩被人发现了,姐妹们,求你们去看看林茂踢球,帅死了...”   祝岁不想在这种时候让陈迹误会,犹豫再三登上了许久没用微博大号,简短澄清了一下,“只是朋友。”   这件事只要林茂不来搅和就没事,偏偏他看热闹不嫌事大,转发了她的澄清微博,加了两个字,   “在追。”   要不是这条微博,祝岁还不知道林茂竟然是个有大V认证还有二十万粉丝的网络红人,他这条暧昧不明的微博让他的粉丝在下面疯狂磕糖。   祝岁随即给林茂打电话,让他删博。   “干嘛删,我就是想追你。”   “……”   林茂刚洗完澡,经过镜子时仔细端详了自己几秒,自恋说道:“我长得也不比陈迹差,你考虑一下。”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你把微博删了。”   “你是怕陈迹误会?”林茂把毛巾扔在床上,单手拧开瓶盖喝了小半瓶水也没等来对方的回答,他嗤了一声,用直得不能再直的脑回路讽刺她,“你这样爱的累不累啊,别在这自我感动了,人家指不定根本不在乎。”   祝岁一言不发挂了电话。   *   陈迹早在他们照片出来的当天晚上就知道了,这一年,他已经到了依靠安眠药才能睡着的地步,但也经常半夜醒来。   他醒来看到微博,在阳台上坐了很久,汤圆听到打火机的持续响动从狗窝睡眼惺忪爬起来,噔噔噔跑到他脚边,陈迹一手夹着烟一手把汤圆抱在怀里,一人一狗在寂静夜里分享沉默。   “汤圆,她好像真的不爱我了。”   她早就不爱我了。   --------------------   沈夕,再见啦。   谢谢观阅。 第98章   ==================   沈从言回到缙北后, 是无止境的工作。   他背靠的是缙北最大的经纪公司,而沈从言身上的商业价值注定不会被资本抛弃,更何况, 有人扒出他和沈夕无血缘关系, 两人是伪兄妹,这种小说照进现实最后还be了的桥段,只会让沈从言更有话题。   他回来后, 依旧是那副拽拽的模样, 但是圈内人没敢提那条置顶微博的女主人公, 曾有家媒体不怕死在某次采访问了, 沈从言当时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忽视,但之后那家媒体再也没拿到任何关于沈从言的采访。   只要沈从言还是顶流, 媒体就需要他的流量。   沈从言回来后,最常见的就是陈迹。   两个大男人一聊就是一整夜, 酒喝很多却不见醉, 他们坐在三十多层的餐厅, 玻璃落地窗外万家灯火绚烂辉煌, 他们一直喝到底下川流不息的街道逐渐冷清,最后服务员礼貌提醒店要打烊了。   他们结账离开,在深夜人影稀少的大街上挥手再见。   两人各自回家的背影像首诗, 读来寥寥几句,却甚是孤单。   出租车不开进小区, 陈迹付了钱, 步子虚浮往单元楼走, 今晚他喝得有些多, 也许是好友带来了他想听的消息。   “我在医院时候看到祝岁了, 她应该还想着你,说你一句不好都不让说。”   “陈迹,不要管别人怎么说,问问你自己的心。”   问我自己吗?   陈迹头晕脑胀想不出清醒的答案。   他醉醺醺回了家,汤圆起身迎接,在他脚边转来转去,还叫了两声,像是在责怪他又喝酒了。   “对不起,下次不喝了。”陈迹摸了摸汤圆的头,为了安抚它,开了一个罐头,之后去浴室洗澡。   洗完出来,时间显示凌晨两点,汤圆吃饱躺回窝里睡着了。   陈迹没有睡意。   分手后,祝岁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但陈迹没有,祝岁依旧在他微信置顶,他把他们分手前的那些不愉快对话全删除了,只留下18年放寒假那会儿,她每天都在追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阿迹,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跟你说,汤圆昨晚把狗粮袋子咬烂了,气死我了。”   “你那边零下了,多穿一点。”   “阿迹晚安,早点回来,好想你呀~”   那些被爱过的证据,如今再听,变成破碎的玻璃片,只觉得疼。   深夜的风清清凉凉,适合熟睡,偏偏这种时候,想念像发酵的酒,绵长又醉人。   前几天肖烨委婉表达了他想离职的想法,他们一起共事快两年,肖烨把他当弟弟看待,当陈迹又一次拒绝某个综艺的邀约时,肖烨沉默半晌说:“要不再找一个助理吧。”   陈迹听懂他的潜台词。   肖烨把手里东西翻得哗哗响,像是想减轻语气中的不满:“陈迹,你是我见过的最没有拼劲的娱乐圈人,最开始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最开始吗?   最开始我有朋友有恋人,如今我什么都没了。   曾经祝岁在他怀里畅想过,说他以后会像江光河一样永垂不朽,他还笑她文科生乱用成语,如今别说永垂不朽,他连质量好一点的新歌都写不出来。   陈迹如今是一泓快干涸的泉,苟延残喘等着被时代抛弃。   他的性格从来没变过,怯弱又消极,遇事不会主动争取,还喜欢闷着不说,祝岁是唯一一个包容他这些缺点的人,如今这个人失去,他不过是被打回原形。   陈迹按灭手机,回房睡觉。   那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们五个人在海边合影,祝岁在镜头下偷偷牵他的手,他顺势握住,祝岁仰头笑起来,眼里只有他的倒影,他心念一动俯身去吻,耳边是崔正青和骆容的尖叫声。   吻完他说:“岁岁,我们结婚吧。”   “你的戒指呢,没有戒指就求婚。”   “我有,我买了。”   “骗人,在哪呢,戒指呢,拿出戒指我就答应你。”   梦里的陈迹搜遍全身都没有找到戒指,他焦急辩解:“我真的买了。”   就在他着急找戒指的时候,梦醒了。   陈迹一睁眼,汤圆不知何时跳上床睡在了他旁边。   天已经亮了,设的闹钟叮叮咚咚响个不停,陈迹手臂搭在眼睛上,过了一会儿,他翻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有一个黑色绒面的戒指盒。   18年那个寒假,他在一家珠宝店预定了一枚戒指,他想在毕业那年向她求婚,可等戒指到他手里,那时他们已经分手两个月。   “我真的买了,岁岁。”   *   七月末,陈迹发了新歌--《山夕》。   这首歌一出来,迅速霸占了各个音乐平台的榜单。   陈迹这首歌之所以能上榜,除了歌是真好听外,就是歌名,明眼人一看,这不就是岁字吗?   “歌好听,但是陈迹这种行为让我很反感,祝岁那边刚有点新恋情的苗头,他就发这种指向性的歌,这不明摆坏人姻缘吗?”   “同感,这事要性转一下,就是绿茶。”   “我怎么觉得陈迹在营销深情前男友的人设啊。”   “笑了,祝岁本人都澄清了她和林茂就是朋友,什么叫坏人姻缘,八字没一撇好伐?”   “讲真,这一年陈迹这样我都看累了,要真是个男人,去把人追回来吧,别做这些自我感动的事了。”   “同意,要我是祝岁,如果我不喜欢你了,你却拿我名字写歌,我说实话,会很膈应。”   “对啊,这样子真的很茶,膈应。”   “放心,没人给你们写歌,脸别那么大,你们爱听听不停滚,别来阴阳怪气。”   ……   任凭这首歌评论下大家是赞还是骂,陈迹这首歌一直霸榜在各个榜单。   这首歌太火了,祝岁不可能躲得开。这首歌刚上线没多久,周彤就分享过来了,还发了个十几秒的语音,全程是她兴奋的“啊啊啊”声。   “你再给陈迹一个机会吧,求你了,他真的好爱你。”   祝岁还没来得及回复,信号又被切断。她看着手机显示的无信号三个字,沮丧叹了口气。   参加完沈夕葬礼没几天,祝岁接到之前实习时导演的电话,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他们去山区拍留守儿童,祝岁一口答应了,七月中她来到山绥村,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   村里生活很简单,他们住的农家小院条件很差,没有热水器,每晚洗澡都要提前烧水,灰败墙上经常爬过手掌大的蜘蛛,她和同一屋住的女生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尖叫声把住楼下的导演都吓到了。   但住久了,她们已经处变不惊给时不时爬过的蜘蛛们取上名字了。   “我洗好了你去吧。”同屋的宋昭昭擦着头进来的时候,陈迹的歌正放到一半,祝岁心虚按了暂停,把耳机摘下。   拿上睡衣,准备出门时,宋昭昭一边插上吹风机插座一边说:“我等会去辛钰那,晚上给我留个门。”   “好。”祝岁平淡不惊应了,随即出门洗澡。   宋昭昭和辛钰这样的关系,起初祝岁还有点震惊,次数多了,也就见怪不怪,饮食男女,各取所需,如今已经是大趋势。   他们住的是两层小平房,即使是盛夏,凉丝丝的山风吹来晚上也不会热得睡不着。   阳台防护只有一排生锈的铁栏杆,祝岁洗完澡出来看到满是繁星的天空,她原本计划月底去海桐见陈迹,如今这样,计划大概率是要落空。   时间过去快两年了,祝岁渐渐看清一些当时不明白的,她想好了,等这边拍摄结束,她要回缙北,她不放心把陈迹交给任何一个人,她还是想和陈迹在一起。   祝岁回屋,夜晚的镇子格外寂静,她很快睡着。   *   景致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家里司机已经等在门口,她上车倒在后座,整个人晕晕乎乎。   车里司机随手拧开的电台,传出陈迹的歌声。   这一年,她对陈迹用上了所有耐心,可陈迹一直在拒绝她,甚至为了避嫌,还搬家了,她从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人。   她有些累了。   又或许她早就累了,陈迹的资源越来越差,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不想再花心思捧一个一眼都不看她的人。陈迹没有经纪公司,一个人想在没靠山的娱乐圈混下去,很快就会泯为众人,所以肖烨才会想离职。   可没想到,陈迹竟然靠新歌翻红了。   恶心。   这首歌从歌名到旋律都让她恶心。   她想起毕业前祝岁对她说的那句话,“你肯定不知道陈迹有多喜欢我。”   那种有恃无恐底气十足的语气,现在再回想,景致有种被最讨厌的人打了耳光的愤怒。   “把电台关了。”   景致从后座爬起,玻璃窗倒映出她面无表情的脸。   *   八月底,陈迹按照行程表去了海桐,和歌迷们一起过他二十三岁生日。   然而当天发生了一件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   活动现场,有个穿着医院病服的女人不知是如何躲开保安的阻拦冲到陈迹面前,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紧接又是一巴掌,等现场人反应过来冲上台时,那个疯狂的女人在他们的钳制下,面目狰狞歇斯底里地喊:“陈迹!你这个孽种,你巴不得我死,要死我也要打死你,你这个没人要的孽种,垃圾..”   这段视频的最后,陈迹一言不发站在写着“happy birthday”的巨幅海报前,他身后是不断晃动气球和舞台上被踩得面目全非的生日蛋糕。   他就那么站着,孤立无援。   --------------------   一更。 第99章   ==================   “谷乡县叫程浓的只有这几个, 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江光河打开邮件,一张张图看过去,最后失望了。   “都不是吗?”   江光河摇头。杨瑾看他失望的眼神没敢多问, 江光河从医院回家后某天, 突然说要找一个叫程浓的女人,可几个月过去了,钱砸进去一无所获。   茫茫人海, 要找一个二十多年前的人, 无异于大海捞针。   江光河也知道这件事做起来很困难, 但他还是要试试。   “再叫人找。”江光河关了邮件, 正要把手机放下时,微博弹出一个新闻,他手指不小心误触了, 很快屏幕上弹出一个视频。   没等他关掉,手机已经自动播放。   “陈迹孽种!”   歇斯底里的声音一出来, 一旁的杨瑾好奇往他屏幕上看, 在看清台上站的人是谁时, 她小声叹了一句:“怎么是他。”   视频大部分镜头里都是一个穿医院病服女人的谩骂, 有弹幕说这是陈迹妈妈,杨瑾自己也有孩子,她实在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妈妈说出来的话。   不到两分钟的视频很快放完, 可江光河在看了一遍后,又点了一遍重播, 他就这么看了五遍, 对着视频里的人轻声说了两个字,   “程浓。”   杨瑾心猛地一惊。   *   陈迹被打这件事一直挂在热搜上, 紧接着开始有营销号爆黑料, 说他妈是被他逼疯的,又说陈迹一边假装深情前男友一边夜会辣妹,还说他每次演出都假唱。   源源不断的黑料让肖烨双拳难敌四手,而对于陈迹消极的应对态度也越来越失望,他干脆辞职,不管不顾把一地烂摊子扔给陈迹。   陈迹的微博评论区很快沦陷,每天都有上百条辱骂他的留言。   陈唯被送回医院的当天,魏教怀给陈迹打电话说明了前因后果,陈唯如今病情已经很稳定,是新来的护士不小心说漏嘴才刺激到她的。   “你要来看一下你妈吗?”   陈迹坐在酒店床上,很冷静也很绝情地拒绝了:“我不来,我明天回缙北。”   魏教怀在那边沉默了几秒,又拿出语重心长的口吻说:“陈迹,我早跟你说过要你别干这个,你为什么不听?你妈还能让你这么折腾几次。”   “毕竟是你妈。”   陈迹挂了电话。   我从这个妈身上获得了什么吗?   小时候陈唯只要一抬手,他不管在做什么第一反应就是抱头蹲下,长大一点,即使他已经长得和陈唯一般高,甚至比她还高时,他也不敢反抗,任由打骂,还得为了维护表面上的母子和谐,对外撒谎是夜盲看不清摔的。   他一直在说谎,一直在退让,没有人救他,没有人在乎他。   陈迹就是个没人要的孽种,一直以来,本是如此。   他没有什么好辩解的,没什么好挽回的,陈迹早就一无所有了。   酒店大床上,他把自己藏进蓬松被子里,很久很久都没起身。   *   新闻出来的前一天,祝岁因为淋了大雨感冒,一直在发高烧,后来组里人怕她烧傻了,让人带她去镇上医院挂了几天水,等她有力气上网时,那个新闻已经发生好几天了。   她当天找导演请假,但走到一半被辛钰拦住。   辛钰淡淡瞥了她一眼,像是知道她是要去做什么,反问她:“你回去能做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回去能做什么,但是陈迹需要她,陈迹肯定特别需要她。   “现在拍摄这么忙,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你觉得导演会让你走吗?”辛钰靠在生锈栏杆上,眼神淡漠语气也一样,“你可以一走了之,但祝岁你也是成年人了,不会这点团队意识都不懂吧?”   祝岁低头说不出话。   辛钰听到细弱哽咽声,面带无语点醒她:“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手机是摆设吗?”   分手后,她删去了陈迹一切的联系方式,手机删除了,但她记忆没有,陈迹的电话号码她一直记着,十一位数字一个个出现在屏幕上,她这次没有犹豫拨了出去。   辛钰倚靠在栏杆上,看她忐忑不安等电话接通,紧接着他听到祝岁叫了一声“阿迹..”   阿迹?   真是个亲昵名字。   之后十几秒的时间里,祝岁没再说话,隔得有些远,辛钰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总之最后祝岁说了句“好,麻烦你了。”之后挂了电话。   她挂了电话后,什么都没说,埋头一步步往楼下走,辛钰没叫住她,他在楼上看她走在刺眼的日头下,拐出院门时,她抬手狠狠擦了一下脸。   傻了吧,人家根本不需要你。   辛钰笑着点了根烟。   *   陈迹回缙北后,很多定好的工作因为现在网上铺天盖地的黑料和他取消合作,还有要他赔违约金的。   肖烨不干了,陈迹本想要沈从言帮忙找,但景致速度更快,没几天帮他找了一个经纪人,陈迹没有拒绝,这个当口他只能先接受。   这个经纪人和肖烨那种半路出家的不一样,他一上来,没多久,那些营销号就偃旗息鼓,道歉的道歉,删帖的删帖,很快评论区开始倒戈,心疼起那个在生日上被亲妈打骂的陈迹。   陈迹不想回应那件事,经纪人就做冷处理,很有眼力劲,不逼迫陈迹做些他不想做的事。   这个经纪人很省事,陈迹为了表达感谢请景致吃饭。   陈迹本来也叫了经纪人,但经纪人太有眼力劲直接不来,三人晚餐变成两人,在外人看起来和情侣约会一样。   饭局结束后,他们一起出了餐厅,景致喝了点酒,下台阶时不小心崴了一下,陈迹扶住的同时,她顺势抱了过来。   “陈迹,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一点都看不到吗?祝岁早就不喜欢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你被崔博朗下毒的时候,还有现在,她一次都没出现过,都是我在你身边啊,陈迹,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根本不领情,陈迹,跟我试试吧,祝岁能做的,我也可以。”   景致埋在他怀里,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   分手后,陈迹听过很多建议,最多的就是开始一段新感情。   他觉得这个建议很奇怪,开始一段新感情就能覆盖掉那个人存在的痕迹吗?心里都没清理干净,就能接纳别人进来吗?   陈迹不能。   他是个非常简单的人,喜欢一样东西会一直喜欢,那些和祝岁在一起的日子太刻骨铭心,他没法忘掉。   “对不起,谢谢你的喜欢,抱歉。”陈迹推开景致,语气诚恳地道歉。   “难道你还在等她吗?”景致这次是真的有些难过,连眼泪都有感而发落下。   陈迹没有回答。   “她不会回来的。”景致攀上他的手臂,用上自己最楚楚可怜的一面望着他,“陈迹,她不爱你了。”   “我知道。”陈迹轻声回答,像是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释然的眼神里空空的,景致听到他的下半句,   “可是我从很早之前就是这么爱她的。”   不计较得失和结果,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是怀着这样的心在爱她。   “陈迹,你不要后悔你今晚说的话。”   景致连再见都没说沉着脸拦车回去了。   在景致走后没多久,陈迹也拦车回家,回去路上,他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电话那头是杨瑾,约他明天见面。   “请问是有什么事吗?”陈迹不解,他不明白自己和她有什么要谈的。   “明天见面说吧,地址我等会发你手机上。”   电话挂完没一分钟陈迹接到了杨瑾发来的地址,他简短回复了收到,不去深究明天到底有什么事等着他。   “江老师,已经约好了,明早十点。”   江光河回了个嗯后把手机放到一边,电脑里反复播放着陈迹的歌,屏幕上是陈迹的照片,江光河一张张看过去,最后深深吸了口气合上电脑。   他一夜未睡。   *   第二天陈迹准时出现在约定地点,看到江光河时,他进门的步子明显一顿,十分不解看向一旁的杨瑾。   “哦,忘了跟你说了,江老师听了你的新歌很喜欢,所以这次来想找你谈合作,我们坐下谈吧。”   杨瑾反应飞快引导陈迹进门,三人落座,江光河给陈迹倒了杯茶,陈迹接过抬眼道了句谢,“谢谢江老师。”   江光河眼神微闪,在陈迹面前坐下,顿了半秒说道:“新歌很不错。”   “谢谢江老师。”陈迹不卑不亢道谢,本想问他身体身体恢复情况,但又怕触到江光河的禁忌,于是低头喝了口温烫的茶。   “陈迹,我看你还没有签公司,这次找你来,是想问你要不要签我们公司?”杨瑾用余光瞥了一眼被陈迹喝过的杯子,抛出橄榄枝。   这个橄榄枝抛出去对方并没有马上接,杨瑾加大砝码:“合同我带来了,你看一下,随时能签。”   一个文件夹放到了陈迹面前,他只看了一眼,手指贴在温热的杯壁,连翻阅的动作的都没做,旁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一分钟后,陈迹拒绝了杨瑾,“谢谢,我不打算签公司。”   “你可以看看合同,我给你的待遇不是新人待遇。”   陈迹依旧拒绝,“谢谢你的好意,可我目前不想签公司。”   “陈迹,你不要觉得签公司是卖身契,有的时候经纪公司也可以成为你的保护伞。”杨瑾有意把话题往最近发生的事上引,“就比如你最近的这件事。”   果然他已经被透明化了。   陈迹心里自嘲一笑,并不回答。   “杨瑾,够了。”江光河厉声阻止杨瑾,警告望了她一眼,杨瑾鲜少看到江光河这样的眼神,心下一凛,收回还想追问的话。   “陈迹,你要不想签我不会勉强你,这次找你来是我很喜欢你的新歌,想借此和你见个面。”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迹江光河的语气里读出几分安抚。   不管是今天见面还是江光河,陈迹都觉得违和,好在江光河没有留他很久,不到一小时,陈迹就起身告辞了。   陈迹走后,江光河拿过他喝空的茶杯和自己的放到一起,转头对杨瑾说:“今天内我要知道结果。”   “明白。”杨瑾把两只紫砂茶杯分别用密封袋装好,随即离开了江光河家。   当天傍晚,江光河拿到了鉴定报告。   --鉴定结果,支持检材1是检材2的生物学父亲。   --------------------   二更。   为我鹅子难受╯﹏╰ 第100章   ===================   陈迹回家没多久, 经纪人方源来找他谈工作,看到茶几上陈迹带回来的合同,不经意拿过看了几页后, 兴奋问他合同什么时候签。   陈迹一边倒狗粮一边回答:“没签, 不打算签。”   “为什么?!”方源大为不解,他快步走到陈迹身边,蹲在他旁边, 把合同迫不及待展现给他看, “合同你仔细看过没有?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江光河虽然现在暂时退圈了, 但是他手里的资源是别人不能比的,你签到他公司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而且这条件全是对你有利的。”   陈迹安静听完嗯了一声,摸了摸正吭哧吭哧吃粮的汤圆, 淡淡回道:“我不想签。”   要不是怕祝昆去找祝岁要钱,他连这个圈子都不想再待。   “那你想干什么?陈迹, 你不想红吗?不想和沈从言一样红吗?”方源不解追问。   “不想。”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回答完, 他想起今天没工作, 天气也不错,起身拿了狗绳,想带汤圆下楼玩。   方源看着给汤圆戴狗绳的陈迹说:“陈迹, 你不去看心理医生吗?”   陈迹动作没停,给汤圆戴好狗绳后, 戴上帽子和口罩, 很平淡回复道:“我很好。”   方源接手过很多艺人, 有没有心理问题他接触两天就能察觉到, 陈迹这样的消极状态很不正常, 要不是看在景向南的面子上,他哪有功夫管这种级别的小咖。   他低头给景致发信息,“那几个工作他都拒绝了,要不就算了,他根本没心思在这行,别浪费时间了。”   “随他。”   “那我不管了。”   “嗯。”   在小区遛狗的陈迹并不知道,他又要被人放弃了。   没两天,曾经偃旗息鼓的那些营销号不知从谁那里得到了黑料,说他新歌抄袭了国外某小众歌手,又把几年前方洲的事拿出来说,陈迹给方源打电话,想问问要不要回应,电话一接通,那边声音冷淡地说:“你自己处理,我这边很忙。”   成年人,不需要说得直白,陈迹立马明白了方源话里的意思,还没等他说话,方源就已经挂了电话。   和肖烨消失的方式如出一辙,肖烨也是这样,发来一条“以后你自己处理,我不干了”就再无联系。   随便吧。   陈迹把手机往沙发一扔,不再理会。   陈迹这样的消极不回应的态度不仅让营销号们肆无忌惮,也引起了粉丝不满,甚至有粉丝说他这是默认,一天之内脱了几千粉。   当天下午,景致觉得这个时候陈迹肯定孤立无援了,她自信满满给陈迹打电话。电话里,她一改之前温婉的嗓音,反问他要不要帮忙,陈迹却说不用,他自己处理。   “陈迹,不要逞能了,你没公司没靠山,现在方源也不管你了,你依靠我一下吧,我可以帮你解决。”景致没想到这个时候陈迹都还是不肯要她帮忙,只要他服个软,那些营销号马上就能听话删帖。   陈迹想了想之后还有几个行程,指不定祝昆什么时候又会问他要钱,这些年他并没有存到多少钱。   “你有什么办法?”   景致得意一笑,自以为抓住了陈迹弱点,语气都变得生硬起来,“陈迹,和我在一起,我是景向南的女儿,我有能力帮你摆平这一切。”   “景致。”陈迹听完她的建议后,语气不急不缓,景致的心跟着提了起来,“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刚做过的美甲深深掐进肉里,景致怒极反笑,强撑着最后的尊严回道:“好,陈迹,我祝你前途似锦。”   两人结束通话后,景致气的手抖找到微信里的某个联系人,亮片指甲在屏幕上刮得嗒嗒作响,“全放出去。”   当天晚上,黑陈迹的营销号比下午多出一倍,有个营销号甚至牵扯到了祝岁,说当初陈迹和方洲的抄袭事件,陈迹和祝岁设计仙人跳害方洲坐牢,陈迹那首歌就是抄方洲的,曾经方洲的粉丝不管是真为还在牢里的正主出气还是趁这种墙倒众人推的时候贡献自己的一份力,总之陈迹微博的评论区一刷新就能多出百八十条评论。   陈迹对于任何黑料都没回应,唯独回应了牵扯到祝岁的那条,他找律师发了声明,房里没有开灯,他就这么在家坐了一天。   日头慢慢西沉,房间逐渐昏昧,最后光线在他眼里消失。他想起六岁那年,他被陈唯拖着进房间,他害怕哭着,看隔音大门从眼前合上,模糊眼里只剩黑暗。   他有点累了。   陈迹真的有点累了。   他躺在黑暗里,疲惫闭上了眼。   网上舆论还在不停发酵的时候,许久不上号的祝岁发了微博,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讲了个清楚明白,甚至发了那年方洲把她拖进房间的酒店监控。   这件事本来和祝岁无关,并且这事关女孩子名誉,方洲当初可是因为□□未遂坐的牢,祝岁这一声明相当于把自己暴露在大众视线,任不怀好意的人猜测。   “不知道为什么,祝岁发微博我突然有点难过。”   “我也是,网上全在骂陈迹,只有祝岁帮他说话,做到这份上,前女友的天花板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祝岁还喜欢陈迹?”   “喜欢干嘛分手,我觉得是毕竟在一起几年,总归不想让他太难看。”   “不,这绝对是喜欢,我在这里放话了,他们绝对会复合,不复合我绕操场裸奔五圈。”   这条评论被顶到了热评。   就在大家还在热烈讨论这两人的关系走向时,金牌经纪人杨瑾发博了,   她贴出一张律师声明,把今天所有黑陈迹的营销号全部@了一遍,微博里说:   “陈迹是我公司旗下艺人,鉴于营销号无根据造谣,我司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力,一天内若不道歉删帖,我们法庭见。”   而紧接着两年不上线的江光河转发了杨瑾微博,举重若轻说了句:“马上道歉。”   网民今晚跟过年一样热闹,吃了一天的瓜,竟然还炸出了天王江光河。   “陈迹什么时候签公司了?怎么没官宣?”   “江光河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签他啊。”   “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就算签公司,一个三线徘徊的歌手值得江光河亲自下场撕吗?这就相当于小兵小将在打群架突然来了个战神加入战斗,这不奇怪吗?!”   “有道理,江光河什么时候管过别人的事。”   “诶诶诶!你们还记不记得,陈迹刚出道那会,有人说他像江光河这件事?”   “我艹,不会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话可以说,但不要乱说,小心被告。”   其实陈迹刚摘面具没多久,就有人注意到了他某些角度神似江光河,还有人拿出江光河年轻时的照片对比过。   但江光河什么地位,陈迹一个籍籍无名的歌手要一个劲地吹他像江光河,就是在登月碰瓷,祝岁当时一遍遍在粉丝群里央求大家不要再提这个话题,渐渐的,大家也不再说了,现在这个话题重新提起。   “你们当江光河的粉丝死了吗?十五年老粉告诉你,江光河刚出道那时就说过,他是不婚主义。”   “笑死,不婚主义不代表不生孩子啊?娱乐圈那么多哥哥还说自己单身呢,结果呢,塌房的速度不要太快哦。”   “你们是不是没看过超级明星脸,那么多像的,难道都有关系吗?”   “对不起,00后还真没看过,看来江光河的粉丝年龄真的很大了。”   网上吵得不可开交,祝岁只心疼陈迹,这几天下雨,她的信号时有时无,电话拨出去几秒就被自动切断,她满院子找信号的时候,辛钰不知从哪抱了个西瓜进来,用网绳兜好后扑通一声扔进井里。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井边点了支烟,接近凌晨的夜安静极了,连风声都很清晰,大家忙碌了一天,早早睡下,院子里只有一盏昏黄白炽灯,光线微弱陈旧,小飞虫聚集在灯泡边,他看着祝岁举着手机一会儿进来一会儿出去,手机屏幕映着她失望焦灼的脸。   祝岁真是个傻逼。   辛钰吸完烟后踩灭烟头,什么都没说上了二楼,推开宋昭昭的房门。   “干嘛?!祝岁等会会上来!”宋昭昭在睡梦中醒来,闻到一股烟草味。   “一次就走,你信不信她今晚都不会上来。”辛钰轻车熟路扯开宋昭昭的睡袍。   “她在下面干嘛?”宋昭昭咬着唇忍住颤栗。   “找信号给陈迹打电话,跟傻逼一样。”辛钰嗤笑着压住宋昭昭。   “你说别人傻逼,你自己没傻逼过吗?”宋昭昭话一说完,身上的人有几秒的停顿,而后她猛地抽了口气,一巴掌打在他背上,“你他妈没戴!”   “你那个不是刚走吗?放心,我不在里面。”   “我怀孕了怎么办,出去!”   “怀孕打掉啊,难道你还想做单亲妈妈?”   “辛钰你他妈怎么这么贱。”   “你不是更贱,让我上。”辛钰捂住宋昭昭想飚脏话的嘴,起伏间,他看到未关合的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正对着他,蓦地想起刚在院里,祝岁眼含热泪剔透的眼。   傻逼,这世上怎么有那么多傻逼。   祝岁果然没有回来。   --------------------   下周完结,谢谢观阅。 第101章   ===================   有江光河护着, 那些营销号知难而退,景致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有江光河什么事,并且听方源说陈迹不打算签江光河公司, 怎么就突然变成他旗下艺人了。   景致去找景向南了解情况。   “不知道。”景向南翻着剧本淡淡回复。   “是不是你从中作梗?”景致计划得好好的, 她就是要逼死陈迹,可没想到江光河的声明如座山,挡住了所有流言蜚语。   “我没那闲工夫管你的事。”景向南抬眼看到景致生气扭曲的脸, 声音清淡警告, “以前你怎么玩我都不管, 但是这事既然江光河出面了, 你就适可而止。”   景致阴沉着脸转身离开,门摔得震天响。   景向南已经忘了景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最开始她养好几只狗, 给它们最好的吃穿用度,陪它们玩, 那阵子家里都是毛, 狗很忠诚, 十分黏景致, 跟上跟下,欢快极了。   但某天晚上,他正准备睡, 听到一声凄厉狗叫声,紧接着是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 客厅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 他感觉不对, 出门查看, 一出房门, 看到一楼客厅躺着一只狗,它的后腿不停抽动着,嘴里流血,其余的狗围在它身边不住地叫。   景向南以为是狗不小心摔下了楼,正想着叫个宠物医生时,他看到景致出现在一楼,她对狗狗们的求助视若无睹,用一只手拎起还活着的狗狗后腿,它在景致手里不断挣扎,发出无助的呜咽声,随即,景致打开门,想扔垃圾一样把狗扔了出去,拍了拍手对还在狂吠的狗们说:“叫什么,很快轮到你们了。”   说完,她看到二楼的景向南,脸上泛起甜甜的笑容,朝他打招呼:“爸爸,你回来啦,怎么还没睡。”   景向南后背一阵凉意。   他带景致去看医生那天,景致哭得很厉害,不肯去,不断把早逝的母亲拿出来刺他,   “你当初娶妈妈,给她最好的,让她那么幸福,为什么你却转眼能上别人的床,你知道妈妈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爸爸,你现在带我去看医生,我什么都会往外说的,你对妈妈做的一切我都会往外说的。”   景向南只好作罢。   但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等他再回家时,家里的狗已经没有了,她又养了猫。   渐渐的,景致不再满足于这样的方式。   景致的妈妈曾经是个走穴歌手,被景向南看中后,硬生生捧成了名角,而景致从小跟着妈妈长大,对这故事早就耳熟能详。   她也想这么玩。   她第一次玩的人是一个酒吧驻唱,加了联系方式后,景致不露面,给他买很多东西,给很多钱,最后找了个三十多岁两百多斤的胖女人,说是本人,那男的为了钱也能下得去手,当晚就开房了,一口一个宝宝叫的景致反胃,景致把他们不堪的视频传到网上,那男的没两天就销声匿迹了。   第二个是一个少儿频道的实习主持,刚毕业的大学生,被铺天盖地的资源砸中,幸福得不知所措,但很快他因为吸毒被关进大牢,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包括那个选秀出来已经坐牢的方洲,都是景致一手捧出来的。   她非常聪明,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景向南觉得她非常可怕。   最开始他是心疼这个女儿的,但现在,他开始担心景致有一天会不会毁了他。   *   有江光河护着,陈迹的舆论很快消退,他给杨瑾打了电话,他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他们根本没签合同。   “陈迹,这是江老师的意思,他很欣赏你,看你一个人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合同你什么时候签都可以,不签也没关系,我们这边不逼你,微博发的话你不用当真。”   杨瑾的话让陈迹更为不解。   他想起高中第一次见江光河那么冷淡的样子,甚至之后在缙北电视台后台遇到,江光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他,为什么突然因为一首歌对他如此之好。   “陈迹,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的确应该请吃饭,陈迹答应下来,“江老师喜欢吃什么菜系,我来订餐厅。”   “好,要不你加一下江老师微信吧?你们聊一聊,我就不去了,我女儿最近生病,我得在医院陪她。”   奇异的违和感又上来,但陈迹没拒绝,挂完电话后他加上了江光河的微信,一点进去,看到他朋友圈竟然在两天前分享了自己的新歌。   陈迹从初中起,就是江光河的粉丝,如今看到自己偶像分享自己的歌,这几天积郁的心稍霁,他在微信上问江光河什么时候有时间,他想请他吃饭。   江光河回的很快,他说:“外面不方便,你来我家吧,家里有阿姨做饭,你喜欢吃什么,我要阿姨准备。”   陈迹不理解江光河反常的平易近人,礼貌地说:“我没什么忌口的,看您方便。”   江光河说好,约他明天中午见面。   两人结束对话后,陈迹又一次给祝岁打了电话,依旧没有打通。他想让她把微博删了。当初那件事后,祝岁表面上像是过去了,但连着做了大半个月的噩梦,半夜经常哭着醒来,他每晚哄她睡觉,睡不着就陪她下楼散步。   这次她重新把这事拿出来说,他很担心她。   他不懂,不懂祝岁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跳出来为他说话,他又回到高中时候,单方面揣测她的意思,不敢问又期待她的回答。   陈迹第二天去了江光河家,阿姨做好饭就走了,家里就剩陈迹和江光河,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陈迹觉得气氛很怪,特别是江光河看他的眼神,太过复杂,这完全不是一个刚见几面的长辈该有的眼神。   “陈迹。”江光河察觉到陈迹的拘谨和不安,收回视线,定了定神,拿过手边的茶啜了一口,说,“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喜欢吗?”   陈迹点头,其实无所谓喜不喜欢。   “你在家里你妈一般给你做什么?”   陈迹夹菜的手一顿,但江光河似乎有意要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望着他,等他的回答。   “我妈不怎么喜欢做饭。”能吃到陈唯做的东西,一般都是挨过打后,那种时候哪还会记得味道。   “是吗?”江光河说完,像是想到什么,有半分钟没说话,只默默喝光了杯里的茶,喝完之后,他又问,“陈迹,你爸爸呢?”   陈迹听到这个问话时,有一瞬的恍惚,就好像眼前坐的人不是乐坛不可撼动的天王,而是广场上拉家常的大妈。   “没有。”陈迹如实回答。   他早就接受这个事实了,说出来的语气稀疏平常,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   江光河倒茶的动作一僵,茶水险些溢出杯沿,他放下茶壶,揩去溅到指腹上的茶水,给陈迹夹了块排骨后,放下筷子问他:“陈迹,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陈迹不明所以看着江光河,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很欣赏你,你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谢谢江老师,我目前这样挺好的。”陈迹压下内心疑惑礼貌拒绝江光河,低头喝汤的时候,他余光瞥到江光河不停摩挲的手指,看得出,他烟瘾犯了。   他们饭后一起抽了烟,江光河家很大,大到说话都有回声,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真孤独。   两人都抽着烟,江光河却对陈迹说:“抽烟对身体不好,能戒就戒了。”   陈迹淡淡嗯了一句,很像敷衍。   烟是什么时候抽上的他记不太清,也许是和祝岁分手的第一周或者第一个月,总之,等他意识到这点时,他已经戒不掉了。   “陈迹,你放心,之后没人敢为难你。”   陈迹不回答,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现在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   *   陈迹之后果真顺风顺水。   碍于江光河的身份,有些话没放到台面来说,但大众的悠悠之口还是如围着蜂巢嗡嗡叫的蜜蜂,私下都在谈论陈迹和江光河的关系。   而这些不过是闲暇时的饭后谈资,供人消磨掉生活里一些无用的时间,聊完之后起身一拍,又接着继续自己的事。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里平淡如水过着,时间一天天往后移,拥挤的地铁,急匆匆过斑马线的人群,微博上一天一变的热搜和捕风捉影的八卦,钱不见多,烦恼也没见少,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缙北的夏天很快在一场场秋雨中消失殆尽,秋天的落叶还没清扫干净,十一月一到,大家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暖气了。   时间过得飞快,2019年即将进入尾声。   要说最近微博上有什么值得谈论的,那就是月底要在临西举办的金曲典礼,邀请一众明星,粉丝们早早就买了去临西的车票准备去应援,其中也包括陈迹的粉丝。   陈迹凭借《山夕》入围了金曲新人奖,沈从言虽然也接到了邀约,但他拒绝了,一时半会儿,他不会去临西。   颁奖典礼当天,陈迹出席红毯,黑西装上别着一朵白玫瑰,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他整个人的气质越发沉稳,面对镜头处变不惊,说着客套的官方话。   弹幕里有人说,   “他是陈迹,但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陈迹了,我想念以前的陈迹。”   “我也是,他变成娱乐圈里随处可见的爱豆了。”   “时间真能改变一个人,他以前很爱笑,眼睛亮晶晶的。”   “你说的是和祝岁在一起时的陈迹吧。”   “都两年了,别再提祝岁了行么?烦不烦啊你们。”   这些陈迹看不到,他坐在贴着自己名字的位置上,灯光绚烂,陌生眼熟的人走来走去,看台两侧时不时传来粉丝尖叫声,也不知道是在叫谁的名字。   越热闹的时候,陈迹的不实感就越发清晰,该说什么该怎么笑,都有人给他发出指令,他只要照做。   人真的会灵魂出窍吗?   应该会吧,就像他现在这样。   陈迹给旁人让身时,低头看到别在胸口的白玫瑰,花瓣上带着晶莹水珠,他伸手取下,玫瑰花刺碰到手指,略一用力,很快有小血珠冒出来,他没再把花别回胸口。   颁奖典礼上,悬念一个个揭晓,到陈迹入围的金曲新人奖时,镜头分别给到入围的四个人,最后当大屏幕上只出现陈迹的脸时,所有人看着他把手里的白玫瑰别到胸口,再不急不缓起身在大家的掌声中走向领奖台。   他接过颁奖嘉宾递来的奖杯,得体礼貌和他们分别握了手,拿着奖杯空白了十几秒。   “陈迹,恭喜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颁奖嘉宾见陈迹这样,还以为他是激动得说不出话,连忙引导他,示意他往话筒中间站。   陈迹站到了舞台中央,灯光很刺眼,底下掌声雷动,看台上写着他名字的灯牌不停晃动。   这个时候你要说获奖感言了,就说谢谢粉丝,会继续努力。   快说啊,说完下台,你不是想回家吗?   脑子里有个人在不耐烦说话。   可他唱了首歌。   “Oh Girl,哦女孩,   Don't you be afraid,你不要害怕,   If you're by my side,如果你在身边,   Everything will be alright,一切都会好的,   You've built an inner sanctuary I can hide,我心里有一个你建造的庇护所,   You are the secret sanctuary I live by,你就在那里悄悄地保护我。”   五年前,也是在临西,他参加了人生第一场演出,那时他只有一位粉丝,他为她唱了一首《Sanctuary》   如今,他失去了那位粉丝,也失去了避难所。   阿迹,你好棒呀。   他在无数台摄影机前红了眼。   “谢谢。”   他没再说其他,就这么下了领奖台。   *   颁奖典礼结束后,他被几个不熟的前辈叫住,说是去庆祝。   虚与委蛇结束完回到酒店已快三点,他洗完澡出来接到沈从言的微信。   先是一条新闻,他点开看了,映入眼帘的是加粗标题   --山绥村突发山体滑坡。   山绥村是什么地方?   陈迹不解,紧接着他接到沈从言的第二条微信,   “祝岁在那里。”   --------------------   一更~   景致并不喜欢陈迹,她只是心理扭曲。   马上要和好了。 第102章   ===================   山绥村的拍摄一直很顺利, 但十月初,他们跟拍的其中一家小孩的爸爸突然回来了,看到家里长/枪短炮的, 在了解到他们是干什么的后, 说要节目组加钱,不然不给拍。   这个小孩叫小端,父母离婚后, 跟了爸爸, 从小到大都是爷爷带大的, 爸爸从没管过他, 常年在外面打工,也没寄过钱回家。往年是过年才回来,今年不知为何突然提前回来了。   拍到一半, 没理由中断,而且小端是这几个孩子中最有话题的, 节目组一合计, 和小端爸爸商量了半天, 第二天拍摄继续。   可第二天的拍摄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那天小端跟着爷爷到地里挖土豆, 祖孙俩正在吃饭,睡到三竿起的男人一看到两人其乐融融在吃饭,不知发什么神经, 一脚踹在小端瘦削的脊背上,小端被踹下桌, 手里咬了一半的土豆滚落在地, 还冒着热气。   “妈的, 老子还没吃, 你倒是吃得开心, 你现在就不把老子放眼里了是吧,和你那个贱货妈一个德行。”   “你作孽啊,你自己不起打孩子干什么!”老人心疼扶起小端,小端童稚脸上满是害怕,埋进爷爷怀里小声哭了。   马宗粗暴扯过小端,晃着他瘦小的身子,面目狰狞吼道:“哭什么!还没轮到你哭丧的时候,巴不得老子死是不是。”   小端禁不住这样的惊吓,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当天导演脸色很不好,和马宗交涉他这种恐吓随便打小孩的行为会给小孩造成心理阴影,并且虐待小孩是违法的,男人轻蔑一笑,朝地上吐了口浓痰,说道:“这是我儿子,我打我儿子关你们屁事。”   导演气得拂袖而去。   马宗对小端的打骂时不时就会发生,一有不顺,脚就已经踢了出去,最后节目组警告,说如果再无缘无故打孩子他们就报警,马宗这才有所收敛。   可小端已经不是之前懂事爱笑的小端了,他脸上的笑越来越少,一看到马宗肩膀就不自觉缩起,躲得远远的,每次吃饭,只要马宗没来,无论爷爷怎么说他都不敢动筷,战战兢兢的样子让镜头外的祝岁心疼不已。   山绥村交通闭塞,节目组有自己的车,不那么忙的时候有时会去附近镇上采购一些吃的用的,那天没有小端的镜头,祝岁趁着开机前去了一趟小端家,想给他拿一些吃的,还没到门口,远远看到小端只穿着一件单薄秋衣在山风中瑟瑟发抖。   他身后是孤零零的荒山。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山里气温又冷,祝岁跑上前把小端抱进怀里,问他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   “他..”小端在祝岁怀里说了个他之后,很用力地思考了一会儿,又说,“他和一个阿姨在里面。”   “阿姨在叫,我害怕。”   祝岁反应过来,反胃极了。她把身上外套给小端穿上,问他爷爷去哪了。   “爷爷去山里挖草药了。”   祝岁想了下,决定把小端先带回去,小端穿着她的外套,小步子跌跌撞撞走不快,祝岁干脆背他。   背之前小端一直拒绝,说自己很重,结果背起来时,轻飘飘的。   小端裹在祝岁宽大的外套里,他的小手环着祝岁的脖颈,贴在她背上,没一会儿,祝岁感觉到身后有一块温热的水渍慢慢浸湿衣服。   “姐姐,他过完年会走吗?”小端抽噎着问他。   祝岁也不知道。   “姐姐,我好怕。”   “他会不会打死我。”   “我想陪爷爷久一点,我不要死。”   祝岁眼泪跌出眼眶,心里又酸又涩。   小端才七岁,在之前,他从没想过死这件事,可马宗一回来,他每天都在害怕自己会被打死。   “你不会死的,小端会和爷爷一直在一起。”   小端在她背上一直哭着。   十二月初的时候,节目组得知十二月十号是小端八岁生日,大家商量着给小端过生日,生日少不了蛋糕,镇上没有好的蛋糕店,大家统一决定去远一点的县里买。   小端生日前几天,一直在下雨,节目组怕赶不及,提前两天把蛋糕准备好了,放到镇上人家的冰箱里,大家还准备了礼物,就等着十号的到来。   暴雨是在九号下午开始的,雨大到感觉会冲破天花板下进来。   远离城市喧嚣的小村庄,这暴雨让每个人都感觉不安。   祝岁他们住的老房子防水不到位,边边角角开始漏水,工作人员提前把设备包好,移到尚且干燥的屋里,院子里浑浊积水没一会就没过脚踝,水井水位也升高了。   这场雨太大了,噼里啪啦声像是有人用弹弓在击打窗户,一直到后半夜,祝岁听到雨声减弱,紧绷的心才稍微好点。   她迷迷糊糊睡着,在心里期盼明天不要下雨,要给小端过个难忘的生日。   祝岁没睡很久,就被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吵醒的。   “小端被埋了!”   所有人都被惊醒,天没亮,雨还刷刷下着,祝岁起身时,以为自己在做梦,刚刚听到的也许是梦话。   急促的脚步,暴躁的声音,祝岁被动跟出院子时,几滴冰冷的雨落在她后颈,她想起那天小端温热的眼泪。   十二月的雨和风都冷透了,一束束手电筒光里是不断落下的雨丝,飘飘洒洒,黑暗里时不时响过村民的说话声,她听不懂,但语气很焦灼。   整个村子的人似乎都出动了,纷纷往事发地点赶。因为下雨,路泥泞不堪,崎岖难走,山脚下有十来户人家,而小端家的房子是最靠近山体的。   祝岁不忍细想,和宋昭昭深一脚浅一脚往小端家方向赶。   “千万别出事啊,这孩子今天生日。”   祝岁眼泪涌出,很快被风扑凉。   去小端家有一小段斜坡,现在那段斜坡被滚下来的泥土碎石堵住,四周黑黢黢的,睁大眼睛也看不出夜的轮廓。   她们浑身湿透,鞋子灌满泥沙,站在通往小端家的路口手足无措,天地间都是哗啦雨声,像是要把这些人都活埋在这里。   天快一点亮吧,   小端最怕黑了。   *   救援来的时候天也没亮,他们带了抢险照明设备,灯光一开,祝岁焦急环顾了几圈也没找到小端家那幢小房子,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绵延的土堆。   “所有群众立马撤离,不要待在这里,立马撤离。”雨声中,有消防官兵拿着喇叭冲矗立在雨里的人喊,喊完后他们开始投入救援。   祝岁一身泥回到住处时,已是六点零几分,天还是一点光亮都没有。   可能是附近的信号站被摧毁了,他们每个人的手机都没有信号,屋里也停电了,宋昭昭提前用热水瓶灌了水,两人抹黑在屋子里泡脚。   雨已经小了许多,沙沙声里,宋昭昭问她:“你说小端还活着吗?”   祝岁回答不出,她希望他活着,他才七岁,他才那么小。   她们就这么在黑暗里坐到天亮。   天一亮,雨也停了,屋檐下的积水滴滴答答,院子里满是淤积的黄泥,救援还在继续,村里陆陆续续来了更多的救援消防,但没有救出人来。   拍摄中止,导演号召大家去当志愿者,为救援出把力,他们囫囵吃过早饭后一起去了事发现场。   到了才知道现场有多惨烈,裸露的山体摇摇欲坠,一整块垮塌的切面触目惊心,还有被压倒的大树,掉光叶子的枝桠伸向天空,像一只只绝望呼救的手。   山体滑坡把以小端家为首的附近八/九户人家的房屋都推倒了,里头住的都是孤寡老人,事件发生时又是深夜,按照以往,祝岁看到这种新闻,第一感觉一定是凶多吉少,可如今身处其中,她无比希望会有奇迹发生。   村里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帮忙,大家用铁锹铲开沙土,几人合力搬开粗壮的树干,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着,直到第一具尸体被找到。   是一位老奶奶,祝岁见过,她经常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养了一条很凶的狗,每次祝岁经过都狂吠,吓得祝岁不敢动,她蹒跚拄拐走来,用手里拐杖用力戳了一下凶神恶煞的狗,再笑眯眯问她吃了没有,连皱纹都在笑。   现在,她身上穿着藏蓝色缝着补丁的秋衣,无知无觉躺在担架上,曾经笑着的每条皱纹里,如今填满了沙子和淤泥。   救援人员在盖着白布的担架旁低头默哀完,有人负责把尸体抬走,剩余的人接着干活。   事发现场,挖掘机轰隆声一直没停,一直到下午,第二具尸体被找到,紧接着第三具第四具,均无生命迹象。   天快擦黑时,小端和爷爷被找到。   他们已经没了呼吸。   一直到死,爷爷都把小端护在身下,抱着怀里的孩子,小端蜷缩在爷爷怀里,祝岁只看到一只塞满淤泥的耳朵。   小端肯定不害怕吧,在爷爷身边肯定不害怕。   他们一起去地里挖土豆,拔花生,遇到难走的山路,小端总是走在前面,伸出稚嫩的小手牵着爷爷,踢开路中的石头,一老一少牵着手走在长长的山路上,小端唱着在幼儿园学会的新歌,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救援人员小心翼翼分开两人,祝岁这才看到小端的表情,他还是怕的,脸上惊恐未退,小手紧紧拽着爷爷胸前的衣服。   她积攒了一天的情绪在这刻轰然倒塌,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跌坐在地哭出了声。   我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是他一直想要的遥控车。   他很乖,很听话,在那个破旧便利店徘徊了很久,都没舍得对爷爷说想要那个模型汽车,他才七岁,为什么会这样,他今天应该开开心心过生日才对,而不是一直到死都那么害怕。   “小端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   “赚很多很多钱。”   “然后呢?”   “全部给爷爷,让爷爷不要那么辛苦。”   “我想和爷爷永远在一起。”   -------------------- 第103章   ===================   晚上又下起了雨, 为了安全起见,群众被救援人员勒令回家,他们回到院子, 一群人围坐在狭窄的客厅, 昏黄的白炽灯把每个人的脸照的疲惫绝望。   有人抽起了烟,有人偷偷抹泪,他们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打得措手不及, 屋里又潮又冷, 他们围坐在一起, 有飕飕寒风从他们身边穿过。   “先弄点吃的, 辛苦一天了,吃完早点休息吧,明天再做打算。”导演强打精神安慰大家, 祝岁和宋昭昭先回屋简单洗漱,换下一身泥的衣服, 祝岁带的厚衣服本就不多, 昨天和今天的衣服都湿了没干,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件外套换上, 又贴了三个暖宝宝在身上。   “你穿这个不冷啊?”宋昭昭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白绿外套,“你没衣服先穿我的吧。”   “不用,我里面穿的多, 还贴了暖宝宝,先下去帮忙做饭吧。”   宋昭昭没再多话, 两人刚下楼, 看到辛钰不知和谁在说话, 祝岁不经意瞥了一眼, 步子猛然顿住。   “下来了。”辛钰听到动静, 回头一扬下巴,那人转过身看到祝岁,目光在她的外套停留几秒后,快步走向了她。   很用力很用力的一个拥抱。   祝岁脸贴着冰凉的羽绒服,闻到湿润的潮气,她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勒在身上手臂的颤抖,还有耳畔他温热急促的鼻息,最后他埋头贴在她颈侧,很快颈侧皮肤被温热液体濡湿,祝岁听到他如释重负叹了口气,颤抖,庆幸的声音模模糊糊,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祝岁。”   像扔一个距离很远的回旋镖,过了很久终于回弹过来,那些压抑了太久误以为变淡的感情顺着回旋镖一把击中祝岁。   她眼泪开始不住往下掉,小端的脸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她的手颤抖着环上他,十分迫切想要一点他的体温,手臂越收越紧,到最后完全没有力气抱紧的时候,她终于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阿迹,我好想你。”   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好想你。   辛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手伸进兜里想抽支烟,一开烟盒已经空了,他一顿,把烟盒一团扔进雨里,转身走了。   陈迹的到来让所有人为之震惊,大家表面和和气气,但要不是他们手机没信号,指不定现在已经在网上分享这惊天大瓜了。   简单晚饭吃过后,宋昭昭十分有眼力劲把房间让出来,临走前她往祝岁手里塞了个东西,小锯齿磨在她掌心,她在宋昭昭意有所指的暗示下把手里东西囫囵揣进口袋。   宋昭昭大喇喇推开辛钰的房门,辛钰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坐在床上没情没绪瞥了她一眼,翻过手里的书。   宋昭昭脱了鞋钻进被窝,被窝里暖烘烘的,男人和女人果然不一样,她和祝岁两人晚上都得靠热水袋取暖,她把腿架到辛钰腿上倚在他身上陪他看了两页书后突然笑了,辛钰垂眸看她。   “我刚给了祝岁一个那个,现在想了想,一个怕是不够吧。”   “你无不无聊。”   “这不正常吗?都是成年人,这种情况总不能拉拉小手促膝长谈吧。”   “实在感兴趣你就去听听。”   宋昭昭没好气拍了他一掌,今天着实累了,没一会儿就在辛钰身边睡着了。   辛钰的书往前翻了好几页。   宋昭昭走后,祝岁看陈迹一身狼狈,裤腿全是黄泥印子,给他用热得快烧了桶水,指了浴室给他,等陈迹洗完澡出来,祝岁竟然睡着了。   祝岁原本有很多话想问陈迹,但她真的太累了,没有心情风花雪月。陈迹关了房里的灯,摸黑爬上床,犹豫了好一会儿,试探性伸出了手,刚有揽抱的意图没想到身边的人居然主动靠了过来。   她还和以前一样,双腿蜷缩在他腿间,手搭在他腰上,头贴在颈侧呼出温热的鼻息,陈迹一时之间不敢乱动,怕吵醒她,怕她一醒又恢复刚才冷冰冰的态度,可他又实在想念,忍了一会儿,手放在她后背把人完整抱进了怀里。   怀里的人依旧安静睡着,对他的靠近没有丝毫抵触,陈迹从心底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他克制着亲了一下她耳朵,女孩察觉到痒,动了一下,陈迹立马把头移回枕头生怕吵醒她,没多久他又忍不住重复之前动作,这次吻落在她耳朵附近,有丝丝凉意,屋里没有空调,窗户也不严,到处漏风,他怕祝岁冷,把手贴在她脸上,又把人抱紧些,就这么睡了一夜。   陈迹第二天醒来时,身边没有人,旁边被窝凉凉的,看来已经起了很久,他躺在床上人有些恍惚,手机不在手边也不知几点,只零星听到楼下有人说话。   祝岁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手里拿着陈迹昨晚换下的裤子,她早上起来用湿毛巾简单擦了擦,又在灶台旁给他烘干了,虽然还能看出印子,但起码没昨天那么狼狈。   “醒了?起来吃饭吧。”祝岁把裤子放到床沿,问他有没有带洗漱用品。   陈迹摇头。   “我去给你找一套,你换好衣服下来吧。”祝岁说完就出了房门,陈迹坐在床上不知所措。   早上起了雾,目光所及处一片白茫茫,刚下过雨,空气像裹了层薄冰,吸进肺里湿润润的凉意。陈迹洗漱完一下楼,大家都纷纷看了过来,客气打招呼。   陈迹有种在陌生亲戚家做客的疏离不适感。   早饭大家轮流做,今天正好轮到祝岁和宋昭昭。两人在滚滚白气的锅边煮面,宋昭昭看祝岁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打量了好几眼忍不住问道:“昨晚还好吧。”   祝岁哪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今早起来的时候,也有男同事暧昧问她“睡得还好吗?”   她把口袋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塞回给宋昭昭,往热腾腾的水里下面。   “不会吧,你们没用?”宋昭昭会错了意,把东西揣进口袋后凑过来说,“不用不怕怀孕吗?”   “……”祝岁搅着面条语气淡淡澄清,“没做,多谢关心。”   她知道宋昭昭性开放,但她还是做不到把这东西放到台面来讲,这是她和陈迹的事,见宋昭昭还想追问,岔开话题:“去洗菜吧。”   小村庄虽然肉不多,但鲜灵灵的蔬菜随时都有,放到滚水里过两下,咬起来鲜甜爽口。   “陈迹那碗不要葱,他不吃。”宋昭昭切好小葱准备每个碗里放一些时,祝岁在旁提醒道。   “...哦,好。”   热腾腾的面端上桌,大家围坐在桌旁,一边吃饭一边聊接下来的拍摄计划,不可避免的又想起小端。   陈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明显感觉到大家情绪一瞬间低落了。带着几分沉闷吃过饭后,导演和副导演出去了一会儿,带回消息,经过一天一夜的救援,所有遇害人员全部找到,无一生还。   “尸体今天下午火化,等雾散一些我们去送送吧。”   院外浓雾白茫茫,远处传来一声鸡啼,太阳照常升起,生活也在继续,可有的人再也感受不到了。   大概十点多,雾消散了不少,大家分三部车开往县里的殡仪馆,陈迹坐在祝岁旁边,车子摇摇晃晃开在泥泞路上,到处都是溅起的黄泥。   快开到镇上时,每个人手机开始有信号了,叮咚的提示音此起彼伏,大家像被关在戒网中心几个月终于拿到了手机,迫不及待查看外面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迹,你拿到金曲新人奖了啊,恭喜恭喜。”车里有人边看手机边往后座的陈迹看,车里的人也跟着道起喜来。   “谢谢。”   祝岁从上车就在假寐,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正巧陈迹看了过来,他们在摇晃的车里对视。   从昨晚到现在,他们都没来得及好好说上一次话,今早在他怀里醒来时,熟悉久违的感觉让她在床上默默哭了一会儿。   这种时候理应要说句道喜的话,祝岁缓缓笑起来,语气陌生又熟悉对陈迹轻声说:“阿迹好棒啊。”   陈迹红了眼眶,顾不得其他,把她抱进怀里,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旁若无人在车里拥抱,有人偷偷拍下,但鉴于今早导演强调不要在网上过多宣扬陈迹的事,他们只能默默存进相册。   可即使他们不说,陈迹的行踪已经被人发到网上了。   原本金曲颁奖礼之后,陈迹第二天有个线上直播,第二天,数十万粉丝等着给他道喜时,他的经纪人却发了一则停播微博,说陈迹身体不适取消。   大家还在担心陈迹身体,有网友晒出了一张图,   “姐妹们,惊天大瓜!今天早上我看到陈迹了,他在邻市,他根本没有身体不舒服!”   “so?他在邻市和他身体不舒服有冲突?”   “他在邻市是什么惊天大瓜吗?”   “你是没吃过瓜吗?”   爆料网友微微一笑,没十分钟发出了一大段文字,   “他在邻市不奇怪,但是他去的地方很奇怪,我家是在邻市下的一个小县城,我一般都是到了机场就□□车回家,大概七点,不到八点,机场人不多,我打电话约的黑车师傅没来,我就在路边等,刚好有几个黑车师傅在说山绥村山体滑坡的事,说那边封了,现在不让进(不知道这件事的去看新闻)。   我当时没在意,忽然有个人走过来,问他们去不去山绥村,我想着那边山体滑坡还去啊,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个子很高,戴了口罩帽子,我觉得眼熟,但没太在意,司机说不去,太危险了。   那人语气很急,开了个高价,我在旁边都觉得这人是不是冤大头,司机虽然动心,但还是惜命,就拒绝了。他没勉强,跑去找别的司机。   后来黑车师傅来了,我上车时还能看到他不停在各个车前问,车子开出没多久,我准备去超话打卡时,我当时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刚才那人的装扮不就是昨晚陈迹的机场路透图吗?!!连包都一样,刚才那人就是陈迹!!”   话到这里发帖的人就没了。   留一众网友抓心挠肝想知道后续。   “人呢!哪有说话说一半的!”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没事就回来把话说完行么?”   “山体滑坡,难道陈迹去当志愿者参与救援吗?”   “今天消息已经出来了,遇害十一人,还有一个小孩,我看得心里抽抽的。”   “所以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博主你回来,让我死个瞑目。”   “我来了我来了,我刚刚只是去证实了一些事,我怕有人说我造谣,我先发一张图。”   无数双眼睛看到那人发出一张朋友圈截图,照片上是一张日出图,平平无奇并不惊艳,评论下有个叫小米兔子的人问这是哪,发圈主人回答说是山绥村,她在这里拍纪录片。   令人好奇的是,发圈的主人名字被马赛克了。   “这啥啊这是,能不打哑谜吗?”   “爽快点,给我一个痛快。”   “家人们,我好像隐约要猜到点什么了。”   “楼上的,停止你的猜想!!不可能!!!”   博主见大家被吊起胃口,又接着发了条博,   “接下来你们不要眨眼,这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发出来的图这次没有马赛克了,发圈的主人显示出了名字,   --祝岁。   “这是我朋友姐姐的朋友圈,她和祝岁大学是同一专业的,祝岁在山绥村,陈迹去找她了。说实话,我觉得陈迹现在越来越像一个机器人,可他在机场焦急找人送他去山绥村的身影却很鲜活,我现在无比希望他们能复合,陈迹不会属于我们任何一个人,他只属于祝岁。”   所有人在屏幕前沉默了,只有复合超话过起了年。   --------------------   给点小糖吃,下章大糖,还不知道会不会被锁,明晚六点半,不见不散~   大家晚安~ 第104章   ===================   他们到殡仪馆刚下车, 看到了一个始料不及的人。   马宗没死。   他生龙活虎叼着烟对村委书记索要赔偿金,脸上没有丝毫伤心难过,“我家死了两口人, 怎么着也得多赔一点, 还有我房子没了,你们政府要负责帮我盖栋好的。要不是老子福大命大,你们指不定要吞多少昧良心钱, 赶紧给钱, 一分都不能少。”   村委书记面色不善, 说这个要等政府拨款下来, 现在拿不到,马宗不干,说要书记先把钱给他, 之后政府拨款下来了,他再还。   “你爸你儿子都没了, 你还想着要钱!你有没有心啊。”村委书记厉声呵斥, 脸上悲痛。   马宗表情未变, 叼着烟吸了一口满不在乎地说:“一把老骨头迟早要死, 至于那小的,老子都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种,死了拉倒。”   宋昭昭没忍住, 骂了句脏话,马宗闻声看过来, 像是想到什么, 快步走过来对导演说:“把之前答应好的钱给我, 别到时候你们人一走, 我他妈上哪找你们。别想赖账。”   导演当场给他转钱过去, 转完之后对他说:“马宗,人在做天在看,小心遭报应。”   马宗哼哧一笑,露出被烟熏黑的牙,山体滑坡发生时,他人不在家,在镇上打麻将。   他把烟头踩灭,看着微信入账的钱,得意笑道:“我这人啊,天生命硬,山体滑坡都埋不死老子,你们担心担心自己吧。”   马宗说完,哼着小曲心满意足离开了,他此次来并不是来送小端的,他是来问村委书记要钱的。   马宗走后,他们跟着村委书记进了殡仪馆,祝岁没想到,才几个月,她竟然又出现在这种场合。   小端和爷爷并排躺着,死亡人的家属在各自棺木前哭得昏天暗地,唯有小端这里安安静静。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圆满,如果他们其中有一人活了下来,不管是爷爷还是小端,日后的生活都不会开心,小端如果跟着马宗那样的人,他一生都不会好过,他会在家暴的阴影下畏首畏尾地活着。   祝岁看了一眼旁边的陈迹。   殡仪馆的流程基本一样,没多久村委书记和另一个人捧着两个骨灰盒出来,是小端和爷爷的。马宗人走了,他们会负责把他们放进村子公墓里。   他们爷孙俩永远在一起。   太阳已经破云而出,洋洋洒洒铺陈开来,县城人多热闹,一派繁荣。   回去路上,祝岁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那人问她蛋糕还要不要了,放冰箱都要化了。   那是小端的生日蛋糕,他们做了一个哆啦A梦造型的,里面放了很多小端没吃过的水果,可小端一口都没吃到,他甚至连这个惊喜都不知道。   “我们等会来拿。”   他们去取了蛋糕,节目组架起设备,大家把给小端的礼物放在桌上,化了的哆啦A梦上燃着八根蜡烛,不断往下滴蜡泪,蛋糕前一顶生日礼帽孤零零放着,蜡烛火焰晃晃荡荡,他们就这么在屋里过了一个没有寿星的生日。   陈迹在昏暗中揽过旁边小声抽泣的人,抱进怀里轻轻抚慰着。   *   小端的事落幕,他们的拍摄还要继续,争取在过年前拍完,大家能回家过个年。   陈迹跟着祝岁拍摄了两天,当天晚上,两人都没睡,安分躺在床上,祝岁问陈迹什么时候回去。   陈迹没回答,在黑暗里沉默,时隔两年,他又要靠猜测来揣摩祝岁的话。   他已经来三四天了,除了最开始她那句想他,之后祝岁什么表示都没有,他们的相处也淡淡的,他看不懂她的态度。   得知她在山绥村那晚,他连夜退房去机场买了最快一班去邻市的飞机,到了后又辗转去了山绥村所属的县城。   山绥村交通闭塞,现在又出了这事,很多黑车司机不愿冒险,最后陈迹把价格开到让人拒绝不了,终于有人接了,但车到离村还有十来公里的地方时,司机不愿再往前开,给他指了指路后就走了。   山路曲曲折折,手机没信号,导航根本行不通,好在泥泞地上有车轮印,时不时还有开过去的消防车,他跟着那些车轮印好不容易进了村,碰巧遇到个村民把他带过来。   “我不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过来,他不想两手空空回去。   “不走留在这被议论?”   “无所谓,又不是第一次。”   这一年他遭受了那么多流言蜚语,他早不在乎了。   祝岁鼻尖酸涩,想起他遭受网暴的时候,想起他生日会的时候,想起不在他身边的这两年,通过网络拼凑他的现状。   “为什么要来?”祝岁又问。   陈迹在被子里不安动了一下,想说又不敢说。   有眼泪顺着眼角滑下,祝岁忍住喉咙的哽咽,把所有想说的一股脑倒出,“分手的时候我说过,以后你不要管我的事,为什么还要给祝昆钱,你到底给了他多少钱,陈迹,你是傻逼吗,钱是那么好赚的吗,为什么要给他,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   黑暗中伸过一只手,两人的空隙消失,祝岁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推拒的手格在他们之间,嘴里一个劲骂他傻逼。   “不要不理我。”   陈迹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认领尸体他也要去见一面。如果她还活着,他想为自己再争取一次,他忍够了,他忍不下去了。   “祝岁,你不能不要我。”   陈迹什么都没了。   祝岁在他怀里哭,踢他推他,嘴里一个劲说着相反的话:“不要不要,我不要你。”   陈迹的眼泪滴在祝岁脸上,他分不清这些眼泪是为什么而流,他执拗抱着怀里拒绝他的人不肯放手,他需要支撑,不然他真的坚持不下去。   “做朋友好吗?不爱我也可以,我们做朋友,不要不理我,祝岁,不要不理我。”   他卑微乞求的语气,比高三那年,他穿着那件白绿外套找她和好时,还要痛。   陈迹还是那个陈迹,他自卑敏感怯弱,没有得到过独一份专属于他的偏爱。   两人的眼泪混在一起,祝岁被抱得快喘不上气,冷静反问他:“你对你朋友这样吗?”   陈迹立马松开,躺回自己位置,没等几秒听到祝岁说:“谁要和你做朋友。”   他的心绝望下落。   “陈迹傻逼。”   说完下一秒,有人翻上身,吻了过来。   小床吱呀一声。   暌别两年的吻,他们吻得动情又认真。   陈迹接吻的方式一如之前,他特别喜欢舔咬她唇珠,祝岁被咬疼了嗯一声,软绵绵推他,陈迹力道没放松,反而更用力,他的手垫在祝岁脑后,迫使她仰头,另只手抚上她睡衣扣子。   下流就下流吧,又不是没做过。陈迹头昏脑涨地想,手下动作没停,暧昧的水渍啧啧作响,   祝岁何尝没感觉到陈迹身体的反应,但这旁边住的都是节目组的人,屋子隔音非常不好,她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某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饭,相处久了,偶尔说几句无伤大雅的荤话,那人指着辛钰说:“你他妈晚上动静小点,你是爽了,有没有想过我们这种单身狗。”   大家哄笑起来。   “阿迹,不行。”祝岁推开他,硬硬的短发扎在她手心,“会听到。”   陈迹理智回来一点,压着她,胸口急促起伏着,缓了几秒又低头吻她,两人缠绵悱恻接了个深吻,陈迹把人紧抱在怀里,祝岁抵在他胸口,蹭了蹭额头的汗,头一次感觉被窝里这么暖和。   “和好好吗?”陈迹亲在她颈侧,大狗狗似的撒娇,他一点没变,得到允许,才敢说要求。   “我要说不好呢?”   他立马接话:“做朋友好吗?你把我微信加回来,我保证不打扰你,不会随便给你发信息,可以吗?”   看来他早就设想过被拒绝,又或许他一开始就消极悲观做好了这种准备。   祝岁流出泪来,双手环在他后颈,夜很黑,轮廓融于黑暗,他们呼吸交缠,处于谁再一靠近就能吻上的距离,陈迹没有动,一直以来,他都习惯把主动权放到祝岁手里。   “陈迹你真傻。”   怎么会有这么死轴这么认死理的人。   陈迹没有反驳,傻就傻吧,他只想要怀里的人回来,哪怕她天天骂他傻逼也所谓。   “我最喜欢阿迹了。”祝岁趁陈迹还没消化完这句话仰头亲了上去。   陈迹把如愿以偿揉进吻里宣泄,他急促亲着,又分出神问她:“我们和好了是吗?”   “嗯,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我…”   剩下的话被牢牢堵住,这种时候已经不需要用言语表达。   太久没做,说不渴望是假的,被子里因为他们的动作扑出热风,祝岁像颗笋被剥开,嘤咛声融进对方嘴里,不牢固的床发出一声暧昧吱呀声,祝岁羞耻心上来,拽住陈迹作乱的手,“不行,会被听到。”   陈迹气喘吁吁停下来,轻轻动了一下,祝岁默默红了脸。   “想。”   陈迹一个想字说得色气十足,祝岁热出一身汗,腰心软成水。   “想干什么?”   村里的夜黑得纯粹,他们连彼此的脸都看不见,于是一些撩人的细枝末节被无限放大,陈迹忍得难受,又舍不得让她停下,喘着粗气吻她,不想听她这嘴一个劲地火上浇油。   祝岁嘴被咬痛,声音娇娇气气翻旧账怪他,抓着陈迹汗湿的手往腰上放,“就这,每次都会红,你还记得吗?”   陈迹真的会疯。   他早知道祝岁是个什么样的调调,从高中就喜欢撩拨他,勾出他那些下流幻想后又撒手不管,喜欢看他克制又忍不住的样子,最后给一点甜头事后还怪他粗暴。   “不做就不要玩我。”陈迹腰下不敢用力,圈着祝岁的手用力揉两下解馋。   他当然知道这木板床晃起来会有多响,他也不想给人听现场直播。   “做啊,为什么不做。”祝岁小声说,还没等陈迹反应,木板床又吱呀一声,胸口贴上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头顶碎发拂在他下巴,全身酥痒难耐。   “阿迹,这床会很响,你千万不要乱动,我不想被人议论,你乖一点。”   被子里的声音朦朦胧胧,最后一点都听不到。   黑暗中的人呼吸破碎,理智清零,唯独记得她说不能乱动的话,忍到血管快要冲爆。   终于美女蛇结束对猎物的□□,柔情万种扭着腰肢钻出被子,她低头给还在破碎呼吸的人一个又热又烫的吻,在他耳边天真俏皮地说:“阿迹的味道。”   陈迹闷哼一声,瘫在床上,大口呼吸,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来,哑着嗓子叫她:“祝岁。”   “嗯?”祝岁没开灯,开着手电筒清理两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   陈迹曲手搭上脸,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下长长呼了口气,带着要一雪前耻的决心吐出三个字:“你等着。”   祝岁埋在被子里笑了半天。   -------------------- 第105章   ===================   陈迹又陪了她两天, 终于在祝岁的催促下离开了山绥村。   他一出现在缙北机场就被拍了,底下粉丝不断@他,问是不是和祝岁和好了, 虽然陈迹没有回应, 但每个人都看出了陈迹的变化。   “妈的,他这妥妥的就是恋爱中的眼神吧。”   “他们绝对和好了,今天在机场有个人问他, 他虽然戴了口罩, 但眼睛笑了。”   “陈迹恋爱脑实锤了。”   “奶奶, 你磕的CP复合了, 呜呜呜呜...”   陈迹这边不回应,祝岁那边更求证不到,大家一边兴致勃勃猜他们什么官宣, 一边开始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日子转眼到了年末最后一天。   这种日子,不管是街头还是酒吧餐厅KTV, 到处都是人, 一直到深夜都不见安静, 宋巡吐完一场出来时, 面对快走空的包厢,有一瞬的怔愣。   “哦,小宋啊, 我们先走了,合同的事再说, 再说啊。”包厢里的男人拎着西装, 敷衍拍了拍宋巡的肩, 之后阔步走出包厢。   宋巡一下瘫倒在椅子上, 仰头看到头顶的灯, 头晕目眩半天没动弹,直到服务员拿着单子过来要他结账,他从西装口袋掏出卡递过去,服务员在POS机上刷了一下,双手送回来面有难色说刷不了,宋巡又换了一张,还是刷不了,他又换了一张,这才支付成功。   “要我给您叫车吗?”服务员见宋巡踉踉跄跄的样子好心问道。   宋巡摇头,脚步虚浮走出餐厅,缙北冬天晚上非常冷,他一个没走稳跌到地上半天没起身。   原本以为今天这个单子百分之百能拿下,结果那群老狐狸就是来蹭饭,压根没想和自己签合同,他为了开这家公司把身上所有钱都投进去了,到处拉投资,钱没赚到,员工也一个个跑了,进了社会才发现,他们不仅要看你的学历,还旁敲侧击家庭情况,知道你没什么背景,就看碟下菜,嘴上说着年轻有为,转眼就骂他异想天开。   普通人就不配有梦想吗?   难道你们他妈各个家里都有皇位继承吗?   宋巡坐在地上愤恨不已,路边的人走来走去,对宋巡这种状态的人并不在意,毕竟是新年,喝多了坐路边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我靠,你看了热搜没?陈迹官宣了。”   “真的假的!他说他和祝岁和好了?”   “不是,他说,新的一年..”   “岁岁平安。”   俩女生异口同声说完之后不约而同笑了,清脆笑声回荡着,被风吹进耳里。   “陈迹好长情啊,听说他们从高中就在一起了。”   “他们应该会结婚吧。”   说话声逐渐听不到的时候,宋巡低着的头才抬起,他掏出手机,一点开微博热搜前几就是岁岁平安四个字,他手指点进去,男人西转笔挺,在盛大的灯光下,在洋洋洒洒金灿灿的礼花里,在现场如雷贯耳的掌声中,对着镜头笑得和润温柔,   “新的一年,岁岁平安。”   宋巡面无表情按灭屏幕,踉跄起身,独行在猎猎寒风中。   同样看到热搜的,还有景致,她在家里大发脾气,一遥控器砸坏了家里的液晶电视,景向南听到动静出来,面对暴怒不已的女儿内心毫无波动,他整了整衣服,一边下楼一边往门外走。   “爸,你要出门吗?”景致见景向南没有理她的意思,立马换了副面孔。   景向南没应,低头换鞋。   “是去谁家?许蕾还是楚方然,楚方然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吧,你们上床的时候不会感觉在犯罪吗?”   景向南换好鞋,头也不回离开了家,全程没给景致一个眼神。   偌大的别墅,又剩景致一个人,她在原地站了会,转身上楼,脊背挺得直直的,像是在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   *   2020年一月开始了。   所有人都在期盼春节的到来,春运来临,火车站飞机场人满为患,经过的都是归家似箭的人。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还不到六点,暮色四合,街道亮起路灯,陈迹拍完杂志封面,主编还没来得及说请他吃个饭,陈迹帽子一戴,人就消失在摄影棚。   “陈迹接下来还有别的事忙吗?”主编怔怔望向旁边的经纪人寻求答案。   经纪人抽了抽嘴角,含混嗯了一句,随即在心里咆哮,   “陈迹你这个恋爱脑!”   恋爱脑陈迹以最快速度回了家,一开门,满室柔光,汤圆听到动静从厨房哒哒哒跑出来,它兴奋摇着小尾巴,往厨房走了两步又回头冲他叫,像是在告诉他妈妈回来了,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轰轰响,祝岁关上火,准备拿个盘子,听到后面有声音,一扭头,冰凉的唇贴了上来。   灶台上小火煨着汤,案板上放着切好的葱姜蒜,洗好的水灵灵生菜堆在沥水篮里,原本空空如也的流理台上油盐酱醋一字排开,陈迹的心被这些东西填满,轰隆的抽油烟机掩盖住两人热烈的吻声,祝岁穿了件他的T恤,陈迹冰凉的手毫不费力钻了进去。   “唔..先吃饭,不要。”祝岁制止住他乱摸的手,眼含春水嗔他,“这才几点。”   陈迹埋在她颈侧,用力抱着她,为自己辩解:“没想做。”   “是吗?”祝岁意有所指戳了一下他。   陈迹闷笑一声,把她往怀里塞,无奈又泄愤似的吮了一下她耳下的嫩肉,姑娘感觉到疼,小声“啊”了一声,没好气推他:“陈迹你是狗吗?”   “嗯,我是。”恋爱脑陈迹认得爽快,自己给自己定位,“祝岁的舔狗。”   祝岁埋在他怀里笑得双肩颤抖。   最后两道菜做得磕磕绊绊,有失水准,陈迹黏到不行,等菜熟的这一两分钟都能抱着她亲个没完,好不容易等菜上来,她嘴比那锅红汤鱼片还厉害。   这顿饭两人吃得很开心,祝岁做了六菜一汤,开了酒,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边,   “恭喜阿迹获得新人奖。”   高脚杯磕出清脆声响。   来的路上,祝岁已经把陈迹这几个月的近况全部完整了解了一遍,这是陈迹的第一个奖,理应好好庆祝。   两人吃吃喝喝在桌上聊了很久,恍惚间像是回到还住在学校附近的时候,他们之间空白的那两年不存在,他们还如往常一般,上完课回家吃饭,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八卦。   菜做得多了,两人洗完碗牵着汤圆下去遛弯消食,刚吃完饭,两人身上暖呼呼的,走在寒风里也不觉得冷,祝岁一手牵着汤圆,另只手揣在陈迹的大衣口袋。   “好久没看到这么亮的夜晚了。”祝岁不由感慨了一句,昨晚她人还在那个一到晚上就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村庄。   陈迹笑,在口袋里握紧她的手,说:“以后每天都这么亮。”   “那不一定。”   陈迹唇边笑容减淡,问什么意思。   “哦,就导演觉得这个选题不错,可能会筹拍第二季。”祝岁看到汤圆往草丛里凑,扯手把它牵远,“不过具体还没定,还能休息个一两个月。”   “你不辞职吗?”   祝岁对陈迹这句话大为不解,反驳他:“我为什么要辞职,我干得好好的。”   跟拍的这几个月,不管是在临终关怀医院还是山绥村,祝岁都收获了不少,她喜欢如今这样的生活状态。   “你不跟我一起吗?”陈迹追问。   “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祝岁不明白陈迹话里的意思,偏头看他。   不是我一天到晚都找不到你人的在一起,我希望你每天在我身边。   陈迹咽下想说的话,眼睑一敛,连喜悦都淡了几分。他们没走远,就在附近转了转,陈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出来都得全副武装,连带着祝岁都得小心谨慎,怕被人拍到。两人回去的时候路过便利店,陈迹说要买东西,祝岁哪能不知道这男人在想什么,抓住他难为情地说她逛超市的时候买了一盒。   他一本正经地说不够。   祝岁:?   最后费了老大劲才把人拉回家。   门啪嗒一声关上,祝岁解开汤圆,用湿巾擦了擦它的小爪子,之后任由它因为一家团聚兴奋过度地在屋里跑来跑去,陈迹站在她身后,慢条斯理脱大衣,眼神却没离开面前的人,她出门只穿了一件羽绒服,此时一脱,里面是他的T恤,那是大学时候的衣服,放在衣柜里很久没穿,也不知她是怎么找出来的。   想起那些缠绵的夜晚,她随手套一件他的T恤下床,去厨房喝水,回来时会拿些吃的进来,最后也不知进了谁的嘴。   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做铺垫,仿佛回到他们初夜的那个酒店,但转念一想,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模模糊糊的拉扯上。   两人对视上的瞬间,陈迹上前扯下了她的发带。   “先洗澡?”陈迹把人直直抱起。   祝岁缠上他的腰,晃了晃松开的头发,低头看他的时候,有几缕发丝垂下,落在陈迹脸上,酥痒感如猫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甩在脸上,他已经有了反应。   “浴缸好像不够大,怎么办?”祝岁懵懵懂懂问他。   “你站着。”   浴室的门被踢上。   祝岁站了很久,等他们回到床上,祝岁已经精疲力竭。   她知道陈迹素了两年,可她不知道他恶趣味怎么比之前更多了。   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红润润的,感觉还冒着新鲜热气,陈迹怜爱看了一会儿,拨开她汗湿的头发,吻了上去。   黏糊糊的一个吻,祝岁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这么累?”陈迹报了仇整个人神清气爽,澄澈眼里带笑注视着她,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干净,“刚不是让你坐沙发了吗?”   祝岁恨恨瞪他,转过身去,人缩在蓬松被子里,小小一团。陈迹烟瘾上来,从床头柜找了支烟点上。   祝岁听到打火机声音转过了头,陈迹夹着烟靠在床头,漫不经心吸了一口,薄薄烟雾里,他弹了弹烟灰,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冲她笑,垂下的发尖微湿,刚好盖在他眉骨,眼神性感又纯净。   “看什么?”陈迹笑着问她,见她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烟以为是不让抽,正要掐灭时,祝岁翻身跨坐在他身上,低头亲下来,他夹烟的手悬开,生怕烫着她,一只手穿过她汗湿的长发,曲起双腿,微仰着头和她接吻。   烟味呛鼻,舌尖发涩,一截烟灰掉在地板上。   “事后烟,我也要抽。”   陈迹又给她渡了一口,两人就这么抽完剩下半支烟。   最后陈迹掐灭烟,把人摁在被子里又做了一次。   胡闹了大半晚,洗漱干净的祝岁依偎在他身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陈迹悄然起身,在床头柜深处找出一个小药罐,吞了两粒,把人抱进怀里跟着一起入睡。   --------------------   上一章你们看了没,被锁了,真的栓Q。 第106章   ===================   祝岁没两天就发现了陈迹的不对劲, 他非常黏她,病态到不允许她离开视线五分钟,那天早上她出门买早饭, 他人还没醒就没打招呼, 结果人刚出小区他电话就过来了,很焦急问她在哪里。   “我去买早饭啊,你想吃什么?”祝岁边走边说。   “你等我, 我跟你一起。”   “不用...我..”祝岁话还没说完, 那头就挂了, 他以前也没这么黏人吧。   祝岁隐隐感觉不对劲。   自从她回来后, 陈迹就没再出去工作,祝岁以为是陈迹没通告,结果经纪人直接上门, 她这才知道,不是陈迹没通告, 是他都推了。   “为什么不去?”祝岁十分不理解望着他, 以前陈迹从来不会出现这种为了她把通告推了的情况。   “不想去。”陈迹低头看手机, 屏幕上是一对对情侣装, 他回答完漫不经心转移话题,把手机伸给她看,“岁岁, 这套好看吗?”   祝岁望着他,不安感油然而生。   没两天, 她接到了陈迹经纪人李彦的电话, 接通电话时, 李彦特地问她陈迹在不在旁边, 祝岁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 说不在。   于是李彦把陈迹近况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陈迹之前那些通告早就定下来了,他现在宁愿赔违约金也不去,违约金是小,但是他这样在圈子里的名声就不好听,粉丝也会有意见,你劝劝他吧,我知道他喜欢你,但也不是这个喜欢法啊。”李彦的语气十分不理解,甚至颇有微词。   祝岁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   “还有,我之前给他预约了心理医生,你看能不能把他带过去看看。”   “什么心理医生?”祝岁从沙发上直起身,对这句话充满怀疑和不解,“陈迹怎么了?”   “他失眠很严重,一直吃安眠药也不是办法,你们一起睡你不知道吗?”李彦话里带着很浅的鄙夷。   “我..”祝岁语塞,她是真的不知道,这几天晚上陈迹都在折腾她,她人困到一沾枕头就能睡到天亮。   “多关心关心他吧,陈迹走到今天这步也不容易。”李彦又交代了几句,挂了电话。   晚上睡觉时,祝岁背对着陈迹假装睡着,陈迹抱着她,哄小孩似的轻拍,没一会儿手停下,小心翼翼凑近她的脸亲了一下,她睫毛颤了颤,缩在被子里的手拽成拳,陈迹一直没睡着,他抱她,亲她,在身后玩她的头发,就是不睡觉,祝岁没敢动,好几次差点睡着,她就偷偷在被子里掐自己的手。   终于,身后的热源离开,没几秒,祝岁听到倒出药丸的窸窣声,和喝水时喉咙的滚动声,做完这一切的人,重新躺下,他轻轻在她唇角吻了一下,很轻很低地跟她说:“岁岁,晚安。”   随即他关了床头的小台灯。   祝岁的眼泪从眼角悄悄溢出。   第二天,陈迹醒来时,一睁眼看到祝岁背对他坐在床沿,吃了安眠药,他人刚醒来时,头往往有些昏沉,他从后面环住她,头贴在她后脊背,声音低沉问她早饭想吃什么。   “阿迹。”   陈迹倦沉沉嗯一声。   “这是什么?”坐在床沿的人转过身,朝他摊开手掌,昨晚的小药瓶安静躺在她掌心,陈迹残存的困意刹那清醒。   “你起来,我们聊聊好吗?”祝岁眼眶很红,不知是没睡好还是刚哭过,陈迹从床上坐起,他身上还有她的吻痕,头发也乱蓬蓬的,很无辜又很不安眨着眼。   “什么时候的事?”   陈迹说忘记了。   他确实说不出个具体时间,就像抽烟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抽上的,有些习惯总是在不经意间染上,你要想去追溯,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彦说给你预约了心理医生,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岁岁,我很好,只是睡不着,不用担心,我没事。”陈迹把小药瓶夺回手里,他眼里漾着怕被她嫌弃的不安,“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吃了,我以后都不吃了。”   他说完把东西扔进垃圾桶,祝岁哭出了声。   小端被马宗打怕后,每次看到马宗,他都下意识躲起来,小小脸上战战兢兢,生怕挨打的样子祝岁总是会联想到陈迹。   陈迹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子,面对陈唯也是这样战战兢兢的样子,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大到陈迹那么高大的一个人,面对比他矮那么多陈唯都不敢反抗,大到他在亲密关系上患得患失,害怕自己被抛弃。   祝岁抱着一直在道歉的陈迹哭得浑身颤抖,她有很多句对不起要说,是她把陈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心打碎的,他的黏人根本就是他生病的表现,陈迹生病了。   “阿迹,我不会再离开你,我们去看看好吗?”   陈迹犹豫半晌,面对泪眼涟涟的祝岁,终究还是点了头。   他无法拒绝她。   *   陈迹去看心理医生那天,祝岁在诊室门口坐着,门口有不少拿着单子等待的人,他们看着都很好,很正常,甚至有一些打扮得很精致的女孩子,但她们一伸手,往往有几个人手上带着长长的疤。   他们只是看起来很好,内里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陈迹也是这样。   祝岁压下眼里浅浅的泪意。   他们在医院待了大半天,下午出了诊断结果,他不仅有抑郁还有中度焦虑。   医生面对这种患者早已波澜不惊,开了药对旁边的祝岁说:“这段时间家属多关心一下,他有自残倾向,药吃完再来复诊。”   两人离开医院。   一回家祝岁就开始把药拿出来,抑郁患者最开始吃药时是先吃四分之一,之后再逐步加量,祝岁把小药片切成四片,看陈迹服下后,把药盒放好,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叫外卖吧,就不做饭了。”陈迹看着她说。   他想说点什么,但能说出口的话不多,他很早就察觉到自己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一直拖着没看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到底是不是病了,不在乎能不能睡着觉,他每天都在下沉,没人来关心问他一句你还好吗?   好不好重要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没人真的关心你到底好不好。   陈迹想要的真的很少,只是很少也没办法被满足。   “阿迹,吃香锅吧,想吃吗?”祝岁低头看了一会,偏头征求他的同意。   “好。”   陈迹看她点进那家店开始选菜,她手指从头划到尾一个菜都没选,过了几秒又从头开始看,但很快她又出神了,陈迹的心闷痛着,把人抱进怀里,很快,他听到祝岁的哽咽声,   “阿迹,不要自残,我也会很痛。”   陈迹眼眶一热,把人用力抱紧,他很长地舒了口气,想要缓解此刻翻滚的复杂情绪,又像是长途跋涉历经万险后终于到了目的地的劫后余生。   “祝岁,永远跟我在一起。”   不是不要离开我,是永远跟我在一起,这世界哪有什么永远,可陈迹想要,他想要有一份感情是永远独属于他,他空空如也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抓到点什么,他想永远都不失去。   “嗯,永远和阿迹在一起,我保证。”   陈迹晃晃荡荡的心要降落了。   *   陈迹开始营业。   被迫营业和主动营业的差别粉丝们一眼就能看穿,不管他出现在哪个机场,都是和祝岁手牵手出来的,大大方方的样子让粉丝们又嫉妒又羡慕。   “昨天有幸和他们同一个航班,就在他们旁边。你们都说是祝岁黏人,天天跟着陈迹,其实压根不是,飞机上陈迹张口闭口都是岁岁,上个洗手间要不是祝岁不让跟,陈迹都得跟着去,我就没见过这么黏人的。”   “听你这么描述,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家金毛,我家金毛也这样。”   “陈迹,你看看你这个便宜样子,你的高冷呢!”   “接黏人男朋友。”   “原来爱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转眼到了春节。   陈迹赶往最后一场通告,回到家后已是凌晨,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祝岁问他回不回海桐,自从他们和好后,祝岁都没问关于陈唯的事,她不确定陈迹想不想说,索性就不提。   祝岁问完,陈迹在身后一直沉默,不知道在酝酿什么,祝岁见他迟迟没回应,想着转移话题时,陈迹像下定什么决心把人扳过来,两人面对面躺着。   “我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陈迹说完停顿了片刻,他脸上有种祝岁看不懂的神情,像是在苦恼该如何组织语言把话说得明白,又像是说一件很重大事情前的铺垫,祝岁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   “我妈现在在缙北。”   祝岁错愕,紧接着陈迹说出了个惊天秘闻,   “江光河是我爸爸。”   ?   祝岁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是他在开玩笑吗?   虽然网上一直有流言蜚语说江光河和陈迹关系不一般,这种没得到本人承认的话就算说再多都只是捕风捉影,但现在,祝岁得到了当事人之一的证实,她缓了半天,睡意全无,结结巴巴问他:“...真..的吗?”   “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找你的前几天。”   --------------------   不出意外,周四正文完结,谢谢观阅,大家晚安~ 第107章   ===================   自从那次江光河找过他之后, 陈迹的资源越来越好,明明他和杨瑾没签合同,但杨瑾给他找经纪人, 给他资源, 外界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陈迹忍不住给杨瑾打了电话,让她澄清一下他们没签合同, 之后也不需要给他方便。   打完电话第二天, 江光河就约他见面。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份亲子鉴定, 陈迹认识上面每一个字但连在一起的意思超出他的认知范畴。   “陈迹, 这是我们的亲子鉴定,你明白什么意思吗?”江光河看上去也很紧张,抖着手弹了弹烟灰, 一直在观察陈迹的反应。   杨瑾劝诫他不要太早把事情说出来,一时半会儿孩子肯定接受不了, 但江光河想趁早把这件事说开, 这样他帮陈迹也能帮的名正言顺。   高中时, 崔正青就说过, 他和江光河长得像,不止崔正青,别的同学也说过, 当时陈迹还仔细照过镜子,对比自己和偶像到底哪像, 后来摘了面具, 也有不少说他们像的人, 一直到现在, 流言蜚语已经离谱到说他和江光河是父子。   而如今, 一份亲子鉴定把那些流言蜚语盖章证实,他们真的是父子。   陈迹脑子混沌,说不出个所以然。人在这种情况下,很难接受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父亲,可偶像变爸爸这个冲击还是不小的。   “你和我妈为什么分开?你们发生了什么?”   得到这个讯息后,陈唯反对他唱歌的这件事就说得通了。   “你妈太要强了。”   陈唯最开始不叫陈唯,她叫程浓。   江光河和程浓认识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歌手。   年轻时的江光河恃才傲物,年轻时的程浓恃靓行凶,他们在一个小县城认识的时候,互相看不上眼,江光河嫌她肤浅,程浓说他矫情。两人明明水火不容,见面必吵架,却能瞒着所有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两人瞒天过海度过了好几年,程浓想结婚,江光河不想,他一心想闯出点名堂,参加各种比赛,他做歌手吃了这顿没下顿,一直都是程浓接济他,渐渐的,程浓厌倦了这种生活,她想要稳定,她劝江光河不要异想天开,他这辈子都出不了头,他们争吵越来越激烈,都是暴脾气,每次吵架把能砸的都砸了,砸完之后两人气喘吁吁,江光河看着盛气凌人眼眶通红就是不肯哭的程浓,把她按到床上做,逼她哭,逼她认错。   程浓太要强,从不肯服软服输,江光河对这样的女人又怜又怕。   江光河是凭借香港那个歌唱比赛出道的,而他出发去香港的前一晚,程浓提了分手。   她累了,她不想再过那种看他满心欢喜回来一场空的样子,两人在一起,一直在内耗,她都快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喜欢他。   江光河出发那晚,他们躺在没开灯小房间里,房间没有窗,只有一个出风口,下大雨的时候雨水潲进来,灰白的墙面一条条长长的水渍,江光河抬头时,一轮明月出现在那个四四方方的出风口,两人身上汗涔涔的,江光河指着那个月亮说:“等我回来把它摘给你。”   程浓在黑夜里将眼泪肆意流出,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哭腔,她说:“江光河,你去死吧。”   江光河笑着没说话,他脑海里都是功成名就后回来接她过好日子的美好幻想。   江光河真的在香港一举成名,那时候大哥大是有钱人才有的东西,他联系不到程浓,但自信她能看到电视,她能看到他终于如愿以偿,她只要安安心心待在那,等他回来接她过好日子。   他那阵子流连在名利场所,应接不暇的鲜花掌声和奉承,他把回去找程浓的日子一推再推,等他终于想起回去时,程浓已查无此人。   程浓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江光河连续找了几天被经纪人催回去,之后他没再回去。   但江光河心里有恨,他恨程浓不辞而别,他谈女朋友从来不避讳,每次都能上头条,上头条他都在想,程浓肯定能看到,让她看看自己过得风生水起的样子,让她后悔,让她快回来找他。   可二十多年过去,她依旧没有音讯。   没想到,她竟然给他生了个儿子,程浓,你他妈真是有种。   祝岁听完前因后果,抱着陈迹心情复杂,这么一想,陈唯这些年也很痛苦,那个年代未婚先孕要承受多大的流言蜚语,可她还是把陈迹生下来了,可见她真的很爱江光河。   但这整件事里,陈迹才是唯一受害者。   他承受了一个母亲对他生父的恨意,而这些恨意全部转化成了对他□□和心灵上的伤害,陈迹原本可以快快乐乐长大,他如果拥有一个健全的家庭环境,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阿迹,你接受江光河了吗?”   陈迹翻了身,把她嵌进怀里,语气平淡地说:“接不接受他都是我爸,小时候想要爸爸,现在已经不那么想要了。”   父亲缺席的这二十多年里,他对父亲的渴望早就消磨殆尽。   “你妈妈那边还好吗?”   “我去看过几次,她一见到我情绪就很激动,医生不建议我去看她。”   “医生说我妈心结太重,很难干预。”   祝岁在黑暗里叹了口气,握住陈迹的手说:“阿迹,这是你爸和你妈的恩怨,让他们自己处理,我们明天去买年货过年吧。”   “好。”   “想睡吗?不想睡我再陪你聊会天。”这些天,陈迹的安眠药都是祝岁在管,她不想让他过多依赖药物。   “不想睡,也不想聊天。”陈迹的手从下摆钻进来,轻咬她的唇,暗示得明明昭昭。   在这上面,陈迹一直都勇于表达,祝岁接过他递来的吻,没一会儿床帏轻晃起来,夹着女孩切切呜咽回响在夜里。   *   2020年的除夕,年夜饭是和江光河一起吃的,气氛说不出的违和。   三人同桌,一个是想要弥补但不知从何弥补的父亲,一个是内心毫无波动,安心接受自己多了一个爸爸,但不打算和他建立多深亲子关系的儿子,还有一个夹在其中感觉像是来蹭饭的路人甲。   祝岁从没想过有一天江光河的身份会变成男朋友的爸爸,特别是看到江光河像审视儿媳的眼神,她更加如坐针毡。   一顿饭吃得消化不良。   陈迹看出祝岁的不自在,没多久,就提出要走。   江光河没勉强,临走前一人给了一个红包,说讨个吉利。   两人离开后,江光河独自一人去看程浓。   程浓被他接到一个保密度极高的私人医院,他们很久没见,再见面时,程浓已经不认识他了。   他到医院时,护士说程浓刚吃完药睡着了,江光河点了点头,推门的力道小了一些。   程浓背对他睡着,今天太阳不错,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看起来很温婉。   江光河认识程浓的时候,她在迪厅里面伴舞,被不怀好意的客人占便宜反手就是一酒瓶,当时江光河就想,这人绝不会让自己吃亏,后来他在迪厅唱歌,认识了程浓的朋友,两人一来二去,也算偶有交集,但他们不对盘,吵得多了,多看一眼都厌烦。   江光河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程浓,他的理想型一直都是江南水乡那种温婉柔情的姑娘,而程浓美得太锋利。   那天也是过年,那时候的年味比现在浓多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大街小巷。   他无父无母,飘来荡去,身边朋友都和家人过年,就他大雪天还在外面闲逛,想找馆子吃个饭,他就是这个时候碰到程浓的。   大过年的不想吵架,江光河当做没看到掠过她,没想到程浓主动叫了他,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姑且算是个朋友,江光河跟程浓回了家。   程浓将火盆烧的哔啵作响,家里开了一半窗,寒风夹杂着雪花吹进来,程浓乍一看过去给人的感觉很贵气,像是有钱人家不懂人间疾苦的大小姐。没想到不到八坪的小房间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做起饭来也井井有条,她在炉子上温了酒,醇厚的酒香萦绕在鼻尖,她低头炒菜时,随手把颊边长发挽在一旁,回头冲他说马上就好了的时候,江光河头一次面对她生出无所适从来。   两人难得平和坐在一起,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碰杯,江光河问她过年怎么不回家,程浓这才说起自己的事。   她的确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不过是曾经的事,家里破产,欠了一屁股债,他爸他妈烧炭自杀时把她也带上了,结果她被救活了,莫名多了一身债。   “每年都不敢回去,赚了点钱手还没焐热就得给债主汇过去。”程浓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看来已然习惯。   “你没想过跑吗?你跑了他们也不一定找得到你。”如果是江光河,他肯定跑,天大地大,哪不能去,何必为了上一辈人的恩怨赔上自己一生。   “我没想过,这笔钱我一定还上,我发过誓的。”   程浓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要强争气,永远不认输。   那晚他们都不记得是谁主动,两个漂泊无依的人,一顿暖人脾胃的年夜饭,酒气在他们嘴里发酵,江光河想下床把窗户关上时,程浓说不要关,她害怕。   父母烧炭自杀给她的阴影一直留到现在,她害怕就这么死掉。   江光河下床封了炉子,这才关上窗,窗边有个小书桌,上面有很多书,程浓很爱看书,一直在学习。   两个人挤在小小的床上,没人解释刚刚发生的一切,程浓难得温顺埋在他怀里,像把刀入鞘。   江光河不是第一次,但程浓是。江光河这人没什么道德感,十八九岁就和人睡过了,那时候他压根没想过要负责,但面对程浓,他脱口而出,   “跟我吧。”   说完又觉得自己太冲动,程浓这种性子他拿捏不住,以后分手有2八九岁。   程浓埋在他怀里不吱声,过了很久江光河以为她睡着了,心里有一瞬的庆幸,想起身离开时,程浓手搭了上来,她说:“江光河,你好暖和啊。”   家道中落的大小姐,学不能上,被迫出来跳舞还债,忍受男人的下流目光,一年四季漂泊在外无家可归,第一次感觉人的体温可以这么温暖,她贪恋这份温暖。   江光河那瞬很难说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但他抱她睡了一晚。   “睡吧,不走了。”   程浓那晚睡得格外安稳。   江光河后来格外怀念那段日子,他们躺在一翻身就能掉下去的床上,天马行空说着以后,把这辈子的梦都做完了。   病床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江光河人还沉浸在回忆里,一低头对上程浓的眼睛,那双怎么都不肯在他面前哭的眼睛,如今不断淌下泪来。   “阿江,你怎么才来。”   江光河心脏一瞬间剧痛难忍,他真的亏欠她太多太多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晚了太久,久到如今的他们早已面目全非。   --------------------   被锁的可以看了。   其实陈迹妈妈这一生也是个悲剧。 第108章   ===================   年初七的时候, 祝岁接到一个电话,那边的人说他是景向南,想跟她聊一聊。   祝岁对陈迹撒了个谎, 说要和大学同学聚一聚, 不要他跟,这阵子陈迹一直在吃药,也没刚开始那么黏她, 嘱咐她早点回来就随她去了。   地点选在一家茶室, 一进门景向南已经在了。   “坐吧, 不知道你们小姑娘爱吃什么, 随便点了点。”   祝岁看了一眼桌上的精致点心,坐下开门见山问道:“您电话里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想不想让景致受到惩罚。   “景致想害你,已经在着手准备了。”景向南说得轻飘飘, 但祝岁吓了一跳,人立马比刚进来时还要警觉三分, 他微微一笑, 安慰她, “放心, 我和她不是一伙的。”   说完把糕点碟子往她跟前推了推。   “您找我来到底是想干什么?”祝岁也不知是不是连续剧看多了,生怕这东西有毒,看都没看一眼。   “你配合我, 我可以让景致永远消失在你生活里。”   “难道你想她以后再来打扰陈迹吗?”   景致现在越来越疯,景向南不想再被动纵容她了, 她要是哪天真出事, 他也逃不了干系。   祝岁望着他, 想起他出演过的一部权谋剧, 精于算计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   她挺直腰背问他:“你先说。”   *   景致发现生活格外无趣, 没了陈迹这个乐趣后,她对谁都提不起兴趣,陈迹和祝岁的近况像有脚似的总往她跟前凑,惹人厌烦,就像之前养的那些狗一样。   陈迹就是她养的狗,但这只狗不听话,景致最懂不听话狗该怎么处理,她不会动陈迹,但摧毁陈迹最致命的办法她已经想好了。   她要让所有人看看陈迹捧在手里的宝是怎么被人折辱的。   景致托人找了一些社会上的人,事成之后价格随便他们开,等一切准备就绪后,她给祝岁打了电话,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没想到祝岁竟然答应了。   她欢天喜地打了个电话过去,之后化妆出门。   景向南已经四五天没回来了,无所谓,反正他们父女互相牵制,她依靠景向南的名声,而景向南要维持他的影帝人设,大家互不干扰,说是父女,更像是合作对象。   她到咖啡厅的时候,祝岁正在打电话,那表情一看就知道是谁的电话,看到她坐下,也不避讳,嘴里依旧柔柔说着话,   “嗯,马上就回来,晚饭一起吃,我不在外面吃,你想吃什么,要不你先去超市买吧,昨晚说好你做饭的...”女孩突然脸色一赧,这会儿终于有点避人,微微侧了侧身,即使压低声音也听到她娇娇骂人声,“别耍流氓,我不跟你说了,挂了,等我回来。”   景致听得反胃,可电话一挂,她立马自由切换出愧疚的脸,说:“祝岁,对不起,今天找你来我是想请你原谅我,我不该一时鬼迷心窍,我想通了,爱豆永远是爱豆,我不能把男女之情和崇拜之情混为一谈,我不会再介入你和陈迹了。”   祝岁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景致很镇定,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你是介入不了才放弃的吧。”祝岁慢悠悠道出事实,她的目光没有移开,紧盯着景致,接着说,“景致,当初放弃陈迹的理由只有一个,我希望他变得更好,我希望他的路更宽,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陈迹他想要的不是这些,他想要的是爱。”   陈迹想要很多很多爱,只给他的爱。   “其实你要是真的对陈迹好,我也不敢说陈迹会不会真的喜欢你,但你明显不会真的对陈迹好,你活该出局,你一开始就没赢过,真是要谢谢你给陈迹这么多资源,到头来落得一场空,这滋味很爽吧。”   景致的脸开始变僵,喝下一口滚烫的咖啡不吱声。   “你真可怜,景致,费尽心思接近我,又费尽心思拆散我们,可惜了,我们拆不散,山体滑坡那么危险的时候他走了十几公里山路来找我,你这辈子都不会有人为你这么做,你算计别人,别人也在算计你,你就这么过一辈子吧,你永远都不会得到陈迹,永远都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你得到的都是虚情假意,别人都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才奉承你,你真以为别人是真心对你好吗?你有真心对过别人吗?景致,你真可怜,我...”   “你闭嘴!”   滚烫的咖啡迎面泼来,祝岁没躲,湿淋淋的一张脸看着面目可憎的人,继续说:“景致,你看看你这幅样子,没有人爱你,没有人关心你,我很可怜你,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   “闭嘴闭嘴!!”   咖啡厅里一直回荡着景致的尖叫,她余光瞥到旁边桌上放着的刀叉,扑过去拽在手里朝祝岁直直冲了过去,祝岁就这么坐着,没有一丝躲避。   景致这刻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但随即而来的警笛声响彻在无人咖啡厅。   她这才意识到,这家店大白天的竟然没人。   染血的餐刀被人夺下,砸到地上发出一声响,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的景致怒不可遏挣扎起来,随即她看到景向南站在几位警察身后,面有惭色说自己教女无方,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多心痛,差点让景致以为是真的。   “爸爸..救我,爸爸。”景致的求饶换来了景向南的一巴掌,她被打蒙,眼泪顺着重力甩在地上。   “景致,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犯法了知道吗?!”   影帝不愧是影帝啊,他一生都在演戏,他从来没有为她想过。   景致像个小孩嚎啕大哭。   祝岁脖颈被划了个口子,说不严重但也流了不少血,这样回去,陈迹肯定得追问,她在医院处理完,做完笔录后,景向南开车送她回去。   他在车上给了她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什么不言而喻。   “景致之后怎么处理?”   “精神鉴定结果出来我会把她送到医院,你放心,她不会再来打扰你。”   冷冰冰的一句话,看来早就想好了。   “你要把她关一辈子吗?”   景向南没有回答,他没义务回答。   祝岁之后再没发问,到了小区天已经全黑了,景向南停在小区门口,没想送她进去。眼神带着几分警告,“这件事我不希望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你男朋友。”   祝岁把手里的牛皮纸袋放在中控台上,景向南为了拗人设,连车子挂饰都是他和景致的合影,照片上的景致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抱着景向南的脖子笑得天真烂漫。   她收回目光,看向冷硬的景向南说:   “景先生,景致变成这样,您也有责任。”   景向南不回应,按开车锁。   祝岁刚下车,车子就迫不及待开了出去,她走在寒冷风中,脖子的伤口隐隐作痛,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景向南提前计划好的,那些刺激景致的话是景向南教的,爸爸算计女儿,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祝岁回到家时,陈迹刚做好晚饭,听到门口的动静一走出来怀里撞进个人,他顺势抱住,怪她不接电话。   祝岁没说话,更加用力抱紧他。   “岁岁怎么了?”   祝岁摇头。   大一上学期,那时她还住在寝室,她和景致很少给家里人打电话,但周彤和钟絮经常和父母联系,周彤和妈妈感情很好,在寝室说她和妈妈的趣事时景致常常听到出神,下午景致被警察带出咖啡厅,她哭着喊了一声“妈妈。”   “阿迹。”   “嗯。”   “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可这件错事,也是对的。   祝岁在他怀里很难受地哭了。   *   祝岁的伤口根本藏不住,一摘围巾陈迹就看到她脖子上的纱布,问她怎么回事。祝岁说路上碰到个神经病,不小心被刀划了。   “被神经病划的?”陈迹皱着眉,百分之八十认定她在说谎。   “嗯,对,她已经被抓起来了。”祝岁边说边把大衣脱下,发现雪白毛衣上染上不少咖啡渍,使得刚刚撒的谎更加拙劣。   “神经病泼的?”陈迹先发制人。   “....对。”祝岁硬着头皮说。   “你今天出门去见神经病了?”   ……   “祝岁我要听实话。”   祝岁只好把前因后果简单向陈迹说明了,包括他们分手的真正原因。陈迹听完,沉默半晌,一言不发回屋甩上了门。   祝岁:“……”   她就猜到陈迹会生气,踌躇踱到门边,试探敲了敲门:“阿迹,你先出来好吗?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了,你先出来,我饿了,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无人回应。   “阿迹..我伤口好痛,你不出来看看我吗?我今天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你怎么还能朝我发脾气,你对我好点,陈迹...”   无人回应。   “陈迹,我才是受害者,你为什么不心疼心疼我,我那么爱你和你分开两年,我难道不难受吗?”祝岁说着说着流下泪来,“你中毒的时候我甚至想过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也不要活了,这两年我每天都在想你,你现在对我发脾气是没道理的,你这样我真的会生气,我...”   门忽然开了,陈迹站在门口,老干部似的把手背在身后问她:“我中毒那两天晚上你是不是来过。”   祝岁错愕,眼里还含着泪,磕磕巴巴问他:“你认出我了?”   陈迹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你半夜偷亲我,那时我还醒着。”   鬼知道当陈迹第三天清醒了点后,发现护工是个一八五的大男人时,他心里有多震惊,只能一个劲儿给自己洗脑那是个错觉,肯定是自己太难受产生的错觉,肯定是假的。   “啊,我就亲了一口。”祝岁臊红了脸,她的确是亲了,那个时候她以为陈迹睡了,想着明天不能来了,她怎么也得亲一口缓解思念。   “这么喜欢我,为了我什么都肯做,不是因为不爱我和我分手。”   陈迹怎么说话这么有底气了,祝岁被说的不好意思,低着头含糊其辞。   “这么喜欢我...”   这理科生陈迹怎么还说上排比句了呢,祝岁等着他后半句,   “我们结婚吧。”   陈迹一直背着的手伸到了她面前,黑色绒布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钻戒,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祝岁猝然抬头,对上陈迹温柔又紧张的眼神。   “我们和好后,我一直在想,也许你只是因为我去山绥村找你,一时感动才答应和好,没关系,我可以再对你好一点,一直好到你像最开始那样爱我的时候,那时我才有资格向你求婚。   但现在你说,你一直都像以前那样爱我,我就不想等以后了。   这个戒指是两年前买的,我想毕业那天向你求婚,晚了两年,对不起,我知道这样的求婚很唐突,什么都没准备,我刚还惹你哭了,但是祝岁,我一秒钟都等不了,我想把你变成陈太太,祝岁,请和我结婚。”   他很郑重地单膝跪下,戒指盒在他手里轻微抖了起来,吃抗抑郁的药手会不自觉发抖,但祝岁知道,现在他的抖不是来源于药物,是来源于她。   陈迹前二十几年,没得到什么爱,之后他也不奢望有多少人能爱他,他唯一想要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因为被她纯粹爱着,他残缺的人生里有了希望,爱和勇气。   终其一生,不是每件事都会有结果和答案,但陈迹想成为她的唯一。   “我愿意。”   陈迹停止颤抖。   --------------------   景致也是个可怜人。   求婚啦~~撒花~~   还有一更~ 第109章   ===================   祝岁戴在无名指的戒指没两天就被网友发现了, 在他们微博下留言是不是陈迹求婚了,陈迹大方承认,李彦一口老血吐在屏幕上。   大家早就接受了这对公开的情侣, 评论区一片祥和祝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楼上的你吵到我眼睛了。”   “婚礼点播一首嘉宾。”   “刚复合就求婚,合理怀疑这是陈迹早就预谋好的。”   “陈迹是我见过最没事业心的娱乐圈人,娱乐圈恋爱脑第一人。”   “我想要恋爱脑的男朋友, 请问去哪领。”   “昨天陈迹不是带祝岁去医院了吗?有没有可能...”   “!!!”   “怀孕了?”   --没有!   祝岁没忍住在微博上自证清白, 陈迹只是带她去处理伤口而已!   但大家明显不信, 还有人说“刚怀三个月好像是不让说, 大家别提了。”   祝岁:“……”   宋巡这几天总看到陈迹和祝岁的消息,屏蔽了这个软件的推送,又有其他冷不丁往跟前凑, 前台前两天离职了,拿完工资在微信上说完就没声了, 常用的那个保温杯都没带走。   宋巡没日没夜睡在公司也招不到人, 拉不到订单, 连暖气费都交不起。他心烦意乱点了支烟, 破败的小写字楼里,只有他一个人发出来的动静,连续在招聘网上发了好多帖, 可面试者一来,看到只有老板一个人的小公司, 全都打了退堂鼓。   升腾的烟雾喷吐在冷冰冰的的空气里, 一阵接一阵消失。宋巡头靠在椅子上, 听到从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他微一低头, 看清是谁后,又恢复刚才的姿势。   “来看看你死了没有。”骆容毕业后,骆年托关系让她顺利进了缙北一家公立幼儿园,每天四点半准时下班,寒暑假双休各个齐全。   “看了,可以走了。”宋巡古井无波忽视她语气里的嘲讽。   “暖气都交不起,要不我资助你点?”骆容坐在椅子上,左右转了转身子,环顾了一圈发现前台不在又笑了,“你最后一个员工也跑了?宋老板。”   宋巡没吱声,烦躁蹙着眉下逐客令:“滚。”   骆容今天化了妆,拎着Gucci包,从头到脚都是富家女的气质,与这逼仄的办公室格格不入,像是来下乡扶贫。   她看着灰头土脸胡子拉碴的宋巡噗嗤笑了。   社会关系,人情世故都没摸清,又没背景没人脉,想要创业简直是天方夜谭。   宋巡学历虽然不低,但毕竟只有本科,现在大一点公司骨干岗位都是硕士起招,骆容真不知该说宋巡单纯还是愚蠢。   “宋巡,你就不是开公司的料,早点申请破产,凭你的学历找份工作也不难。”   宋巡没理,但表情已经充满了暴躁和不耐烦,巴不得她快点滚。   越是这样骆容就越爽,她起身,双手叠在胸前,余光看到他亮屏的手机,定睛一看,几分恼怒油然而起,哼哧冷笑,“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关注你女神的近况。”   宋巡顺着她目光看到手机,是他刚刚不小心点到的,但他并未解释,没必要给前女友解释这东西,他们都分手两年了。   骆容啧了一声,说道:“宋巡,你现在就像小说里那种暗恋女主不得的男配,没钱没本事,看着女主过好日子,还要视奸她的生活,你醒醒吧,你和陈迹能比吗?高中你就是陈迹的陪衬,毕业了,人家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你呢,开个公司连暖气费都交不起,你拿什么和陈迹比,祝岁要喜欢你才是瞎了眼,也就是我瞎了眼,跟了你几年,还被你莫名其妙甩了,你有什么资格甩我,要提分手也是我说。”   骆容知道这话伤人,特别是宋巡自尊心强。   但她就是想看宋巡灰头土脸的模样,两年了,她交过一个男朋友又分了手,那人竟然嫌弃她不是处,她永远记得分手时那人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被人用过的抹布,这个眼神变成一根刺,钉在骆容心里,她每每想到怨恨都会自然而然转到宋巡身上,她现在被嫌弃都是宋巡造成的。   她凭什么要体谅他的情绪,那谁来赔偿她付出过的那几年,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宋巡麻木听完,仰着的头挺直,看向面前怒不可遏的骆容,骆容都做好被他骂的准备,结果他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他问:“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骆容正在气头上冷笑一声顺着他说:“相信,前世你肯定也很垃圾,希望前世我没有像傻逼一样喜欢你。”   “你知道上辈子陈迹怎么死的吗?”   “有病吧你..”   骆容冷不丁对上宋巡的眼睛,她从未见过宋巡这样的眼神,像一条潜伏在草丛里毒蛇,吐着蛇信子,只等你经过猛的一口咬住你喷射毒液,她还想说出口的恶言断在舌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为了省电,办公室只开了两盏灯,屋里灰蒙蒙空荡荡,气氛寂静又诡异,她后背一阵发凉,把包一拎强撑说了句“神经病”之后头也不回匆匆离开。   哒哒哒的脚步声消失,办公室里又恢复寂静,男人撑着办公桌,影子笼罩着手机上的两人,缓缓道出三个字:   “我杀的。”   捅了很多刀。   *   陈迹求婚这件事江光河也从网上得知了,他作为陈迹的亲生父亲,儿子求婚成功这件事竟然是通过微博才知道,他心里复杂极了。   陈迹不抗拒他,但也不热络,对他就像对待前辈一样,迄今为止没叫过他一声爸,丝毫没有想过把他当做父亲对待。求婚这种事理应告诉家长,但陈迹从微博爆出到现在,一条信息都没给他发过。   程浓预后效果不好,医生说很有可能会一直这样,而他和陈迹的关系,要想建立,怕是难上加难。   江光河发觉自己在变老,深深的孤独感笼罩着他,他开始想一些几年前不会想的事情。   人生就是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时觉得不能接受的事,渐渐变得可以接受,甚至渴望那些事也能发生自己身上。   他想有个家。   房子那么大,陈迹和祝岁可以搬过来住,等程浓稳定一点,他再把她接到家来,没几年陈迹说不定会有小孩,他那时也还年轻,可以帮忙带孩子,像街头巷尾那些大夏天穿着白汗衫抱孙子出来遛弯的老大爷一样,他渴望那样有烟火气的生活。   奋斗了三十多年,到头来最简单的都没得到。   江光河茫然极了。   其实求婚这件事,祝岁也提过要不要跟江光河说,陈迹不习惯报告自己近况,并且那时微博已经爆了,他就没特意说。   过完年后,陈迹去医院复诊,医生建议是继续服药,他乖乖照做,当着祝岁面问他这个病会不会影响到将来的小孩,医生下意识看了一眼祝岁的肚子。   “有一定遗传性,但大部分是后天形成的,不必过分担心。”   陈迹点头又问医生他大概还要服药多久才能停药。   “起码半年以上。”医生看向祝岁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那之后多久能..”   “你问那么多干嘛!走!”   祝岁在一旁听不下去,硬生生把陈迹扯出诊室,两人上了车,祝岁还是一脸怒气。   陈迹给她系上安全带顺势亲了她一下,说她现在脾气越来越大,又心领神会点头调侃道:“可以理解,孕妇脾气大。”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下车。”说完要解安全带,陈迹眼疾手快拉住毫无诚意道歉,她白了他一眼,别过头不理他。   陈迹现在越来越嚣张,言行举止处处昭示着肆无忌惮和不要脸,刚回来那阵子除了在床上其他时候对她百依百顺,现在完全不同了,昨晚临睡前,祝岁莫名想喝橙汁,要陈迹去拿,结果他一翻身,冷冰冰反问她:“你不认识去厨房的路吗?”   祝岁:?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今天天气不太好,天空灰蒙蒙的,车窗上映着陈迹开车的模糊影子,祝岁没回来前,陈迹每次出行都打车,她一回来,他就把车买了。   她真的相信网友说陈迹是恋爱脑的话了。   “阿迹,婚礼你想怎么办?”车子停在路口,祝岁看到路边的婚纱店问陈迹。   “你想去哪里办,喜欢哪里?”   祝岁也不知道。   曾经也模模糊糊想过和陈迹的婚礼,但现在要把这些模糊设想具象化,一时之间也没头绪。   只是他们没有亲友。   陈迹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在祝岁看过来的刹那,他问她:“会遗憾吗?”   祝岁回答不上来。   她和骆容说白了也就交好了两年,后来因为宋巡她们疏远到最后再无联系,过去的这几年,就像一杯杯白开水不断兑在残存的情谊里,就算真有遗憾,也只剩一点。   遗憾的是陈迹。   他和崔正青,和宋巡。   “你和崔正青还有联系吗?”和好后她一直没敢问,崔正青被开除的事,她是在网上看到的,说不惋惜是假的,但也担忧这会不会成为崔正青杀害陈迹的动机。   “没有,他可能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   崔正青已经删了他好友,那天他对着那个红色小圈发了好久的呆。   陈迹和崔正青一起长大,刚转学的时候,他不爱说话,班里的人就说他是娘娘腔,要不是崔正青帮衬,指不定要遭受多少言语暴力。   在陈迹心里,崔正青已经宛如亲人。   “那宋巡呢?”说起宋巡,祝岁只知道他出国交换留学了,之后她没再留意,毕业之后更是杳无音讯。   说起宋巡,陈迹表情明显轻松了些,他打了转向灯准备转弯,“到时婚期定下来了我问问他吧。”   祝岁嗯了声。   “不过他不一定会来。”   祝岁扭头看他一边开车脸上浮现小孩子抢到最后一颗糖般的得意神情,目视前方说:“毕竟我娶了他喜欢的人。”   祝岁没忍住吐槽,“陈迹你真的好幼稚。”   被说幼稚的男人满不在乎笑了,接着问她什么时候回海桐拿户口本,他们先去登记。   “他还管你要钱吗?”祝岁问这话时是难以启齿的,她想过还陈迹钱,可她真的还不上,那次电话里,祝昆一次就问陈迹要十万,还说这次要的不多,那要的多的时候是多少,祝岁想都不敢想这两年陈迹到底被他勒索过多少次。   “没有。”   这话祝岁明显不信,很认真严肃望着他说:“我要听实话。”   “真的没有。”陈迹开进小区,车子碾过减震带两人都颠了下,他认真回想了几秒肯定回答,“去年七月给他转了一笔钱后,之后他没再找过我,你不信可以查转账记录。”   七月,应该就是那天她在家的那天,那天她真的想过杀他。   “你为什么不报警,你完全可以报警抓他。”祝岁对祝昆已经没有父女之情,就算他坐一辈子牢祝岁也不会去看他。   陈迹停好车手搭在方向盘上思考了片刻,给出回答:“高三毕业前我去补习班等你下课,有一天我看到你爸了,他很担心你的状态,又说自己不会安慰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聊了一会儿,最后他说,看你每天那么晚不睡觉他很心疼,就算你考不上他也会养你。”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他曾经是个好父亲。”   两人在车里沉默了一会儿,祝岁说:“我们找个时间回海桐吧。”   “好。”   --------------------   明后天都是两更。   大家晚安~ 第110章   ===================   三月中旬陈迹正巧去海桐录制节目, 他们便一起回去了。   原本祝岁年后要跟节目组再回一趟山绥村,但热搜一出来,导演直接给她放了婚假, 说这边只剩一点收尾, 之后的拍摄时间会再通知,让她“安心养胎。”   祝岁:……   他们到海桐的时候正是晚上,没有定酒店, 直接回了陈迹家。   即使定期会有人打扫, 但一推门, 空气中还是弥漫着很久没人居住的沉滞灰尘。自从陈唯生病后陈迹就再也没回来了, 都说人回到老地方,属于这个地方的回忆也会随之而来,可这套房子承载的都是陈迹的痛苦记忆, 他六岁时候搬到这,就一直在挨打。   要不把房子卖了。   陈迹脑子里突然窜出这个想法。   两人到家先是点了个外卖填饱肚子, 吃饭的时候陈迹问祝岁有没有跟祝昆打电话, 她摇头说明天再说, 陈迹看得出她没做好心理准备, 于是不再问。   吃过饭,他们上楼洗漱,陈迹的房间一点没变, 趁屋主人在洗澡,祝岁在他房间这摸摸那看看, 陈迹基本没有私人的东西, 全是教科书和课外书, 她想起陈迹说过他小时候写日记被他妈妈偷看, 于是再也没有写过。一直到现在, 陈迹都很少会在本子上写些什么,都往手机备忘录上记。   她见桌面上没什么看的,打上了抽屉的主意,她拉开抽屉,结果抽屉里也规规矩矩的。   起码得有封情书才正常吧。   祝岁把抽屉拉到底,结果真看到一个藏在抽屉深处的小圆盒,她急忙拿出来打开,下秒脸上“等会我要借题发挥”的得意神情顿在脸上,小圆盒里是一张张便签。   她写的。   运动会之后他们为了避嫌,祝岁会把胡萝卜汁托崔正青帮忙转交,每次她都会在瓶子上贴个便利签,写点日常废话。   没想到,陈迹每一张都留下来了,他甚至在每张便利签上都写上了收到的日期,还有他回复的话。   祝岁一张张翻过去,高中那段日子随着这些便利签一一铺陈展开。   12.14号 。   --昨天升旗你是不是偷看我了。   --嗯,看了,你穿蓝色外套好看。   12.17号。   --听说过两天会下雪,陈迹喜欢雪吗?   --不太喜欢,不过我想和你看雪。   12.20号。   --骆容今天给的肉松面包好好吃。   --明天我也给你买。   12.22号。   --昨天的蛋挞好吃!   --蛋挞是我做的,烤了好几个都失败了,不过看起来你没吃出差别。   12.24号。   --平安夜啦,我在胡萝卜汁里加了一个苹果,希望陈迹平平安安~   --味道怪怪的。   12.25号。   --圣诞快乐~今晚我会要圣诞老人最先去你家,想知道陈迹的圣诞愿望是什么。   --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12.31号。   --今年最后一天啦,我们晚上见!   --刚刚送你出门,临走前你说会一直陪着我,我到现在都很开心。昨晚你哭得好凶,记忆里你好几次哭似乎都和我有关,这么一想,我能不能姑且当做我在你心里是和别人不同的。   对不起,我总是猜不出你的心思,好几次想问你都忍住了,我很胆小,我怕你说我只是你一个普通朋友,我不想要这个普通朋友的身份。可是,我也争取不到别的,你也许并不喜欢我这种性格的人,就像这些话我只敢写下而不敢当面告诉你。   祝岁,谢谢你为我哭,不再是一个人痛的感觉真好。   新的一年,岁岁平安。   那是最早的一句岁岁平安,他只敢写在只有自己能看见的便签上。   祝岁的眼泪潸然而下,打湿了手里的便签纸。   陈迹出来时,祝岁已经把一切恢复原状,假装在玩手机,看到他出来盯着发了十几秒的呆。   “累了我们睡觉。”   陈迹看她很疲惫的样子,眼眶还有点红,以为是累着了,关了灯两人相拥在静谧的夜里,祝岁头枕在陈迹胸口,清晰的心跳声仿佛和她的连在一起。   “不困?”陈迹抓住身上往下的手,轻轻捏了捏。   祝岁起身打开了墙上的小壁灯,柔润的光线流泻在屋里,连同他们眼里的情潮跟着静静地淌。   “你在这张床上梦到过我吗?”祝岁翻到他身上,手抚上陈迹胸前的睡衣扣子,在一起后,陈迹又开始买一对对的东西,以前他们买的那些衣服,祝岁嫌搬家麻烦全部给了小区的旧衣回收箱,要不就是扔了,可陈迹的都留着,回来第一天,她看着满衣柜落单的情侣装,在衣柜前哭了好一会儿。   很多很多时候,她都在当下觉得自己不会比现在更爱陈迹,就像持续沸腾的水,永远保持沸点,可是他总推翻自己的以为。   陈迹别过头笑了一声,脸上带点难为情,反问她:“你说呢?”   高中那些羞耻的性幻想全给了她。   “做了什么?”   陈迹回头对上她的眼,一副单纯求知若渴的模样,胸前的睡衣扣子却一颗颗被解开,他直觉祝岁今晚有点不一样,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但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他翻身把人压在身下。   “想知道?”陈迹掐着女孩柔软的腰肢,手心触到一片温热,他低头吻她,不是深吻,像人喝烫茶,一口一口啄在唇上,呼吸灼热,声音喑哑地说,“我做给你看,张腿。”   祝岁乖巧缠上。   晃动的影子落到地上。   陈迹有些飘飘然,他得到了梦里的人,如今他们一起在这张梦到过她很多次的床上,做最亲密的事,如果要从到处乱飘的头绪中找到一个词来描述现在的感受,大概是得偿所愿。   “叫我名字。”   “阿迹..”祝岁被折成羞耻姿势,连声音都是酥的。   “全名。”陈迹势必要把梦还原得彻底。   “陈迹。”祝岁叫完软着嗓子哼了一声,她感受到了陈迹情绪上的变化通过肢体向她传达过来,她接收到讯号,嘴里开始不住喊他的名字,“陈迹..陈迹..”   作茧自缚的男人受不了用吻堵住她,又嫌不够,把她背过身,泄愤似的一口咬在蝴蝶骨上,她像小虾米弓起了身。   睡了太久的床响动持续了大半晚,祝岁鼻头红红的,洗漱干净回到床上浑身发软,贤者时间比陈迹还长。   她只是想意思一下,可陈迹完全不是那样想的,他是真的把他做的每一个梦一一还原给她看,做就做,他还解说,动作声音表情无一不全,全部踩在她性癖上。   “爽了?”陈迹点了支烟,坐在床上看她这样忍不住笑了,男人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啊..跟高中生上床的感觉果然不一般。”祝岁懒懒埋在被子里,烟草味弥漫,她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人,陈迹心领神会,往她嘴里渡了一口,两人浅浅接了个吻。   “谢谢姐姐对我的肯定。”陈迹现在皮起来没边,眼神真有几分高中时的味道,可他高中时候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   祝岁想起那些便签纸,环上他的腰,沉默了一会儿问他:“陈迹,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啊。”   陈迹抽了口烟,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慵懒满足,他捻着祝岁的耳朵,看她因为敏感忍不住躲了下,想起刚刚咬她耳朵时她整个人都在抖,像只猫在他怀里呜咽,多可爱的一个小姑娘,问了自己一个这么可爱的问题。   “你相信吗?”陈迹反问她。   “相信。”祝岁笃定点头,抬头无比虔诚地说,“我就是从前世来的。”   陈迹闷笑了一声,把烟头扔进矿泉水瓶里,压住她问道:“前世我们在一起吗?”   “不在。”祝岁实话实说,“前世喜欢你的人很多,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陈迹看她说的有模有样,也跟着演起来,他啧了一声,亲她一口,“那看来前世我过得不怎么样。”   祝岁望着他开始哭。   前世的陈迹真的过得很不好,如果前世的自己勇敢一点,是不是也能改变陈迹的结局,都2020年了,距离陈迹遇害还有一年时间,祝岁还是不知道凶手是谁,她到底该怎么办。   “哭什么,真怀孕了?”陈迹察觉她最近情绪波动大,想来这阵子他们的频率真的很高,有次安全期的时候,他们没做措施,越想越有可能,恨不得现在就去药店买验孕棒。   “走开,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还开玩笑。”祝岁没好气拍他,怀没怀,她自己能感觉不到吗。   “我也在说正经的。”陈迹埋在她脖颈,语气里带着期待,“如果我们有孩子,我希望孩子像你,性格开朗一点招人喜欢。”   “像你才好,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祝岁稍微退了身,两人面对面躺着,她凑过去吻了心上人一下,说:“陈迹,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他们在夜里相拥睡去。   第二天祝岁醒来,陈迹已经出门录制节目了,她一起床,看到床头放的验孕棒:……   买都买了,就验验吧。   十分钟后,她看着上面的两条杠陷入沉思。   嗯?   *   保洁刘姐生了几天病,今天返岗照常打扫17楼,走到楼道尽头那间小格子间时,她习惯性往里看一眼。   她对这个名为巡创科技的小公司格外有印象,刚来的时候十来号人,后来人越来越少,就剩个小伙子,每天不回家,清理他们那的垃圾时,垃圾桶里都是泡面,当妈的刘姐看着有些心酸。   不过今天,里头空无一人,黑漆漆的,门上挂了一把大锁。   人去哪了。   刘姐心里疑惑,在货梯里遇到这几天代班的同事,忍不住打听,   “倒闭了吧,前两天就没人了,这种小公司没几个月就要倒一批。”同事漫不经心回答。   刘姐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看起来跟她儿子差不多大,希望他今后顺顺利利吧。   *   哐当哐当的铁轨声驶进终点站,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乘客排队下车,在一众提着行李箱大包小包的乘客里,有个戴口罩的年轻人只背了个包快步穿梭在人流里,没一会儿就不见了。   “各位旅客,欢迎来到海桐市...”   -------------------- 第111章   ===================   陈迹节目录到很晚, 一回家祝岁就往自己手上塞了个东西,还有一张化验单,之后眼也不眨盯着他, 看他的反应。   祝岁早上查出来立马就打车去了医院, 结果真的怀了,快三周了。   陈迹从化验单上僵硬抬头,话都组织不起来, 抓了抓头发, 就这么站在玄关口问她:“我们的宝宝来了吗?”   祝岁被这话问的鼻尖酸涩, 她上前抱住他, 手轻轻拍在他起伏的后背上,“对,我们的宝宝, 阿迹开心吗?”   “嗯。”陈迹用力拥紧她,又生怕自己太用力马上松开, 紧接着他想起昨晚的荒唐, 拐弯抹角问:“宝宝还好吗, 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这个问题祝岁也想到了, 当时在医院硬着头皮向医生报告了这个情况,妇产科医生司空见惯,问:“几次?”   “....三。”   “动作大吗?”   她现在腰都是酸的。   “这几天注意观察, 有落红就来医院看,夫妻生活前三个月不要有了。”   祝岁一路烧到脖子, 含糊点头。   对于这个孩子, 新手父母手足无措各自茫然了半小时后, 祝岁问要不跟江光河说一下?   陈迹说好, 给江光河打了电话。   电话里江光河语气挺平静的, 陈迹想起看过的早期江光河访谈里,他说不喜欢小孩的事,也就没再多说,父子俩说了两句就挂了。   江光河挂了电话后,在沙发上看了一晚上的电影。   凌晨一点,杨瑾突然接到江光河的电话,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按下通话键,听到那头问:“你怀孕时候的营养师请的是哪家医院的?”   杨瑾:?   “在哪家医院生产的,月子中心找的哪家?孕妇有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东西,能养狗吗?”   “等..等会儿,江老师,祝岁..怀孕了吗?”杨瑾听出点门道在电话里不确定地问。   “嗯,快三周了。”江光河整个人沉浸在即将当爷爷的喜悦中,都忘了现在是睡觉时间。   杨瑾没想到祝岁这么快就怀上了,人也跟着高兴起来,刚一起身,身边的女儿隐约有转醒的迹象,杨瑾轻拍起来,轻声哄了两句,江光河这才意识到现在是几点,说了句“你先休息,明天再说。”   挂完电话后,江光河就这么在客厅坐了一晚上,不停搜缙北好的月子中心以及营养师。   孩子的到来打乱了两人的计划,孩子来了,就得先登记结婚,陈迹不想落得个未婚先孕的口实,正巧之后几天陈迹没通告,他们当下决定在海桐把这件事完成。   领证很简单,难的是和祝昆联系。   秋收街被拆了,祝昆现在在哪祝岁根本不知道,犹豫了很久她才给祝昆打了电话。   连续打了两个都没接,祝岁猜想他现在指不定在哪个麻将桌上,放弃打第三个的时候,他回过来了。   “谁呀。”祝昆那边轰隆隆的,像是在车间里,嗓门扯得很大。   “我是祝岁,我现在要用户口本,你方便寄给我吗?”祝岁计划好了,等拿到户口本,她就去派出所把自己户口迁出去,和祝昆再无关系。   “你要户口本干嘛?”祝昆那边找了个安静地方,轰隆声消失,他擦了把汗等对面人回答,听到她说结婚后,一拍大腿兴奋起来,“你要结婚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爸爸说。”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户口本你寄过来,我用完还你。”祝岁依旧冷冰冰的,没有要叙旧,也没有要跟他交待近况的意思。   祝昆这才些许反应过来,父女俩在电话沉默了数秒后,祝昆提出想见一面,祝岁毫不犹豫拒绝了。   “见一面吧,不然户口本我也不给你寄。”   祝岁对祝昆这种流氓行径愤怒不已,可东西在他手里,她只能悻悻答应,父女俩约好明天上午见面。   “先跟你说好,明天你要是不把户口本给我,我就报警说你敲诈,陈迹那边随便一笔转账记录都能让你坐牢,就这样,挂了。”   祝昆挂了电话,额间还淌着汗,早春夜晚凉气十足,透过张开的毛孔一点点渗进去,不远处有人正骂骂咧咧喊他名字,祝昆忙不迭应了一声,用搭在脖上的毛巾擦了把汗,急匆匆赶回车间。   *   祝岁是单独去见祝昆的,没让陈迹跟着,虽说他们结婚,祝昆会变成陈迹的岳父,但祝岁没想让他们见面。   陈迹把她送到约定地点,没等一会儿,祝昆风尘仆仆赶来了,大半年没见,他瘦了一大圈,晒得黝黑,看起来比之前精神了不少。   “户口本拿来。”祝岁连一句“来了”的寒暄都吝啬,祝昆刚一坐下她就开门见山,她连东西都没点,打算在五分钟内结束这次的父女见面。   祝昆脸上的受伤神情她看得一清二楚,欲言又止的模样望着她的眼神有悔有叹,可祝岁就这么淡淡看着,心里没有丝毫波动。   没一会儿,祝昆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放到祝岁手边,祝岁看到他的手上的冻疮疤,又看到手边的银行卡问:“这什么。”   “房子的拆迁款。”祝昆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说,“两百多万,快收起来。”   祝岁没明白祝昆的意思,她不相信这是祝昆会干出来的事,靠着沙发椅背冷冰冰拒绝:“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只要你不来问陈迹要钱,我不要你一分钱。”   “拿着!”祝昆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嫁到他家没点钱傍身,他要是欺负你怎么办!”   “我不要。”祝岁坚持,她搞不懂祝昆突然来扮演慈父的用意是什么,也许他真的有悔又或许这不过是他重复了无数次的一时兴起,那点良知只够维持一阵,等他在赌场输了钱,他又会恢复原样,打电话来问她要回这笔钱,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免得麻烦。   “我已经在戒赌了,很久没去了。在新安街那边找了个工厂上班,包吃包住。这些钱就当是你的嫁妆,我绝对不会问你要回来,你要不信,我给你写个保证书。”   祝岁毫无反应。   祝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激动的情绪褪去,慢慢的,沧桑脸上浮现如雾一般的低落和懊悔,他想抽烟,一摸口袋红双喜烟盒已经空了,这个时候都是吃早饭的人,不少人领着孩子,有个小姑娘被妈妈打扮得很漂亮,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回想起很久前的事,那时候祝岁才七岁,妻子过世后,他为了照顾这个女儿没再娶,学着给她扎小辫,每次两边都不对称,一高一低,父女俩能在镜子前笑好久。   每次早上送她去幼儿园都会因为扎小辫而迟到,他骑着二八自行车,祝岁坐在横杠上,嘴里不住地喊“爸爸加油,爸爸我要迟到了,快骑。”   初升的太阳照在他们脸上,女儿的小辫一晃一晃的,那时候他心里无比满足,下决心要把她好好抚养长大。   可如今世事无常,他谁也怨不了。   “户口本给我。”   祝昆从口袋里掏出户口本,手刚伸出去对面的祝岁生怕他反悔似的夺过,她起身把卡重新放回他面前,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   祝昆在位置上枯坐了一会儿,拿上那张被退回的卡走出早点店。   李彦找陈迹有事,说是想让他们一起上个恋综,这个恋综导演为了请他,专门飞来海桐,祝岁知道他在忙,没给他打电话,自己打车回了家。   户口本很旧了,一家三口的名字整整齐齐登记在上面,祝岁窝在沙发上反复看了很多次,临走前,祝昆很恳切看着她,又黑又瘦的脸,比七月时候苍老了许多,他眼里有乞求,有后悔,有不安。   祝岁宁愿他一直醉生梦死活着,只要他不来打扰她和陈迹,他是死是活都随他去。   总比他现在这样让她好受。   怀孕之后,她情绪波动真的很大,等回神,祝岁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她抽了纸巾擦干净脸,给陈迹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陈迹说下午,要她自己点东西吃,不要饿着。   今天要见祝昆昨晚没睡好,人也不饿,这一会儿困意上来,给陈迹发了条她去睡觉的信息后,上楼补眠,睡一觉陈迹就回来了。   这一觉她一直睡到晚上,一睁眼屋里黑漆漆的,她拿过手机一看,快七点了。   陈迹一小时前发了信息过来,问她睡醒了没,他准备回来,问要不要吃东西。   一小时人应该回来了。   她从床上起身,想也许陈迹在楼下,可楼下空荡荡黑漆漆的,没人回来。   祝岁拿过手机给陈迹打电话,无人接听,她又给李彦打电话,李彦说四点左右就结束了,“本来想一起吃晚饭,但陈迹说要回去,他没回来吗?哦,对,他说想去母婴店看看来着,我让他别去怕被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偷偷去了。”   祝岁挂了电话,又给陈迹打电话,这次被挂断了。   陈迹不会挂她电话,就算挂电话也会发微信说明原因,可她等了几分钟,没有新信息进来。   祝岁慌张又一次给陈迹打了过去。   黑暗中铃声持续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血腥味,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一小块夜的轮廓,光线里一只染了血的手捡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躺在地上的人说:“你说我要当着你的面和你的心肝宝贝上床,你是不是得痛死,哦,你看不见,不过光是听她哭就够你受的了吧。”   “不要...碰她。”   蜷缩在地上的人挣扎着想爬起,但很快重新摔回地面,黑漆漆的视线里只有一点模糊的光源若隐若现,他眼皮支撑不住,重重合上了眼。   --------------------   明天大结局,谢谢大家观阅!   宋巡的动机明天也会揭晓,明天见~ 第112章   ===================   崔正青没想到还能接到祝岁的电话, 他不想接,但对方不断打来,刚一接通, 那头劈头盖脸冲他喊道:“陈迹呢?!你把陈迹弄到哪里去了?”   “你有毛病吧, 你找陈迹找到我头上来了,我怎么知道陈迹在哪?”崔正青被莫名其妙一顿吼刚连胜的心情都减了大半。   “怎么了,崔正青?”骆容正和崔正青连麦打游戏, 听到陈迹的名字迫不及待发问。   但那头没回, 静了几秒后, 更暴躁的声音传来, “什么叫我是杀陈迹的凶手,祝岁你疯了吧,我今天一天都在家, 好,你去报警, 去啊, 要警察把我带走, 看看你的陈迹在不在我手上, 傻逼!”   耳机那头咚一声,骆容感觉气氛不对,又问了一遍发生什么了。   “祝岁神经搭错, 说什么我绑架了陈迹,要我把人交出来, 傻逼一样。”崔正青把鼠标按得嗒嗒作响, “一对神经病。”   “陈迹不见了?”   “说不定他俩吵架了, 陈迹那个性格不一直都这样吗?还说什么绑架, 电视剧看多了吧。”崔正青在那边嘟嘟囔囔, 但现在冷静一点又觉得电话里祝岁的语气不像是普通吵架,像是真出了什么事。   算了,关我屁事。   崔正青晃了晃头,准备再开局游戏时,骆容那边竟然下线了。   祝岁找不到人,第一时间报了警,可不到24小时,警察那边不受理,接线员敷衍地说也许是手机没电,等再晚一点还没回来到时再打电话来。   她给崔正青打电话,那边把她骂得狗血淋头,气急败坏的样子从另一角度来看,不是他的可能性很高。   如果不是崔正青会是谁?陈迹现在在哪里。   有没有可能陈迹真的只是手机没电,离2021还有一年,这个时间点不可能会提前的,祝岁冷静点,陈迹很有可能真的是手机没电,再等等,再等等。   祝岁不停在心里安慰自己,可她实在不能干等着,正要出门时,她接到了骆容电话。   祝岁直觉她这个时候打来有事,迫不及待按下了通话键,“喂?”   “陈迹不见了?”   “嗯。”   骆容在那边迟疑了一会儿,用一种“我对这话真假不负责的”语气说:“我刚给宋巡打电话他也没接,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阵子我去找他,他神神叨叨的,一会儿问我相不相信人有前世,又问我知不知道陈迹前世是怎么死的,魔怔了一样,你..”   骆容话还没说完,听到嘟一声,那边挂了,她对着挂断的电话白了一眼,“我真是闲的。”   祝岁从没想过这种可能,如果凶手跟她一起重生了,那么他随时都能改变杀陈迹的日期。   宋巡很有可能是重生回来的。   祝岁手抖得厉害,深呼吸了几口试图让自己冷静,她先是从厨房找了把水果刀,而后打车去了新安街。   她不知道宋巡在哪里,但直觉他们肯定在那。   到了新安街,有人的厂房灯火通明,但再往远一点看,只能看到一些荒废的厂房轮廓,像积木堆在黑夜里。   新安街这一片都是工厂,很多小作坊经营不下去,又租不出去,渐渐就荒废了。   祝岁茫然环顾一圈,无头苍蝇似的找肯定找不到,她正要给宋巡打电话时,手机响了。   *   “老祝老祝,走,搬货去,纸箱到了,再不到今晚都没箱子包货。”   祝昆一天都还沉浸在上午被女儿拒绝的烦闷中,无精打采往厂门口走,上午祝岁冷冰冰的眼神让他意识到,这段父女关系无论如何都修复不了,他心里缺了一大块,空落落的。   活到现在,一大把年纪了,碌碌无为,连女儿都看不起自己,上天给了他重来的机会,是他没把握住,能怪谁。   说不定现在是在做梦,指不定哪天一睁眼就又回到原来的生活,如果能回去,到时候自己又要怎么做,祝昆心里茫茫然。   一捆捆纸箱压在肩上,祝昆弯了腰,一抹纤瘦的身影从余光中匆匆跑过。   *   宋巡挂了电话,破旧的厂房没灯,他自己带了一盏照明设备。   他对新安街的地形非常熟悉,小时候安千琴就在这里上班,他等安千琴下班的时候经常钻进这一个个无人的厂房和附近同龄的小孩玩耍。   “陈迹,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宋巡眼也不眨望着匍匐在地上的人,“你从高中认识我,可你知道吗,我从小学就不断从我妈嘴里听到你的名字,陈迹怎么样,陈迹又拿第一,你要向陈迹学习,你知道我有多烦陈迹这两个字吗?对,你最好,最优秀,活该我被你比下去,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要被我亲妈比较,我在她心里还不如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你,甚至在她瘫痪的时候,还在打听你的消息,你他妈到底有什么好!”   宋巡说着狠狠踢向地上的人,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快感蹭蹭往上飙升,嘴里说着陈迹听不懂的话:“上辈子你就是在这死的,这辈子你还得死在这,下辈子我还要弄死你,你生生世世都别想好过,我要让所有人看到你这个天之骄子死得有多惨。怎么就没人发现我已经超过你了,我高考超过你,大学绩点比你高,我还获得了院里唯一一个交换留学的名额,你呢,你大学四年什么都没有!”   他气喘吁吁停下,扭曲的影子落在灰扑扑的地面,他喘着粗气忽然一笑,“说起留学,你中的毒是我下的,我把高新的东西调包了,恨只恨我一时心软,不然你活不到现在,你早该死了。”   陈迹蜷曲的手指动了动,宋巡上前踩住,用力碾了碾,他俯视着地上的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表情用手里的棒球棒敲了敲他渗血的额头,   “我一直在对你心软,说实话,我想让你这辈子过点好日子,毕竟你上辈子太惨了,妈妈自杀,你呢,娱乐圈混了几年也没混出名堂,这辈子,咱俩各过各的,我努力读书上学创业,做个有钱人,至于你,继续当个没名气的歌手,没爹没娘过一辈子我也觉得挺爽。可偏偏出了一个祝岁,掏心掏肺对你,真好啊,怎么就没有女人愿意这么对我,你凭什么总能得到最好的,我到底哪里不如你!陈迹,你说啊,我到底比你差在哪了!”   空荡的厂房回荡着宋巡疯狂的质问声,他忍了太久,从高中一直到现在,他都在忍受对陈迹的恨意,他每看陈迹一眼都是厌恶,却还要假装和陈迹交好,高中走在路上总能碰到女孩子套近乎,全都是想来打听陈迹的,他的人生被陈迹左右,被陈迹毁了。   “祝岁马上来了,我倒要看看她能为你做到什么份上。”宋巡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扔在地上,冲终于给出反应想挣扎的人冷笑道,“你们喜欢用什么姿势,我等会也试试。”   他话音刚落,听到头顶急匆匆的脚步声,他跨过陈迹正要往扶梯走时,裤腿被人拽住,他毫不费力踢开,攀上生锈的扶梯一步步往上踩。   祝岁人还在梯子上就已经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陈迹,最后几步她几乎是滑下去的,膝盖发软踉踉跄跄奔了过去。   “阿迹..”祝岁扶起地上的人,摸到一手血,眼泪顷刻止不住抱着他哭了出来,“阿迹,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来了,你睁眼看看我,阿迹..”   眼泪不断滴在陈迹满是血污的脸上,他勉强睁了眼,他视线很模糊看不清面前的人,但闻到了她的味道,他们昨晚一起泡了澡,在浴缸里说了好多关于宝宝的话。   “快..走。”陈迹气若游丝,说出的话带着血腥气,祝岁埋在他肩膀,连他呼吸的起伏都快要感受不到。   “我会带你回去,我们说好明天去领证的,你不能骗我。”祝岁把他抱得紧紧的,轻轻拍了拍他带血的后脑勺,“阿迹不怕,这次你不是一个人。”   不会再让陈迹像前世一样,一直到死都孤孤单单的。   宋巡站在他们不远处,看了一会儿后忽然大步走向跪在地上的人,他粗暴扯过祝岁的头发把她拎起来,祝岁看到他因嫉妒愤怒而扭曲的脸,面目狰狞地望着她说:“想要陈迹活吗?把衣服脱了。”   祝岁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对面前的人说:“宋巡,我从未想过是你。”   宋巡擦过她眼角,她脸上带着陈迹的血,指腹一揩,滑出一条血痕,印在她瓷白脸上,说不出的美感,他弯下腰,手心的头立马剧烈晃动,   “不要碰我,滚开。”   陌生男人的气息扑入口鼻,祝岁脸上传来的触感像有条蛞蝓爬过,她用尽全力推开他,弯腰干呕起来。   “我让你这么恶心?陈迹亲你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反抗,你们在骆容家厨房亲的那么响,在夜宵店亲了那么久,你们上床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恶心!就因为我不是陈迹吗?我要怎么才能变成陈迹!我下辈子能不能投胎变成陈迹!你告诉我啊!”宋巡钳住祝岁的双肩目眦欲裂地怒吼。   他真的好想变成陈迹,那么他就不会被安千琴比较了。从小别的孩子能玩,而他得在家学习,安千琴拿着不知从哪得到的陈迹照片,指着照片里的陈迹对他说“你看看陈迹,从来不出去玩,你要向他学习,陈迹这次又拿第一了,你也不能输知道吗?”   陈迹陈迹陈迹..   他从小到大都在安千琴的嘴里听到陈迹这个名字,像一个闹钟,每天定时定点播报陈迹的近况,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一点都不关心陈迹到底有没有拿第一,为什么妈妈嘴里永远都在说陈迹,我明明也是班里的第一,我明明也很优秀啊!   “宋巡,陈迹只有一个,你为什么不做你自己。”   “没有人要你成为陈迹。”   宋巡听完发疯似的笑了,他越笑越大声,眼里复杂破碎的情绪伴随着眼泪不断滑落,“祝岁,你懂个屁,电视剧看多了自以为是能嘴遁救人吗?我只想要他死。”   他说完抄起地上的棒球棒向陈迹冲去,他要亲手把这个噩梦毁掉,他对着陈迹的头狠狠挥了下去。   祝昆搬完纸箱,越想越不对劲,刚刚从厂房门口经过的那姑娘看着怎么那么像祝岁,今早她穿的就是那件衣服没错啊。   她来这干什么,她去的那方向都是一些空厂房,晚上都没人往那边去。   祝昆给祝岁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现在正是晚上吃饭时间,他一咬牙外套都没穿匆匆跑了出去。   他在这一块干了大半年,对这地形熟悉,打着闪光灯查看了好几间厂房,里头都空空如也,不像有人的样子。   难道是我看错了?   祝昆站在黑黢黢的夜里,只有远处传来的货车轰隆声。   但明明看着往这边来了啊。   祝昆一合计又一次拨通了祝岁的手机,蓦地,黑漆漆的厂房里有个小东西在发光,他皱眉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背像被打断了,祝岁伏在陈迹身上半天没起身,宋巡是真的想杀陈迹,这一棍的力道要是打在陈迹头上,他就算不死也会重伤。   她从没这么痛过,像被人从背上生生剜去了一块肉,嘴唇不停颤抖,连话都说不出,痛到头脑一片空白。   她的手哆哆嗦嗦和陈迹的握在一起,贴向陈迹的耳朵。   已经癫狂的宋巡看到祝岁这样,再也忍不住,一棒接一棒打在祝岁身上,“真他妈感人啊,陈迹,我今天就要你看着祝岁是怎么因为你死的,让你们去地下做一对夫妻,这辈子永永远远消失在我眼里!”   就在这时,一直躺在地上没反应的人突然用手拽住了挥舞的棒球棒,紧接着祝岁迅速翻身,趁宋巡还在企图拽回东西的这两三秒时间内,她甚至来不及站起,跪坐在地一刀狠狠扎进了宋巡的大腿,宋巡抱着腿摔倒在地。   棒球棒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祝岁抖着手抢过,照明灯并不明亮,四周光线昏昧,他们的影子扭曲投在墙面,她喘着气眼也不眨握紧手里唯一的武器,人在危急时刻连疼痛都会减弱,她此时只记得一件事,要把陈迹活着带出去。   “宋巡,你羡慕陈迹什么?羡慕他从小被妈妈打骂,羡慕他从小见识他妈妈不断带陌生男人回家,还是羡慕他活了二十几年连爸爸都没见过。你妈妈对你不好吗,高三时候你妈妈每天下午给你做饭送过来,你知道陈迹有多羡慕你,有多想要这样的妈妈吗?”   祝岁眼泪不停滑落,对上宋巡怨恨凶狠的眼神,心里只有为陈迹悲痛的情绪,“你们一起踢球一起学习,在一起那么久,就一点情分都没有吗?你能把陈迹骗来这里,是陈迹相信你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陈迹,他善良也是错吗,他信任你也是错吗,我不理解,宋巡,陈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你说啊!”   没人察觉的楼梯轻轻放下一只脚。   “宋巡,重活一世,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活呢?白白浪费这样的机会不可惜吗?”   “你...”宋巡听懂祝岁的话,惨白的脸上怔愣了几秒后,旋即癫狂大笑起来,“我就说陈迹这辈子怎么这么好运,原来是你,祝岁你了不起,你了不起!”   他说完从地上爬起,刀还扎在他大腿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朝祝岁步步逼步逼近,“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难道不知道我过得也很苦吗,难道我过得就比陈迹好吗?我他妈也很痛苦啊!”   前世他为了照顾一氧化碳中毒导致瘫痪在床的安千琴,被迫休学,安千琴清醒后在耳边唉声叹气,说自己拖累了他,天天哭,哭得宋巡心烦意乱,再好一点的时候,她又开始说陈迹,念叨陈迹,他忍够了,受够了,最后他亲手杀死了安千琴。   掐死的。   看她因为瘫痪想挣扎都挣扎不了,喉咙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呜咽,到咽气都死不瞑目瞪着他,眼里盛满惊恐和悲痛。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嘴里的陈迹害的。   他合上安千琴的双眼时,无比冷静地想。   他被陈迹两个字压垮了一生。   到现在竟然有人为了专门救陈迹而来,宋巡拔出大腿的水果刀。   “就算没有我,陈迹也一直在自救!”祝岁朝不断靠近的人挥舞起手里的棒球棒,余光中墙壁上出现第四个人的影子,她眼泪源源不断落下,心头哽咽,“他真诚对待每个人,前世那么苦也一直没有放弃,宋巡,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没有谁能救你的时候你只能自己救自己,陈迹就算再不如意都没想过害人,这就是你和陈迹的区别。”   “你懂个屁!你什么都不懂!你和陈迹都去死!去死!”宋巡持刀的手狠狠挥下,与此同时他后背猛地一阵剧痛,他被打得一趔趄,还没看清是谁,肩头一阵闷响,他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你他妈打我女儿,老子打死你,哪来的瘪三,动老子女儿...”祝昆夺下祝岁手里的棒球棒往宋巡身上不断挥去。   一声声闷响里,祝岁扶起地上昏迷不醒的陈迹,嘴里不住叫他:“陈迹不要睡,不要睡,你睁眼看看我,求求你看看我,不要丢下我,陈迹..”   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不多点防备心。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不要...哭。”陈迹吃力抬起手,手还没碰上又重重垂下,他感觉眼皮很重,四周灰蒙蒙的,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滴在他脸上,如果这是最后一刻,死在她怀里似乎也不是很糟糕的事,陈迹这一生有幸得到过这么爱自己的人,他很知足。   “岁岁..”   “嗯,我在。”   “不要..忘记我。”   陈迹不想被你忘记。   “你不会死,陈迹,我马上带你走,为了我们的宝宝坚持一下,我们宝宝需要爸爸,不要丢下我,陈迹,你听着,你死了我会马上嫁人,我会让孩子叫别人爸爸,你..”   “他...如果对你..好,那也...不错。”   祝岁抱着他痛哭失声。   不会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好。   祝昆把宋巡打得半死不活,再没反抗能力,蜷缩在地上没动弹,他把棒球棒一扔,急匆匆走向祝岁,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陈迹,手指往他鼻下一放强行镇定道:“先送医院,别哭了,还有气。”   “岁岁不怕啊,爸一定救你们出去,我还想喝我女儿喜酒呢,不怕啊。”祝昆笨拙替祝岁擦了擦眼泪,正要弯腰把陈迹扶起时,一把刀从后背直直插进了他心脏。   祝岁的尖叫声响彻地下室。   祝昆捂着胸口倒下,他身后的宋巡拔出刀,一块块血迹阴影遍布在他脸上,他舔了一口刀上温热的血,冲地上的三个人说:“你们,都得死。”   *   新安街如往常一般机器轰隆的夜里突然开进好几辆鸣笛的警车,大家纷纷往窗外探出头,好奇这是发生了什么。   “啥事啊,着火了?”   “哪有火,这是警车不是消防。”   “那是犯啥事啦,怎么还有救护车,有人跳楼了?”   “谁知道啊。明天看新闻就知道了。”   “诶诶诶,看什么看什么,赶紧干活啊,今晚这些货得包好,老祝人呢。”   “谁知道啊,人家拆迁户,命好,这辈子都不愁吃喝..”   “你就酸吧。”   ……   警车停在漆黑的厂房,崔正青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妈的陈迹,要不是为了你我他妈今晚还能连胜,你要出什么事对得起我吗!   陈迹,我还没跟你道歉,你千万不能死。   “陈迹!”   --------------------   45章的时候,我写过宋巡妈妈,她是一个爱比较的女人,和陈迹妈妈比,又拿宋巡和陈迹比。   写到这里,一直想表达的是,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真的很大,不管是宋巡,还是陈迹,或者景致,甚至是帮崔博朗的高新,他们都很大程度上受了原生家庭的影响,或多或少导致了性格缺陷。   从小被比较的孩子会不自觉自卑,他会觉得自己哪都不如人,特别是在安千琴这样的教育下,宋巡没被肯定过,他一直都是在比较中输的那个人,他很难不扭曲。   全文只有崔正青是在健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他的父母明是非,就算儿子被开除了,他们也没有责怪陈迹,因为他们知道是自己的儿子有错在先,所以崔正青才会在最后关头选择来救陈迹。   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有个健康的成长环境。   下一章大结局,感谢你们看到这里。 第113章   ===================   “2020年3月20日, 新安街废弃工厂发生一起情节严重的绑架事件,致受害人一死两伤,嫌疑人宋某畏罪自杀, 绑架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骆容一下飞机直接去了医院,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宋巡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到医院就看到崔正青, 看上去几天没睡, 一脸疲惫坐在医院长椅上。   “他们怎么样了?”骆容不知道新闻里的一死两伤是谁, 问这话时忐忑不安紧盯着崔正青。   “陈迹还在ICU, 情况不太好,祝岁她爸去世了,她...孩子也没了。”   “祝岁怀孕了?”骆容惊诧不已。   崔正青点头, 这两天他都没睡过,一闭眼那晚的场景不断重现在眼前。   “宋巡..死了吗?”骆容形容不出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问出这句话, 仿佛问出来就是对幸存者的残忍, 可她还是想知道。   “死了。”   那晚他跟着警察下到地下室,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祝岁哭到没声,堵着祝昆冒血的胸口,鲜血从她指缝不断溢出, 宋巡抵在她脖颈的刀尖随时可能刺穿她。   “放开人质,不然开枪了。”   “宋巡, 你在干什么!”崔正青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失神, 嘴里的话囫囵冒出, “宋巡, 我们是朋友, 你冷静一点。”   “崔正青你怎么来了?你看,我也给你报仇了,陈迹被我弄死了,他害你被退学,你现在看他这样肯定很爽吧。”宋巡面对对准自己的枪惧色全无,看着崔正青一副求认同的期待。   “宋巡你他妈在说什么,我早就不恨陈迹了,那件事本来就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陈迹,我被退学是我活该,怪不得任何人,你先把刀放下!”崔正青看着躺在地上的陈迹,眼前不自觉模糊,话也跟着涌出来,“陈迹,对不起,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但我拉不下面子联系你。你这性格什么都闷在心里,这两年过得肯定也不好,对不起,你一定对我很失望。”   宋巡的表情一寸寸崩裂,眼也不眨维持着原本的动作,所有人都紧张盯着持刀的人,少顷,逼仄地下室响起宋巡的讥讽大笑声,他一边笑着,一边又像自己想通了般自言自语起来,“我真傻,怎么会把你当朋友,你和陈迹才是朋友,我他妈算个屁,他害你退学你都能原谅他,要是我害你退学,你肯定巴不得杀了我。   对,你们每个人都喜欢陈迹,不管是你还是祝岁,甚至是骆容,你们都偏向陈迹,陈迹到底有什么好,到底有什么好!我就那么差吗,我就那么一无是处吗?”宋巡发狂质问在场每个人,他真的好想知道答案,为什么身边每个人都在议论陈迹,为什么他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陈迹带给他的阴影,为什么安千琴永远在拿他和陈迹比。   两世了,他都摆脱不了陈迹。   “宋巡,你他妈醒醒!我从来没觉得你比陈迹差在哪,刚上大学,我寝室有个人说他同学在缙北大学,我说我哥们也是,还是高考状元。你已经很优秀了,骆容说你回国创业,虽然没跟你联系,但我真心觉得你牛逼,宋巡,是你一直在否定自己,放过你自己吧,兄弟,我们三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三个为进球击过掌,一起通宵打过游戏,分享青春期的秘密,口无遮拦说颜色笑话,吵过闹过,那么多个朝夕相处插科打诨的日子,那么多个回想起来都会湿眼眶的青春日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崔正青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紧张的地下室里回荡着崔正青的抽泣声。   宋巡分不清往下淌的是泪是血,他钳住祝岁肩膀的手一松,摇摇欲坠站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随着他起身又一次聚焦到他身上,可他眼神却对准了崔正青。   他还是第一次见崔正青哭。   “正青..”宋巡擦了一把湿淋淋的脸,望着泣不成声的崔正青说,“谢谢。”   谢谢你肯定我。   “再见。”   “不要!”   脸上溅上温热液体,崔正青连滚带爬冲向倒下的宋巡,他从没见过这么多血,顷刻流满了宋巡的脖子,他手捂住不断喷涌血液伤口,语无伦次地说话:“宋巡坚持住..别死啊傻逼..”   宋巡眼神涣散,听到熟悉的口吻想笑又笑不出,他眼泪静静往下淌,最后一刻想说的话太多,但也来不及了。   “其实…我也怀念过...”   那是宋巡说的最后一句。   *   宋巡的后事是骆容处理的。   出了这事,宋巡那些亲戚觉得丢脸,生怕自己跟着被谴责,没一个人来认领他的尸体。   骆容第一次见尸体,看到他脖子那狰狞的伤口时,她没忍住干呕了几声。   宋巡,真有你的,到死都给我找膈应。   她只看了一眼,出停尸间签字确认时,工作人员问她是死者什么人。   骆容有一瞬间的恍惚。   自己是他什么人,朋友还是前女友,他们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到底该用什么身份来阐述说明。   到死都孤零零的宋巡。   骆容签下自己的名字,轻描淡写地说:“未婚妻。”   宋巡的后事处理起来很快,送到殡仪馆火化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今天风和日丽,适合谈谈心,骆容在宋巡墓前坐下,他没有近照,公墓碑上用的是他身份证照,应该是高中拍的,面对镜头眼里有些拘谨,人也没笑。   “宋巡,你说你傻不傻,落得这下场,真是活该。”今天工作日,公墓区空无一人,偶尔几只鸟从天空飞过,眨眼就消失了。   骆容望着空气中某处出神,思绪回到很久之前。   “最近老做梦,梦到我们高中时候,说起来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我撕过别人给你的情书,那女孩子和我一个班的,要我把信转交给你,我没给,转头就撕了,我怎么可能帮情敌给情书,更何况那女孩子长得还挺漂亮,是我们班班花,啧,她眼神怎么跟我一样不好使。   不过后来想想也是,喜欢你不是什么难事,陈迹再好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太遥远了,可是你不同,你代表了大多数的普通人,大多数普通人喜欢的是你,不是陈迹,你怎么就不懂。”   羡慕别人的时候为什么发现不了其实自己也很好,为什么不多肯定自己一点。   到现在,骆容都无法理解宋巡,又或许宋巡这一生都不被任何人理解。   没人理解他心里的痛苦,没人问过他你过得开不开心,没人真正了解过他,尝试走进他的心。   他想要的是祝岁吗?   他想要是有人像祝岁那样爱他,了解他,包容他。   但骆容没有做到。   她只想要陈迹和祝岁那样令人艳羡的恋爱同样发生在自己身上,不断用他们的标准要求宋巡也必须做到,逼到后来,宋巡已然崩溃。   “宋巡,对不起..”   终于意识到这点的骆容在宋巡墓前潸然泪下,她和宋巡吵得最凶的时候,说过很多难听的话。   “你永远比不上陈迹。”   “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到真爱,没人会爱你,我是瞎了眼才会跟你,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配得上我吗?”   每次听到没人爱你这种话时,宋巡总会沉默,渐渐的,这句话就变成了骆容的武器,一次又一次往宋巡心里扎去。   她太自私了,一直觉得是宋巡对不起她,到头来,她也亏欠了宋巡。   如果知道日后是这样的结局,她一定不会跟他吵架,她会学着多宽容他多体谅他一点。   为什么没有发现,宋巡也是需要爱的。   “下辈子,如果嫌我烦千万要离我远远的,别为我解围,也别来安慰我,我不配。”   “下辈子,请你一定要过得幸福一点。”   骆容擦干眼泪离开公墓直奔机场。   请的假已经到了,再不回学校园长该有意见了。   他们都已身不由己长大,再也不是学生时期装病就能不去上课的孩子。   骆容在飞机上想起一件事,大一他们吵架,她跑去宋巡学校找他和好后,国庆他们去了水族馆,看企鹅时,解说员在旁说,企鹅一辈子都是一夫一妻制,不换配偶。   那时骆容挽着宋巡的手,感叹一句:“这么忠贞啊。”   宋巡问她:“你也会这么对我吗?”   她那时不知是害羞还是没想过那么长远的问题,随口回答:“不一定吧,要有更好的就踹了你。”   宋巡笑了笑,没再说话。   那个时候如果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他会不会开心一点。   但这个问题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她收起面前的小桌板,飞机缓缓降落。   *   陈迹的头伤得最重,一直在ICU,江光河听到消息连夜赶来了医院,听到医生说陈迹情况不乐观,又得知祝岁孩子没了,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陈迹目前情况医生不让转院,江光河便在海桐住了下来。   祝岁伤得不重,但因为流产,医生建议她住院观察。   第三天,她能下床走动时,她出院去处理祝昆后事,了结了他这一生。   她没有在公墓区待很久,很快就回医院了,碰巧崔正青妈妈来看她,带了自己煲的汤。   “谢谢阿姨。”   祝岁接过赵妍端来的汤,小口喝着,余晖还没落尽,透过窗外看到川流不息的街道,路上随处可见是下班归家的人,她静静看了一会儿,长长吸了口气,用一种谈闲天似的语气说:   “我还是很讨厌他..他对我做过很多过分的事,威胁我,恐吓我,用很下流的话骂过我,不停敲诈陈迹,因为他我高中过得很不好,很多人在背后议论,嘲笑我。说实话,我很恶毒诅咒过他,想他立马死掉,永远不要来烦我,阿姨,我是不是很坏。”   “出事那天上午,我们见过,看他过得很落魄的样子我最开始想的是他活该,他活该过得这么苦,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后来他给我拆迁款,我也拒绝了,因为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我拿到户口本的时候,计划把自己的户口迁出来,现在不用迁了,户口本上真的就剩我一个人。”   祝昆是在救护车上咽气的,他的血根本止不住,嘴里都是血,想说话也说不了,他哆哆嗦嗦把裤兜里的皮夹递给她,见她接了,很勉强笑了一下,放心合上了眼。   祝岁从枕头下拿出那个皱巴巴的染血皮夹,里面是那张被她退回去的卡,还有一张照片。   那是高三毕业时,她虽然不是海桐市的高考状元,但她是学校文科考的最好的,学校邀请她和祝昆一起参加表彰会,那天祝昆特意穿了身西装,他们一起合了影,那是父女俩唯一一张合照。   他们笑得都很开心。   她的眼泪一滴滴滴在他们的合照上。   为什么人的感情会这么复杂,恨一个人的同时也能想起他的好,不能一直恨下去吗,起码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   “阿姨,我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了。”   赵妍心疼抱住她,轻轻拍着她轻颤的背,“孩子,照顾好自己,让他走得安心些。”   祝岁埋在赵妍怀里哭出声,“对不起..”   他说想喝女儿的喜酒,对不起,没能让你实现。   *   陈迹的求生意识很强,在ICU住了十天,转入普通病房,又接着调理了快一个月,祝岁才敢跟他说孩子没了,他听完静静看了祝岁好一会儿,说:“没关系,你没事就好,孩子以后还会有。”   祝岁想安慰他反倒是被他安慰了,她轻轻抱住他,“阿迹,都过去了,会越来越好的。”   之后再也没有阻碍了。   赵妍不忙的时候会来看陈迹,但崔正青一次都没来,陈迹每次看到赵妍期待紧接又低落的眼神,祝岁看在眼里。   她给崔正青发微信,但他没回过。   陈迹允许转院,离开海桐那天,崔正青收到一封信。   闪送小哥东西一送到骑着小车就离开了,崔正青拿着薄薄的信封上楼,豆豆年纪大了,现在听到开门声都不会跑出来,懒洋洋在沙发上看了一眼又睡了下去。   他拿着信封回房,寄信人那一栏上写着陈迹两个字,他出神盯了好久。   每次赵妍看完陈迹回来都会在旁敲敲打打,主旨就是想要他去看看陈迹,可崔正青愣是抗住了敲打,一次都没去看过清醒过来的陈迹。   他知道自己这样显得很矫情,但是很多话面对陈迹说不出口。   刚被退学那阵子,他真的恨陈迹,他不分昼夜打游戏,面对父母对于未来的建议不到两句就会暴怒摔碗,他每天过得很颓废,醉生梦死沉浸在游戏里,渐渐的,越来越深的空虚感慢慢涌上来,某天夜里,他打完游戏饿了去冰箱里找吃的,正巧赵妍出来上厕所,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酸奶和面包,一言不发往卫生间走去。   他回到房间,游戏界面上的队员不断问他回来了没有,他们要准备开始了,崔正青看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凌晨两点。   他习惯性回了一句“来了”之后戴上耳机开始打游戏。   耳机里夹杂着各种脏话的声音不断冒出来,傻逼,他妈的,CNM不绝于耳,崔正青没出声,赵妍刚刚在客厅的那个淡漠眼神一直浮现在他眼前,他利用游戏来排遣空虚,逃避现实,麻痹了自己一年多,为什么如今的生活依旧没有让他舒心。   “你要一直这样子下去吗?”   有个声音在耳边发问。   崔正青,你要一直这样子下去吗?   自那之后,他减少了打游戏的时间,拿出高中时的书开始看,要不也考个状元来当当吧,崔正青自信满满地想。   班主任曾经把他、陈迹还有宋巡比较过,说陈迹天生学习的料,宋巡是后天努力,说起他时,先是乜了一眼,脸上浮起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嗦了口烫茶,说:“再勤快点给我们班多拉点平均分。”   崔正青最会耍小聪明,他不求学习多拔尖,只求稳,保持住各科老师想骂他又骂不出口,想激励他又觉得是在勉强他的分数,然后在高三那么紧张的时刻他还能轻松地划划水。   高中书上有不少陈迹的笔迹,每一笔崔正青都还记得当初发生的场景。   时间过了一年,崔正青对于陈迹的恨已经很淡了,他早就不怪他了,整件事说白了是他的错,当初陈迹也跟赵妍解释过是助理私自报的警。那一年关于陈迹的负面消息层出不穷,每次想给他打电话时男人的自尊心总是不合时宜地作祟,连同这次也一样。   那天他接完祝岁的电话,想来想去都无法平息,还是忍不住回拨了过去,祝岁在电话里说宋巡想杀陈迹时,他真觉得祝岁是不是有病,但她语气绝不像是在开玩笑,犹豫再三,他和祝岁约定,他去报警,祝岁先去找陈迹,祝岁把智能手环扔在事发地点附近,他带着警察顺着手环定位找到了他们。   只是后来...   崔正青把视线放回桌上的信封,伸手拆开了。   --崔正青,你好。   看信的人笑了,这什么小学生的开场白。   --想了很久,还是写信最合适,我语文不太好,写信能让我有足够时间思考来斟酌字句。   没记错的话,你高考语文一百三吧。   崔正青接着往下看。   --我们还能算是朋友吗?这话问起来很傻,也很心虚,我斩断了你人生的可能,没有立场来问这话,可我依旧把你当朋友,从没变过。   住院的时候一直在等你来看我,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坐在桌前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突然想起高三填志愿的时候,你问我填哪里,我说填缙北,你很若无其事点了头,然后说,那我也填那好了。   其实那时候你填本市的话能上一个更好的大学,一直到现在,我都记得你说那话时的神情,明明事关未来,你却说得轻描淡写。   细想起来,从小到大你都在迁就我,小学时候我写字很慢,中午你常常等我到很晚,初中绕条街带我上下学,说起来我自行车都是你教会的,记得第一次用自行车带你,结果我们都摔了,你伤得比我重还安慰说是你这个师傅没教好。   很高兴有你这么个朋友,教会我很多事,曾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变,如今我们竟然两年多没再联系,在路上看到和你相似背影的人时候会想你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恨我,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欠你一句道歉,即使你已经不需要了。   对不起。   明天我要回缙北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海桐,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希望你一切都好。   不能再写了,医生要我多休息,坦白说这些话我已经写了快两个小时,实在不知该怎么表达。   最后再写两句话吧。   我和祝岁结婚时,可以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谢谢你来救我。   崔正青把信轻轻放回桌面,坐在房里良久没动作,模糊视线里,看到三个勾肩搭背的身影。   “诶,刚过去的那个女生是不是看我了。”   “醒醒吧,那是在看你吗?”   “怎么就不能看我了,我不也挺帅吗?”   “请把你的自信分一点给需要的人。”   “诶,陈迹,刚过去那女孩子你看到没,长得挺漂亮的。”   “没注意。”   “啧,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前两天那个表白的学姐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陈迹..你不会是那个吧..我就说你怎么对我那么好,你..我可是纯种直男啊..”   “傻逼..”   “傻逼..”   “嘿,你们两个找打。”   ……   “你给崔正青写了什么,昨晚那么晚还不睡。”回程的飞机上,祝岁按捺不住好奇问陈迹。   陈迹靠在她肩上,说“不告诉你。”   “陈迹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祝岁沉下肩让他靠的更舒服些。   “嗯,这是我和崔正青的秘密。”   “陈迹你现在说话怎么娇里娇气的。”   “我是病人,你不能凶我。”   祝岁没忍住亲了他一下,“可爱死了。”   陈迹蹭了蹭她脖颈,笑着握紧恋人的手。   广播里正放着歌,他看向飞机外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   “笑声中浮过几张旧模样   留在梦田里永远不散场   暖光中醒来好多话要讲   世界那么多人可是它不声不响”   --------------------   歌词来自莫文蔚《这世界这么多人》   陈迹和祝岁的故事就到这里。   每写完一个故事,就像在和老朋友告别。   番外有,但是是沈夕和沈从言的be番外,正文里埋了一个小伏笔会在番外里写出来。   下本开《和鬼王同住的那些年》,想尝试写点和之前不一样的故事,求个收,T^T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看到这里,谢谢留言的大家。   我们番外见。   ====================   # 番外   ==================== 第114章   ===================   第一次见沈夕, 沈从言十岁。   沈从言的父亲和沈肇是年轻时的战友,两人同姓,在部队时又是好哥们, 沈从言父亲临死前拜托沈肇照顾无依无靠的妻儿, 一来二去,两人产生了感情,沈从言就这么进了沈肇的家, 成了他的继子。   沈从言从小和父亲关系好, 对于妈妈这种行为很是不齿, 虽然才十岁, 但也懂得一些自以为是的道理,去沈家的路上全程冷着脸,下车时, 郑婵想牵他,他把手背在身后, 看也不看她。   郑婵尴尬收回手, 三人往沈肇家走去。   “沈叔叔家有个妹妹, 你别垮着脸吓到妹妹。”快到沈肇家门口时, 郑婵强行牵过沈从言的手在他耳边叮嘱道。   沈从言倔强不出声,跟着郑婵进了沈家大门。   沈肇的妻子在沈夕两岁时意外去世,两人通过相亲认识, 在一起也只是因为各个方面条件合适,平平淡淡相处了两年, 生下沈夕。   沈肇很喜欢这个女儿, 妻子离世后, 他后续也再相过亲, 但沈夕不喜欢, 他便作罢,这次和郑婵在一起,沈肇也是通过多方考虑的,那天沈夕被保姆带出去玩,回来哇哇大哭,保姆说被小葵的哥哥欺负了,他心疼不已,把女儿抱进怀里安慰。   “爸爸,我也要哥哥,我为什么没有哥哥,我也想要..”   七岁的沈夕瘪着嘴哭得伤心极了,那瞬间,沈肇想起了十岁的沈从言。   “夕夕也会有哥哥,马上就有。”   “真的吗?我也会有哥哥吗?”沈夕坐在沈肇腿上,大大的眼里还含着泪花,满怀期待地问。   “嗯,爸爸给你变出一个哥哥来。”   “哇,爸爸真棒,现在能变出来吗?我现在就要,快变快变。”   沈肇为难笑起来,将女儿一把抱起,在空中转圈,“现在先不变,先带夕夕转圈圈。”   在空中转圈的沈夕顷刻忘记刚刚的烦恼,尖叫着大笑起来。   没几天,沈肇便把郑婵以及沈从言接到了家里。   沈从言的房间安排在沈夕旁边,他只有一个小箱子,郑婵想帮忙整理,他一个劲推开她的手,母子俩争执间,他看到躲在门口偷看他的沈夕。   扎着羊角辫,露出一只圆溜溜的好奇大眼睛,发现沈从言在看自己,立马藏起半边脸,剩门框上一支肉乎乎的小手。   “是夕夕吗?”郑婵和蔼冲躲在门口的沈夕打招呼,一边起身一边用眼神示意沈从言别板着脸,她走出门,把表情有些怕生又忍不住打量他的沈夕牵进屋里,那天沈夕穿着裙摆很蓬的公主裙,头上还顶着个小皇冠,眉心还点了颗红点点,看起来不像在家的装扮,倒像是去参加了幼儿园的儿童节活动回来的。   后来沈从言才知道,那是为了迎接他,沈夕特意打扮的。   “夕夕,我是郑阿姨,这是我儿子,从言,以后也是你哥哥了,夕夕不是想要哥哥吗?有什么事哥哥都会帮你的。”郑婵哪能不知道沈肇喜欢沈夕,孤儿寡母,寄人篱下,为了沈从言以后能过好日子,她能进沈家大门,她在心里下决心要把沈夕当女儿对待。   沈夕怯生生看着蹲在地上默默收拾行李的沈从言,在心里对爸爸的崇拜瞬间拔高,爸爸也太厉害了,真的把哥哥变出来了,而且这个哥哥比小葵哥哥好看!   沈夕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大着胆子上前,拧了一把沈从言的鼻子。   这个哥哥不流鼻涕!小葵哥哥老是把鼻涕甩她身上,这个哥哥没有!   沈夕还沉浸在喜悦里就被吓一跳的沈从言推了一把,小姑娘差点摔倒,郑婵忙扶住,生怕沈夕生气,拧着眉冲沈从言吼道:“你推妹妹干什么!她跟你闹着玩。”   沈从言从昨晚就一直忍着,这下被妈妈一吼,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他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小小肩膀轻微抖动,却没哭出声,郑婵看在眼里,心也跟着疼了。   “哥哥怎么了?”沈夕不知道沈从言那是在哭,毕竟她所理解的哭必须是全家都得听到,然后围在她面前安慰她,爸爸同意给她买东西,那这个哭才是有意义的哭。   “哥哥坐车有点累了,夕夕,我们先出去,让哥哥休息一下,中午吃饭再来叫他好不好?”   沈夕似懂非懂点头,被郑婵牵出房间。   沈从言等到屋里没人才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他讨厌这里,他一点都不想在这里住,他想爸爸了。   沈从言看到行李箱里爸爸给他做的弹弓,眼泪不断滚落,在没人房间小声哭了出来。这时,门突然开了,沈夕抱着一个粉色铁罐走了进来,沈从言连忙背过身擦脸,沈夕在他旁边蹲下,满怀期待问沈从言:“哥哥,你喜欢吃小熊巧克力吗?我给你留了好多。”   七岁的沈夕最喜欢吃小熊模样的巧克力,可自从知道家里即将要来哥哥,她连续好几天忍着没吃,放在小罐子里,等着和哥哥一起分享。   见沈从言背对着她不理人,沈夕迈着小短腿走到沈从言面前,看到他红红的眼眶,和不是很高兴的表情,迟钝意识到,这个哥哥好像不开心。   “哥哥,真的很好吃,你吃一个吧。”沈夕用小肉手打开罐子,把巧克力一股脑倒在沈从言敞开的行李箱里,有几个巧克力她已经咬了一半,放在罐子里化了,倒出来时滚落在沈从言的衣服上,那是爸爸给他买的衣服,现在被巧克力弄脏了,沈从言怒从中来,随手抓起一把巧克力扔在沈夕期待的脸上,对她说了第一句话:“你烦死了,走开。”   沈夕被巧克力打痛,瞬间大哭起来,这一哭把家里人都哭到了沈从言房间,全家人围着沈夕安慰,郑婵更是用力打了沈从言的屁股,逼着他跟沈夕道歉,沈从言死活不开口,郑婵就越打越狠,沈从言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我要去找爸爸,我不要你了。”沈从言哭着跑出了沈夕家。   不过刚跑到大门就被郑婵拦下,他在郑婵怀里大哭大闹,挣扎着要走,反倒是被打的更厉害,最后他被关在房里饿了一天。   确切来说,是沈从言拒绝吃饭。   小孩似乎都这样,用哭,不吃饭,来和家长做抗争,可到头来难受的只有自己咕噜噜叫的肚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饿得不行的沈从言听到门口传来开门声,他猜想是妈妈给他送饭来了,虽然还是很生气,但他一想到香喷喷的饭菜,决定等会妈妈叫他两声,他就起来吃饭。   可来的人不是妈妈。   “哥哥..你饿不饿呀..阿姨说今天不给你吃饭,我偷偷给你带了好吃的。”   沈从言埋在被子里,听到外头响起一阵窸窣声,他幻想是好吃的,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但就是不说话。   直到沈夕把最后一样东西放下,她趴在床边对里头的沈从言说:“哥哥,你不要哭了,爸爸说你怕生所以才哭的,生是谁啊,你怕他干什么?他也住在我家吗,我们不跟他玩就是了。”   “你是不是睡着啦,那我走了,爸爸说打扰人家睡觉不礼貌,我走啦。”   “哥哥,明天我们能一起去玩吗?”   沈夕走后,沈从言这才钻出被子,看到沈夕给他带的东西,全是各色各样的糖果和巧克力,沈夕不知道什么能吃饱,但她把她最喜欢吃的全带来了。   沈从言狼吞虎咽吃完了沈夕带来的糖果和巧克力。   那是沈从言寄人篱下的第一天,他的妈妈真的没有来给他送饭,来安慰他的是七岁的沈夕,他还用巧克力砸了她。   十岁的沈从言觉得心里怪怪的,那是他第一次尝到愧疚的滋味,但他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他似乎不该对沈夕那么坏,他应该对她道歉。   不过那句对不起沈从言怎么都说不出口,说不出口的歉意便化成纵容来表达,他渐渐接受了沈夕,沈夕带他认识了全小区的小朋友,包括小葵的哥哥,那个脸上总挂着鼻涕的胖胖的男孩。   沈从言虽然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但不喜欢和他们凑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他从小就学跳舞,郑婵和沈肇的关系稳定一点后,他又跟妈妈提去跳舞的事,但郑婵并不愿意,最后是沈夕跟沈肇说让哥哥去跳舞,以后我弹琴,哥哥给我伴舞。   郑婵这才同意。   来了沈家后,郑婵事事以沈夕为先,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夕才是她亲生女儿,那时沈从言并不懂郑婵的顾虑,在心里怨恨妈妈的偏心,想把这份不满发到沈夕身上,可每次沈夕一叫他哥哥,他又觉得自己没那么讨厌沈夕。   沈从言很矛盾,所幸跳舞分担了他的精力。   沈从言每次出去学舞,沈夕都会在小区里等他回来,两人再一起回家,这几乎都成了习惯,这天沈从言照旧往小区的跷跷板那去接沈夕,人还没走近,听到沈夕和小葵两人叉着腰在大声争执。   “我哥哥长得帅,你哥哥那么胖,丑死了。”   “你哥哥才丑!我哥哥不丑!”   “而且你哥哥还流鼻涕,脏死了,我哥哥从不流鼻涕!”   “谁的哥哥都会流鼻涕,夏夏的表哥也流鼻涕,圆圆哥哥也流,就你哥哥不流,你哥哥不正常!”   沈夕小小脑袋想了想,小葵说的好像对,她们哥哥都流鼻涕,怎么我的哥哥没有。小葵见她不说话,立马反击起来,围着她边拍手边说:“你哥哥不正常,沈夕哥哥不正常,哈哈哈..”   沈夕是谁,她最护短,她叉着腰背挺着直直的,吼出一句话:“我哥哥爱干净,每次把鼻涕吃了再出门,你哥哥连鼻涕都不会吃,你哥哥是个窝囊废,你哥哥没用..”   沈从言:?   窝囊废是沈夕最近看电视新学的词,小葵听不懂,又看沈夕一脸得意的样子,哇一声哭了。   旁观了整场争执的沈从言:……   --------------------   番外来啦,晚上还有一更。 第115章   ===================   沈夕和沈从言互相陪伴度过了童年。   他们一起吃饭, 一起玩,漫长的夏日午后,他们在空调房里玩积木, 玩拼图, 玩飞行棋,两个小脑袋凑到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玩累了就爬上床, 一人一个枕头开始午睡。   空调房外烈日灼灼, 蝉鸣不断。   他们就这么长大了。   2008年, 沈从言高一, 沈夕初一。   沈从言和沈夕就读的学校初中和高中是一起的,教学楼离得不远,沈夕在小卖部买了什么都要给他送过去, 一来二去,班里人都知道沈从言有个如花似玉笑起来元气满满的妹妹。   某天课间操的时候, 沈从言从厕所回来, 看到同桌倚靠在走廊上正和沈夕聊天, 他是看了两眼才确定那是沈夕。   她穿着过膝校裙, 双腿纤细修长,扎着马尾,明明才十三岁, 看上去却和班里女生差不多高,要不是他知道那是沈夕, 指不定以为是别班同学。   “哥。”沈夕一扭头看到沈从言, 朝他快走了两步, 戳了一个热乎的章鱼小丸子递到他嘴边, “快吃快吃, 我在小卖部排了好久才买到的。”   沈从言被动吃下,看她无比自然用他吃过的签子戳了一个放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问他:“好吃吧。”   “沈从言,你妹对你真好啊,我刚刚求了半天让她给我吃一个,她护食得不行。”   同桌走过来艳羡地说,眼神却总放在雪腮鼓鼓像只小松鼠似的沈夕脸上,沈从言察觉这眼神不对劲,把人往旁边一带,挡住同桌的视线,垂头对沈夕说:“马上上课了,赶紧回教室。”   沈夕点头,数了数小碟子里的小丸子,又给他喂了一个,这才满意离开,“哥,我走啦,中午放学你快点啊。”   “嗯,你少吃点零食,别中午又不吃饭。”   沈肇不让沈夕吃校外垃圾食品,叮嘱沈从言看紧她,殊不知兄妹俩每天都在偷吃。   “知道了知道了。”沈夕嘴里还塞着小丸子,满不在乎摆了摆手,沈从言的目光一直跟着她,看她捧着纸盒子快速下楼,穿过人群往自己教学楼跑去。   上课铃响,两人进教室,同桌搭上沈从言的肩,嬉皮笑脸地问道:“诶,沈从言,你有没有考虑把我们的关系升级一下啊。”   其实这话不是沈从言第一次听,沈夕来的频繁,班里大部分男生都见过她,性格好,开得起玩笑,笑起来有两个小虎牙,可爱又元气,对于青春萌动的少年来说,很难不喜欢。   只是这次沈从言格外不悦,冷冷瞥了同桌一眼,甩开搭上来的手,眼神藏着愠怒和占有,警告他:“离我妹远点。”   “你不会是妹控吧沈从言。”   沈从言没理他,翻开面前的书。   中午学校有两个小时午睡时间,两人吃完饭沈从言跟沈夕说让她别总往他班里跑,沈夕抱着毛毛虫抱枕走进他房间,问他为什么。   “今天的小丸子不好吃吗?”   这是重点吗?   沈从言无语,看她熟稔爬上自己的床,她穿的还是上午的校裙,往床内侧爬时,腰背伸展,裙子跟着往上,两条嫩生生的腿跪坐在他深色床单上,沈从言猛地被什么击中,慌乱走到床边拎起沈夕,把她推出房门,“去你自己房间睡。”   “你干嘛?”沈夕抱着毛毛虫抱枕莫名其妙。   “没为什么,以后不要来我房间。”沈从言没等沈夕反驳,门一关“咔哒”一声反锁了,任由沈夕在外面踢门大喊,没一会儿,门外没声了,紧接着沈从言收到沈夕的□□轰炸,他不理会,翻身睡觉。   这一天,他朦朦胧胧意识到沈夕长大了,他们该适当保持距离。   在那之后,无论沈夕怎么闹,沈从言再也没让她睡过自己的床,可沈夕是谁,她总有办法。   盛夏午后,沈夕用备用钥匙打开沈从言的房门,他朝墙壁侧睡着,沈夕小心翼翼爬上床,两人面对面躺着,她看了几秒后,鬼使神差伸出了手。   像小时候印着白纸描边,沈夕的手指自己有意识般一点点往下滑,到他的唇峰停下,十几秒后,门砰一声响,沈从言睁开眼,看到她遗落在床的毛毛虫抱枕,长呼了口气。   沈夕这死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那天之后,沈从言发现沈夕似乎到了叛逆期,在饭桌和沈肇顶嘴,在学校和人吵架,特别是这个叛逆期的发作对象还包括他。   沈从言高一迎新会上被迫参加了汇演,自那之后,时不时就能在书包桌上发现情书,他从不在意这些,往往是看到了才扔,可沈夕不知发什么神经,每天必做的事就是翻他书包,看到有书信就跑去跟郑婵告状,一次两次就算了,沈从言懒得跟她计较,但做得多了,被郑婵隔三差五当着沈肇的面骂他,他开始不耐烦。   沈从言这些年并没有接受沈肇,并且随着年龄增长,他也能感受到沈肇对他的淡漠,如今天天被骂,他初有雏形的男人自尊心受挫,在又一次沈夕准备拿着情书去告状时,他冷着脸拦住她,质问:“沈夕,你这样有意思吗?”   “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整我?今天一次说清楚,别天天搞这套。”   沈夕鲜少见沈从言这样,委屈眼泪上来,但又嘴硬,捏着信封的手用力一甩,边角划在沈从言脸上有轻微痛感。   “沈从言,我真是讨厌死你了。”   沈从言脾气也上来,想起沈肇饭桌上看他的表情,像在看一个没出息的混混,慢条斯理喝着汤,满不在乎又精准刺他:“谈恋爱归谈恋爱,注意分寸。”   寄人篱下这些年,沈从言哪能听不出沈肇话里的嘲讽,此时父女俩轮番来刺他,他气的冷笑,把怒气往沈夕身上撒,“随便啊,你以为我在乎,你和你爸一样,招人烦。”   沈夕气得哭出来,用力推了他一把,房门摔的震天响。   沈从言不甘示弱摔关门,兄妹俩开始冷战。   沈夕再也没来过他教室给他送吃的,放学也不等他,饭桌上两人全程无交流,全家人都看出了这种变化,沈肇经常不在家,郑婵想劝也不好劝,就这么看他们兄妹俩别扭相处着。   “诶,你最近怎么不去找你哥了?”同桌没几天就发现沈夕不再往高中部跑了,八卦问起她来。   “找他干什么。”沈夕低头写作业,想起沈从言就像吃一颗极酸的梅子,泛起密实的酸涩感,她根本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突然在意起沈从言包里的那些情书,还有她班里女生竟然想通过她认识沈从言,看她不骂死她。   “你以前不是天天往他班里跑吗?得亏你们是兄妹,不然还以为你们在谈恋爱呢?我要去给我哥送吃的,他百分之百觉得我有问题不然就是我往里面下毒了。”   “你胡说什么,什么谈恋爱,你有毛病啊!”沈夕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把笔一甩怒斥道。   “我..开玩笑,你生那么大气干什么?”   沈夕咬着唇趴在桌上,耳边是班里同学的吵闹声,以及同桌的道歉,她埋在宽大的校服袖子里,脑子乱成一团。   沈从言没想到沈夕能和他闹那么久的别扭,班里人都问怎么妹妹最近不来了,他懒得搭理,但每到课间都会不自觉往窗口望,可沈夕真就一次没来。   他后来也意识到自己那天的话重,但就跟小时候一样,他很难把对不起说出口,本以为沈夕第二天就会像小时候一样找他和好,可如今他们都快冷战一个月了。   沈夕长成大姑娘了。   沈从言意识到这个之后心里更加愧疚,不该在她敏感时期说那么重的话。   临西即将进入盛夏,暴雨逐渐多了起来。沈夕在走廊上望着楼外的大雨,纠结要不要打电话叫司机进来接她,人还在犹豫,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抬头竟然是沈从言,身上湿了大半,给她递过一把伞,很有可能是淋雨去买的。   沈夕一言不发接过,两人一前一后撑伞走在大雨里,沈夕跟在沈从言身后,被雨水打湿的校服黏在他后背,沈夕鼻子酸酸的。   这么多年两人朝夕相处沈夕也了解沈从言做多过说的个性,冷战这一个月,初中部比高中放学早十五分钟,刚开始沈夕经常要司机先走不等他,让他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往往沈从言到家,他们饭都吃到一半了,还以为沈从言会骂她,可每次他都是大汗淋漓坐下吃饭,没说什么。   下大雨路上不少积水,沈从言人高腿长跨过一个水坑时,犹豫几秒朝沈夕伸出手,“我牵你。”   沈夕愣愣看着朝自己伸来的手,迟疑牵住了,他们牵过很多次手,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心慌。   沈从言的手是湿的,带着雨水的沁凉,牵她过水坑时,手腕微微用力,她一个没站稳,被他扯得脚下一趔趄,撞进他怀里。   他们身上是同样洗衣剂的香味,沈夕长发里的耳朵红了。   沈从言见沈夕站稳,正要松开手时,却被她拽紧了,他意识到这可能是青春期别扭的和好方式,心里松了口气,也没多想,兄妹俩牵手走出了校园。   那天沈夕藏在伞下,不明所以偷偷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哭,那种只有她一个发现的羞耻感情,让她羞愧难当。   可是,她望着他们交叠的手,心里又是欢喜的。   我要藏好一点。   那之后,兄妹俩恢复正常,只是沈从言隐约觉得,沈夕比之前更黏他了,更爱撒娇,总说累,提不起这搬不动那,有时候连上楼都说走不动,要他背。   沈从言没在意这些,但说的次数多了,引起了沈肇的注意,他抽空带沈夕去了医院。   沈从言没跟着去,他要去练舞室跳舞。   那是很平常很平常的一天,日后沈从言再想起,他几乎不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他一回家,没有看到本该回来的沈夕,郑婵也不在家,家里笼罩着说不出的冷清,从小看着沈夕长大的保姆眼眶红了一大圈,沈从言察觉不对劲,问沈夕怎么还没回来。   保姆阿姨望着他,像触碰到什么伤心事,眼泪不住往下滚,沈从言心下不安,这样冷清的家庭气氛,这样流着泪想说却说不出话的人,让他想起父亲查出重病的那一天,和今天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他艰难吞咽了几下,舔了舔唇自虐般又问了一遍:“夕夕呢?”   保姆阿姨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出来,模糊的真相从她嘴里断断续续说出:“夕夕身上长了东西。”   沈从言僵立在原地。   --------------------   等会还有一更,争取明天写完明天完结吧~   谢谢观阅。 第116章   ===================   沈夕的病让一家人猝不及防。   沈肇利用自己的关系, 找了临西市最权威的医生,用最快的速度给沈夕安排了手术。   手术很成功,因为发现得早, 一切都还可控, 沈家上下都没有告诉沈夕得的是什么病,只说她身体里长了个小东西,现在切掉了, 等再过一阵, 就可以重新上学了。   麻醉过后, 清醒了的沈夕躺在床上, 手术创口在背后,她只能侧躺着,人还得吸氧, 头无法大幅度移动,整个人僵硬躺在床上, 眼泪不断溢出, 隔着氧气罩模模糊糊冲沈肇说“爸爸好痛。”   在官场上叱咤的沈肇此时面对一身病痛的女儿却手足无措, 嘴里笨拙哄着“夕夕忍一忍, 很快就不痛了,夕夕乖...”   沈夕真的很难受,犹如坐了几百次大摆锤, 被晃到吐机器也不停下,全身无力, 手脚发麻, 背上的痛感却很清晰, 她到底得的什么病, 怎么会这么难受。   沈夕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很快又昏睡过去。   出了这事,家里一时间愁云惨淡,即使专门请了护工,郑婵也不放心,每晚都去陪护。   但沈从言很少去看沈夕,每次郑婵问沈从言去不去医院时,他总找借口,要不去练舞要不是要上课,推辞多了,郑婵颇有微词。   “沈夕每天都问起你,你好歹去看看,你们一起长大,心怎么这么硬。”   沈从言低头吃饭,含糊说“知道了,下次去。”   也不知这话触碰到了郑婵哪根神经,她拍着桌子站起身来吼道:“下次下次,你爸当初病的时候你就这么说,一直到他死你看过他几次?!”   话说完,母子俩不约而同沉默了,那是他们很久都未曾提及到的往事,谁都有怨,但谁也没提。   郑婵嘴唇颤抖仓皇抹了一下眼泪,微垂着头声音含糊不清地叮嘱他吃完赶紧去学校,之后拿过换洗的衣服脚步凌乱逃出了门。   去学校的路上沈从言才意识到冬天来了,灰蒙蒙的天色里有老大爷出摊,烤红薯的香气隔老远都能闻到,沈夕喜欢吃。   沈从言喉咙一哽,像噎了一团棉花。   他快步掠过红薯摊,刚走到校门口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上跳动着“A夕夕”   A夕夕,是沈夕自己加的,说是要在通讯录里排第一,小女生总是有很多奇怪的想法,沈从言不计较这个,随她去。   冬天很冷,他的手指轻微颤抖着,按下了通话键。   “哥哥..”沈夕声音听上去比之前有力不少,应该马上就能好了吧。   “哥哥,现在还没上晚自习吧,阿姨终于愿意把手机给我了,我跟你说哦,今天医院护士给我扎针的针管比我手臂还粗,我吓死了,护士还骗我说不疼,结果疼得我午饭都没吃,对了,那个爷爷的红薯摊是不是出摊了,我下午饿的时候老想吃,我还想吃学校的小丸子,还有啊,我..”   语音语调和健康时无异,东说一句西说一句的无厘头也没变,所以她能很快回来吧,不会像爸爸一样,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哥哥..”沈夕止住话题叫他。   夜晚的学校灯火通明,还没上课,教学楼里到处都是走来走去的模糊人影,和交杂在一起的说话声。   沈从言停在相对安静的花坛回应了一句,下一秒还叽叽喳喳的沈夕突然情绪崩溃哭了出来,她在电话里委屈极了,哭得断断续续问他:“哥哥为什么不来看我,我每天都在等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让你这么讨厌吗..”   沈夕每天都在等,一天往门口看无数次,又紧接着失望无数次,郑婵每次都找借口安慰她,可她都知道,沈从言是故意不来的。   沈从言听着沈夕的哭声眼眶跟着热了。   该怎么解释并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只是他害怕而已。   那一年爸爸从查出生病到停止呼吸不过三个月,临终前,他被郑婵强行带到医院,曾经强壮能把他扛上肩的爸爸瘦得像一把枯柴,声音洪亮的人颤颤巍巍,连四个字的“你要听话”都说得支离破碎。   那不是我爸爸,我不要看,那不是我爸爸。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等健康的爸爸回来。   八岁的沈从言在郑婵怀里大哭,挣扎要离开这个地方,他讨厌医院,医院杀死了他最亲的人。   而如今,沈夕也住进了那里。   手术后的那天,她疼得在床上大哭,不停说痛,看到这一幕他慌不择路跑了出去,一直到现在,他都无法面对。   他害怕。   十七岁的沈从言害怕。   害怕生命中重要的人又要离他而去。   电话里郑婵的声音突兀穿插进来,沈夕的哭声变远,没几秒听到郑婵的声音:“夕夕不哭,等哥哥有空就来看你..哥哥不讨厌你,怎么会讨厌你..”   “我现在有空。”   沈从言也不管对面有没有听到,挂了电话往校外跑去。   那天沈夕一直等到他来,她还梳了头照了镜子,确保现在的自己不会太难看,看到沈从言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又突然左顾右盼生出怯意来,直到沈从言把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递了过来。   “不是想吃吗?给你买了一个。”   沈夕瘦了很多,有婴儿肥的脸都没有肉感了,沈从言坐在床边,看她拿过塑料小勺挖了一口,东西还没咽下去,倒是眼泪先流出来了,很快,她伸手擦去,红着眼冲他笑着说:“味道一点没变诶,老大爷手艺就是好。”   这下轮到沈从言说不出话了。   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安慰的话,如今面对沈夕一句都说不出。   “哥哥,你要不要尝一口。”沈夕说着把勺子伸过来,但很快她缩回了手,局促笑了,“算了,也不知道我得的什么病,万一传染呢。”   沈从言抓过她的手,吃下勺子上的东西,抬眸无比认真地对她说:“夕夕,你没病,你很快就会好。”   沈夕没说话。   她真的会好吗,为什么一直到现在她都不能出院,每天吃的药是什么药,做的检查是什么,爸爸每次来医院和主治医师谈那么久,出来之后为什么那么严肃。   隔壁床的阿姨前两天还笑着说自己没女儿,想认她做干女儿,可当天下午进了手术室后就再也没回来,她好怕自己也会那样。   沈夕不想死,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   那天晚上,沈从言临走前,沈夕拽着他的手问道:“我会不会死,哥哥。”   “不会,夕夕长命百岁。”   沈夕面对认真虔诚回答她的沈从言,忽然就不怕了。   2010年,沈夕十五岁,他们搬到了新家,新家比之前更宽敞,还有个小院子,郑婵养了不少花花草草,一年四季都有花香袭来,沈夕房间正对着大门,一推窗,能看到开的正好的月季。   这一年沈夕休学,沈肇说让她把身体养好一些再上学,沈夕在家无聊,最常做的事便是等沈从言放学回来。   她每天依旧要吃药,时不时要去医院做检查,虽然不知道检查结果,但能从沈肇脸上得知她的情况。   良性肿瘤切除后还要吃药吗?   沈夕不懂,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劲。   萌发出自己去查的念头时,是2011年。   那时沈夕已经回学校一个多月,曾经的同学都已经高一,她还在念初二,跟着比自己小两岁的人坐在同一个教室里,沈夕有些不自在,特别是他们总问自己为什么留级。   沈夕说自己生了病,不识趣的人还总追问得的什么病。   是啊,自己得的什么病,为什么她不能知道,手术都快过去两年了,她还在吃药,还要去做检查,体育课上老师从不让她跑步,太阳太大时,连列队都不让她站。   这种小心翼翼的样子和家里人如出一辙。   要不自己去查吧。   沈夕是个决定了就会去做的人,某个周末,她说和同学约好去图书馆,一大早出门了,实际她偷偷去了医院,一待就是一天。   在那里,她得到了真相。   脊髓胶质瘤。   恶性。   虽然已经控制住,但会不会复发,头发斑白的专家也不敢妄下断言。   沈夕哭着把诊断书撕碎扔进医院垃圾桶,抹干眼泪踩着落日回家。回家的公交车上,沈夕坐在后排发了很久的呆,那些能想通的不能想通的,全都随着这个真相变得合理。   公交车上吵吵嚷嚷,没人注意沈夕躲在角落眼泪流了又干。   夜幕将至,沈从言刚进小区门口就看到坐在花坛旁的沈夕,人看着呆呆的,他以为是沈夕不舒服,小跑过去在她身边蹲下,人都到她面前了,她还没反应,不知在看哪里。   “怎么了,不舒服吗?”沈从言紧张询问。   沈夕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她涣散的眼里聚焦出沈从言紧张的模样,在眼泪漫上眼眶前,她说:“走的有点累,哥哥背我回家好不好。”   “好。”   沈夕爬上他的背。   沈从言刚跳完舞,应该是洗过澡了,头发都没吹干,身上有股淡淡的皂香,沈夕想到小时候,他也经常这么背自己回家,她玩的脏兮兮的,趴在他背上还不安分,把他当马使唤,“驾驾驾”的吆喝声满小区都能听到。   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安慰自己,人嘛,总会死的,她只是把这个日子提前了而已,再说了,医生也说了目前病情控制得很好,说不定过几年就会痊愈了,别自己吓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可现在,她趴在沈从言的背上,这些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全部失效。   她从得知自己是什么病的那刻就已经开始遗憾了,她才刚得知自己喜欢沈从言,怎么就已经失去争取的资格了。   “沈从言..”   “嗯。”   我喜欢你。   她的眼泪藏进夜色,无人知晓。   --------------------   大家国庆快乐,晚安~ 第117章   ===================   沈从言是在沈夕高考结束那年发现自己不对劲的。   沈夕高考结束那年, 沈从言为了参加某街舞比赛没日没夜泡在练舞室。   那阵子沈夕总会来找他。   她来得勤,连带着舞蹈室不少人都认识她,沈夕这几年身体状况一直维持的很好, 要不说生病, 没人会把她当病人看待。   沈家有女初长成。   舞蹈室不少人对沈夕有心思,明里暗里过来打听,都被沈从言一个冷眼吓了回去, 坐实高中说他妹控的调侃。   沈从言很重视这个比赛, 决赛评委是他非常喜欢的一位老师, 他没日没夜地练, 力求在决赛当天呈现最完美的表演。   他练到很晚,而沈夕也等到很晚。   又是一个深夜。   沈从言从舞蹈室出来,在拐角看到窝在沙发上沈夕, 她撑着头,和舞蹈室一个师弟说话, 不知道说了什么, 两人一起笑了, 对方的手在她头上揉了两下, 沈夕也没躲。   “沈夕,回去了。”沈从言走过来打断两人的交谈。   “好。”沈夕爽快起身,走前还不忘跟对方打招呼, “我先走啦,你也早点回家。”   “好, 路上小心。”对方眼里的不舍沈从言看得一清二楚, 他拿过沈夕手里的包, 把人带走。   回去路上, 沈从言要她明天不要来。   “我不来你连家都不回。”沈夕坐在副驾嘟嘟囔囔, 手上还不停打字,在跟人聊天。   的确,要不是沈夕在,沈从言压根没打算回家。   “比完赛我就回,你别跟着我熬夜,对身体不好。”沈从言刚说完,沈夕噗嗤笑了,他不明所以回头看她,发现她根本没听,沉迷手机聊天中。   “你跟谁聊天?”沈从言瞥到头像,已经知道是谁。   “乐哥啊,他问我到家了没。哪有那么快,又不是开火箭。”沈夕说话间头都没抬,专心聊天。   乐哥?   沈从言嘴角抽了抽,没搭上腔。   “沈从言,你比完赛我们能不能出去玩两天。”   不知何时开始,沈夕不再叫他哥哥,张口闭口都是沈从言。   沈从言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问:“去哪?”   “乐哥说邻市有片海不错,开车四五个小时。”   又是乐哥。   车速不知怎地快了不少,沈从言按了一下喇叭,淡淡回复:“你和冯乐去得了。”   “他驾照没考下来,开不了车。”   敢情自己就是个司机。   “再说。”   一直到家,沈从言都没再说话。   之后的日子,即使沈从言三令五申不让沈夕来,但沈夕依旧每天都来,每次沈从言出来找人,她要不是在和冯乐打游戏,要不两人坐着聊天,沈夕咬着奶茶吸管,被冯乐逗得笑弯了眼。   沈从言看到会默默转身回去。   沈夕是个大姑娘了,想谈个恋爱也正常。   他渐渐把更多时间放在跳舞上,有时候不回家会拜托冯乐送沈夕回去,一来二去,舞蹈室里的人都调侃冯乐是沈从言妹夫。   这些风言风语沈夕自然也听到了。   她并不在意这些话,她在意的是沈从言无所谓的态度。   在又一次沈从言要冯乐把她送回家后,她说:“沈从言,你过来。”   沈从言正要走,听到沈夕的话回头看她,她刚还笑着的脸上已经不笑了,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眼里低落情绪缓缓流淌。   他跟着沈夕出去。   两人一出门,沈夕开门见山地说:“我没和冯乐谈恋爱。”   沈从言望向清冷的街道,隔了几秒才点头嗯一声。   “我没有。”沈夕又强调一遍。   沈从言这会儿笑了一下,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她的头,“你长大了,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你爸。冯乐人还不错,谈恋爱也不是不可以。”   沈夕的心一瞬间就疼了。   没有比喜欢的人撮合自己和别人更让人难过的了。   两人各自沉默了几秒,沈夕深深吸了口气,用上自己最自然的表情拍了下沈从言肩膀,说:“我知道啦,到时候我爸要是知道了,我可会把责任全推到你身上。”   沈从言没说话,笑容浮在脸上。   他看着沈夕进去拿包,没一会儿和冯乐走出来,两人临走时还不忘跟他拜拜,他也跟着挥手,随即他们并肩走远。   夜里夏风凉爽,沈从言跳舞出了身汗,风一吹,有凉意钻进心里。   那晚沈从言跳了一个通宵。   而那晚之后,沈夕再也没来过,只是每到饭点,沈从言总能接到外卖电话,是沈夕给他点的。   比赛临近,沈夕不再来,沈从言理所当然泡在舞蹈室,一直到比赛前,沈从言都没回过家。   这样努力的姿态,任谁看了都觉得沈从言这次冠军稳拿,但别说第一,他只拿了第四,而他最喜欢的那位老师,一次也没支持过他。   胜败乃兵家常事,沈从言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次他心里说不上来的失落,特别是第一次近距离面对自己的偶像,而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都没给过。   比赛结束后,沈从言请师弟妹们吃了个饭,一群人闹到很晚,沈从言喝了不少,但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似的,把师弟妹一个个送上车后,他一边叫代驾一边往停车方向走。   距离车还有三米的位置,他看到了沈夕。   抱着花坐在路边马路牙子上,看到自己后一股脑爬起朝他跑了过来。   深夜的马路,附近连车都没有,唯有沈夕朝他跑来的脚步声,一声声踏在沈从言心上,人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多了束花。   “...你怎么在这?”   “接你回家,比完赛你总不能还不回家吧。”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沈从言看了眼怀里的花,白色花束中央,有朵红色的花,格外显眼。   “我要去了他们又要乱说话。”沈夕不想再让沈从言误会,干脆避免和冯乐同时出现。   沈从言一愣,酒意上涌脑子也跟着不清楚,脱口而出:“你们吵架了?”   “傻逼。”沈夕毫不客气骂出声。   “……”   代驾没一会儿就来了,两人分座在后排,中间放着沈夕送的花,淡淡花香弥漫,沈从言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这一晚上他着实有点累,刚刚吃饭时,他从厕所回来,在门口听到喝多了师弟说:“看来艺术还是需要天赋的,沈哥那么努力,连前三都没捞着。”   这些话他听了不少,只是今晚他格外往心里去。   这些天他每天都练很久,但出错的频率也多,连指导的老师都说他心不在焉。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不在焉什么。   耳边传来花纸的窸窣声,他没睁眼,几秒后,手背上多了一只温热的手,他混沌脑子里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沈夕。   他睁开眼,一垂眸对上沈夕的脸。   “沈从言,你是沈从言。”   沈从言望着眼前的姑娘,一时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   七岁在自己面前哭出鼻涕泡的小姑娘不知何时长大了,会安慰人了。   沈从言说不上这刻的心理活动。   浸满酒精的心被双手拧绞干净,空白片刻后,密密麻麻的酸甜情绪漫进来,逐渐溢满整颗心脏,他感到缺氧。   他移开视线,闭上眼,一句话没说。   沈从言,酒喝多疯了吧。   他们回家后各自回房。   沈从言一开灯,就看到自己床上躺着一个绿色毛毛虫,那是沈夕晚上睡觉必抱的抱枕。   她又在他床上睡觉。   再一转眼,她的水杯,看到一半的小说,还有几包小零食,都在桌上放着。   看样子不止一晚。   沈从言无奈叹气,他把花放下,拿过床上的毛毛虫,敲开了沈夕的房门。   沈夕一看他手里的东西这才想起自己今天临走前忘把遗留在他房里的东西收走,她讷讷接过毛毛虫,把它抱进怀里。   还以为沈从言会像之前一样训诫她,这次却没有,他只是拍了下她的头,要她早点睡觉。   “沈从言..”沈夕叫住他,抱紧怀里的毛毛虫,问道,“上次说好出去玩,你还记得吗?”   沈从言想起那天在车上她说比赛完想出去玩的事,同时也想起冯乐也会去,胸口闷闷的,问她:“冯乐也去?”   “没有他。”   “那有谁?”   “就我们不行吗?”   沈从言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把慌乱失措的感觉归咎给酒精,他揉了下后颈,避开沈夕的视线,看向楼下漆黑的客厅,漫不经心点头:“行啊。”   *   他们没去海边,选择去凉快点的地方避暑。   下飞机时候,还不到六点。   沈夕对这次旅行做了十分详尽的攻略,到酒店放下行李,他们约好一个小时后去当地有名的美食街吃东西,之后便各自回房。   沈从言刚回房就接到郑婵的电话,问他们到了没有,叮嘱他要多看着沈夕,别让她出事。   “知道了,我会看着她的。”沈从言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推着行李箱。   “你们和谁一起去的,别带夕夕认识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郑婵的话让沈从言不悦。   这几年,她一直逼他考公,擅作主张给他买了一堆教辅书,还给他报了班,他不想去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数落他,说他毕业了工作也不找,像个无业游民给她丢脸,殊不知沈从言随便接个小推广就能抵别人好几个月工资。   “你在不在听,你们到底和谁出去玩的?”郑婵见沈从言不吱声,还以为自己说中了,不等沈从言解释,语气严厉起来,“你跟谁玩我不管,但夕夕身份特殊,你别把她带坏了。”   听她的语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还不如沈夕,沈从言哼了一声,调子里懒懒散散又精准刺她:“我一定把你女儿原封不动还给你,挂了。”   说完,他手机往床上一扔,从行李箱里随便拿了件T恤起身去洗澡。   约好一个小时,结果沈从言在房里等到日头西沉,敲门声才响起。他拔下充满电的手机,朝门外走去。   一开门,看到门口的沈夕时,变了表情。   沈夕穿了一件水绿色吊带长裙,一直到脚踝,齐肩长发挽起,两根细细肩带撑起她一身的鲜活灵动。   “好看吗?”沈夕在房里捣鼓了半天,连睫毛都重刷了好几遍,确保根根分明,此时一脸期待问沈从言。   沈从言回过神清了清嗓,想夸她偏偏又口是心非问:“穿这样不冷吗?”   “三十多度哪里会冷。”沈夕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不满撇撇嘴。   沈从言看到她的小表情,意识到她需要夸奖,敛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怕弄乱发型,力道很轻拍了拍她的头,说:“很漂亮。”   沈夕顿时开心了,拖过他的手往电梯方向走,“那快走吧,我都饿了。”   在电梯里,沈从言看到自己随便穿的T恤,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沈夕,萌生出想回去换衣服的冲动。   小姑娘真的长大了。   沈从言移开视线。   他们打车去了美食街。   这个点正是觅食时候,作为旅游胜地,美食街不出意外人山人海,沈夕生病以来,第一次出远门,像只小鱼欢快游弋在人群里,东西买很多,却吃不了几口,全给了沈从言。   沈夕不能吃辣,偏偏嘴又馋,买了超辣小吃,只吃了一口就辣得不行,沈从言的视线一直跟着沈夕,看她穿过人群朝他走来,辣得话都不出来,手里还捧着纸盒子,腾不出手微一踮脚就这么就着他的手喝他手里的饮料。   “辣死我了。”酸梅汁喝了大半,沈夕才稍微解了嘴里的辣,一抬头看到沈从言若有所思望着她,“怎么了?”   沈从言回过神,把手里的酸梅汁塞到她手里,拿走她辣油满满的小吃,瞥到她嘴角沾到的辣椒籽,动作自然用指腹抹去,说道,“不要吃这么辣的东西。”   沈夕“哦”了一声,低头又吸了口饮料。   美食街很大,连着老城区古建筑,他们逛到一半,突然下起暴雨,两人来不及去路边打车,匆匆跑到檐下躲雨。   屋檐下避雨的人推推搡搡,沈从言把沈夕护在怀里,领着她走进了一家看着逼格很高的茶室。   刚进去没两步,已经拦了几波想进来躲雨的服务员走上前冷淡说道:“我们这里人均最低消费1000。”   话音刚落,沈夕没忍住笑了,她双手一交叉迎向服务员疑惑的目光,“5000一克的茶我都喝得起,还消费不起你这区区1000吗?”   沈从言跟着笑了,市长千金就是张狂,不过这种看碟下菜的服务员的确让人不适。   “给我们一个二楼位置。”   服务员这下搞清状况了,连忙带他们上了二楼雅座。   沈夕买了很多东西,此时坐下一样样拿出来研究,沈从言看着一桌子的零零碎碎说道:“这些东西临西也有。”   “你懂什么,这是纪念品。”沈夕对这种直男发言不满。   “纪念什么?”   “纪念我们第一次旅游啊。”   沈从言唇边的笑意一顿,没搭腔。沈夕没注意沈从言的变化,拿出刚才为了凑单买的纹身贴,是一个月亮捕梦网,她从包里掏出化妆镜准备贴在锁骨下面。   “贴这好看吗?”   “等会洗个澡就没了。”   “人刚说了是防水的。”   沈从言看她双下巴都快挤出来了都没找到满意的角度,眼见着表情逐渐不耐烦,他伸过手帮她贴上,边贴边说:“等会洗澡肯定会掉,我之前贴过。”   沈夕全身都僵硬了,只有眼珠能活动。   乱飘的视线看到沈从言放在手边的酸梅汁,白色吸管上残留的口红印让她意识到,那才是她一开始喝的,而已被她喝空扔掉的那杯是沈从言的。   “贴两分钟再撕。”沈从言漫不经心收回手,   “...哦,好。”沈夕看到化妆镜里自己泛红的脖颈,低头抿了一口烫茶,对面沈从言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拿过酸梅汁喝了一大口。   雨没有变小的趋势,饱满的水汽穿过镂空窗棂吹进来,他们不知为何沉默了下来,只余耳边哗啦雨声。   雨势渐小,沈从言通过叫车软件叫到了车,刚走到一楼,沈夕落了个东西,沈从言说他去拿,等他拿到东西下楼时,看到门口的沈夕正被人搭讪。   手里还提着她买的那些纪念品,侧脸表情看上去并没有不耐烦,反倒是有点笑意在嘴角。   这是今晚第四个主动搭讪的。   沈夕今晚精心打扮过,水绿色裙子在人群里格外显眼,一路上偷偷打量她的男人不计其数,刚才在美食街他去买水的五分钟里,就有人走向落单的沈夕。   沈从言说不出他此刻心里的烦躁来源于什么,只是在对方掏出手机的那刻,他加快了步伐。   “要不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吧?”   沈夕正要拒绝,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她一惊,仰头看到沈从言又放松下来。   搭讪男生看着突然出现的沈从言,先是一愣,紧接着看到他不悦的眼神,脱口而出:“你男朋友啊?”   沈夕没回答,等沈从言澄清。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被误认为情侣,以前和沈从言出去吃饭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沈从言每次都会澄清说是兄妹。   “关你什么事?”   沈夕心里滚过一道雷。   大概是看沈从言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搭讪的男生不再纠缠,说了句“对不住”便离开了。   人走后,沈从言收回手,漫不经心把口袋里的化妆镜递给沈夕,“是这个吧?”   “对。”沈夕接过,把东西放回包里。   “走吧,车马上到了,雨不大,我们走快点,不会淋到。”沈从言说着伸出手感受了几秒雨的大小,又看了一眼沈夕,“还是去买把伞吧,你这一身裙子也走不快。”   他说着朝周围张望,找哪里有便利店,听到旁边的沈夕问:“你不能背我吗?”   沈从言张望的动作停在不远处的全家,看到有一对情侣走出来,男生拆开刚买的伞把女友揽进怀里,两人消失在雨幕。   从这跑过去,来回最多十分钟。   沈夕没得到沈从言的回答,看他往檐下走去,失望沉下肩。   “走吧。”沈从言在她面前弯下了腰。   雨似乎下大了,北方城市一下雨连同气温都变了,沈从言感觉到环在脖上的手臂在收紧,问她是不是冷了。   “沈从言,刚才那个男生很讨厌,今天晚上来问我手机号的男生都很讨厌..”   我也觉得讨厌。   沈从言把这话咽下,想组织其他话安慰她,她却先一步开口,   “沈从言,在外面我们可以不是兄妹吗?”   “我不想被陌生人搭讪了。”   沈夕真的冷了,沈从言感觉她在发抖,雨点不断落在他们身上,心里有什么东西一起被打湿,模糊了原本明晰的界限。   “行啊。”   沈从言说。   --------------------   结尾不满意,重写了,先放一章,剩下的等写好再放。   今天写不完就明天完结。 第118章   ===================   “帅哥, 不好意思,你一个人吗?”   被搭讪的人抬头,还没说话, 旁边走来一个女生, 自然挽过他的手,笑意盈盈看向对面说:“不是哦。”   “..不好意思。”   女孩看着他们携手离开,零碎对话通过风声传来。   “沈从言你也没帅到离开两分钟就有人搭讪的程度吧。”   “你眼瞎我不怪你。”   “我是眼瞎啊, 不然怎么看得上你。”   “沈夕你演上瘾了是吧。”   “哪里是演, 明明是真心真意。”   沈从言没好气揉乱她的头发, 他们已经出来一个星期了, 把沈夕想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今天是他们的最后一站,去看山顶日出。   看山顶日出得提前一天去山上驻扎, 他们提前几天租好了帐篷,担心沈夕的身体, 他们没有爬山, 而是坐缆车上山。   缆车缓缓升空, 沈夕想起曾看过的缆车断裂的新闻, 有感而发问沈从言:“等会缆车要是断了怎么办?”   “想点有用的。”   沈夕想了几分钟说:   “要是真断了,你一定要活着。”   沈从言微曲的背直起,看向沈夕, 她巴在窗户上看外面,没有回头, 刚还轻松的氛围因为这句话变得沉重。   “别胡思乱想, 害怕就不要看外面。”沈从言朝沈夕坐近, 把她拉离窗边, 沈夕顺势牵住了他的手, 沈从言没挣开。   缆车安全到达山顶,沈夕一下缆车人也活了,拉着沈从言到处走,她拍了山上的猴子,拍了路边不知名的花,拍了辽阔山景,也拍了很多他俩的合照。   太阳一落山,气温骤降,等沈从言搭好帐篷外面已经黑透了,山顶的照明灯被空阔夜色稀释,四周昏昧不明。   在山顶扎帐篷的人不少,都是等着明天看日出的,到处都是嬉笑声,旁边的帐篷是一对情侣,看沈夕和沈从言也是两个人拿着牌邀请他们斗地主,正好两人也无聊,便答应了。   玩牌的途中,他们说起各自情况来,他们和沈夕一样大,今年刚大二,打了一个月的暑假工攒钱出来玩的。   “你们高中就在一起了啊?”沈夕津津有味听他们的情史,一边出牌。   “是啊,高一下学期偷偷在一起的,那时候他学习巨差,要不是我,他指不定现在已经进厂了。”女孩刚说完被男朋友敲了一下头,“打我干嘛,句句属实。”   “什么叫巨差,我后面还有49个人好吧。”   “我全年级前50 ,你倒数50,我反思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看上你。”   “这不明摆着吗?见色起意。”男孩指了指自己的俊脸,“校草不是白叫的。”   女孩“呕”了一声,男孩气不过直接一口亲上去,咬了她一下,女孩子脸皮薄,特别是看到沈夕瞪圆的眼,连忙把话题转开,“你们呢,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被问到的两人皆是一愣。   “...我们从小认识。”沈夕打出一张牌硬着头皮说。   “哇,青梅竹马啊。”   沈夕心虚低头,没看那女孩艳羡的表情。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他的。”   “...初中。”   沈从言出牌的动作停住,心猛地紧缩了一下,沈夕匆匆一眼瞥过来,他看到她眼梢红了,之后埋下了头。   “那你还蛮早熟的,你呢,你也是初中喜欢她吗?”   “不是。”沈从言打出张牌否认。   “那是什么时候?”   沈夕没抬头,她手里还剩一张牌,刚刚专心编谎话,本应该先把手里的9打出去,一着急把2打出去了,看起来又要输了。   反正一直都在输。   “3”沈从言放下手里的红心3,下家男孩出了个K,女孩说“不要”还不忘追问沈从言没回答的问题。   “2”沈从言压下,又打出一张3。   “你一对3拆开打啊。”   男孩刚说完被女朋友打了一下,“你看看人家知道让女朋友,刚刚我是地主你就死命压我。”   经这一点拨,小情侣心领神会,默契说不要,沈夕放下手里牌的那瞬,听到沈从言说,   “什么时候忘了,总之她一直很可爱。”   沈夕什么都没说,在起哄声中红了眼。   那晚他们玩到九十点才散场,一出帐篷,外面寒气十足,两人三步并两步走回自己的帐篷,连洗漱都没做,各自睡进恒温睡袋里,帐篷空间小,一抬腿就能碰到对方。   他们很久没有睡在一起了。   沈从言没睡着,他知道沈夕也没有,他脑子有些混乱,对某个问题的回答从刚才介意到现在。   “沈夕,你刚刚...”   黑暗中沈夕打断沈从言的话,“沈从言,你别跳舞了,去演戏更有前途。”   “什么意思?”   “就刚刚打牌时候你说的话啊,演戏天赋很高,差点被你骗了。”   “不过我也不差吧,把他们都骗过去了。”   沈从言吸进一口山里的凉气,笑了:“是啊,演技不错,电视剧没少看吧。”   “那可不。”   两人干巴巴笑完沉默片刻,沈从言说:“睡吧,明天得早起。”   “好,晚安。”   “晚安。”   *   也许是两人都对山顶日出期待,在闹钟响之前就不约而同醒了,出帐篷前,沈从言找了件外套给沈夕,一出帐篷,迎面吹来的寒风让沈夕不自觉拢紧衣服。   天蒙蒙亮,两人漱了漱口,在风里吹了几分钟,沈从言问沈夕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饿,我们先去吧,别等着人多就没有好位置了。”   “好。”   到观景台的时候人就不少了,还有带着专业设备来的摄影师,他们找到一个人不太多的地方,刚睡醒的两人在风里沉默,沈从言没话找话,问她冷不冷。   “不冷。”沈夕昨晚没睡好,眼睛红肿,嗓子还有些嘶哑,“看完日出我们就回临西吗?”   “嗯..你还想去哪里玩吗?”   沈夕摇头,“回去吧。”   “嗯。”   天渐渐亮了,能隐约看出山的轮廓,沈从言不想让昨晚逼仄的气氛延续到现在,又主动挑起话题,“马上要上大学了,开心吗?”   “开心啊,能谈恋爱了。”   沈从言转头看她,没有接话。   “高中时候老师总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那时候我就在想,等上了大学我就要搬到寝室住,还要吃很多好吃的,最好还能谈个恋爱,去做很多我没有做过的事...”   沈夕兀自说着,她眼里有山,有云,有从树里飞出来的鸟,唯独没有沈从言。   “沈从言,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我妈妈了。”   “我从没梦到过她,但是昨天竟然梦到了,难怪他们说越高的地方越接近神明,我现在有点相信了。”   天比刚才更亮了,山里的一切恢复原本颜色,远处群山巍峨,云海翻腾,烈烈山风擦过耳畔。   “她问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听爸爸的话,还问我生日想要什么,好奇怪啊,说得我想要她就能给我一样。   我在梦里知道这是个梦,但还是照实说了想要什么,我妈一听,在梦里笑了,她一直在笑,我很生气,要她不要笑,我说的都是真的,后来我就醒了。”   “你知道我跟她说想要什么吗?”   天亮了,云海尽头的朝阳缓缓升起,光线落在沈夕苍白脸上,她的眼泪如檐下的雨不断涌出,周围人都在惊叹大自然的美景,他们在笑,在拍照,在大喊,只有沈夕,她在哭。   “说了什么..”   沈夕眼一眨,视线清晰,她冲远处冉冉升起的太阳大喊起来,   “沈夕长命百岁!”   “沈夕长命百岁!”   “沈夕长命百岁!”   如果真的有神明,请看看我吧,请听到我的声音吧,请让我活得久一点吧。不要让我只敢说谎话,不要让我连真心都不敢坦白,不要让我哭一晚上,更不要让我带着那么多遗憾死掉。   让沈夕活下去,请让沈夕活下去。   沈从言的眼被风吹红,他把沈夕用力抱进怀里,喉咙哽咽了好久才能出声,“夕夕不怕,病已经好了,夕夕一定长命百岁。”   那时的沈从言并不知道,沈夕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那天的日出很美,可他们都没看到。   下山之后,他们在酒店补了个眠,许是睡了一觉,沈夕不再郁郁寡欢,在飞机上的时候,她神秘兮兮凑过来说:“沈从言,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   “什么礼物。”   “一个秘密。”   沈从言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笑了,伸手捏她的脸,捏痛了的沈夕反手扯下,对着他的手腕就是一口。   “嘶,属狗啊。”   “汪汪汪。”   沈从言笑了半天。   “沈从言,以后有空,我们能再出来玩吗?”   “行啊。”   *   暑假结束,沈夕在本市上大学,沈从言因为暑假参加的那个街舞比赛被曝有黑幕,节目组取消前三的成绩,他作为第四名因祸得福,获得了更高的关注,他开始忙起来,粉丝也在不断积累,但只要沈夕周末回家,他就会回家带她出去玩。   他们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有时候沈夕赖在他房里睡觉,他也不再阻止,他们一个睡床,一个睡地板,能聊大半晚。   沈肇忙经常不在家,察觉不到他们的变化,可郑婵注意到了,她偷偷观察了一阵后,找到了沈从言。   她不敢往那上面想,即使这俩孩子的关系已经处于很危险的边缘,她必须得趁早掐断。   她向沈从言提出,让他搬出去住。   “什么意思?”沈从言不解看她。   “你叔叔身份特殊,沈夕也大了,你搬出去住吧,别待在家了,我怕人说闲话。”   沈从言没说话,心虚把视线移开。   知子莫若母,沈从言这样的表情郑婵一眼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有私心,即使这些年,她俨然把沈夕当做女儿对待,可沈夕的病,永远悬在每个人心里。沈肇为了沈夕,不肯和她有孩子,她就沈从言一个儿子,沈夕注定活不久,她怎么忍心他沉溺下去。   到时候痛苦的还是他。   “我不搬。”   沈从言留下一句话,但之后好几个星期,他都没再回来。   让沈从言搬出去的是沈肇。   那是沈夕大一寒假。   沈从言带沈夕出去玩,导致她发烧,这一病病了一个月,连年都是在医院过的。沈夕出院时,她一下瘦了十斤,保姆阿姨嘴里一边嘟囔着这得吃多少才能补回来,一边马不停蹄给沈夕准备晚饭。   沈夕回到家就睡了,沈肇敲开沈从言的门,第一句就是“你什么时候搬走?”   沈夕住院当天,沈肇当着全家面狠狠扇了他一耳光,郑婵哭着抱住自己的儿子,嘴里不住道歉“从言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的。”   “大冬天你带她去冰雪世界,沈从言,你有没有脑子!”   这是第一次,沈从言面对沈肇心甘情愿地低头挨骂。   是啊,我真是没脑子,怎么会忘了沈夕本就免疫力不比常人,零下十几度的冰雪世界,正常人都难免会感冒。   沈从言望着遗留在床上的毛毛虫抱枕,艰涩地说:“我不会再带她出去玩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沈肇听明白了,他紧盯着沈从言,每个字都带着刀子,“沈从言,你看看你现在,没工作没能力,你配吗?”   沈肇多敏锐的一个人,没点本事怎么坐的上市长这个位置。   “等你有资本谈条件的时候再来找我。”   “滚出去,不要再接近我女儿。”   沈从言搬走的那天,沈夕没哭也没闹,毕竟他用谎话说服了她,她休养了几天看上去精神好点了,笑着要他记得回来看她。   沈从言想像平时一样摸她的头,在看到沈肇后,又放下了手。   他像只丧家犬离开了沈家。   当晚,他在新住所收拾到凌晨,坐在阳台上抽烟时,发现两小时前沈夕给他发来的信息。   “沈从言,不怪你。”   他在黑夜中红了眼眶。   *   沈夕其实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自己这一病,肯定和普通的感冒发烧不一样,不然家里人不会紧张成这样。   这一病,让她意识到,她没有痊愈,她也不会痊愈。   沈从言搬走后,他再也没带她出去玩过,他也没再回来,家里人又开始小心翼翼对她,连喝水不小心呛到咳嗽,郑婵都会紧张半天。   沈夕再在家见到沈从言,是大二的中秋节。   两人虽然很久没见,但沈夕每天都在沈从言粉丝群里活跃,换另一种方式和他产生交集。沈从言是傍晚来的,当时沈夕正坐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开门声,脊背一下挺直了,但她没回头,电视看到一半,开始转台。   沈从言换好鞋坐在她旁边,隔得不远,但他没跟她说话,这大半年,他在微信上主动跟她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她发过去他也不回,沈夕莫名委屈起来,一个劲按遥控器。   “你不是爱看这个吗?怎么不看?”   沈夕按遥控器的手一顿,返回上个台,一看里面播的是猪猪侠,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嘲讽自己胖,脸色更加不好,“你说谁是猪?”   沈从言撑着沙发扶手,看她气不过面色红润的样子,淡淡笑了,“对,你不是猪,你是狗,咬人贼疼。”   沈夕眼眶蓦地红了。   “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忙。”   “忙到连回个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沉默。   “来来来,吃饭了,夕夕,快来喝汤,你不是说想喝玉米汤吗?”   沈夕遥控器一扔,不再理会沈从言往餐桌走去。   一家团圆的日子,好在沈肇不在,不然这顿饭沈从言也吃不进去,这次也是郑婵看沈肇不在,才敢把沈从言叫回来,自己儿子,大半年见不到,哪有不想的道理。   只是饭一结束,沈从言就说要走。   “这么快?再坐坐啊,吃完月饼再走。”郑婵挽留。   “不了,有事。”沈从言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沈夕,“中秋快乐。”   沈夕接过,是她前几天发在朋友圈说想要的香水。   “我走了。”这句话沈从言是对沈夕说的。   沈夕点了下头。   沈从言笑了笑,这样的生疏让他惋惜,他说了再见,开门离去,刚走到大门口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沈夕穿着毛衣外套朝他跑来。   “沈从言,月湖今晚放烟花,你能带我去看吗?我穿外套了,不会感冒的。”   沈从言的心一下酸了,傻瓜,三十多度穿这么厚的外套不热吗?   “走吧。”   月湖公园每到中秋人都很多,车子根本开不进去,两人提前下了车,跟着人群往湖边走,他们并肩走着,刻意避开不见的这大半年里,与对方有关的话题,不咸不淡说着各自近况,没一句重点,乏味至极,导致话题很快进行不下去。   最佳观赏区早就被占了,欢声笑语不断,而他们站在人群之外,无形的沉默压上肩,直到第一声烟花声爆破,众人不约而同一致抬起了头。   沈夕仰头看着在眼前炸开的烟花,破碎光影落在她脸上,她长吸了口气,说:“沈从言,我喜欢你。”   之后她勇敢对上沈从言惊慌的脸。   不想等什么合适时机,不想再遮遮掩掩,反正没几年好活了。   她看着沈从言从惊慌过度到平静只花了几秒,之后他移开视线,欣赏了一会儿绽开的烟花,不痛不痒做出评价,“这烟花真美。”   沈夕鼻一酸,忍住泪点头附和:“是啊,真美。”   无疾而终的告白,无疾而终的初恋,全都结束在那一年。   --------------------   还有最后一章,时间线回到现在,会交代一下祝岁和陈迹。 第119章   ===================   2021年开始没多久, 网上热议最多的就是陈迹和祝岁即将举办婚礼。   陈迹自从回缙北后,除了在新年晚会露了面,平时都在家休养, 遛遛狗, 和祝岁出去约会,最近一次拍到他们,是他们去民政局领证, 两人大大方方朝镜头扬了扬手里鲜红的结婚证。   一月底时候沈从言终于腾出时间, 去试了伴郎服, 试完礼服他们一起吃了个饭。   “有话就说。”沈从言见祝岁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发慈悲给她个台阶下。   “沈天王...婚礼时候我想给沈夕留个位置可以吗?”   沈从言夹菜的手没停,吃进一口辣椒,口齿清晰地说:“你的婚礼你做主。”   祝岁之后没再提过关于沈夕的话题, 饭没吃很久,沈从言明天要赶早班机, 便早早结束了饭局。   三人在车库分开, 沈从言说了句“婚礼见”便驱车离开。   “阿迹,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两人回到车上, 祝岁懊恼地说。   陈迹没及时回答,车子开出车库,他才说:“他没有我们想象中脆弱, 他会走出来的。”   “也许吧。”   缙北刚下过雪,一片白茫茫, 沈夕已经去世两年了, 沈从言也两年没去过临西, 他那条置顶的微博还挂着, 每天都有粉丝去打卡评论。   “其实我很遗憾, 沈夕去世前两天给我发了微信给我道别,但我第二天才看到,结果第三天,她就去世了。”   陈迹疑惑皱眉,反问道:“沈夕去世前两天给你发过微信?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我记得很清楚,大概是凌晨三点的时候,那时候我睡着了,也没想到她会那么晚给我发信息。”祝岁怕陈迹不信,还找出手机里收藏的沈夕语音,给他看时间,“我19号接到沈从言的信息,她给我发信息的时间是十七号。”   “阿迹,怎么了?”   陈迹在路口停下,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快速敲了好几下后,对祝岁说:“可言哥说沈夕昏迷五天后去世的,中途,她没有醒过。”   祝岁一阵冷汗。   “...可..声音是沈夕啊...”祝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最大的可能是沈夕中途醒过,而言哥不知道。”   红灯结束,陈迹发动车子,他想起沈夕去世后,他们喝酒到深夜,沈从言哀戚的眼神望着窗外的夜景说:   “她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   祝岁都收到了沈夕的告别短信,没理由不给最爱的人留,他一边开车一边对祝岁说:“你把这事告诉他。”   “好。”   祝岁抖着手点开沈从言的对话框。   沈从言到家才看到祝岁的微信,他连车都没下立马给祝岁打电话。   “微信什么意思?什么叫沈夕醒过给你发过信息?”   “沈夕昏迷的那五天你都在她身边吗?她醒过一次,她去世的两天前给我发了最后一条信息,她跟我说再见。沈从言,如果沈夕真的醒过,她不可能不给你留一句话的,她那么爱你...”   沈从言连车都没锁,跑回了家。   沈夕昏迷的那五天,他只有一次没在,他熬了好几晚,郑婵看不下去求他去睡,说有护士在,让他睡几个小时也是睡,那晚他只睡了四个小时,六点不到就醒了,沈夕在他睡着的时候醒过,怎么可能,护士没说。   他连鞋都没脱冲向了家里其中某间房,这个房间的摆设和他在沈家住的房间一模一样,沈夕最喜欢来他的房间,所以他完完全全复刻了一个回忆在这里,房里放了很多沈夕的东西。   他颤抖着打开了沈夕的手机,点开她和祝岁的对话框,果不其然,祝岁说的是对的,凌晨三点,她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祝岁晚安,再见。”   沈从言的眼泪滴在屏幕上,紧接着,他开始翻沈夕的手机,可他翻遍了沈夕手机上的每个软件,都没有只言片语是留给他的。   很久之后,他起身离开房间。   “晚安,夕夕。”   *   沈从言第二天去赶早班机。   这两年他像个机器活跃在大众视线,他可以几天几夜不合眼各地跑,高强度的工作导致他助理一年内换了四个,粉丝高兴自己爱豆敬业的同时,也不断叮嘱他照顾身体。   即使是早班机,来接机的粉丝也不少,两个助理在前面接粉丝送的花,他走在后面,帽子下的脸看上去有些疲惫。   “沈从言,你有没有好好睡觉啊。”旁边的粉丝说完递过一束花,沈从言本想让助理接,看了几眼后,他伸手接了。   “这是什么花?”   “是海棠!你喜欢海棠吗!”粉丝头一次和偶像说话,眼睛亮闪闪的,开始表忠心,“海棠的花语是单恋,我觉得很符合我,反正我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嘛..”   沈从言把那束花抱上了飞机。   早班机的头等舱人不多,沈从言把花放在一旁,放倒座椅本该闭眼补下眠,却怎么都睡不着。   那年街舞比赛完,沈夕等他的那个深夜,她送了自己一束花,有一支就是海棠。夹在白色花里太显眼,沈从言问这是什么花,沈夕眼神躲闪说不知道,店家送的,那时候沈从言没在意,沈夕这么一说,他就不再追究。   原来是海棠。   他深深吸了口气。   这两年,他并没有刻意想起沈夕,总觉得沈夕并没有离开,她还和平时一样混迹在人群里,以为自己不会发现她而洋洋得意。   怎么会不知道她偷偷跟了自己两年,他们一起长大,他熟悉她每个动作和表情。   沈从言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这个笔记里记录了这几年他对沈夕想说的话,本该在去韩国那年给她,最后终究成了他一个人秘密。   他摸出一支笔低头写字。   --2021.1.28   今天很冷,我现在在早班机上。   好几天没给你写信,这几天太忙,总腾不出时间。   夕夕,祝岁和陈迹要结婚了,祝岁会给你留一个位置,你到时候记得来参加。   昨晚祝岁说你昏迷期间醒过,还给她告别了,那我呢,为什么一句话都不给我留,我让你这么失望了吗?   你肯定也很看不起我吧,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勇敢,总是顾虑太多,到最后连一句喜欢都说不出口。   算了,不说这么矫情的话。   马上过年了,你那边过年有什么习俗,来梦里告诉我,不要那么狠心,一次也不肯来,别那么讨厌我行吗。   就写到这吧,夕夕,梦里见,来看看我。   沈从言把笔记本放好,机舱外太阳已经升起,他戴上眼罩一直睡到下飞机。   两年过去,一些徒增遗憾的事他已经看得很淡了。   日子总得过下去,他总得自己走出来。   *   日子平淡如水过着,三月开头的某天,网上冒出条“多年以后”的热搜。   多年以后是一家开在云城的老店,开了快三十年,来这的顾客可以给未来的自己写明信片,店主会根据明信片的地址按时寄出,这家店承载了太多人的青春记忆,现在城区扩建要拆除,而店主前几年因为心梗,身体也不行,决定寄出最后一批明信片后关店。   这个消息在微博一发出,引来好多人的热议。   “11年高中毕业我和我爸妈一起去玩过,给自己写了一张明信片,五年后我收到了,但那个时候我妈已经去世两年了。”   “和当时的好朋友去的,不过现在我们早已经分道扬镳了,时间真残忍。”   “我是和男朋友去的,现在他已经是我老公啦~”   “我怀念那个和我一起写明信片的人,即使我们没在一起,我也祝他幸福。”   ……   热搜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掉下去了,可没几天,这条沉寂的热搜带着沈从言的名字窜到了第一。   消息还是助理给沈从言看的,他刚下节目,助理就把手机递过来求证:“言哥,这是你吗?”   沈从言外套刚套上左手,满不在意抬眼,在看到屏幕上的照片后劈手夺下手机,看了十几秒后,声音微抖问:“哪来的?”   助理从没见过沈从言这样,唯唯诺诺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现在订云城的机票。”   其实店主并不认识沈从言,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找人来帮忙,店员整理时,开了口的信封里掉出一张照片,店员一眼就认出了照片里的沈从言。   云城,是那年他们一起来旅游过的城市,沈从言没想过,他会再因为沈夕和这座城市发生联系。   他坐在车里,看着外面陌生的街景,试图找到一点过去的影子,可时间太久了,这里的一切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   而那间叫多年以后的店,沈从言更是毫无记忆。   到店时,已是凌晨,一推门,门檐的风铃叮叮咚咚响了起来,等在店里的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   “你们好。”沈从言摘下口罩和帽子朝店里的人打招呼。   “...你..好。”几个年轻店员看到沈从言话都说不利索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背挺得直直的。   店分上下两层,装修看上去有些年头,又因为即将关店的缘故,店内显得很空。沈从言没再多打量,对店员说:“我是来取东西的。”   “这个。”店员把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过来,沈从言一看到信封上的字就认出这是沈夕的笔迹,信封很薄,薄到让人以为里面是空的。   沈从言把信装进口袋,看向店里两鬓斑白的老人,从进来他就坐在老旧的沙发上看报,对他毫不关心。   “请问,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您还记得吗?”   老人从报纸上抬头,一句话打碎沈从言的期待,“时间太久了,我早忘了。”   也对,毕竟那么久了。   沈从言失望沉下肩,又一次道谢,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封放在柜台上,“这么晚打扰你们了,很抱歉。”   “不要紧不要紧,可以给我们签个名吗?”   “可以。”   沈从言签完名又一次郑重跟他们道过谢准备离开,看完报纸的老人站起来叫住他,他把柜台上的信封重新放到沈从言手里,望着他说:“虽然我不记得她,但来这的每一个人都是带着期待来的。”   “谢谢。”   风铃声叮铃一阵响,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这里和缙北差不多冷,街上人影伶仃,沈从言没上车,沿着陌生街道一路走下去。   他双手揣兜,信封的边角时不时刮到手背,这条路是一段很长的下坡,靠近老城区,四周很安静,零星几个晚归的人骑着电瓶车经过,车轮碾过窨井盖发出咕咚一声响。   身后的车一直跟着,直到看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沈从言小心翼翼撕开封口,倒出里面的东西。   一张照片和一张明信片。   照片里是20岁的沈夕和23岁的沈从言。   他们身后是冉冉升起的朝阳。   --沈夕,十年后如果你还活着,希望你已经和沈从言在一起了,如果没有,我希望沈从言永远幸福。   --沈从言,对不起,昨天我说谎了,初中喜欢你是真的,不想和你做兄妹也是真的,这几天我真的真的非常开心,谢谢你。   --还有爸爸,当你的女儿很幸福,我先去找妈妈啦,爸爸慢点来,我会等你的。   --最后想对你们说,如果想念我让你们难受的话,就不要想啦,我在天上肯定会当上仙女的,你们不要担心我,也不要让我担心。   --大家,要往前走呀。   明信片上好几处被水洇开的印记已经泛黄,而现在又添上了新的。   这两年沈从言时刻都在被钝刀子凌迟,每一刀刺不中要害,但每一刀都疼,渐渐的,他也习惯了这种疼痛,而如今,这张跨越七年的明信片变成一把锋利的剑,一下把他贯穿。   他被掏空,被溅了一脸血,痛到站不起缓缓弯下了腰。   失去为什么不能是一瞬间的事,为什么它变成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日常,只要活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刺伤,连天气变化都能成为人痛哭的原因。   那年回程飞机上,沈夕神秘兮兮说的礼物,跋涉了七年来到他手上。   “沈从言,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   “什么礼物。”   “一个秘密。”   礼物我收到了,   可是夕夕,它让我很痛。   *   三月中旬,陈迹和祝岁在缙北低调举办了婚礼。   陈迹的婚礼没有请不相关的人,能来的都是熟人,婚礼上空了两个座位,一个是沈夕,还有一个是宋巡。   没有记者媒体,婚礼整体很温馨,祝岁没有找人牵着入场,她穿着陈迹专门为她定制的婚纱一步步走向舞台尽头的人。   陈迹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红了眼眶。   从一开始,她就是这么走向他的。   最后几步,陈迹等不及主动上前牵她,钱波笑着调侃道:“要不是我刚拦着,新郎怕是这一段路都不舍得让新娘走。”   陈迹揽着祝岁的腰,没理会大家的笑声,低声问祝岁累不累。   “高跟鞋穿不惯。”祝岁小声说。   “忍一忍,等会就脱了。”   祝岁倚在陈迹怀里,抱怨道:“婚礼好累啊。”   没想到婚礼这么累,她天不亮就开始弄妆发了。   “也就体验这么一次,没有下次了。”   祝岁一愣,笑着逗他,“谁知道呢?”   陈迹暗暗掐她。   沈从言坐在台下,看台上新人交换戒指,听陈迹温柔看向眼含热泪的人说:“我很幸运娶了我最爱的人..”   他看了一眼旁边空着的座位。   婚礼场地选在郊区,婚礼仪式结束后,现场放起了烟花,沈从言站在草坪上抬起头,明明灭灭的光影落在他脸上,一如那年中秋。   “真美对不对。”   他转向旁边的人,眼也不眨望着她,几秒后缓缓点头,“是啊。”   “沈从言,你瘦好多,有没有好好吃饭。”   沈从言视线开始模糊,“有,每天都有吃。”   烟花声一声接一声,远处传来宾客笑声,他们静静站着,宛如与这世间一切隔绝,   “礼物收到了吗。”   “嗯。”   “那就好。”   “沈从言,记住我的话,走出来,答应我。”   视线越来越模糊,视线里的人也一样,沈从言红着眼眶,在她消失前对她承诺,   “好,我答应你。”   烟花熄灭,四周重新笼上一层淡淡的灰,沈从言立在昏暗里,时间回到他们看完烟花回去的那个晚上。   沈夕口渴,误喝了他放在车里的果酒,一路昏睡到家。   他给她解安全带准备叫醒她时,她的双臂突然环了上来,沈从言没防备,差点摔在她身上,手撑着副驾座椅才堪堪稳住。   有人点播了一首电台情歌,前奏正缓缓响起。   车里只有一盏阅读灯,昏昧不已的光线里,两人以极暧昧的姿势对峙着。   “回去喝点温水。”沈从言艰难移开眼,抬手要去扯她的手,不料她更加用力,他又一低头,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   “沈从言,你是喜欢我的对吗?”葡萄果酒的香气如海浪,浅浅拍打过来,沈从言几乎要被染醉。   “哄哄我也好,我喝醉了明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句好听的哄哄我好吗?”沈夕含着细弱的哭腔,“沈从言,我喜欢你。”   沈从言迟疑了三秒,之后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低下了头。   那是他们最接近爱情的一次。   车里发酵的酒气不断弥漫,环在后颈的手,指尖用力嵌进了皮肤,驾驶座已没人,车窗上映出一对人影,他们溺毙在这个漫长的吻里。   “明天我会忘记。”   “好。”   沈从言拂去她眼角的泪。   电台里歌手唱到最后一句,   --我曾拥有你,真叫我心酸。   --------------------   我曾拥有你,真叫我心酸--林宥嘉《心酸》   熬了几个夜,改了好几版,这是我能给他们的最好结局。   故事到这里真的结束了,要和大家告别了,希望你们每天都能开心度过。   这章留评发小红包,谢谢你们看到这里。   最后按照惯例,放个新文预收,这个故事是我一直非常想写的,有兴趣点个收,没兴趣希望我们有缘再见,拜拜啦~   拾冬被房东赶出去那晚,遇到了郁之,彼时他正遭遇鬼打墙,在小巷转了半天出不去,是她带他走出小巷的。   郁之见她无家可归,下巴一扬问她:“我家去吗?免费。”   去,干嘛不去,不住白不住。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开始了“同居生活。”   *   郁之把人带回家后,家里频频出现怪事。   晚上房里似有若无的脚步声,浴室镜子的手掌印,衣柜传出来的女人哭声,还有小孩的嬉闹,就连晚上做梦都梦到喂的流浪猫化作人形说想跟他结芬。   他把怀疑目光投向新来的邻居。   *   拾冬住进郁之家没多久,家里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比如劣质铜镜,三角符,还有桃木剑。   无意间她听到他给人打电话,   “大师,照妖镜没用,泼狗血有用吗?”   拾冬:“?”   *   拾冬有一个秘密,她天生阴阳眼,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她住进郁之家后,那些鬼魂也跟着一起住进了他家。   “阿冬啊,小帅哥八块腹肌我帮你看过啦。”   “衣柜没有女人衣服,是个单身狗。”   “姐姐,哥哥还会去喂小黑,好有爱心哦。”   “拿下他。”   拾冬面对他们的情报漫不经心摆弄指甲,“儿女情长什么的真的很影响大哥我行走江湖。”   从大师那得到犀牛角粉末的郁之听完全程,槽点太多,一时间不知从何反驳。   *   在拾冬眼里,郁之胆小,善良,直到某天,她撞见他眼也不眨粉碎她鬼朋友的头盖骨,白灿磷火照亮他半边冷漠侧脸,   才惊觉原来他的一切都是伪装。   *   鬼王郁之,几百年前遗失了一颗心脏,几百年后,当他找回那颗心时,他却更不快乐了。   “她有说什么吗?”   “她说,不想再见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