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作者:橙与白   文案   女主版:   父亲是两榜进士,官任礼部员外郎,母亲是侯府庶女。云意晚在权贵如云的京城虽算不上门第显赫,但也绝非小门小户之女。作为云家嫡女,她打小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只是,当舅舅家莹表姐难产而亡时,打乱了她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她被迫嫁入定北侯府当填房,怀孕四个月时,意外流产,失血过多而亡。   一睁开眼,她回到了三年前,那时表姐尚未出嫁,她也刚刚随着爹娘进京。   看着面前对自己一如既往严厉的母亲,云意晚心思微沉。前世她一直想不通,为何母亲更喜欢舅舅家的莹表姐,甚至当莹表姐难产而亡后,逼着她去给侯爷当填房,照顾表姐刚出生的儿子。而当她有了身孕,满心欢喜回府时,父亲母亲面上毫无欢喜,神色复杂。   既然上天给她一次机会,这一世她想活得明白一些。   男主版:   顾敬臣少年继承爵位,英俊不凡,能力出众,天之骄子。   前世求亲被拒,他终于用了些手段把人娶回家。   面对性情温和宛如仙子的夫人,他总觉得对不起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得知她腹中有了胎儿,他异常欢喜,从战场得胜归来却发现府中挂满了丧幡。   那一刻他终于知晓了什么叫心如刀绞。   那些未能说出口的爱意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阅读提示:   1.日常多。   2.男女主1V1(前后两世都是)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意晚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意晚重生日常。   立意:努力生存,改变命运。   作品简评:   前世,在舅舅家的表姐身亡后,她被母亲逼着嫁入侯府当填房照顾表姐刚出生的儿子,结果后来自己因意外身亡。重活一世,她想弄清楚为何母亲更喜欢表姐不喜欢她。她本想躲定北侯远远的,没想到二人却一次次的相遇。那些隐藏在繁华背后的秘密也渐渐揭露出来。   本文文笔流畅,情节紧凑,剧情环环相扣,前后呼应,跌宕起伏。出场人物多,个性鲜明。 第1章 重生   昭元二十五年,定北侯府,沉香苑,一位背着药箱的太医匆匆赶来。两刻钟后,太医对众人摇了摇头,苑内渐渐传来了低泣声。   外间有两位老妇人正在说话。   “侯爷还在边关打仗,若是知晓了此事,可该如何是好?”   “先不要告知侯爷。”   “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您可要稳住啊,整个侯府就靠您撑着了。”   “扶我进去看看。”   床幔掀开,床上躺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妇人。此刻她面色苍白,了无生机,一动不动。   云意晚感觉腹中像是有一把剪刀在搅动,痛到无法呼吸。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她想她大概就要死了吧。   可直到此刻她也没想明白,她为何突然就不行了。   她怀孕四个月了,前两个月腹中的孩子把她折磨得不轻,她几乎日日吐,缠绵在榻。最近这半个月总算舒服了些,能吃能睡,也能在院子里活动活动。   两个时辰前,她用了一碗鸡汤,看了半刻钟书便去睡了。   睡前一切都是正常的,她身体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可在睡梦中,她突然觉得腹痛难忍,痛到说不出话来,痛到动弹不得。   她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大夫来为她诊脉,接着来来去去很多人,最终这些人又都离开了。一切恢复平静。   而她,也快不行了。   回想她这一辈子,出嫁前,一直过得平平静静的。   父亲世家旁支出身,高中两榜进士,颇具才华。外放多年,三年前回京,任职户部。母亲身份更是尊贵,永昌侯府庶女。他们乔府在权贵如云的京城虽算不上门第显赫,但也绝非小门小户。   作为云家嫡女,她打小衣食无忧,读书识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生活富足。   只是,当舅舅家莹表姐难产而亡时,打乱了她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   从未透露出让她嫁入高门大户的母亲突然逼着她嫁入定北侯府,让她去照顾表姐刚刚出生的儿子,就连平日里对她和蔼可亲的父亲也同意了此事。   侯爷常年征战沙场,长得高大魁梧,面容冷峻,身上带着肃杀之气,让人难以靠近。她一见就心生惧意,不敢看他。   外界传闻他很喜欢表姐,书房中藏着表姐的书画和绣品,对唯一的儿子更是珍爱有加。上门给他说亲者无数,全都被他以亡妻去世不久为由推拒了。   即便如此,位高权重的他还是为了年幼的儿子答应了这门亲事。   他果然是被迫与她成亲,成亲一年,白日里他甚少言语,晚上更是粗鲁让人难以忍受。作为他的妻子,她也从来没能得到他的信任。   虽她嫁入了侯府,但表姐留下的孩子他从不让她见。那孩子养在了麒麟苑,院子里有重兵把守,伺候的丫鬟嬷嬷无数。她嫁过来一年,竟然从未见过那个孩子,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不仅不让她见,她每每提及,他脸色都不太好看。渐渐地,她不敢再提。   她脾气向来好,也很知趣,本不该去触碰他的逆鳞。然而,母亲那边却时常提醒她来侯府的目的,催她去照顾表姐留下来的孩子。   有一次,被母亲催得紧了,她趁着他不在府中,去了一趟麒麟苑。   他回府后发了好大的火,也是成亲来第一次冲着她发火。   那时她便明白了表姐和表姐生的儿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不敢再去触碰。   她心中不是没有疑惑的。既然他不愿让她去麒麟苑看孩子,当初又为何要娶她?娶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她来照顾孩子吗?   或许,因为她与表姐有几分相似的长相?   后来她被诊出来有了身孕,她难得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他对她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至少夜里不再折腾她。   两个人就这样相敬如宾地过着。   再后来边关不稳,他去了战场。   如今孩子已有四个月,就这样没了。若是他知晓此事,定会难过的吧?毕竟他那么喜欢孩子。不过,也未必吧。表姐是他喜欢的人,他爱屋及乌喜欢表姐生的孩子。她并非他心仪之人,他未必会喜欢自己生的孩子。   她这一辈子虽过得平静,却又稀里糊涂的,很多事情都没弄明白,也不知事情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一步。   不过,如今也不用明白了,一切就要这样结束了。   她这一生过得还算顺遂,也没怎么被人欺辱。出嫁前母亲虽然严厉但也没有短了她的吃穿,父亲虽更重仕途但也没有全然忽略她,丈夫虽不喜她也没有轻视她,对她有多敬重。   只是,若有来生,她愿意吃斋念佛,只求表姐长命百岁,她再也不想入这高门侯府,也不愿做任何人的替身,她宁愿嫁一个普通人,平平静静过一辈子。   巳时,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撒在雕刻着镂空花纹的黄花梨木床上。床上正躺着一位妙龄少女,少女肤色白皙净透,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唇不点而红,乌发散落在绣着朵朵粉色桃花的枕头上,像是坠落人间的仙女。只是仙女眉头微微蹙起,手捂住肚子,似是被梦魇了。   “姑娘,姑娘……”   云意晚喃喃道:“疼……疼……”   黄嬷嬷轻轻拍了拍自家姑娘的肩膀,紧张地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腹痛?我这就去给您请大夫。”   云意晚猛然睁开双眼,听着耳畔的声音,她很是诧异。刚刚朦胧间,她听到太医说她快要不行了,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没想到竟然没死。   再听耳畔的声音,竟然非常熟悉,她转头看向了面前的人。   “姑娘,您别吓我啊,您到底怎么了?”   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人,意晚喃喃道:“嬷嬷。”   黄嬷嬷是她的奶嬷嬷,从小便跟在她的身边,只是后来出嫁前,她突然就离开了。母亲说她儿子要考科举,为她全家脱了贱籍,还赏了她一座院子。自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她。没想到今日却见着了。   虽然没死,可见她真的病得很重,毕竟连黄嬷嬷都被请过来了。   见自家姑娘总算醒过来了,黄嬷嬷心中稍定,只是,看着她难受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您哪里痛,快告诉我,我让人去禀告夫人,给您请个大夫。”   云意晚:“肚子。”   “紫叶,快去跟夫人说一声请大夫过来。”   “是,嬷嬷。”   不多时,大夫来了,很快又离开了。等一切归于平静已是半个时辰后。   这半个时辰也足够云意晚搞清楚现状。   原来太医没有说错,她约摸是真的不行了。不然,她为何会突然回到三年前呢?这时,父亲刚刚从任上回到京城,在礼部任职。她还是闺阁女子,并未成亲。   “还好这次没什么大事,虽天气热了,但您以后可不能再贪凉了,不然月事的时候还要难受。”黄嬷嬷在一旁说道。   云意晚垂眸,摸了摸肚子。此刻她之所以腹痛,是因为昨晚恰好来了月事。   “一会儿吃了药您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黄嬷嬷又道。   云意晚点头:“嗯。”   见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恹恹的样子,黄嬷嬷约摸猜到了她的心思。想到紫叶刚刚说的正院的情况,叹了叹气,道:“咱们昨日刚刚进京,夫人正忙着呢,不得空。等她忙完了,定会过来看您。”   夫人一向对大姑娘态度冷淡又要求严格,刚刚紫叶去正院时,夫人正在见她娘家永昌侯府的管事。只是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跟大姑娘说了,徒增烦恼。   闻言,云意晚长长的眼睫微颤。   她记得前世刚刚入京时母亲的确非常忙,不过,她并不是忙着收拾东西,而是忙着去外祖永昌侯府。永昌侯府势大,母亲又只是庶女,父亲之所以能回京任职也是得到了侯府的帮助,她这样做她也是能理解的。   只是,经历了前世的事情,再想到永昌侯府,她心中难免有些不适。   她可以理解父亲母亲攀附永昌侯府的行为,却无法理解他们二人为了荣华富贵让她去定北侯府当填房。毕竟,那时她已经有未婚夫了。   既然上天让她重活一世,这一世她想活得明白一些。    第2章 侯府   意晚在床上躺了一日,第二日身上总算舒服了些。她洗漱一番,起身去正院给父母请安。   她刚走到正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阵阵笑声。父亲云文海已经去上朝了,母亲乔书瑜正和兄长云意亭以及妹妹云意晴在用饭。当她出现在正房时,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全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情形,意晚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外人一般,破坏了眼前温馨的场面。   乔书瑜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过来帕子擦了擦唇,缓缓开口:“我听说你病了,病了就好好在房间里休息,不要乱走动。”   意晚心中一暖。虽然母亲昨日没有去看她,但还是关心她的。   “嗯,多谢母亲。女儿的病已经好了,不敢躲懒,应向母亲请安。”   大少爷云意亭笑着道:“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既然来了,快过来坐下一起用饭。”说着,他侧头吩咐身边的婢女去拿一副碗筷。   意晚:“多谢大哥。”   二姑娘云意晴看着坐在身侧的长姐,心里有些不舒服。今日他们要去外祖永昌侯府做客,长姐长得好、气质好、学识也好,虽她不爱说话,但有她在的地方旁人向来不会注意到自己,她不想让长姐跟他们一起去。   母亲说好只带她去的。   意晚坐在饭桌前开始用饭。   今日早膳有粥、馄饨、馒头和包子。   意晚食欲不是特别好,她盛了一碗粥,又拿了一个红糖馒头,小口吃了起来。   她规矩学的好,吃饭时几乎没发出任何动静。即便脸上有病容,但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礼仪。   大少爷云意亭看着面前的两个妹妹,视线落在了意晚身上。   “瞧你瘦的,多吃些。这是虾仁什锦包,味道不错,尝一尝。”说着话,云意亭用公筷夹了一个包子放在意晚面前的碟子里。   意晚嚼完嘴里的吃食,抿了抿唇,笑着道:“多谢大哥。”   二姑娘云意晴眼底划过一抹不悦,嘟囔了一句:“大哥倒是会装好人,这包子是母亲特意让人给我买的,我才吃了一个。”   这话一出,桌上气氛有些尴尬。   意晚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盘子,盘中还有两个包子,她把自己的碟子递到了云意晴面前。尚未开口,云意亭就先说话了。   “意晚,你别总是惯着她。”说完,又看向了云意晴,语气重了些,“你马上就要及笄了,竟还想着吃独食!母亲买了四个包子,你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一会儿去了侯府可莫要这般小家子气,惹人笑话。”   被长兄这般训斥,云意晴咬了咬唇,眼眶一下子红了,抬眸看向了母亲。   乔书瑜蹙了蹙眉,看向长子,道:“好了,不过是个包子罢了,何至于这般训斥。你妹妹还小,你也不懂事吗?”   大少爷云意亭没再说话。   乔书瑜视线看向长女:“你既还病着,一会儿就不要跟着去侯府了,吃过饭就回去歇着吧。”   二姑娘云意晴的眼泪一下子又没了,脸上露出来一丝笑容。   意晚心微微一沉。前世母亲也没带着她去侯府,那时说她身体弱,长途跋涉病了,嘱咐她在家好好休养。   她并不喜欢热闹,平日也不怎么跟着母亲出门应酬。只是,永昌侯府毕竟是自己外祖家,这些年她又一直跟父亲在任上,多年未曾去过,理应前往。听到母亲的安排,她虽有些遗憾,但心里也感激母亲对她的照顾。   如今她却不这样想了。母亲似乎不太喜欢带着她出门,尤其不喜欢带她去永昌侯府,前世她也没去过几次。她很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意晚道:“多谢母亲体恤,我身子已经无碍。这毕竟是来京第一次拜访外祖和舅舅,若是不去,难免让人觉得失了礼数。”   乔书瑜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显然对长女反驳有些不满。   大少爷云意亭也道:“母亲,我觉得意晚说的有理。外祖母向来对母亲苛刻,若是小妹不去,她难免会指责您。”   闻言,乔书瑜静默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眉头皱了皱,道:“既然你觉得身子无碍,那就一起去吧。”   意晚以为母亲不会答应的,没想到母亲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或许母亲就是心疼自己、知晓她不爱出门,所以平日里才不叫上她的。   察觉到兄长温和的目光,她看了过去,收敛自己的想法,对着兄长笑了笑,又看向自己母亲,说道:“是,母亲。”   云意晴的脸又拉长了些,饭都不想吃了。   吃过饭,意晚离开了正院。   云意亭随她一起离开。   “意晚,昨日大哥不是故意不去看你的。我去书院向夫子请教学问了,不在家,今早方从二妹口中得知你病了。”   意晚抬眸看向兄长,笑着道:“大哥,我没事的。再过两个月就是秋闱,科考在即,你理应如此。我盼着兄长能一举得中!”   声音温柔似水,在炎热的夏日让人如沐春风。   云意亭是家中长子,下面有两个妹妹,相较于最小的妹妹,他更喜欢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大妹妹。   “嗯,我知你最不爱出门应酬。方才听你主动提及要出门,我便猜测你病应该无碍。”云意亭的声音也轻柔了几分。   意晚眼眸微闪,掩藏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劳兄长挂心了。”   云意亭:“我昨日已与父亲一起去侯府拜见过长辈,今日就不去了,我一会儿还得去书院找先生请教学问。你与母亲二妹妹一同去侯府时,一切都要小心,照顾好自己。”   意晚笑着应下:“好。”   云意亭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头,两人就此分开,一个去了夕晚苑,一个去了前院。   意晚朝前走了几步,停下步子,转过身去。看着云意亭快步离开的背影,眸色微沉。前世兄长在两个月后中了举,意气风发。然而,变故突生。就在兄长和世家公子去登高时发生了意外,兄长从山上跌落,腿被巨石砸到,压了整整一晚上,第二日清晨才被府中的奴仆在山底找到。   腿就这样废了,仕途没了,人也废了。   兄长从一个翩翩少年郎逐渐变得阴郁、暴躁。   今生定不会如此了,她定会帮兄长避开这个劫难。   正院里,云意晴正不满地说道:“母亲,长姐病了,您不是说不让她一起去么,为何又改变主意了?”   乔氏拍了拍小女儿的手,坐在榻上,道:“咱们许久没回京城,你许是不记得你外祖母了。那个老太太向来不喜我,爱挑刺。正如你大哥所说,若你大姐姐不去,她定要说我。”   一听这话,云意晴撅了噘嘴,不满道:“母亲这么好,她还对母亲不满。可见她是个刻薄的!”   乔氏抬眸看了一眼幼女,提醒:“慎言!这样的话切莫在外面说,不然人家要说咱们云家没规矩了。”   云意晴吐了吐舌头,抱着乔氏撒娇。   “母亲,女儿有分寸的,知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女儿这不是在为母亲抱不平么。您那么心善又端庄,要是别人说您,那肯定是那个人有问题,绝不是您的问题。”   这话着实说到了乔氏的心坎儿上,面上带了几分笑意,看向幼女的眼神很是和煦。   “你呀,就是个嘴甜的。”   云意晴:“女儿说的都是实话。”   两刻钟后,母女三人起身前往侯府。   为了能攀上侯府这门亲戚,云意晴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好看的衣裳,把她来京城之前最喜欢的一件湘妃色衣裙穿上了。这衣裳衬得她唇红齿白,娇俏可爱。   她打量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意晚,见她穿了一身姜黄色的衣裳,确定她今日不会抢了自己的风头,心中暗自得意。不过,在看到她那张脸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就是有那么一种人,生下来就比旁人好看几分。即便脸上毫无妆容,素面朝天,着荆钗布裙,也能把一干人比下去。   她从小就不喜欢长姐。   长姐不光长得好看,学什么都比她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父亲总喜欢拿她跟长姐比,对她很是不喜。   “大姐,你怎么穿了这么一件衣裳啊,看起来旧旧的,侯府人见了还不得以为咱家穷得揭不开锅,是上门打秋风的。”云意晴忍不住说道。   说完看了一眼乔氏。   乔氏正闭眸养神,想到一会儿要见她那位眼高于顶,向来不喜她的嫡母,她心里正烦着。听到幼女的话,缓缓睁开眼,看了长女一眼。   这一看,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人,顿时心头一跳,厉声道:“太素了!以后出门莫要穿这种颜色的衣裳!你年岁不大,应多穿些与你妹妹一样的鲜亮衣裳。”   意晚抿了抿唇。母亲似乎忘记了,从前她也穿亮色的衣裳,每次出门众人总是夸她忽略妹妹。她向来不在意这些事情,察觉到妹妹的不悦,后来她渐渐便不穿了。再出门时,旁人也渐渐注意到了妹妹。母亲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从那时起,她便只穿素色衣裳。   对于母亲偏爱妹妹一事,她心中早就知晓。意晴是她亲妹妹,她自然也是爱护她的,不愿在此事上计较。只是,对于母亲的偏爱,她心里也会不舒服。   “女儿记住了,母亲。”   听到长姐被训斥,云意晴顿时心情变得明媚。还好,在这个家中,母亲喜欢她更盛于长姐。   乔氏心情蓦地烦躁起来,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心中想着,怎么还不到。   云家官职低,住的地方虽在京城却偏僻。永昌侯门第显赫,离皇宫近。穿过闹市区,马车驶向了京城南边的宁康街,这里安静许多。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最差的也是伯爵府。永昌侯府位于这条巷子的中央。   再往南一些,离宫城更近一些的南华巷,那里住着当朝权贵,比如皇上的妹妹淑宁公主,再比如意晚前世的夫家定北侯府。   到了侯府门口,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了。   乔氏回娘家早就递了帖子,因此门口有管事的等着。   “三姑奶奶和两位姑娘来了,咱们老太太和侯夫人一早就吩咐我们在这里等着您了。”   乔氏看了眼面前的婆子,这是个眼生的婆子,瞧着身上的衣裳,最多是个二等仆妇。窥一斑而知全豹,她这嫡母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   即便心中膈应,乔氏面上还是温和:“有劳嬷嬷了。”   嬷嬷:“姑奶奶客气了,您请。” 第3章 解围   侯府极大,走过外院,穿过长长的回廊,眼前逐渐变得开阔起来,空气也清新不少。此处少了几分夏热的灼热,耳边似是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意晚前世来过侯府,她知道这是侯府后院花园中的一处景观。   这时,耳边响起了妹妹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啊?”   走在前面的婆子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来一抹鄙夷的神色。   乔氏的神色微变。   意晚正欲开口解释,婆子抢先一步开口了:“这是咱们侯府的假山流水,去年刚请苏州来的师傅修的。”说着,她指了指前面。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前方树木蔚然幽深,怪石嶙峋。透过枝叶缝隙,隐约可见流水从石罅中流出,升起蒸腾的雾气。池边百花繁盛,有蝴蝶立在上面。如仙境一般。   婆子瞥了一眼云意晴的眼神,又骄傲地说道:“像这么大的假山流水别处是没有的,咱们侯府独一份,别处可看不到。表姑娘可要好好看看,回去也好跟小姐妹炫耀一番。”   乔氏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收回来目光。   云意晴也听出来婆子对她的鄙视,脸涨得微红,不敢再看那美景。   意晚看了一眼婆子的手,淡淡道:“我幼时常常随母亲来侯府,怎么没见过嬷嬷呢?瞧着嬷嬷的年纪,想必当时是在采买或者外面的铺子里当管事吧。”   采买和铺子的管事都是肥差,若不是心腹是不可能去的,而眼前这位婆子显然不可能被安排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   意晚眼神真挚,面上毫无讥讽之意。   那婆子看着意晚的眼神,反倒是没了脸,脸上的表情讪讪的,悄悄把手藏了起来。她从前在庄子上干农活,这两年才入了府中补了缺,如今也不过是老太太院子里洒扫的。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番话有些逾矩,没再多言,继续引着众人去老太太的院中。   云意晴琢磨了一会儿才看明白刚刚意晚帮她怼了侯府的婆子,顿时得意起来,讥讽道:“大姐姐,你这话就错了,瞧着嬷嬷的打扮,我觉得她当时在厨房烧火还差不多。”   意晚没答。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既让对方知晓自己不好欺负,又给对方留了面子。若是点出来,反倒容易激怒对方,或者结仇。   见长姐没答,云意晴撇了撇嘴。她长姐就是这样,爱端着,很是没趣。   乔氏也觉得幼女这话说的过了些,不管这婆子是做什么的,她总归是老太太院子里伺候的,得给面子。不过,见这婆子没了脸,她心里倒是开心得很。果然还是幼女跟自己一条心。   “好了,晴儿,有些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何必当面指出来揭人伤疤,嬷嬷该不高兴了。快到你外祖母的院子了,安静会儿,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了。”   乔氏这话虽然是在教训女儿,目光却看向了引路的婆子。   接连被乔氏母女俩讽刺,婆子面色很不好看。   很快就到了老太太的瑞福堂,乔氏带着女儿在外面等着,婆子去里面问话。   结果过了一刻钟里面都没人出来。   乔氏一直忍着,面上带着笑,显然已经习惯了。   云意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神色越发不耐。   又过了一刻钟,里面终于走出来一个嬷嬷,那嬷嬷赫然便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方嬷嬷。   一见着她,乔氏脸上的笑容加深,上前走了两步:“嬷嬷,这么多年不见,您还是从前的模样,都不见老的。”   方嬷嬷微微点头行礼,客气又疏离:“三姑奶奶也还是那般光彩照人。老太太昨夜身子不适,吃过早饭又睡下了,得知三姑奶奶来了,刚刚起。”   话里话外在责怪乔氏的到来扰了老太太休息。   乔氏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还是一脸担忧的神色:“是我来的不巧,扰了母亲休息。若母亲身子不适,我改日再来。”   方嬷嬷笑着道:“三姑奶奶这是哪里话,老太太正盼着您呢。快请进!”   进去后,她们依旧没见着老太太。   “老太太还在梳洗,三姑奶奶请在此坐一会儿。”   乔氏脸上的笑容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了,但还是笑着说:“不着急的,都是我们打扰了母亲休息。”   方嬷嬷冲着她微微点头,进去了。   乔氏能忍住,云意晴可忍不住了,她脸上早已经没了笑,一副不满的样子,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都等了多久了啊,是不是不想见咱们。”   云意晴从小到大可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虽然父亲的官职在京城中不显,但之前在地方任上可是非常显赫的,再加上母亲是侯府出身,更是没人敢小瞧她们。每次都是旁人等他们,从来没有他们等旁人的时候。   意晚看了一眼妹妹,张了张口。   乔氏吓了一跳,连忙扯了扯女儿的手,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噤声。   云意晴看着母亲的眼神吓得哆嗦了一下,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动静,永昌侯夫人陈氏来了。   屋内的婢女们福身行礼,乔氏也连忙站了起来,笑着迎了过去:“见过大嫂。一别多年,大嫂依旧容光焕发,雍容端庄。”   跟乔氏的热情相比,陈夫人脸上的神情淡淡的,说话来的话客气又疏离。   “三妹妹,好久不见。今日本来早早在此等候,无奈府中突然有了些事,没能及时过来。”   乔氏依旧笑着,很是体贴地说道:“侯府事多,辛苦大嫂了。”   陈夫人指了指一旁的座位:“请坐。”   说完,看了一眼一旁空空的桌子,微微蹙眉,道:“上茶。”   这么多年过去了,婆母对这位小姑子的厌恶依旧。不仅不来见她,茶也不让人上。只是这些事她也不好多说。   几人尚未落座,那边老太太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众人连忙朝着她行礼。   老太太扶着一旁方嬷嬷的手,不紧不慢走着,待走到前面的榻上坐下,这才道:“三丫头来了呀。”   乔氏连忙上前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见过母亲。”   意晚也跟着行礼,云意晴不情不愿地低头。   这时,茶水端上来了。老太太端起来茶水,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又放下了。   “嗯。”   乔氏这才敢直起身子来,对站在身后的云意晴道:“这是你外祖母,快给外祖母请安。”   意晚和意晴同时向老太太请安:“见过外祖母。”   老太太抬眸看了她们一眼,倒是比刚刚客气些,点点头:“嗯,坐吧。”   母女三人落座。   老太太道:“这么多年文海能步步高升,一路升到京城,离不开你的功劳。”   乔氏连忙回道:“母亲这是哪里话,夫君能升到京城,多亏了侯府照顾。”   老太太眼眸微闪,说道:“这话就过了,想必云家也没少帮忙。”   提起云家,乔氏就一肚子气。她嫁入云家时,云家还算鼎盛,如今一点点没落下去了,竟还要靠着他们家来提携。   “那云家莫说帮忙了,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老太太盯着庶女看了片刻。   当年她烦透了这个庶女,不想让她留在京城碍眼,故而逼着侯爷把女婿外放出京。她那个三女婿才干平平,若无侯府帮忙,一辈子也回不来京城。可没想到他如今竟然能从一个七品县令升到了五品礼部员外郎。七品到五品,虽然只隔着四级,但若是想从地方升到京城,那可不是一般得难,大多数官员一辈子也不可能回到京城来。   既然凭着他的本事不可能实现,那就只能是有人帮忙,也不知他们究竟攀上了哪座靠山。   儿子昨日试探过女婿,女婿以为是侯府帮忙。她刚刚试探了庶女,庶女似乎也觉得是侯府的功劳。   侯府的确帮了他们,但顶多是在两个候选人中选择了他,并没有刻意做过什么。吏部的考核和提名他们从来没去插手过,可女婿年年考核优,每三年升一级,三年前是正五品地方官,今年直接平调回京城。若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年又要升了。   老太太微微垂眸,端起茶饮了一口。莫不是庶女在骗她?又或者,女婿真的是运气好?   她慢慢放下茶盏,应了一声:“嗯。”   乔氏见老太太应了,甚是欣喜。   陈夫人是太傅长女,平日里少言寡语。老太太又厌恶庶女,问完想问的事情,便不想再开口。一时之间竟安静下来。   乔氏今日来侯府是有目的的,一是为了丈夫的仕途,二是为了儿女的亲事。她又怎会任由这般下去,开始挑起来话头,关心老太太的身子。老太太时不时应着,陈夫人也偶尔回几句。   云意晴在家中一向骄纵,又受不得委屈,侯府的氛围实在是让她难受,今日天气又热,瑞福堂闷得喘不上来气。她早就坐不住了,脸上流露出来不耐烦的神色,屁股也悄悄在椅子上动来动去。殊不知,她这模样早就被屋内的众人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话题终了,老太太的目光看向了云意晴。   见老太太的目光看向女儿,乔氏心头一喜,立马道:“母亲,这是我那小女,名叫意晴。”   云意晴连忙坐直了身子,看向老太太。   乔氏见女儿不懂事,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让她站起来。   云意晴这才站了起来,再次朝着老太太行礼,心生不悦,她刚刚不是已经行过礼了,怎么母亲还要她行礼。   老太太眼神中露出来一丝鄙夷,嘴上说道:“嗯,一看就是你生的,像你。”   一样的下贱,一样的没规矩!   乔氏不知老太太心中所想,笑着道:“母亲慧眼,她是我生的这几个里面最像我的,因年纪小,有些娇憨。不过,她打小就听话懂事,孝顺长辈。”   老太太淡淡应了声,不置可否,再次端起了面前的茶。   见老太太对女儿不感兴趣,乔氏有些失望。她不再说女儿的优点,而是看向女儿,笑着问道:“晴儿,你不是说许久未见外祖母,甚是想念,还给外祖母抄写了经书?”   云意晴怔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此事,从一旁的丫鬟手中接过来经书,上前一步,按照之前和母亲商量好的话,说道:“外祖母,听母亲说您喜欢诵经,外孙女特意抄写的经书,愿您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老太太的确喜欢念经,闻言,眼神里多了几分兴趣,让人把经书接了过来。翻看了几眼经书,瞧着字迹清秀干净,点头,道:“嗯,你有心了。”   说罢,把经书递给了一旁的方嬷嬷,吩咐道:“一会儿供奉在小祠堂里。”   方嬷嬷接过经书,道:“是。”   乔氏心中大喜,脸上的笑意更浓。   提到云意晴,自然而然就会注意到意晚。陈夫人抬眸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小姑娘,这小姑娘自打进来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的,不似小的那般活泼坐不住。长辈说话时认真听着,不插话,不走神,很懂规矩。她眉毛细长,琼鼻樱唇,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画,长得倒是极好看的,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   思及那位小姑子的性子,想必这样的小姑娘在他们府中是不得宠的。   她瞥了一眼站在小姑娘身后的侍女,见她手中拿着盒子,时不时看向小姑娘,她心中便有数了。   “这位是三妹妹家的长女吧?”   意晚见舅母提到她,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朝着陈夫人福了福身。   陈夫人微微颔首,对这小姑娘的印象又更好了些。   听到陈夫人开口,乔氏心里咯噔一下,很快又稳住了,笑着道:“是啊,这是意晚。”   陈夫人:“嗯,我记得她,她是和莹儿同一天出生的。莹儿是傍晚,她是晚上。”   作者有话说:   新文新气象,开文前三天评论区送红包。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第4章 众人   乔氏的慌乱只有一瞬,她很快恢复过来,笑着说:“大嫂真是好记性,她和莹儿是同一天出生的。对了,说起来怎么今日没见着莹儿?几年不见,想必出落得越发好看了吧。”   乔氏几句话就把话题转到了旁人的身上。   陈夫人:“她今日去参加诗会了。妹妹今日要来,本应该留她在府中,只是这诗会是贵妃娘娘亲自下的帖子,又是提前说好的,不好推拒。”   乔氏立马道:“没关系没关系,咱们都是一家人,什么时候见都行。还是贵妃娘娘的事情重要。”   老太太听到众人提及她最满意的孙女,立马来了兴致,多说了两句:“这是三公主央求贵妃娘娘办的,听说太子和几位皇子都去。莹儿向来诗做的好,早早就得了帖子。”   听到那些贵人的名字,云意晴一脸羡慕,何时她才能如表姐一般见一见这些贵人啊。   乔氏道:“咱们莹姑娘可真优秀,我虽久不在京城,也时常听从京城外放的官家女眷提及她的名字,她可谓是才名远播。这也都是母亲和大嫂教的好。”   老太太脸上露出来一丝真诚的笑意。   陈夫人并不喜女儿过于张扬,只是婆母和侯爷都很赞同,她也不好多说。今日主角是小姑子一家,没必要一直提女儿。   她再次看向意晚,见她站得笔直,和刚刚一般恭敬,心里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她瞥了一眼一旁满眼羡慕的意晴,道:“三妹妹家中的女儿也很好,一个沉静如水,一个娇憨可爱,妹妹教得好。”   乔氏的眼睛轻轻滑过站在一旁的长女,最终落在了幼女身上。   “我的女儿自是不能跟莹姑娘比的,她们打小长在京外,没见过什么世面。”   老太太赞同地点了点头,脸上带了些笑意。   云意晴虽未见那位莹表姐,但对她的印象已经从羡慕到不喜。她长得也不差的,学问也还行,怎么就不如旁人了。母亲也太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改日她定要见见这位表姐,看看她究竟有多厉害,能得母亲如此夸赞。   前世,意晚听到母亲夸赞表姐的话没什么感觉。她从不觉得自己特别优秀,也知世上有许多比自己优秀的人。可经过前世的事情,她却不这么想了。   母亲似乎格外喜欢那位莹表姐,从前还觉得只是自己比不上,今日一看,就连母亲最喜欢的二妹妹也比不上。   陈夫人:“三妹妹何必妄自菲薄,两位外甥女都是好的。”   说着,她又看向了意晚,笑容温和:“意晴给母亲准备了经书,你呢,怎么不把礼物拿出来让你外祖母开心开心?”   乔氏微微蹙眉。她今日并未打算带长女来侯府,也忘了交待她为老太太准备礼。若是她拿不出来东西,老太太想必又要责怪自己。早知这样,就不带长女来了。   意晚从身后婢女手中接过来盒子,上前走了几步,朝着老太太行礼,把盒子递给了一旁的方嬷嬷。   “外祖母,这是外孙女亲手为您绣的一条抹额。盼您福禄长久,兰薰桂馥。”   方嬷嬷打开了盒子,递到了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淡淡瞥了一眼,她本不想拿,只是,在看到抹额之后改变了主意。她忽然坐正了身子,抬手把抹额从盒子里拿了出来,仔细端详着。   只见深蓝色的抹额上,中间挂着一块宝石。这块宝石倒是没什么突出的地方,是个寻常的物件儿,突出的是上面绣的花样子。在抹额边角的地方,一边绣着一簇细小的兰花,一边绣着桂花。兰花和桂花绣的极小,丝毫不会让抹额显得杂乱,也不会喧宾夺主。而两簇花虽小,却栩栩如生,可见绣技高超。   “竟是苏绣。”老太太叹道。   闻言,陈夫人也抬眸看了过去。   “这是你亲手绣的?”老太太问。   意晚恭敬地答道:“回外祖母的话,是外孙女亲手绣的。绣技粗糙,还望外祖母莫要嫌弃。”   老太太仔细打量着意晚。这小姑娘眉眼看着就很亲切,不像她那母亲,看一眼就让人生厌。她身着一件姜黄色的衣裳,又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的。要不是长媳提到她,她刚刚都没注意到这个小姑娘,她倒是与她那个聒噪又土气的妹妹不同。   真是应了那句话:歹竹出好笋。   “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手艺,也是难得。”   说罢,见陈夫人感兴趣,让方嬷嬷把抹额递给陈夫人。   陈夫人看后心里也暗暗惊叹,看向意晚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赏。   云意晴手中的帕子都快扯烂了。刚刚那老太太对她可是爱答不理的,对姐姐就很喜欢。她就知道,出门不能带着姐姐。只要有她姐姐在的地方,旁人是万万看不上她的。   就连对母亲不喜的老太太都能喜欢长姐。   这可真是不公平!   乔氏没料到长女早有准备,虽长女没让她受到牵累,但嘴上还是说道:“雕虫小技罢了,母亲和大嫂可别夸她了,免得她小小年纪就得意起来。”   陈夫人还没说什么,老太太先说了句:“没眼光!”   当着女儿的面被嫡母训斥,乔氏脸上有些挂不住,青一阵红一阵。   陈夫人看了眼嫡母,又看向乔氏,止住了这个话题,聊起了别的。   “昨日妹夫和亭哥儿来了府中,瞧着亭哥儿个子窜得快,跟个大人似的,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的。我昨晚听侯爷说亭哥儿学问不错,若无意外,今年定能中举。”   见转了话题,意晚朝着老太太微微福身,默默退回去,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提起儿子,乔氏又开心起来,在老太太和陈夫人面前不住夸赞。她就差把“给儿子谋个好差事”写在脸上了。   老太太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   凭着庶女和她那死了多年的姨娘做的那些事情,她早想把他们一家人打出去了。无奈儿子不赞同她的做法,她也就只能坐在这里听她说废话。   好在过了没多久,侯府的少爷们读完书回来了,今日过来的是长房的两位少爷。   听闻女眷在里面,两位少爷并未进来,只在门口行了礼。   老太太实在是烦了庶女,想见见自己的孙子,故而对外面道:“倒也不是外人,是你们姑姑和表姐妹,进来见见礼吧。”   两位少爷这才掀开帘子进来了。   意晚站了起来,扯了扯妹妹的衣袖,示意她退到母亲身后去。   云意晴正盯着外面看,见状微微有些不悦,但最终还是听了长姐的话,站起身来,随长姐站在乔氏身后。   很快,侯府长房的两位少爷进来了。   为首那位身着宝蓝色华服,样貌英俊,一脸意气风发。这便是乔府的嫡长孙,也就是文昌侯府的世子,乔西宁。听闻当年陈夫人生他的时西境正在打仗,侯爷虽是文臣,但负责押送粮草一事,故而去了西境。为保佑大军得胜,起了这个名字。   紧跟着的是大房庶子,乔桑宁,名字跟着乔西宁起的。   虽只来了两位少爷,但不代表侯府孙子辈只有这几人,还有二房的一些少爷,以及一些年岁小的,不跟他们一起读书。   和长辈行过礼后,便是平辈之间的见礼。   云意晴穿着鲜亮说话又清脆悦耳,本应是焦点,但兄弟二人的目光还是不约而同落在了安静的意晚身上。   乔西宁是侯府的世子,打小在京城长大,京城的贵女见过无数,宫里的娘娘远远瞧见过,风月场所也偶尔去应酬过,却还是头一次见气质这般出众的姑娘。人似月,皓腕如霜雪。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幅清冷的月色图。   一侧的乔桑宁喃喃一句:“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虽声音小,但厅内的众人都听到了,心思各异。   这话过了。他们虽是表兄妹的关系,但毕竟是外男,传出去对表妹的名声有碍。乔西宁连忙打了圆场:“祖母不知,今日夫子在学堂上提及了《洛神赋》。您也知道,二弟最喜读书,想必他一直在心中背诵这一篇文章,此刻不小心背出声来。”   乔桑宁也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表妹莫要误会,我怕夫子责怪,一直在背书,并不是在说你。”   越描越黑。   乔桑宁酷爱读书,不善言辞,见自己又说错了话,只能作揖,连连道:“抱歉抱歉。”   太失礼了,陈夫人皱了皱眉。   意晚却笑了笑,大大方方福了福身:“二表哥言重了。曹子建的文章词采华美,风骨刚健,我也极喜欢。”   前世,她今日没有随母亲一同来侯府,并未见着两位表兄。直到来京几个月后才在一次宴席上见着了两位表兄,当时只是浅浅见了礼,因她不怎么喜欢出门应酬,后来并没有过多联系。只偶尔从二妹妹口中得知西表兄入了朝堂,桑表兄也入了仕。   乔西宁把一句形容女子的话转到了《洛神赋》,意晚又转到了作者身上。一下子跳出了男女之情,变成了文学讨论。   乔西宁连忙接过话来,说起曹子建的文章,乔桑宁也说了说自己的看法,几人却是越说越投机。云意晴试着想要插嘴,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陈夫人眉头渐渐松开。   老太太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位少爷与意晚聊了几句关于曹子建的文章,请了安便离开了。他们走时,云意晴的眼睛一直落在乔西宁身上。   乔氏毕竟是侯府的姑娘,又多年没来,老太太即便是再不喜她,还是留了她用饭。   许是照顾老太太的口味,先上的几道菜是素菜。这些菜看起来极为清淡,闻起来却香味扑鼻,吃起来更觉美味。白菜看起来像是用白水煮的,吃起来却味道浓郁,应是高汤煨的。绿油油的青菜里也放了些虾仁,增味增鲜。青椒内有乾坤,里面裹满了肉粒,一时竟吃不出是什么肉。   后来上的松鼠桂鱼色相也极好,味道鲜美、开胃,可见厨子技艺精湛。糯米鸡色泽诱人,口感极好。四喜丸子虽看起来油腻,吃起来却清爽,里面应是放了马蹄,脆脆的。其余各种饭菜更不必说。   这些饭食云家也常吃,味道却与今日大相径庭。   但从饭食也能看出永昌侯府的底蕴。   老太太见饭后甜点吃完,便再也忍不住了,看了眼站在身侧的方嬷嬷。   方嬷嬷伺候老太太几十年,一个眼神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立马示意旁边的婢女去上茶。   热茶呈上,老太太端起来茶便欲送客。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丝动静。   “大姑娘来了。”   “祖母可曾睡下?”   “并未,三姑奶奶今日来了,老太太和侯夫人正与她说话。”   “嗯。”   说着话,门口的帘子被掀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位俏丽多姿,明眸皓齿的姑娘。这姑娘身着一袭湘妃色衣裙,头戴金镶玉步摇,掐丝镶嵌珠钗。整个人珠光宝气,神采飞扬,骨子里透露出来自信。   见到此人,意晚手中的帕子微不可察地攥紧了些。她喜静,莹表姐灵动,虽二人长相有几分相似,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类人。   “见过祖母,见过母亲。”乔婉莹行礼。   老太太脸上终于有了笑脸,人也精神了几分:“今日诗会如何?热闹吗?”   乔婉莹笑意盈盈,走到了老太太面前:“可热闹了。太子、几位皇子都去了,可惜他们与贵妃见过礼后便离开了,并未参加诗会。”   闻言,老太太点了点头:“几位皇子如今都大了,要参与朝堂之事,恐不得闲。”   乔婉莹:“祖母说的是。”   这时,屋内想起一声轻咳:“咳。”   乔婉莹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看向自家母亲。   陈夫人面上有几分严肃:“婉莹,这是你三姑母和两位表妹。”   女儿从小养在了老太太膝下,当真是被宠坏了,连规矩都没了,进门这么久都不知与客人见礼。   老太太心里有些不喜。她这儿媳哪里都好,在内主持中馈,在外迎来送往,就是规矩大了些,人也有些刻板。   乔婉莹冲着老太太吐了吐舌,转头看向乔氏母女的位置,面上笑意灿烂:“刚一进门时我就看到姑母和两位表妹了,还想着这是哪里来的仙子吗,竟这般好看。只是着急回祖母的话,一时竟失了礼数,还望姑母勿怪。”   说着话,她从榻上起身,朝着乔氏福了福身子。   她这态度诚恳,举止娴雅,从容有度。即便刚刚做错了事,也丝毫不惹人厌烦。   乔氏忙道:“莹姑娘这是哪里话,母亲是长辈,你合该如此做。咱们都是自家人,不必在意那些虚礼。”   意晚看了母亲一眼。若是以往,母亲被一个小辈忽视,定会不悦。可她瞧着,母亲此时不仅没有生气,甚至非常欢喜,眼角都是上扬的,脸上的笑意也比刚刚真实了许多。   乔婉莹:“多谢姑母体谅。”   随后,意晚和意晴也来跟乔婉莹见礼。   一个大大方方,一个扭扭捏捏。也不怪云意晴扭捏,谁让她今日和表姐撞衫了,而自己身上的衣裳布料显然没有表姐的好。   乔婉莹笑着道:“今日我竟与妹妹穿了同样颜色的衣裳,可见是心有灵犀,颇有缘分,既如此,往后妹妹们要常来府中才是。”   云意晴心里的不适消散了几分,只觉得这个表姐好极了。   乔婉莹:“我闺名婉莹,不知两位妹妹如何称呼?”   云意晴:“表姐,我叫意晴。”   乔婉莹点点头,看向意晚。   意晚:“回表姐的话,意晚。”   乔婉莹微微挑眉。姑母家的两位表妹挺有趣的,一个跟她撞了衣裳,一个与她撞了名字。见过爱学人的,却是没见过这么爱学人的。   “哪个晚?”乔婉莹嘴角一勾,问道。该不会真的与她的名字一致吧。   意晚眼眸微闪。前世,那人常常在床笫间唤她晚儿。初时她以为他在唤她的小名,后来方知表姐名字中亦有一个婉字。不知他当初究竟是唤的她还是表姐。   不过,都不重要了。   意晚:“意晚是晚上的晚。” 第5章 受罚   陈夫人出来打圆场:“晚字常见,多用于人名。你二人是表姐妹,又恰好同字,也是缘分。”   乔婉莹笑着说:“母亲说得对,我与二位表妹缘分匪浅啊。”   这话众人听了之后只觉得侯府的嫡长女知礼懂事,意晚身在其中,想到刚刚表姐看她的眼神,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老太太实在不喜庶女,又说了一会儿话,终究还是没忍住,端茶送人。   乔氏一走,老太太拉着孙女说了会儿话,这才散了场。   回了里屋后,方嬷嬷捧着两份礼放到了老太太面前,询问道:“老夫人,这两份礼如何处理?”   老太太虽然刚刚当众说要把云意晴抄写的经书放在佛堂,那不过是客套话罢了,想到那丫头眼睛都快黏在自己宝贝大孙子身上,她厌恶地道:“把经书扔了。”   方嬷嬷毫不意外,又问:“那这个抹额呢?”   老太太顿了顿,道:“留着吧。”   方嬷嬷处理完事情回了屋,见老太太没睡,跟老太太聊起了乔氏母女三人。   “三姑娘这些年没回京,这一见还跟从前一样。”   老太太嗤笑一声:“眼皮子浅,上不得台面,跟她那死了的姨娘一个德性。”   方嬷嬷:“她家的那个小的倒是像她。”   老太太:“长得像,性子也像。”   方嬷嬷:“大的到不怎么像。”   老太太想到意晚,语气温和了几分:“嗯,那倒是个知礼数的。”   方嬷嬷笑着说:“晚姑娘和莹姑娘同日出生,又生在了侯府,许是沾上了莹姑娘的福气。”   老太太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你别说,还真有可能。不过,她可比不上我的莹儿。”   说起自己得意的孙女,老太太一脸骄傲。永昌侯府在京外人眼中是高高在上的侯爵府,但侯爵也是有区别的。有些得宠,有些不复繁荣。得宠的身居要职,女眷也可以时时入宫。而不复繁荣的就要往后退一步了。如今的永昌侯府就是后者。   方嬷嬷:“可不是,莹姑娘长得好品行端方,谁也比不上。”   老太太点了点头。说不定孙女能恢复侯府百年前的荣耀。   云意晴今日受了不少委屈,马车一出侯府的大门就忍不住跟乔氏抱怨起来。   “娘,这侯府的人也太势利眼了,尤其是那个老太太,我再也不想来了。”   听到小女儿的话,乔氏拧了拧眉。她心中也正烦闷着,这老太太明显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喜欢她,也不知能不能帮帮夫君。礼部员外郎虽是五品,但却清水,若是能调到户部或者吏部就好了。   “你当我愿意来啊?还不是你父亲兄长的前程,和你……”   说到这里,乔氏顿了顿,看向坐在一旁的长女。   “和你们姐妹俩的亲事。不管你们在永昌侯府受了多少委屈,一定要忍住了。在外人面前也不要抱怨。云家本就在京城没什么人脉,而京城中的人最是会捧高踩低,若旁人知晓咱们跟永昌侯府不合,势必会轻视咱们。”   云意晴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她只是头一次受这么大的委屈,心里不舒服。她瘪了瘪嘴,没再说什么。   乔氏又道:“对了,你们平日里多与那位表姐接触。她出身好,又能与宫里的贵人说得上话。和她亲近,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云意晴虽说不喜欢侯府,但却对这位表姐印象极好,当下便道:“嗯,表姐人长得漂亮又温柔,我很喜欢她。”   乔氏很是欣慰:“嗯,你那位表姐将来有大前程,多跟她学学。”   “好。”   意晚看了乔氏一眼,没做声。   若只是为了父亲和儿女的前程,最紧要的是讨好老太太,其次不应该是侯夫人吗?为何要寄希望于一个尚未出阁前程未定的姑娘身上。   回到府中后,意晚问黄嬷嬷:“嬷嬷,我与侯府那位莹表姐是同一日出生的吗?”前世她也听说过这件事,但知道的并不多,也没太在意。   黄嬷嬷道:“的确是的。姑娘怎么想起来问此事了,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意晚点头:“嗯,刚刚听到大舅母提及此事,没想到这么巧,我们二人竟是同日出生的。”   黄嬷嬷:“本来夫人怀的比侯夫人早半月,可不知为何,那日侯夫人在侯府突然就发作了。恰好夫人也在老太太院子里,二人同一日生产。侯夫人先生产,夫人后生的。”   意晚:“哦,原来是这样啊。”   说完,意晚又试探地问了一句:“母亲似乎非常喜欢莹表姐,嬷嬷可知为何?”   黄嬷嬷是看着意晚长大地,知晓她的心结。他们家姑娘看着大方守礼,实则心中也渴望夫人的疼爱。   “莹姑娘长得好看,才情出众,京城人人皆知。她嘴巴甜,会说漂亮话,老太太和侯夫人也都喜欢她。夫人作为她的姑母,喜欢她很正常。不过,肯定是比不过姑娘的,您是夫人亲生的,夫人定是更喜欢姑娘您。”   意晚垂眸,没说话。若是没有经历过一世,这样的话她也就信了。思及后来母亲逼迫她嫁入侯府,她心中有了心结,久久难消。   瞧着意晚的神色,黄嬷嬷心里也不太舒服,想着如何宽慰自家姑娘。她琢磨下,想到了一个传言,觉得此事或许能安慰自家姑娘一二。   “我从前倒是听说过一事,也不知真假。”   意晚抬眸看向黄嬷嬷。   黄嬷嬷:“听说侯夫人怀上莹姑娘时,有一日跟侯爷去寺中上香,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位游方道士,那道士说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有福之人,全家的荣耀也都系在她一人身上。从那以后,侯府对侯夫人的肚子就更加重视了。我也只在多年前偶尔在侯府听人说了一句,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后来也不曾听旁人说起。可能夫人也是因为这一点才表现出来对莹姑娘的喜爱吧。”   意晚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过了没几日,乔氏又准备出门应酬了。她多年未回京城,如今准备把从前的情分维系起来。   饭桌上,乔氏对意晚道:“你父亲去当差了,你兄长又在府中温书,他马上就要科考了,府中离不开人。我瞧着你面色不太好看,许是舟车劳顿还未休息过来,今日便不带着你出门应酬了。你在府中好生照顾你兄长。”   母亲是何意意晚明白,这是不想带她出门。她本就不爱出门,那日执意要去侯府是因为心中有事不明。与其去别的府中做客,她更想留在府中陪着兄长。   “是,母亲。”   乔氏和幼女走后,意晚吩咐厨房做了些点心和饮品,端着去了前院。   到了前院小书房,意晚敲了敲门。   “兄长。”   闻言,云意亭过来开门。看着自家大妹妹,脸上笑意温和。   “妹妹来了,快请进。”   意晚进了屋内,把食盒放在小桌上:“这是我吩咐厨房做的一些吃食,兄长读书若是累了用一些。”   往日都是母亲亲自来的,今日却突然换了人,云意亭随口问:“母亲呢?”   意晚:“听闻礼部侍郎府刚添了一位公子,母亲和二妹妹去参加宴席了。”   云意亭皱眉:“你怎的没跟着一起去?”   大妹妹已到适婚年纪,二妹妹尚未及笄,哪里需要凑这样的热闹。不知母亲究竟是怎么想的。从前在扬州也就罢了,如今来了京城还这般。   看着兄长的神色,意晚解释:“兄长是知道我的,我最不爱凑这样的热闹。”   云意亭打量了妹妹一眼,见妹妹面上没有委屈和不满,宽了心。   “嗯,若你想去,便说出来,若母亲不同意,兄长替你说服母亲。”   意晚笑了:“好。兄长继续看书吧,我去府中各处看看。”   意晚从前院离开,去府中各处转了转。云家虽不是豪富,但也不会短了吃喝,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银子,如今在京城置办了大宅子。   用了一刻钟左右,意晚巡视完各处。她遣了旁人,只留下黄嬷嬷一人。   “意平和意安被母亲安置在何处了?”意晚问。   事实上,云家并非只有他们兄妹三人,意平和意安分别是她的二弟弟和三妹妹。母亲在怀意晴时,父亲一次吃醉酒,睡了府中的婢女。等母亲发现时,婢女的肚子已经大了。母亲当时盛怒,趁着父亲不在家给婢女喂了药。谁知这两个孩子却没落下来。后来郎中把脉,发现她腹中竟有两个孩子,还是龙凤胎。若是龙凤胎,便是龙凤呈祥的喜事,为了这个,父亲阻止了母亲,并大肆宣扬了此事。   几个月后,婢女摔了一跤,早产。孩子生下来了,婢女却死了。两个孩子的确是父亲心心念念的龙凤胎,可惜一个生了六根手指,一个天生不会说话。   时下六根手指被认为是残疾,不仅不能参加科举入仕,还认为是不吉之兆。这一家中了恶果,上天降灾于这一家。父亲差点溺死两个孩子,最终还是因为此事已有太多人知晓,留下了。   因为弟弟妹妹,父亲没少被人耻笑。每到这时,父亲看弟弟妹妹的眼神就很嫌恶。一开始还好好养着,后来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这些年他们二人就像是府中的禁忌,无人敢提。他们在府中也尴尬,虽是主子,却活得不如下人体面。   从前在扬州时母亲并未让弟弟妹妹干活,如今来了京城,开始使唤他们了。   孩子总是无辜的,况且还是同父的弟妹,这些年意晚暗地里没少照顾这两个弟弟妹妹。若不是意晚,这两个孩子怕是活不到现在。   意晚记得前世母亲把他们安排在了杂物间,似乎还去了什么地方做活,有些记不清了。   黄嬷嬷四下看了看,见无人,这才凑到意晚耳边道:“在放置杂物的小院里。管事的把平少爷安排到花房,把安姑娘安排到厨房烧火,夫人好像也知道此事,默许了。”   意晚朝着花房走去。   黄嬷嬷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意晚到时,意平正弯腰挥舞着锄头松土,因他从未干过此事,并不娴熟,一旁的管事见他干活不利索,拿起来鞭子抽了他一下。   “怎么会有你这种蠢东西!干啥啥不会!真当自己是府中的少爷啊?不过就是个孽种!”   意晚沉了脸:“住手!”   花房管事的回头,见来人是意晚,连忙住了手 ,点头哈腰:“大姑娘,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想要什么花?您吩咐一声便是,何苦亲自来。”   意晚没理会管事的,朝着倒在地上的少年伸手:“起来,阿姐带你回去。”   少年被打时一声不吭,此刻眼中却突然有了雾气,他伸出满是泥土的手。手伸到一半,瞧着上面比旁人多了一根的手指,又缩了回去。   意晚却弯下腰,握住了少年的手,拿出来帕子给他擦了擦。少年与意晴差不多的年纪,却骨瘦如柴,胆子也小。   “啪嗒”一滴泪砸在意晚手上。   意晚只当做没看到,牵起少年的手离开。   身后,花房管事道:“大姑娘,这是夫人安排的,您这样做……”   意晚站定脚步,回头看向管事:“母亲若怪罪于你,你只管告诉她便是,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说完,离开了花房,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一看意晚身后的少年便猜到了她的来意,毕竟这么多年只有大姑娘爱管这两位少爷小姐的闲事。意晚牵起正在烧火的小姑娘,离开了厨房,全程无人敢当面说什么。   等回到放置杂物的小院,意晚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她看向意平,问道:“阿姐前些日子给你的书你可看完了?”   意平点头,小声道:“看完了。”   意晚:“平儿可真聪明,一会儿让嬷嬷再去给你拿几本。”   意平眼中露出来期待的神色:“多谢阿姐。”   意晚对他笑了笑,又看向意安:“阿姐之前教你的花样子你可会绣了?”   意安点头。   意晚摸了摸意安的头,笑着说:“今日阿姐无事,再教你几个花样子可好?”   意安脸上露出来一丝腼腆的笑容。   意晚让人去把为弟弟准备的书拿来,又差人把杂物间重新收拾了一番,坐在屋前,教妹妹绣花。   看着坐在一旁安静看书的弟弟和认真绣花的妹妹,意晚心中微沉。   后来兄长爬山时摔断了腿,绝了仕途,父亲又想起了弟弟,狠心断了他一根手指,让其去参加科考。弟弟聪慧异常,一举拿下秀才头名案首。在她重生前,弟弟已经准备参加秋闱。   重活一世,她不知之前所为是帮了弟弟还是害了弟弟。正是因为自己从小就偷偷给弟弟看书,所以在兄长受伤后,父亲很快注意到弟弟,弟弟也展露出来自己的聪慧。   若是弟弟不读书,或许父亲就不会伤害他。可若是不读书,弟弟还能做什么呢?看着弟弟看书时的专注神情,意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意平,你将来想做什么?”   意平正低头看书,听到阿姐的话,抬眸看向她。   “若有一日,你也可以像大哥一样参加科考,你可愿去做官?”   意平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意晚诧异:“那你想做什么?”   意平看了一眼意晚,小声道:“我想当个先生。”   他没说出口的是,他想成为一个像阿姐一样的先生,教人读书。   “好,阿姐一定会帮你实现愿望。”   科考对人的身体有要求,但若是当个教书先生却没那么多的要求。   乔氏从外头回来便听说了此事,她今日在外面做了一日的冷板凳,心情正烦躁着。心里责怪长女多管闲事,想到那日在侯府的事情,心中顿生不悦,让人去叫长女。   意晚微微有些诧异。前世她做了同样的事,母亲并未说什么,此事就这般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今生母亲怎么突然把她叫了过去。   到了正院,请安之后,就听母亲厉声道:“听说你今日又帮了那两个杂种?”   意晚:“母亲,意平和意安毕竟是父亲的孩子。如今父亲刚刚得了好差事,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父亲身为礼部官员,更要知礼守礼,若是被御史知晓府中虐待庶子庶女,怕是会参父亲一本。”   见长女跟她讲大道理,乔氏心中不悦,她这个女儿就是来克她的!   “只要府中的下人不说,御史怎会知晓此事?”   意晚:“不管是岳州还是扬州,知晓此事的人众多,御史里面难免会有扬州来的官员,仔细打听打听便知晓了。”   岳州和扬州都是云文海曾经任职的地方。   跟长女的淡定相比,乔氏觉得自己有时候就像是个傻子。她虽然知道长女说的是对的,但心里还是很气。   “去外面跪着!”   作者有话说:   开文第三天,本章留评继续发红包。 第6章 祈福   虽受了责罚,可听到此话,意晚心里却一松。母亲只是责罚了她并未处罚弟弟妹妹,这说明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意晚面上依旧平静,并未求饶,而是起身听话地跪在了门外。   乔氏刚刚说出来那句话之后就有些后悔了。这些年长女虽然不合自己心意,但也没做过忤逆她的事,反倒是事事顺着她。   可话已出口,长女又没有向她求情,她也不好收回来。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   乔氏瞧着快到丈夫回府的时辰,心里越发忐忑不安,骑虎难下。虽然丈夫不喜欢那两个孽种,可那毕竟是丈夫的骨肉,若被他知晓她把那俩孩子当下人使唤,怕是心里也会不悦。而且,丈夫最是疼长女,难免会偏心。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长子来了。   乔氏顿时松了一口气。   正院人来人往众多,此事也渐渐传到了前院,意亭便听说了此事。他匆匆来了内院,和意晚跪在一起,道:“母亲,此事是儿子嘱咐妹妹去做的。如今儿子正在科考,到了紧要关头。儿子得知此事,怕传出去生出事端毁了前程,故而吩咐妹妹去做了此事。母亲要罚便罚我吧。”   乔氏那一口气刚刚落下又起来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来讨债的吧,一点也不贴心!   王嬷嬷连忙宽慰:“夫人,您莫气,大少爷和大姑娘都是为了咱们府的前程着想,两位公子小姐都是金尊玉贵的身子,不如就让他们回去吧。”   乔氏烦躁得很,抬了抬手,示意撵他们走。   意亭扶着妹妹站了起来,朝着正院外面走去。到了院外,意亭道:“母亲今日定是在外面受了冷落,把气都撒在了妹妹身上。”   走了一会儿,意晚腿已经不麻了,她松开兄长的手,平静地说道:“我不怪母亲。今日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够周全。将心比心,站在母亲的角度,她不喜欢二弟和三妹是人之常情。而我作为她的女儿,没有私下告知她一声便擅自做主安置了弟弟妹妹,是我失了礼数。”   妹妹还是这般善解人意,意亭叹气。   “若再有一次机会,你还做吗?”   意晚毫不犹豫:“做。”   即便冒着忤逆长辈的风险,她还是会做。   意亭失笑。   他顿了顿,想到今日母亲去宴席没带妹妹,又道:“其实,你不必特意去照顾他们两个。他们二人身患残疾,没什么前程,以后一辈子都得赖在府中。连父亲都不管他们的死活,你又何必做这样的事情惹了母亲不悦。”   这些年,母亲可没少因为此事不喜妹妹。   意晚垂眸,抿了抿唇,又抬起头来:“可他们毕竟是咱们的弟弟妹妹。兄长你不知道,意平可聪明了,我给他的那些书,他看一遍就能记住。意安也是,我教她绣的花样子,她半日就能学会……”   意晚还未说完,意亭就打断了她的话。他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头,笑意温和:“好了,我知道你心善,以后我不劝你便是。”   意晚看了兄长一眼,没再多言。   “今日的事情多谢兄长。马上就要科考了,兄长还因我的事分神,是我不该。”   意亭:“咱们是亲兄妹,说这样见外的话做什么。走吧,我送你回去。”   意晚:“好。”   乔氏那日虽然在外面受了冷落,但在家里待了两日后,又重整旗鼓,去登了永昌侯府的门。虽没见着老太太,但也在侯府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后来更是隔三岔五给侯府送些东西,或者登门,营造着和永昌侯府关系极好的假象。   她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著的,渐渐地,她在外受的冷落少了不少,大家也开始拿正眼看她了。   意晚最近没怎出过门。她本就不爱凑热闹,且兄长的事情近在眼前,心中有些不安。   意晴虽然嫉妒长姐,但毕竟是亲姐妹,府中也只有长姐一个同龄的玩伴,时常过来找意晚。她常常用半是炫耀,半是羡慕的语气说着外面的事情。意晚就坐在一旁绣花,静静听着妹妹说话。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夏季的燥热渐渐散去,秋闱也在眼前。   秋闱对云家而言是大事,最近几日乔氏很少出门应酬了,每日在府中想着法子给儿子做好吃的补补身子,还吩咐府中的下人们不要大声说话,以免扰了儿子温书。   终于到了秋闱的日子,乔氏把儿子送入考场后,在府中寝食难安,得知永昌侯府要去寺中为府中参加科考的子弟祈福,乔氏也打算带着女儿前往。   前世,这一日是意晚来京后第一次出门。因为是为兄长祈福,她一提母亲就带上她了。今生意晚依旧提了出来:“母亲,我想跟着您一起去寺中,为兄长祈福。”   和前世不同的是,母亲开口拒绝了她。   “不必了,你看好家,我与你二妹妹一同去便是。”   意晚有些不解。若说母亲不喜她去外面的宴席是怕她抢了二妹妹的风头,那么阻拦她去寺中上香又是为何呢?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上香时,她好像遇到莹表姐了。若是从前,意晚当下便会顺了母亲的意思,可这次的事情如此反常又与莹表姐有关,不容她不多想。   “女儿为兄长绣了登高荷包,听人说得亲自去才灵验。”   乔氏:“你交给我也是一样的。”   意晴看了眼长姐,又看向母亲,难得为意晚求了情:“母亲,长姐都快两个月没出门了,她既然想去,您就让她去嘛。”   只要长姐不抢她的风头,万事都好说。   母女三人正说着话,云文海从外面进来了。   “夫君。”   “见过父亲。”   云文海先看了眼妻子,又看向长女幼女,瞧着众人的打扮,笑着问:“你们这是要出门?”   乔氏:“嗯,自从意亭进了考场,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听说崇阳寺灵验,我打算带着女儿前往。”   云文海坐在上位上,点了点头:“是该去一趟。莫说夫人了,为夫心里也有些紧张。虽今日休沐,可惜侍郎大人有事寻我,不然跟你们一道去。”   乔氏笑着说:“夫君且去忙,我替儿子祈福。”   云文海点点头,应了一声,看向了长女:“意晚,崇阳寺是座千年古寺,那里清净,你定会喜欢。来京后你都没怎么出门,不如跟你母亲在那里多住几日,散散心。”   意晚看了一眼母亲,瞧着母亲面上的神色,她知母亲这是默许了。   “多谢父亲。”   云文海:“为父听说寺中的斋菜味道不错,你替我尝一尝,到时候说给我听。”   意晚:“若父亲喜欢,女儿做给您吃。”   云文海笑着说:“好,为父等着。”   听着父亲和长姐的对话,意晴手里的帕子都快扯烂了。父亲只喜欢长姐,从来不喜欢她。   就在这时,云文海突然想到了次女,转头看向她,变了一种神色:“佛门境地,向来清净,你莫要到处闲逛生事。”   意晴快要气死了。   意晚道:“妹妹最近在母亲身边学习掌家一事,也常常去我那里看书,稳重不少。”   云文海有些不信:“哦?你竟能沉下心来看书?为父还以为你日日出门,忘了读书。”   意晴瘪了瘪嘴没说话。什么掌家看书,她什么都没学。   乔氏出来打圆场:“意晴最近确实很乖,外面的夫人都称赞她呢,我那大嫂嫂也夸了她几句。”   云文海听到陈夫人夸了女儿,点了点头。   乔氏:“夫君且去忙吧,这几日我就跟意晚和意晴去寺中住。”   云文海:“嗯,好。”   云文海走后,乔氏带着两个女儿出门去了。   意晴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寺庙,心中满是好奇,这里看看,哪里看看。   到了殿中,意晚跪在蒲团上,看着慈悲的佛像,虔诚地祈福。   一愿兄长高中,二愿兄长平安,三愿……表姐长命百岁。   许是意晚许愿虔诚,出了大殿,刚走到姻缘殿处,意晚看到了那位莹表姐。   乔氏快步朝着一旁的陈夫人走去,脸上堆满笑意:“大嫂,这么巧啊,今日竟然在此处遇见了您。”   陈夫人面上有些意外,跟乔氏见礼:“三妹妹。”   意晚和意晴朝着乔氏福了福身:“见过舅母。”   “大嫂今日可是来寺中祈福?”   陈夫人点头:“嗯,我家老二和娘家侄子科考,恰好婉莹多日未出府,带她来逛逛。”   乔氏笑着道:“太傅府公子的学问自是没问题的,大嫂且放宽心。”   类似的话陈夫人听了不少,她没说什么,看向乔氏身后的意晚和意晴。   “京城人人都说那棵姻缘树灵验,婉莹正在那边挂姻缘带,你们不妨也去玩一玩。”   意晴眼里流露出来好奇。   乔氏:“既然你舅母这般说了,你们就去试试吧。”   “是,母亲。”   两个女儿一走,乔氏又拉着陈夫人说起话来,陈夫人偶尔回几句。   乔婉莹已经往树上抛了多次带子,始终没能成功把带子抛上去。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头看了过来。见二人是不久前见过的表妹,她顿了顿,随后脸上露出来一丝笑容。   “这么巧,竟能在此处遇到表妹们。”   意晴抢先说道:“我兄长去参加科考了,今日我们随着母亲来寺中为兄长祈福。”   乔婉莹:“嗯,听闻表兄学识渊博,想必此次定能中举。”   意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大哥聪明,定能成功。”   乔婉莹笑着点了点头,道:“这是姻缘树,求姻缘很准,不如表妹们也试试。”   意晴:“好啊。”   乔婉莹再次拿着手中的带子往上面抛。抛了几次,仍旧没能挂在树上。   意晴拿过来带子之后,使劲儿往上抛了一下,力道不小,可惜方向偏了,直冲数米外的地方飞去。她连忙快步去捡自己的带子。   乔婉莹依旧缓缓抛着手中的红色丝带。   意晚看了一眼手中的带子,带子的一头有小铃铛,只要力道合适就能抛到想去的位置。她仰头看了看姻缘树,随手一抛,带子挂在了树梢上。   乔婉莹赞道:“表妹好厉害,一下子就抛上去了。”   意晚笑了笑。她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前世她便成功把象征姻缘的红色丝带抛了上去,可结果却得了那样一桩婚姻。可见人的命运并非天定,而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乔婉莹夸了意晚一句,又继续往上抛丝带了。   意晚看了一眼她的动作,动作非常优雅,但却没什么力道。再看一旁时不时把丝带扔向远方的意晴,她察觉出来一丝不对劲儿。   她感觉莹表姐不是在抛丝带,倒像是在消磨时间,等待什么一般。   意晚朝着四周看了看,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冷眸,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没想到她今日竟会在此处看到她那前夫。   恰在这时,乔婉莹的声音在耳侧响了起来:“呀,终于挂上去了。”   意晚看了过去。   金黄的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洒在乔婉莹的脸上。她微微仰头,笑意盈盈,侧脸明媚。头上挂着珠钗宝饰,随着她的动作,闪闪发光。乌发及腰,衣裙摇摆,飘飘若仙子。   意晚敛了眸,往乔婉莹身后挪了半步,躲开了顾敬臣的目光。   哦,不对,是她表姐夫。   作者有话说:   本章留评继续发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前。感谢支持,么么哒~ 第7章 担心   “表哥?”一侧响起疑惑的嗓音。   顾敬臣回过神来,朝着身侧之人躬身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周景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试探道:“表哥可是对那姻缘树下的姑娘有兴趣?不如孤让人打听一下。”   顾敬臣:“多谢殿下关怀,臣只是随意一观,并无他意。”   周景祎挑了挑眉,笑意依旧温和:“表哥年岁不小了,又常年征战沙场,姨母对你的亲事很是挂怀。”   顾敬臣没说话。   这时,一旁来了一位穿着暗蓝色衣裳的仆从。   顾敬臣看了一眼。   周景祎会意,道:“想必姨母上完香了,表哥且去陪姨母吧。”   顾敬臣:“多谢殿下,臣告辞。”   看着顾敬臣离去的背影,周景祎微微眯了眯眼。他不会看错的,刚刚定北侯分明对那树下的女子感兴趣。他们认识多年,他可从未在他脸上见过那样的神色。   周景祎转头看向姻缘树下。   树下此刻正站着三位姑娘,一位行为粗鄙,跳起来的样子像只猴子。一位身着蓝色素衣,垂眸立在一旁,不像小姐更像丫鬟。唯有仰头而立的那位一颦一笑皆勾人,甚是吸人目光。   定北侯眼光不错啊。   “去打听打听那是哪个府中的姑娘。”   一侧的内监弯腰上前,笑着道:“殿下,您忘了么,那位是永昌侯府的大姑娘,前些日子在贵妃娘娘处见过的。”   “哦?永昌侯府的么。”   他确实没什么印象。   “去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定北侯老夫人。”   “是。”   意晴再次捡回来自己的红丝带,瞧着乔婉莹红丝带的位置,羡慕道:“表姐,你好厉害啊,挂的位置真好,正好在中间。”   乔婉莹收回来目光,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西北方向的回廊。   恰好周景祎看过来,二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乔婉莹对着周景祎浅浅一笑,微微福身,动作得体又优雅。   周景祎眉毛一挑,冲着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身离去。   “表姐,你看什么呢?”意晴顺着乔婉莹的目光看去。还没看清什么,视线就被乔婉莹挡住了。   乔婉莹笑意温和:“表妹多练习几次就好了,我也是挂了两刻钟才把姻缘带系上去,别着急,慢慢来。”   听到这么厉害的表姐说她自己也挂了多次,意晴突然平衡了,对于长姐一次就挂上去的沮丧减弱了不少。   乔婉莹:“表妹慢慢挂吧,我去跟姑母请安。”   意晴:“好,表姐慢走。”   意晚瞥了一眼乔婉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西北方向的回廊,收回来目光。她从不讨厌有心计的人,人活一世总要有些手段保护自己,只要那些心计不用来害人,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她只是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到顾敬臣,想来前世他与莹表姐也是在此处产生了情愫。只要她在表姐生产前成亲,等到表姐生产时提醒她提前请好太医,想来前世的厄运便可避免。   见妹妹的丝带又被吹走了,意晚柔声提醒:“意晴,你扔的时候别往前扔,直直地往上抛。”   意晴听从意晚的话,往上扔了一下,结果丝带头上的小铃铛一下子砸在了脸上。意晴顿时冷了脸,不悦道:“我是没有长姐聪慧,但长姐也不能这般戏弄我啊!”   意晚没有辩解,她从地上捡起来铃铛,递到了妹妹手中。   “要不,再试试?”   意晴看着长姐毫无波澜的脸,心里的气没发出来,又憋了回去。她一把抓过来长姐手中的丝带,再次朝着姻缘树上砸去。这次丝带飘得更远了。   意晴心头的气更盛,觉得在长姐面前丢了脸,跺了跺脚,道:“我不扔了!”   说完,负气离去。   意晚叹了叹气,看向丝带的方向。前世妹妹嫁入国公府,可那国公府的哥儿是个好色之徒,成亲不到一月便闹着要为一位青楼出身的女子赎身,她那婆婆又是个厉害的,妹妹婚后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想到这里,意晚抬步朝着丝带的方向走去,她弯腰捡起丝带,回到树下,喃喃道:“愿二妹妹今生如愿觅得如意夫婿。”   说完,朝着树上抛了一下。   这一次红色丝带牢牢挂在了树上。   意晚顿时眯着眼笑了,眼睛像一弯月牙,转身离去。她没瞧见的是,刚走了两步,树上便有一条丝带滑落。而不远处的树后,一位身着绿色华服,生得面如冠玉的男子看着意晚的背影嘴角露出来一抹讥笑。   意晚回去时意晴的心情已经平复,正站在乔婉莹身旁说着什么,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又都穿了桃粉色的衣裳。乔婉莹的粉色素净了些,意晴的浓郁些。乍一看竟像是亲姐妹一般。   “婉莹与意晴倒是投机,二人站在一处跟亲姐妹似的。”陈夫人说出了意晚心中所想。   乔氏正笑着,闻言,立马敛了敛笑容,道:“哪里像了,意晴就是个泼猴,被我宠坏了,莹姑娘举手投足颇有大嫂的风范。”   陈夫人看了乔氏一眼,道:“她们是表姐妹,长得像也正常,妹妹不必妄自菲薄。”   乔氏脸上又堆了笑:“您说得对,都是姐妹。”   陈夫人转头看向意晚,面上带了些笑意:“意晚回来了。”   意晚朝着陈夫人福了福身,见母亲看过来,又朝着乔氏福了福身。   “嗯,让舅母和母亲久等了。”   陈夫人很喜欢意晚,笑着说:“无妨,小姑娘家的多玩一玩,等以后出了阁就不像如今这般自在了。”   意晚抿唇笑了笑。   陈夫人看向乔氏:“妹妹不必忧心,亭哥儿学问不错,应是没问题。府中还有些事,我跟婉莹就先回去了。”   乔氏:“大嫂慢走。”   上了马车后,陈夫人看向女儿,问道:“你今日为何突然想去寺中为你表哥祈福?”   前几日,老太太曾携众人来寺中为桑宁祈福,今日女儿却突然说要为表哥祈福。不仅祈福,还特意去了姻缘殿那边。把姻缘丝带系在树上后,脸上便一直带着笑。难道女儿对侄儿生出了什么情愫?   面对陈夫人的疑惑,乔婉莹笑容敛了些,道:“我听祖母说二婶婶娘家的嫂嫂今日会去府中做客,您也知道,他家那位小伯爷从小就喜欢黏着我。”   陈夫人眉头微蹙。   怕母亲又要教育她,乔婉莹抱着陈夫人的胳膊撒娇:“母亲,我不喜欢他,这才躲了出去。”   陈夫人顿时心软,但嘴上还是说道:“既不喜欢人家便要明确告诉他。”   乔婉莹:“我这不是顾着二婶婶的面子才没有明说么。”   陈夫人:“你若为难,母亲去跟你二婶婶说。”   有些事情越不及时说越会麻烦。   乔婉莹:“不用啦母亲。二婶婶性子泼辣,又总是给您找麻烦,我怕您说了之后她又要去祖母那里说您的不是。这件事女儿可以处理好的。”   陈夫人沉思片刻,道:“好。”   她倒是不怕那位妯娌,只是女儿总是不给人明确的回应,不太礼貌。   前方不远处的另一辆更为奢华的马车上,一对母子也在讨论婚姻一事。   定北侯老夫人秦氏道:“听说你看上了永昌侯府的姑娘?”   定北侯老夫人虽被称为老夫人,但其实并不老,今年刚过四旬。之所以称为老夫人,是因为丈夫已逝,儿子又早早承袭了爵位。   秦夫人身着一袭紫色的锦缎衣裳,头上挽了一个髻,用一根玉钗固定着。虽年过四旬,肌肤仍旧光泽透亮。生来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微上翘。   再看一旁的儿子,面无表情,眼神沉着。   看起来不像母子,倒像是姐弟。   在母亲嘱咐他不要骑马要进来坐马车时,顾敬臣就猜到了母亲的意图。   他眼前忽然闪过一个清冷的身影。   原来那姑娘是永昌侯府的。   顾敬臣沉声道:“北境战乱又起,儿子无心成家。”   秦夫人蹙眉:“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平乱并不影响你成亲。”   顾敬臣不再说话。   秦夫人:“你都多大了,心里就没点数吗?我像你这般的年纪时,你都能满地跑了。”   顾敬臣木着一张脸,仍旧不说话。   秦夫人看着儿子这一张倔强的脸,心头微怒,眼不见心不烦,把他撵了出去。   “你出去吧。”   顾敬臣朝着秦夫人行礼,退了出去。马车帘子一掀开,人纵身一跃,坐到了一旁黑色的骏马上,整个过程快如闪电。马儿迎来了主人,嘶吼一声,跑得更快了。   马车里,秦夫人气得不轻,嘴里轻声道:“讨债的!”   意晚随母亲在寺中住了几日,回去那日,恰好兄长考试结束,要从贡院出来。   乔氏特意等在贡院门口,迎接儿子回家。   此时贡院门口围满了人,全都是来接从里面出来的考生。   云府的马车等了约摸两刻钟左右,贡院的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个考生从里面出来。不过,进去时意气风发,出来时却蔫头巴脑,一副霜打了的茄子模样。   意亭也没有例外。   他脚步悬浮,险些没站稳,还好云府的小厮眼疾手快,扶住了他,避免他摔倒在地。   走到马车旁,意亭瞧着一旁的意晚,笑着跟她打招呼:“妹妹来了。”   看着儿子憔悴的模样,乔氏心疼极了,催促道:“快把大少爷扶上马车。”   意晚在旁搭了把手,把兄长扶上了马车。   意亭回府后简单吃了饭便去睡下了,这一觉睡了整整一日才醒。   待意亭醒后,父子二人参照了市面上的答题思路,意亭又把自己写的文章与父亲说了说,云府紧张的氛围才终于没了。   不过,乔氏也并未就此搁下此事,隔三岔五便要去一趟寺中,为儿子祈福。就连最爱出门的意晴都不陪着她去了,意晚却始终陪在母亲身边。一开始云文海还管着乔氏,后来随着放榜日期临近,云文海也不再说什么了。   放榜的前一日,饭桌上,乔氏愁得吃不下饭。如今他们府与永昌侯府的差距越来越大了,若是儿子不能中举,往后少不得要求到永昌侯府上去,仰侯府鼻息生存。但若儿子中了举,至少半只脚踏入仕途了,以后也好再登侯府大门。   意晴被母亲影响的也吃不下。   意亭瞥了一眼端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吃饭的意晚,小声问:“你不为兄长担心吗?”   意晚嚼完嘴里的吃食,缓声道:“我对科举一事知之甚少,而父亲和兄长知晓甚多,您们二位这般淡定,可见胸有成竹,我又何必徒增烦恼。”   前世意晚也不曾为兄长担忧过,今生已知晓结局,更不会,她心里一直在思索如何劝阻兄长去登山。   对于女儿的答案,云文海非常满意,笑着说:“还是意晚明白。”   乔氏微怔,细细想了想女儿的话,觉得甚是有理。丈夫和儿子都不担心,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想明白后,又继续用饭了。 第8章 得知   放榜当日,天不亮,乔氏就安排小厮去贡院门口等着。   等到吃过饭,见小厮久久没回来,她实在是坐不住,准备亲自套车去贡院。   “意晴,你陪娘一同去。”   到时候即便是被人发现了,也能推说是女儿想去看兄长的成绩。这样,不管儿子是否中举她都不丢脸。   意晴这一个月没少被母亲叫着去寺庙,她感觉自己都清心寡欲了不少。小厮既然已经去了,在府中等着便是。听闻放榜日贡院门口人挤人,又都是一些下等人,她实在不想去凑这样的热闹。   “娘,女儿今日身体不适,恐不能陪娘一同前往。”   闻言,乔氏眉头蹙了蹙。   这时,意晚体贴地说道:“我陪母亲一同去,正好我也想知道兄长考得如何。”她并不是很想去,只是不想母亲无人陪同。前世她也没陪着去,因为母亲说这番话时她当时并不在场。今生既听到了,就不好当做无事发生。   乔氏抬眸看了长女一眼,既长女给了她台阶下,她便点头应了。   意晚回去换了一身衣裳,母女二人套车去了贡院。   还没到贡院门口,路就不通了。掀开帘子看了看,前方既有马车又有人。人能通行,马车却是过不去的。   乔氏心中添了几分烦躁。四处打量着有没有能过去的路,这一转眼,就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永昌侯府的马车,眼睛顿时一亮,掀开马车下去了。   待乔氏下车,意晚也紧随其后下去了。她看了看自家府上的马车,恰好停在了路中央,挡住旁人的去路,于是看向车夫:“你把马车停放在一旁。且去看看榜单,找找兄长的名字,我和母亲就等在此处。你也不必着急,若是人多就在旁边等一等,注意安全。”   “是,大姑娘。”   吩咐完事情,意晚朝着永昌侯府马车的方向走去。   乔氏:“大嫂,这么巧,竟然能在此处遇到您。”   陈夫人想,的确巧,一个月遇到两回了。   “三妹妹好。”   乔氏眼神看向了旁边另一位夫人,这位夫人虽然穿着朴素,但瞧着周身的气度不一般。想到那日大嫂说过的话,这位应该是陈太傅的长媳,崔夫人。   “这位想必就是崔夫人吧?”乔氏忍住心中的激动问道。   崔、云虽同是世家,却是天壤之别。云府立世百年,日渐衰落,昙花一现。崔府却是数百年的世家,底蕴不同,族中子弟多半在朝为官。若能和崔府攀上关系,莫说儿子的前程女儿的亲事,就连丈夫的仕途都能顺遂不少。   陈夫人看了一眼长嫂,为她介绍:“这位正是我娘家长嫂,娘家姓崔。大嫂,这位是侯爷的三妹。”   崔夫人淡淡点头:“乔夫人安。”   这时,意晚过来了,朝着陈夫人和崔夫人行礼。   “见过舅母,见过崔夫人。”   她看得出来崔夫人并不喜应酬,因此并未过多言语,默默站在母亲身后。   乔氏却像是没看出来崔夫人的冷淡,热情地跟她说着话,就像二人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崔夫人始终淡淡应着。既不熟络,也不会让乔氏的话落空,礼数很是周全。   说了几句话,崔府的小厮回来了。   “中了,咱们府大少爷中了,大少爷高中榜首。”   太傅府的长孙此次竟中了榜首?意晚微微有些诧异。   乔氏满眼羡慕之色。同时有些后悔跟这两位夫人站在一处了。若一会儿意亭没中,她多尴尬,多丢人。此刻心中便有了离去之意。   察觉到母亲的异常,意晚敛了思绪,贴心地道:“母亲不必担心,我刚刚已让车夫去看榜了,想必一会儿就能回来。”不过,向来周全的她此次却是会错意了。   乔氏瞪了长女一眼。若长女不说这番话,她还能用这个借口离开。此刻被长女点出来,她倒是不好走了。   意晚不明所以。   乔氏也没再多言,转过头去。   不多时,侯府看榜的回来了,一看小厮的面色便知结果。   “夫人,咱们府二少爷……落榜了。”   陈夫人抿了抿唇,顿了顿,道:“去找找二少爷。”   “是,夫人。”   崔夫人也对府中小厮道:“去找找大少爷。”   这二人一人担心儿子接受不了失败的打击,一人担心儿子太过开心得意做了错事。   乔氏悄悄松了一口气。太傅府中了,永昌侯府没中,这样儿子不管中不中,她都不丢人。   乔桑宁自认学问不错,没想到竟然落榜了,他无颜回侯府去了。听闻母亲寻他,他忍住难过,去找母亲了。到了马车处,看到舅母和姑母都在场,就连那位长得像仙女一样的表妹也在场,更觉难堪,一言不发。   这时,一声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沉静:“母亲,您不是不在意孩儿是否能中吗,怎么亲自过来了?”   崔夫人看了眼儿子:“顺路过来的。”   陈伯鉴笑了,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发现还有长辈在场,连忙敛了笑,对陈夫人行礼:“见过姑母!侄儿刚刚远远瞧着还以为我母亲跟哪家的小姑娘说话呢,一时都没敢上前。离得近了才发现是姑母。数月不见,姑母又年轻了几岁。”   陈夫人脸上难得露出来笑容:“你这孩子,怎得还是这般贫嘴。姑母老了,可不是小姑娘了。”   陈伯鉴又看向了乔氏。瞧着乔氏的面容,在脑海中认真回忆了一下,确定是不认识的夫人。他正欲开口询问,忽而瞧见了站在乔氏身后的意晚。顿时怔了怔,一时没收回来目光。   侄儿虽然活泼,但向来周全,陈夫人本是不担心他冷场的,却不曾想他竟也有卡壳的时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陈夫人顿时明白过来。   这小姑娘五官看起来倒不是特别出众,可合在一起实在是好看得过分。即便穿着素净的衣裳,依然难减身上那股子清丽脱俗的气质。上次她那两个儿子也呆住了,侄儿亦是如此。   见儿子失态,崔夫人眉头皱了起来,从她的角度看不到儿子究竟在做什么,只知他今日当众失礼了。   陈夫人轻咳一声,唤回侄儿的思绪:“这位是西宁的三姑母,礼部员外郎的夫人。”   陈伯鉴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倒是没掩藏什么,大大方方承认了。他朝着乔氏躬身行礼,笑着说:“我道表妹怎得长得这般好看,看到三姑母就明白过来了,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陈伯鉴随着自己表兄称呼,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女子都爱听旁人称赞自己好看,况且这个小辈是太傅长孙,崔氏外孙,秋闱头名,乔氏看向陈伯鉴的目光热情许多。   倘若意晴嫁不成侯府世子,嫁给这样的儿郎也不错。   “陈家侄儿真爱说笑。”乔氏也顺势拉近彼此的距离。   随后,陈伯鉴朝着意晚行礼:“见过表妹。”   意晚微微福身:“见过陈公子。”   崔夫人见儿子已跟长辈见完礼,道:“伯鉴打小爱说笑,乔夫人莫要介意。”   乔氏:“夫人客气了,陈公子一表人才又是秋闱头名,谁见了都喜欢。”   陈伯鉴走到乔桑宁身侧,一看他蔫头巴脑的模样便知他落榜了。他轻轻捶了一下乔桑宁的肩膀,道:“别灰心啊,三年后再考一次便是。这次若勉强得了个末尾,也得不了什么好官职。说不定三年后一举名列前茅,从此仕途恒通,官拜宰相。”   闻言,乔桑宁心情好了些,嘴角扯出来一抹笑,点了点头。   陈伯鉴话一向多,即便乔桑宁没怎么回应他,他依旧说个不停。说话时,还不忘往意晚那边瞥一眼。   陈伯鉴在观察意晚的同时,意晚也在脑海中搜寻关于陈伯鉴的信息。陈伯鉴长得不错,若是他真中了解元,没道理后面没有他的消息。这样长袖善舞的人,殿试的时候定然出彩。再加之他的身份,即便成不了状元,也会名列前茅。   究竟是何原因导致他没能名扬京城呢?   又过了片刻,乔府车夫和小厮衣衫凌乱地回来了,显然是在人群中挤过。   “夫人,中了,中了,大少爷中了。”   此刻乔氏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露出来狂喜的神色。   “你们说清楚,意亭真的中了吗?”   “是真的,我们二人都看到了,第三十七名。”   第几名对于乔氏而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儿子真的中了。侯府的少爷没中,她儿子中了。今日当真是扬眉吐气!   她转头看向崔夫人:“真是缘分,我家意亭和陈大少爷同年。”说着话,目光落在了一旁陈伯鉴身上。   崔夫人微微颔首。她虽依旧冷淡,但却能明显看出来此刻比刚刚冷了几分。自己的亲侄儿没中,她身为姑姑却大肆炫耀自己儿子中了,当真是没有分寸又不知礼数。   陈伯鉴察觉到乔桑宁的情绪,笑意也淡了几分:“嗯,缘分匪浅。”   意晚瞥了一眼陈夫人和桑宁表哥的神色,往表哥那侧走了两步,轻声道:“表哥,明年是太皇太后六十整寿,想必会加恩科。舅母常说表哥学问做得极好,届时定能高中。”   在听闻姑姑家的表兄也中了时,乔桑宁垂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此刻听到意晚的话,他抬眸看向她。只见她眼神清澈,满是真诚,毫无嘲讽,心中顿生勇气。   “多谢表妹宽慰。”   意晚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她之所以知晓此事,是因为她未婚夫今年落榜,参加了明年的秋闱。   崔夫人听到意晚的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却颇有见地。此刻身着檀色衣裳,这样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丝毫不显老气,反添几分沉静,看着倒是比她那个母亲还要稳重些。   她转头看向儿子,正欲跟儿子说话,却见儿子眼睛睁死死盯着那小姑娘看。   她微微蹙眉。   “咳,你祖父和祖母还不知你中了消息,你亲自回府去告诉他们吧。”   陈伯鉴收回目光:“是。”   临走前,陈伯鉴转身看向乔氏:“三日后我约朋友去京郊的燕山爬山,不如云家表兄也一同前往吧。姑母且放心,去的都是相熟的人家,多半是今年参加秋闱的,即便不是,也是一些世家公子。”   意晚心咯噔一下,目光看向陈伯鉴。   原来导致兄长一生命运转变的爬山局竟是他攒的。   乔氏只听到“世家公子”四个字了,此刻她大喜过望。她没想到儿子刚刚中举就能跟这些公子哥儿们进一个圈子了。   “好,意亭到时定会前往。”   意晚看向母亲,抿了抿唇,没说话。   陈伯鉴向来周到,又看向乔桑宁:“表哥,我都请了你无数次了,这次你是不是又要拒绝我?”   乔桑宁尴尬地笑了笑。   “好吧,我知道答案了。我知表哥丹青做得极好,作为补偿,表哥可得为我做一幅。”   “好。”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便散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留评继续发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前~ 第9章 变故   回到府中,乔氏吩咐厨房做了不少好吃的来庆祝,下人的例钱也全都翻倍。   云府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开心过了,意晚非常喜欢这样的氛围。直至月上柳梢,一家人才散去。   意晚和意亭走在外面,秋日的夜晚微凉,意晚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意亭注意到这一点,脱下来身上的披风,披在了意晚身上。   “兄长,不用,我不冷。”   “披上吧。”   意晚没再坚持。   “妹妹陪我在府中走一走吧。”   “好。”   这一路上,意亭跟意晚诉说着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和坚持,诉说着自己将来的梦想。   意晚是个很好的听众,认认真真听着兄长的每一句话,偶尔回应一下。   看着身侧说起梦想时眼睛闪闪发光的兄长,想到兄长前世的结局,意晚心中微酸。她缓了缓情绪,道:“兄长,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意亭今日饮了些酒,微醺,笑着说:“好啊,妹妹请说。莫说是一件事,三件十件阿兄都答应你。”   意晚:“刚刚母亲在饭桌上说陈太傅家的公子三日后请你去爬山,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意亭诧异:“为何?”妹妹从来不关心这样的事情,今日怎得会提出来如此要求。   意晚:“陈家大公子自然是极好的,可我听说同去的一些公子哥有人风评不是特别好。我怕兄长沾染上他们身上的不良气息。”   前世,兄长受伤一事外面的解释是他不小心从山上跌落。至于如何跌落的,母亲只说是踩滑了。她事后问过兄长,兄长初时一言不发,后来也说是自己不小心。   既然那么多人一同去爬山,若兄长跌落,为何没人及时去救他,直到第二日早上才发现他倒在山下,可见这些人对兄长并不重视。不管当年的真相如何,今生她决不允许此事再次发生。   意亭笑了,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不会的,兄长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影响的人。”   意晚抿了抿唇,又道:“每年秋闱数十万考生,只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中了,不中的人居多,你们这般去登高,岂不是会让没中的人心里不舒服。比如,永昌侯府。”   意亭面上的神色也郑重了些,顿了顿,道:“好,兄长不去。”   从小到大,兄长从未失信于她。见兄长应了,意晚松了一口气。   天色不早,夜里寒凉,意亭把妹妹送到小院门口,回了前院。经小妹提醒,他方惊觉自己过于放纵了。这才考中秋闱,明年开春便是春闱,那才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最后一次考试。且他名次也不靠前,若是会试发挥失常,说不得中不了进士。他不能掉以轻心,定要好好准备。   回了书房,意亭点燃蜡烛,拿出书来,看了足足一个时辰,心绪才终于平稳下来,去床上睡下。   第二日一早,意亭又早早起床读书了。   意晚醒来后特意去前院看了一眼兄长,见他正在房中读书,又悄悄离去了。   意亭看了一个时辰的书,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去参加鹿鸣宴了。   从宴席回来,直接回了前院,继续读书。   第二日亦如此。   乔氏这两日可没闲着,四处跟人说自己儿子中举一事,还说了儿子与太傅家的公子关系甚笃,明日要跟那一群世家公子哥儿去登高。听旁人说了明日会去的人,乔氏更是得意不已。   因意亭中举,又得到了陈太傅府的邀约,乔氏在外面女眷中的地位再次水涨船高。   第三日一早,吃过饭,乔氏跟云文海畅聊着今日儿子在外登高的情形。   “除了太傅府家的陈大少爷,我听说礼部尚书府的公子也会去,还有明阳郡主家的,伯爵府的等等。”   云文海面上笑意甚浓:“意亭比我强许多,这些人我寻常都见不得。”   乔氏:“若意亭跟这些公子哥亲近些,说不定夫君的官职还能更近一步。”   云文海眼睛亮了亮。   就在这时,王嬷嬷匆匆来了。   “夫人,老爷,不好了。”   乔氏:“何事这般慌张,慢慢说。”   王嬷嬷面上依旧露出来慌张的神色,道:“刚刚婆子去大少爷房里拿被褥打算拆洗一下,结果推开门进去发现大少爷正在房中读书,他没去爬山。”   乔氏震惊,站起身来:“什么?意亭没去爬山?”   云文海也坐不住了:“去看看。”说着便朝外走去。   乔氏连忙跟上。   到了外院,夫妇俩看到了正在读书的儿子。   乔氏:“意亭,你怎么还在这里看书,陈大公子今日邀请你去爬山,你怎么还不换衣裳?”   意亭:“回母亲的话,儿子已经回绝了。”   夫妇俩顿时震惊不已。   乔氏还没开口,云文海已经开口了:“怎么能回绝呢?你知不知道今日与你一同去的人都有谁?”   意亭不甚在意:“儿子没去打听,想必就是一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云文海愤怒:“你胡扯什么!礼部尚书府的幼子李四公子自小有小李白的称号,做的一手好诗。明阳郡主的儿子师承书圣,写得一手好字,千金难求。陈太傅的长孙自不必说,那可是今年的解元。”   意亭面露诧异,他想到了那日妹妹与他说过的话,可妹妹没理由骗他,想必登山的人中不是人人都如这几人有才华。   “嗯,儿子已经回绝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若儿子明年会试能中,必然还会与这些人结识。”   见儿子这般油盐不进,乔氏上前,问道:“你可是用的身体不适为借口?”   意亭没说话。   乔氏是了解自己儿子的,想要拒绝旁人,他多半会用这样的借口。知晓自己猜对了,又道:“既是这个借口那便不妨事,你现在再去,就说自己感觉身上好了些,思及陈大公子初次邀请不敢推辞,特意前来赴约。这样还能显得你有诚意。”   云文海:“看书又不急在这一日,你刚刚考完,正好去松快松快,回来再读书也是一样的。”   意亭眉头皱了起来。   ……   意晚早上去前院看过,兄长并未出门,而是在书房读书。她去厨房做了些点心,送去了杂物房。鼓励了意平几句,又教意安绣了花样子,这才离开。   她刚回到小院,紫叶便上前来报:“大姑娘这是去了何处,刚刚大少爷身边的青竹来找您,等了您一会儿,见您一直没回便走了。”   意晚诧异:“青竹?他可有说是何事?”   紫叶:“说是大少爷让他带话,今日要去爬山,不让姑娘给他做点心了。”   意晚顿时大惊失色。她缓了缓,问:“青竹何时走的?”   紫叶:“约摸一刻钟前。”   意晚来不及换衣裳,叫上紫叶:“你随我出趟门。”   紫叶见自家姑娘神色不好看,没多问,赶紧跟上。   意晚去了车马处,套了车,朝着燕山去了。她一路催着车夫,希望能赶在兄长山上前拦住他。   结果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路上堵得很。马车很多,行人亦有很多。   因路上耽搁许久,意晚一直到了山脚都没发现兄长的身影。   而令她震惊的是一向人头稀疏的燕山今日人格外多。不仅山脚人多,官道上亦有不少人朝着这边走来。原来她刚刚在路上遇到的那些人都是来爬燕山的。   “听说李四少爷今日来爬山了,真希望能见着他。”   “赶紧走赶紧走,我刚刚瞧着尚书府的马车还在等着,李四少爷定还没走。”   “听闻李四少爷不仅诗做得好,人长得也好看。我也不求能得李四少爷的赠诗了,只求今日能见他一面。”   “就你也配得到李四少爷的赠诗?做梦去吧!”   ……   “陈家公子是今年的解元,长得一表人才,是个美男子。”   “啊啊啊,真的吗?走走走,快去山上看看。”   ……   “明阳郡主家的公子书法极好,好想要他的墨宝。听说他常常赠人墨宝,不知今日是否有幸。”   ……   议论声在耳边盘旋不停,嘈杂而又纷乱。   意晚觉得自己仿佛来错了时空一般。她记得尚书府的李四少爷是一位纨绔,日日花天酒地,明阳郡主家的公子更是好色之徒,二人在京城的浪荡不分伯仲。两家想要给儿子说一门亲事都难。怎么如今这些人议论起来时都是称赞毫无三年后的责骂。   意晚突然想到前世兄长受伤后不久,父亲就从清闲的礼部调到了人人都想去的户部,想到了为何她前世只听过陈伯鉴的名字却没听说过他在朝堂上大放异彩,想到了如今赫赫有名的才子们前世浪荡不堪。   她看着燕山上那一段狭窄而又陡峭的路,忽然明白了什么。   想来在前世,今日发生的事情极大,死伤无数,但因其中涉及的权贵众多,被压下去了。   若她早知今日的事情,她定然在陈公子那里把祸根掐断,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难道一切都还会如前世一般没有变化吗?比如莹表姐和顾敬臣相见,比如兄长中举桑宁表哥落选,不,不可能。那些事情她并没有插手去改变,所以事情依旧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着。而现在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她克制住内心的慌乱,迅速思考该如何补救。   她一个人肯定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最好的做法是找人帮忙,还得找官府帮忙才行。   可此处是城郊,距离府衙极远。   有一处倒是离得很近。意晚看向了不远处,那里有她今生最不想见的人。只是人命关天,顾不得那么多了。当下,她没有多加思索,上了马车。   “掉转马头,去京北大营。”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区继续发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前,爱你们,么么哒~ 第10章 得救   马车行了不到半刻钟,便隐约能看到京北大营,接着,意晚听到后面传来了马蹄声。   两匹马朝着这边驶来,很快便到了他们身边,超过他们,拦住他们的去路。   “什么人,来此处做甚?”   这里是京北大营,除非有要事,一般人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车夫连忙停下了马车,看向二人。这二人所骑之马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马,自家的马跟这两匹马相比显得非常瘦小。不仅马膘肥体壮,骑马之人更是人高马大,身形健硕,让人心生畏惧。车夫一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意晚却觉得外面这个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问你话呢!”扬风再次问道。   车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哆哆嗦嗦道:“我们……我们是礼部员外郎府上的。”   扬风轻嗤一声,看向马车里面:“礼部?来此作甚?又准备挑我们侯爷什么刺?”   这些文官们最是让人厌烦,动不动就挑他们侯爷的错。   话音刚落,意晚掀开了车帘。   扬风以为里面坐着的是礼部员外郎,没想到竟是一位姑娘,还是一位样貌出众的姑娘。他顿时语塞,收敛了刚刚的气势。   意晚看着面前熟悉的侍卫,冲着他微微一笑,点点头。   想到自己刚刚的态度,扬风有些不好意思。   旋即,意晚又看向旁边。一人一马,马是黑色的骏马,骏马上的男人正是她想要找的人。   顾敬臣正欲离开,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侯爷!燕山那边要出事了,请您去救救百姓。”意晚一句废话没多说,直截了当表明来意。   顾敬臣勒住缰绳,回头看向马车。看着这个熟悉的面孔,面上难得有些错愕。这位不是永昌侯府的姑娘么,怎得又变成礼部员外郎家的了。思及这位姑娘刚刚的话,他收敛了思绪,沉声道:“说清楚!”   “太傅府公子、礼部尚书府公子、阳明郡主府公子等今日去爬山,不知消息怎么走漏了,数百人正朝着燕山涌来。”   闻言,顾敬臣想到今日出城时人似乎格外多,再想到这几人在京城追捧者众多,面色一沉,冷声吩咐扬风:“去调人!”   刚刚还凶巴巴的侍卫立马严肃起来,朝着大营方向而去。   顾敬臣深深地看了意晚一眼,夹起马腹,朝着燕山而去,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意晚松了一口气,吩咐车夫:“去燕山。”   虽然顾敬臣去救人了,但她得亲自见着兄长无碍才能放心。   普通的马车果然不能跟军中的马相比,意晚还未到燕山,扬风已经带着上百名兵士到达了燕山。这些兵士训练有素,一部分封锁山脚,一部分去了山下准备救援。   意晚和晚到的追求者们一同被拦在了山外。而有那路过的人好奇这边发生了何事,也前来一探究竟。一时间山脚下人山人海,很是壮观。   山上时不时有人下来,嘴里嘟嘟囔囔的,看那样子很是不满。   被拦在山脚的人好奇地问道:“发生何事了?为何不让上山?”   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说道:“谁知道呢,我携妻儿刚刚上去一段路,结果被一群黑脸的兵爷撵了下来,说什么他们京北大营今日要在这里演练,闲杂人等不得上山,也太霸道了!”   这话很快就在人群中传开了,众人议论纷纷,说着对这些武将的不满。   意晚秀眉微蹙。   又过了两刻钟左右,两个十七八岁书生打扮的男子脸色惨白地下来了。   众人调侃:“小哥们,你们这是被那些粗鲁的官兵打了吗?莫要怕他们,你们一会儿去把状纸递给御史,明日就能参他们一本。”   青龙国重文轻武,武将地位不如文官,武将被参更是家常便饭,一个月总有那么二十几次。   白面书生嘴唇哆嗦:“出……出事了,山上出事了。”   众人大惊。   “有人从山上掉下去了。”   意晚心里咯噔一下,前世兄长就是从山上掉下去了。   紫叶知晓大少爷上了山,连忙在一旁宽慰:“姑娘,大少爷是和那些世家公子哥在一处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意晚面色依旧沉沉的。跟他们在一处又有何用,前世兄长还是掉下山去了。   只是,虽知晓前世的结果,她也做不了什么了。她并不知前世兄长出事的具体位置,也不知他掉落在何处。整个燕山重峦叠嶂,地势陡峭,山底地形更是复杂。她若是贸然去找只会添乱。   顾敬臣已经去救人了,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说清楚,怎么回事?”   “山上人很多,幸好官兵来了,把我二人救了回来。”   ……   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看着从山上下来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意晚心里越发忐忑不安。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意晚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日意气风发的陈伯鉴此刻看起来狼狈得很,他身侧的几个华服男子亦是如此。看了一圈,意晚终于在人群最后看到了兄长。此刻兄长被两个营兵扶着,很明显腿脚受了伤。   意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兄长的腿……   顾敬臣瞥了一眼山脚的人群,浓眉皱了起来,他对一旁的人说了几句。立时,便有几个身着铠甲的营兵过来疏散人群,撵人离开。   意晚不想离开,紧紧盯着山脚处。   许是意晚的目光太过热切,顾敬臣似有所觉,再次朝人群看了过来,这一次他发现了意晚。顺着意晚的目光,他看到了一个受伤的年轻公子哥。   原来山上有这位姑娘牵挂的人。   顾敬臣顿了顿,叫过来一个营兵,附耳说了几句话。   意晚听到营兵让她过去,心里颇为感激。待到了里面,马车停下,顾不得礼仪,跳下马车朝着兄长走去。   “大哥,你的腿怎么样了?”意晚的声音颤抖着。   意亭失笑,抬手想摸摸妹妹的头安慰她,想到此处人众多,又收了回去。   “我的腿没事。刚刚不知被何人推搡了几下,脚下一滑,差点跌落,幸而侯爷拉了我一把,把我救了回来。”说着,意亭看向顾敬臣。   意晚错愕,竟是顾敬臣救了兄长。她侧头看向顾敬臣,真诚地道谢:“多谢侯爷!”   顾敬臣看着意晚,正欲说话,这时,一个营兵快步朝着顾敬臣走了过来。   顾敬臣看向营兵。   “侯爷,扬风大人让属下来报,从山上掉下去的十二人都已找到。”   这话一出,那一群公子哥全都看了过来。   陈伯鉴更是激动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没等营兵说完,就插嘴问道:“人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人丢了……丢了……”   性命。   后面两个字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一样问不出来。   顾敬臣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营兵:“可有伤亡?”   营兵:“回侯爷的话,十人轻伤,一人摔断了腿,一人摔断了胳膊。郎中已经诊治过,都没有性命之忧,养几个月就能好。”   “那就好,那就好。”陈伯鉴喃喃道。   此刻他才终于安了心,险些没站稳,靠一旁的小厮扶着才没摔倒。   今日要不是定北侯及时赶来,不知要死多少人。想到刚刚那混乱的情形,就如炼狱一般,他心头一阵后怕。   李尚书府的四公子李司忱和明阳郡主的儿子梅渊互看一眼,眼底满是庆幸。   想到今日来帮助他们的人,几人上前朝着顾敬臣行礼。   顾敬臣抬手阻止了他们。   “今日之事并非本侯之功,是这位姑娘率先发现问题,让家丁去京北大营通知的本侯。”   这番话既指出了意晚的功劳,又全了意晚的名声。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意晚身上。   陈伯鉴这才发现意晚过来了,他冲着意晚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云姑娘。”   李司忱和梅渊看到意晚的容貌,两人皆是一怔。暗道,这位姑娘生得好生漂亮。见陈伯鉴鞠躬,他们也弯下了身子。   “多谢姑娘。”   面对几位身份尊贵的少爷的感谢,意晚并未表现得手足无措,她自然地侧了侧身子,没有受礼。   “虽然是我最先察觉,但若没有侯爷出手相救,一切也是徒劳。”   陈伯鉴性子向来舒朗,闻言,笑着说:“侯爷和表妹不必如此谦虚,你们二人都是功臣。”   李司忱笑着道:“伯鉴说得对,都是功臣,都是我们的恩人。”   这时,梅渊转身回望燕山,悠悠说道:“幸而今日只是虚惊一场,若真有人因我而死,我这一生都难以恕罪。”   李司忱也敛了笑:“可不是么。我以前自恃自己追逐者众多,常洋洋自喜,没想到今日却差点因此事而伤了人。这是我的罪过啊。”   陈伯鉴:“两位兄弟何必这样说,要说罪过,我的更大一些。我邀请各位前来登高,却未做好安保措施。”   三人互看一眼,面色沉沉的。   意晚看了一眼这三位才子,眼眸微垂。她大概明白为何前世这三位才子都是那样的结局了,因为愧疚,因为自责,因为死去的亡灵。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区留评继续发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前,爱你们,么么哒~ 第11章 敷衍   这边疏散完百姓,顾敬臣留下营兵再次把整座山搜索一遍,离开了此处。   意晚见兄长受伤,也带着兄长离开了。   兄妹二人到家后,得知儿子受了伤,乔氏慌慌张张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爬山了吗,怎么会受伤?严不严重?”   儿子可是乔氏最大的希望,儿子若是出了事简直会要了他的命。   意亭看着母亲紧张的模样,笑着说:“娘,没事,只不过爬山的时候摔了一跤,崴了脚。幸好被定北侯救了。”   乔氏仔仔细细检查着儿子的腿脚,见看起来不严重,这才放了心。想到儿子刚刚说过的话,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了。   “你刚刚说谁救了你?”   意亭:“定北侯。”   若说永昌侯府是京城的权贵,那么定北侯则是权贵中的权贵。已故的定北侯和皇上关系甚笃,定北侯老夫人又是已故皇后的亲姐姐。这样的人家可不是他们这种五品官宦之家能接触到的。   乔氏心思顿时活络起来:“那咱们可得备下厚礼上门好好谢谢他才是!”   好不容易有了牵扯,可不能不把握住。若是儿子能因此事巴结上定北侯,那可比巴结永昌侯府有用多了。   意亭不知母亲心中所想,今日也多亏定北侯,谢谢他是应该的,他点了点头。   乔氏生了心思,顿时坐不住了。见儿子无碍,并未把儿子受伤一事当回事,没再多问,匆匆离开了。   她一整日都在想备什么礼,心里美滋滋的。等到晚上云文海回来,乔氏正欲告知他儿子和定北侯有了交集,云文海把今日的事情告知了她,她方知今日燕山上发生了何事。   “你说什么?燕山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乔氏脸色苍白,一阵后怕。还好儿子好好的回来了,不然她也不想活了。   见乔氏吓得不轻,云文海道:“你也别自己吓自己了,儿子这不没事么。”   乔氏:“多亏定北侯啊,咱们更要好好谢谢他了!”   闻言,云文海忽而一笑:“非也,非也,你可知我如何知晓此事的?”   乔氏诧异:“嗯?”   云文海摸了摸短须,一脸愉悦:“我今日正与侍郎大人议事,尚书大人忽而请我过府一叙,他亲自见了我,还谢了我。备了一车谢礼,我几次推拒,见尚书大人执意如此,便不得不收下了。”   乔氏越发好奇:“尚书大人为何突然对老爷这般客气?”   云文海:“你道那定北侯为何这么快就把京北大营的兵调过去了?那是因为我们家意晚!”   乔氏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嗯?关她何事?”   她这才想起来好像今日意晚也出门了,只是她只顾着开心了,忘了问此事。   云文海:“意晚去找意亭,察觉人多危险,当机立断,让人去京北大营报告此事。这才有了后来定北侯的成功营救。”   乔氏怔了怔,笑着说:“原来是意晚啊,今日真是多亏了她。”   云文海没注意到乔氏的异常,笑着说:“可不是么,意晚救了尚书府的公子,有了这样的恩情,以后我在礼部就好混了。”   乔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云文海也不在意乔氏的态度,又兀自说道:“今日可不仅有尚书府的公子,还有明阳郡主府的、太傅府的……说不得三年后我还能再往上升一升。我们家意晚可真个福星啊!”   福星……乔氏心情复杂地应了一声:“嗯。”   第二日去上朝,云文海察觉到同僚们对他的态度变了,热情了许多。   乔氏精心准备好一份谢礼,带着意晴,亲自送到了定北侯府。   然而,她不仅没能见到定北侯,连秦夫人也没见着,只有管家接待了她们,并且让她们把礼带了回去。   乔氏来时有多么开心,走的时候就有多生气。   意晴也不开心:“人家都没给咱们下帖子,母亲还非得拉着女儿前来,若是被人知道了此事,多丢人啊。”   乔氏忍住心中的气,道:“你放心,像他们这样的府邸,每日来求见的不知道有多少,他们不会往外说的。”这样的事情她最近几个月在永昌侯府经历多了,习惯了。   意晴:“最好是这样,不然女儿都没脸见人了。”   回到府中后,乔氏见女儿欲回自己小院,提醒女儿:“你兄长腿脚受伤了,你别忘了去看看。”   意晴想,又不是什么大病,母亲也太疼兄长了。父亲和兄长喜欢长姐。全家就她一人没人喜欢。   “知道了。”意晴不情不愿地说道。   意晴到了前院,发现意晚也在,大哥和大姐正在赏鉴一幅画。   真是无趣。这些诗了,画了,有什么好看的。   “这画画得真的绝了!言公子未曾见过小妹竟也能画得如此传神,真是技艺高超!这诗、这字也写得极好。听说京城四公子的墨宝从不会出现在一张纸上,没想到今日竟能为小妹破例。这画可得好好留着,当传家宝。”   京城四公子分别是礼部尚书府的李司忱,明阳郡主府的梅渊,太傅府公子陈伯鉴,青龙山书院山长之子言公子。   意晚大部分时间都在府中,向来不怎么爱打听外面的事情,所以并不知这四人的名号。而在前世,来京城不久这几人中的前三个人便出了事,后来四公子的名声也无人再提。不过,这位言公子的名头她倒是听过,知晓他画技极好,是年轻一代里的翘楚。   听到这番话,意晴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画上之人竟是长姐,更让人惊讶的是上面的落款,赫然便是京城四公子。   她真是嫉妒死了!她和母亲登侯府门被拒,结果京城中赫赫有名四公子竟破例为长姐作画,还巴巴送到她的手上。   “也不怎么好看么。”意晴嘟囔了一句。   意亭皱眉:“意晴,兄长早就说过让你多读书,你不听,如今竟连作品好坏都分不清了。你平日里少跟母亲去各府玩,多在府中待着跟意晚学学。”   意晴更气了,跺了跺脚,离开了。   意亭看着意晴离去背影,微微皱眉:“她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说不得一句。”语气里有着浓浓的不悦。   意晚:“兄长明知小妹不爱读书,又何必说刚刚那一番话。再者,不爱读书也不是什么大错。人人爱好不同罢了。就像我不爱出门串门,旁人也会觉得我性子怪一样。”   意亭:“怎么会?谁敢?妹妹性子沉静,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意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意亭抬手摸了摸妹妹的头,摇了摇头,又继续看手中的作品。   乔氏上午还在为被定北侯府拒绝一事而气闷不已,后半晌她就便收到了英华长公主府的帖子。看着自己想尽办法都没能得到的帖子如今长公主府的管事竟亲自送了过来,乔氏别提多开心了。这英华长公主向来高傲,眼高于顶,瞧不上他们这种小门小户。她以前没出嫁前,英华长公主就没睁眼瞧过她,给侯府下帖子也只给嫡出的下,从不给她下。嫡母又不喜她,从不带她去。如今能攀上这一层关系,可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饭桌上,乔氏见幼女不太开心,把这个好消息宣布出来。   一听自己过几日可以随母亲出席英华长公主的寿宴,意晴顿时欢喜起来。   云文海脸上也是笑意灿烂:“本以为来到京城会艰难一些,没想到峰回路转,如今全都是好消息了。”   意晴:“母亲,女儿的衣裳都穿旧了,您明日得陪女儿去买几件好看的衣裳。”   乔氏笑着说:“好好好,明日一早就去。”   云文海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长女,道:“意晚也去买几件吧。”   意晚听到父亲提起自己,嚼完嘴里的东西,放下筷子,道:“不用了父亲,女儿箱笼里的衣裳还有许多,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不需要置办新衣。”   云文海:“你那些衣裳都穿久了。且这次要去的地方是长公主府,不能穿得太旧,显得对长公主不尊重。”   意晚微微一怔,道:“父亲,我就不去了。”   英华长公主门槛极高,以他们府如今的身份,强行去了也只会让人笑话。她极少出门,不善交际,这样的宴席去了也是尴尬。   乔氏立马道:“意晚前几日出去一回,身子劳累了些。且意亭的腿伤还没完全好,意晚要留在府中照顾他。”   云文海一向不怎么管内宅的事情,长女是否出门赴宴他也不太在意,但这次他却道:“家中有管事婆子,何必让意晚特意留下来,让她一起去长公主府,长长见识。”   意晴看了看母亲的神色,又看向父亲:“父亲,您也知道,长姐向来不爱出门应酬,您又何必勉强她呢?”   若长姐真的去了,到时候众人的目光势必又落在长姐身上了,谁还能注意到她。   乔氏:“是啊,老爷,意晚性子内向,去了反倒不舒服。”   云文海看了乔氏一眼,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意晴见此事落下,心情大好。   饭毕,等女儿们离开,云文海让屋内伺候的下人都退了出去,正了正神色,严肃地道:“夫人,长公主府为何给咱们下帖子,意晴不明白,你难道也不明白吗?”   他刚刚给足了夫人面子,没当众说出来。   乔氏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自然知道,是因为长女。   云文海:“英华长公主是明阳郡主的母亲,梅公子是她的外孙。因意晚那日所为,这才给咱们下了帖子。虽那帖子上没有明说,实则长公主想请的人是意晚。夫人即便再顺着意晚,也该带着她去才是。”   乔氏抿了抿唇:“就说意晚病了,不得去。”   云文海:“夫人,你糊涂啊!咱们府是什么身份,长公主又是什么尊贵身份?她寿辰那日说不定宫里的皇子们都会去,她又能见多少人?你和意晴怕是连门边都挨不上。但若是带上意晚,长公主见意晚的时候夫人不就能跟着了么,这是多好的露脸机会。若意晚不去,你觉得长公主会见你吗?”   闻言,乔氏眼神顿时变了。   第二日一早,得知长姐也要一同去长公主府时,意晴很是不开心。纵然她再不开心,等到长公主寿宴那日,意晚还是一同去了长公主府。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区继续发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前~ 第12章 做客   因为今日是寿宴,意晚穿了一件杏黄色的衣裳。   意晴穿了一件酡红色衣裙,喜气洋洋的。   英华长公主是今上的亲姑姑,地位尊崇,就连长公主府门口的石狮子看起来都比别的府上的尊贵一些。   门口的小厮看人下菜碟,一听乔氏母女三人是从五品的家眷,没把她们放在眼中,尽管乔氏拿出来帖子,依旧没有放行。直到拿着帖子让管事的确认了一番,这才让她们进去。   这还没进门就憋了一肚子火。   乔氏尚且能忍住,意晴快爆发了,意晚死死握住了她的手。想到那日去永昌侯府妹妹也不太开心,意晚低声道:“妹妹,你若不喜欢这样的宴席,以后就不来了。”   意晚早已料到会受到冷待,所以对于长公主府下人的态度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意晴:……更气了。   她瞪了长姐一眼,快步朝前走了两步。   意晚无奈摇头,不知妹妹为何又生气了。   正如云文海夫妇二人所料,英华长公主果然特意见了她们。   乔氏看着外面的人羡慕的目光,带着女儿进了内殿。此刻内殿里坐着不少贵妇人,当然,这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国公府、侯府的老夫人们。   她们进去时,里面的人正低声议论着什么。   “……听说皇上有意要为太子选太子妃了,可是真的?”   “确实有这么回事。”   “长公主可知内情?”   “选妃的标准自古以来都差不多,无非是德容言功。”   见乔氏母女进来了,英华长公主止住了话题。   “见过长公主。”乔氏行礼,嘴里又说了一些贺寿的吉祥话,“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意晚和意晴跟在后面行礼。   礼行完,乔氏正欲继续说话,英华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扬声道:“哪位是云府的大姑娘,请上前回话。”   意晚看了一眼母亲,从容上前。   “见过长公主,小女云意晚。”   英华长公主:“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意晚站直了身子,看向英华长公主,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英华长公主长得很是雍容华贵,年轻时定也是个美人。面上有几分严肃,威严甚重。前世婚后她偶尔随婆母出门应酬,倒是见过这位公主。   英华长公主打量了意晚一眼。   面容姣好沉静,姿态大方自然,眼神干净澄澈。   英华长公主点点头:“嗯,是个好姑娘。”   说着,让嬷嬷把准备好的礼递了过来。   意晚很是意外,她没有接。今日是英华长公主寿辰,她们前来贺寿,理应是她们给长公主送礼,长公主怎得给她礼了。这于理不合。   英华长公主别有深意地说道:“你是个聪明细心的孩子,我一见你就喜欢,且拿着吧。”   意晚明白了,这是长公主替梅公子给她的谢礼,她没再推辞,收下了。   “多谢长公主赏赐!”   乔氏见长女这般不懂事,急死了。怎么能收下长公主的礼呢,收下了礼就不能再往来了。不如让长公主欠他们府上一个人情,以后常来常往,换个别的恩情。   “意晚,你那日救梅公子只是举手之劳,怎么能收长公主的礼——”   话还未说完,就见长公主看了过来,眼神颇为锐利。   乔氏连忙闭了嘴。   意晚看着长公主的神色,笑着解释:“母亲许是记岔了,那日救了众人的是京北大营的将士们,我不过是路过罢了,不曾见过梅公子。”   她是什么身份,梅公子又是什么身份。   长公主既然因梅公子一事亲自谢她,可见梅公子在她心中的地位。按照长公主的心性,怕是梅公子要配高门贵女的,可不能跟她有什么牵扯。   倒是识趣。英华长公主看向意晚的眼神又满意了几分。   她给云府下帖子是为了报答这小姑娘没在外面乱说话,给她抬抬身份,但她不喜欢携一点小恩小惠就图报的贪得无厌之人。   英华长公主端了茶。   “有请户部尚书夫人。”   乔氏还想再解释几句,长公主府的婢女已经来到她面前,引着她出去了。   直到从殿内走出来,乔氏后背仍旧发凉。她刚刚说错了话,得罪了英华长公主。幸好长女在一旁找补了几句,不然这次夫君和儿子的仕途就要毁在她手中了。   他们想要升官就是这些贵人们一句话的事儿,同样的,这些贵人们若是想毁了他们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哼,哪有这样的人啊,给东西就给一份。”意晴在一旁嘟囔了一句。   乔氏瞪了女儿一眼,厉声呵斥:“住嘴!”   意晴没料到母亲竟然发这么大的火,委委屈屈地闭了嘴。   乔氏正满心后怕和烦躁无处发泄,见女儿这般,说道:“你多跟你长姐学一学,别这么不懂事,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意晚看也未看盒子里的东西,递给了妹妹。   意晴:“我才不要你不要的东西!”   乔氏:“意晴!”   意晴看着乔氏的目光,顿时不敢再说话。   乔氏看向意晚:“既然是长公主给你的,你便自己留着吧。”   意晚:“是,母亲。”   乔氏带着两个女儿走了两刻钟也没见着相熟的夫人,而来参加寿宴之人身份都不低,没人愿意搭理她。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等在殿外不远处。   果然,没多久,永昌侯府的人来了。又过了片刻,最后老夫人留在了殿内,永昌侯陈夫人、二夫人何氏带着女儿们从里面出来了。   乔氏像是恰好遇到一般,走了过来。   “大嫂,二嫂,好久不见!”   对于乔氏的出现,陈夫人没说什么,回礼:“三妹妹好。”   何氏性子直,毫不掩饰对乔氏的不喜:“三妹妹竟也在这里,你是跟着谁来的?”   乔氏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道:“是长公主府给我们府下的帖子,管事亲自送到了府上。”   闻言,何氏挑了挑眉,讥讽:“妹妹、妹夫好本事!”   乔婉莹:“想来长公主是为了感谢意晚表妹那日在燕山的帮助吧。”   乔氏笑着道:“莹姑娘好聪明。”   何氏不知此衤糀事,看向侄女。   乔婉莹细细解释了几句。   何氏这才看向了意晚,见意晚生的不错,道:“三妹妹好福气。”   小辈的给长辈们见过礼后,陈夫人道:“婉莹,你表妹们多年未来京城,对这里不熟悉,你带着她们去认识认识各府上的姑娘吧。”   乔婉莹有些不情愿。但既然母亲开口了,她也不好拒绝。   “好的,母亲。”   何氏瞥了一眼乔氏,又看向自己的女儿:“婉琪,你外祖母也来了,随我去见礼。”她可不像大嫂那么周全,不想自己女儿被乔氏缠上。   乔婉琪:“是,母亲。”   说罢,何氏带着女儿离开了。   乔氏如愿留在了陈夫人身边,利用陈夫人认识了不少权贵女眷。陈夫人人缘一向好,众人即便不喜欢乔氏,也多少会给陈夫人面子。   乔婉莹带着意晚和意晴去了贵女的圈子。   “婉莹,你终于来啦,等了你好久了。”   “县主,欣茹,好久不见。”   看着乔婉莹热情跟人打着招呼,瞧着贵女们身上的穿戴,意晴心中好生羡慕。   等众人打完招呼,这才有人发现了意晚和意晴的存在。   “这两位是……”   乔婉莹:“呀,忘了介绍了,这两位是我姑母家的表妹。姑母一家从前一直在外地,今年刚刚回京。表妹们第一次来这里,还望大家能多多照顾。”   乔婉莹面上一派真诚,看起来是真的忘了。   月珠县主懂了乔婉莹话中意思,嗤笑一声:“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多了两个丫鬟呢。”   人群中传来了低低的笑声。   意晴觉得难堪极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人笑了一阵,乔婉莹:“县主……”   月珠县主:“好了,我知道你脾气好,做事周全,我不说就是了。”   乔婉莹笑了,转头看向意晚和意晴:“表妹们莫要介意,县主是直性子,人最是爽朗热心。”   意晚并未多说什么。她明白,既然想要跳起来去到不属于自己的地盘,势必会引来嘲笑。母亲为了挤进京城上层的圈子里,在外想必没少受到这般冷落。   嘲笑过后,众人便说起话来。   意晴连忙站在乔婉莹身边,听着众人的话,努力附和着众人,试图挤进这个不属于她的圈层里。   意晚走在人群的末尾,欣赏着长公主府的景致,并未参与到这些人的谈话中。   这时,一位身着天青色衣裙的姑娘走到了意晚身边,低声道:“云姑娘莫要把他人充满敌意的话放在心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愚蠢者……犯蠢。”   看清楚来人,意晚笑了。   这位是忠顺伯爵府的嫡长女,温熙然,也是西宁表哥未来的妻子。   原来她这位表嫂这般有趣。前世见她时,她站在西宁表哥身边,木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话也不多说一个字。   “多谢温姑娘。”意晚顿了顿,又道,“不过,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情。若旁人不带偏见之心,我当感激。如若不能,我也不会心生抱怨。”   温熙然微微一怔,又笑了笑:“这话有道理。”   两人正说着话,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位冉公子可真是够招摇的,头上戴那么一颗东珠,生怕旁人不知他家是暴发户似的!”   “你可小声点,如今他姐姐正得圣宠,全家都辉煌着呢。万一被他听去了,给家里父兄惹祸。”   “我们国公府会怕他?笑话!”   “我倒也不是说你怕他,就是提醒你别惹不必要的麻烦。像他们家这种招摇的性子,早晚要栽跟头,红不了几年。”   月珠县主回头瞪了她们二人一眼。   这二人思及月珠县主对这位的喜欢,连忙闭了嘴。   意晚抬眸停下脚步,朝前看了过去。   只见对面走过来一行人,男男女女都有。里面有皇子有贵女,也有各府的公子。这些人皆穿着华丽,笑得张扬肆意。最耀眼的当属走在最边上的那位,面如冠玉,着一袭紫色华服,头戴金冠,冠上有一颗东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时銥嬅竟分不清究竟是东珠更耀眼还是那一张脸更耀眼。   一旁的温姑娘小声道:“不说别的,这位冉公子长得可真好看啊,把一众人都比了下去!”   意晚眼眸微闪,轻轻应了一声:“嗯。”   很快,双方相遇,都停下了脚步,互相见礼。   礼毕,月珠县主朝前走了一步,朝着一人打招呼:“冉玠!”   冉玠:“县主。”   冉玠的目光越过月珠县主,看向了队伍的最末尾。   月珠县主丝毫不掩饰对冉玠的喜欢,不顾他态度冷淡,又道:“我昨日邀你去游湖作诗,你说你病了,今日可好些了?”   冉玠随意道:“哦,我冉家一介商贾,不懂作诗,怕丢了县主的脸,故而没去。”   月珠县主的笑僵在了脸上。不过,看着冉玠那张堪称绝色的脸,很快又自我修复好了。   “那你喜欢什么,我改日攒个局,邀你一起啊!”   冉玠没再理会月珠县主,穿过人群,朝着队伍最末端走去。一直走到意晚面前,停了下来。   时隔多年,再见到冉玠,意晚眼眶微热,喃喃道:“阿烈,好久不见。” 第13章 真相   听到这个熟悉的小名,冉玠微微眯了眯眼。   好久不见?前些日子在寺中刚刚见过。   他轻启薄唇,缓缓说道:“呦,这不是知州家的大小姐吗?哦,不对,如今云大人高升,是礼部员外郎了。”   语气里多少带些阴阳怪气。   周围的人都有些看不懂眼前的这一幕。   月珠县主皱眉:“冉玠,你跟她是旧识?”   不然为何这么清楚云家的事情。而且,这两个人似乎很熟络的样子。   旧识?冉玠微微一笑:“说是旧识,见外了些。这位云姑娘可是我的未——婚——妻!”   意晚抿了抿唇。的确,冉玠曾是她的未婚夫。不过,要加个“前”字。   前未婚夫。   冉玠的话一出,周遭顿时一片寂静,全都用眼神打量着他们二人。   三年前,皇上出宫南巡,带回来一位姑娘。这位姑娘便是冉玠的姐姐,也就是如今的冉妃娘娘。冉妃娘娘刚刚入宫时为贵人,两年前产下一名小皇子,如今已晋升为冉妃。   “冉玠,你在开什么玩笑啊,你何时定亲了?”二皇子笑着问道。   这话也说出了众人心头的疑惑。冉妃娘娘这几年一直在为弟弟说亲,这件事京城世家贵族都知晓。若他真的已经定亲,冉妃不可能再为他说亲。   冉玠嘴角一勾,眼底尽是讽刺。   “三年前就定亲了。不过,一年前被人嫌弃退了婚。如今却也是自由身。”   意晚秀眉微蹙。   周遭议论响起:“啊?你被人嫌弃?这云家也不过是从五品吧,怎么敢嫌弃你?”   冉妃娘娘给弟弟说亲,见的官职最低的也是四品官员的女眷,大多是都是勋爵人家。这从五品官员之女冉妃娘娘瞧都瞧不上的。   乔婉莹心头也生出诸多疑惑,她在意晚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侧头看向了身侧的意晴。只见刚刚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此刻正低着头红着脸,一脸尴尬的模样。瞧着她这副模样,想来这位冉公子口中的话是真的。   这还真是有趣。   姑母家竟然跟冉妃娘娘家结过亲,如今还把冉妃娘娘一家得罪了。   月珠县主嫉妒死了!这个她瞧不上的女人竟然跟冉玠定过亲了!而她想见冉玠一面都难。   “云家敢退冉家的亲?胆子可真不小。不过是区区从五品罢了,真以为来了京城就飞黄腾达了不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寡淡的模样!”   冉玠正欲再说什么,看着意晚蹙起的眉头,后面的话憋了回去,轻哼一声,朝前走去。   月珠县主瞪了意晚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很快,双方人都散了,意晚看着冉玠的背影,眼底有化不开的疑惑。   当初母亲明明说冉家飞黄腾达了,瞧不上他们府的门第,提出了退亲。为何在冉玠这里反过来了呢?   究竟谁说的是对的?   前世回到京城后,她深居简出,很少出门。出嫁前出门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今日的宴席她没来,故而没再见过冉玠,也就没听他亲口说这样的话。后来再次听说冉府是他们府上出事了。冉府红极一时,跌得也快。她都没来得及再见见他,他便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姑娘,您没事吧?”紫叶小声问道。   意晚眼眸微动,思索片刻,道:“没事。你去给冉公子递个消息,就说我在长公主府明湖后面的小亭子里等他,请他务必前来。”   紫叶:“姑娘……冉公子当初退亲害您被嘲笑,如今他又倒打一耙,您又何必再找他。再说了,他如今跟皇子公主们在一处,也未必会来。”后面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小,像是生怕自家姑娘会难过一般。   意晚:“去吧。”   从刚刚冉玠的话以及他的反应来看,她想,他定会来的。   紫叶无奈,只好去了。   意晚在亭子里等了约摸一刻钟左右,一抹紫色的衣角出现在了转角处,很快,来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云姑娘不是瞧不上我冉家商贾出身吗?如今觉得我冉家发达了,想要与我重修旧好?”冉玠出口依旧是讽刺,甚至比刚刚在众人面前说的话还要难听。   意晚静静看着冉玠,抿了抿唇,点出来一个事实。   “当初我与你定亲之时冉家只是商贾,并未与皇室有任何关联。我云家是否瞧不上冉家,你当明白才对。”   冉玠瞪了意晚一眼,一撩衣摆,坐在了意晚对面。   “你今日找我何事,若是想再续前缘的话,那就——”   意晚:“你刚刚为何当众说是我们云府退的亲,退亲之事不是你们家提出来的吗?”   冉玠看着意晚,嗤笑一声。   “这本就是你们家上门来说的,怎么,时间长了要推到我冉家头上了?”   意晚皱眉:“可外面不是这么说的。”   冉玠:“我姐姐在宫里成了妃子,我家比你家发达了,世人自然说是我家退的亲。实则是你母亲亲自去的我家,找我爹娘退亲!”   意晚大惊:“我母亲亲自去的?”   冉玠看着意晚的神情,渐渐回过味来:“你不知道?”   意晚摇头:“不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冉玠:“能有什么误会?那日我正好在家,亲眼看到你母亲来府中退亲。你母亲嘴上说着两家差距太大,高攀不上我家,实则就是铁了心想退亲,不管我爹娘说了什么,她都执意要退亲。”   意晚不解。   她与冉玠相识多年,知晓他的性子,他没道理会说谎。可母亲为何要在冉家最得势的时候退亲呢?   说起来,她与冉玠定亲时,冉家当时是扬州有名的商贾,家里经营着布匹生意,家中富庶。两人定亲一年后,皇上南巡,看中了冉玠的长姐,带回了京城,封为贵人,而冉家也成了皇商。再过了一年,冉贵人生下小皇子,晋升为妃。   就在这时,母亲却突然上门退亲……这不合理啊!依着母亲的性子,在冉家富贵之后,当尽力维护关系才对,为何反其道而行?   关于她的亲事,总是有着诸多谜团。   冉玠:“以前我也想不通为何。如今瞧着你们攀上了永昌侯府、定北侯府、长公主府,渐渐明白了,你们这是看不上我们家了,想攀高枝!”   意晚出口否定:“不是这样的,我爹娘不是这样的人。”   若她爹娘想攀高枝,后面就不会把她许配给一个落榜的举子了。只是,想到后面强行把她嫁入侯府一事又说不通。   冉玠冷笑一声:“嗤,不是这样的人?那你母亲今日在长公主府是在做什么?你母亲来京之后又做了什么?”   母亲为了父亲和兄长的仕途,最近的确一直在京城中周旋。意晚垂眸,没有说话。   看着意晚的反应,冉玠心中更是烦闷,转身便欲离开。刚走了几步,被意晚唤住了。   “阿烈,你等一下!”   听到这个称呼,冉玠心头微颤,人也停下了。   意晚问:“冉府最近是不是正准备跟赵府合作?”   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冉玠语气不善:“是又怎样,关你何事?”   意晚:“我听说赵府有问题,他们府提供的蚕丝是假的,他们的身份也很可疑。若是要合作的话,还是查清楚比较好。”   在冉家出事后,意晚打听过冉府的事情。她记得当年冉家一直说原材料是赵家提供的,结果这个所谓的赵家竟然并不存在。官府认为冉家故意推脱,最终只能冉家背下了所有。当时都说是冉家升的太快,爬的太高,根基又太浅,生意场上得罪了人,才被人算计了。   冉玠转身看向意晚:“赵府是长姐推荐的,你觉得我是会信你还是会信我家长姐?”   冉妃娘娘推荐的?意晚有些不懂了。难道当年冉家之所以出事并非仅仅是商户之间的竞争,还涉及到宫中?   冉玠说完便阴着脸离开了。   意晚回去时已经快要开席了,大部分人已经落座。她一去,就成了焦点。不少人目光看向她,指指点点的。   意晚向来不怎么在意外人的目光,任由众人打量,从容地走到席末坐好。   不远处,乔氏也是焦点。   意晚耳边传来了自家母亲的声音:“我和我们家老爷是不怎么在意门第的,世家也好,商贾也罢,只要人好,孩子喜欢,就定了亲事。可谁曾想,没过一年,人家发达了。这不就……哎……”   “你们当初没嫌弃他们是商贾出身,如今他们竟然还好意思嫌弃你们?真是不知礼数!”   “退了也好,那样的人家不能长久的。”   “不就是个商贾么,有什么可得意的。”   ……   乔氏:“哎,人家可是皇商,姐姐又是皇妃,我们就是普通五品官,配不上人家的。”   “我瞧着你家女儿知书达理,长得好性子也好,将来定有好的姻缘。”   乔氏:“哎,多谢各府夫人宽慰,只是我们小门小户的,得罪不起那些人。还望夫人们莫要再提此事了。”   意晚抬眸瞥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母亲,她想知道,自己的婚姻在母亲心中究竟是什么?   乔氏利用和冉府退亲一事,在贵妇之间打通了话题,拉近了与人直接的距离。回到座位上时,神清气爽。   意晴都快把头埋在地里去了,见母亲回来了,连忙说道:“母亲,您不知道,今日那冉玠说了多难听的话。处处讥讽长姐不说,还说了咱们府的不是。”   意晚没做声,抬眸看向乔氏。   乔氏看了一眼长女,道:“意晚,你不必介意,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孰是孰非众人自有定论。”   那究竟谁是,谁又非呢?   意晚:“嗯。”   看着长女纯净的眼神,乔氏一阵心虚,眼角瞥到永昌侯老夫人时,转移了话题:“你们外祖母来了,随娘去给她请安。”   “是,母亲。”   老太太的好心情在看到庶女时顿时散了一大半。   乔氏仿若没看到老太太神色骤变,笑着说:“母亲,早就听说您过来了,只是您一直在长公主那里,女儿没能给您请安,此刻见您来了,赶紧带着意晚和意晴见见您。”   老太太:“嗯。”   “见过外祖母。”   “嗯。”   老太太神色始终淡淡的。   这时,一个年轻的男声响了起来。   “咦,这位表妹好生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第14章 怀疑   众人看向了说话之人。   乔琰宁,永昌侯府二房的长子。   意晚觉得事情挺有意思的,前世她跟表哥不是在这里见的,是后来在永昌侯府见的面。但他们初见时,表哥也说了同样的话。至于像谁,她至今不知。因为她也就跟表哥说过那一次话,后来她出嫁了,二人甚少见面,即便见了也不同席。   乔婉琪默默吐槽兄长:“但凡好看的姑娘三哥哥都眼熟。”   众人听到这话都笑了。看看乔琰宁,又看看意晚。   乔琰宁抬手敲了一下妹妹的头,道:“怎么说话呢?我说的是实话,我是真的觉得这位表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又好像长得像谁。”   乔氏眼眸微闪,手中的帕子攥紧了些。   老太太看到了乔氏的变化,皱了皱眉。   乔琰宁长得像已故的老侯爷,性子也像,老侯爷在世时最喜欢这个孙子。老太太爱屋及乌,也极喜欢这个孙子。见庶女心中不知在憋着什么坏主意,老太太生怕庶女说出来故意引导的话毁了自己孙子的名声,连忙道:“这是你姑母家的表妹,都是亲戚,你觉得像是常事。”   乔西宁看看表妹又看看堂弟,出来打圆场:“琰宁,走了,男宾那边要开席了。”   乔琰宁仍在盯着意晚看。他是真的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怎么都想不起来。祖母和堂哥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多留,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这点小插曲众人没放在心上,说了几句话后,长公主来了,随后便开席了。   意晚这顿饭吃的有些不是滋味。自从刚刚遇到冉玠,她心绪就不像之前那般平和了。她原以为前世只有她嫁入侯府一事是解释不通的,没想到她跟冉玠的亲事也是这般充满了谜团。   她侧头看向了母亲。   只见母亲满脸笑意,而她的眼睛正在看永昌侯府的方向,确切地说是在看莹表姐。   此刻莹表姐正侧脸跟老太太说着什么话,逗得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搂着她说话,一副宠溺的模样。   她恍然间发现,这一刻,母亲的侧脸与莹表姐的侧脸竟然出奇的像,竟要比坐在身侧的二妹妹和自己还要像几分。   侄女像姑母,血缘可真是神奇。   饭后,宾客们坐着马车离开。   老太太特意把长孙女乔婉莹唤到身边,坐一辆马车。   “今日祖母从长公主那里得知皇上有意让贵妃娘娘为太子殿下选太子妃。”   乔婉莹顿时心头一喜:“祖母说的可是真的?”   老太太笑着说:“八九不离十了。”   乔婉莹:“可有说如何选?”   老太太:“长公主私下透露了一丝消息,说是皇上此次为太子选妃更看重未来太子妃的礼仪才华。”   说着,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孙女的手。   乔婉莹脸上也露出来一丝会心的笑意。她从小就学习诗词歌赋,于写词作诗上天赋极高,若皇上真重视这个的话,那么她被选上的可能性极高。   祖孙二人都明白这一点。   老太太又道:“不过,长公主的意思是除了诗词歌赋可能还会看琴艺、棋艺、刺绣、骑射等等。其他的我都不担心,只是刺绣和骑射是你的弱项。”   乔婉莹脸上的笑意减弱了几分,但眼神依旧坚定:“孙女定会勤加练习的。”   老太太就喜欢大孙女这一点,道:“好。”   另一边,意晚回到府中之后就回了自己小院。她坐在窗边的榻上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她起身去了正院。   得知乔氏还在休息,她在外间等了一会儿。   乔氏醒来后,看着坐在外间的女儿,问道:“怎么没去休息?”   意晚:“多谢母亲关心,女儿不累。”   乔氏坐在椅子上喝了两口茶醒了醒神儿,看着女儿的神色,问:“有事?”   意晚看了看屋内伺候的人,道:“嗯。”   乔氏看懂了女儿的暗示,顿了顿,让屋内的人都退下了。   “说吧,何事?”   意晚抿了抿唇,问出了心头的疑惑:“母亲,当初咱们府为何要与冉府退亲?”   乔氏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女儿。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了,可是外面又有人说闲话了?”   说完,乔氏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意晚的心微沉,她垂眸敛了敛心头的情绪,道:“嗯,今日女儿在长公主府见到了冉玠,他说了几句话,旁人便议论起我们二人的亲事,故而女儿有此一问。”   乔氏放下茶杯,拿起来帕子擦了擦唇,道:“既然两府已经退亲,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说起来当初跟冉家定亲便是委屈了你。只是当初冉府的亲事是刘知府的夫人提起的,刘知府又是你父亲的上司,不好推拒。后来我与你父亲觉得冉家哥儿是个品貌俱佳的,你性子单纯,冉家人口简单,便同意了这门亲事。再后来冉家姑娘成了妃子,又诞下皇子,他们府门楣比从前高了不少,自然就看不上咱们府了。”   意晚抿了抿唇没说话。   乔氏接着道:“虽说如今冉家门楣高了,但归根结底还是商贾。如今你父亲既已回了京城,咱们又跟长公主府、永昌侯府有了联系,自不会再委屈你,把你嫁入商贾之家。母亲定会为你说一门好亲事。”   意晚垂眸:“多谢母亲。”   从正院回来后,意晚便坐在榻上看着窗外的海棠树发呆。   黄嬷嬷和紫叶见她心情不好,便吩咐院子里的人小声些,莫要吵到了主子。   意晚看着从树上飘落的海棠树叶,心里仍在想今日的事情。她今日去正院时,没有直接问母亲当年是否亲自去了冉府退亲,而是问他们府为何与冉府退亲。   母亲当时的反应非常奇怪。   按照母亲在外面的说辞,是冉府主动与他们退亲,而不是他们云府主动。刚刚自己话语中暗示的是自家主动退亲。按照母亲的性子,应该先反驳她才对。可母亲并未这么做。不仅没这么做,还非常平静。   说起来二妹妹的性子很像母亲。若是在外面被门第高夫人贵女欺负冷落,回头定要发脾气,即便是事情过去再久,提起来此事也会愤怒,说上几句。比如母亲会时不时说永昌侯府老太太的不是。   可今日她问起来时,母亲的反应过于平静了。母亲虽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冉府的身上,但话语中却没有一丝不悦。她甚至听出来一丝轻松喜悦,好像对冉府退亲一事很开心似的。   母亲口口声声说会为她找更好的夫婿,若没有经历前世的事情她或许就信了。可从结果来看,并未。最终母亲为她寻的依旧是普通人家。而那时母亲的说辞跟为她与冉家定亲一致。   “意晚,你不善交际,不喜热闹。梁家人口简单,正好适合你……”   那时母亲很想快些把她嫁入梁家,但梁家坚持要在梁大哥中了举有了功名之后再来娶她。可在梁大哥中了状元,梁家来府中商议亲事时,母亲却以兄长的病为由,推迟了亲事,跟梁家言明等兄长成了亲之后再办她与梁大哥的亲事。   没过多久,莹表姐死了,她与梁家退亲,嫁入了定北侯府。   关于与梁家退亲的缘由,她一直认为是母亲为了把她嫁入定北侯府。可今日听了冉玠的话,她发现事情或许跟她想的不一样。   第一次定亲,冉家当时仅仅是商贾,家中无人入仕。退亲之时,冉家长女已经成了宫中宠妃,并育有皇子,冉家也成了皇商,家大业大。   第二次定亲,梁家虽有一门显赫的亲戚,但他们家只有孤儿寡母,且梁大哥秋闱落榜,只是一名秀才,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后来退亲时,梁大哥考中状元,入职翰林院,前途无量。   若只有梁家的事她或许还不会多想,但两次定亲放在一处,很明显能看出来问题。她发现她两次亲事都是在对方落魄时定亲,而在对方发达时退亲。   母亲是……故意的吗?   这时,原处突然传来了滚滚雷声,意晚心中一颤,清醒了几分,抬眸看向了天空。   天上不知何时布满了乌云。   深秋的雨说下就下,屋外传来一丝凉意,豆大的雨打在窗前。   “嘎吱”门从外面推开了,紫叶匆匆进来了。   “姑娘,外面下雨了,仔细染了风寒,您去里间歇着吧。”   母亲口口声声说为她着想,以她不善交际、身子弱为由把她嫁入家境普通的人家,但她却费尽心思把妹妹嫁入了国公府。   母亲难道不知二妹妹性子直,更不适合嫁入公爵府吗?   她那般喜欢二妹妹,却为了利益把二妹妹嫁入了高门府邸,而不是为她找一门适合她的姻缘。   母亲明明更不喜欢她,却为何单单要在亲事上为她着想?   这不合常理。   意晚看着屋外的雨滴、落叶,心情沉重,应了一声:“嗯。”   紫叶走过来把窗子关上了。   自从见到了意晚,冉玠心情就再也难以平复下来,今日他也早早回了府中。他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外面天色已晚,甚至下起了雨,他心中更觉烦躁。   “来人!”   “少爷。”   “父亲回来了吗?”   “老爷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与人议事。”   “去书房。”   元宝看了一眼自家少爷,少爷因不满老爷为其安排的亲事,已经跟老爷闹了小半个月,今日怎得主动去找老爷了。   “是。”   冉玠等父亲的客人走后,进入了书房中。   冉老爷今日心情显然不错,看到不听话的儿子也并未发火。   “听说你今日去了荣华长公主府?可有见着月珠县主?”   冉玠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道:“父亲,我身上一没有功名,二没有官职,配不上县主,此事您莫要再提了。”   冉老爷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正欲训斥儿子,被儿子打断了。   “父亲,刚刚那位可是赵府的管事?”   冉老爷没好气地说道:“是。府中的生意你不用管,你先好好与县主相处……”   “父亲可有查过赵府?”   “……你年纪也不小了……赵府……什么?”   冉玠一撩衣摆坐下,道:“长姐久居深宫,她介绍的人未必可靠。”   冉老爷眉头皱了起来:“怎会?你长姐虽久居深宫,但她身份尊贵,旁人不敢欺瞒她。”   冉玠:“或许旁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呢?”   冉老爷沉默了。儿子虽然在亲事上不听从他的安排,但在生意上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冉玠:“父亲不必担心,儿子定会查清此事。不过,在儿子有结论之前,父亲先不要与赵府合作。”   冉老爷虽然觉得儿子有些多此一举,但还是同意了。   从书房出来后,冉玠的神色就不太好看。   一旁的小厮元宝为其打着伞,问:“老爷不是已经同意了么,少爷怎么还不高兴?”   冉玠瞪了小厮一眼。   他的确很不高兴,他气的是,她明明抛弃了他,他竟还会选择相信她。 第15章 行动   与此同时,意晚也带着点心与紫叶一同去了前院。   有些事情,她想证实一下。   见女儿过来,云文海非常开心。   “这么晚了,还下着雨,你怎么过来了?”   意晚把点心盒子放在桌子上,笑着说:“女儿几日没见着父亲了,想您了。女儿知晓您晚上喜欢看书,特意给您做了些点心。”   云文海看着桌子上的点心,笑意更甚:“你有心了。”   “父亲尝一尝,好不好吃。”   “好。”   说着,云文海拿起来点心吃了一口,边吃边点头:“嗯,不错不错,手艺又精进了些。”   心中则是在想,女儿这般好,也不知将来会便宜哪个臭小子。   吃了些点心,云文海便问起女儿最近的生活,话题自然而然谈到了今日去长公主做客一事。这正是意晚今日来书房的目的。   意晚:“父亲,女儿今日见到了冉玠。”   一听冉玠的名字,云文海神色立马变了,他放心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问道:“他说了什么,是不是欺负你了?”   意晚看着父亲眼底浓浓的担心,抿了抿唇,摇头。   云文海却不这般想。长女向来贴心,从不会抱怨他人,今日定是受了委屈的。   “他冉家不过是商贾,咱们当年与他们家定亲已是自降身份。没想到他们后来竟然敢嫌弃咱们府!这种背信弃义的人家定不会长久!意晚,你莫要把那小子放在心上,爹爹将来定会为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比他冉家好一千倍,一万倍!”   父亲这般表现和母亲截然不同。   母亲脾气大,遇到一点事便要发火。父亲正好相反,他甚少会发火。   可面对退亲,二人却有了和平日不同的反应。   “父亲,当年是冉老爷亲自来咱们府退亲的吗?”   “哼,他哪有脸!”云文海讥讽道,“他们冉府是既要里子又想要面子。让他夫人暗示你母亲,逼着咱们府与他们退亲。”   意晚微怔,事情竟是这样。   “正好这门亲事为父也不满意,两家便商议好退了亲。”云文海道。   当年之所以给女儿定了这样一门亲事,是因为夫人说冉家夫人和知府夫人是表姐妹,关系甚笃。他当时初到扬州诸事不顺,在官场上被排挤。为了能拉近与知府大人之间的关系,才有意结亲。后来见过冉玠,觉得此子不错,这才同意了。事后想想,多有后悔,觉得这门亲事着实委屈了女儿。   意晚知晓父亲的性子,有些重权势又很是爱面子。想来在父亲看来,这件事是冉府逼着自家退了亲。   意晚又与父亲说了一会儿话便从书房出来了。   父亲刚刚的话恰恰证明与冉府退亲一事没那么简单。   不多时,意晚和紫叶主仆二人回到了小院中。   意晚进入房中,紫叶连忙吩咐小厨房去熬姜汤。   不多时,一位身着豆绿色衣裙的婢女端着姜汤从外面进来了。   “姑娘,姜汤熬好了,还有些热,您喝的时候慢些。”   意晚看了一眼面前的婢女,眼眸微动,道:“好。”   婢女说完话便默默退下了。   看着再次被关上的房门,意晚看向紫叶:“我记得小荟的娘在正院伺候?”   紫叶:“对,她娘在夫人院子里,白日里干些洒扫的活,晚上偶尔值夜看门。”   意晚点点头,喝了几口姜汤。姜汤刚刚熬出来,有些烫,姜的味道也很浓郁,有些辛辣。她忍住不适,趁热把姜汤喝完了。   第二日一早,黄嬷嬷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薄袄。   “一场秋雨一场寒,外面冷了,姑娘加件衣裳。”黄嬷嬷道,“这衣裳是我前几日刚做好的,正好用上了。”   意晚穿上黄嬷嬷做的袄子,大小正合适。   黄嬷嬷瞧着自家姑娘穿上的样子,脸上笑意加深。   “谢谢嬷嬷。”   “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打小就爱穿我做的衣裳,旁人想要这个福气还没有呢。”   听到这话,意晚心头微微一动。   母亲的绣技不错,但她似乎从来没穿过母亲亲手为她做的衣裳,可她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常为二妹妹做衣裳。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黄嬷嬷见意晚脸色不好看问道。   意晚看着黄嬷嬷担心的神色,摇了摇头。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开始生根发芽,从前那些她不甚在意的事情也一下子成了佐证。作为女儿,她不该这般想自己母亲的。   黄嬷嬷琢磨了一下,道:“我听紫叶说您昨日在长公主府见到冉家公子了?”姑娘昨日回来便不开心,今日神色依旧不好看,想来便是因为那冉家了。   意晚轻轻应了一声:“嗯。”   黄嬷嬷叹了叹气,道:“那冉家飞黄腾达便背信弃义,是小人行径!您又何必为此事难过。如今您救了几位世家公子,连长公主都点名让您参加宴席。您又有了永昌侯府的外家。冉府说到底也是商贾之流,您将来要说的亲事怎么都要比那冉府强。您这般好,总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意晚抿了抿唇,看向黄嬷嬷:“或许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黄嬷嬷一脸诧异:“啊?”   事情没彻底搞清楚前意晚没有下肯定的结论,她握住嬷嬷的手,道:“嬷嬷,您坐,我有话想问您。”   黄嬷嬷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有个问题我想问您,希望您能如实告知我。”   看着意晚郑重的模样,黄嬷嬷也多了几分认真:“姑娘您说。”   意晚:“母亲是从何时不喜欢我的?”   母亲这般待她,总要有个缘由的。她想知道这个缘由究竟是什么,如此才好对症下药。   黄嬷嬷神色立马变了。夫人一直不喜欢大姑娘,大姑娘也因此事而介怀。她怕姑娘多思伤身,每次都会宽慰她。   “姑娘,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天底下哪有不喜欢自己女儿的母亲……”   意晚看着黄嬷嬷,认真地说道:“嬷嬷,母亲这些年对我如何,我心里清楚。只是我的记忆大概在三五岁时,再往前的事情就不记得了,还望嬷嬷说实话。”   黄嬷嬷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她再次叹了叹气,道:“夫人一共三个孩子,的确对您最不上心。不过,十指有长有短,总有个亲疏远近的。您也不必为此伤心难过。人人都有眼睛,有心,知道您才是这个府中最优秀的姑娘。您看,老爷和大少爷都喜欢您。”   意晚猜测:“所以母亲是从我生下来就不喜欢我吗?”   黄嬷嬷发现这次大姑娘是认真的。从前大姑娘也常常问这样的问题,但每次她宽慰几句,大姑娘便不会再多问,今日大姑娘却问了许多。   大姑娘聪慧,定是早就察觉夫人不喜欢她,如今这般问,许是有别的缘故。   从夫人从前为大姑娘订的亲事也看得出来夫人的偏心,大姑娘若是早一日认清现实也好,免得再被夫人塞一门寒酸的亲事。   “嗯。”黄嬷嬷点头,“您生下来之后夫人就把您交给我了,她很少去看您,几乎不去抱您。后来嫌弃您哭闹吵得她睡不好觉,便把您单独安置在了偏院里。”   意晚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脸色有些难看。她记得二妹妹生下来之后母亲一直带着她,一直到二妹妹十岁时才去跟她一个院子里住。直到现在二妹妹也常常去母亲那里过夜。   既然不喜欢她,当初为何又要生下她?   意晚紧了紧手中的帕子,问:“嬷嬷可知母亲为何这般不喜欢我?”   黄嬷嬷看着意晚眼底的难过,摇了摇头。   “其实我也一直没想通为何。自打夫人有了身孕,就把我安排在了她院子里伺候。您在她肚子里时非常乖巧安静,夫人也对您很上心,常常请大夫过府来把脉。能看得出来,夫人很期待肚子里的孩子。可不知为何,自打夫人在侯府生下您之后,看您的眼神就变了。”   意晚眉头紧锁。   黄嬷嬷琢磨了一下,说了一个猜测:“夫人快要生产前,孙姨娘突然身子不适,让夫人去侯府看她。因为当时下了大雪,夫人有些迟疑,但后来还是去了。可不知为何,夫人在生产当日便回来了,似是在侯府出了什么事。后来隐约听说孙姨娘也被老夫人罚了。这些年我便猜测兴许和这件事有关。”   孙姨娘是老永昌侯的姨娘,也是生了母亲的姨娘。   不知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能让母亲厌恶她至今。看来,要调查清楚当年的事情得从永昌侯府下手了。   黄嬷嬷看着意晚难看的神色,抬手握住了意晚的手。   “姑娘,我本不该与您说这些的,不想惹您不高兴。您今日这般问,想必是有缘由的。不管是何种缘由,我希望您不要因为夫人的薄待而难过,您多想想老爷和大少爷,他们二人是真心喜欢您的。说到底这个家还是老爷做主,将来也是大少爷做主,您以后多孝顺老爷,老爷定会为您寻一门好亲事。”   意晚心中一热,反手握住了嬷嬷的手,哽咽道:“好。”   吃过早饭,意晚心中仍不平静,她带上前几日新买的袄子,去了府中放置杂物的院子。   她过去时,意平正坐在屋里看书,意安坐在房檐下绣花。   看着二人身上的旧袄,意晚把新袄递给他们。   意安看着新袄脸上的笑意加深,眼睛弯弯的。意晚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意晚把书给了意平。随后检查了一下杂物间,看着又薄又旧的被子,对紫叶说了几句。   紫叶转身离开了院子,不多时便拿过来两床新的被褥。   意晚来到檐下,和意安坐在了一处。看着意安绣的荷花,意晚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家安安可真棒!今日阿姐教你绣牡丹,可好?”   意安抿唇,笑着点了点头。   意晚这一待便是一日,这一整日和二弟弟三妹妹在一处,烦躁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意平,以后若是缺什么东西便去我院子里要,听到没?”   意平没说话。   “你和安安若是病了,阿姐会心疼的。别让阿姐担心,好吗?”   意平眼神微动,点了点头。   “你好好读书,等你们长大了,阿姐定会帮你和意安光明正大走出这里。”   听到这句话,意平眼眶一下子红了。   意晚揉了揉意平的头,离开了小院。   回到自己院子后,意晚坐在了窗边,看向屋外。一场秋雨过后,院子里的树稀疏了不少,树叶落了一地。   看着正在院子里打扫树叶的小荟,意晚道:“紫叶,明日起,你让小荟留心正院,母亲若是出门应酬的话及时告知于我。”   关于她与冉玠退亲一事,冉玠、母亲、父亲各自的说辞截然不同,这里面定然有隐情。   她原以为只要表姐长命百岁嫁入定北侯府,她就能避免前世的厄运。可如今看来,她的厄运似乎不仅仅与表姐有关。即便表姐一世安稳,她依旧会和梁府退亲。而母亲不知又会给她安排什么样的亲事。   事关自己的婚姻与性命,她定要搞清楚了。   而最好的突破口便是母亲!   姑娘向来不爱出门,今日怎么突然改了主意?紫叶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应道:“是,姑娘。”   作者有话说:   女主从前以为只要避开前世的亲事就可以了,现在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她要有所行动啦~ 第16章 机会   去过长公主府之后,乔氏的应酬显然比之前多了起来。意晚一改之前的态度,时常提出想要跟着乔氏出门。意晴在外面受到了不少冷待,倒是不怎么爱出门了。   乔氏虽然不太喜欢带着长女,但长女会说话会办事,在外倒是帮了她不少忙,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意晚也在这段时间渐渐摸清了母亲的态度。   相较于自己,母亲更喜欢带着意晴,她喜欢跟各家夫人介绍意晴,话里话外要为意晴找个好夫婿。每每有夫人提及意晴的亲事,母亲总要多问几句。相反的,对她的亲事并不是特别上心,有夫人提及时,母亲甚至会岔开话题。   去别的府邸母亲都带着她,但有两次去永昌侯府时,母亲没有带任何人,自己悄悄去的。事后她问起时,母亲话语中遮遮掩掩,隐瞒了自己去侯府一事。   回自己娘家有什么好隐瞒的?除非这里面另有隐情。   她发现母亲似乎特别不想让她去永昌侯府。   永昌侯府……莹表姐……素姨娘……生产……   解开谜团的关键应该就在永昌侯府。   这日,意晚正坐在窗边绣着帕子,紫叶从外面回来了。   “姑娘,夫人和王嬷嬷吃过午饭出去了,现在刚刚从外面回来,一脸喜色,马房的小厮听到她们好像说起了永昌侯府。”   母亲今日身上不爽利,免了他们请安,一上午都在正院里休息,怎得中午突然出去了。最近母亲行为举止颇为奇怪,常常悄悄去侯府。   意晚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小荟好几日没去找她娘了吧,晌午我新做了点心,让她给她娘带去尝一尝。”   紫叶:“是,姑娘。”   半个时辰后,小荟回来了。   “母亲看到夫人和王嬷嬷回来,夫人差人去找二姑娘……我去了没多久二姑娘就进去了,夫人和二姑娘在里间谈话,把屋里伺候的人都撵了出来,不知说了什么……过了没多久二姑娘就出来了,看起来很开心。”   紫叶有些着急:“就没听到什么只言片语吗?”   小荟摇了摇头。   紫叶很是失望。   意晚沉思片刻,抬眸看向小荟:“我记得你有个弟弟在外院伺候。”   小荟不知意晚是何意,但还是如实告知:“对。他今年十三岁,在外院洒扫。”   意晚:“大少爷如今中了举,年后若是考中,必会授官,届时他身边便不会只有两个随从。我听说你弟弟做事利索,头脑灵活,很是适合留在大哥身边跑跑腿。”   小荟的弟弟名叫小栓子,前世兄长突生变故,性情大变。又因他没了前程,府中人都不愿去伺候他,小栓子一直在兄长身边伺候着。人倒是挺忠心的。   小荟眼前一亮。大少爷学问好,将来前途无量,在外院洒扫哪里有在大少爷身边伺候有前途。她连忙跪在地上给意晚磕头:“多谢大姑娘提携!”   紫叶看了意晚一眼,又看向小荟:“你还不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娘。”   小荟看看紫叶,又看看意晚,顿时明白过来。   “好,我这就去。”   意晚端了茶:“嗯,去吧。”   若想让人办事,须得给些好处,而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给对方心头最想要的。   她不喜欢耍手段,可有些事若不用些手段很难办成。   她只想要一个真相,要一个公平,不想再浑浑噩噩地被人安排!   晚上,小荟再次过来找意晚了。   “后日京郊围场有一场秋猎,宫里的皇子、京中世家公子和小姐们都会去,老太太同意二姑娘跟着永昌侯府的姑娘们一同去,夫人下午让王嬷嬷出门去给二姑娘做了一身骑装。”   秋猎?如今已是深秋时节,马上入冬了,怎么突然秋猎了。   而且,二妹妹并不会射箭,母亲为何要让二妹妹去?还特意避开她,神神秘秘的。   这时,小荟又说了一句:“刚刚弟弟过来说程大管事把他调去了大少爷的院子里,多谢大姑娘。”   意晚回过神来,看向小荟。想必更深层次的问题母亲也未必会在言语间透露。   “你好好干,我自不会亏待于你。”   想到弟弟的安排,小荟连忙道:“大姑娘对我们家有再造之恩,我娘特别感激大姑娘,以后定会听大姑娘差遣。”   小荟走后,意晚心头仍旧有诸多不解。   老太太那么厌恶母亲,也不喜欢二妹妹,为何会同意让二妹妹一同去?母亲这一个月频频去永昌侯府,难道她们这是达成了什么交易不成?若二人真的达成了交易,那定是母亲许诺了老太太什么好处,老太太才会给二妹妹这次机会。   会是什么好处呢?   意晚琢磨了许久也没想通。   天色已晚,看着屋内昏黄的烛光,意晚决定不去想了。   既然想不通,不如亲自去看看。   这次秋猎想必并不简单。母亲应酬了那么久,二妹妹都只能跟着永昌侯府去,不能以云家的名义去。若是她去求父亲想来也没什么用。这件事只能靠她自己了。   意晚坐在书桌前,研磨,拿起毛笔写字。她擅长用右手,但左手也能写一些字,只不过与右手的笔迹完全不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封信她用左手写的。   写完之后,用火漆封了起来,递给紫叶。   “明日一早让人送去太傅府给陈大公子。”   自从上次燕山一事,陈大公子便一直把她当成了恩人,时常慰问,托兄长送些东西,她一样也没收。既然对方一直记着这个恩情,不如用掉,安了彼此的心。   紫叶:“是,姑娘。”   陈大公子办事效率极高,不到午时,便有一封帖子送到了云府。   意晚正在屋里看书,正院突然来了人,说母亲让她过去一趟。   到了正院,她看到了几名内监。   “这位想必便是云大姑娘吧?”内监问道。   意晚心中颇为疑惑,家里怎得会来内监。她看了一眼母亲,只见母亲面上的神色不太好看。难道……出了什么事?   意晚稳住心神,朝着内监福了福身:“见过公公,小女云意晚。”   内监很满意意晚的态度,笑着点了点头:“云大姑娘客气了。贵妃娘娘听说了云姑娘之前在燕山做的事情,很是欣赏云姑娘的机智果敢。明日贵妃娘娘在京郊马场办了一场秋猎,特邀请云姑娘前去放松放松。”   意晚心头诧异不已,她没想到此事竟然惊动了贵妃娘娘。她原以为只是京城世家之间的一次聚会,看来并不简单。怪不得母亲没能弄到请帖,只能让二妹妹随永昌侯府去。   意晚正欲回话,乔氏出言打断了。   “多谢贵妃娘娘抬爱,公公有所不知,我家长女身子弱,于骑射一事一窍不通,去了也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怕是会扫了诸位皇子公主的兴致。还望公公跟贵妃娘娘说一声,我家长女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意晚抿了抿唇,看向母亲。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让她觉得自己母亲是那样的陌生。二妹妹不懂骑射,母亲千方百计去求人,以求获得一次在贵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她不懂骑射,母亲也去求人,求的却是把机会推出去。   皇后娘娘薨逝多年,贵妃娘娘就是后宫的主子,在她身边伺候的内监在哪里都要高人一等。他们何时被人拒绝过。   听到乔氏的话,内监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尖细的嗓音在花厅内响起:“夫人这是想要抗旨吗?”   乔氏看着内监凌厉的眼神,心中一颤,忙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意晚收回来看向母亲的目光,再次对内监福了福身。   “家母只是觉得我刚从扬州来京,不懂京中的规矩,怕在外惹怒了贵人,故而说了刚刚那番话。但请您放心,家母绝没有抗旨之意。我虽不通骑射,但也知晓这是贵妃娘娘对我的厚爱,万不敢推辞。今日我会在府中好好学习规矩,定不会丢了贵妃娘娘的面子。”   内监脸色渐渐缓和了许多。   临走前,意晚让黄嬷嬷去准备了些银钱给了来送帖子的内监。   “还望公公莫要把刚刚的事情说出去。”   内监打开荷包看了看里面的银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步子,回头说了几句:“虽时间仓促,但姑娘还是要好好准备准备明日的秋猎才是。咱家瞧着姑娘品貌俱佳,一看便是有大造化的,莫要被家人所累。”   意晚微微一怔,客气地道:“多谢公公提点。”   把内监送走后,黄嬷嬷心疼地说道:“您月例本就不高,今日又送出去那么多。明明是夫人说错话了,怎得还得让姑娘您出钱善后。”   黄嬷嬷从前一直在意晚面前说乔氏的好话,缓和母女间的关系。自从上次意晚流露出来对乔氏的怀疑,黄嬷嬷便不再像从前那样了。尤其是今日,贵妃娘娘亲自下旨请意晚去看骑射比赛,夫人竟然张口便要拒绝,更是让她心头不适。   夫人也太偏心了!   意晚:“虽是母亲得罪了宫里的内监,但若是不安抚好,难免他在宫里的主子面前说府中的不是,届时遭殃的只会是父兄。”   黄嬷嬷叹了叹气,没再说什么。   意晚刚刚回了院中,意晴就过来了。一进来,她便直接问道:“长姐,听说贵妃娘娘给你送来了帖子?”   意晚:“对,确有此事。”   意晴心中嫉妒死了,母亲费尽心思才在永昌侯府给她安排了一个位置,长姐什么都没做却能得到她想要的。   “娘娘为何会特意给你下帖子?”   意晚垂眸,隐去了她给陈伯鉴写信一事,道:“听内监的意思是因为燕山一事。”   意晴:“那你把帖子让给我吧。”   闻言,意晚抬眸看向意晴。   意晴看着意晚平静无波的眼神,有些心虚,但还是鼓起勇气,再次说道:“反正你也不爱出门,不喜欢应酬。我喜欢热闹,不如你给我吧。”   意晚:“恐怕不行。”   这还是意晚第一次拒绝意晴。意晚向来不跟妹妹争,意晴想要什么她都给。   意晴顿时就不高兴了:“为何不行?”   意晚耐心解释:“这是贵妃娘娘亲自下的帖子,帖子上写的是我的名字。若我不去的话,便是不给娘娘面子,恐会惹怒宫里的贵人。”   意晴越发不悦。   意晚安抚:“虽不能直接把帖子给你,但——”   她可以带着妹妹一同前往。   意晚话未说完,就被意晴打断了:“咱们是亲姐妹,这么点小事你都不答应我。说到底姐姐就是舍不得这样的好机会吧?原先我以为姐姐什么都不在乎,原来是姐姐瞧不上罢了。我告诉你,这是母亲的意思,你不给也得给。”   听到后面这句话,意晚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   意晚脾气性情温和,从来没跟妹妹发过火,此刻这幅样子把意晴吓到了,她心里无端升起害怕的情绪,没敢再说话。   意晚沉声道:“那你让母亲亲自来跟我说。” 第17章 秋猎   意晴没料到长姐今日竟然这般不近人情,心里憋屈极了。   “你平日里说是我姐姐,要让着我,我真求你的时候你就不同意了。原来那些所谓的姐妹情深都是假的,你不过是在人前做做样子罢了!”   这话着实伤人心。意晚什么都让着意晴,只有今日拒绝了意晴一次。而正是这一次拒绝,抹杀了意晚从前对意晴所有的好。   “意晴,你走吧,我只当你这番话是气话。”   相较于自己的歇斯底里,长姐显得格外沉稳。意晴看着长姐这张平静无波的脸,心头的火不仅没有熄灭反倒是更加旺盛了。   “你口口声声叫我妹妹,未必把我当你亲妹妹。你教杂物间那两个贱人读书绣花,却从未教过我!你对他们两个人都比对我好!你以后莫要在外面摆出来一副长姐的姿态,让人恶心。”   这话彻底惹恼了意晚,她看向意晴的眼神格外冷。   她一直都知道意晴不喜欢意平和意安,也知道她偶尔会去找他们二人的麻烦,只是没想到她今日竟然用这样难听的话说他们二人。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意平和意安都是我们的弟弟妹妹。我知你不喜欢他们,也不强求你爱护他们。但你不该去欺负他们,也不该说这种羞辱人的话。”   长姐竟然为了那两个野种批评她!意晴心中委屈极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转身就要离开。   意晚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还有,意晴,你说我没有尽到长姐的责任,那你可有把我当你姐姐?母亲昨日就告诉你要去秋猎的事情了吧?既然你来质问我,我也想问问你,你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有想过要带着我一起去吗?”   意晴顿时心虚起来,眼神闪躲,不敢回头看长姐。   意晚:“还是说,你不仅没想过带我去,甚至特意交代身边的人,不准把消息透漏给我,生怕我抢了你的风头。”   意晚一下子就把姐妹间的遮羞布掀开了。   意晴着实没想到长姐会这般,她猛然回头,为自己辩驳:“我没有,你别乱说。”   意晚:“有没有你心里明白。”   看着长姐仿佛透析一切的眼神,意晴心慌意乱,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哭着跑了出去。   意晚闭了闭眼,心头烦躁不安,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刚刚的话,重了些。自打开始怀疑母亲,她的心便不像从前那般平静了,连带着对二妹妹也少了几分耐心。   意晴又有什么错呢?她还小。   “紫叶,你让二妹妹身边的春雨多照看她。”   “是,姑娘。”   过了半个时辰,意晚听紫叶说二妹妹在院子里练习射箭,松了一口气。心想着,二妹妹此刻应该还在气头上,等明日一早再邀她同去秋猎。   紫叶说完事并未离开,而是吞吞吐吐地说道:“姑娘,还有一事……”   意晚抬眸看向紫叶:“嗯?”   紫叶往前走了半步,低声道:“我刚刚去打听了一下,二姑娘来咱们院子里闹之前先去了正院,她从正院离开后直奔咱们院子里。”   意晚眼眸微动。   所以,二妹妹刚刚说是母亲提议让她把帖子让出去的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意晚沉声道:“嗯,我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意晚去了正房用饭。   云文海得知长女的帖子是贵妃娘娘亲自给的很是开心。   “意晚,骑射一事你不通,去了之后在一旁看着就好,不必逞强,注意安全。”   意晚心里暖暖的:“多谢父亲宽慰,女儿记住了。”   意晴昨日刚跟意晚吵过,此刻心头的气还没消,阴阳怪气地说道:“今日是秋猎,又不是写词作诗,不会的话还去做什么?那还不如在家绣花好了。”   云文海的脸立马冷了下来:“愚蠢!咱们青龙国重文轻武,精于骑射的就没多少人,也没人真的在意这个。与其逞强比试丢人现眼,不如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你长姐是贵妃娘娘邀请的,这是娘娘给咱们的荣耀,怎能拂了娘娘的好意!”   被父亲说教,意晴心里憋屈极了,看向自家母亲。   乔氏:“老爷,您少说两句吧,意晴不过是担心她姐姐罢了。”   云文海瞥了一眼次女,道:“再担心也不能说这种愚蠢的话。你今日在外给我老老实实的,莫要惹祸!”   长姐是家里的荣耀,她就是个惹祸精……父亲也太偏心了。   意晴闭着嘴一个字也没说。   见次女这番表现,云文海看向长女:“意晚,你好好看着你妹妹,别让她惹祸。”   若是从前,意晚定会答应下来。可在听到刚刚意晴的那一番话后,再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饶是她疼爱妹妹,心头也有些不适。   “妹妹今日跟着永昌侯府同去,位置可能跟我不在一处。”   云文海并不知此事,看向乔氏:“意晴跟着侯府做什么,为何不和她姐姐一起?”   乔氏瞥了长女一眼,道:“这不是提前跟侯府说好了么,不好再改了。”   长女被安排的位置肯定不会特别好,意晴只有跟在莹姑娘身边才有露脸的机会。   云文海眉头皱了起来,但也没在孩子和下人面前说什么。   等把两个女儿送走后,云文海跟乔氏说道:“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跟侯府说让意晴去,她什么都不懂,去了也只能像个婢女似的站在一旁,不如跟着意晚,有意晚在旁边照看着,意晴也不会出错。”   闻言,乔氏脸色不太好看。   “我记得我前几日跟老爷说侯府同意带着意晴的时候,老爷也是赞同的。”   云文海被噎了一下,顿了顿,道:“家中女儿能去自然是好的,只是夫人为何让意晴去,不让意晚去?意晚处处比意晴优秀,再有这样的好机会夫人也该想着意晚才是。”   且不说他最喜欢长女,单单从品貌角度看也是长女更出色,这么重要的场合还是长女去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乔氏:“我这不是想着意晚身体不好,又不喜欢这样的热闹才让意晴去的。”   云文海了解长女的性子,也知她不爱凑热闹。他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道:“她最近不是常常跟着你出门吗?我瞧着她比从前活泼了许多。她年纪也到了,该说亲了。往后要是有什么宴席你带着她吧。意晴的话还是得在家中好好学学规矩才是。免得出门在外不仅无法给家中带来荣耀还惹了祸。”   乔氏握紧了手中的帕子:“知道了。”   此次秋猎是贵妃娘娘牵的头,没有贵妃娘娘的帖子谁也去不了。意晴年轻,可以跟在意晚身边,查验时当成丫鬟带进去,蒙混过关。   乔氏就不行了。她若是跟着女儿蹭进去,定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所以此次只有意晚和意晴二人去。因家中只有一辆马车,两姐妹一同前往。   往日出门意晚对妹妹多有照顾,今日上了马车后她便靠在车上闭目养神,一句话也不曾说。   意晴嘟囔了几句,发了一路脾气,无人搭理她。   马车很快到了秋猎的地方。   意晴第一个下车,去找永昌侯府的人了。   意晚收拾了一番也下车了。   秋猎定好的是巳正开始,此刻刚刚辰正。   在京城中参加宴席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身份越低来的越早,最尊贵的人最后到。因云家官职低,按照规矩,她们早来了一个时辰。让意晚意外的是,她们到的竟然不是最早的,场内已经来了许多人。不知这些人来这么早做什么。   不远处一辆马车朝着这边驶来,马车帘子忽然被人掀开,露出来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咦,那不是云姑娘吗?”梅渊道。   听到这个名字,陈伯鉴微微一怔,探头看向外面。看着意晚的身影,他神色有些复杂,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因为上次在燕山发生的事情,梅渊对意晚的印象极好,此刻他的脸上笑意加深,催促车夫:“快一点,赶紧过去。”   等马车停下,梅渊激动地喊道:“云姑娘。”   意晚刚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她转身望了过去,看到了两位熟悉的公子,分别是太傅府的陈大公子、明阳郡主府的梅公子。   她往后退了两步,福了福身,行礼:“陈公子好,梅公子好。”   距离把握得刚刚好。   两位公子拱手朝着意晚回礼。   “真巧,一到这里就看到了云姑娘。”梅渊向上次见面时一样热情,说话间他看向一旁的陈伯鉴,“是吧,伯鉴。”   陈伯鉴没说话,只是盯着意晚看着。   梅渊有些诧异。之前伯鉴一直都对这位云姑娘很是关心,上次四人合作送画的主意也是伯鉴提出来的,怎得今日伯鉴突然对云姑娘的态度冷了下来,难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此刻不好多问,他继续笑着跟意晚说话:“不知上次我们几人送的画云姑娘是否喜欢。”   意晚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多谢几位公子,礼物非常贵重,我很喜欢。”   梅渊笑着说:“云姑娘喜欢就好。你上次帮我们那么大一个忙,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是。一幅画不算什么的,以后若是有需求你尽管提。”   意晚客气地道:“不用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上次长公主已经表达过谢意,梅公子不必再记挂在心上。”   梅渊:“外祖母是外祖母,我是我,云姑娘只要有需求尽管说便是。”   意晚笑了笑,没再多说。   陈伯鉴看了意晚一眼,对梅渊道:“走吧,先去跟贵妃娘娘和太子请安。”   说着,陈伯鉴对意晚点了点头,朝前走去。   梅渊:“哎,着什么急啊,娘娘和太子还没来吧?”   陈伯鉴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去。   梅渊无奈,对意晚解释:“云姑娘勿怪,伯鉴在他祖父身边长大,太傅大人重礼数。”   意晚知道梅渊这是为了给她留面子特意解释的。   “嗯,您请。”   梅渊很快便追上了陈伯鉴,见他走得急,扯了扯他的衣袖。   “喂,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陈伯鉴放慢了脚步。   梅渊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问道:“你之前不是很喜欢那位云姑娘吗?口口声声叫人家表妹。今日怎得这般冷淡,这般不给人面子。”   陈伯鉴瞥了梅渊一眼,道:“我看你今日过分热情了,那位云姑娘未必像你以为的那般。”   梅渊不解:“你这话是何意?我瞧着那位云姑娘人挺好的啊。”   陈伯鉴却没再解释。   跟陈伯鉴和梅渊告别后,意晚也往前走去。不多时,她走到了休息的地方。围场周围有一圈位置专门为前来观看的人准备的,意晚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最后,也是离贵人最远的地方。   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观察着场内的世家公子和贵女们。她发现贵女们虽人人都穿着骑装,脸上却画着精致的妆容。这不对啊,一般秋猎的话妆容以简洁为主。   永昌侯府的姑娘们也来了,莹表姐今日格外耀眼,旁人的骑装都有些宽松,莹表姐的却刚刚好,衬得身形绰约多姿。意晴站在莹表姐身后,正试图融入那一圈贵女之中。   意晚收回来目光,心中暗想,不知今日的围猎到底是为了什么。   渐渐地,围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了。距离开始前一刻钟左右,场内突然骚动起来。   意晚顺着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一群人朝着场中走了过来,为首那位身着明黄色衣裳,脸上洋溢着笑容,是太子殿下。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穿着黑色华服的男子,脸色如同衣裳一般冷。太子时不时回头跟其说几句话,那人反应非常冷淡。   虽然只看到了侧脸,但意晚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顾敬臣。   他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怎得还会来秋猎。而且,据她所知他跟太子的关系极差,怎得现在关系这般好。   “表哥,听说永昌侯府的姑娘也来了。”   “嗯。”   “表哥放心,孤都明白的。”太子冲着顾敬臣挤眉弄眼。   顾敬臣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意安,意晚懂些手语和口语,她从太子的口型中看出来“永昌侯府”几个字。她抬眸看向了永昌侯府的方向,瞧着莹表姐含羞带笑的模样,瞬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他对喜欢的人是不同的。   作者有话说:   为感谢大家的支持,评论区随机发66红包~ 第18章 护着   太子的到来使得整个围场热闹起来。   未婚女子的视线纷纷看向太子的方向,年轻的世家子弟也抓住机会往太子身边凑。   意晚一直坐在自己位置上,看着热闹的围场。   贵妃娘娘今日宫中有事,说是要晚来一会儿。主持大局的人是康王,今上的弟弟。   康王一声令下,太子携世家贵族子弟骑着马冲向了围场。这一去一回,没有一个时辰回不来。太子一离开,热闹的场地瞬间安静下来。那些平日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姑娘们也都不知去了哪里,四处散开了。   意晚跟这些贵女们并不熟,没有往那边凑,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喝着茶,看着围场的风景。   她大概猜到母亲硬要把意晴塞进来的缘由了。今日来的基本上都是年轻未婚的男男女女,且 一个个家世都不差。母亲这是想让意晴来此选个好夫婿。而母亲千方百计阻止她来,也是怕她会借此嫁入高门。   同样是母亲的女儿,母亲的态度却截然相反。   这可真是讽刺。   “姑娘,冉公子身边的招财过来了,说他家主子在旁边的小树林里等着您。”紫叶轻声说道。   意晚微微一怔。   冉玠?   他今日竟然也来了?她刚刚怎么没瞧见他。   想到上次她与冉玠说的事他似乎没放在心上,意晚琢磨了一下,起身离开了座位。   刚离开场地不远,意晚就看到了各个府中的贵女,她们有的在骑着马儿跑着,有的正拿着箭练习着射箭。   意晚有些诧异,难不成一会儿这些贵女们也要去狩猎?   带着这样的疑惑,意晚走到了树林边。她刚一入树林,远远地就看到了背靠在树上的少年。少年皮肤白皙,身高颀长。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上,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他们相识多年,定亲之后也曾频频来往。即便从前误以为冉家故意退亲,她也不曾怨过他。想到他后来的结局,从天上跌进泥土里,她心中便觉得可惜。   随着意晚走近,冉玠睁开了双眸。   那一双眼睛虽不像从前那般干净清澈,但依旧明亮。   “阿烈。”   听到这个称呼,冉玠脸上浮现出来一丝笑意。只是,在看清意晚身上穿的骑装时,那未达眼底的笑立马消失了。   “你一会儿要参加射箭比赛?你何时学会的?”冉玠的声音冷极了,比深秋的天还要冷。   意晚既不明白冉玠变脸的原因,也不解他话中之意。   “射箭比赛?”   两人毕竟相识多年,正如意晚了解冉玠一样,冉玠也多少了解她。   “你不知道?”   意晚摇头。她刚刚看到贵女们在练习射箭,的确猜到可能会有射箭比赛,但也不确定。   冉玠沉声问:“那你今日为何来此?据我所知云家还不够资格。”   意晚抿了抿唇,垂眸。这是她的家事,此事她不想告诉别人,又不愿撒谎欺骗冉玠。   “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想来此处寻个答案。”   冉玠看出来意晚不想告诉他,好看的眸子眯了眯,继续追问:“寻个答案?什么答案?难不成你那日在崇阳寺中所求姻缘是嫁给太子?”   意晚抬眸看向冉玠,她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她去过崇阳寺。   “不是。”意晚否定。   冉玠心头无端火起。他们二人不过是短短一年没见,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般。她心中有了秘密,看他的眼神里没了光,也不再相信他。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今日的秋猎是为太子办的,目的就是看看各家姑娘们的骑射功夫,为其选太子妃。我不知你通过什么手段求了贵妃娘娘,给你下了帖子,想来也不容易。你费尽心思,却告诉我不是为太子?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意晚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原来这一场秋猎的目的是选太子妃,所以秋猎只是个名头,真正的重头戏在后面。怪不得太子一走,贵女们也都走了,她们是去找地方练习射箭,以期一会儿能取得好名次,增加在太子妃选拔一事上的分量。   “不管你信不信,来之前我的确不知,此刻你说了之后才知晓今日秋猎的目的。”   冉玠看着意晚真诚的眼神,顿觉自己刚刚的表现像个跳梁小丑一般。想到她不通骑射,之前又一直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有些后悔说了刚刚那番话。   “我……”   冉玠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忽然察觉到一支箭朝着这边射了过来,他脸色突变,脑中一片空白。他想也未想,一把扯住意晚的胳膊,将其紧紧拥在了怀中,用自己的背挡住了箭射过来的方向。   意晚看着冉玠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懵。她正想询问原因,下一瞬,一支箭从他们身侧滑过。   意晚心头一跳,怔住了。   冉玠紧张地看着怀中的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问道:“你没事吧?箭有没有伤到你?”   意晚此刻惊魂未定,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   冉玠看着意晚脸上的神情,再次问道:“真没有?”   意晚:“没有,我没事。”   冉玠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冉玠松开意晚,转身朝着身后看去。   “呀,真是不好意思,我许久没射箭,手生射偏了,云姑娘没事吧?”月珠县主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意晚看向来人,眼神微冷,客套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不是月珠县主第一次针对她了。故意和无意,很容易区分。   看着意晚苍白的脸色,月珠县主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我瞧着云姑娘没受伤,想来应该不会跟本县主计较吧?”   闻言,冉玠眯了眯眼,转身看向了插在不远处的箭支,朝着那边走去。   很快,月珠县主走到了意晚面前,瞥了一眼冉玠的背影,压低声音,对意晚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好离远一些,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啊!”   一支箭划空而来,月珠县主吓得后退半步,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而那一支箭,就插在了自己两脚之间的地上,若她不退,极有可能会被伤到。   月珠县主脸色惨白,看向了射箭之人。   冉玠信步走来,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松地说道:“呀,真是不好意思,手生射偏了。”   月珠县主眼神中满是受伤,不可置信地看向冉玠。   冉玠:“我瞧着县主也没受伤,应该不会跟我计较吧?”   冉玠阴阳怪气地把刚刚月珠县主的说辞全都还给了她。   月珠县主的婢女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蹲下扶起自家县主,看向冉玠的目光很是不善:“冉公子,你竟然敢拿箭射我们家县主,好大的胆子!此事定会告诉我家郡王,为我家县主主持公道!”   冉玠轻嗤一声,闲闲地道:“哪里来的狗在此乱吠,你是眼瞎了吗?分明是你家县主拿箭射我在先,我不过是把箭还了回去,怎得在你口中变成了我的不是。”   婢女没料到冉玠这般不给他们县主面子,又自觉理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月珠县主摸着仍在快速跳动的心脏,看看冉玠,又看向意晚:“冉玠,你竟然为了这么一个贱人伤我!别怪本县主——”   冉玠抬脚站在了意晚身前,挡住了月珠县主的视线,冷哼一声。   他扯了扯自己左侧的胳膊,道:“麻烦县主搞清楚了,受伤之人是我,别乱扯别人。你伤我在先,还不允许我还回去?我这人就是这样,谁若伤我一分,我必要还三分回去!”   月珠县主这才发现冉玠受伤了,抿了抿唇,心情颇为复杂。   “我今日心情好,饶你一次,就不去找太子和康王要个说法了。若是被我听到谁在外面嚼舌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冉玠看了看月珠县主,又看向月珠县主身边的婢女,眼神中满是警告。   月珠县主看着冉玠眼底的厌恶,再也受不了这种委屈,哭着跑了。   冉玠没多看她一眼,转身看向意晚。   意晚看着冉玠左侧的胳膊,心情颇为复杂,轻声道:“你受伤了。”   冉玠瞧着意晚眼里的关心,道:“我骗她的,其实没受伤,只不过衣裳被箭支划破了。”   意晚不信,凑近了些,抬手检查他的衣裳。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冉玠的耳朵一下子红了起来,忍不住想要后退。   意晚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道:“别动。”   冉玠顿时不敢再动。   “嘶!”   随着意晚检查,冉玠忍不住发出声音。   意晚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仔仔细细检查着冉玠的胳膊。幸好如今天气冷了,穿的衣裳厚,不然就得出血了。   “虽然没受伤,但应该被箭碰到了。我瞧着今日来了太医,你一会儿去看看。这几日好好休息,胳膊别太用力。”   冉玠不甚在意:“不用了。”   意晚抬眸看向冉玠,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冉玠败下阵来,道:“那些太医是为在围场上受伤的人准备的,我这都没上围场,且连伤口都没有就去找太医,岂不是要被人笑死?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意晚了解冉玠的性子,知道他好面子,便没再坚持。   “那就等回府之后找个郎中看看。”   冉玠本想说不用,但怕意晚又要说他,随口道:“知道了。”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此刻,他们二人离得近,刚刚那番话又像是话家常一样,竟像是回到了几年前两个人还未解除婚约时一样温馨。   意晚察觉到自己还扯着冉玠的衣裳,微微有些尴尬,松开了他,后退半步。   冉玠:“河东赵家的蚕丝没有问题。”   意晚抬眸看向冉玠。   没有问题?怎么可能。   冉玠笑了:“河东赵家的蚕丝没问题,但与我父亲接触的赵老爷是假的,真的赵老爷在来京的途中遇到山匪死了,而且我查到这个假的赵老爷竟和大梁国有关系。”   意晚微怔。   怪不得冉家会快速倒台,怪不得荣宠一时的冉妃会突然被废,原来不止是商业问题,还与邻国有关。这顶帽子往大里说就是通敌卖国。   “可有证据?”意晚问。   冉玠:“已经在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拿到证据。”   意晚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两人没再说话,耳边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冉玠看着面前的姑娘,千言万语汇在心中。   但最后只说道:“多谢你提醒。”   意晚抬眸看向冉玠:“不用谢我,我也是偶然间听人说起的。”   冉玠还欲再说什么,招财匆匆走过来了。   “少爷,云姑娘,贵妃娘娘来了。”   闻言,冉玠朝着树林外走去,走了几步这才发现意晚并未跟上。他回头看向意晚,用眼神询问缘由。   意晚:“你先走,我鞋子脏了,整理一下再出去。”   冉玠似乎明白了什么,顿了顿,轻哼一声走了。   等冉玠消失在眼前,意晚这才带着紫叶离开了。   此处人多眼杂,总要避嫌。   “啧啧,孤真是没想到这个冉家小儿竟是个痴情的种子,为了红颜竟然敢直接对上月珠县主。”太子周景祎托着下巴说道。   今日围猎不过是个幌子,实则是为太子选妃。太子觉得无趣,入了围场没多久就回来了。   顾敬臣目视前方的窈窕身影,没有说话。   周景祎又道:“刚刚瞧着表哥紧张的模样孤还以为那位姑娘是永昌侯府的,没想到竟然不是。表哥是不是也看错了?”   顾敬臣收回来目光。他们刚刚过来时恰好看到一支箭朝着这边射过来。但当时距离太远,还未赶到箭就已经落地了。   顾敬臣并未回答太子的问题,而是说道:“殿下,冉玠口中的赵家要好好查一查。”   周景祎:“嗯,是要好好查查。不过这冉家运气可真好啊,孤听闻他们家前些日子差点就要跟赵家立契了。若是立契之后再查出来他们和赵家有联系,莫说冉家,冉妃都得死。”   周景祎眼里闪现出一道精光。冉妃越发得宠了,她生的那个小的也越来越得父皇喜欢,碍眼得很。   顾敬臣不太赞同:“即便真的走到这一步,冉家也是受害者,刑部和大理寺定能还他们一个清白。”   周景祎嘴角一勾:“那可就难了,谁又能说得清他们冉家是否参与其中呢?再者,冉妃这几年被父皇宠着,可没少得罪人,不知多少人等着踩上一脚。”   此话涉及到宫里的娘娘,顾敬臣没接。   周景祎顿了顿,道:“孤倒是有些好奇那个被冉玠护着的姑娘是何人。冉玠长得比姑娘家还要好看几分,真不知他看上的姑娘长什么样子,会不会比他还好看?”   顾敬臣脑海中浮现出来那日在姻缘树下的一幕,眼眸微动:“臣不知。”   周景祎诧异地看向顾敬臣。   表哥向来不会理会他这种话,今日竟然答了,好生奇怪。   若不是知晓表哥看上了永昌侯府的姑娘,他都要怀疑表哥看上刚刚那位姑娘了。 第19章 认错   周景祎:“哎,表哥,你怎么还是这般无趣。”   说罢,他凑近了顾敬臣,有些暧昧地说道:“孤觉得你是不知姑娘的好,若有一日尝了个中滋味就不会这么不解风情了。”   顾敬臣皱眉:“殿下,贵妃娘娘来了,想必去狩猎的世家公子也快回来了,咱们该回了。”   见顾敬臣不悦,周景祎道:“好吧好吧,孤不说就是了。”   说着,周景祎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顾敬臣:“不过,表哥放心,我知你的心意,永昌侯府的姑娘孤绝不会选。”   顾敬臣也停下脚步,思及太子数次在他面前提及永昌侯府的姑娘,认真道:“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臣与永昌侯府的姑娘没有任何瓜葛。”   瞧着顾敬臣认真的神情,周景祎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失误。他琢磨了一下,故意说道:“当真?若表哥不喜欢,那孤可就把她选入东宫中了。”   顾敬臣朝着周景祎行了一礼,道:“永昌侯府的姑娘能否入东宫全凭皇上、太子殿下、贵妃娘娘决定,臣没有任何意见。”   周景祎盯着顾敬臣看了片刻,没看出什么来,转身朝着围场走去。   按照礼数,意晚本该去贵妃娘娘面前请安行礼。不过,她身份低微,是没有资格去跟贵妃娘娘行礼的。这般冒然过去只会让人认为心存攀附和巴结,也见不着贵妃娘娘。她远远地朝着贵妃娘娘的方向福了福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意晚回去没多久,去狩猎的世家子弟们回来了,镇北将军的长子聂公子拔得头筹。   康王笑着道:“咱们青龙国的儿郎都是好样的,有勇有谋。”   此时康王妃接了一句:“咱们青龙国的姑娘也不遑多让,骑马、射箭样样拿手。”   康王有些不信,问道:“哦?是吗?”   康王妃:“自然是的,王爷若是不信就问问贵妃娘娘。”   两人一唱一和,把早已决定好的重头戏推了出来。   贵妃娘娘坐在帷幕后,抿唇笑了笑,说道:“本宫说了不算,不如让姑娘们比试一番,也好让儿郎们瞧一瞧咱们青龙国姑娘的风采。”   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中带着一丝娇柔。单单是听声音也知这位贵妃娘娘的容貌不一般。   说话间,场地准备好了。   先比的是骑马,一组约摸有十人。从上马的姿势能看得出来有些姑娘有底子,而有一些像是初学者。等到指令响起,马儿冲了出去。这下子差距越来越明显了。有几位姑娘的马儿像箭一般冲了过去,整个人英姿飒爽。而有些姑娘的马儿像是在散步,又或者马儿不听指令,朝着一旁跑去。   场内响起了加油声,混合着稀稀落落嘲笑的声音。   贵妃娘娘跟康王妃耳语着什么,一旁的宫女在手上的册子上记录着。   第一组的姑娘回来后,站在边上等着参加骑马比赛的姑娘顿时少了一半。   意晚想,那些姑娘大概是发现丢人还不如不去参加的好,所以有些人自动选择退出。   剩下两组人虽然少了,但没有像第一组一样有丢人的初学者了。   这一场比赛明显是武将之女有优势。   康王笑着说:“京城中的贵女果然不同,既能写诗作画,又能骑马驰骋。”   康王妃看了一眼贵妃娘娘,又看向康王,说道:“王爷有所不知,她们不仅会骑马,射箭功夫也不弱呢。”   康王:“哦?真的吗?那可得好好看一看。”   射箭的场地早已准备好了。射箭与骑马不同,骑马的距离长,场内的人看不清最后的结果,至于场上谁的马儿跑得快,谁的马儿跑错了方向也看不清。射箭的场地就在眼前,人人都能看得到是谁。   当然,对于射箭技术高超的人是好事,对于那些射箭水平一般的人可就不是什么幸事了,而是一件糗事,人人皆知的糗事。   “吏部侍郎府二小姐,脱靶一次!”   “吏部侍郎府二小姐,脱靶两次!”   “吏部侍郎府二小姐,脱靶三次!”   内监尖而细的声音在场内响了起来。   嘲笑和议论声此起彼伏。   “镇北将军长女,射中靶心!”   场内顿时响起了惊叹声。   “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不愧是将门之女,厉害!”   意晚看向了站在场内身着骑装的姑娘,那姑娘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个方向,冲着那人露出来一个自信的笑容。   不用看她也知道这位将军府的长女看的是谁。   顾敬臣。   已故定北侯与镇北将军关系甚笃,顾敬臣与聂姑娘从小就认识,聂姑娘和老侯夫人关系不错。她嫁给顾敬臣后,经常在侯府见到聂姑娘。   意晚顺着聂扶摇的目光看了过去。   果然是顾敬臣。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她看过去时,正好跟顾敬臣的目光对上了。   意晚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心中暗暗惊讶,顾敬臣为何突然看向这边了。   意晚手中的帕子紧了紧,稳住心神。她本想假装看不见,或者等着顾敬臣先转头。可顾敬臣一直看着她,眼睛一错不错。   意晚无奈,朝着顾敬臣疏离一笑,点了点头。   顾敬臣竟也对她点了点头。   意晚连忙收回来视线,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聂扶摇一直看着顾敬臣,自然发现了他在看别处。可惜在她这个位置看,无法判断顾敬臣究竟在看谁,只知他看的事女眷的方向。   难道顾大哥有了心仪之人?   “永昌侯府长女,脱靶一次!”   听到这话,意晚看向了场中。乔婉莹刚刚脱靶一次,可从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来这一点。她脸上依旧带着从容而又得体的笑容,仿佛脱靶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这样的表现反倒是让人高看一眼,嘲笑她的人甚少,不少夫人对她大方自然的表现微微点头。   乔婉莹再次拉弓射箭。她的姿势并不是特别标准,但射箭的样子优雅极了,就连微风吹起的头发丝都是美的。   箭射了出去。   “永昌侯府长女,中!”   “永昌侯府长女,中!”   “永昌侯府长女,脱靶一次,射中两次!”   乔婉莹朝着贵妃娘娘和太子的方向行礼,赢得了不少掌声。   二姑娘乔婉琪第二个射箭,只中一次。   意晚以为下一个便会是意晴,没想到变成了其他府的姑娘。她仔细找了找,这才发现意晴竟然没上场。而她正在永昌侯府的位置站着,像一个合格的婢女。她今日穿了骑装,又在府中练习过,显然是有准备而来。今日没能上场,想来是永昌侯府没同意。   意晚看向了坐在位置上正与人说话的老太太。   她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也来了,不知她何时来的,之前围猎时她并未瞧见。   母亲千方百计把二妹妹塞了过来,不知她若是知晓了今日场上发生的事情心中会作何想。   意晚看着永昌侯府的方向,心中一动,起身朝着那边走去。   那些她想不通的事有□□成是与侯府有关的,平日里母亲又不喜她去侯府。今日正好有了机会,说不定能借此探听一下。   “见过外祖母。”   老太太闻声看了意晚一眼。   意晚今日穿了骑装,和平日里素净的打扮完全不同,头发扎了起来,显得清爽利落许多。老太太微微一怔,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她怎么没什么印象。经由一旁的方嬷嬷提醒,这才想起意晚的身份。   “哦,是你啊。”老太太道。   说完,老太太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看向意晴的方向,话语里带了些讽刺:“你母亲只说会带一个姑娘来,没想到你们俩都来了。”   意晚:“昨日贵妃娘娘把帖子下到了府上。”   听到意晚的话,老太太收起轻视的目光看向她:“娘娘竟然给你们家下了帖子?”   意晚缓声解释:“嗯,娘娘因之前燕山那件事给我下了帖子。母亲本打算让二妹妹随我一同前来,只是,我亦初来京城,不懂围猎的事情,故而母亲让二妹妹跟着外祖母前来。”   老太太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   她对意晚印象极好,觉得这小姑娘颇为面善。刚刚那般说她也是因为不喜欢庶女,牵连到她身上。此刻明白了前因后果,便没了不悦。   “这也是你的福报。”   意晚:“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也没做什么。”   这时,永昌侯府的两位姑娘回来了。   乔婉莹:“祖母,孙女让您失望了。”   老太太看向长孙女,脸上露出来一丝笑容:“这是哪里话?你刚刚表现得极好,第一次虽然失败了,但稳住了心态,赢得了喝彩,祖母非常满意。”   这次比赛说是要考教贵女们的骑术射箭,哪里又真的需要她们样样精通。只要别太差就好了。而且,太子妃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仪态气度才是重中之重。   老太太一直在夸长孙女,像是忘了还有一个孙女似的。   乔婉琪早就习惯了,她看到意晚,朝着她福了福身:“表姐。”   意晚轻声道:“婉琪表妹也很厉害。”   乔婉琪吐了吐舌头:“还好中了一箭,不然丢人丢大了。”   刚说完,头上就被人拍了一下。   “你还好意思说呢!竟然脱靶了!我白教你那么久了。以后出门在外可莫要说是我妹妹,我可丢不起这个人。”乔琰宁的声音响了起来。   乔婉琪抬手拍掉兄长的手,故意道:“你不让我说我偏就要说,就是你教的,都怪你。”   乔琰宁:“嘿,越说越来劲了是吧!讨打!”   兄妹俩打打闹闹惯了,乔婉琪身手灵活地躲到了意晚身后,冲着她兄长吐舌头。不一会儿又窜到了乔西宁身后。   “大哥救我!”   乔西宁立马站在了堂妹这边:“好了,三弟,我也觉得二妹妹说得有道理。你骑射功夫了得,若是好好教,二妹妹不至于脱靶,你定是没尽心。”   乔婉琪立马拍马屁:“大哥英明!”   乔琰宁:“你就知道找借口找靠山。婉莹也是我教的,她才脱靶一次。你怎么不怪你自己太笨!”   乔婉琪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哼,你怎么不说你教了大姐姐多久,又教了我多久?”   意晚看着打打闹闹的表兄妹们,想到了兄长。自打秋闱过后,兄长一直忙于明年的会试,常常去请教先生。两个人已经好久没见过面了。   “意晚表妹也来了。”乔西宁主动跟意晚打了一声招呼。   意晴嫉妒的眼睛都要喷火了。她来了这么久,表哥们都没理她,长姐一来他们就主动打招呼。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关系!   “见过两位表兄。”意晚朝着乔西宁和乔琰宁行礼。   乔琰宁这才注意到意晚,看着意晚今日的装扮,一时竟怔住了。   这时,一位老夫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老姐姐,没想到今日竟能在这里遇到你。”   老太太正与长孙女说话,听到这话,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来人不是旁人,是她闺中好友。当年她们二人一人嫁给了永昌侯,一人嫁入了世家。   永昌侯府在京城,冯家在辽东,一南一北,隔着千里地,她们二人已经多年未见过面了。   “梅儿!”老太太激动地站了起来。   意晚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位老太太,突然有些感动和羡慕。能打动人心的不止爱情,也有友情,尤其是这种历经多年的友情。   不过,这两位老太太看起来性情完全不同,不知怎得成为好友的。   老太太:“你何时进京,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柳老夫人:“前几日刚到,正是为了今日的事情来的。”   老太太试探:“冯家也有意……”   柳老夫人:“哎,我是没这个打算,只是我那儿子不甘心,我这老婆子只好带着孙女来走这一遭了。”   说着,柳老夫人把自己的孙女介绍给老太太:“这就是我那乡下长大的不成器的孙女。来,柔儿,见见老夫人。”   冯乐柔福了福身:“见过老夫人。”   老太太笑着道:“你这孙女长得可真好看,温婉端庄。”   柳老夫人谦虚道:“辽东长大的,没进过京,没见过世面,哪里能比得上你的孙女。”   老太太笑了笑,也顺势介绍起自家孙女:“这是我那两个孙女。”   柳老夫人顺着老太太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个方向一共有四个年轻的小姑娘,各个都长得娇俏。最出众的当属最边上那位。   一看见她,柳老夫人眼睛就亮了起来。   “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哪两个是,看我猜的准不准。”   老太太笑着说:“好啊,你们站好了,让柳老夫人看看。”   乔婉莹满脸笑意地看着老夫人。   意晚正看着冯乐柔,手腕突然被人抓了起来。   “别的我不敢确定,但这个一看就是你孙女,跟你年轻时太像了!”柳老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时之间,场面安静下来。   乔桑宁拍了拍手,上前走了一步:“对对对,我终于想起来意晚表妹像谁了,像祖父房里挂着的祖母画像!”   这话一出,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第20章 射箭   众人看看意晚, 又看看老太太。   若是柳老夫人不说大家还不觉得,此刻看着她们二人, 眉眼间还真有些像, 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因为大家都知道柳老夫人不喜欢庶女。   意晚心头也不平静。   她长得……像老太太?   前后两世,她头一次听人这么说。   柳老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也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可她左看看右看看, 怎么看都觉得意晚长得很像自己老友。至于其他几个小姑娘,有一个还有一点点像,其他两个完全不像。   意晚第一个反应过来。   她朝着柳老夫人福了福身:“见过老夫人。不过, 您认错人了,我母亲是侯府的三姑娘。”   柳老夫人像是找到了台阶,立马笑着说:“这样也不算认错, 孙女和外孙女都差不多么, 我那外孙女就长得像我。”   气氛再次变得尴尬。   柳老夫人张了张口,正欲说什么,袖子被孙女扯了扯。见孙女冲着自己摇头,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友似乎没生过女儿。那这样说起来, 她此刻抓着的姑娘应是侯府庶女所出。   她这位老友最是好面子, 又极不喜庶女,想必此刻心情定然不好。   意晚看到了柳老夫人眼中的尴尬和为难, 贴心地为柳老夫人解了围:“能长得像外祖母是我的福气, 多谢老夫人赞赏。”   随后, 她为柳老夫人介绍了正主:“这位是大舅舅家嫡出的大表姐,这位是二舅舅家嫡出的二表妹。”意晚介绍完之后,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把主场交给侯府嫡亲的孙女。   柳老夫人感激地看了意晚一眼, 心中对这个长得像自己好友的小姑娘生了几分好感。随后, 她的目光看向了乔婉莹和乔婉琪,笑着道:“瞧我这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分明是这两个小姑娘像老姐姐。老姐姐,你可莫要怪我啊。”   老太太也恢复过来,笑着说:“你一向糊涂,我还能因为这一点小事怪你不成。”   乔琰宁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垂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可是,真的好像啊!   乔西宁见状,大方地站了出来,给柳老夫人行礼。   “见过柳老夫人。”   乔琰宁也连忙行礼。   柳老夫人看着乔西宁和乔琰宁,眼前一亮。再看看自家孙女,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一入宫门深似海,孙女嫁什么太子啊,嫁到侯府多好。永昌侯府的门第不差。她这老姐姐虽然看重权势,但人还不错。有她看顾着,孙女在侯府也吃不了亏。   “好好好,都长得好,看着也精神,将来大有可为。”柳老夫人笑着说。   她越看这两个儿郎越觉得满意,只觉得哪个都好。再看一旁安安静静的孙女,觉得他们甚是相配。   孙儿被夸,老太太也是开心的。不过,嘴上还是谦虚地说道:“只囫囵读过几年书罢了,刚刚入朝堂,还没什么气候,当不得你的夸赞。”   柳老夫人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我瞧着这俩孩子都不错。”   两人虽然几年未见,但毕竟相识多年,老太太隐约明白了柳老夫人的意思。冯家是世家,家世不错。若他们有意参选,会是孙女的劲敌。但若他们退出的话,冯家倒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她看了一眼冯乐柔,又看了看孙子,也有些意动。   见场内的比赛已经结束,柳老夫人顺势说道:“柔儿初来京城,还没好好逛过。眼瞧着这边要结束了,不如你们几人带着她四处去逛逛?”   乔婉莹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上前,握住了冯乐柔的手,笑着说:“好啊。围场这边我来过几次了,这就带着冯家妹妹去逛逛。”   柳老夫人满意地道:“莹儿知书达理,一看就是你祖母教得好。”   乔婉莹福了福身:“老夫人谬赞。”   几个小辈的一走,柳老夫人就忍不住跟老太太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在得知乔琰宁尚未定亲时,且老太太也有意时,立马笑了。   一行人离开了老太太在围场周围转了起来。意晚看着走在前面的表兄和表姐妹们,见意晴要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   “干什么?”意晴态度很是不善。   “二妹妹,他们毕竟是表兄,男女有别,咱们还是先离开吧。”意晚道。   比赛已经结束,她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意晴冷哼一声:“大姐姐现在知道避嫌了?刚刚你不还跟太傅府的陈公子、明阳郡主府的梅公子在一处说话?”   意晚眉头皱了起来,开口解释:“我只是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意晴却完全不信,甩开了意晚。   “怎么不见他们跟旁人打招呼?不只是他们,刚刚大姐姐跟表兄们也聊得甚是开心,这会儿却又说男女有别,真不知你心中究竟如何想的。”   说完,意晴朝着前面走去,站在了乔婉莹身边,时不时跟一旁的冯乐柔说上几句话。   能看得出来,乔婉莹和冯乐柔对意晴的态度淡淡的。   看到这一幕,意晚叹了叹气。她想到了自己母亲,母亲出门应酬时也是如此。她本以为二妹妹性子直,不会跟母亲一样,没想到二妹妹来京之后还是像了母亲。   婉琪本来在前面,走着走着来到了意晚身边。见自家兄长跟乔婉莹和冯乐柔说的开心的模样,低声吐槽了一句:“表姐,你看大姐姐跟二表妹多像一对亲姐妹啊。长得像,笑起来也像。”   本来婉琪这句话只是单纯说一说,意晚却突然心头一动,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嗯,大舅母也这样说过。”意晚道。   婉琪微微一怔,看向意晚:“真的吗?原来我跟大伯母看法一致啊。”   说完,她又凑近了意晚,小声问:“大伯母说这番话时大姐姐在吗?她什么反应啊?是不是鼻子都被气歪了?”   意晚没料到婉琪会这么说,惊讶地看向她。   婉琪解释:“表姐不知,大姐姐最讨厌别人像她了,衣裳都不能跟她穿同样的颜色,更何况是长相,幸好我们俩长得不像。”   意晚想到了初次去侯府的情形,那日二妹妹和莹表姐穿了同样颜色的衣裳。那时莹表姐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婉琪这话不好接,意晚没说话。   婉琪察觉到自己刚刚跟表姐交浅言深了,吐了吐舌头:“我开玩笑呢,表姐可别跟大姐姐说,不然她又要生我的气了。”   意晚:“不会,表姐脾气很好,当时并未生气。”   几人正在围场走着,迎面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赫然是太子殿下。   意晚看着太子后面的那个人,秀眉微蹙。见前面的人脚步停下了,她连忙垂头,往乔西宁身后挪了半步,用他宽大的身影挡住了自己。   婉琪看着意晚的举动,惊讶不已。旁人都是表面上装的不在乎名利,不攀附权贵,背地里却处处谋划,伺机接近。这位表姐却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她心中对表姐的喜欢又增添了几分。   “见过太子殿下、定北侯。”乔西宁朝着太子等人行礼。行完礼,又对着后面其他几位公子行了平辈礼。   意晚等人也跟着他行礼。   看着永昌侯府的诸位少爷和姑娘,周景祎心中了然。表哥刚刚本已经决定要走了,却又突然改了主意,跟着他来了这边。别以为他没看到,表哥是看到这一群人才改了主意的。   表哥嘴上说不在意永昌侯府的姑娘,行动上却很诚实。   “西宁,你们这是去做什么?是要回府吗?”周景祎问道。   周景祎和乔西宁差不多的年纪,从小就认识。   乔西宁大大方方地介绍:“这位是辽东冯府的姑娘,初到京城。柳老夫人与祖母关系甚笃,她请大妹妹带着冯姑娘在围场周围四处转一转。”   “原来是冯家的姑娘。”周景祎看向了冯乐柔。   冯乐柔抬眸看向太子,浅浅一笑,再次福身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周景祎看着面前娇柔如一朵茉莉花般纯净的姑娘,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一般,痒痒的。   “冯姑娘和冯将军可真是不像。”   冯乐柔正欲开口说话,一旁的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冯将军行伍出身,粗犷了些。冯妹妹是个姑娘家,身子弱,将军娇惯了些也是有的。二人自是不同。”乔婉莹说着话脚步往前挪了一步,站在了离太子最近的地方。   “又来了……”婉琪低声嘟囔了一句。   她这个大姐姐最喜欢踩着别人表现自己,说出来的话看似是为对方着想,实则是贬低别人。若不是那个被她贬低的人,很难听出来她话里的心机。事实上,即便是那个被她贬低的人,有时候也听不出来。比如她。   想到那些被大姐姐当垫脚石的日子,婉琪脸上的神情不太好看。   意晚离得近,听到了这句话,她侧头看了一眼婉琪表妹。   莹表姐这番话确实过了,她即便是想要表现出来体贴冯乐柔,也不该当着这么多外男的面说她身子弱。女子身子若是不好,会影响繁衍子嗣。这一点也是各个府上的夫人相看儿媳时看重的地方。对于选太子妃更是重要。   冯乐柔初至京城,众人对她尚不了解,若今日真的传出去这样的话,冯乐柔落得个体弱多病的名声,再想要说一门合适的亲事可就难了。   不过,莹表姐这次怕是要失算了。   就在这时,冯乐柔开口了。   “乔姐姐说得对。家父打小在军营长大,未及弱冠便屡立战功,他身上的杀伐之气重了些。我常年被祖母和母亲养在内宅之中,读书识字、刺绣琴棋、学一些礼仪规矩,自是跟父亲不同。不过,我听祖母说乔姐姐当年生下来不足月,七个月时就出生了,不知如今身子可养好了?”   冯乐柔为自己正名的同时,先夸了自己父亲的功绩,又夸了自己什么都会。最后把“身子弱”这个缺点抛给了乔婉莹。   若说冯乐柔身子弱只是乔婉莹的随口一提,那么这个点在乔婉莹身上却是坐实了,毕竟她生下来的确是不足月的,无论是为陈夫人诊脉的郎中还是宫里为她安过胎的太医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刀刀致命!   意晚垂眸。   未来的太子妃又怎会是任人拿捏之人。   婉琪呆愣愣地看向冯乐柔,满脸地不可思议。这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她还以为是个软弱可欺的,没想到说起话来这般厉害。   乔婉莹也没料到刚刚一声不吭的冯乐柔竟会说出来这样的话。她顿了顿,笑着说:“多谢冯妹妹关心。蒙祖父祖母垂怜,自我生下来就遍访名医,养着身子,又学一些武艺锻炼身体,现如今骑马射箭样样都会一些。我也多年未曾生过病请过郎中了。我看冯妹妹没参加骑射比赛,可是身子不适?”   乔婉莹也不甘示弱。先说了自己身体没问题,又指出来自己刚刚在骑射上的表现,最后点出来冯乐柔没参加比赛,以期用这一点来证明真正身子弱的人是冯乐柔。   冯乐柔:“多谢姐姐关心。不过,我之所以没参加并非因为身子弱,而是因为路上遇到了灾民,我与祖母帮着知府救助百姓,耽搁了几日,来晚了,没来得及报名。”   太子看着眼前你来我往的两位世家贵女,觉得甚是有趣,他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她们二人。   婉琪低声道了一句:“好精彩!”   意晚看了一眼身侧的婉琪,瞧着她眼底的光,觉得她似乎不是在说“好精彩”,而是想说“打起来”。婉琪脸上的表情过于明显了,若是被旁人看到难免会落人口实,她扯了扯她的衣袖。   婉琪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笑得太开心了,连忙敛了敛脸上的情绪。不过,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前面两个人,期待着她们后面的对话。   乔婉莹满脸惊讶:“哦?原来冯妹妹是没来得及报名才没参赛啊!冯妹妹虽然看起来身子柔弱,但毕竟是将门虎女,想来骑射功夫不弱,当真是可惜了。”   嘴上说着可惜,话里话外却是在暗讽冯乐柔故意找借口不参加。   意晴敏锐地听出来这一点,看着乔婉莹的神色,故作不解地小声说了一句:“虽说三日前报名就截止了,但也有不少人今日现场报名的。”   意晚心里一沉。   意晴真是太不懂事了。一个是永昌侯府,一个是辽东冯家。这两个人爱怎么争怎么斗是她们的事,这两者无论是谁都是他们一个从五品的门第得罪不起的。   何况冯乐柔将来还会成为太子妃。   这是要给家里惹祸。   冯乐柔看向意晴,笑了笑:“娘娘的确这般说过,只是我和祖母不想破坏规矩罢了。”   意晴立马道:“是不想破坏规矩还是你并不懂骑射,故意——”   话未说完,被打断了。   “二妹妹!”意晚看向意晴,目光凌厉。   意晴吓了一跳,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意晚朝前走了两步,挡在了意晴身前,看向冯乐柔:“冯将军骁勇善战,守卫青龙国东面领土,几十年来从不懈怠。作为青龙国的子民,意晚对其甚是敬佩和感激。冯姑娘是冯将军的女儿,又有一颗救世之心,令我等佩服。冯姑娘武将门第出身,骑射功夫定然不弱。是否参赛都是您自己的选择。”   一个人是否是真心赞扬,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冯乐柔对着意晚笑了笑。   意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长姐很是不悦,上前想说什么,但她的手腕被长姐死死攥住了。   周景祎站在一旁看了有一会儿了,他瞥了一眼意晚,他记得这个姑娘,这不就是刚刚在树林里跟冉家那小子搂搂抱抱的那个吗?刚刚只看到了背影和侧面,没看到正脸。此刻离得近了,觉得那冉家小子的确有眼光,这姑娘长得还真是不错。   不过,他更关心的是守卫东面,有着兵权的辽东冯家。   乔婉莹见太子正在看冯乐柔,心里顿时一紧。她琢磨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着帕子遮了遮唇。   “表妹这话可真有意思。今日是秋猎,比的就是骑马射箭,若不比试,来这里又做什么呢?表妹不会,不代表柔妹妹不会啊。刚刚镇北将军府的聂姑娘三箭全中,同样是将门之女,真想一睹冯姑娘的风采。”   这一番话把意晚和冯乐柔都嘲讽进去了。   不过,还是很明显能看出来区别。对意晚是直接嘲讽,对冯乐柔是捧杀。   意晚抬眸,恰好与冯乐柔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看着冯乐柔眼底的自信,她觉得表姐完了。哦,不对,她忘了顾敬臣也在场,他又怎会看着表姐出糗呢。   意晚瞥了顾敬臣一眼,恰与顾敬臣眼神撞在了一处。   下一瞬,顾敬臣开口了:“殿下,时辰不早了,既然秋猎已经结束,该回了。”   意晚垂眸。果然,他会帮着表姐解围。   周景祎看看定北侯又看看乔婉莹,笑了。最后他看向了冯乐柔:“今日不能看冯姑娘的英姿,甚是可惜。孤可是很期待冯姑娘的在其他方面的表现,希望冯姑娘不会让孤失望。”   乔婉莹在口头上胜了,冯姑娘得到了太子的赞赏。两个人算是打成了平手。   这件事本该这样就结束了,然而这两位姑娘却似乎都不想就这样算了,她们二人看着太子,同时开口了。   乔婉莹笑了:“是啊,真可惜。”   冯乐柔也笑了:“既然殿下和莹姐姐都想看,我若不试一试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周景祎已经抬步,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深深地看了冯乐柔一眼,眼里的兴致更浓。   “好!冯姑娘不愧是将门虎女,性格豪爽。”说完,他吩咐一旁的内侍:“去看看场地收起了没有,若是收起来了,重新搭建。”   冯乐柔:“殿下,不必如此麻烦,在此处便好。只需让人把靶子取过来,丈量好距离便是。”   周景祎眼中的兴趣愈发浓厚了:“照冯姑娘的话去做。”   “是,殿下。”   冯乐柔看向身边的婢女:“去把我的弓箭取来。”   乔婉莹本是想看冯乐柔笑话的,听到冯乐柔的安排,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这位冯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该不会真的精于骑射吧?若真是如此,一会儿她岂不是要被打脸了?   不,不可能,她手腕纤细,手指干净,不像是精于骑射之人。若她真的精于骑射,刚刚不可能不参加比赛。   乔婉莹握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场内的人开始忙活起来了,意晴趁机甩开了意晚的胳膊,嘲讽道:“我从来不知姐姐这般会巴结人。我原以为姐姐什么都不在乎的,风轻云淡。原来是没遇到你想巴结的人啊,刚刚你可真会说话,平日里也太会装了!”   意晴是在说意晚夸了冯乐柔的事。   意晚蹙眉:“我说的是事实。”   意晴冷哼一声:“踩着自己妹妹夸别人,这也叫事实?我回去就把这件事告诉母亲,看她如何罚你!”   意晚脸色沉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这里也没咱们什么事,咱们回府吧。”   意晴嗤笑一声:“回府?你想回你自己回去吧,我才不要走。我是跟着侯府来的,自然要跟侯府一起走。”   说完,她没再理意晚,走到了乔婉莹身边。一到乔婉莹身边,她立马换上了笑脸。   婉琪走到了意晚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   意晚收回来目光,看向身侧之人。   婉琪安慰道:“表姐莫气,我知道你是为了二表妹好。二表妹还小,不懂事,她也是被人骗了。等她自己吃了亏就知道了。”   她从小到大可没少吃亏。   大姐姐总是踩着她去表现她自己。   从前是她傻,是她蠢,没看出来大姐姐的真面目。即便母亲说大姐姐是个坏的,她也不信。直到自己在她手上吃了几次暗亏之后才终于顿悟了。   如今她不再听大姐姐的话了,大姐姐便又换了个人在她身边当绿叶,当打手。   意晚脸上挤出来一个笑容:“嗯。”   父亲只是从五品,在权贵如云的京城,他们谁都得罪不起。   很快,靶子拿过来了,弓箭也拿了过来。   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围猎结束后,已经有人准备离开了。那些还没走的,听说了这边的事情,都过来看热闹了。   意晚觉得此事还不算完,一会儿等冯乐柔射完箭,事情定会愈演愈烈。她本想借机带着意晴离开,远离是非之地,可惜意晴不走,她只能留下来。   冯乐柔侧身而立,双脚微微跨开。   一看这个姿势便知她是真的懂射箭的。   “表姐,你不用担心,冯乐柔肯定不行的,她就是说大话罢了。看她那样子也知道她不会射箭。”   乔婉莹心烦意乱,忍不住瞪了意晴一眼。   意晴吓了一跳,连忙闭了嘴,没敢再多说。   “嗖!”   只听一支箭射了出去。   很快,箭停了下来。虽然没有正中靶心,但却稳稳地留在了靶上。   “好!”人群中有人喝彩。   周景祎看向冯乐柔的眼神变了。他原以为这是一只小白兔,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有趣,真的是太有趣了。   若以后身边有这样的人陪伴,当会多些乐子。   冯乐柔再次拿起弓箭,把箭射了出去,第二次依旧没有脱靶。   乔婉莹脸色越发难看了。冯乐柔的成绩已经跟她一样了,若是第三箭再中,就超过她了。   冯乐柔第三次拿起弓箭,瞄准,射了出去,这一次正中靶心。   全场沸腾起来。   太子看冯乐柔的眼神彻底变了,他对冯乐柔的喜欢和欣赏已经遮不住。   看着太子看向冯乐柔的眼神,乔婉莹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一次是她彻底失算了。她本想踩着冯乐柔表现自己,没想到起了反作用,被冯乐柔借机展现了自己的才能。   冯乐柔笑了。她看了乔婉莹一眼,对太子道:“既然报名已与三日前结束,我今日的成绩就不必记下了,免得有人觉得不公平。可好?”   冯乐柔这话明显是在点乔婉莹,乔婉莹听后心里觉得不舒服极了,但她什么都没说。   太子笑着说:“如冯姑娘所愿。”   比赛本就是为了展示各个府姑娘的才艺,如今冯乐柔的才艺已经清晰地在太子面前展现出来了,记与不记,又有什么区别?   意晚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则是在想,怪不得冯乐柔最后能成为太子妃。   意晴看了乔婉莹一眼,在脑子里搜刮着安抚的话:“表姐,你不用担心了,她刚刚说了不把成绩记下来。”   乔婉莹想,记不记的还重要吗,太子今日已经注意到她了,而且看太子脸上的神情,想必对冯乐柔的印象极好。   不,不能这样下去。   乔婉莹平复了一下情绪,走到了太子和冯乐柔中间,笑着说:“我刚刚就说冯家妹妹骑射功夫了得,此刻一看果然如此。殿下,您看,被我猜中了吧?”   冯乐柔脸上露出来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这位永昌侯府的大小姐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周景祎看向乔婉莹,笑了笑。   乔婉莹:“不过,冯妹妹的成绩还是记下来得好,毕竟冯妹妹是因为路上有事情才耽搁了报名时间,她从辽东赶来,路上用了近一月的时间,也是不容易。还望殿下能够通融一下。”   这番话端的是一位知心大姐姐的样子,端庄知礼。   在场的人纷纷夸赞乔婉莹大方得体。   婉琪撇了撇嘴。她这个大堂姐一向如此。踩着别人上位不说,还能屈能伸。明明是个虚伪至极的人,却总是得到别人的赞赏。那些人都是眼瞎心盲之人!   “妹妹不愧是我永昌侯府的姑娘,就是识大体!”乔琰宁赞道。   乔婉琪听到亲哥哥的这句话,磨了磨后槽牙。   她宣布,她哥哥才是全京城最瞎的人!   意晚垂眸,面上没什么多余的反应,此刻她只想赶紧带着妹妹离开,远离这些是非。   然而,有时候想什么来什么,越不想让坏事情发生坏事情越会发生。   “我听说刚刚还有人说冯姑娘不通骑射。冯姑娘的父亲是将军,她怎么可能不通骑射呢?”   “是啊,冯家是武将世家,族中的子侄多半都习武。还好冯姑娘证明了自己。也不知是谁这么没有眼色,胡乱编排。”   这些人刚刚并不在现场,是听说太子在这边,才过来看热闹的,并不知前因后果。   乔婉莹握紧了帕子,仔细回顾着刚刚的情形,她确定自己没有明确表达过冯姑娘不通骑射后,松了一口气,眼睛瞥向站在身侧的意晴。   要说刚刚有何人明确说过,那就是她身边的表妹了。   “表妹,刚刚幸亏没听你的话,不然大家就误以为冯妹妹不懂骑射了。还好殿下没有信了表妹的话,给了冯妹妹机会。”   意晴一脸震惊,不知表姐为何突然这样说她。她之所以那样说,完全是为了维护表姐啊。她以为表姐是明白的,表姐难道不清楚吗?   “哦,原来是她说的啊,这位姑娘是何人,怎得没见过?”   “是啊,我也没见过。照理说不应该没见过啊,今日来的不是三品以上的女眷吗?”   “难道是京城外的世家?”   “可瞧着衣裳不像,一副小门小户的样子。”   意晴看着众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委屈极了:“表姐,我……”   乔婉莹一副善解人意的知心姐姐模样,抬手握住了意晴的手,说道:“表妹,你做错了事怎么能不认呢?错了就是错了,咱们这次改了,以后不再犯,冯妹妹会原谅你的。”   “哦,原来是永昌侯府的亲戚啊,怪不得不认识,想来是个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你说得对,我瞧着她一直站在乔大姑娘身边,定是跟着永昌侯府来的。”   “小门小户的就是眼皮子浅。”   “可不是么。”   婉琪冷哼一声,果然如此,大姐姐又要踩别人了。从前她就吃过这样的亏!她明明是为大姐姐出头,结果大姐姐转头跟对方推心置腹,把所有的错都推在自己的身上。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堂姐每次做了坏事都能全身而退。   意晴委屈极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像一根根银针一样刺在了她的身上,她像是坠入了湖中,渐渐窒息,喘不上气来。   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是长姐。   她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意晚看着胳膊上的手,抬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别怕,有长姐在。”   意晴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安抚好意晴,意晚看向了乔婉莹:“表姐,我希望你能跟二妹妹道歉。”   乔婉莹一脸疑惑:“道歉?表妹,你这是在说什么呀?你难道是想说她没说过冯姑娘吗?”   意晚:“她说没说过,又说过什么,刚刚在场的人都有听到。我想说的是,二妹妹今日是跟着表姐来的,她没来过围场,也没有参加射箭比赛。她只想来看看围猎,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她并不认识冯姑娘,也跟冯姑娘没有仇怨,没有竞争。至于她刚刚为何说那样的话,又是为谁说的那样的话,但凡会独立思考的人都能想明白。”   晚晴身份低微,又没有参与到太子妃的竞选中,自然跟任何人没有厉害关系。既如此,她就是被人当枪使了。   周围的人开始嘀嘀咕咕议论起来。   “这位姑娘又是谁啊,怎么没见过?长得好漂亮!”   “是啊,这么美的姑娘我若是见过定是有印象的。”   “你没听到她话里的意思么,想必是那位姑娘的姐姐。”   “哦哦,又是侯府的穷亲戚啊。”   “也不知她说她妹妹是被何人利用了。”   “也怪这位冯姑娘太优秀了,家世好,长得好,挡了别人的路呗。”   乔婉莹脸上的笑瞬间淡了几分。   婉琪看向意晚的眼神满是崇拜。她怎么就没表姐这么会说话呢?以前她被堂姐冤枉甩锅时只会说“我不是”“我没有”,重复自己说过的话。可她那些说过的话满是漏洞,越发让人觉得是自己的错。   她从来没想过要从根源上分析问题。   冯乐柔看了一眼乔婉莹,又看向意晚,笑着说:“我瞧着这位妹妹天真爽朗,想必是被人利用了才这么说的,两位姐姐不必在意,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周围又传来了夸赞冯乐柔的声音。   听着周遭的议论声,乔婉莹心里很快做了决定,她看向了站在意晚身后的意晴,一脸惊讶:“原来表妹是被旁人利用才说了那样的话呀,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婉琪觉得幸好自己刚刚午饭用的不多,不然要吐出来了。   本来事情到这里可以结束了,结果,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什么利用不利用,分明是她自己蠢!”   是月珠县主。   月珠县主刚刚在意晚面前丢了人,此刻恨死她了。骂完意晴,她看向了意晚,眼神里像是淬了毒:“你们姐妹俩是从五品的家眷,硬是挤进这里来做什么?刚刚也没见着你们参加射箭比赛,想来是不会。难道来这里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夫婿吗?”   这话一出,周围议论声更大了。   乔婉莹的尴尬顿时缓解了,心里也有几分轻松。听着大家都在说两位表妹的不是,她心中畅快极了。见火候差不多了,站出来说道:“县主,别这样说,她们是我表妹,只不过是想跟着侯府来见见世面罢了。”   话音刚落,她再次被打脸。   “云姑娘是得了贵妃娘娘的帖子来的,县主是对贵妃娘娘的决定有意见吗?”陈伯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月珠县主一脸不可置信。得了贵妃娘娘的帖子?怎么可能!只是,陈伯鉴是太傅府长孙,没有说谎的必要。   不止月珠县主惊讶,围观的人也很惊讶。不过,他们在得知云家得到了贵妃娘娘的帖子后,便没人再说意晚的闲话。人家贵妃娘娘亲自送了帖子,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不管缘由是何,云家姑娘都是光明正大来的。   这倒是显得月珠县主刻薄了些。   月珠县主有些下不来台,冷着脸道:“既得了贵妃娘娘的帖子,为何不参加射箭比赛?不会射箭就别硬蹭进来。”   没完没了了?饶是意晚脾气好,此刻也被激怒了。想到刚刚月珠县主故意把箭射向她,意晚深深地看了月珠县主一眼,随后看向冯乐柔。   “冯姑娘,可否借弓箭一用?”   冯乐柔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笑着说:“云姑娘但用无妨。”   意晚:“多谢。”   意晚从冯乐柔手中接过来弓箭,调整好站姿,手握住弓把的中央,箭搭在弓把上,勾弦,推弓,开弓,瞄准,箭射了出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   箭支正中靶心!   周围一片寂静,看向意晚的眼神里满是震惊。   顾敬臣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然而,此刻他看向意晚的眼神中多了些什么东西。   众人期待着意晚接下来的两箭。   意晚此举并非是为了参加射箭比赛,因此没再继续,把弓箭还给了冯乐柔。   转身之际,意晚看向月珠县主:“县主,不是每个人都会射偏的,希望您以后多加练习,莫要再伤了无辜的人。”   留下这句话,意晚拉着妹妹的手离开了。   周景祎的目光看向了意晚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神情。京城何时来了这么多有意思的姑娘,当真是有趣。   正看着呢,视线突然被挡住了。   “殿下,娘娘已经走了,您该回宫了。”   周景祎:“表哥,你看到了吗,那位云姑娘轻轻松松就射中了靶心。”   说起意晚,周景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   顾敬臣面无表情:“再晚宫门就要落锁了。”   周景祎无奈摇头:“表哥,你怎么这般无趣?”   顾敬臣:“请。”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不许看我媳妇儿。   太子:表哥真无趣。   意晚:……谁是你媳妇儿?   本章留评随机送66个红包,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21章 双标   临走前, 周景祎看了一眼冯乐柔,对着她笑了笑。   冯乐柔也回了一个温婉的笑容。   一切都在不言中。   天色不知何时变了, 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太子一走, 场内的人也都三三两两散开了。   离开的时候大家还在讨论着意晚刚刚那一箭,不少人询问她的身份,看起来对她非常感兴趣。   “刚刚那小姑娘真不错, 沉稳大气,长得还好看。刚刚听人说她父亲是从五品?不知是哪个府上的?”   “好像是礼部一个官员。”   听着周围人对意晚的称赞,月珠县主快要把一口银牙咬碎了。她今日的脸面真的是被丢尽了, 而让她丢脸之人是同一个人,此刻她恨死意晚了。   在众人眼中乔婉莹虽然没丢人,但乔婉莹自己知道自己今日失算了。她不仅没能在太子那里获得好感, 还成全了冯乐柔, 而她想要把一切都推到意晴身上的计划也被意晚打乱了。   若没有意晚的那一番话以及那一箭还好说,如今意晚在众人心中留下了一个好印象,旁人就会记得她刚刚说过的话。万一别人因为那一番话联想到了自己,自己经营的好形象就要毁了。   不仅如此, 还有那件事……   “气死我了, 这个云意晚是个什么东西,处处跟本县主作对!”月珠县主骂道。   乔婉莹看向身侧的月珠县主, 好在月珠县主横插一杠, 想必众人把月珠县主和云意晚看成了对立的两面。要骂, 也是骂月珠县主。   乔婉莹见四下无人,低声道:“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向来不懂规矩,又颇有心机手段, 总想着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县主您性子直率待人真诚, 自是比不过那样的人。您是珠玉, 又何必跟那些石头计较。”   这些话说到了月珠县主心坎里。但是,她心中还是有些迁怒好友。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闻言,乔婉莹叹了叹气,道:“哎,谁说不是呢。她虽是我表妹,可您刚刚又不是没听到她是如何说我的。她母亲常常来我们府上,求我祖母和母亲为她办事,可没想到到头来却得到这样的回报。”   乔婉莹一脸的无奈。   月珠县主想到刚刚云意晚说好友的话,看向好友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的确,云意晚说好友话更难听。   月珠县主握住了好友的手,道:“你也是不容易。”   乔婉莹:“能有什么办法呢,谁家没几个这样的穷亲戚?只是像这种恩将仇报的少之又少。”   月珠县主开始为好友抱不平,说着意晚的坏话。   乔婉莹话里在维护意晚,实则在拱火。两人倒是聊得投机。   冉玠刚刚一直在跟户部尚书府的公子说话,待问完自己想问的准备离开时,招财跟他说起了意晚那边发生的事情。   听到那些事情,冉玠眯了眯眼睛,看来月珠县主没把他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云姑娘呢?”   “听说和她妹妹一同离开了。”   冉玠正欲离开,像是想到什么,抬眸看向了与自家相邻的马车。   “那是月珠县主的马车?”   招财:“对,原本不在此处。县主知晓咱们府的马车停在了这里,特意跟人换的。”   冉玠嘴角微勾,冷哼一声。   招财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犹豫:“公子,咱们这样做……不好吧?毕竟那是县主,万一被老爷知道了……”   冉玠冷冷地看向招财。   “你不说父亲如何知道?”   招财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劝。   云家门第低,马车停在了最远的地方。前面停着不少马车,自家的马车出不来。意晚和意晴只好等在这里。   等了约摸两刻钟左右,陈伯鉴过来了。   意晚朝着他福了福身:“刚刚多谢陈公子。”   意晴见到来人眼前一亮,也朝着陈伯鉴行礼:“见过陈公子。”   陈伯鉴看着面前的意晚,心情颇有些复杂。他终于鼓起了勇气,朝着意晚施了一礼:“今日是我误会了表妹,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陈伯鉴对意晚的称呼又改了回来。   意晚诧异,问道:“嗯?陈公子这是何意,您刚刚帮了我。”   陈伯鉴抿了抿唇。前日在收到意晚的信件时,他非常失望。   府中早已收到了贵妃娘娘的帖子,他也知晓这次秋猎的真正意图。从五品官员女眷是没资格参加的,意晚却求着他要帖子。   此举为何,不言而喻。   今日见了意晚在围场的表现,他方知自己错了。   凭着意晚刚刚射箭的本事,若她上场,定能得到头名,但她并未报名,而是安安静静在一旁坐着。若不是月珠县主挑衅,她根本就不会出手。想来今日她来此并非是为了太子妃之位,应是有别的事情。   “我之前因为一些事误会了表妹,总之非常抱歉。”   说完,陈伯鉴觉得非常汗颜,转身离开了。   瞧着陈伯鉴的反应,意晚隐隐有了一种猜测。或许,他是因为自己求他要了这一张帖子才对她态度变的疏离?如今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参与太子妃的竞选,又解开了误会?   若真是如此,她倒是有些欣赏这个少年了。   即便误会她,他依旧会信守承诺帮她拿到帖子,甚至会在众人面前维护她。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所以前世在燕山出了事之后才会愧疚一辈子。不知那时究竟伤亡如何,会让如今意气风发的几位公子变得那般颓丧。   意晴看着面前的长姐,垂眸看向了地上。   有长姐在的地方,果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明明她们有一样的父亲,一样的母亲,一样的出身,可不管是永昌侯府的表哥们,还是太傅府的陈公子,所有人都对长姐热情,对自己疏离客套。   长姐刚刚在众人面前维护了她,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可心里就是忍不住会嫉妒。   过了片刻,瞧着挡在前面的马车都渐渐离去,意晚朝着自家马车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两位表妹请留步。”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意晚和意晴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来人。   乔婉莹面色如常,像是刚刚的事情从未发生一样。   意晚是佩服莹表姐这一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自恰。   “见过表姐。”意晚朝着乔婉莹行礼。   意晴抿了抿唇,垂眸看着地面,并未行礼。   乔婉莹开口问道:“意晚,你们这是准备回去了吗?”   意晚:“嗯,天色不早,又快下雨了,我和二妹妹正打算回去。”   乔婉莹点了点头,视线看向站在意晚身后的意晴。见意晴一直垂着头,她抬步朝着意晴走了过去。到了意晴面前,她抬手想要握住意晴的手,结果却被意晴躲开了。   乔婉莹不仅没有动怒,反倒是更加温和了:“晴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意晴心头一动。   表姐叫长姐“意晚”,叫自己“晴晴”,可见是与自己关系更近一些。   这一声“晴晴”瞬间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是,想到刚刚表姐在众人面前的所作所为,她的心又硬了起来,往意晚身后躲了躲,道:“没有。”   乔婉莹没有放弃,继续说道:“你刚刚不是说要同我一起走吗?我在前面等了你许久都没见到你过来。听人说你在这边,我特意过来问问。”   意晴抬眸看向乔婉莹。表姐竟然记得刚刚她说过的话,还特意等着她。可她刚刚分明在众人面前冤枉了她!   见意晴不语,乔婉莹道:“咱们之前说好的一同来围场,可你早上却跟着意晚一同来的。我早上就没等到你,眼下你又不和我一同走。莫不是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表姐跟你道歉好不好?都是表姐的不是,是表姐误会你了。”   意晴眼眸微动,心里掀起了波澜。表姐是永昌侯府的嫡长女,跟县主以及皇子的关系都不错,甚至能在太子面前说上话。她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会特意等着她。   看着意晴的眼神,乔婉莹心里有了底。   “若是晴晴还不愿原谅我,那我现在就去跟太子殿下说清楚,在太子殿下面前跟你道歉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这话一出,意晴彻底软了下来,抬手拉住了乔婉莹的手腕。   “不……不用……刚刚我确实说了那样的话,你也不算误会我。”   其实仔细想来,刚刚是她自己太过冲动了,说了那样的话。她怎么能把错都怪在表姐的身上。   乔婉莹反握住意晴的手,笑着说:“晴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表姐错了就是错了。只要你能原谅我我就很开心了。”   意晴看着乔婉莹温柔的眼神,有些惭愧,又有些受宠若惊。   “嗯,我不怪表姐。”   乔婉莹:“那咱们走吧,侯府的马车宽大舒适,我在里面放了好多你喜欢的零嘴儿,还有你爱看的故事书。这一路咱们说说笑笑,定不会乏味。”   意晚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眼神微冷。见意晴要走,说道:“多谢表姐,就不劳烦侯府了,我们姐妹俩一同坐府里的马车回去。”   乔婉莹一脸诧异:“意晚,你为何要拦着我们?呀,可是因为刚刚我没邀请你一同坐侯府的马车离开?”   乔婉莹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只想着晴晴,把你忘记了。可是侯府的马车只能再安排意晴一个人,坐不下两个人了。下次好不好,下次我定会邀表妹一同去。”   意晚认真地看向乔婉莹。   这位莹表姐可真会挑拨关系,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想到她刚刚的所作所为,她不放心把意晴交给她。   意晚看向意晴:“意晴,马车来了,走吧?”   乔婉莹:“晴晴,侯府的马车在前面等着,你两位表哥也跟咱们一同回去。”   乔婉莹可真是太了解意晴了。   意晴在外面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刚刚陈公子只看长姐,压根儿没注意到她。如今表姐正好反了过来,只看到了自己,没看到长姐。不得不说,她很喜欢表姐这样的态度。   而且,两位表哥也在,这一路上她定能跟表哥说上话。   意晴看看长姐,又看看表姐,最终把目光放在了长姐身上。   “姐姐,你自己回去吧,我坐侯府的马车回去。”   意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要坐侯府的马车回去?”   刚刚发生的事犹在眼前,二妹妹竟然还敢相信莹表姐,她真想扒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意晴瞥了一眼长姐的眼睛,有些心虚,说道:“姐姐,母亲说了让我今日跟着表姐,你就别再拦着我了。”   意晚皱了皱眉。母亲到底想要做什么,明明自己才是意晴的亲姐姐,竟然把意晴交给乔婉莹。   “刚刚的事你都忘了?”意晚再次提醒。   意晴快速看了一眼乔婉莹,生怕乔婉莹生气似的,快速说道:“大姐姐,你说什么呢。表姐都跟我道歉了,你还计较什么?难不成你还在生表姐的气?”   意晚的确还在生气,但她更气的是自己妹妹的态度。她怎么能蠢到这个地步!   意晚还没说什么,就听意晴说道:“你总不能因为表姐没邀请你,你就不让我去吧?”   意晚被气笑了:“你心里是这样想我的?”   意晴抿了抿唇,不敢看意晚的眼睛,小声嘟囔了一句:“反正我今日要跟侯府的马车一同回去,你自己走吧。”   看着意晴的态度,意晚冷淡道:“好,我知道了。”   乔婉莹笑了:“晴晴,走吧。”   意晴:“嗯。”   意晚看了一眼两人离去的背影,转身上了自家马车。   上了马车后,紫叶看着自家姑娘的脸色,小声道:“二姑娘怎么这般糊涂,好坏亲疏都分不清的吗?刚刚莹姑娘那么对她,她怎么还跟她走啊。”   意晚沉声道:“她未必分不清好坏,只是在她心中侯府的荣华富贵更重要罢了。”   意晴当真是像极了母亲。脸面在她们心里不值什么,只要能攀附上荣华富贵就好。   “我是担心莹表姐有其他的算计。”意晚缓声说道。   紫叶:“啊?二姑娘身上有什么值得莹姑娘算计的?”   这也是意晚没想通的事情。   通过这几次接触,意晚基本上了解莹表姐的性子。对于身份比自己差的人,她向来不会花费心思应酬,当初莹表姐对她们云府就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今日更是明晃晃的嘲讽她。   今日见过婉琪表妹后,她大概明白了莹表姐能容忍意晴在她身边的缘故。   她应该是利用意晴来衬托自己。   但今日在围场上发生了那件事之后,表姐当众诬陷意晴,应该不会再把她带在身边才是,怎么又来安抚她了。意晴身上究竟有什么是她想要的。   意晚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   她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既然意晴不想领情,她也不会再多问。她跟意晴已经有了隔阂,过多干预只会让她和母亲厌烦。只要她的愚蠢不会害了全家,她也懒得管她了。   紫叶觑了一眼意晚的神色,适时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姑娘是何时学会射箭的,我怎的不知。”   意晚微怔,垂眸道:“可能是在梦里学会的吧。”   这时一阵风吹过,马车上的车帘被吹动了一角,凉凉的。   “下雨了。”意晚喃喃道。   “是啊。”紫叶看了一眼天色,“得快些才好,免得淋在路上了。”   “嗯。”意晚点头。   见意晚同意,紫叶去吩咐车夫了。   不多时,一辆马车自己身边路过了,里面传出来熟悉的声音,像是故意对着自己的马车笑似的。   是永昌侯府的马车。   永昌侯府的马车比云府的马车宽大,马儿也比云府的健硕,跑得快些。   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前方。   意晚此刻心情有些烦躁,她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来一本书看了起来。翻看了一会儿,外面天色越来越暗,马车内光线也越来越暗,书上的字有些看不清了。   意晚也不是真的想看书,她是想静静。见光线昏暗,便把书收了起来,放在了一旁。她靠在马车璧上,闭上了眼睛。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她此刻心里乱糟糟的,剪不断理还乱。   此刻闭上眼睛,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来刚刚在围场上发生的一切。   最先浮现在心头的是一件小事。   柳老夫人竟然觉得她长得像外祖母。她跟祖母年轻时就认识了,定是记得外祖母长相的。刚刚她在围场上错认她时,可是很自信的,说明她的确觉得自己像外祖母。   让人意外的是,不仅仅是柳老夫人,还有琰宁表哥也觉得像。虽然当时没人说琰宁表哥,但她还是听到了琰宁表哥的话。不管是前世今生琰宁表哥都说过她长得像一个人,没想到他竟然认为她长得像外祖母。   她长得真的很像外祖母吗?这可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还有一件事令她非常意外。   莹表姐将来会嫁给顾敬臣,可从刚刚她的反应来看,她分明心系太子。难道是因为她没能嫁给太子,所以后来退而求其次嫁给了顾敬臣?若真是如此,顾敬臣也真是可怜,娶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她原以为这两个人是相爱的,没想到竟然不是。   不过,一想到这一点,不知为何她心里竟然觉得有些莫名的舒爽,心头的烦躁也消散了一大半。   前世在嫁给顾敬臣之后的一幕一幕如画卷一般浮现在眼前。   雨越下越大,一滴雨滴似乎滴落在自己手上,意晚缓缓睁开眼睛。   顾敬臣对她不差,她不该这样幸灾乐祸。   “阿嚏!”顾敬臣打了一个喷嚏。   “侯爷,您是因为刚刚淋了雨染上风寒了吗?”车外传来扬风关切的声音。   顾敬臣沉声道:“无碍。”   他刚刚只是觉得鼻子突然有些痒,没忍住。   雨越下越大,瞧着天色,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若是再大些,天色暗了,便不好回去了。   “快些回去吧。”顾敬臣道。   “是,侯爷。”扬风道。说着,扬起马鞭。   马车的速度比刚刚快了许多。然而,一刻钟后,速度却突然降了下来。   顾敬臣睁开眼,询问:“发生了何事?”   扬风:“侯爷,前面有人拦住了去路。”   顾敬臣浓眉皱了起来:“何人?”   扬风:“属下问问。”   扬风停稳马车,尚未开口询问,就听对方大声说道:“你们是哪个府上的马车?我家县主的马车坏了,快把你们的马车让给我们。”   声音里充满了傲慢和无礼。   顾敬臣的马车颇为低调,通体黑色,没有多余的挂件,也没有露出来府上的标志。一眼看过去倒像是哪个小门小户的马车。   扬风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居高临下地说道:“定北侯府。”   一听这几个字,小厮明显怔愣了一下。   片刻后,再次开口。只是态度与之前相比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请侯爷恕罪,是小的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侯爷的马车,唐突了侯爷。”   月珠县主原本在马车里坐着,听到定北侯的名字,立马下来了。   定北侯在京城中的地位非常特殊。他年纪轻轻就在军中威名赫赫。如今掌管着京城的安危,深受皇上器重。不仅如此,他还是太子的表兄。   太子最喜欢跟在定北侯身后,对其礼敬三分。   京城中的人更是不敢惹他。   他不仅身份尊贵,长相更是英俊,是京城中贵女最想嫁的人之一。   “月珠见过侯爷。“月珠县主朝着马车福了福身,“侯爷,我们府上的马车坏了,侯爷是否方便带我一程?”   月珠县主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好。   即便心系冉玠,月珠县主少女怀春之时也曾肖想过定北侯。只是定北侯如同一朵高岭之花,高高在上,态度冷淡,她也只敢想想罢了,不敢靠近。   月珠县主话音刚落,就听车内传来三个字:“不方便。”   月珠县主没想到会得到这样几个字,好大没脸,一时之间尴尬极了。   只是此刻雨大风急,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人,只好厚着脸皮又说了一遍:“侯爷,您把我送到城门口就好,我让府中的人来接。”   月珠县主说完,车内没有任何的回应。   扬风冷笑一声:“县主,劳烦让一让。”   月珠县主脸臊得通红,得亏现在天色暗,看不清。她垂下头,往旁边让了一下。   扬风扬起马鞭,马车再次朝着前面驶去。   这月珠县主也真是脸大,他们侯爷可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人,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扬风的速度再次降了下来。   顾敬臣皱了皱眉,眼睛没有睁开,问道:“又怎么了?”   声音里带了几分不耐。   扬风听出来侯爷这是发火的前兆,心里一紧:“侯爷,前面有辆马车陷入泥水里了。”   顾敬臣没说话。   说话间,马车又往前了一些,扬风道:“好像是那位云姑娘的马车。”   他记得这辆马车,上次云姑娘去京郊大营求救时就是坐的这辆。   顾敬臣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他微微掀开车帘,看向了外面。   恰好两辆马车交汇。   雨丝如帘,秋风萧瑟,身着骑装的女子正站在泥浆中用力地推着马车。那一张如玉的脸被雨水打湿,凌乱的发丝散落在脸颊,随风轻轻扬起。   眼神清冷而又倔强。   马车即将驶离,顾敬臣沉声道:“停车!” 第22章 相处   扬风已经准备直接过去了, 一听这话,连忙快速停了下来。   马儿发出来一声嘶吼。   正在推车的主仆三人全都朝前面看了过来。   当初在京郊大营外面, 扬风给紫叶留下的印象实在是过于深刻, 以至于现在虽然下着雨,视线不够清晰,紫叶还是一眼认出来了扬风。   这位军爷虽然脾气差性子急, 气势逼人,但姑娘说过他是个好人。   紫叶脸上露出来一丝笑容。   他们府上的马车陷入了泥水里,车夫一个人弄不动, 她和她们家姑娘也下来推马车。然而她们力气实在是太小了,推了好久了也没能把马车推出去。车夫又拉不出去,就陷入了僵局之中。   如今来了一个力气大的男子, 她焉能不开心?   相较于紫叶的开心, 意晚心里一沉。   这辆马车她再熟悉不过了,是顾敬臣的马车。扬风在这里,想必此刻他也在马车里。   得到指令,扬风把马车停靠在一旁, 穿上蓑衣, 下车去帮忙了。   “云姑娘,您往旁边站一站, 我来推。”扬风对意晚说道。   意晚抿了抿唇:“多谢。不过这马车陷得很深, 大家还是一起吧。”   扬风撸了撸袖子, 笑了:“不用,您站旁边看着就好。”   意晚看着小小的马车,再看扬风的块头, 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跟紫叶二人站旁边去了。   紫叶小声道:“姑娘, 真的不用我们帮忙吗?”   意晚:“马车小,站不开,咱们站那里或许只会帮倒忙。”   紫叶见扬风一个人往那里一站,几乎能把马车揽过来,顿时明白过来了。   扬风打小习武,力气大得很,才推了几下马车就开始动了。   “哇,这位大人的力气好大啊!”紫叶忍不住惊叹。   刚刚她和她们家姑娘两个人推了好久都没推动,结果这位大人一推就推动了,果然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意晚:“嗯,行伍出身的人力气总是比旁人大些。”   说话间,意晚瞥向了一旁的马车。马车车帘紧闭,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可直觉告诉她,里面有人,顾敬臣就在里面。   太子的马车很早就离开了。他们离开时围场几乎没有人了,顾敬臣怎么这么晚才走?   很快,马车从泥泞中出来了,马儿嘚嘚嘚往前跑了几步。   “多谢大人。”意晚朝着扬风行礼。   扬风快速看了一眼自家马车,连忙让开了。   “云姑娘客气了。”   对于扬风的反应意晚有些诧异。扬风虽然只是顾敬臣身边的护卫,但据她所知他在军中也是有品级的,应该跟她父亲差不多。   且今日他还帮了她,她谢他也合情合理,他受得起她的礼。   接着,她就听到扬风说道:“您要谢就谢我们家侯爷吧,都是侯爷吩咐的。”   说完,扬风朝着意晚鞠躬拱手,随后上了自家马车。   意晚早就猜到顾敬臣此刻就在马车上,她刚刚本想着假装不知此事,赶紧离开,没想到被扬风点了出来。   若扬风不说,她还能自欺欺人,此刻若不过去就是不懂礼数了。   意晚站在原地犹豫片刻,朝着定北侯府的马车走去。   “多谢侯爷搭手相助。”   没了?紫叶看向自家姑娘。按照姑娘的性子,若是得了旁人的帮助,定会铭记于心,报答回去。但今日她一句报答的话都没说,只说了一个谢字。   这是为何?   “云姑娘不必客气。”车内传出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那个声音顿了顿,又道:“扬风,走吧。”   意晚往旁边退了退。   就在这时,车夫匆匆跑过来了。   “大姑娘,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咱们的马车顶棚坏了,里面漏雨,垫子都湿透了,不能再坐了。”   闻言,意晚蹙了蹙眉。   这也太巧了吧?   紫叶看着天色有些着急,小声问:“姑娘,咱们怎么办啊?”   意晚静下心来,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扬风瞥了一眼车夫,又看向意晚。难不成这姑娘是故意的?前些年倒是有不少姑娘对他们侯爷耍心机,后来在见识过侯爷的冷漠和无情后,再也没人敢这样做了。   这位云姑娘外地来的,怕是不知晓此事吧。   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会知道了。   扬风正坐在位置上冷眼旁观,只听车内之人说道:“上来吧。”   扬风:……   所有人都看向紧闭的车帘。   侯爷看不透吗……扬风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什么。   下一瞬,只听意晚拒绝了顾敬臣:“不用了,多谢侯爷好意。时辰不早了,不敢耽搁侯爷的事,您先行吧。”   说着,意晚又往路旁退了半步,一副要撇清关系的样子。   扬风怔了一下。   他们家侯爷竟然被拒绝了?   这姑娘是不是不知道他们家侯爷是谁啊!   以为意晚是故意为为之时扬风是一种心态,如今自家侯爷被拒扬风又是另一种心态了。   马车内,顾敬臣脸色微沉。他发现这位云姑娘似乎格外讨厌他,每次见了他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他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得罪过这位姑娘。   紫叶:“姑娘,围场那边的人几乎都走了,咱们怎么回去啊?”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围场有些远,离京城也不近。这一路行来,有不少马车超过了他们。自从他们陷入泥浆中,只遇到了这一辆马车。若拒绝了定北侯,他们该如何办?   意晚扯了扯紫叶,示意她别说话。   只是顶棚坏了,马没事,车架子没事,她们可以披着蓑衣打着伞坐在里面。她不想跟顾敬臣有任何的牵扯。   就在这时,马车帘子从里面掀开了,顾敬臣出现在意晚的视线中。   他的身影依旧高大,身上的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顾敬臣跳下马车,抬手把蓑衣穿上。   整个过程干脆利索。   “云姑娘上去吧,我坐外面。”   扬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他们家侯爷何时这样怜香惜玉过,又何曾委屈过自己。   紫叶虽不了解顾敬臣的性子,但也知道他的身份,对他的做法也很震惊。   同样震惊的还有意晚。   她不解,顾敬臣为何要这样做。   雨越下越大,风夹着雨丝打在身上,凉意更浓。紫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阿嚏!”   意晚看了一眼冻得瑟瑟发抖的紫叶。只见她衣衫单薄,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想来是刚刚只顾着给她打伞了,忽视了自己。   见意晚看向自己,紫叶吸了吸鼻子,道:“姑娘,我没事。”   意晚心里做了决定。   若只有她一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上顾敬臣的马车。可身边还有紫叶。   意晚看向顾敬臣:“多谢侯爷。”   顾敬臣的眼神平静无波。   意晚看向车夫:“马车还能用吗?”   车夫:“没问题,可以用。”   吩咐完车夫,意晚看向定北侯府的马车。   定北侯府的马车太高,这辆马车又是顾敬臣的,没坐过女眷,因此没有矮凳。意晚是可以爬上去,可这样做的话动作非常不优雅,且面前还有两个外男。   这时,顾敬臣的手出现在了意晚面前。   这一只手她曾握过,知晓上面的温度和力道。此刻再看,熟悉又陌生。   她顺着手看向了顾敬臣的脸。   顾敬臣的脸依旧如冰块一般,毫无表情:“上去。”   意晚抿了抿唇,避开顾敬臣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在抓住顾敬臣手腕的那一瞬间,意晚心头突然一跳,像是有什么东西窜过身体一样,酥酥麻麻的。   “姑娘?”紫叶提醒。   意识到自己停顿太久,意晚连忙抓着顾敬臣的手腕上了马车。   她没注意的是,顾敬臣在那一瞬间眼神也变了一下。   扬风给紫叶使了个眼色,紫叶见状,连忙扶着扬风的手上了马车。   意晚掀开帘子,看着熟悉的马车,怔愣了片刻。   “坐稳了。”顾敬臣的声音从外面响了起来。   “姑娘?”紫叶唤道。   意晚连忙找了个位置坐好。   紫叶瞧着自家姑娘坐在了主位上,微微有些诧异。他们家姑娘不是这样的人,若是平时坐别人的马车,从来不会坐在主位上。   或许是刚刚太过着急忘了?   紫叶坐在了侧边。   马车再次朝前驶去。   紫叶看着宽大的马车,惊叹:“马车好大啊。”   这里面看起来能容纳十个人,站起来也不用弯腰,她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马车。从前在地方上她还觉得自家老爷的官职高,来到京城方知自己目光短浅。跟侯府比,他们老爷的从五品真不算什么。   说完,她看向意晚。见自家姑娘平静的神色,她很是佩服。   意晚表面上表现的平静,内心其实非常复杂。这辆马车她前世坐过几次,里面的构造跟此刻的不太一样。   现在马车里面跟外面几乎是一样的风格,冷淡简洁。马车虽大,里面陈设却非常简单,三面座椅。正中央这一面中间有一个矮桌,上面放着几本书,一套茶具,还有一些笔墨纸砚。   整个马车显得空空荡荡的。   她后来坐时这里面被改装过了,中间这一面座椅上安装了厚厚的垫子,坐上去软软的,不像现在这么硬,像是坐在木板上一样,很是颠簸。这一面的座椅也加宽过,两个人躺上去都没问题,如今却只能躺一人。一旁还放置了一个小柜子,抽屉里面放着一些点心和蜜饯果子。   那些东西现在没有,后来她嫁入侯府时就已经有了,想来应该是为表姐准备的。   “嗯,确实挺大的。”意晚收回来目光。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了,马车里却安安静静的,不似刚刚坐自家马车时那样吵。   马车外,扬风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侯爷。   侯爷今日怎么怪怪的。廉郡王和侯爷有些交情,刚刚侯爷依旧拒绝了他的掌上明珠月珠县主。礼部员外郎不过是从五品小官,又跟侯爷没什么交情,侯爷何故如此照顾云姑娘。   上次在燕山时他就觉得侯爷对这位云姑娘不一般。   可据他观察,里面那位云姑娘似乎一直躲着他们家侯爷。   侯爷年纪也不小了,若侯爷真的对云姑娘有意的话……   扬风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侯爷,您前几日为了救营中的新兵伤了肩膀,外面冷,您可别旧伤复发了。”   定北侯看向自己的下属。   他的眼神里虽然没什么情绪,但还是把扬风吓得不轻。   看着顾敬臣的眼神,扬风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等回到侯府,等待他的还不知是什么惩罚。   不过,若是能帮了侯爷,他挨打也是值得的。   令他失望的是,他等了好久都没听到里面有动静。   难道风大雨大没听到?   意晚自然听到了,此刻她内心正在挣扎犹豫。   这是顾敬臣的马车,顾敬臣为了避嫌坐在了外面。顾敬臣受过伤,此刻正在被风吹雨打。马车很大,又有紫叶和扬风在,顾敬臣坐在里面倒也无妨。   可她不想见顾敬臣。   这一犹豫,一刻钟过去了。   意晚听到迎面过来一辆马车,透过被风吹开的车帘,她看到对面马车里的人看向了这边。这里距离京城不远了,人会越来越多,她思索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   “你去请侯爷进来。”   意晚觉得自己想错了一件事情,她刚刚觉得若是和顾敬臣若是同在马车里面,传出去会被人说闲话,她也不想见到顾敬臣,不想跟他有任何的牵扯。   可事实上,顾敬臣坐在外面才更惹人注目。   这辆马车没有任何标志,知晓这是顾敬臣马车的人不多,可京城里认识顾敬臣的人多。若是顾敬臣坐在外面,会被人看到,从而让人产生怀疑。   为什么顾敬臣不坐在里面,而要坐在外面?马车里是不是有人,是何人?   万一真被人猜到是自己……麻烦就大了。   紫叶:“是。”   听到婢女的话,扬风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那位云姑娘不是个铁石心肠的。   顾敬臣想到刚刚过去的那辆马车,似乎明白了什么,起身进去了。   进去之后,顾敬臣把身上的蓑衣脱去。看着车内干掉的泥浆,浓眉微动。   意晚注意到顾敬臣的视线,这才发现自己和紫叶把马车踩脏了。她们二人刚刚去泥水里推过马车,上马车时比较着急,没来得及弄干净。想起顾敬臣喜洁,她连忙站起身来道歉:“抱歉,我马上擦干净。”   顾敬臣收回来视线,看向意晚,淡淡道:“不必。”   说完,顾敬臣朝着中间这一面座椅走了过来,撩开衣摆,坐在了左侧位置上。   他身形高大。双腿岔开,占了一半的位置。   见他坐下,意晚也准备坐下。正当她马上要坐下之时,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刚刚竟然下意识地坐在了主位上,甚至在顾敬臣坐下之后准备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她前世的习惯竟然带到了现在。   那时他是定北侯,她是定北侯夫人,两个人是夫妻,座位自然是平起平坐。   如今不是了。   意晚后背一阵发麻,她站直了身子,往旁边挪了一步,坐在了马车右侧的座椅上。   顾敬臣深深地看了意晚一眼。   紫叶是有些佩服自家姑娘的。定北侯气场这么强大,面色又那么冷,让人心生畏惧,自家姑娘是如何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坐在侯爷面前的。   意晚心里有些乱,没注意到顾敬臣和紫叶的目光。直到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紫叶竟然站在一旁,并未坐下。   她示意紫叶坐在自己旁边,紫叶摇了摇头,没敢坐。   顾敬臣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道:“坐下吧。”   听到这话,紫叶才终于敢坐下了,不过,她只敢坐一点边边,坐直了身子,一副拘谨的模样。   马车行驶得很快。因为下雨路面不平,有些颠簸,意晚不自觉蹙了蹙眉。   “慢一些!”顾敬臣沉声道。   扬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刚侯爷不是让他快一些么,怎么又突然让他慢下来了。虽心中有不解,但他还是照做了。   马车内安安静静,无人说话。   紫叶忽然有些羡慕坐在外面的扬风了。外面虽然冷,但至少可以呼吸一下新鲜而又自由的空气,不像里面这样尴尬,让人窒息。   “云姑娘师从何人?”顾敬臣的声音在马车内响了起来。   意晚抬眸看向顾敬臣,面露疑惑。   顾敬臣解释:“我瞧着云姑娘射箭的姿势非常专业和特别,想知道是何人教你的。”   意晚愣了一下。   大家不都是这样射箭吗,她射箭难道跟旁人不一样?   顾敬臣进一步解释:“云姑娘靠弦的动作一步完成,而且举弓时的姿势也跟旁人不同。”   意晚抿了抿唇。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些姿势跟旁人不同,当初他怎么教她,她就怎么做。若是知晓她动作特殊,刚刚她射箭时定要改掉。   “就是在扬州时随便找了个师傅学的。”意晚垂眸答道。   听出来意晚不想回答,顾敬臣没再多言。   他之所以会问,是因为他发现意晚射箭的小习惯跟他一样。既然对方不想说,他也不好多问。   不多时,马车驶入了京城中,外面渐渐热闹起来。   “住址。”顾敬臣依旧言简意赅。   意晚本想着到了京城就下车,可如今外面有行人,她若是下车势必会被有心人看到。他们家所在的地方反倒是人少一些。若是停在后门,人就更少了。   权衡利弊之后,意晚说出来云府的地址。至于去后门这种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毕竟顾敬臣好心好意送她过来,她不该让人走后门。   片刻后,马车到了云府门口。   紫叶站了起来,透过被风吹起一角的车帘,意晚发现外面有人,有些犹豫。   顾敬臣看了意晚一眼。   意晚察觉到他的目光,以为他在催促她下车,只好站起来身来。罢了,若真被人发现,她只能撒谎说车里没人了。依着顾敬臣的性子,定不会站出来戳破她的谎言。   “去后门。”顾敬臣道。   意晚看向顾敬臣。   他竟然猜到了她的想法。   不一会儿,马车绕到了云府后门。这条小道狭窄,也几乎没人路过,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多谢侯爷。”意晚再次道谢。   那些报答的话她依旧一个字没说。顾敬臣是定北侯,她是从五品官员的女儿,想必他也不需要她的回报。   “嗯。”顾敬臣冷淡地应了一声。   意晚朝着顾敬臣福了福身,转身干脆利索地跳下车,像是后面有恶鬼索命一样。   紫叶和扬风二人一脸惊诧地看向意晚。   意晚没说话。   紫叶在扬风的帮助下跳下马车。   “侯爷慢走。”意晚道。   马车很快驶离了巷道。意晚敲了敲门,进入府中。   “一会儿母亲若是问起,就说咱们的马车坏了,在路上搭了一户商家小姐的车回来的。这番话你也交待一下车夫,给他些银子,不要让他乱说话。”   “是,姑娘。”   意晚此刻有些狼狈,她先回小院去梳洗了一番。   顾敬臣回府之后去了前院。   启航看到顾敬臣,连忙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过去。因走得太快,没看到廊上的水渍,脚下一滑。以他的功夫,完全可以避免摔倒在地。但为了护住手里信件,他选择后背朝下摔倒在地。   看着顾敬臣的脸色,他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跪在地上。   “属下失礼,请侯爷责罚。”   顾敬臣瞥了他一眼。   启航觉得这次要挨二十军棍了。   让人意外的是,顾敬臣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下次小心点。”   说完,推开书房的门进去了。   扬风和启航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侯爷这次竟然没罚我?”启航低声道。   要知道,侯爷治军严格,平日里他们犯一点小错都要被罚。刚刚他毛毛躁躁的,若是放在平时,怎么也得挨十军棍。   “今日侯爷心情不错?”启航猜测。   扬风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家侯爷今日怪得很。   从看到那位云姑娘起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区继续送66红包,感谢支持,么么哒~   明天上夹子,下一章更新在17号晚上十一点。之后每天固定晚上九点更新,大概率双更。 第23章 梦境   意晚梳洗后换了一身衣裳, 去了正院。   今日在围场发生了太多事,想必意晴回来之后都跟母亲说了。今日意晴受了委屈, 而她在围场出了风头, 母亲不喜她出风头,不知会如何说她。   意晚很快来到了正院。   令她意外的事,母亲竟然没什么反应, 甚至眼底还有喜悦。   看来是她想多了,母亲并未因为围场的事情而生气。   “见过母亲。”   “嗯,今日天气不好, 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意晚有些诧异,难道二妹妹还没回来?她琢磨了一下,问道:“莹表姐邀请二妹妹一同坐侯府的马车回来, 我瞧着她们在我前面走的, 不知二妹妹回来了吗?”   闻言,乔氏笑了:“没回来,她去侯府了。侯府那边传来了消息,婉莹很喜欢意晴, 要留她在侯府小住两日。”   意晚心中更是诧异。莹表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她想了想, 提醒道:“母亲,今日在围场上发生了一些事情。莹表姐当众说了意晴, 意晴很难过……”   话尚未说完就被乔氏打断了。   乔氏顿时冷了脸:“婉莹已经来信解释过了, 那些都是误会, 意晴也在信上说婉莹待她极好,她原谅了婉莹。我怎么听说你跟婉莹发生了一些冲突?我刚刚忍着没说你,你倒是反过来告状挑拨她们表姐妹的关系。你来京城后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那么懂事听话, 如今却无理取闹。”   意晚怔怔地看向母亲, 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母亲就这样相信表姐不信她。   许是母亲听侯府的人说了什么, 她有必要跟母亲解释一下。   “母亲,事情并非您想的那样。”   乔氏有些不耐烦,抬了抬手,道:“好了,事情原委我已经知晓,你不必再多说。意晴跟侯府关系好是她的本事。以后你妹妹的事情你少管!这几日你不要出门了,好好在家反省反省。”   意晚忍住眼中的泪意,道:“是,母亲。”   回到小院后,黄嬷嬷瞧着意晚的脸色难看,问了几句。   紫叶再也忍不住,把整件事跟黄嬷嬷说了一遍,最后抱怨道:“……夫人怎么能这样说大姑娘,明明就是莹姑娘欺负了二姑娘,大姑娘帮忙应对,怎么到头来成了姑娘的不是了。”   黄嬷嬷气得不行。   “原以为夫人只偏心二姑娘,如今瞧着她也偏心莹姑娘,她的心就没在姑娘身上。”   紫叶:“要我说,姑娘您以后少管二姑娘,就跟琪姑娘说的似的,让二姑娘多吃亏她就知道谁对她好了。”   意晚脸色微沉,情绪没什么起伏:“她今日吃了亏,可你看她真的明白了吗?”   紫叶张了张口,没再说什么。   黄嬷嬷叹了叹气:“哎,都是一个府上的,不帮也不行。二姑娘在外面丢脸,人家只会说咱们云府不是,还是得连累姑娘。”   黄嬷嬷是最懂意晚的,知道意晚为何要帮意晴。   意晚:“我累了,晚饭就不吃了,你们先下去吧。”   黄嬷嬷和紫叶对视一眼,退了下去。   皇宫   皇上看着站在下面的儿子,问:“今日可有中意的姑娘?”   周景祎:“但凭父皇和贵妃娘娘做主。”   闻言,皇上神色微顿,看着儿子说道:“你若是有喜欢的可以说出来,不想跟朕说就去跟贵妃说。虽是娶太子妃,但也是将来与你相伴一生的人,总要选个喜欢的才好。”   周景祎脑海中浮现出来冯乐柔的身影,但他并未说出来:“多谢父皇。”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进来了。   皇上看向内侍:“何事这般慌张?”   内侍略显着急地说道:“皇上,六皇子病了,高热不退,冉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皇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满脸担忧。他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走到大殿中央时,看着站在旁边的儿子,道:“选妃一事你自己好好想想,时辰不早了,退下吧。”   说罢,皇上匆匆朝着外面走去。   “是。”   出了勤政殿,周景祎的脸色冷了下来。   父皇眼中只有那些小的,这些年越来越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大哥!”一个声音打断了周景祎的思绪。   周景祎看向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年,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温和。   “阿祺,你何时回宫的?”   四皇子周景祺:“今日傍晚方回。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寻大哥,听说大哥去了围场,弟弟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大哥回宫,结果大哥又被父皇叫去了。如今见大哥一面好难啊!”   周景祎拍了拍四弟的肩膀,笑着说:“大哥这不是回来了么。走,大哥那里有好酒,咱们今晚一同畅饮,你也跟大哥说一说这半年你在外游历的事情。”   周景祺一脸兴奋:“好啊!”   一旁的内监小声道:“四殿下,贵妃娘娘那边还等着您呢。”   周景祎看向四弟,埋怨道:“你怎么不跟娘娘说一声?”   周景祺摸了摸头:“我这不是着急见大哥么?”   周景祎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内监:“你去跟娘娘说一声,四弟今晚不回去了,随我去东宫。”   内监连忙道:“是,太子殿下。”   意晚今日心头烦闷,本以为会睡不着,结果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地睡着了。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梦到自己来到了燕山,她看到无数人神色慌张连滚带爬地从山上下来,鞋子衣裳都被踩烂了。而半山腰处,有人正滚落下来。一眨眼,她又来到了半山腰,这里的情形更加触目惊心。一群少年姑娘正推推搡搡,很多人受了伤,亦有很多人从山上摔下去。   整个燕山如同一个修罗地狱。   忽然,她看到了被人推到边上的兄长,连忙跑了过去想要拉兄长一把,然而,兄长还是掉下去了。   她不是去京北答应把顾敬臣找来了吗?顾敬臣不是拉了兄长一把吗?为何兄长还是滚落山崖了?   顾敬臣去了哪里?   “顾敬臣……顾敬臣……”   她亲眼看到兄长从山上滚落,跌跌撞撞,最终摔到在山脚下,一颗巨石砸在了他的腿上。   她大喊着人来救命,始终无人应答。   “哥哥……哥哥……”   意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天尚未亮,灰蒙蒙的,外面依旧下着雨,她的脸上也早已泪流满面。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鲜血、嘶吼、哀鸣。   梦境格外真实,真实到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那些惨状依旧在眼前浮现着。她不会没有改变现实,兄长依旧伤了腿吧?   想到这一点,意晚心沉了下去。   “来人!”   紫叶匆匆从外面进来了:“姑娘,您怎么了?”   意晚抓着紫叶的胳膊,紧张地问:“大哥在哪里?”   紫叶诧异,道:“大少爷?他不是去书院了吗?还没回来。”   意晚松了一口气,她琢磨了一下,又问:“二妹妹呢?”   紫叶更是诧异:“二姑娘昨日跟莹姑娘去了永昌侯府,说是小住几日。”   意晚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还好,梦里的事情没有发生。她刚刚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一切都还是如今的模样。   “姑娘可是被梦魇了?”紫叶担忧地问。   意晚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嗯,做了一个噩梦。”   紫叶坐在床边上,抬手抚摸着意晚的背:“姑娘莫怕,梦里的事情都是假的,不会发生的。此刻天色快亮了,等天亮了一切都会好的。”   意晚:“嗯。”   另一边,顾敬臣罕见地起晚了。   扬风觑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问道:“侯爷,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给您告假?”   顾敬臣眼神微变,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不必。”   从房中出来后,顾敬臣看向了院子里的管事。   “房间不用收拾,今日不许任何人进去。”   管事:“是,侯爷。”   扬风:“侯爷,外面还下着雨,今日您是骑马还是坐马车?”   顾敬臣看了一眼昨日的马车:“坐马车。”   扬风诧异地看了侯爷一眼。   侯爷向来不爱坐马车和轿子,除非阴雨天,否则都会骑马。今日的雨下的也不大啊。他不过是照例问了一句,没想到侯爷真的会选择马车。   上了马车后,顾敬臣看向昨日意晚坐过的位置。   马车昨日打扫过,地上的泥浆已经擦拭干净,旁边的位置也空空的,看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顾敬臣收回来目光,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一闭眼,眼前又浮现了昨晚的梦。   红烛,罗账,鸳鸯戏水被,并蒂莲花枕。   以及,那一双如水洗过的清澈眼睛,和白皙娇嫩掐一下就留下红印子的肌肤。   顾敬臣的手微微一颤,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梦境中的感觉。   突然,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燥热的感觉。   顾敬臣猛然睁开眼,抬手捏了捏眉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想到昨日意晚曾来过马车上,他感觉马车里有一股淡淡的荷花香挥散不去。那一股燥热的感觉盘旋在心头,越发浓烈。   “停车!”   扬风连忙把马车停了下来。   “回去骑马。”   扬风看了一眼车内,道:“是。”   回到府中,下了马车,顾敬臣对管事道:“以后车里不要放熏香。”   管事怔愣住了。   侯爷向来不喜欢熏香,这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也没人敢在他的房间、衣物上放香。打扫马车的婆子是在侯府待了几十年的老人,不该犯这样的错啊。   且他昨日检查过,并未闻到马车里的味道。   但此刻侯爷脸色阴沉,他不敢多说。   “是。”   顾敬臣走后,管事的把打扫的婆子叫了过来。婆子申辩自己并未用香。   随后管事的和婆子一起去查看了马车,怎么闻都闻不到一丝气味。   侯爷是不可能错的,所以错的只能是他们。   管事:“再打扫一遍吧,通通风散散味。”   “是。”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我无耻,我下流。   本来说的是晚上更新,提前更新一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剧透一下,他俩会做梦不是意外。   本章评论区随机送66红包,感谢支持~ 第24章 提亲   用过早饭后, 意晚坐在了榻上,看着窗外潺潺的雨, 对紫叶道:“你去放置杂物的院子看看, 检查一下意平和意安他们房间里有没有漏雨,屋里的被褥可还够。”   此事本该她亲自去的,眼下她被母亲禁足在院子里, 不方便出去。   “莫要告诉他们我被禁足一事。”意晚补充了一句。   紫叶:“是,姑娘。”   紫叶走后,意晚坐在榻上开始绣花。   想到昨晚那个梦, 今日她给兄长绣起了荷包。   再过几个月兄长就要参加会试,她希望兄长能够一举得中,因此, 她在荷包上绣了竹子, 寓意节节高升。   听着屋外的淅淅沥沥的雨声,绣着手中的荷包,意晚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黄嬷嬷看着意晚绣的荷包,赞道:“姑娘绣的可真好看, 大少爷用了这样的荷包一定能考中的。”   意晚笑了笑, 没说话。   这也是她希望的。她希望兄长能够彻底摆脱前世的厄运,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过了一会儿, 小荟从外面回来了。   “昨日夫人哪里也没去, 后来永昌侯府的人来了, 给了夫人两封信。一封是莹姑娘写的,一封是二姑娘写的。夫人在正堂看的信,看完之后, 夫人很是开心。嘴里一直在夸莹姑娘, 说莹姑娘识大体, 莹姑娘懂事之类的。”   说到这里,小荟面上露出来犹豫的神情。   意晚琢磨了一下,平静地问:“信上可是提到了我?”   小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二姑娘在信上说您处处出风头,跟莹姑娘起了冲突。”   黄嬷嬷立马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分明是乔家大姑娘想出风头,结果自己的如意算盘没打响被别人占了先,心有不甘把事情推到二姑娘身上。大姑娘不过是维护了二姑娘罢了,怎么到了二姑娘嘴里就成了姑娘的不是?”   紫叶也一脸愤怒:“我原以为那番话是侯府的人跟夫人说的,没想到竟然是二姑娘。她是忘了自己昨日有多狼狈了吗?她可是咱们姑娘的亲妹妹啊,知道夫人向来不喜欢姑娘,她怎么能这样跟夫人说!”   意晚一点都不意外。   睡了一觉,她的心又硬了几分。   二妹妹一向这么蠢,从昨日的表现就看出来了,乔婉莹几句话就把她哄得团团转。信上的内容多半是被乔婉莹撺掇着写的。不过,二妹妹若是心里真的向着她这个姐姐,也不会写这样的信,只能说她本就不喜欢她。   她只是有些心寒。   还有些奇怪。母亲为何对莹表姐那么好,莹表姐最近为何又突然对二妹妹那么好。   意晚看向紫叶:“春雨这次没跟着二妹妹去围场,你一会儿去找她聊一聊,试探一下二妹妹对莹表姐是什么态度,有没有提起过侯府。”   紫叶:“好。”   黄嬷嬷看了一眼意晚手中的绣件,瞧着她把竹子绣完了,道:“姑娘,今日天色不好,光线太暗,您先别做荷包了,仔细伤了眼睛。”   意晚也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同意了嬷嬷的决定。   紫叶询问:“姑娘,要收起来吗?”   意晚:“嗯,先收起来吧,明日再绣。跟我那些绣件放在一起就行。”   紫叶:“好。”   意晚今日做的是一个荷包。不过,她先在布上绣了竹子,尚未做成荷包的形状。所以此刻还只是一块布。   紫叶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意晚刚刚绣好的花样子,放到了一旁桌子上,随后打开一旁的柜子,打算把布放进去。   在打开柜子看到里面东西时,顿时愣了一下。   “咦?”   黄嬷嬷看向那边:“怎么了?”   紫叶放下花样子,道:“我记得我上回把东西都放得整整齐齐的,怎么现在里面这么乱啊,我整理好了啊。”   姑娘的东西一向由她保管着,除了她没人动。   这些绣件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应该没人会拿,黄嬷嬷不甚在意,道:“许是你忘记了,又或者从扬州过来时被人弄乱了。”   紫叶也好久没看过了,想不起来,道:“嗯,可能是吧。”   紫叶是个利索干净的姑娘,见里面乱了,她立马动手开始整理。   意晚跟黄嬷嬷在榻上说着话。   黄嬷嬷在宽慰意晚:“夫人的态度您也不必放在心上,她一向对您如此。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母亲。”   意晚想,还好嬷嬷不知前世的事情,若知晓母亲逼着她嫁给定北侯当填房,只为照顾表姐刚出生的孩子,不知心中作何想。   “嗯,我知道。我如今只想查明原因。”   黄嬷嬷:“这样就对了!总归老爷和大少爷对您是好的,您有什么事都跟他们去说。”   意晚点头:“好。”   黄嬷嬷:“要我说,二姑娘的事儿您也少管。只要她不害府中,您管她呢,那就是个黑心肝的,将来即便嫁入高门也不会向着您。”   意晚:“嗯。”   两人正说着话,紫叶突然说道:“姑娘绣的那一幅国色天香怎么不见了?”   一听姑娘的绣件不见了,黄嬷嬷坐不住了,立马站了起来,朝着紫叶走去:“国色天香?是那一幅姑娘绣了半个月的牡丹图吗?”   紫叶:“对!就是那一幅。姑娘绣得特别好,我怕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弄坏了,特意收起来放在了箱子底下。怎么会不见了呢?”   黄嬷嬷一样一样开始翻找,找了两遍也没找到。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紫叶皱眉想了想,道:“不可能,姑娘的绣件我一直都放在这里面。姑娘与扬州知府家的二姑娘关系好,她知晓姑娘绣了这副国色天香,来府中看过,她看完之后我立马就收起来了,没再给旁人看。”   黄嬷嬷问:“从扬州来京城的时候你检查过吗?”   紫叶摇头:“没有。”   说完,又道:“可是一个月前姑娘教三姑娘学习绣兰花的时候我打开过箱子,从里面拿走了一个帕子,当时箱子里的东西是整整齐齐放着的。”   “难不成被人偷走了?”黄嬷嬷看向意晚。   紫叶不解:“偷那东西做什么?”   黄嬷嬷:“姑娘绣技高超,用的丝线又是上等的,那一幅绣品若是卖出去得值一百两银子呢。”   紫叶心疼不已:“谁会干这样的事情啊?屋里比那东西值钱的东西多的是。那幅绣品姑娘可是绣了整整半个月,耗费了不少心神。”   意晚也很心疼,那幅国色天香她很喜欢。   “好在上面我没有绣名字,见过那幅绣品的人也不多。”   黄嬷嬷猛然清醒过来:“姑娘说得对。”   那幅绣品丢了她也很心疼,可眼下丢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人知道那是姑娘绣的,否则落入不怀好意的外男手中,若是说姑娘私相授受可就麻烦了。   紫叶也想明白了,但她心里还是很难受,毕竟那是姑娘的心血,毕竟是在她手上丢的,她看管不力。   “姑娘,对不起,您罚我吧。”   意晚:“罚你作甚,东西又不是你拿的。”   紫叶抿了抿唇,道:“可丢了东西是我的错。我原想着咱们府中人少,姑娘又常常绣东西,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没上锁,没想到竟然丢了绣品。”   意晚:“没关系,我不怪你。如今这绣品究竟是何时丢的也不能确定了。你这几日私下查一查吧,能查出来当然是最好的,若是查不出来也不必记挂在心上。以后把绣品保管好了就行。”   紫叶:“好。”   过了一会儿,紫叶去找了一把结实的铜锁,把箱子锁上了。   锁上之后,仍不放心,去外面叫了两个小丫头,把箱子搬到了里间,藏到了柜子里,又把柜子上了锁。   这样终于放心了。   意晚失笑。   黄嬷嬷满意地道:“就该这样,姑娘亲手做的东西不能丢。”   过了两日,紫叶有些丧气地来到意晚面前。   “姑娘。”   意晚知道她这几日一直在忙着查绣品丢失的事情,瞧着她脸上的神情便知并不顺利了。   “没关系,丢了就丢了。以后重新绣一副便是。”   紫叶心里很是愧疚。   “我这几日仔仔细细查过院子里的人,没有任何可疑的。我还问过她们这一个月来有没有看到外人来过。可时间过去太久了,大家也都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大少爷来过、二姑娘来过,哦,对,还有正院里的人也来过。”   意晚诧异:“正院里的人?谁啊?”   大哥和二妹妹时常过来,但母亲很少会派人来。   紫叶:“好像是夫人身边的翠菊,来给您送了些点心。见您不在,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意晚点了点头。   紫叶又说起来另外一桩事:“我去找春雨打听过,她提起来莹姑娘满是得意,说莹姑娘待她们姑娘好,还说她们姑娘要嫁高门去了等等,其余什么也没说。”   意晚点了点头:“嗯。这几日二妹妹应该就要回来了,你多跟那个院子的人说说话。”   紫叶:“好。”   意晚猜的没错,第二日傍晚意晴回了府中。   回来时她特别开心,还带了不少好东西,比如一些珍贵的水果,比如一些布料,一些小玩意。   意晴叽叽喳喳炫耀着。   向来不怎么喜欢次女的云文海今日对次女也格外温和。   “能讨老夫人开心也是你的本事。你可得好好跟侯府的少爷小姐们相处,收起你那个倔脾气。”   后面这句话不太好听,不过,意晴今日开心,所以并未在意。   “知道了,父亲。”   意晴又接着炫耀老太太和乔婉莹给她的东西。   云文海看到一匹素色的布料,笑着说:“这个适合意晚,正好给意晚做一身衣裳。”   意晴的脸立马耷拉下来。   “父亲,这匹布料是宫里的娘娘赏给莹表姐的,莹表姐打算给母亲。大姐姐若是喜欢,就去外面买个差不多的吧。”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意晚:“多谢父亲好意,女儿不缺衣服。”   云文海看了一眼布料颜色。虽是素色的,但颜色年轻了些,并不适合夫人。可瞧着夫人开心的模样,他也说不出来让她让给长女的话。   云文海看向长女:“一会儿去账房领些银子,你出门逛逛,看看喜欢什么买些回来。”   意晚:“多谢父亲。”   意晴轻哼一声。   父亲就是偏心,还想拿她的东西给长姐。   乔氏拿着布料摩挲了许久,问女儿:“这真的是莹姑娘给我的?”   意晴:“是啊,莹表姐很喜欢母亲。听莹表姐说这匹布料本来是准备给大舅母的,她觉得更适合母亲,就给母亲留下了。”   闻言,乔氏眉开眼笑。   “好,好,好。”   乔氏一连说了三个好。   “你表姐对你好,你也莫要忘了她,有什么好东西给她带上。”   意晴笑着说:“嗯,我知道的,母亲。莹表姐说过几日是老——”   说到一半,意晴突然想到了什么,眼角瞥了一眼意晚,快速转了回去,改了口:“莹表姐邀我过几日去侯府赏梅,届时我给她带上。”   意晚眼眸微动,并未做声,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   乔氏:“好。”   一家人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云文海前院还有事要忙,便散了。   出了正院门,意晚看了一眼紫叶,又看向正院的方向。   紫叶立马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意晚回到小院没多久,小荟来了。   “二姑娘跟夫人说腊月十六那日是侯府老夫人的寿辰,老夫人邀请咱们府的夫人和少爷姑娘们一同去侯府做客。”   紫叶:“二姑娘刚刚为何不说出来?”   黄嬷嬷:“还不是怕咱们姑娘也去会抢了她的风头。”   意晚看向小荟,问道:“是只邀请了母亲和二妹妹,还是都邀请了?”   小荟:“应该是都邀请了。我娘听到夫人夸二姑娘机灵,没在您面前提起来此事。”   果然如此。   紫叶和黄嬷嬷又开始说起了正院的不是。   意晚发现自己的心已经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硬了。前世她不争不抢,所以无人在意她,她也没有被母亲打压,被二妹妹讨厌。今生她稍微露了一点头,母亲便要把她摁下,二妹妹就要嫉妒她。   她要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让她们白白浪费心思了。   意晚点了点头:“做的不错,等大哥从书院回来,过年这段时间就让你弟弟在大哥身边跑跑腿。”用钱可以收买人心,但不长久,前途才是最稳固的。   之前意晚把小栓子调到了意亭身边,如今意亭去了书院,小栓子没跟着,此时小栓子在意亭院子里做一些杂活。   过年见的人多,更容易露脸。   小荟眼睛亮了起来:“多谢大姑娘。若是夫人那边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报给姑娘。”   意晚:“不必太过着急,能打听到固然好,但也要注意,莫要被人发现了。”   小荟:“好,我记住了。”   意晚端了茶:“嗯,下去吧。”   小荟连忙告退。   紫叶:“姑娘,夫人为何要这样做啊?她怎么这么害怕您去侯府?”   黄嬷嬷:“我看除了怕姑娘抢风头,估摸着还有别的什么事儿。”   紫叶:“姑娘,那咱们这次去不去?”   意晚眼神格外坚定:“自然是要去的。”   母亲越不想去,她便越要去。   接下来,意晚就像是不知那日的事情一般,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不出门,也不多说话。   历时几个月,赵家的事情终于水落石出。冉玠不仅戳穿了赵老爷的身份,还协助刑部和大理寺抓住了这个梁国奸细,剿灭了几个梁国的探子。   冉玠立了大功,重重赏赐了冉家。   从前都是冉妃帮着娘家,这一次,冉玠反过来帮助了姐姐。   晚上,皇上来了琉璃宫。   皇上:“阿芙,你这个弟弟不错,将来大有可为。”   冉妃笑了笑,拿着帕子遮住唇,谦虚地道:“皇上谬赞,他懂什么呀,主要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们能干,他就是跟着这些大人们捡了个功劳。”   冉玠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冉妃的相貌又岂会差?冉妃长相明艳,一颦一笑都甚是勾人。   皇上爱极了她这副容貌,抬手握住了她纤细如葱的手,在手中把玩起来。   “若不是冉玠机敏,怕是很难发现这个敌国的探子。”   谦虚的话说一次就够了,说多了万一对方真的觉得自家弟弟无功劳就不妙了。冉妃顺势靠在皇上怀中,手伸向了皇上的腰封。   皇上也有些意动,含笑看着怀中的女子,任由她继续。   就在这时,一个内监匆匆来了。   皇上神情微凛,看向来人:“何事?”   内监:“回皇上的话,高贵人在牢中自尽了。”   皇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冉妃的神色也不好看。她入宫后没多久,高贵人就来到她身边,两个人几乎无话不谈,高贵人也常常帮助她。   那位赵老爷就是高贵人给她推荐的。若不是弟弟及时发现,怕是整个冉家都要万劫不复。高贵人久居深宫,如何能做到这一点,怕是背后有人。如今高贵人竟然突然死了,这一切线索不都断了么。   皇上看着冉妃的神色,抬手拍了拍她的手:“阿芙放心,朕一定会为你查清楚。”   冉妃脸上挤出来一丝笑,环抱住皇上的腰,靠在他的身上,说道:“嗯,臣妾相信皇上。”   冉家   “好好好,我儿真是有出息!咱们府竟然得了爵位,真是祖上有光了!”冉老爷满脸红光,端起桌上的酒杯又喝了一口。   今日宫里传了旨,冉老爷被封为伯爵。   恩赏爵位向来只有皇后才有这样的殊荣,冉家之所以有,是因为儿子立了大功。当然了,能被封为伯爵也有宫里女儿的功劳。   “烈儿可真争气!”董氏笑着说道。   她生的这两个孩子可真好,一个成了宫里的宠妃,一个为家里挣了爵位。   夫妇俩笑得开怀,畅饮起来。   就在这时,冉玠突然说道:“其实这件事并非儿子发现的,是意晚告诉我的。”   意晚……这个名字夫妇俩虽久未听到,但并不陌生。   是云家的长女。   冉老爷:“你说的那位提醒你的朋友竟然是云家大姑娘?”   冉玠:“正是如此。若非她提醒,儿子也不会知晓赵家有问题。”   想到之前的事,冉老爷和夫人心情有些复杂,都没说话。   冉玠站起身来,撩开衣摆,跪在了地上。   冉老爷和董氏看着儿子的举动全都怔住了。   “烈儿,你这是……”董氏问道。   冉玠:“爹,娘,儿子一直喜欢意晚,希望你们能去云家提亲!”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送50红包,感谢大家支持~ 第25章 谈话   冉老爷没说话, 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来他此刻的想法。   董氏原本笑着的脸立马沉了下来:“不行,我不同意!”   想起来此事她就有些不高兴。   冉玠:“母亲为何不同意?”   董氏冷着脸道:“此事是云家主动退亲, 既然亲事已退, 你就不要再想着云家姑娘了。”   冉玠:“当初是云家做的不对,瞧不上咱们家。可意晚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免了家中的祸事。可见她对儿子并非无情, 也不是瞧不上咱们。如今咱们府已有爵位,和从前大不相同,想来云家也未必会拒绝。娘就为儿子去求上一回吧!”   董氏仍旧不同意:“意晚是个好姑娘, 但她娘不行!我可丢不起那个人,也不想再跟这种捧高踩低的人家做亲家。”   想想当初和云家定亲之后乔氏的嘴脸她就很不高兴。   云家当初选中他们家,他们家那时非常开心, 感觉天上掉下来一块馅饼。结果那乔氏姿态摆的甚高, 处处高人一等。表面上看不上他们商户,暗地里又向他们讨要好处。   见母亲态度强硬,冉玠皱了皱眉,看向父亲:“爹……”   冉老爷:“既然你母亲这样说了, 你就别再提了。”   冉老爷和董氏不同, 他看待问题比较理性。乔氏如何对他们家,他不太在意。只不过, 当年云家的确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现在他们冉家有了更好的选择, 也不是非云家不可。   冉玠:“可……”   没等他说完,董氏就插嘴道:“儿啊,你就多看看京城中的贵女们吧。你生得好看, 如今不知多少小姑娘为你着迷, 你怎么就非得要云家那个?”   冉老爷:“是啊, 月珠县主一直倾心于你,你多看看她。”   如今女儿是宫妃,他们家自然花团锦簇。可若是遇到像赵家这样的事情,很容易就倒了。说到底,还是他们冉家根基不深。儿子若是娶了县主,那自然就不同了。与皇亲贵胄有了联系,再遇到事情时也能回旋一二。   冉玠眉头皱了起来,明确道:“爹,儿子只想娶自己喜欢的。”   看着倔强的儿子,董氏劝说:“月珠县主哪里不如云家姑娘?月珠县主家世好,身份尊贵,父兄得力,长得也不比那云家姑娘差多少。从前咱们家没得爵位他们也没嫌弃咱们,你当珍惜才是。”   冉玠嘴角扯出来一抹嘲讽的笑,站起身来:“咱们家当年不过是一介商贾,长姐也不曾入宫,云家都没嫌弃咱们跟咱们家定了亲。按照母亲的说法,咱们当珍惜云家才是。”   董氏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冉老爷:“哪里是我和你娘不珍惜,这不是云家先提出来的么……”   冉玠打断了父亲的话:“从前爹娘说是云家主动退亲,儿子都信了。如今看来,爹娘当初未必就没存了这样的心思。怕是早就等着云家来退亲了!”   被儿子说破心事,冉老爷站起身来,斥道:“你胡扯什么?”   冉玠:“是不是儿子胡扯,父亲心中有数。我也告诉你们,这辈子我非云意晚不娶,你们就死了让我娶月珠县主的心吧!”   说完,冉玠离开了厅堂。   冉老爷在后面唤了儿子几声,董氏被儿子气得头疼。   今日是腊月十五,云家一家人也在一处用饭。   酒足饭饱,意晚看了一眼父亲云文海,又看向母亲乔氏:“母亲,明日是外祖母的寿辰,您说女儿是送给外祖母一副手衣好呢,还是送给外祖母一副亲手绣的百福好呢?”   意晚从来没想过要去说服母亲带自己去侯府,因为通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她觉得母亲不会带自己去。既如此,又何必白费心思。   父亲一定会同意此事。   十五晚上全家人会在一处用饭,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   她这段时日只假装不知,丝毫不露马脚,让母亲放松警惕。   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顿时一滞。   “你说什么呢,母亲又没打算带你去!”意晴率先反驳。   果然,意晴先露了馅儿。   乔氏想阻止女儿已经来不及了。   云文海放下筷子,看向乔氏:“明日是岳母寿辰?夫人怎的没有提起过?”   意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了嘴。   乔氏笑了笑:“我没跟老爷说过吗?可能临近年关,我忘记跟老爷说了。不过,老爷不必担心,您的那一份礼我已经准备好了。”   云文海点了点头,再次拿起筷子,尚未夹菜,他又想到了什么,看向次女:“既然是岳母的寿辰,为何不带着意晚?”说完,他眼神挪到了乔氏身上。   乔氏瞥了一眼长女,道:“意晚之前身体不舒服,我想着天气冷,怕她难受,就没想带她。”   云文海看向意晚,关切地问道:“意晚,你身子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意晚笑着说:“多谢父亲关心。女儿前些日子射箭时手腕受了伤,在府中静养了大半个月,眼下已经好了。”   听到这个说辞,乔氏皱了皱眉。   云文海惊讶:“射箭?”   意晚点头:“嗯。秋闱时女儿虽未曾参加射箭比赛,但最后还是射了一箭。”   乔氏打断了意晚的话:“不过是小孩子闹着玩的,意晚逞强,结果伤到了。好了,意晚,你好好养着身体,不必着急出门。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定会转达给你外祖母。”   紫叶立马道:“大姑娘没有逞强,她那一箭正中靶心,大家都看呆了。当时太子殿下也在呢。”   乔氏冷了脸。   云文海却突然大笑一声,说道:“哈哈,原来那日在围场上一箭正中靶心的小官之女说的是你啊!”   意晚:“嗯,爹爹谬赞。”   云文海:“好好,非常好。”   说着话,他看向乔氏:“夫人是不知道,这件事外面大人也多有议论。我当时听了还特别羡慕,这是哪家的姑娘,没想到竟然是咱们家的。”   乔氏想笑,但有点笑不出来。   “对了,我之前怎么没听夫人说起此事?”   乔氏愣了一下,说道:“呃,意晚没说,所以我不知此事。”   云文海看向长女:“意晚,你就是太低调了,在外面做了这样的事情给家里长脸竟然也不说。”   意晚笑着没说话。   “对了,你的手腕可好些了?”   紫叶:“回老爷的话,姑娘的手腕早就好了,还给大少爷绣了节节高升的荷包。”   云文海点头:“你有心了。我记得你绣技极好,明日就给老太太带着那幅百福图吧,好好让大家看看你的绣技。”   意晚看向乔氏。   乔氏知道明日必须得带着长女了。她想了想,道:“还是带着手衣吧,老太太想必见过不少百福图,你用的针线和布想必也不是上乘,让人笑话就不好了。”   云文海不赞同。   意晚:“好的母亲,女儿知道了。”   云文海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没再多说。   乔氏借口乏了,众人便散了。   回到院子里后,紫叶疑惑地问道:“姑娘,您何时绣过百福图?”   意晚:“没绣过。”   紫叶更是惊讶,那他们姑娘怎么能确定夫人一定会选手衣呢?   “我只是比较了解母亲罢了。”意晚道。   她刚刚不过是试探一下。她猜测,相较于出彩的绣件,母亲会让她选别的,结果猜测成真了。   正院里   云文海躺在床上时还在想饭桌上长女提到的事情,越想越兴奋,他对身侧的妻子说道:“没想到意晚竟然能在围猎时出彩,而且此事还被太子殿下知晓了。说不定意晚将来——”   云文海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乔氏打断了。   “老爷,永昌侯府的姑娘们也有意竞选太子妃,莹姑娘那么出色都未必能选得上,意晚就更不可能了。”   闻言,云文海有些不悦:“夫人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意晚哪里比旁人差了?她长得好看,性情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骑射功夫也是了得。意晚就是差在了身份上,否则满京城谁能比得上她?”   云文海向来喜欢长女,觉得长女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不允许任何人说长女的不是。   乔氏不爱听这样的话。长女太过小家子气,又跟个木头似的,哪里能比得上永昌侯府的莹姑娘灵动大气。她知道丈夫喜欢长女,没反驳。   云文海正在兴头上,虽然乔氏没回应,他依旧继续说了下去:“我从前就跟夫人说过,你要多带着意晚出门。说不定咱们家的荣耀都在意晚身上。不过,我也没想过让她成为太子妃,只要能嫁个高门大户就行。像国公府、侯府那样的我从前也不敢想,现在意晚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倒也不是不能想了……”   乔氏打断了云文海的畅想:“嗯,我知道了,老爷,明日还得早起,睡吧。”   云文海见妻子疲惫,便没再多说,不过此事他还是放在了心上。   顾敬臣在京北大营待了一个月,今日方回京城。   回来后,天色已晚,得知母亲已经睡下,便没去请安,直接去了外院。   一入卧房中,看着略显凌乱的床,他方想起来上次离开时的情形。那日他起晚了,走得匆忙,没有收拾床铺,也没让旁人来收拾。   虽已过去一个月,但那一晚的梦仍然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顾敬臣喉结微动,顿了顿,扬声道:“来人。”   扬风推门而入:“侯爷。”   顾敬臣:“重新换一床被褥。”   扬风看了一眼床上,转身去叫人了。   管事的过来时,扬风道:“李总管,你怎么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侯爷离开一个月了,你竟然没给侯爷打扫房间。”   李总管有苦说不出,低声道:“扬风大人,您忘了么,侯爷走时特意吩咐过不让人进去啊。”   虽然时隔一月,但那日的侯爷着实怪异,扬风也想了起来。他动了动嘴,道:“李总管辛苦了,赶紧让人去收拾吧。”   李总管应了一声:“嗯。”   换了新的被褥,顾敬臣躺在了床上。闭上眼,那晚的梦又在眼前晃动,不过,好在晚上没再做那样的梦。   第二日一早,顾敬臣去了内宅中。   “儿子见过母亲。”   顾敬臣过来时秦夫人正在用饭,听到儿子的声音,秦夫人头都没抬一下,道:“你还知道回来。”   声音里多少带了些怨气。   儿子自打十五岁就上了战场,常年在外征战。如今好不容易回京,又时常去京北大营,不回京城。   顾敬臣撩开衣摆跪在地上:“是儿子不孝,请母亲责罚。”   秦夫人瞥了一眼儿子,没再多说:“坐下来吃饭吧。”   顾敬臣:“是。”   吃过饭,秦夫人去里间换衣裳了。   对此,顾敬臣微微有些诧异。   “母亲这是准备出门?”   秦夫人:“嗯,今日是永昌侯府老夫人寿辰,我一会儿过去一趟。”   顾敬臣心中惊讶不已。母亲最不爱出门,不管是王妃还是公主来请,多半都拒绝了,就连宫宴她也从来不去。为何要去永昌侯府?难道有什么事情吗?   “母亲为何要去?”   看着儿子的眼神,秦夫人有些无语,语气也不善:“还不是为了你。”   顾敬臣:“嗯?”   秦夫人:“你也不小了,该成亲了。”   最近这几年,这样的话顾敬臣不知听了多少遍,他站在一旁闭嘴不言。   秦夫人叹气,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木头儿子,她絮絮叨叨说了儿子许久,儿子毫无反应。   秦夫人怕自己气得难受,抬了抬手撵儿子走。   顾敬臣略一思索,道:“儿子一会儿送您过去。”   秦夫人顿时眼里冒光,转头看向儿子。   儿子这是……开窍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点存稿,加更一章。   本章留评送50红包,感谢支持~ 第26章 大雪   一觉醒来, 意晚发现屋里格外亮堂。穿好衣裳掀开床幔,这才发现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黄嬷嬷从屋外进来, 抖了抖身上的雪。   “半夜时就下起了雪, 没曾想竟然会下这么久。开始还是淅淅沥沥的雪粒子,早上起来竟变成了鹅毛大雪。下了有一尺厚了。院子里打扫的人刚扫完,就又下了一层。”   意晚看了一眼屋外的雪, 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落下,竟比春天的柳絮还要密集。   这些年她一直随父亲在南边任上,已经好久没见过大雪了。记忆中上一次下大雪还是在京城的时候, 那时她只有三五岁。   紫叶在一旁感慨:“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   意晚:“是啊。”   她记得小时候虽然也见过大雪,但雪没这么大。   黄嬷嬷想了想,道:“我记得上一次京城下这么大的雪还是在姑娘出生那年。”   意晚和紫叶同时看向了黄嬷嬷。   “竟然这么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紫叶问道。   黄嬷嬷想到往事, 眼底跟刚刚不同了。   “是啊, 那一年雪下得特别大,连续下了近半个月。夫人那时快生产了,天气冷,又下着雪, 生怕出了意外, 不敢走动,只在屋里活动活动。侯府那边突然来了消息, 说姨娘病了让夫人过去小住几日, 老爷和夫人都有些犹豫。后来不知怎的, 夫人突然就下定决心,冒着雪去了侯府。夫人在侯府住了没几日就生下了姑娘,生产当日就回来了, 那一日雪下得最大。姑娘刚生下来时小小的一团, 跟一只小猫似的, 气息微弱。也不知侯府怎得这般狠心,不让夫人多住几日……”   意晚心中一动。   “夫人也似气极了,对姑娘不管不——”   黄嬷嬷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看向了自家姑娘。见自家姑娘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她连忙转了话题:“姑娘,外头冷,把窗户关上吧,仔细染了风寒。”   意晚轻轻应了一声:“嗯。”   黄嬷嬷给紫叶使了个眼色,紫叶连忙去关窗。   意晚回过神来,瞧着正在院子里忙活的人,对黄嬷嬷道:“嬷嬷跟他们说一声,先别扫了,等雪停了再说吧,进屋暖和暖和。”   见姑娘没再问当年的事,黄嬷嬷笑着说:“好,姑娘就是体贴人。”   黄嬷嬷转身又出去了。   “姑娘说了,等雪停了再扫,都去歇着吧。”   “多谢姑娘,多谢嬷嬷。”   黄嬷嬷站在廊下吩咐完,又进了屋。瞧着紫叶正在给姑娘梳头发,连忙过来了:“你别弄,放着我来。今儿我要给姑娘梳个好看的发髻。”   他们家姑娘长这么漂亮就该好好打扮打扮才是。今日是永昌侯老夫人的寿辰,想来去参加宴席的人很多。若是遇到那么几个高门贵公子,不就可以摆脱夫人了么。   紫叶笑着说:“那我且先给姑娘梳顺了,嬷嬷再来编发髻。”   黄嬷嬷:“好。”   意晚失笑:“嬷嬷,不必这么麻烦,简单梳一梳就好。”   黄嬷嬷坚持:“不行,今儿姑娘得听我的。”   意晚:“好好好,听您的。”   往日意晚的头发一刻钟就能梳好,今儿黄嬷嬷足足给她梳了两刻钟。不仅头上的发髻精致了些,还给她编了几个小辫子。   沉静中多了几分娇俏。   意晚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的确好看。   黄嬷嬷对自己的手艺甚是满意。   等意晚简单用过早饭,黄嬷嬷把一件大红色的斗篷拿了过来。   “姑娘,您今日就穿这件吧,保管是整个宴席中最靓丽的。”   意晚看着斗篷微微有些出神。这件斗篷是在扬州时买的,她只穿过一次。那一次她在宴席上出尽了风头,回府之后母亲的神色就不太好看,让她在府中好好看书习字。   “不了,还是披那件姜黄色的吧。”   倒不是说她怕母亲的责罚,而是因为今日的主角是老太太,是永昌侯府。想来侯府众人都会精心打扮。老太太本就不喜母亲,若她打扮得太过耀眼难免会惹老太太不喜。   “那件看起来太陈旧了,还是这件好。”黄嬷嬷又劝了一句。   意晚:“我里面穿缃色的衣裳,外面配姜黄色的斗篷,正好相配。”   黄嬷嬷:“太素净了吧……”   两种颜色都偏黄,也偏暗,站在人群中哪还有人能注意到他们姑娘。   黄嬷嬷正欲继续劝说,意晚抬手握住了她的手,道:“这次紫叶不去了,嬷嬷跟着去。”   黄嬷嬷诧异:“啊?我跟着?”   意晚:“嗯,嬷嬷跟着。”   刚刚嬷嬷提起来她出生那日下雪一事,她觉得今日正好是个契机。   意晚:“我想让嬷嬷去侯府帮我打听一件事情。”   黄嬷嬷立马道:“何事?姑娘请说。”   意晚:“你去打听打听当年大舅母和母亲生产那一日发生了何事,重点问一问陈夫人和老太太身边的人。”   黄嬷嬷:“您是想查当年的事情?”   意晚点头:“对。”   依据嬷嬷所言,母亲是从她生下来时开始不喜欢她的,而母亲在生产当日就被侯府的人赶了回来。这其中一定有事发生。或许知晓了事情的原委,一切问题就都能水落石出了。   “紫叶年轻,在侯府认识的人少,她打听起来也费劲儿。嬷嬷就不一样了,就像刚刚,您提起了那年的大雪,叙旧的话自然而然就能说出来……”   黄嬷嬷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姑娘还是穿姜黄色的衣裳吧,红色那件太扎眼了。”   意晚笑着点了点头。   永昌侯府   天刚亮,此刻距离宴席开席还有两个时辰,陈夫人和永昌侯乔彦成在正院用早饭。   两个人用饭时安安静静的,和普通的夫妻有些不同。   用完早饭,婢女来收拾东西,永昌侯夫妇坐在一旁喝茶歇息。   “内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乔彦成问道。   “侯爷放心,都已准备妥当。”陈夫人答道。   乔彦成笑了笑:“夫人做事我自是放心的。今日内宅事情多,要辛苦夫人了,夫人多担待些。”   陈夫人:“侯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母亲的寿辰我理当尽心尽力。”   谈话告一段落,乔彦成看向了外面。   “今日的雪下得可真大,好些年没下这么大的雪了。我记得婉莹出生时下的也是这样大的雪,夫人当时还摔了一跤……”   提起往事,陈夫人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一年的雪的确下得很大,白茫茫一片,她不知怎么踩滑了,摔倒在地上,血迹染红了积雪。那时她腹痛难忍,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她当时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保住腹中的孩子。   后来孩子总算是保住了,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只是,自己伤了身子,再难有身孕。   乔彦成见夫人没说话,顿觉自己说错话,勾起了夫人的伤心往事。他连忙说道:“这些年辛苦夫人了,好在如今你跟婉莹都健健康康的。”   陈夫人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眼眶湿润了。   “嗯,都过去了。”陈夫人道。   她拿起来帕子擦了擦眼角。   还好她有西宁和婉莹一儿一女,也算得上圆满。   “说起婉莹,我想起一事,一直想问问侯爷。”   乔彦成声音温和了几分:“夫人请讲。”   陈夫人:“近来我瞧着母亲的意思似是想把婉莹嫁给太子,侯爷可晓得此事?”   乔彦成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看向夫人:“确有此事。”   猜测得到证实,陈夫人皱了皱眉。   乔彦成看着自家夫人的神色,问:“夫人不想让婉莹嫁给太子?”   陈夫人抿了抿唇,道:“那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宫中关系复杂,嫁给太子要操心的事情太多,这未必是一个最好的选择。我瞧着太子的意思是想娶个得力的妻子,以咱们侯府的门第也未必能成。”   陈夫人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女儿嫁给太子的可能性。   乔彦成:“事在人为。虽然咱们的门第比国公府、百年世家差了些,但好在婉莹争气,处处比旁人出众。”   听着乔彦成话里的意思,陈夫人看向丈夫:“此事侯爷也赞成?”   乔彦成略一思索,说道:“母亲向来疼爱婉莹,一直觉得婉莹是最出色的,想把婉莹嫁给天底下最好的儿郎。她老人家的性子夫人是知道的,说一不二,我作为儿子,也不好太过反对。”   陈夫人不赞同这番言论。她虽是内宅妇人,从小也饱读诗书,博学明理,不会盲目顺从丈夫。她既不赞同,便说了出来。   “未必身份高就是最好的儿郎,嫁人当看中对方的人品才干。女子的婚姻关乎一生,夫君若是不赞同,还是明确告知母亲为好。若将来婉莹过得不顺遂,母亲也会跟着难过。”   夫妻数十载,彼此之间早已了解甚深。乔彦成笑了笑,转而说道:“嗯,我听母亲说婉莹对太子一见倾心,太子也对她多有照顾。”   陈夫人不知这一层,心中微微有些讶然。她顿了顿,道:“原来是这样啊。若他们二人互相喜欢,倒也不是不可。”   女子难得遇到有情郎,若是彼此喜欢,倒也是一桩美谈。   陈夫人的态度瞬间发生了一些改变。   乔彦成:“嗯,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咱们也不必太过操心。”   陈夫人仍有顾虑:“我最近打听了一下想要参选太子妃的贵女,咱们府的门第并不是特别高,我就怕她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成不了太子正妃。”   乔彦成不甚在意:“咱们侯府的女儿不愁嫁,嫁不了太子,可以嫁给别人。”   他的观点是,努力一下,争取成为太子妃。若不成,那便罢。   陈夫人:“侯爷不是说婉莹喜欢太子吗?如今她和太子又两情相悦,就怕到时候她难以接受。”   乔彦成:“年轻人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慢慢就能接受结果了。但是,无论如何,再喜欢也不能为侧妃。”   永昌侯府的门第在京城虽不是数一数二的,那也是靠前的,女儿为侧妃算怎么回事?他岂不是永远都要被人压一头。这样的荣耀他宁愿不要。   陈夫人沉思片刻,道:“侯爷的意思我明白了。”   雪依旧下个不停,为了能好好巴结侯府,多跟各个府上的夫人攀上关系,乔氏决定早一点过去。   意晚拿着送给老太太的礼来到了正院。   乔氏瞥了一眼长女的礼。长女特意准备了一个小盒子来放置给老太太的寿礼,莫说里面的东西了,单单是这个盒子就异常精致。   “意晚,你这是从哪里买来的盒子?”   意晚:“女儿找府上的师傅做的盒子,自己给盒子上了眼色,雕刻了花纹。”   乔氏拿过来盒子仔细看了看,又打开盒子看向了里面。   里面的手衣一看就是亲手做的,针脚细密,通体绛色,上面还用金线绣了‘福’字。   简约大方又精致。   意晴看着长姐的礼,再看自己的。虽然价格比长姐高,可心意却不如长姐。她瞬间不高兴了,看向母亲乔氏。   乔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琢磨了一下,说道:“送礼的话,向来是一个府上送一个礼。你和意晴尚未出嫁,不用再单独送礼。且你兄长还在书院读书,若你们姐妹俩送了,你兄长不送,面子上也不好看。”   意晚很不理解。昨日母亲分明说了让她送手衣,怎得现在又反悔了。她侧头瞥了一眼春雨手中的物件儿,顿时明白了什么。   “是,母亲。”   乔氏带着两个女儿过去时永昌侯府客人来的还不多,老太太也在自己院儿里。不过,即便如此,老太太也没见她。   乔婉莹一袭红色的斗篷,在素白的天地间耀眼而又夺目。   “见过三姑母,见过两位表妹。”   “莹姐姐!”意晴热情地跟乔婉莹打招呼。   “许久不见,婉莹又漂亮了几分。”乔氏笑着说道。   乔婉莹:“三姑母过誉了。祖母还在梳头,不如三姑母在外间坐一会儿。”   乔氏知道嫡母不想见她,她今日来的目的也不是见嫡母,于是说道:“我瞧着府里且有的忙,我去帮帮你母亲的忙。一会儿劳烦你跟你祖母说一声。”   乔婉莹:“好的,三姑母,您放心去忙吧,两位表妹我来照顾。”   瞧着婉莹大方得体的样子,乔氏越看越满意。   “好好好,意晴和意晚就交给你了。”   “姑母慢走。”   乔氏一走,乔婉莹就看向了意晴:“刚刚厨房新做了点心,不如咱们一起尝一尝?”   意晴眼前一亮:“好啊,多谢表姐。”   乔婉莹拉着意晴的手,一副热络的模样。朝前走了两步,似是方想起意晚,回头朝她看去:“意晚表妹,你要一起吗?不过,我以为只有意晴会过来,点心只做了她的。”   意晚:“多谢表姐好意,我早上吃得多,现在还不饿。表姐和二妹妹尽管去吧,我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就行。”   乔婉莹眼珠一转,说道:“既然表妹不喜欢热闹,那你去旁边的偏厅坐着吧。一会儿开饭了叫你。”   乔婉莹将忽视和冷漠展现得淋漓尽致,她却不知,这样的安排正合意晚的意思。   意晚:“好。”   到了偏厅,里面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屋里倒是点着火盆,只是火快熄灭了,无人看管。今日是老太太的寿辰,想必府中的下人都去帮忙了。   意晚看向黄嬷嬷:“嬷嬷,我有些口渴,想吃橘子了,劳烦你去找几个。”   黄嬷嬷会意,点了点头:“是。”   今日雪下的大,顾敬臣吩咐马车慢些走。   等到了永昌侯府门前,顾敬臣扶着母亲下了车。   “母亲慢些走。今日儿子休息,若母亲离开时让人去府中跟儿子说一声,儿子再来接您。”   秦夫人很是失望:“你不随我一同去?”   她还以为儿子开窍了,没想到竟是自己理解错了。   “西宁!”陈伯鉴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伯鉴,你来了。”乔西宁笑着跟表弟打招呼。   “你三姑父一家可来了?”   “三姑夫三姑母以及两位表妹早早就来了。”   秦夫人见儿子不知在想什么,气道:“你走吧,不用你来接我了。”   顾敬臣想了想,跟了上去:“我还是同母亲一道进去吧。”   秦夫人脸上带了笑:“这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席否?   顾敬臣:否。   你媳妇儿在。   顾敬臣:进去吧。   剧透一下:女主在寿宴上会猜到真相。   感谢大家的支持,本章评论区送50红包~ 第27章 救她   意晚坐在屋里炉子旁, 拿小铲子拨了拨炭火,把一旁的烧水的铜壶放在上面, 拿起来榻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慢慢地, 快要熄灭的炭火燃了,屋里也渐渐暖和起来。   今日是老太太寿辰,外面来来往往的全都是人, 热热闹闹的。   这里像是被隔绝了一样。   意晚独自一人坐在这里倒也热闹。   永昌侯府的二夫人何氏作为侯府的女眷也是要帮忙的,她一大早过来跟老太太请了安就去忙了。今日没人管着婉琪,婉琪起得晚了些。吃过饭, 她来了祖母的院中。   婉琪和忠顺伯爵府的姑娘们玩儿的好,可惜今日只来了一位姑娘温熙然,这位温姑娘来了月事身子不舒服, 不能陪她玩。   一旁的花厅里倒是坐着些小姑娘, 婉琪跟他们坐在了一处。这些姑娘都跟婉莹关系好,婉琪跟她们处不到一块儿。   见意晴也在,她过去问了一句:“意晚表姐今日来了吗?”   意晴冷淡道:“来了。”   婉琪没瞧见表姐,还以为表姐没来, 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她去了哪里?”   意晴不喜欢这位二表姐, 也知莹表姐不喜欢她,随口说道:“不知道, 可能跑出去玩了吧, 不如表姐出去找找?”   婉琪瞥了意晴一眼, 没再多问,离开了花厅。   走到外面,她随手招了一个婢女过来, 问道:“看见三姑母家的意晚表姐了吗?”   婢女一直在院子里忙着, 来来回回许多趟, 也曾多次路过偏厅。   “刚刚表姑娘在西侧边的偏厅歇着,不知这会儿还在不在。”   婉琪看了一眼西侧偏厅的方向。   祖母的院子极大,有好几处偏厅。这一处偏厅在最角落里,平时闲置不用,今日许是客人来得多,把这间屋子也收拾出来了。她举步朝着那边走过去。偏厅的窗户没关,婉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炉火旁看书的表姐。   意晚表姐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坐在那里看书时那种气质就更加凸显了。   娴静,安稳。   让人一看便觉得内心安宁,再多的烦心事也能搁置在脑后。   婉琪推门而入,声音随之响了起来:“表姐可真会找地方,我来祖母院中这么多次了,都没想过可以在这里躲懒。”   看到婉琪,意晚笑了:“嗯,多亏了莹表姐的安排。”   一听是大堂姐安排的,婉琪就知她没安好心。不过,好在今日这里还算舒适。   走近后,婉琪这才发现表姐今日的发型跟平日里的不一样。   “表姐的头发真好看,谁给你编的啊?”   意晚:“我身边的奶嬷嬷编的。”   “哇,好精致。”   “嬷嬷去拿东西了,一会儿让她教一教你身边的婢女。”   “好啊,多谢表姐。”   婉琪很喜欢这位表姐,她顺势坐在表姐身边,问道:“表姐看的什么书啊?”   意晚:“《漠北杂记》”   “讲的什么啊?”   “讲的是一位去漠北做生意的商人,在漠北的所见所闻,挺有意思的。”   见婉琪感兴趣,意晚细细跟她讲了起来。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哇,真想去看看他口中所说的海市蜃楼,去看看有没有传说中的千年古城。”   意晚:“其实京城也有不少美景。我来京城半年多了,还没逛过来。”   婉琪:“京城我都看腻了,玩儿腻了,早就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意晚:“嗯,那就等以后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婉琪叹气:“哎,不知何时才能去了~”   一个女子若是想出门大概有两种方式。出嫁前,随着父亲去任上,出嫁后,随着丈夫去任上。女子总是不能决定自己的去处。想到这些,意晚没再多言。   二人正说着话,婉琪身边的小莲过来了。   “姑娘,前面戏开场了,大姑娘她们都过去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婉琪眼前一亮:“去去。”   说完,她看向了意晚:“表姐,一起去吧。大伯母请了北街的戏班子,他们唱的可好了。平日里都请不到的,还是大伯母提前两个月预定的。”   意晚想了想,放下书,道:“好。”   嬷嬷已经出去打探消息了,她坐在这里也无事,说不定出去能发现更多有用的信息。   婉琪和意晚刚走出来老太太的院子就听到前面戏已经唱了起来,虽听不清唱的什么,但是声音抑扬顿挫,甚是好听。   “哇,是《西厢记》!”婉琪兴奋地说道,“大伯母真好,知晓我们小姑娘们爱看这个,特意先安排了这出戏。”   说着,婉琪拉着意晚的手,快步朝着戏台那边走去。   意晚本对戏曲不感兴趣,瞧着婉琪开心的模样,也似是被她的快乐感染了,随她一起过去。   刚走了两步,迎面走过来几个熟悉的人,是太傅府的几位公子小姐。太傅府是永昌侯夫人陈夫人的娘家,今日老太太的寿辰,他们理当来此祝寿。   婉琪眼前一亮,笑着行礼:“见过伯鉴表哥,文素表姐。”   意晚也跟着她行礼。   陈文素回礼:“婉琪表妹好。”   随后她看向意晚,虽不认识意晚,但也朝着她回礼。   陈伯鉴热情地打着招呼:“婉琪表妹,意晚表妹好!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到两位表妹,可真是巧。”   陈文素瞥了一眼自家兄长。   刚刚她正想去看戏,结果兄长非要拉她过来,说他们二人还未向老夫人请安,不合礼数。兄长是否向老夫人请过安她不知晓,可她明明已经跟着母亲行过礼了。   因此她果断拒绝了兄长。   无奈兄长拿出来梅渊的字诱惑她,她只好陪着他来了。   看着兄长看向那位名叫意晚的姑娘的眼神,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兄长特意来找老夫人请安,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这位姑娘也。   今日的主场是永昌侯,永昌侯府的人是主人。意晚没说话,垂眸,安安静静地站在婉琪身后,守好一个客人的本分。   婉琪笑着说:“是啊,好巧。表哥是要去跟祖母请安吗?”   陈伯鉴正盯着意晚看,听到这话,回过神来:“啊,对。”   婉琪注意到陈伯鉴的失态,心里微微一沉。她手中的帕子握紧了一些,脸上维持着笑容:“刚刚闹哄哄的,有人从里面出来了,不知祖母还在不在,表哥和表姐要是去见祖母的话,那就快去吧。”   “好。”陈伯鉴应了一声,随后看向意晚。   意晚刚刚一直没搭理他,他想了想,挑了一个意晚必须得回答的问题:“不知意晚表妹跟谁学的射箭,怎么那么厉害,竟能一箭射中靶心。”   陈文素讶然,原来这位就是射中靶心的那个小户之女。   意晚:“在扬州时跟着一位师傅学的。那日能射中纯属巧合,再来一次未必能中。”   说完,她看向婉琪:“表妹,我听着戏要开场了,不如咱们快过去吧。”   陈伯鉴是太傅府长孙,外家又是世家崔家,家世显赫,无论如何,陈家都不可能看得上她。而依着母亲前世给她说亲的习惯,也定然不会选陈家。   她觉得上次围场一别,两个人算是两清了,没必要再有过多的联系。   因为,联系越多,麻烦也就越多。   婉琪看看陈伯鉴,又看看意晚,笑着说:“好啊。表哥,表姐,我们先过去啦~”   陈伯鉴虽然还想跟意晚说说话,但瞧着她冷淡的模样,张了张口,还是闭上了。   等意晚和婉琪走远,陈文素直接戳破了兄长的心思:“哥,人家都走远了,你别看了。”   陈伯鉴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看着。   陈文素说的更直白一些:“哥,人家姑娘很明显不喜欢你,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陈伯鉴:“……你懂什么?”   陈文素:“你又是往人家家里送礼,又是请母亲出面帮人家去围场,还费尽心思见人家,可你看人家姑娘刚刚可有正眼瞧你?我和娘原以为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的那位云姑娘是在欲擒故纵,如今看来,是哥哥你自作多情了。”   陈伯鉴:……能闭嘴吗?   陈文素扯了扯陈伯鉴的袖子:“戏都开场了,赶紧去给老夫人请安吧,我还想看戏呢。”   陈伯鉴叹气,随妹妹去了老太太院子里。   走在看戏的路上,婉琪忍不住问:“表姐,你何时认识太傅府的陈公子?”   意晚想到婉琪见到陈家大公子的反应,约摸猜到了一些,开口解释道:“秋闱放榜那日,我随母亲去看榜,正好遇到了大舅母和陈家大夫人。”   婉琪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瞧出来婉琪表妹的心思,但意晚没再多言。   等意晚和婉琪过去时,因她们二人来得晚,好的位置都被人占了,两个人只好坐在了最边上那一桌。   和她们一桌的还有意晴。   她们二人坐在了意晴对面。   意晴看到长姐和二表姐一同前来,瞥了她们二人一眼,又转过头去了,丝毫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甚是无礼。   婉琪找了找大姐姐的位置,只见大姐姐正坐在最前面那一桌,她旁边的人是月珠县主和安国公府的姑娘,正对面的是承恩侯府的几个姑娘。   几个人正说说笑笑的,相谈甚欢。   月珠县主向来跋扈,安国公府的姑娘也是个脾气火爆的,承恩侯府的姑娘更不用说。   承恩侯是已故皇后娘娘的的娘家,也就是太子的外家,他们府中的人看人向来是鼻孔朝天的。   大姐姐与人相处从来不看人品性情,只看家世。   婉琪在一旁嘀咕:“二表妹肯定是在大姐姐那里受了委屈,朝着咱们发脾气呢。”   意晚看了一眼乔婉莹的位置,没说什么。   婉琪也不在意乔婉莹和意晴,说了一句之后便专心听戏。   “哎,也不知这张生究竟长什么模样,竟能让崔小姐这般迷恋。表姐,你觉得张生真的存在吗?”   意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不过,不管张生是否真实存在,这世上不乏痴情的好儿郎。”   婉琪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表姐说得对。”   说罢,她又感慨了一句:“也只有大伯母会安排这个戏,别家的夫人们可不敢安排,生怕戏带坏了府中未出阁的姑娘们。”   意晚顿了顿,道:“戏曲本身无对错,端看每个人的想法和选择是什么,向往忠贞的爱情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倒是很羡慕张生和崔莺莺的感情。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婉琪点头:“可不是么。”   说完,婉琪看向表姐,压低声音问道:“表姐喜欢什么样的人?”   表姐长得这么好看,性子又好。她能看得出来,府中的几位哥哥都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就连陈家公子也喜欢她。可她瞧着表姐对谁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不与任何一位公子亲近。   她有点好奇表姐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   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意晚从未想过。她一直听从父亲和母亲的话,他们为她安排什么样的亲事她就嫁给谁。   婉琪见表姐久久不答,道:“那我换个问题,表姐想嫁个什么样的男子?”   喜欢什么样的人不好回答,但若是嫁个什么样的人,意晚还是能答上几点的。   “稳重、体贴、有担当、爱护妻儿……”   意晚低声说着,前面突然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谁家用大红配大绿啊,俗气!”   “呵,那是你不懂欣赏,也是,不能要求兵鲁子懂太多。”   “你骂谁呢!”   “谁骂我我就骂谁!”   婉琪已经忘了自己刚刚问的问题,眼睛看着前面,眼神里泛起兴奋的光。   “果然,这几个人在一起就得吵架。”   意晚也看了过去,只见安国公府的姑娘正和承恩侯府的姑娘吵架。   安欣茹:“不好看就是不好看,说两句怎么了?”   秦湘儿:“我劝你回家照照镜子,多往脸上扑些粉再来评价旁人好不好看。”   安欣茹容貌美丽,但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黑。   她生平最讨厌旁人说她肤色。   “你又有多好看?小矮子一个!鞋底不知垫了多少层垫子,当旁人不知道吗?”   两个人从小就认识,知根知底,彼此看不惯,不知吵了多少回了。   承恩侯府的秦大姑娘秦锦儿刚刚劝了几句了,没人听,见二人越吵越烈,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站起身来,道:“二妹妹,这是永昌侯老夫人的寿宴,你安静会儿,别吵了。”   秦湘儿虽然依旧愤怒,但迫于长姐的压力,没敢再多言。   乔婉莹看向安欣茹,劝道:“欣茹,你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安国公府的姑娘也消停了。   但她仍旧气不过,转身离开了。   走了没多远,回望台子下,众人依旧在热热闹闹看着戏。她的离开没有对任何人造成影响,秦湘儿脸上得意的笑格外刺眼。瞧着因为下雪新搭起来的棚子,她心头突然有一个恶毒的想法。   看完戏,婉琪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跟意晚说道:“她俩从小就不对付,一见面就吵架。后来长大了好了些,不怎么吵了。前几年俩人同时看上一个戏子,又因那个戏子吵了起来。”   意晚从来不晓得这些事,听后很是惊讶。   前面刚消停了没多久,很快又吵了起来。   饶是婉琪想看这种事儿此刻也有些烦了,谁让她们扰了她看戏呢?她看向前面,发现吵架的人是月珠县主。   “月珠县主真是烦人。”婉琪嘀咕了一句。   月珠县主:“秦二姑娘脾气也太大了些,欣茹不过是评价了你的衣裳,你至于说这么难听的话吗?”   秦二姑娘:“关你何事?”   婉琪又低声在意晚耳边科普了一句:“听说她俩都看上了冉公子。”   意晚看向婉琪,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话,最终憋出来一个问题:“表妹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婉琪:“嗨,听说,都是道听途说。”   意晚点了点头。   这时,小莲过来了,对婉琪道:“二姑娘,邵夫人来了,二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邵夫人是婉琪的舅母。   婉琪瞥了一眼前面那一出好戏,有些可惜,跟意晚道:“表姐好好看戏,一会儿记得跟我说说结果。”   意晚:“……好。”   月珠县主和秦二姑娘并没有再次吵起来,因为乔婉莹和秦大姑娘很快就把她们二人劝住了。   意晚发现,她这位莹表姐还是挺会劝人的,以前劝的没效果大概是因为她并非真心想劝。   这时,意晚发现意晴站起来,朝着前面那一桌过去了。   若是以往,意晚大概会拦一下,这一次她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觉得意晴若是不去才奇怪。   意晴很快走到了最前面那一桌,远远瞧着,她似乎想坐在安国公姑娘坐的位置上。   月珠县主嘴一撇:“你也配?”   意晴脸色有些难看。   乔婉莹:“表妹,这是国公府姑娘的位置,她一会儿还要回来的,不如我在别处为你找个位置?”   意晴有些尴尬。   秦大姑娘和秦二姑娘本来没说什么的,忽然,秦大姑娘不知看到了什么,对意晴道:“这位姑娘坐我这里吧,这出戏我看过几遍了,坐太久了有些冷,起来活动活动。”   意晴一脸喜色:“多谢秦姑娘。”   说罢,她坐在了秦姑娘的位置上。   意晚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又继续看戏了。   秦锦儿朝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永昌侯府极大,府中有一座低矮的小山丘,山丘顶端是一座凉亭。若是从北侧下去是内宅,从南侧下去是外院。   走到近处,秦锦儿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等乔西宁离去,这才走了出去。   顾敬臣正欲离开,听到身后的动静以为乔西宁去而复返,转身看了过去。   “表哥!”   见到来人,顾敬臣有些意外,停下脚步:“锦儿。”   秦锦儿朝着顾敬臣福了福身,笑着说:“刚刚远远瞧着像表哥,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您。”   顾敬臣应了一声:“嗯。”   秦锦儿:“表哥可是随太子殿下一起来的?”   顾敬臣:“不是。今日我跟母亲一同前来。”   秦锦儿眸中微带讶色:“二姑母也来了?”   在她的印象中,二姑母不喜热闹,极少会出门,没想到今日竟然也来了寿宴。   顾敬臣点头:“嗯。”   秦锦儿:“不知姑母现在在何处,我去向她请安。”   顾敬臣作为外男不便进入内宅之中,他把母亲送到老夫人院外就离开了,并不知母亲如今在何处。   “我也不太清楚,多半是在老夫人那里。”   秦锦儿:“好,我一会儿去见二姑母。对了,表哥要不要去听一听戏?今日唱的《西厢记》,故事很有意思。不仅各个府上的姑娘在,有些世家公子也在。”   秦锦儿意在提醒顾敬臣有外男在,他过去也不会显得突兀。   顾敬臣下意识瞥了一眼戏台子那边,正欲拒绝,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盯着那个身影看了许久,微微出神。   “表哥?”秦锦儿又问了一遍,顺着顾敬臣的目光看向了戏台子。   顾敬臣:“不了,我还有事,要去前院。”   秦锦儿收回来目光:“嗯,表哥且去忙吧,我去找姑母请安。”   顾敬臣颔首,准备离去。刚走了两步,眼角余光不知瞥到了什么,回望戏台子那边。顿时,眸光一闪,快步朝着戏台子而去。   秦锦儿有些诧异,表哥刚刚不是拒绝了她吗,怎么又去戏台子那边了。   她连忙跟上了。   戏台子上,故事已经接近尾声,崔莺莺要嫁给郑恒,张生闻讯赶来。   戏唱得正好,众人全神贯注地看着,无人注意到临时搭建的棚子顶上正发出吱扭吱扭的响声。   这时,意晚瞥到前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心中暗道,母亲怎么突然过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北风吹过,支撑棚子的木架子晃动起来。   “嘭!”最南边的棚顶塌了一块,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好在那处是空地,没砸到人。   场面先是一静,顿时,所有人都慌乱起来。   意晚坐在边上,她很快反应过来,起身准备朝着外面跑。刚起身,她突然看到了前面的一幕,震惊不已,脚步像是生了根,一动不动。   这时,一条粗壮有力的胳膊圈住了她的腰身。   一股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意晚心头微跳,整个人都觉得酥麻。   她大概猜到对方是何人了。   几个转身,意晚被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意晚稳住身子,抬头看向救她之人。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何人,只听哗啦一声,看戏的棚子倒了。   作者有话说:   好戏要开场了! 第28章 抗争   意晚连忙转身看向身后。   戏台子上唱戏之人不知何时早已停止了唱戏, 为了看戏搭起来的棚子全都倒在了地上,周围站满了人。   “快来人啊, 还有人在下面, 快救人啊!”不知是谁喊道。   听到这话,众人连忙上前去帮忙。   秦锦儿终于跑了过来。她看了一眼表哥,又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刚刚被表哥救出来的姑娘。但此刻她来不及多想, 抬眸看向了被压塌的地方,脸色苍白,低声呢喃:“糟了, 二妹妹还在里面听戏,不知道有没有跑出来。”   顾敬臣皱眉,朝前走去。   意晚想到了什么, 也连忙跟上。   到了跟前, 意晚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母亲,以及站在她身边的莹表姐。   刚刚在架子倒下的那一刻,她看到母亲神色慌张、义无反顾地冲向了莹表姐,拉起来莹表姐的手就跑。   这两个人的侧脸还真是像啊!   “婉莹, 你没事吧?”乔氏关心地问道。   “多谢姑母, 我没事。”乔婉莹眼眶含泪。   刚刚真的吓到她了,都没来得及反应, 多亏了姑母她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谢什么, 你没事就好。你刚刚吓坏了吧?别在这里待着了, 赶紧去屋里暖和暖和,缓缓神。”乔氏笑着说道。   “嗯。”乔婉莹看向乔氏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激和亲近。   看到这一幕,意晚的眼神变得非常复杂。   莹表姐之于母亲应该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吧。   特殊到能让母亲丝毫不顾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危, 拼了命也要把人救出来。   母亲不救她还能说得过去, 可母亲当时也没有救二妹妹!她亲眼看到二妹妹跟在她们身后跑向外面。   不对, 意晴呢?   乔氏也终于想到了什么,她用眼神逡巡了一圈,脸色骤变。   “意晴呢?意晴……意晴……”   乔氏看到了长女,没看到次女,她连忙看向了倒塌的地方,大声吼道:“快救人,快救人!我女儿还在下面。”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侯府内宅的下人从四面八方跑过来帮忙。   不过,救人不能冒然去救,若是位置不对,会对人造成二次伤害。   好在顾敬臣也在。   顾敬臣处事果决,又打过仗,指挥有度。   他刚刚看过架子底下的布局,大略知晓那些人在架子下看戏。如今看了一眼已经安然无恙的人,便算到了哪些人可能被压在下面,很快就安排好人去救人。   他平日里不苟言笑,时常冷着脸,一副有威严的模样。又因他是定北侯,身份尊贵。侯府的婢女小厮们不自觉地都选择相信他。   顾敬臣抬抬手指了指几个方向,婢女和小厮们精准地救出来被压在下面的人。好在架子并不重,人也压得时间不长,那些被压在下面的人被救出来之后也并未受重伤。有些只是腿上或者手上磕破了一层皮。   别处倒还好,压得不重,微微一抬架子,那些人就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只有一处。   最前面那一桌。   那一桌是最严重的一桌,压得最很,甚至破了个洞,有雪漏下去。   不知秦二姑娘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整个人被埋在了雪中。但是,因为那一处漏了个洞,所以她并没有被架子砸到,没等人救,她自己就扒拉开雪站了起来。   秦大姑娘看到妹妹还活着,热泪盈眶。   她正欲上前去拉妹妹,被一旁的意晚阻止了。   “别上去,下面可能还有人,若是贸然过去可能会砸到底下的人。定北侯在那里呢,他定会救二姑娘。”秦姑娘是顾敬臣的表妹,顾敬臣不救谁也会救秦家的姑娘。   顾敬臣正在救人,也不知他怎么就听到了这边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和顾敬臣目光对视在一起的那一瞬间,意晚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   秦大姑娘也是关心则乱,闻言,停下了脚步。她看向意晚,发现她正是刚刚被表哥救的人,心情颇为复杂。   “多谢提醒。”   意晚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前世她跟秦大姑娘有些交情,但不深。她知道,秦大姑娘一直喜欢顾敬臣。   秦二姑娘被救出来后,春雨也从从洞里钻了出来。   春雨当时跑得慢,没来得及跑出去,她索性躲在了桌子底下。刚刚秦二姑娘就在她旁边的雪堆里。   春雨出来后,乔氏没有丝毫的关心,扯着她的衣领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意晴呢?意晴去哪里了?”   春雨刚刚被吓得不轻,此刻被乔氏一晃,头有些晕。   “啪!”   一个巴掌重重掌掴在她的脸上。   春雨倒在了地上。   “我问你话呢,你家姑娘呢?”乔氏怒吼。   春雨捂着自己的脸,咬了咬唇,泪眼婆娑地道:“二姑娘……二姑娘先跑了,我没看到她。”   乔氏气极了,恨不得再给春雨一巴掌。   就在这时,意晴被救了出来。   意晴是最惨,她跑得快,又被人撞了一下,倒在了出来的路上,头被砸破了。   抬出来时,人已经晕了过去。   乔氏看着女儿的惨状,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大声吼道:“意晴,意晴,你怎么了?快醒醒,别吓娘啊!”   陈夫人第一时间知晓了此事,早已把郎中请了过来。   “胡大夫,您快给看看。”   郎中为意晴把脉。   这时,意晴缓缓醒了过来。   胡郎中把了一会儿脉,又问了意晴几个问题,检查了一下她的头部,转身对陈夫人道:“侯夫人放心,这位姑娘无碍,只是砸伤了头部,没有伤到根本,静养一个月就好。”   他刚刚看过了,那板子并不是特别重,应该没太大问题。   陈夫人松了一口气。   “娘……”意晴气若游丝地唤道。   乔氏连忙上前:“我在呢,娘在这里。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意晴哭哭啼啼地道:“娘,我头疼,头晕。”   乔氏看向郎中:“你会不会看病,我女儿说她头难受!”   胡郎中耐心解释:“从脉象上看,这位姑娘没有大事,头疼的话是因为被落下来的架子划伤了,头晕是因为砸到了脑袋,只需卧床静养——”   话未说完,就被乔氏打断了:“你是哪里来的郎中,究竟会不会看病?大嫂,意晴是在侯府受伤的,你赶紧去给她请个太医来看。”   女儿受伤,乔氏没了往日的冷静。   陈夫人眉头微蹙,道:“胡大夫医术高明,不比太医差。不过,三妹妹放心,刚刚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乔氏对陈夫人的话有一丝怀疑:“真去请了还是诳我呢?怎么还不到?”   当年她姨娘病了时,老太太也口口声声说去请了太医,结果她姨娘死了太医才慢悠悠赶到。侯府的人就是见不得他们好,之前害死她姨娘,如今又要害死她女儿。   陈夫人:“太医过来需要时间。”   说罢,陈夫人看向郎中:“还请郎中去为别的姑娘把把脉。”   被砸到的不止意晴一人,只不过旁人没她这么重。   胡郎中:“是,夫人。”   意晚一直在一旁瞧着,并未上前。她现在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位“母亲”了。   见意晴无碍,瞧着朝自己走过来的顾敬臣,意晚道:“刚刚多谢侯爷。”   顾敬臣:“举手之劳,不必谢。”   “以后侯爷若有需要尽管来提。”意晚道。   她的命是顾敬臣救的。虽然她很不想跟顾敬臣有任何牵扯,但救命之恩不得不报。不过,顾敬臣身份尊贵,想来也用不着她。   顾敬臣诧异地看了意晚一眼。   今日她倒是比往日客气了几分,似乎没那么讨厌他了。   他正欲跟意晚说几句话,这时,扬风过来了。   顾敬臣抬眸看向他。   扬风:“侯爷,人已经抓到了,也问出来了。”   顾敬臣:“是何人主使?”   乔氏看着躺在躺椅上流泪的女儿,心焦不已。她抬头四处张望,等着太医过来。一转头,她看到了正跟外男说话的长女。这男子她刚刚远远见过,听说就是定北侯。   想到上次她去定北侯府道谢,坐了冷板凳,如今瞧着定北侯看长女的眼神,顿时怒火中烧,站起身朝着长女走来。   意晚正听着顾敬臣和扬风的谈话,一个巴掌重重落在了她的脸上。   “我让你好好照顾你妹妹,你就是这样照顾的?你妹妹如今生死未卜,你竟还想着勾搭男人!”   乔氏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道,意晚被打得头晕耳鸣,一时之间回不过来神。等她平复下来之后,这才发现刚刚又被顾敬臣帮助了。若非顾敬臣,她现在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看了顾敬臣一眼,没多说什么,抬手缓缓推开他。   意晚站直了身子,看向自己母亲。   她眼底无悲无喜,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意晚这副模样让乔氏想到了刚刚对女儿不上心的陈夫人。这两个人长着一样的眼睛,眼神里有同样的冷漠。陈氏不就是瞧不起他们么,才不给女儿请太医。要是别的公侯之家的姑娘,你看看她请不请!   乔氏心头的火顿时窜了起来,抬起手来欲再来一下。   手腕刚刚抬起来,就被人抓住了。   意晚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心里一暖,她还是抬手推开了他。   顾敬臣回头看向意晚,瞧着她眼里的坚定,他松开了乔氏,往旁边退了半步。   意晚往前走了半步,看向自己的母亲。   那些她两世都想不通的问题,在刚刚那一瞬间似乎都有了一个答案。   她轻启朱唇,冷冷地说道:“若女儿没看错的话,刚刚意晴就站在母亲身边,母亲为何不去救她呢?”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想帮媳妇儿。   意晚:麻烦侯爷往后让让。 第29章 维护   秦夫人到了永昌侯府之后就去了老太太的院子中。   秦夫人甚少露面, 认识她的人不多,不过, 单从打扮以及她身边跟着的男人就知她身份不凡。   各个府中的当家主母还是认识秦夫人的。   她一进屋, 众人看到她全都愣了一瞬,那些身份不如她的人,连忙站起来给她行礼。   秦夫人坐在了老太太身边。因老太太跟秦夫人交情不深, 两人寒暄了两句就没再多言。因秦夫人身份尊贵,没人敢忽视她,也没人敢怠慢她。   秦夫人一直坐在老夫人身边, 也不说话。   直到有人提起了乔婉莹,秦夫人终于开口了。   “大姑娘如今可婚配了?”   老太太笑着说:“尚未婚配。”   秦夫人点点头。   等到老太太身边没了旁人,秦夫人道:“我儿今年也不小了, 该婚配了。不知老太太可认识合适的姑娘?”   闻言, 老太太微微一怔。   秦夫人自打来了之后,除了贺喜一共说了两句话,一句跟婉莹有关,一句提及了定北侯。若她没理解错的话, 秦夫人这是有意与他们结亲?   定北侯身份尊贵, 年纪轻轻就承袭了爵位,位高权重, 又深得皇上器重喜欢, 若是婉莹能嫁给定北侯, 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只是,太子妃之位尚未确定下来,万一婉莹能嫁给太子……   定北侯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秦夫人的脾气她也有所耳闻。他们府若是想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定会惹恼侯府。   一时之间, 老太太有些难以抉择。   就在这时,一个婢女匆匆跑了过来。   “老太太,不好了,前面看戏的台子塌了。”   “什么?”老太太神色顿时变了。   各个府上的姑娘几乎都去了那边,不仅老太太坐不住,其他人也都坐不住了。没等老太太吩咐,纷纷起身,朝着戏台子那边去了。   他们到时,人已经全都被救了出来。看着自家女儿、孙女安然无恙,众人全都安了心。   秦夫人只有顾敬臣一个儿子,而顾敬臣是个外男,又不喜看戏,他绝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所以她走得慢悠悠的,甚至想着站在那里看一眼就离开。   等到了戏台子这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儿子,她惊讶极了,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   “那是……敬臣?”秦夫人问身边的婢女。   檀香仔细看了几眼,道:“是侯爷没错。”   秦夫人看着站在儿子身侧的姑娘,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府里内宅的事他都不管,怎么想起来管永昌侯府内院的事儿了?而且,儿子何时这般喜欢多管闲事了?那位姑娘莫不是永昌侯府的大姑娘?   秦夫人抬步继续朝前走去。   众人在检查完府中的女儿、孙女孙子之后,终于注意到了顾敬臣这边。和秦夫人一样,大家的目光在顾敬臣和意晚身上来回看。   看着意晚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乔氏心里一慌,手再次抬了起来。   顾敬臣手微动,他瞥了意晚一眼,又收了回来。   这一次,意晚没再任由乔氏打她,她抬起如柔荑般的手,紧紧抓住了乔氏的手腕。   乔氏心头震惊不已。   长女向来乖顺听话,今日竟然敢反抗她了!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响起,她心中更加憋屈。   “你没照顾好妹妹,我说你两句你竟然还敢反抗了不成?好大的脾气!”乔氏扬声说道。   颠倒黑白。   刚刚发怒的母亲大概是气急攻心,此刻的母亲才是她平日里的模样。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意晚丝毫不乱,冷静地说道:“母亲,女儿刚刚就在里面,你怎么不救我呢?你可真是令女儿伤心啊。”   诉说委屈,谁不会?   说完,意晚甩开了乔氏的手。   乔氏被女儿当众拂了面子,心头愤怒,正欲再说些什么,只见顾敬臣抬脚再次挡在了意晚面前。   “这位夫人,若本侯没看错的话,你刚刚就在里面。结果你没救自己的女儿,拉起来那位姑娘就跑。”   顾敬臣指了指乔婉莹。   “作为母亲,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救,怎的有脸怪旁人?”顾敬臣这话相当不客气了。   意晚刚刚说的声音很轻,相近的几个人听到。她那一番话大概只能戳到乔氏的心窝子。顾敬臣不同,他说话有分量,他说出来的话大家都会相信。   “跟定北侯说话的妇人是何人?”有人问道。   “好像是永昌侯府的庶女,那位三姑娘。”   “哦,原来是个庶女啊。”   在听了儿子刚刚那番话后,秦夫人知晓自己猜错了,儿子刚刚护着的人不是陈夫人的女儿。   儿子从来都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也不是刻薄之人,更不喜跟妇人争吵。能做出来那样的事,说出来那样的话,可见心中气极了。   不知那位夫人做了何事惹恼了儿子,亦或者……那位被他护在身后的姑娘是他心爱之人。   可惜那小姑娘被儿子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没能看清相貌,秦夫人抬步往前走去。   面对长女的指责,乔氏心中恼怒。但,同样一番话由顾敬臣说出来,乔氏心里就只有心虚了。她刚刚的确是去找意晴的,只是在看到婉莹时,眼珠子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危险发生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就牵起婉莹的手跑了。   “我……我当时离得远,来不及救她。”乔氏狡辩。   顾敬臣微微眯了眯眼,沉声道:“若本侯没看错,你当时就站在自己女儿身边!”   意晴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莹表姐,又看了看母亲,眼底神色复杂。刚刚棚子倒下的那一刻,她亲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母亲上前抓住了表姐的手,把她丢在了身后。   原来表姐在母亲心中比她更重要。   顾敬臣又嘲讽一句:“夫人两个女儿都在里面,你一个都不去救,反倒是去救旁人,当真是伟大至极!”   周围议论声起。   乔氏没料到少言寡语的顾敬臣会站出来频频指责她,听着众人对她的议论,尴尬不已。她连忙说道:“婉莹是我的侄女,我离婉莹近,自然先救婉莹。”   陈夫人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女儿,再看意晚和受伤的意晴,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激和愧疚。   “三妹妹放心,太医马上就来了,一会儿我定会让太医好好给意晴看病。她头上绝不会留下任何的疤痕。”   乔氏看向陈夫人,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婉莹,道:“大嫂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就行。”   说完,快步朝着自己的小女儿走去。   她实在是怕了顾敬臣,生怕他说出来更多让她难堪的话。   顾敬臣没再理会乔氏,转身看向了身后的意晚。   见意晚捂着的侧脸肿了起来,浓眉紧锁。   “你没事吧?”顾敬臣问。   语气中有不易察觉的关切。   意晚回过神来,看向顾敬臣。   顾敬臣刚刚为何要救她,现在又为何帮她说话?   其实仔细想想,他除了性子冷了些,前世待她也不差。   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意晚后退一步,道:“没事,多谢侯爷。”   顾敬臣看着意晚的疏离,心思微沉:“没事就好。”   内宅的事早已传到了前院,这时永昌侯也过来了。   “多谢侯爷!”永昌侯乔彦成远远地就朝着定北侯行礼。   他刚刚已经听说了内宅发生的事情。   好在顾敬臣在场,指挥有度,不然不知今日结果如何。如今只伤了一位姑娘,还是自己妹妹家的孩子,不是外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是伤了旁人,怕是难以善了。   怪就怪今日的雪下的太大了。   不过,虽然没有伤人,今日的事情一出,少不得给各个府上的年礼要重上几分。   顾敬臣深深地看了意晚一眼,抬步朝着永昌侯走去。有些事情还是得跟永昌侯说清楚。   扬风也提着刚刚抓到的一个小厮走了过去。   陈夫人转头对身边的嬷嬷道:“让人再去催一催,看看太医到哪里了。”   嬷嬷:“是,夫人。”   交代完事情,陈夫人看向了意晚。看着意晚捂着脸孤零零地站在一旁,她抬步朝着意晚走了过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手上突然多了些温暖,意晚微微一愣。   陈夫人:“你母亲也是担心意晴的身体才会迁怒于你。你坐的位置本就离妹妹远,当时即便走过去也救不了妹妹,还会把自己搭进去。今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莫要伤心难过。”   意晚看向陈夫人。   若是猜测成真,那么陈夫人……   差点被压在架子底下时,意晚心中害怕,她没有哭。   被母亲打了一巴掌,意晚心中难过,她也没有哭。   此刻看着陈夫人温柔的眼神,意晚的眼泪簌簌滚落下来。   陈夫人拿起来帕子给意晚擦了擦眼泪:“长得这么好看,眼睛哭肿了可就不美了。”   意晚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嗯。”   陈夫人:“你别怪你母亲,也别因妹妹受伤自责。整件事情若说谁做错了,那便是我了。是我没管好这一摊子事儿,让你们遭受了无妄之灾。”   意晚定定地看向陈夫人,咬着唇没说话。   黄嬷嬷一直在跟人打听当年的事情,在得知戏台子这边出了事后,她起先没当回事。等她回了老夫人的院子里,知晓大姑娘也去看戏了,顿时心焦不已。   她步履匆匆地来到这边,看到自家姑娘正好好地站着,老泪纵横。   陈夫人见意晚身边的嬷嬷来了,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去处理事情了。   “姑娘,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黄嬷嬷哽咽地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意晚擦了擦脸上的泪,安抚黄嬷嬷:“嬷嬷,我没事,我刚刚被人救了,没被砸到。”   黄嬷嬷的心情仍不平静,重复地说道:“被人救了就好,被人救了就好……”说着,自己抬手擦了擦眼泪。   “你看看我,还不如姑娘,实在是忍不住。”   意晚正欲开口安抚,突然察觉到一道目光,她转头看了过去。看到那人,顿时怔了怔。   母亲……哦,不对,秦夫人怎会在此。   还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想到那几年在后宅中发生的事情,意晚心头一跳,腰背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评论区随机送50红包~ 第30章 送药   秦夫人盯着意晚看了许久。不得不说, 儿子的眼光的确好,这小姑娘不光长得好看, 性情看起来也不差, 就是有些过于沉静了,不够活泼。若跟儿子成了亲,二人岂不是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再看一旁靠在婢女身上尚未回过神来的永昌侯府嫡长女。   倒也不差。   也不知儿子究竟更喜欢哪一个。   若是两个都喜欢, 倒是有些难办,还是回头问问儿子再说吧。   该见的人也都见了。瞧着面前这一摊子乱糟糟的事情,秦夫人心头烦躁, 想来这顿午饭也吃不肃静,倒不如回府清净些。   她看了一眼老太太的方向,想到刚刚提到婚事时她犹豫的模样, 顿时有些不喜, 话也不想多说一句。   “跟永昌侯老夫人说一声,我乏了,先回府了。”   “是。”   说罢,秦夫人转身离开了侯府。   意晚正犹豫着要不要跟秦夫人打一声招呼, 就见秦夫人离开了,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前世,她嫁过去之后, 秦夫人对她极为冷淡, 也不喜她。好在秦夫人喜欢礼佛, 平日里不怎么管内宅的事,也免了她的请安,两个人也很少见面, 在各自的院子里倒也相安无事。   如今再看到秦夫人, 她的心还是瞬间提了起来。   “姑娘, 您脸上是怎么回事,谁打的?”黄嬷嬷问道。刚刚她只顾着姑娘的安危,没注意到她脸上的伤,此刻心情平复下来,终于想起来了。   意晚瞥了一眼正照看意晴的母亲,低声对黄嬷嬷道:“回去再说。”   黄嬷嬷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好,正好我也有话跟姑娘说。”   意晚看向黄嬷嬷。   黄嬷嬷点了点头。   意晚明白了,嬷嬷大概是打听到了什么事情。她再次说道:“回去再说。”   婉琪快步朝着这边跑了过来,用眼睛把意晚扫视了一番,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表姐出事了,还好表姐没事,不然我心里难安。”   表姐是被她拉过来看戏的,若是表姐出了事,她一辈子都要活在愧疚之中。   意晚:“嗯,我没事,架子塌之前我就出来了。”   至于被顾敬臣救了一事,她隐去没说。   婉琪瞥了小莲一眼,埋怨道:“真是的,事情也不打听清楚一些,害我白白担心一场。”   莲儿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只打听到云家的姑娘受了伤,又没说是大表姑娘还是二表姑娘,是姑娘您太过关心大表姑娘,才会理解错了。”   婉琪瞪了小莲一眼,小莲顿时不说话了。   外院的公子们也匆匆赶来了。   乔桑宁看到意晚,眼前一亮,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二妹妹,表妹。”   婉琪:“哇,二哥哥!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二哥哥瘦了不少。”   为了准备明年的秋闱,乔桑宁一直在外面的书院读书,今日之所以回来是因为祖母的寿辰。   意晚朝着乔桑宁福了福身:“二表哥。”   乔桑宁:“两位妹妹无事便好。”   不远处,乔西宁和乔琰宁正在安抚乔婉莹。乔婉莹此刻眼中含泪,向兄长诉说着自己的害怕。   婉琪看着亲兄长,低声道:“哼,真不知道谁才是他的亲妹妹。”   这话一出,乔桑宁面露尴尬。   意晚扯了扯婉琪的袖子,示意她别再多说。   婉琪这才想起来二哥哥也在此处。   二哥哥是大房的,他虽是庶出,与大姐姐和大哥哥不是一母所生,但也是同一个父亲的亲兄弟姐妹。若是按照她刚刚的话,其实也把二哥哥谴责进去了。因为大姐姐才是二哥哥的亲妹妹,而她是堂妹,二哥哥应该先去看大姐姐。   乔桑宁朝着意晚和婉琪点了点头,朝着乔婉莹走去。   看着二哥哥的背影,婉琪抿了抿唇,顿了顿,对意晚道:“这不一样。大姐姐平日里对二哥哥不好,二哥哥就不该去看她。”   说完,婉琪见舅舅家的表哥也围在了大姐姐身边,更烦了。   乔西宁慰问完自己妹妹,看向了意晚,朝着她走了过来。   “我听说表妹当时也在听戏,你可还好?”   “多谢表哥关心,一切都好。”   看着意晚脸上的巴掌印,乔西宁眼眸微动。   作为侯府的世子,乔西宁刚刚已经了解了这边所有的情况,知晓表妹和姑母之间发生的事情。不过,知道归知道,在看到表妹脸上触目惊心的巴掌时还是忍不住心疼。   三姑母……过了。   不过,作为晚辈,不好多言长辈之过。   “我那里有药,一会儿让人拿给表妹。”   意晚微微一怔,朝着乔西宁福了福身:“多谢表哥。”   询问完意晚的情况,乔西宁看向婉琪,压低了声音问道:“二妹妹,你跟温姑娘素来关系不错,你可有看到她去了哪里?”   温姑娘,温熙然,忠顺伯爵府的姑娘,也是乔西宁的未过门的妻子。   婉琪眼前一亮。大哥哥平日里装得一副高冷的模样,也瞧不出来他有多喜欢熙然,没想到还是关心她的。   “熙然身子不舒服,一直待在她母亲身边,没来看戏。我刚刚过来时她还在花厅那边,想来是没过来。”   乔西宁:“嗯,多谢二妹妹告知。”   慰问完妹妹,乔西宁又去别的府那里询问了情况。   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作为侯府的世子,要配合父亲母亲做好善后工作。   不远处顾敬臣正跟几位侯爷国公说着话。   面对永昌侯的感谢,顾敬臣道:“永昌侯客气了。”   随后,他看向站在永昌侯身后的承恩侯,朝着他行礼:“舅父。”   承恩侯一脸骄傲:“嗯,我都听说了,今日多亏有你在。”   想到承恩侯的女儿刚刚也差点受伤,永昌侯乔彦成笑着说道:“今日的雪下得太大了,不然不会如此,也多亏了有定北侯在。”   承恩侯知道乔彦成这是推卸责任之意,不过,好在女儿并未受伤,二人还要同朝为官,所以没有过多计较,顺着乔彦成的话说道:“侯爷说的是,雪太大了。”   说罢,又看向顾敬臣:“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这个外甥。”   承恩侯是太子的亲舅舅,地位举足轻重。   乔彦成明白承恩侯府这边算是安抚好了,其余的几家家世不如承恩侯,好安抚。   他笑着道:“这是一定的,我一会儿定要备下厚礼感谢定北侯。”   顾敬臣顿了顿,看着面前的人,道:“请安国公、舅父和侯爷借一步说话。”   安国公是跟着看热闹的,他刚刚听说了,出事的时候孙女不在里面。没想到顾敬臣要拉他去一旁,不知是何意。   几人互看一眼,随顾敬臣去了一旁。   四下无人处,顾敬臣开门见山地说道:“此事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说完,顾敬臣指了指被扬风押着的一个小厮。   “我刚刚在凉亭中和乔世子说话,远远地就瞧见他爬到了架子上面掀开了一块板子往下面倒雪。架子上雪厚,他身子重,压塌了架子,导致今日的事情发生。”   永昌侯见这小厮身上的衣裳不是自己府上的,心头松快了几分。   太好了!若是意外,那就是侯府的责任,他们侯府可就得罪了京城的权贵。但若是人为,那就能找到背锅的人了。   只是不知这人是哪个府上的,竟然这么恨他,在母亲的寿辰上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这一次他绝不会饶了他!   这短短的一瞬间,永昌侯情绪经历了大喜和大怒。   安国公看着面前的小厮,脸上愤怒不已,一脚踢飞了他。   看着眼前这一幕,永昌侯明白了这锅应该谁背。不过,他与安国公素来交好,应当不是他故意为之吧?   承恩侯也明白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外甥也让他过来了,此事明显是这两个府上的事情,他参与其中不太好吧?难不成外甥是请他俩主持公道?   承恩侯立马挺直了腰背,清了清嗓子。   “混账东西,你受何人指使?”安国公怒斥。   小厮连忙跪好,吓得哆哆嗦嗦的,支支吾吾说出了实情。   原来是安欣茹受了委屈,心里不舒服,指使他去往秦二姑娘身上倒雪。   虽然刚刚内院传话说女儿没事,此刻听到小厮的话,承恩侯瞬间不淡定了。   “敬臣,你表妹可还好?”   顾敬臣:“舅父放心,大表妹当时不在里面,二表妹身上被倒了一身雪,人倒是没事。”   承恩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事情已经说清楚,后面的事也与自己无关,顾敬臣不愿参与其中,离开了此处。   走到回廊尽头,左边是去外院,右边是去内院。   他顿了顿。   朝着右边走去。   没走多久,来到了戏台子处。   陈夫人素来利索能干,把整个侯府处理得井井有条。不过是短短片刻的功夫,戏台子处已经恢复平静。搭起来的棚子撤走了,桌椅板凳也被搬得干干净净。   顾敬臣的目光看向了一处。   不远处,云家长女正跟一个小姑娘说着话。   看着意晚沉静的侧眼,顾敬臣眸色微沉。   刚刚只顾着救人,没有多想其他。此刻瞧着她,一个月前的那个梦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白皙柔嫩的肌肤,殷红的唇,散落在枕上的乌黑发丝。   顾敬臣喉结微滚。   大冷天,他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燥热不安。   他怎么能对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姑娘生出来那般龌龊的心思!   顾敬臣握紧了拳,克制住内心的躁动。   “侯爷?”扬风见自家侯爷神色不对,开口唤了他一声,“咱们不过去看云姑娘吗?”   顾敬臣猛然看向扬风,眼神凌厉。   扬风吓了一跳。   他……好像没说错什么吧?   他摸了一下手中的药瓶,心想侯爷刚刚还救了云姑娘,现在还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不就是想去找她吗?   这时,意晚似乎察觉到什么,看了过来。   顾敬臣再次看向意晚,瞧着意晚眼中的清澈,想到那些难以启齿的梦境,生平第一次觉得狼狈不堪,转身朝着外院走去。   扬风不明所以,连忙跟上了。   这药……还送不送了?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章,晚上还有一章。 第31章 坚定   婉琪顺着意晚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看到顾敬臣的背影。   “咦,那不是定北侯么?”   意晚:“好像是吧, 没看清。”   其实她看清楚了, 只是不愿说。   恰好陈伯鉴和梅渊几人朝着这边走来,婉琪看到陈伯鉴,立马转移了注意力, 没再多问。   永昌侯很快就把事情跟夫人说清楚了,陈夫人心中的愧疚也减少了许多。不过,跟永昌侯不同, 她觉得今日的事情府上也有错。   “不管怎么说,事情发生在咱们府上,也是咱们监管不力。那架子若是再弄的结实些, 或者安排婢女小厮在旁边看着, 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永昌侯没和夫人争辩,道:“嗯,但错在安国公府,自有安国公府的人来处理这些事情。夫人也不必把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   陈夫人掌管侯府多年, 自然也明白永昌侯的意思。   她虽心中愧疚, 但也不会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该是谁的责任便是谁的责任。   “侯爷的意思我明白了。”   永昌侯:“夫人不用为安国公府隐瞒什么, 此事咱们不说, 承恩侯府的人也不会善了, 再者,定北侯府的人也知道。”   陈夫人微微蹙眉,应了一声:“嗯。”   永昌侯还要去前院招呼客人, 跟陈夫人说了几句后就离开了。出来后, 看到不远处的母亲, 他犹豫了一下,掉转了脚步。   夫人正直又心善,怕是会想和安国公府一同担下责任。此事明显是安国公府的错,安国公也未曾推卸责任,不如顺水推舟把所有的责任推给国公府。   老太太和陈夫人不同,在知晓了今日的事情后,表面上隐瞒下来,私下却告诉了旁人。   不多时,安国公府的姑娘报复承恩侯府姑娘的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的。   既然与自己府上无关,老太太吩咐陈夫人继续唱戏,继续招待众人。   陈夫人觉得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该再这样。   但老太太坚持。   “错又不在咱们府上,为何不能继续庆贺?你若不继续下去,旁人才会把错都推到咱们身上,记住的也只有戏棚子被压塌一事。你继续唱,旁人就会觉得事情不大,已经解决。”   陈夫人:“可三妹妹家的……”   毕竟三妹妹在危急时刻选择了婉莹,也因此导致三妹妹没能救下自己的女儿。   听到庶女的名字,老太太不耐烦地抬了抬手:“太医不是说了么,没什么大碍,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陈夫人看出来婆母的坚持,没再多说什么。   今日是婆母的寿辰,婆母吩咐了,她只好照做。   太医此时来了永昌侯府中,去为意晴把脉。诊治过后,太医得出来和胡郎中一样的结论。乔氏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这边她正安抚着女儿,外面却突然响起了唱戏的声音。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永昌侯府竟然还要唱戏!那老太太丝毫不顾及她女儿的死活!当真是凉薄的很。当年姨娘的死就跟她脱不开干系,如今她又要害死自己女儿了不成?   新仇旧恨算在一起,乔氏恨极了侯府。   戏唱了起来,婉琪道:“表姐,咱们去听戏吧?”   意晚此刻心绪难以平静,实在是没心情继续听戏了,她道:“二妹妹在厢房躺着,我想去看看她。”   婉琪也想到了这一点:“嗯,表姐先去看她吧。”   意晚抬步离开了这边,走到拐角处,远远地看了一眼二妹妹养病的房间,收回来目光,看向黄嬷嬷。   黄嬷嬷问:“姑娘是要去探病吗?”   意晚摇了摇头。   这是黄嬷嬷第一次猜错了意晚的心思。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意晚的心境已经跟从前大不相同了。   她曾差一点做过母亲,知晓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那便是自己的孩子。她亲眼看到,母亲在危急关头冲向了乔婉莹。   利益在母亲心中的确是重要的,但她不相信利益对于母亲而言是最重要的。   母亲想要掩盖的事情怕是不简单,她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就差证实了。   意晚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凉亭,道:“嬷嬷随我来。”   意晚正和黄嬷嬷朝着凉亭走去,一个婢女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请问姑娘是礼部员外郎云大人家的长女吗?”   黄嬷嬷看了一眼自家姑娘,上前:“正是,请问姑娘找我们家姑娘可是有事?”   婢女:“刚刚有一位公子让我把这个交给云姑娘。”   说着,婢女把药膏递到了嬷嬷手中。   意晚:“哪位公子?”   婢女摇头:“我不认识,他没有报身份。”   意晚没再多问,婢女福了福身离开了。   黄嬷嬷打开药膏闻了闻,眼前一亮,道:“姑娘,这个药膏有消肿的作用,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意晚微微蹙眉,心中有些奇怪,会是谁送的呢?   婢女是永昌侯府的,她定是认识西宁表哥的,可见不是他。   那会是谁?   陈公子?梅公子?还是……   “我给您涂上吧。”黄嬷嬷打断了意晚的思绪。   “上去再涂吧。”意晚看了看不远处的凉亭。   “好。”   不多时,主仆俩来到了山上的凉亭中。此处甚是开阔,地势也高一些,往南边去是内宅,往北边去是外院。   这里恰好就是顾敬臣刚刚与乔西宁说话的地方。   在这里能清楚地看到内院中的戏台子。   二人坐在石凳上,黄嬷嬷打开药瓶给意晚涂了起来。   意晚问:“嬷嬷,你刚刚都打听到了什么事情?”   黄嬷嬷想到那些打听的事情,下意识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她又离得意晚更近了一些,这才开口说话。   意晚闻到了一丝酒气,微微蹙眉。   黄嬷嬷解释了一句:“为了打听事情,我请人喝了些酒,不过姑娘放心,我没喝。”   意晚:“没事,嬷嬷请说。”   黄嬷嬷一边涂药膏,一边低声说道:“我听说侯夫人生产当日摔了一跤,这事儿是孙姨娘身边的丫鬟干的。”   意晚惊讶地看向黄嬷嬷。   黄嬷嬷又接着说道:“老侯爷和老夫人查出来这件事后震怒,当场就把那个丫鬟打死了。老侯爷本来不想处罚孙姨娘,老夫人不愿意,侯爷又把陈太傅和太傅夫人请来了。老侯爷不得不处置了孙姨娘。”   意晚听后一时之间没说话。   孙姨娘是老侯爷的宠妾,老侯爷向着她也是意料之中。只是,她很不理解,孙姨娘要对付的人应该是老夫人才对,为何要对付陈夫人?   陈夫人的性子她多少了解,是个非常正直有原则的人。想来不会帮着老夫人对付孙姨娘,孙姨娘也不该对她怀恨在心。   “陈夫人得罪过孙姨娘?”意晚问道。   “姑娘猜的没错。”黄嬷嬷见药膏涂好了,盖上了盖子,继续说道,“听说当年老侯爷非常宠信孙姨娘,在老夫人有孕时把管家一事交给了孙姨娘。后来老夫人用了几年时间才把大半的管家权夺了回来。不过,在一些小事上侯爷还是给了孙姨娘权力。比如,孙姨娘喜欢花,老侯爷把府中的花木交给她侍弄采买,还让她管着外面的一些事情。陈夫人嫁进来没两个月,就把侯府所有的管家权都夺了回来。任凭孙姨娘去老侯爷那里闹,都没能拿回来管家权。孙姨娘就此恨上了陈夫人,处处给她使绊子。”   意晚点了点头,这就说得通了。   孙姨娘恨了陈夫人,所以在她生产时动了歪心思。   黄嬷嬷道:“您没发现老太太不喜欢二少爷么。”   意晚看向黄嬷嬷:“发现了。因为他是丫鬟生的?”   黄嬷嬷:“可不止这个原因!听侯府的老人说那丫鬟跟孙姨娘有些关系,老夫人想打死她,只可惜后来发现时她已有了身孕……”   意晚惊讶不已。   这个孙姨娘可真会动心思,连晚辈的房中事都要插手,用心歹毒。   由此可见,孙姨娘和陈夫人之间的矛盾深得很。   这些陈年往事倒不是重点,重点是生产那日的事情。   “嬷嬷,你可还打听到别的关于生产那日的事情?”   黄嬷嬷点头:“因为陈夫人当时还不到生产时间,所以老夫人去了寺中,不在府中。那段时间一直在下大雪,老夫人也被困在了寺中,一直没能回来。当日她得知了这个消息,晚上冒着大雪连夜赶了回来,回来之后就把孙姨娘关了起来,还把咱们夫人撵了回去。”   意晚眯了眯眼。   “也就是说,在陈夫人生产当日,内宅中一直是孙姨娘管着?”   黄嬷嬷想了想,道:“老侯爷的弟弟不在京城,二老爷和二夫人不在府中,侯夫人早产昏厥,应该就是孙姨娘管着吧。”   所以,当时不管孙姨娘做了什么,都不是没可能的吧。   一切的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   孙姨娘那么恨陈夫人,还让丫鬟去撞了陈夫人,结果陈夫人和孩子却平平安安的。按照她那个狠毒的性子,不该就此收手。   想来她有别的算计。   冷风过亭,风雪拂在脸上,鹅毛般的雪花落在颈上,一片冰冷,意晚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紧了紧身上姜黄色的斗篷,站起身来,朝着亭子边走了两步,目光看向了下面的内院。   珠光宝气,绫罗绸缎。   戏台子上正咿咿呀呀唱着,唱的不再是男女情爱的《西厢记》,而是老夫人们爱看的《狸猫换太子》,唱戏之人字正腔圆、抑扬顿挫。   “这个计儿真正妙,要将太子换狸猫。偷天换日人不晓……”   前世,母亲声泪俱下,诉说定北侯府的冰冷,莹表姐初生孩子被扔到杂院里无人看管,万分可怜。她想到意平和意安的遭遇,心生不忍。   今生,侯府初见莹表姐,母亲脸上的笑真诚而又热烈。母亲总是交待意晴好好待表姐,巴结表姐,讨好表姐。在围场上,莹表姐欺负了意晴,随后告知母亲是自己欺负她们。母亲很是生气,责罚了她。   母亲为她定的两门亲事全都是身份低微的,一个是商户之子,一个是落榜秀才,为二妹妹定下了国公府的公子。   母亲总是不喜欢带她出门应酬,生怕她抢了意晴的风头。母亲尤其不喜欢带她来永昌侯府。母亲那么势力的一个人,当她在围场出尽风头时,她不仅没有以她为傲,带着她四处去炫耀,甚至责罚了她。   柳老太太说她长得像老太太年轻时的样子。   琰宁表哥两世都说她跟老侯爷书房里藏着的老太太画像相像。   莹表姐和意晴的长相颇为相似,母亲和莹表姐的侧脸也是那么的想象。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母亲刚刚奋不顾身冲向莹表姐时找到了答案。   多么可笑。   多么可怕。   多么……令人想不到。   黄嬷嬷有些猜不透姑娘的心思,瞧着姑娘站在边上,眼睛直勾勾盯着下面热闹的宴席,衣袂飘飘,仿佛随时都可能离去的样子,她上前来,道:“姑娘,您小心些,往里面站站,别掉下去了。”   意晚回过神来,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好,我知道了,走吧,咱们该下去了。”   她还有件事要做。   黄嬷嬷松了一口气,问:“对了,姑娘,还需要我去打探什么吗?”   意晚琢磨了一下,道:“你去打探一下孙姨娘当时对莹表姐是什么态度。哦,对了,顺便再问问她对西宁表哥和桑宁表哥态度如何。能打探到就问问,打探不到就算了。”   这些都是佐证,她需要更加直接的证据。   黄嬷嬷虽然不解,但还是答应下来:“好,我这就去。”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大家万事顺遂,开开心心,健健康康,梦想成真!   感谢大家的支持,评论区随机送66个红包~   2.“这个计儿真正妙,要将太子换狸猫。偷天换日人不晓……”这几句是在百度上搜索的《狸猫换太子》里的唱词。 第32章 画像   意晚从山上的凉亭下来, 去了宴席上。   “表姐,你可算回来了。”婉琪拉着意晚说道, “对了, 二表妹没事吧?”   意晚:“无碍。”   意晴能有什么事呢?前世似乎也发生了此事,当时意晴能吃能睡,什么事都没有。安国公府上的人还时常来府上探望她, 过了没多久,就传出来她跟国公府定亲的消息。   婉琪:“还好表姐来的及时,饭菜还没上桌, 表姐坐下来吃饭吧。”   意晚:“好。”   坐下之后,坐在她对面的小姑娘朝着她打了一声招呼,是忠顺伯爵府的温姑娘。   “云姑娘。”   “温姑娘。”   瞧着温熙然脸色苍白, 又时不时捂着肚子, 意晚猜测她可能来了月事。   上菜时,有几道凉菜放在了她面前。   见婉琪没想到这一点,意晚低声提醒婉琪。婉琪连忙吩咐下人把热菜放在了温熙然面前。   温熙然感激地看了婉琪一眼。   婉琪看向坐在身侧的意晚表姐,表姐真是周到细致又贴心, 还不喜欢抢别人的风头。她可太喜欢表姐了。   意晚见婉琪看过来了, 对着她笑了笑。   婉琪给意晚夹了一道菜:“表姐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意晚:“好, 多谢。”   意晚正吃着饭,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妹妹都快被砸成傻子了, 你这个做姐姐的竟然还能吃得下饭?”   是月珠县主。   众人看向了意晚。   若是放在平时,意晚定然不会怼她,但她今日心情不好, 不想忍着了。   想到那日在围场上发生的事情, 她决定给月珠县主一个教训。   意晚放下手中的筷子, 细细嚼完嘴里的东西,拿着帕子遮了遮唇,这才缓缓开口:“县主这是何意?大舅母为妹妹请了胡郎中和林太医,听闻他们二人医术极好。这两位大夫都说二妹妹身体无碍,只是头上擦破了一些皮,静养一月便能好。怎么到了县主口中二妹妹竟生了重病?”   说这番话时,意晚看了一眼老太太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安国公夫人的方向。   若说在场的人谁最不想让事情闹大,一个是老太太,另一个就是安国公府的人。这两个人一个是主家,一个是始作俑者。   接着,意晚又说道:“县主刚刚就当众羞辱我二妹妹,难不成是在诅咒她吗?”   月珠县主一直以为意晚是个软懦的性子,没料到她今日竟敢怼她。她先是一怔,很快怒火中烧。一个从五品的小官之女竟然敢当众说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   月珠县主话未说完,就被安国公夫人打断了。   “可不是么,林太医说了云姑娘无碍,只是小伤。县主小小年纪,又不懂医术,莫要听信了旁人的话就以讹传讹,胡说八道。”   这事儿是自己孙女做的,今日很多人都知晓了此事,这已经对孙女名声有碍。如果没造成什么后果,大家传一传事情也就淡了。但若是导致官家小姐成了傻子,那名声可就臭了。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月珠,你可不能因为跟云家姑娘有仇怨就故意夸大她的病情,人家云姑娘还得嫁人呢!”   月珠县主憋屈死了。   一个从五品之女怼她不说,就连向来喜欢她的安国公老夫人也怼她,还说的那么难听。真是毫不给她面子。   这还不算完。   永昌侯老太太也开口了。   事情是发生在永昌侯府,多少对侯府的名声有些损害。且,伤了的又是老太太最讨厌的庶女的女儿。她也不想事情闹大,让旁人指责他们侯府宴席办得不好,又或者庶女以此拿捏他们。   “可不是么,我刚刚去瞧过了,就是额头擦破了一点皮,没什么大碍,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   接连被两位老夫人说,月珠县主简直气炸了,可这两位老夫人她都不敢得罪,只能把气咽回了肚子里。   意晚站起身,朝着两府老夫人福了福身,笑着说道:“母亲也是不放心二妹妹才陪在她身边照顾的。外祖母和各位老夫人、夫人莫要放在心上。今日是外祖母的寿辰,可不好扰了外祖母的兴致。”   老太太点了点头,越看意晚越觉得她顺眼,识大体。   安国公老夫人看向意晚的眼神也有一丝赞赏,她对一旁的老太太道:“这小姑娘倒是有些像你年轻的时候,要不是知道她是你那个上不得台面庶女生的,我还以为是你亲孙女。”   一旁的柳老夫人立马抬起头来,看向好友。   老太太怔了怔,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这样说了。但是,出于对庶女的厌恶,她岔开了话题。   意晚对着老太太笑了笑,坐下了。   桌子底下,婉琪冲着意晚竖起一根大拇指。   按照意晚的性子,她刚刚从凉亭下来就该回家的,之所以来了这里,也不是为了怼月珠县主,或者说意晴的事情。   她是来找婉琪的。   只不过此刻周围人太多,不好说事。   吃过饭,婉琪本想拉着温熙然和意晚一同去一旁花厅吃茶,可惜温熙然身体不舒服,不能同行。因此婉琪和意晚二人去了花厅。一盏茶过后,意晚把话题引到了那日围猎的事情。   “那日可真有趣,我从来没见过大姐姐吃瘪。”   “……嗯,不过我印象最深的是柳老夫人说我像外祖母。”   “对对。”婉琪也想起来那日的事情了,“真的好奇怪,为何柳老夫人说表姐像祖母呢?”   说着,婉琪看向了意晚。   她怎么看都无法将这二人联系到一起——   去。   不过,离得近了,婉琪又想推翻自己的结论了。还别说,嘴巴还真有些像。脸型的轮廓也有点像,只不过祖母最近这些年胖了,脸皮松了看不出来脸型了。   “是啊,不仅柳老夫人说像,琰宁表哥也说像。”   婉琪点头:“对,表姐不说我都不记得了,我哥那日确实说过这种话。回到府中他还跟我嘀咕了几句呢,说表姐跟祖父书房的画像很像。”   意晚感慨:“是的。不知究竟有多像,真想亲眼看一看那幅画像。”   婉琪看着面前和祖母有几分相似的表姐,心中也有些意动。   今日是祖母寿辰,祖母还在和各位老夫人说话,前院大伯父他们肯定还在喝酒聊天,这岂不是最佳时机?   婉琪压低了声音,道:“不如……咱们偷过来看看?”   目的达到。只不过,跟意晚设想的不同。她本想求婉琪,让她去找来琰宁表哥,为她拿过来那幅画看看,没想到婉琪自己提了出来。   意晚顿了顿,道:“好啊。”   说完,她又说了心头的疑虑:“不知那幅画究竟在何处,咱们去哪里拿?”   婉琪笑得一脸狡黠,道:“我们不知道,我哥肯定知道。走,找我哥去,让他去偷。祖母喜欢他,大伯父也喜欢他。祖父生前又最喜欢他。他去拿的话,即便是被人发现了肯定也没人说他。”   意晚:“……好。”   琰宁正在前院跟好友们谈天说地,小厮过来说妹妹找他,他没当回事。   “我忙着呢,你跟她说我吃完饭再去找她。”   小厮连忙离开去告知。   意晚和婉琪就等在不远处,听到小厮的话,婉琪很是不悦。她哥真的太讨厌了,大姐姐一叫他他就过去,她叫他他就不理她。   婉琪气得不行,捡起来一块小石子,冲着兄长的背砸了过去。   砸得虽然不疼,但乔琰宁还是感受到了,他不悦地回头,嚷嚷道:“谁干的?”   一桌的公子哥儿全都朝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   那边是一片竹林,竹林后面是墙,墙上有镂空雕花。   透过镂空雕花,仿佛看到一抹粉色和姜黄色的身影在晃动。   陈伯鉴想到刚刚在内宅遇到的人,心中微微一动,劝道:“琰宁,兴许婉琪表妹有要事,你还是去看看吧。”   乔琰宁:“她天天闲得不行,多半是一些小事,表哥别理她。”   陈伯鉴:“我刚刚酒吃多了,脑袋有些晕,不如我跟你一同过去瞧瞧,正好也醒醒酒。”   乔琰宁刚想拒绝,想到妹妹似乎中意陈伯鉴,犹豫了一下,道:“好吧。”   他心中暗想,妹妹老说他对她不好,这次她可说不出来什么话了吧,他可是把她心上人带过去了。   “表姐,你看我哥那个人多讨厌啊,我喊他他都不来。真是烦死人了!”婉琪跟意晚说着兄长的不是。   “可能琰宁表哥在忙,等表哥忙完咱们再看吧。”意晚道。   “哼,我讨厌我哥,再也不喜欢他了……啊……”婉琪正说着兄长的不是,领子突然被人从后面提溜起来,“谁?”   乔琰宁趴在墙上的镂空处,提着妹妹的领子,说道:“好啊,你胆子肥了,敢在背后编排我!”   婉琪一巴掌打掉兄长的手,道:“我说什么了?我哪句话没说对?你就是——”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拐角处。意晚连忙扯了扯婉琪的衣服,示意她看向身后。   婉琪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陈伯鉴,态度立马转变,脸上的神情由愤怒转变为惊喜。   “表……表哥。”   乔琰宁轻哼一声,离开那里,绕到了正门处,从陈伯鉴身后走了过来。   “切,就是会装!明明是只獠牙的小老虎,非要装成小白兔。”乔琰宁毫不客气地说道。   面对喜欢的人在场,婉琪觉得有些丢脸,脸色微红。   意晚看了婉琪一眼,又看向乔琰宁:“婉琪表妹一向天真烂漫,脾气温和。”   婉琪抱住了意晚的胳膊,瞪了兄长一眼。   乔琰宁:“她脾气温——”   意晚:“表哥,你是婉琪的兄长,她这是喜欢你才会如此。咱们都会对亲人更加亲昵一些。对吧,陈大公子?”   陈伯鉴见意晚提到自己,立马站在了她们这边:“对,意晚表妹说得对。我家小妹在家对我也是这样,在外就非常淑女。因我是她的亲兄长,她对我信任亲昵。琰宁,你是男孩子,别跟表妹计较。”   见众人都这样说,乔琰宁没再说什么,问起刚刚的事:“说吧,喊我过来做什么?”   婉琪看了一眼陈伯鉴。若是只有兄长在,她定会说出来想法,此刻太傅府的公子也在,却不好多说了。   意晚看着婉琪的神情,明白了她的顾虑。她琢磨了一下,反倒是觉得陈伯鉴在此是一件好事。   陈伯鉴是陈夫人的侄子,若他也知晓了此事,说不定还能有其他的效果。   “说啊,犹犹豫豫做什么?刚刚不还那么着急,甚至还拿石子砸我,我来了你又跟个锯嘴的葫芦似的不说了。”乔琰宁道。   意晚往前走了一步,道:“表哥,其实是我让婉琪来寻你的。”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意晚。   乔琰宁脸色变了变,收起来玩闹,多了几分郑重。他跟表妹并不熟,不知表妹为何会找他。   婉琪看着兄长对表姐的另眼相待,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没有嫉妒的想法。从前兄长对大姐姐这般,她气得要死。   乔琰宁顿了顿,问:“表妹寻我?”   意晚:“嗯。那日外祖母的好友柳老夫人说我长得像外祖母,表哥也说我长得像外祖母的画像,刚刚我又听到来府中做客的一位老夫人说我像,所以我有些好奇我和外祖母究竟有多像。这不,就拉着表妹一同来找表哥了,想让表哥把那幅画像拿出来看看。”   婉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表姐和大姐姐有些地方很像,有些地方又不太像。若是遇到了事情,表姐和大姐姐都会温和冷静地处理问题,不同的是,大姐姐会笑着把事情推到别人身上,而表姐会揽在自己身上。   人和人真的不同。   怪不得她打心底不喜欢大姐姐,可一看见表姐就喜欢起来。   婉琪:“不是表姐,是——”   意晚扯了扯婉琪,示意她不要说。   乔琰宁看了眼妹妹,道:“其实你们俩不说我也知道,这事儿是婉琪干的吧,她定是自己不好意思说,全都推到了表妹身上。”   妹妹小时候没少干这样的事。   她总喜欢把错事坏事推到大妹妹身上。   婉琪好生气恼。虽然哥哥说的有一部分是事实,但有一部分说的不对,她从来没想过要把事情推到表姐身上。   意晚皱了皱眉,郑重地说道:“表哥,我想你对表妹有误解。”   乔琰宁和婉琪看向意晚。   意晚:“今日是我主动跟表妹提起来围场那日发生的事情,画像也是我想看。毕竟多次被人说像外祖母,所以我心中非常好奇。若我不提此事,表妹定然想不起来。”   今日的事情的确是意晚想知道的,虽然是婉琪表妹先提出来的,但真正想知道的人是她自己。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弄的兄妹俩生了矛盾。   顿了顿,意晚又道:“其实表妹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表哥不要把她想的太复杂了。”   乔琰宁怔了怔。   婉琪看向意晚的眼睛泪汪汪的。   陈伯鉴站出来打圆场:“琰宁,意晚表妹真的像老夫人吗?我怎么瞧着不像呢,会不会是你小子胡诌的?”   乔琰宁回过神来,道:“怎么可能?的确像,我从见表妹第一次就觉得像,那日从围场回来后,我还专门去书房找出来画像看了看。”   陈伯鉴眼眸微动,看了一眼意晚,道:“既如此,表弟不如拿出来让我们几个人也鉴赏一下。”   乔琰宁:“这有何难?走走走,一起去看,免得你们说我胡说八道。”   意晚感激地看了陈伯鉴一眼。   他这次又帮了她。   他总是在关键时刻帮她。   若她真的是陈夫人的亲生女儿,那么陈伯鉴就是她的亲表哥了。   “多谢表哥。”意晚低声道谢。   听到这个称呼,陈伯鉴笑了:“表妹客气了。”   婉琪看着站在面前的陈家表哥和意晚表姐,觉得这二人配极了,她心中没有生出来嫉妒,反倒增添了自卑。她虽然出身比表姐好,可却处处不如表姐。   意晚看向婉琪:“也多谢婉琪表妹,走,咱们跟着琰宁表哥去看看。”   说着,意晚站在了边上,把中间的位置让给了婉琪。   “好。”   婉琪左边是陈伯鉴,右边是意晚,开心极了。   不多时,几个人来到了书房这边。   永昌侯府极大,书房并非只有一个。诸位少爷有书房,老爷们也有自己的书房。但代表永昌侯府的书房只有一个,那就是永昌侯用的那一间,那一间旁人不经允许是不能进去的。在旁边的房间里,放置着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比如一些年代久远,又不涉及侯府机密的书籍。虽然也要经过永昌侯同意才能进去,但却没那么严格。   所以,乔琰宁以思念老侯爷为由,带着意晚几人进入了书房之中。   因为前些日子刚刚看过,乔琰宁很快就找到了老太太年轻时的画像,他把画像递给了意晚。   意晚看着卷起来的画,手微微有些颤抖。   听说了是一回事,猜到了也是一回事,若是亲眼看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时之间,意晚有些紧张。   直到此刻,她仍旧觉得自己的猜测过于荒谬。   婉琪看着有些破烂的画,道:“祖母的画像怎么烂成这个样子了?哥,是不是你没保管好弄坏了?”   乔琰宁抬手敲了一下妹妹的额头,道:“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我小时候在祖父那里见到画像时就是这样了。你也知道祖父更宠爱孙姨娘,我听说是孙姨娘把画像撕烂的。要不是我从角落里捡起来粘在一起,这画早就被扔了。”   听到孙姨娘的名字,婉琪撇了撇嘴。   孙姨娘死的时候她还小,她对孙姨娘没什么印象。但是祖母常常骂她,爹也骂,府中的老嬷嬷们也骂,就连大伯父那么稳重的人都骂过,处事公正的大伯母提起她脸色也不太好看……所以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   陈伯鉴看出来意晚的不对劲儿,开口问道:“表妹?”   意晚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桌子旁,打开了画卷,画像顿时呈现在了眼前。   画卷有些陈旧,看出来有些年头了,纸张微微泛黄。不仅如此,上面还有被撕烂的痕迹,画已经有些模糊了。   尽管如此,画上的人还是能看得清楚。   画中的姑娘骑着马,扬起了手中的鞭子,脸上的笑容肆意张扬。   陈伯鉴和婉琪都见过意晚穿着骑装的模样,看着眼前这一幅画都呆住了。   太像了。   他们看看画像,又看看意晚,一时之间都没说话。   意晚心里也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关于哪两个人长得相像一事,越是相近之人越感觉不出来,反倒是没怎么见过这两个人的人能看得出来。   意晚看惯了自己,极少能感觉到哪些人和自己长得像。   但在看到老太太画像时,她还是感觉出来一丝相像。   自己之前的想法虽然荒谬,但一切事实又都指向它。此刻她有一种确定的心安,又有一种被亲近之人背叛的悲凉与愤怒,两种情绪交杂着,心绪久久不平。   作者有话说:   新年新气象,感谢大家的支持,评论区随机送66个小红包~ 第33章 伪装   乔琰宁看着面前三个人的反应, 得意地说:“我就说像吧,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像?这下都相信我了吧?”   婉琪词语匮乏, 看了许久, 总结了一句话:“说像吧,不是特别像,说不像吧, 又有点像。”   乔琰宁抬手敲了一下妹妹的额头。   “你这是什么烂形容!”   婉琪不悦,捂住了额头:“这不是你问的么,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乔琰宁不想理会妹妹, 他用胳膊肘捣了一下旁边的陈伯鉴。   “伯鉴,你觉得呢?”   陈伯鉴本来一会儿看看画像,一会儿看看意晚, 后来就一直盯着意晚看了。经由乔琰宁提醒, 才发觉自己盯着意晚看了太久了。   顿时有些不自在。   他连忙道:“眼睛和嘴巴像,神韵不像。”   他刚刚竟然觉得意晚和自己姑姑的神韵像,尤其是侧脸,所以才看呆了。   婉琪发现陈伯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立马道:“对对, 我也这样觉得的。表姐的眼睛温和,祖母的有些凌厉了。虽然长得有相似之处, 但却不会想到一起去。”   乔琰宁故意逗妹妹:“好啊, 你敢背后编排祖母, 小心我跟祖母说去。”   婉琪好气,抬手想要打兄长。   乔琰宁躲开了。   婉琪追了上去。   兄妹俩在书房里打打闹闹。   陈伯鉴见意晚一直盯着画像,趁机低声跟意晚说话:“这件事还挺让人意外的。”   意晚是侯府的庶女所出, 老太太是嫡母, 两个人毫无血缘关系。这样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能长得相像, 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意晚眼神非常复杂,喃喃道:“是啊,真意外。”   陈伯鉴察觉出来意晚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侧头看了她一眼。瞧着意晚沉静的侧脸,刚刚那个怪异的念头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表妹这模样跟姑姑好像啊。   他心里突然生出来一个非常离谱的想法,但很快又被自己否认了。   这怎么可能呢?   永昌侯府又不是普通的府邸,姑母生产时周围定是围满了稳婆和嬷嬷,绝对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再者,婉莹和意晚长得不一样,若是交换,定会被人发现的。   永昌侯携客人踏进小院后就听到了屋里嬉戏打闹的声音,他皱了皱眉,看向管事的。   “何人在里面喧哗?”   管事:“回侯爷的话,是三少爷和二姑娘。”   这俩孩子玩闹也不分场合,永昌侯心头微微有些不悦。他没表现出来,笑着跟客人解释:“让大哥见笑了,是我二弟家的侄子和侄女,两个孩子天真浪漫,感情好,常常打打闹闹。”   陈培之尚未说话,管事的看向他又补了一句:“陈家表少爷和三姑太太家的表姑娘也在里面。”   这话一出,乔彦成心头松快了几分。   陈培之也笑着说:“哦?伯鉴也在里面?”   管事:“正是。”   陈培之:“他们几个关系倒是好,走,咱们也去看看。”   这位客人不是旁人,正是陈伯鉴的父亲,户部侍郎陈培之。   陈太傅如今只任散职,没什么实权,但他门生遍地,朝中大臣亦有不少他的学生。陈培之的妻子又是崔家女,崔家历经数代,关系网错综复杂。因此,陈培之身上虽没有爵位,但也无人敢轻视他。   乔彦成笑着说:“好啊,走吧。”   管事的推开门时,婉琪刚好逮到了兄长,正用拳头捶他。一转头,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大伯父,以及……陈家舅父。她连忙收起拳头,整理好衣裳,装淑女。   “怎么不打了?你不打我可要打你了!”乔琰宁挥起来拳头作势要打妹妹。   “咳!”乔彦成咳嗽了一声。   屋内几人全都看向了门口。   “父亲,姑父。”陈伯鉴朝着门口走来。   乔琰宁也连忙收起来拳头,朝着二人行礼:“见过大伯父,舅父。”   婉琪跟着他一块儿行礼。   意晚正欲走过去心里,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画像,顿了顿,不经意间把画像扯下来一些。   “见过大舅父,陈大人。”   唤陈伯鉴表哥是一回事,但见到他的父亲就不该自来熟叫舅父了。   “嗯。”乔彦成摸了摸短须,问道,“你们几人在书房做什么?”   乔琰宁关键时刻直接出卖了妹妹:“还不是婉琪,她想——”   婉琪瞪了兄长一眼,示意他别说。   陈伯鉴眼角瞥到意晚要上前,心思百转千回。他刚刚看到意晚故意碰那幅画了,也看到画像垂落一半,再碰一下就要掉下来。根据他对意晚的了解,她是个稳重的性子,不该犯这种小错误。   除非她是故意的!   乔琰宁:“看祖父……”   话未说完,被陈伯鉴打断了:“回舅父的话,事情是这样的,那日秋猎时我们听到一位老夫人说意晚表妹长得像范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又听琰宁表弟说书房中有一幅范老夫人年轻时的画像,意晚表妹跟画像上的老夫人神韵很像,就没忍住内心的好奇,央求琰宁表弟带我们来书房一探究竟。”   虽不知意晚为何要这样做,但他决定帮她一回。   闻言,乔彦成看向了垂头站在后面的意晚。   “哦?还有这样的事?”   意晚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永昌侯。   意晚幼时曾来过永昌侯府,也见过永昌侯。   今日却是永昌侯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她。   看清意晚的容貌后,乔彦成微微一怔。乍一看,还真有些眼熟,但要说像母亲,还是差了点意思。他只是莫名觉得这个小姑娘非常面善。   陈伯鉴看了意晚一眼,走到了书桌旁,很自然地拿起画像,又走了过来。   “呐,舅父、父亲,你们看看。”   陈培之看到画像后,愣了一下:“呦,彦成,还真有点像呢。”   乔彦成是见过自家母亲年轻时的模样的,画像上的人也与他记忆中差不多。刚刚他初见意晚时已经惊讶过了,在看过画像后,反倒没了特别惊讶的感觉。   “确实,嘴巴有点像母亲。”   说完此事后,乔彦成思及有事要和大舅哥说,便对几个孩子道:“外面上了些你们孩子爱吃的甜点和果子,去尝一尝吧。”   书房本就是重地,不该他们过来,几人都听懂了永昌侯话中之意,赶紧离开了此处。   意晚刚刚一直在观察屋内几人的神色变化。   这些人无一例外,在看到外祖母的画像时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和惊讶。   永昌侯在看到画像时的反应最平淡,不过,她注意到他在见到自己时反应可不算平静,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这样就够了。   说多了反倒是会让人怀疑她的用心。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有了阳光和雨露,就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总有一日,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离开后,乔琰宁和陈伯鉴去了前院,意晚和婉琪去了后院中。   意晚发现母亲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不过人群中依旧没了二妹妹的身影。母亲像是无事发生一样,跟各个府上的夫人们套着近乎。   过了没多久,宴席散了,各个府中的客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   乔氏离开时,意晚跟在了她身后。   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过来了,递给意晚一个东西:“表姑娘,这是大少爷给您的药。”   看着手中的药瓶,意晚道:“代我谢谢表哥。”   乔氏瞥了一眼意晚的药瓶,转身上了马车。   意晚也上了马车。   母女俩今日心情都不太好,也没人说话。   快到府中时,反倒是乔氏忍不住先跟意晚说了话。   “今日定北侯为何会去救你?”   意晚眼眸微动,看向母亲:“女儿不知。”   乔氏皱眉:“你怎会不知?定北侯性子冷,没见他跟谁亲近过,莫不是你背着我私下做了什么事?”   乔氏暗示意味很明显,这是在说意晚不检点了。   意晚手指微微聚拢,很想怼回去。不过,她忍住了。如今她既然要偷偷调查,定不能惹怒乔氏。刚刚在戏台子处时,是她过于冲动了,没想过后果。   想清楚这些,意晚脸上露出来伤心难过的神情,轻声问:“女儿也想问问母亲,您为何去救表姐,不救我和妹妹呢?我看到母亲冲向表姐时,心里特别难过。”   乔氏被长女噎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   不过,她倒是放心了些。刚刚长女当众怼她,她还以为长女发现了什么。此刻瞧着长女的神情,她发现长女只是对她救了别人没救她而难过。   “我已经说过了,因为我离你表姐近,所以才去救了她。我也想救你和意晴,这不是没来得及么。”   意晚失望地道:“哦,这样啊。”   说完,又用乔氏的话回复了她刚刚的那个问题:“听了母亲的话,我猜定北侯可能跟您一样的想法。我当时就坐在边上,兴许定北侯也是因为我离得近所以去救了我。”   虽有故意的成分,但这番话多少也是意晚内心真实的想法。   顾敬臣不可能专门去救她的,很可能他想就旁人,比如乔婉莹,再比如秦家两位姑娘,因事发紧急,他只来得及救她。   乔氏没能从长女这里问出来什么,心情很不好。   “不管是因为什么,你都离侯爷远一些,莫要给家里抹黑,耽误你兄长的仕途和你妹妹的亲事。”   若是前世听到这样的话,意晚定会难过羞愤至极。重生后这几个月,以及今日的事,意晚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冷如冰块。   意晚装傻充愣:“母亲,这样不好吗?”   乔氏皱眉:“好在哪里?”   意晚:“您不是一直操心父亲和兄长的仕途吗?定北侯有权有势,我若是嫁过去定会提携父兄,父亲升职指日可待。”   意晚一脸真挚,像是一个真心担心父兄仕途的好姑娘。   乔氏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脸色铁青:“你这是一个姑娘该说的话吗?定北侯那样的人哪里是你能招惹的?”   几个月前,顾敬臣救了兄长,母亲沾沾自喜,觉得家里攀附上了定北侯,急慌慌带着妹妹去送礼。这说明母亲心里还是想巴结定北侯的。   如今顾敬臣救了她,有了这么好的天赐良机,母亲不仅不利用,还让她远离,可真是区别对待。母亲就这么怕她得了势,嫁入高门吗?   意晚脸上换上了柔和的神色:“嗯,女儿错了。女儿只想着为母亲,为父兄分忧,没想其他。既然母亲这样说,女儿定会听母亲的教诲,绝不会再搭理定北侯。”   乔氏的心气总算是顺了些。   长女还是懂事听话的,刚刚是她想多了。   很快,马车到了府中,回到自己院子里后,意晚的脸色就变了。   如果莹表姐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除了母亲前世让她嫁给顾敬臣当填房这件事能解释得通,还有一事……   她怀孕后父亲和母亲的反应,以及,她莫名其妙的死。   她仔细想了想父亲对她的态度,她觉得父亲如今当不知晓她的身份。但后来知不知道,就不好说了。   想到今日母亲当众打了她一巴掌,她的死,会不会是母亲……意晚顿时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不……应该不可能。母亲这些年虽然一直在打压她,但不至于害她的性命。她若死了,对母亲没有一点好处。   不管如何,自己的身世之谜一定要调查清楚。   从今日陈伯鉴以及永昌侯看到画像时的反应来看,她若是直接告诉众人她的怀疑,别人定要把她当成傻子。   她必须找到证据。   最直接最有效的证据那就是母亲亲口说出来,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或许当年还有其他经手此事的人?孙姨娘早已死了,她身边的那个丫鬟也被打死了。还会有其他人知道吗?   她总不能冒然去找永昌侯府说这件事,说出来也没人信啊。   还能找什么证据呢……   意晚闭上眼,大脑快速运转起来。她仔仔细细回忆着前世今生与这件事相关的事,想了许久也毫无头绪。   突然她想到了一点。   “嬷嬷!”意晚唤了一声。   不一会儿,黄嬷嬷进来了。   意晚:“嬷嬷,我问你件事情。”   黄嬷嬷:“姑娘请说。”   意晚:“我记得嬷嬷从前说过我生下来身子弱?”   黄嬷嬷:“可不是么!您生下来常常生病。您小小的一团,那么冷的天夫人抱着您从侯府回来,不生病才怪。”   意晚:“我生下来很小?”   黄嬷嬷:“对,特别小,看起来像是不足月的。”   意晚眼眸微动,如果她和莹表姐被调换过,那么早产的人就不是莹表姐,而是她!   当年接生以及为她看过病的郎中肯定能看出来这一点。   她记得那日在围场上莹表姐说过她看过很多大夫,身体健康,不像早产儿。   莹表姐身体健康或许只能说她身子骨好,若同日同地出生的她身体像早产儿,是不是就会让人怀疑?再加上和老太太相似的长相……足以让人怀疑。   作者有话说:   前段时间文案稍微修改了一下,没看过新文案的朋友可以看看。   二更在晚上九点左右。 第34章 戳破   意晚开口问道:“当年为我接生的是何人?”   黄嬷嬷摇头:“不清楚, 当时府中准备好了稳婆,但因为后来夫人去了侯府, 所以没用上。您是在侯府生的。”   意晚又问:“嬷嬷说我生下来身体弱, 那我可曾看过大夫?”   黄嬷嬷点头:“看过的。我记得那时您常常哭闹,身子又比较弱,夫人一开始没管您, 后来老爷见您身体不好,给您请了个大夫。不过奇怪的是那个大夫来了一次之后就不曾来过了。夫人说他看的不好,后来抱着您出去看病。我跟着去过一回, 看病时夫人不让我跟进去,我也不知大夫是如何诊断的。”   看来母亲是怕大夫发现端倪,所以不让大夫入府给她看病。   既然看过就好, 看过, 就有痕迹。   意晚看向黄嬷嬷,试探了一句:“嬷嬷,你心里可有怀疑?”   黄嬷嬷不解:“姑娘指的是什么?”   看着黄嬷嬷脸上的神情,意晚就知道这件事不光她觉得荒谬, 旁人也这样觉得, 不会往那方面想。   意晚:“我和莹表姐同日同地出生。莹表姐和母亲有几分像,我和老太太长得有几分像。莹表姐本应是七个月出生, 是早产儿, 却身体康健。相反的是, 我是足月出生,却像个早产儿,身子弱。今日您又探听了当年我生产之日的事情……”   早在意晚说道自己像个早产儿时, 黄嬷嬷的脸色就变了。   待意晚说完, 她嘴唇哆嗦了几下, 压低声音,说道:“您……您的意思是孙姨娘和夫人把您和莹姑娘换了?”   意晚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很好,她说完这两点,嬷嬷就开始怀疑了。   这样的话,旁人也会怀疑。   “她们……她们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黄嬷嬷满脸不可置信。   意晚:“我从前也不信,可事实摆在了眼前。”   黄嬷嬷想到了夫人对姑娘的刻意打压,想到了夫人从小就不喜欢姑娘,想到了夫人对莹姑娘过分的喜爱。今日更是不顾性命要去救莹姑娘。   黄嬷嬷气得牙痒痒:“她们怎么敢干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把侯府嫡女换成一个小官之女,目的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她早就知道夫人是个看中利益的人,去不曾想她如此重利。   意晚心里也泛起冷意:“是啊。为今之计,是找到当年为我看诊的大夫。”   她是个不足月的早产儿,七个月时就生下来了,那时身子定然是弱的。没想到母亲没有为她请大夫的打算,甚至还要抱着孱弱的她出门去看病。果然不是亲生的她就不心疼。   黄嬷嬷想到姑娘被夫人的打压,道:“对,是这个道理。”   意晚握着黄嬷嬷的手,说道:“劳烦嬷嬷好好想想,让紫叶去查一查。”   黄嬷嬷满脸郑重:“姑娘放心!”   交代完事情,意晚放心了。   睡前,她看着面前的两瓶药膏,选择了第一瓶。虽不知是何人所赠,但药膏的效果特别好。   忙了一整天,陈夫人总算把宴会用的东西都收拾好,把钱都给人结清了。   乔彦成从外院回来时,婢女正给陈夫人捏肩膀。   陈夫人累得不行,躺在榻上闭眼休息。   见婢女欲行礼,乔彦成抬了抬手,让她们退下去了,自己走到陈夫人身后,抬手给她捏了捏肩膀。   捏了没多久,陈夫人睁开了双眼。   力道和手法不对。   陈夫人转头看向身后。   乔彦成笑着道:“夫人今日辛苦了。”   陈夫人连忙起身,乔彦成把她按住了。   陈夫人没再坚持,过了片刻,她道:“我有话想跟侯爷说。”   乔彦成停下了动作。   陈夫人跟乔彦成说了说今日内宅中发生的事情。因为马上要过年了,又有几个府上的姑娘和少爷在府上受到了惊吓,所以陈夫人准备给他们的礼厚上两分。   乔彦成对此没什么意见。   他又说了几户可以适当减一些礼的府,以及可以适当增添礼的府。有些势头减弱,不用送那么重的礼,有些势头正足,须得好好维系关系。   陈夫人都应下了。   说完这些,陈夫人想到了在府中养伤的外甥女,道:“三妹妹的礼要格外重。”   乔彦成:“也不必太厚,和别的府一样,厚上两成就行。”   三妹妹和孙姨娘性格很像,有时礼太重了,反倒是会觉得侯府亏欠了她。再者,妹夫虽然有些官运,但能力不足,没什么前途,顶天了能再生一级到正五品。   陈夫人:“可她毕竟救了婉莹。”   乔彦成面露讶色:“哦?她救了婉莹?”   他只知哪几个府上的少爷和姑娘受了伤,知道三妹妹家的女儿受了伤,却不知这一点。   瞧着夫君的眼神陈夫人便知晓他不知此事了,细细跟他说了说当时的情况:“……三妹妹在危急关头救了婉莹,所以婉莹没受伤。结果意晴没人救,头被砸破了。”   乔彦成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妹夫明里暗里想讨些好处。她选择救婉莹没有救自己的女儿,倒是让人意外。”   三妹妹那个人心也够狠的,放着自己女儿不救,为了利益去救别人。   这种人没什么底线,不知疯狂起来会做出来什么事。   乔彦成虽也是个重利之人,但有度,绝对做不出来这样的选择。   陈夫人叹气:“可不是么,我这心里也很是愧疚。”   毕竟,三妹妹救了自家女儿,而三妹妹的女儿受了伤。   乔彦成拍了拍陈夫人的手:“夫人不必愧疚,过年的节礼厚些,我在官场上多帮帮三妹夫,为他说说好话,引荐一下礼部的各位官员,这就够了。”   既然救下了女儿,还是得给她一些回报。   陈夫人不着痕迹地收回来手,点头:“嗯。”   乔彦成看了夫人一眼,眼眸微动,端起茶喝了一口,笑着说:“我今日见着伯鉴了,那孩子越长越俊了,跟大舅哥很像,人也很稳重。”   提及娘家人,陈夫人脸上多了一层笑意:“嗯,确实。”   乔彦成:“就看明年的春闱了。我听大舅哥的意思是他功课不差,想来应该没问题。若是殿试拿了头名,陈家定能更上一层楼。”   陈家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后生,未来五十年陈家都不会倒。   陈夫人直接忽略了后面那句,道:“今日嫂嫂说他还像往常一样出去聚会,心中很是着急,想压着他在家里读书。”   闻言,乔彦成笑了:“伯鉴聪明,也不必如此拘着他,他多跟人聚聚也能增长见识,学习为人处世之道。”   陈夫人:“嗯,嫂嫂也是担心他明年的春闱。”   乔彦成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道:“我瞧着伯鉴和琰宁、婉琪关系不错,跟三妹妹家的长女也玩儿得好。”   话语中不乏试探之意。   陈家长子秋闱夺了头名,瞧着他的才华和能力,想必状元非他莫属。如今他年岁不小了,尚未娶妻,不知陈家是何打算。   他倒是想与陈家亲上加亲,再近一步。   听到意晚的名字,陈夫人解释道:“侯爷可还记得几个月前燕山那件事?”   乔彦成思索片刻,道:“夫人指的是定北侯调兵去燕山营救被困山上之人一事?”   陈夫人点头:“正是那件事。表面上是定北侯救了众人,实则是三妹妹的长女意晚率先发现,她去京北大营求救,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乔彦成头一次听说此事,甚是惊讶,想到今日见着的那个面善的小姑娘,喃喃道道:“原来如此啊,也是个聪明的孩子。”   提及意晚,陈夫人脸上带了丝笑意:“可不是么,那个小姑娘知书达理,娴静大方,处事沉稳。”   乔彦成难得听到夫人这般赞美一个晚辈,笑着说:“夫人很喜欢她?”   陈夫人:“嗯,是很喜欢。”   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陈夫人对意晚除了喜欢之外,还有些可怜。不过,这样的话她没跟乔彦成说。   乔彦成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道:“她就是那个跟婉莹同日出生的孩子吧?”   陈夫人:“对,就是她,她跟婉莹同年同月同日,甚至同在侯府生的。”   说着,陈夫人想到了自己生产那日的事情。   乔彦成正想多说几句,看着夫人的神色,猜测她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为了转移夫人的注意力,乔彦成道:“说起来,今日我是在书房见着的那个孩子。”   陈夫人惊讶:“他们去书房做什么?”   乔彦成:“伯鉴听别人说意晚长得像母亲年轻的时候,琰宁也说意晚跟母亲年轻时的画像很像,几个人就去了书房,找父亲的那幅画看了看。”   陈夫人:“竟有这样的事情?”   乔彦成笑着说:“可不是么,他们说之前我甚至觉得很可笑。不过,在看到那个姑娘之后,倒也觉得有几分相像。”   说着,乔彦成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陈夫人回忆了一下意晚的长相,道:“侯爷不说我还没觉得,您这样一说,意晚的眼睛和嘴巴倒是有些像母亲。”   见侯爷久久没说话,陈夫人看向乔彦成:“侯爷?”   乔彦成回过神来,笑了笑,道:“嗯,对,有点像。”   他觉得自己想多了,怎么会突然联想到婉莹和意晚被孙姨娘换了呢?若是换了,依着孙姨娘的性子,定要弄死他女儿才是,怎么可能会容忍她活下来。   再者,婉莹的相貌随他,定是他亲生的无疑。   两人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定北侯府,正院里,一对母子正在谈话。   “你究竟是喜欢永昌侯府的嫡长女还是云家那个长女?”秦夫人看着站在身前的儿子问道。   顾敬臣猛然抬起头看向自己母亲。   秦夫人:“还是说你两个都喜欢?”   顾敬臣:“母亲,您想错了。”   秦夫人:“你不会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吧?堂堂定北侯,高冷不近女色,结果你今日却出人意料地救了一个小官之女。有心人自然会放在心上。”   顾敬臣皱了皱眉,道:“儿子只是恰好遇到,举手之劳。”   秦夫人瞥了儿子一眼,端起茶来轻轻抿了一口,又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你口口声声质问旁人为何不救自己的女儿,那我也来问问你,你表妹就在下面压着,你怎么不去救她,而是救了别的不相干的人?”   这个问题过于犀利,顾敬臣有些心虚。   “儿子离她近。”   秦夫人嗤笑一声:“我记得那位夫人也是这般答的。你不信那位夫人的答案,你觉得我会信你的答案吗?”   顾敬臣没说话。   秦夫人:“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心悦于她?你若是喜欢她,我就去为你提亲。”   顾敬臣眼神中满是震惊。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之前做过的不堪的梦,再想到意晚对他的排斥和躲避,顿觉无地自容,无法面对。   “不用了。”   “真不用?”   “嗯。”   “行,那你别后悔。”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后悔是狗!   第二日:旺旺旺!   感谢大家的支持,随机发50红包~ 第35章 明白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 秦夫人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或许你更中意永昌侯府的嫡长女,要不然明日我去永昌侯府提亲?”   顾敬臣身形微顿, 直截了当地说道:“儿子不喜欢她。”   秦夫人松了一口气:“知道了。”   她仔细想了想, 若是儿子两个都喜欢的话,确实有些不好办,毕竟这两个府是亲戚关系, 一正一侧也是麻烦。儿子后宅女人多了也很吵闹。   不过,儿子这态度也着实让人头疼。   儿子走后,秦夫人捏了捏眉心。   檀香安慰:“夫人不必忧心, 侯爷位高权重,又长得一表人才,很得京城贵女的喜欢, 这两个不成, 还有别的。”   秦夫人叹气:“你没瞧出来么,他明显更喜欢云家那个姑娘。”   檀香怔了怔。   秦夫人:“你刚刚可有听到他否认喜欢云家的丫头?”   檀香恍然大悟,道:“是啊,夫人问侯爷是否去云家提亲, 他说不用。您又问他要不要去永昌侯府, 他说不喜欢。”   秦夫人:“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天天板着个脸, 心思比坐在紫金殿上的皇上还要重!”   这话涉及到皇上, 檀香不好接。   秦夫人又骂了儿子几句, 最终,她做了决定:“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拧着头不娶妻。不管他了,你明日去库房里把皇太后当年送我的那支蝶恋花金钗找出来, 我要找人去云府提亲。”   檀香震惊极了:“提……提亲?侯爷刚刚不是没同意么?”   秦夫人:“我管他同不同意!我从前就是太惯着他了, 才导致他不听话。婚姻大事, 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爹已经去了,我为他做主便是了。”   秦夫人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实则在想,反正儿子喜欢那云家的姑娘,娶回来了他自然是会高兴的。要是按照他这性子,人家姑娘都嫁人了他可能才反应过来,那时候不就晚了么。   檀香琢磨了一下,试着劝了一句:“您说,侯爷不同意会不会是觉得云家的门第太低了?”   夫人和侯爷不知吵过多少次,每次吵完夫人都很生气。她怕夫人这次自作主张,侯爷又要跟她吵,伤了母子之间的和气。   秦夫人想也没想,反驳道:“不可能,他不是看中门第之人,我生的儿子这一点我还是可以确定的。你按我说的办就是。”   他们顾家如日中天,也不需要一个得力的外家来维持地位,只要儿子喜欢就行了。她瞧着那云家姑娘是个温和的性子,想来嫁过来也不会闹事。   檀香:“是,夫人。”   意晚今日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心情有些沉重,脑子里也乱得很。躺在床上脑海中像是在唱戏一般,一会儿是戏台子倒塌时发生的事,一会儿是在书房中发生的那一幕,始终觉得理不清头绪。   最后画面一换,变成了一个小院子,屋里有人正在说话。   “姨娘,听说您身子不好,您可还好?”意晚发现说话之人赫然便是乔氏。和现在不同的是,此刻乔氏的肚子是鼓起来的,看起来快要生产了。   躺在床上的妖娆妇人道:“我没事,我心里有个主意。”   若大着肚子的妇人是母亲的话,那么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孙姨娘?   乔氏:“姨娘请说。”   孙姨娘看了一眼乔氏的肚子,眼眸微动:“你想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成为人上人?”   乔氏想到自己嫁的男人,抿了抿唇:“她给我找了这么一个不中用的男人,未来还有什么指望?”   孙姨娘握住乔氏的手,道:“机会来了!”   乔氏看向孙姨娘。   孙姨娘:“那老毒妇去了寺中为陈氏祈福,咱们只需……”   乔氏听着孙姨娘换孩子的主意,心砰砰直跳。若真的把孩子换了,她的孩子岂不是生下来就是侯府的嫡长女?作为庶女,未出嫁前她在侯府处处被打压。若女儿成为嫡女,就能过上她向往的生活。   “有个算命的道士给陈氏算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可能……”孙姨娘指了指天上,“她长大后,侯府定会全力把她送入宫中。”   乔氏的心跳得更快了。   “……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足月了,定能平安活下来。陈氏肚子里的不过七个月,活不久的,等孩子一死,死无对证,这个秘密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乔氏面上甚是激动,不过,能看得出来她有些迟疑。她低头看了看鼓起来的肚子,摸了摸,叹道:“可孩子就不能在我身边长大了。”   孙姨娘:“目光短浅!文海官职低,她在你身边长大又有何用?长大后还不是只能配个穷举子!你是想让你女儿过得不如你还是想让她生下来锦衣玉食?”   乔氏眼底的迟疑少了几分。   孙姨娘又说了一句关键的话:“况且,那老毒妇和陈氏这些年是如何对咱们的你都忘了吗?”   乔氏心里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孙姨娘:“有了算命道士的话,以后这个孩子定会被老毒妇放在心尖上宠,她到死都想不到这个她一直宠着的孩子会是你的。等她死了之后,你别忘了把这个好消息烧给她。”   想到那个画面,乔氏激动不已,终于做了决定。   “好,都听姨娘的!”   意晚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此刻她满头大汗,内心震惊不已。   她刚刚竟然会梦到孙姨娘和乔氏密谋如何换孩子,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姑娘,您怎么醒这么早?”紫叶问道。   因为昨日发生了太多事,黄嬷嬷不放心意晚的状态,晚上紫叶在屋里守夜。   此时天色蒙蒙亮,距离平日里意晚起床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看着意晚的神色,紫叶紧张地问:“姑娘,您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您别怕,我在这里呢。”   意晚看着面前熟悉的人,渐渐回过神来,闭了闭眼,轻声道:“我没事。”   她定是白日里思虑太重,又得到了太多信息,所以晚上这件事才会入梦。   紫叶:“天色还未亮,您躺下再休息一会儿吧。”   意晚:“好。”   说着,意晚又躺下了。躺下后却再也睡不着了,脑海里全都是刚刚梦到的情景。   另一边,顾敬臣也从梦中醒了回来。   他竟然又做那样的梦了。   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蜂腰细腿,柔软的触感,以及在他怀中的轻哼。   她一声声求饶,他却不管不顾。   “下流!”顾敬臣低声骂了自己一句。   掀开被褥下床,顾敬臣感觉头脑清醒了几分。   然而,在看到屋里闲置在一旁的竹榻时,又不淡定了。   他昨晚梦到的不是床上,而是在这张榻上。想到那些旖旎的情形,深夜窗子上婆娑的树影,顾敬臣喉结微动。   “来人!”   扬风应声而入。   顾敬臣:“把床上的被褥烧了。”   扬风不解,看了一眼床上。这床被褥是前几日新换的,为何要烧掉?但他什么都没问,照做了。   收拾完从屋里出来,顾敬臣脚步顿了顿,看着李总管道:“把北面的榻搬到南面窗户边上去。”   他记得梦里那张榻在南面窗户边,屋外种着几颗桃树,摇曳生姿。   李总管一脸疑惑。侯爷不是一向不喜欢屋里放榻么,怎么突然这样安排。   “是,侯爷。”   顾敬臣走到外院马房,正欲上马,想了想,又转身去了内院。   在内院等了一刻钟秦夫人才起床。   这一刻钟,顾敬臣感觉度日如年,非常煎熬。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让人去把熟睡中的母亲叫醒。但多年的良好教养使得他忍住了。   秦夫人听说儿子在外面,吩咐檀香:“把他叫进来吧,应该是有要事,不然不会这么早过来。”   檀香:“是,夫人。”   顾敬臣进来时秦夫人正坐在梳妆台前,身后有位嬷嬷在为她梳头发。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了。   “抱歉,儿子扰了母亲休息。”   秦夫人闭着眼睛没看儿子,淡淡道:“你我母子之间不必讲究这些虚礼,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顾敬臣抿了抿唇,面上难得露出来赧然的神情。   “母亲昨晚说的事,儿子……儿子觉得甚好。”   顾敬臣的声音向来浑厚,今日这番话却越说越轻,显得没什么底气。   秦夫人刚睡醒,一时没反应过来,昨晚说的事,她昨晚跟儿子说了什么来着?   对了,提亲!   秦夫人顿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儿子。   看着母亲震惊的眼神,顾敬臣忍住心中的紧张和羞涩,一鼓作气说道:“劳烦母亲去云府为儿子提亲。”   他想清楚了,与其备受折磨,不如把人娶回来。他在梦里已经唐突了她,总要对她负责才是。   没等秦夫人回答,顾敬臣又道:“多谢母亲,儿子去上朝了。”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像是后面有人追他似的。   秦夫人呆愣了片刻,看向檀香:“我刚刚没听错吧,他是不是说让我去云府提亲?”   她昨日刚刚发现儿子开窍,今日儿子就决定要把人家姑娘娶回家了?她怎么觉得事情这么不真实呢。   檀香脸上满是笑意:“您没听错,侯爷就是说请您去云府提亲。”   太好了,侯爷的亲事终于有着落了,夫人也不用再为此事烦忧了。   秦夫人也笑了:“我就说么,他喜欢那云家的丫头。”   檀香:“对,夫人英明!”   秦夫人发自内心的笑了。她本就长得好看,平日里上的妆过于庄重显老。此刻粉黛未施,素着一张脸,又散着头发,格外美丽。   就连屋外盛开的腊梅都要逊色几分。   意晚吃过早饭后就坐在榻上发呆,脑海中一直浮现着昨晚的梦境。   或许是白日里听嬷嬷说了生产那日的事情,晚上又和嬷嬷探讨过此事,所以她梦到了孙姨娘和乔氏准备换她和莹表姐一事。   从前她也梦到过白日里的事情。不同的是,昨晚的梦过于真实了,真实到像是真的发生了一样。以前她若是梦到现实中的事情,醒来后她就会知道梦里是假的,甚至在做梦时也会意识到事情不是真的。   但昨晚的梦她现在想来竟然也觉得是真的,特别不可思议。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上次她梦到过燕山上发生的事情,也觉得像是真的。   她现在甚至能想起来梦里的那些人长得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意晚拿起来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了起来。寥寥数笔,一个身姿妖娆的妇人雏形就出来了。她又继续画了起来,画着画着,她渐渐入了神,没注意到有人过来了。   “咦,姑娘怎么想起来画孙姨娘了?”黄嬷嬷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意晚手中的笔微微一顿,转头看向黄嬷嬷。   孙姨娘?   她从未见过孙姨娘,又怎会知晓她的长相。   难道昨晚的梦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要对媳妇儿负责。开心.gif   意晚:哦。冷漠.jpg 第36章 绣件   意晚平复了一下心情, 开口问道:“嬷嬷刚刚说什么?孙姨娘?”   黄嬷嬷指了指意晚的画:“是啊,这不是孙姨娘吗?”   孙姨娘那个人非常有特色, 长得也漂亮, 见过之后很难忘记。黄嬷嬷从前见过几次,尽管时隔多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意晚画的是谁。   黄嬷嬷:“姑娘怎么还记得她?她出了那件事之后就很少在侯府露面了, 后来又被关了起来。”   意晚怎么可能会记得孙姨娘,她很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孙姨娘,甚至连她的画像都不曾见过。昨晚梦中是第一次见面。   难道昨晚的梦是……真的?   这样一想, 意晚的脸色严肃了几分,思索片刻,她道:“我再画一人, 嬷嬷看一看你认识吗。”   黄嬷嬷:“好。”   意晚拿过来纸和笔, 快速在纸上画了起来。   不多时,孙姨娘身边的丫鬟被意晚画了出来。   黄嬷嬷看着画像想了许久,道:“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我也记不清了。”   孙姨娘身边的丫鬟不像她本人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所以黄嬷嬷即便是见过也记不太清楚。   没关系,若她的梦是真的, 侯府的人肯定记得这个丫鬟。这样就能确定自己的梦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意晚看着面前的两幅画看了许久, 拿起笔来补了补细节。   忽然, 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紫叶,你随我去趟燕山。”   那日的梦和今日的梦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她完全可以去燕山上验证一下。   黄嬷嬷劝道:“姑娘, 今日虽然雪停了, 但不知燕山上的雪化没化。不如改日再去。”   意晚看向外面, 瞧着积雪,又坐下了。   是啊,雪还没化,山上路又滑,确实不该现在就去。   意晚看着一旁的几幅画像,找出来彩色的颜料,按照昨晚梦中见到的情形,继续画了。   晚上,顾敬臣从外面回来了。   见着李总管后,他顿了顿,问:“母亲今日可曾出门?”   李总管:“不曾。”   顾敬臣有些失望。   李总管又道:“夫人今日开了库房的门,去里面拿了些东西,之后便一直在院子里待着。”   顾敬臣停下脚步:“拿了什么东西?”   李总管:“好像是夫人年轻时用的东西,还有一些太皇太后赏赐的首饰。”   想来母亲是准备提亲用的东西,顾敬臣的脸色转晴:“嗯,知道了。”   过了两日,永昌侯府把意晴送回来了。   安国公府的人也来府中探望,来的人是安国公府的长媳,娘家姓史,也就是安欣茹的母亲。这位长媳是世子的继室,出身不如前头已逝的原配,娘家是清贫的读书人。在府中时常被人瞧不起。出了这事儿,她生怕会影响到女儿,特意亲自来探望意晴。   这一切都跟前世一样。   意晚见过史氏后,就被乔氏以厨房那边缺人手为由撵走了。   意晚朝着史氏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乔氏想要攀上国公府的关系,史氏又想把此事压下去,降低此事对女儿的影响,两个人一拍即合,相谈甚欢。   聊着聊着,史氏便想到了刚刚过来请安的意晚,问了一句:“你家长女可曾定亲?”   乔氏不知史氏的意图,琢磨了一下,道:“不曾。”   史氏看向乔氏,顿了顿,道:“我听说冉家……”   说到这里史氏就停了下来。   她之所以会知道此事也是女儿回来念叨的,说云家有个长女曾经跟冉玠定过亲,在府中没少贬低云家的这位长女。   她原以为这位云家长女很是不堪,定有些什么瑕疵,不然云家也不会跟一介商贾定亲。   今日一见,云家长女也不像女儿说的那么差,甚至相貌出众,气质也极好。   所以心中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了出来。   乔氏的脸色微变,心中暗道,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不懂规矩,竟然直接问主家这种尴尬的问题。。   “嗯,冉家如今不同以往了。我们家老爷不过是从五品,配不上伯爵府。”   听出来乔氏的语气不对,史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笑了笑。想到今日是来赔罪的,找补了几句:“我瞧着令女品貌出众,觉得传闻有误。你这长女怎么会配不上伯爵府呢,嫁入侯府也是使得的。”   乔氏脸色好看了几分,道:“我们家不是那贪图富贵之人,倒也没想过要把她嫁入侯府伯爵府。”   史氏垂眸不语,心底冷笑。   若云家不想贪图富贵,又怎会借着女儿的伤势拿捏自己国公府呢?   乔氏端起茶抿了一口,放下茶盏,又道:“她打小身子骨弱,常年泡在药罐子里,当不了那勋爵之家的主母。”   史氏眼眸微动,看向乔氏。   乔氏:“且她性子过于单纯,应付不来那些大家之事。我和她父亲心疼女儿,只想着把女儿嫁入一户简单人家,让她平平安安顺心地过完一辈子。”   史氏顿时明白了为何云家会与落魄时期的冉家定亲。   不过,那日她亲眼看到乔氏打了女儿一巴掌,可见这番话也未必全都是真的。   虽心中这般想,但嘴上却说道:“云大人和夫人都是爱女之人呐!”   乔氏不想提长女,立马把话题转到了次女身上:“是啊,我就这么两个女儿,不疼她们疼谁呢?我家意晴和她姐姐可完全不同,她书读得好,性子开朗,身体也好。”   史氏笑了笑,顺着乔氏的话夸起来意晴。   意晴刚刚回府,意晚理应去看她,刚走到院门口便被拦了下来,婆子说意晴在休息,不方便见她。   意晚猜测意晴这是不想见她,也没坚持,把点心给了婆子就离开了。   左右无事,意晚去找意平和意安了。   今日她教意安绣了牡丹。   意安学得极快,很快就会绣牡丹的花瓣了。   意晚做荷包,意安绣牡丹,两人安安静静的,一坐就是一上午。   意平看着坐在檐下的姐姐和妹妹,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给长姐撑腰。   和意平和意安一同用过饭后,意晚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一回来便看到了桌子上放的糕点。   “这是何人送过来的?”意晚看向黄嬷嬷。   黄嬷嬷摇头:“不知道,安国公世子夫人今日留下来用饭了,厨房那边有点忙,我过去帮忙了,这才刚回来。我找人问问。”   不一会儿,小荟进来了。   “是夫人院子里的翠菊姐姐来过。她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我说去找姑娘回来,她说不用。我给她上了茶,她就让我去忙了。”   翠菊……意晚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时,小荟又道:“我瞧着她神情不对,就多留了个心眼儿。出去之后,又偷偷回来了,站在外面看她在做什么。”   意晚赞赏地看了小荟一眼。   小荟得到了鼓励,低声道:“我看见她在姑娘屋里翻找东西。”   意晚瞥了一眼之前放绣件的地方,抬手指了指,问道:“是不是在那里找的?”   小荟:“对,就是在这附近找的。她找了许久,我见她马上要进里间去了,就连忙进来打断了她。”   意晚:“做的不错,赏!”   前世她从未怀疑过母亲,也没用过小荟。如今用了,没想到她可以做的这么好。可见有些人并不是没有能力,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得到了鼓励,小荟非常开心。   “多谢姑娘。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家永世难忘,赏赐就不必了。”   意晚:“这是你表现好,该得的,拿着吧。”   小荟接过来紫叶给的碎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谢姑娘。”   小荟离开后,紫叶也反应过来了,道:“姑娘是怀疑偷走国色天香图的人是翠菊?”   意晚点了点头。   她只是不明白翠菊为何要来偷她的绣件。   “找人盯着她。”   “是,姑娘。”   翠菊离开后回了正院。   “嬷嬷,大姑娘放置绣件的箱子不知放到了何处,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我听那个院里的下人说被大姑娘藏起来了。”   王嬷嬷皱眉:“知道了,你去忙吧。”   看来得想个别的法子了。   第二日一早,意晚正在房中绣花,意晴身边的春雨来了。   “大姑娘好,二姑娘说您昨日送的点心很好吃,她还想再吃一些。”   她昨日做的点心是从前经常做的,二妹妹从前也没表现出来特别喜欢,今日怎会如此。意晚琢磨了一下,道:“嗯,你跟二妹妹说我一会儿做好给她送过去。”   春雨:“多谢大姑娘。”   意晚做好点心去了意晴院子里,她过去时意晴正吃着好吃的,看到意晚,她脸色微变。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又重新浮现出来笑容。   “大姐姐,你来啦,快坐,这是国公夫人拿过来的点心,可好吃了,你也尝尝。”   意晚有些疑惑。按照意晴的性子,那日她在侯府没有帮她,她定要说她几句的,昨日拒绝见她也说明了这一点,今日怎么突然转变了态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用了,我刚刚吃完饭,还不饿。”说着,意晚把点心放在了桌子上,“春雨说二妹妹想吃昨日做的栗子糕,我又给你做了一份。”   意晴:“多谢长姐。对了,姐姐那日在侯府可有受伤?”   面对意晴的关心,意晚心里更是诧异,意晴从前可不会关心她。   “不曾。”   意晴:“姐姐没受伤就好。”   意晚也说了几句客套话:“妹妹这几日好好养着身子,头上的疤估计很快就能好了。”   意晴一边吃一边应了一声:“嗯。”   经历了围场以及老太太寿辰那日的事情,如今意晚在面对意晴时心态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   “二妹妹好好养伤,我先——”   意晚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意晴打断了。   “姐姐这几日在做什么呢?”   “看书,绣花。”   意晴眼前一亮,立马道:“绣花啊,绣花好!姐姐绣的什么东西?”   意晴怎么突然对绣花感兴趣了?意晚:“给兄长绣的荷包。”   意晴:“大姐姐好偏心啊,怎么只想着给大哥绣,不给我绣。”   意晴竟然主动要她绣的东西?这可真是破天荒了。她一直都很喜欢给家里人做些东西。父亲和兄长都很喜欢,母亲和意晴很少会拿出来用。   意晚本想直接拒绝,脑海中突然想起最近关于绣件的一些事,便没拒绝,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   意晴立马道:“腊梅!正好院子里的腊梅花开了,长姐就给我绣一副腊梅图吧。”   意晚:“腊梅图?大件的?”   意晚想到了那日意晴似是说漏了嘴,用的就是赏梅来找补,而事后母亲和意晚也提到了赏梅。   意晴:“对!你之前不是绣过一幅国色天香吗,跟那幅差不多就行。”   听到国色天香四个字,意晚眸光微闪,抬眸看向意晴。   “国色天香?”意晚重复了一遍。   意晴以为意晚忘记了,连忙道:“是啊,就是那一幅满是牡丹,上面还有几只蝴蝶的绣件。”   因为绣件丢了,恐节外生枝,前些日子意晚一直在回忆那幅绣件有谁看到过。她很确定看过的人里面没有二妹妹。   那么二妹妹如何知道那幅绣件长什么样子?   除非她在别处看过。   所以,那幅绣件是翠菊为意晴偷的?   翠菊昨日暗地里没能得手,今日二妹妹明着来要了。   可是意晴要她绣的东西做什么?她若是想要,直接开口便是,没必要偷。   偷,就说明这件事不想为人知!   腊梅图……赏梅……莹表姐……   莹表姐前些日子对意晴格外热情,莹表姐邀请意晴赏梅。   意晚脑中灵光一闪,难不成意晴不是为自己偷的,而是为莹表姐?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急!   随机送50小红包~ 第37章 梦境   乔婉莹为何要自己的绣件?还偷偷摸摸地弄过去。   意晚稳了稳心神, 继续试探:“你要那么大的腊梅图做什么?”   意晴眼神微动,道:“不为什么, 就是觉得外面的腊梅开了, 想要罢了。大姐姐既然给大哥哥绣了,那就不要偏心,给我也绣一幅吧。”   语气里有着理所当然。   若是从前, 意晚定会应了。意晴是自己的妹妹,自己身为长姐会对其包容、忍让。现在她心里有了疙瘩,就没那么情愿了。   意晚婉言拒绝:“国色天香我绣了大半个月, 腊梅图至少也得十日才能绣好,我最近没有时间。”   意晴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她刚想张口斥责意晚,又想到了那件事情, 忍了下来。   “大姐姐,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前些日子不是说了么,莹表姐要邀请我去赏梅。因为祖母寿辰赏梅一事推迟了,过几日才去。等到了那日我身上的伤也差不多好了,我想着带些东西去。赏梅带着腊梅绣件, 正好应景。”   听到意晴提到乔婉莹, 意晚眸光一闪,刚刚那个猜测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意晴见意晚不答, 哀求道:“大姐姐, 我求求你了, 你就帮我这一次吧,好吗?”   意晚看着意晴恳切的眼神,缓缓说道:“赏梅?我听说永昌侯府的梅花特别好看, 尤其是下雪的时候看, 很有氛围。上次我没看到, 也想去看看,不如你那日带着我去吧。”   她并不想去,只想试探意晚。   若意晴答应,那就说明她想多了,她回去就给意晴绣一幅。不管怎么说意晴都是与她一同长大的妹妹。   意晴眼神中充满了意外:“你也……想去?”   意晚点头:“嗯,想啊。我来京城已经半年多了,才去过侯府两次,还没能好好逛一逛,我想去看看。”   意晴抿了抿唇,没说话。   “怎么,不行吗?”意晚又问。   意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大姐姐这个要求太过分了,表姐又没邀请你,我怎好带你去。”   意晚:“哦,那真是太遗憾了。”   她并非母亲亲生一事整个府中怕是只有母亲一人知晓,在意晴心中她应该是她的亲姐姐。可意晴显然也没有拿她当姐姐。   意晴盯着意晚看了许久,见她不再提绣梅花图的事情,说道:“大姐姐可是还在嫉恨那日围场我没跟你走,跟乔婉莹走的事情?”   意晚没理她。   意晴又接着说道:“我以为咱们是亲姐妹,不会计较这些的。莹表姐是咱们的亲戚,人家出身侯府,身份高,她都舍下面子来找我了,我不跟着她去岂不是不给侯府面子?”   意晚看向意晴,戳破了她的谎言:“所以你给母亲写信说我在围场欺负你跟乔婉莹,说我处处出风头也是因为咱们是亲姐妹?”   意晴没料到意晚会知道这件事,脸色顿时变了。看着意晚的眼神,她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不,不是我,是莹表姐说的。”意晴撒谎。   意晚平静地道:“嗯,好,下次见了莹表姐我问问,二妹妹若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说着,意晚站了起来。   看着长姐云淡风轻的模样,意晴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激动地说道:“就算是我说的又怎么了?我也没说错啊。你那日就是当众说了莹表姐,抢了莹表姐的风头,你也没好好照顾我。”   所以,别人受了委屈都变成了她的错?她为何要认下这样的“罪名”。   跟蠢人说话真费劲。   意晚像是没听到一般,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意晴更愤怒了:“莹表姐果然没说错,长姐就是想出风头,想踩着我和莹表姐上位,想嫁给太子!”   一件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就很没意思了。意晚这次眼神终于变了,冷冷地看向意晴。   “你怎么会这么蠢!”   这本是一句疑问句,意晚用肯定的语气抒发自己的感慨。   意晴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长姐骂,整个人既震惊又委屈。她虽然常常对长姐发脾气,但长姐却是第一次骂她。   意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好,我一会儿就跟母亲说你欺负我!”   意晚理都没理她,离开了小院。   意晚刚回去没多久,乔氏身边的王嬷嬷过来了。   这是来训她了?   意晚起身朝着外面走去,看着王嬷嬷脸上的笑,有些纳闷。   不是来训她的?   意晚福了福身:“这么冷的天嬷嬷怎么过来了,快请进。”   王嬷嬷笑着走了进来,把食盒放在桌子上。   意晚看向食盒。   王嬷嬷:“刚刚夫人去了二姑娘的院子里,二姑娘说和大姑娘发生了冲突。二姑娘什么性子夫人是知道的,想来姑娘受了些委屈,这不,夫人特意嘱咐我给大姑娘送了些点心,让您不要生二姑娘的气。”   二妹妹经常来她院中闹事,乔氏从未管过。即便是管,也是向着二妹妹的。今日怎么突然来安抚她了?   那绣件对乔婉莹就那么重要?   意晚心里掀起了波浪,面上却依旧平静。   “嬷嬷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与二妹妹之间经常吵架拌嘴,并不是什么大事。”   王嬷嬷:“还是大姑娘识大体。”   意晚笑了笑,没说话。   王嬷嬷来此有任务在身,即便意晚不说话,她依然会把想说的事情说出来。   “是这样的,大姑娘,永昌侯府邀请二姑娘去赏梅,二姑娘答应莹姑娘要带一幅腊梅绣品过去。可她那水平您也是知道的,绣不出来,所以她求到了您的头上。只是她说话的方式可能不太好听,惹您不高兴了。”   意晚依旧平静:“哦,是这样啊。”   说完,一个字没再多言。   王嬷嬷又有些尴尬了。平日里大姑娘很好说话的,几乎有求必应。而且大姑娘性子好,又识大体,常常不用人开口就解决了对方所求。   今日大姑娘却没接她的话。   可见大姑娘是真的恼了二姑娘。   王嬷嬷琢磨了一下,说道:“莹姑娘早已跟小姐妹们说好了赏梅的事情,若是贸然加您一个进去恐怕那些姑娘们会不高兴。尤其是里面还有月珠县主。”   意晚点了点头,这次连话都不接了。   王嬷嬷有些着急,说出来所求:“夫人的意思是让大姑娘帮一帮二姑娘,为二姑娘绣一幅梅花,让她面子上过得去。她如今病着,心情不好,您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意晚终于看向王嬷嬷,开口问道:“嬷嬷的意思是二妹妹想带一幅梅花绣件去参加赏梅宴?”   王嬷嬷点头:“对。”   意晚盯着王嬷嬷的表情,继续问道:“一定是我绣的吗?为什么不能去外面买?”   看着意晚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王嬷嬷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心头一跳。   不过,王嬷嬷还是经历的事情多,稳重一些。她立马说道:“那倒也不是,买一个也行。只是夫人和二姑娘觉得买来的未必有姑娘绣得好,也怕买了之后被人发现了,所以想让姑娘来绣。”   意晚叹了叹气,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说道:“那可真是不凑巧了,我前几日在寿宴上伤了手,这几日手腕一直疼,只能勉强为大哥绣个荷包,大件的绣不了了。”   王嬷嬷没想到大姑娘会直接拒绝。她看了看意晚的手腕,又看了看她的脸上的表情,怕大姑娘看出来端倪,没敢再提。   “既然伤了手,大姑娘就好好歇着吧。”   意晚遗憾地道:“哎,好吧,帮不了二妹妹了。”   王嬷嬷走后,意晚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的绣件究竟有什么用处?   她记得乔婉莹的绣技不差,顾敬臣还专门把她绣的东西藏了起来。   既然自己会绣,为何还要她的?   毁了她的名声?不对,乔氏想毁她的名声有一百种方式,没必要用这种。   “盯着二妹妹,看看她何时去赏梅,又跟谁一起去。”   “是,姑娘。”   安排好之后,意晚就没再想这件事。   相较于此事,她更在意那个梦。   第二日一早,外面的积雪依旧没有化。按照现在的融化速度,再加上时不时下雪,怕是得到开春所有的积雪才会融化。意晚看着积雪,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犹豫了片刻,决定今日去燕山。   黄嬷嬷再次出来阻拦:“姑娘,不安全啊。”   意晚顿了顿,道:“我先去看看,若是有积雪就不上去,没有再上去。可好?”   黄嬷嬷看得出来自家姑娘是真的很急切,又交代了一番,这才放心让她去。   意晚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怕乔氏不让她出门,她特意选择云文海在的时候去说的此事。用的借口是出门去买些针线,为兄长绣荷包。   乔氏看她的眼神不善,但还是同意了。   自从上次从围场回来车夫撒了谎,意晚就时不时让人给车夫送些东西,如今他已经是意晚这边的人了,自然也不会多话。   很快,马车到了燕山脚下。   意晚掀开车帘下了车。她已经做好了不能登山的准备,没想到石阶上的雪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山上也隐约能看到一些人。   前世燕山上出了事,死了不少人,自那以后这边就荒废了,鲜少有人过来。   如今燕山不仅没出事,京城中的人还知道这里是四公子聚会的地方,想来是不少人慕名前来,所以热闹起来了。   这倒是方便她行事了。   意晚戴好帷帽,和紫叶一同上了山。   燕山她前后两世从未来过,所以绝对不可能熟悉这里的景色,也不知当时兄长出事的地方在哪里。可一踏上台阶,梦里的场景就浮现在眼前,脑海中也仿佛有了意识一般,朝着上面走去。走到了分叉口,她也很自然地选择了左侧那条路。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   又往上走了一刻钟左右,她到了出事的地点。   如今是冬日,大雪皑皑,山上的景致被积雪覆盖,一片素白。梦里是秋日,黄叶落地,树木枯萎,一片萧索。   除了树木,这里的陈设与梦中几乎一模一样。   意晚的心砰砰砰跳了起来,久久难以平复。   她这两次做的格外真实的梦竟然是真的,不是她凭空想象的。   这种发现比那日发现自己与乔婉莹换了身份还要令她震惊。   她怎会做这样的梦?她从前从来没做过类似的梦,过于神奇了,神奇到让人……害怕。   寒风吹过,意晚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不对,她怕什么呢?梦里的事情显然是她不知道的事情,还都是对她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比如,她知道了前世兄长在燕山受伤一事的原委,再比如,她知道了孙姨娘和乔氏的密谋。   如此一来,岂不是很容易调查当年的事?   意晚刚刚平复的心再次砰砰砰跳了起来。   只是——   她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重生回来,她只做了两次。   她细细想了想,这两次好像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不对,有,最特殊的莫过于她白日里在和顾敬臣身体接触时,身体会有一种怪异的感受,那种感受她从前从未有过,印象深刻。   难道做梦的关键在顾敬臣?   这般一想,意晚抬眸看向了京北大营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二更:晚九点。   男女主会见面。 第38章 试探   紫叶见自家姑娘站在半山腰一动不动, 出声提醒:“姑娘,这里太冷了, 不如咱们下去吧?”   意晚也觉得脖子里冷风直灌, 收回目光:“好。”   主仆二人一同下了山。   意晚走后没多久,安国公世子夫人史氏来了府中。这几日史氏一直来府中,她每次都是先去看看意晴, 再去正院里坐一会儿。   可乔氏一直不松口,每次都说女儿身体不适。   经过这几日的交谈,史氏约摸知晓乔氏的意思了, 乔氏是想借着女儿受伤一事给国公府要些好处。她今日听着乔氏的话,似乎有意想把女儿嫁入国公府。   云家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官员,也能够得上侯府的门第?当真是痴人说梦。   史氏也不是什么周全人, 实在是烦了乔氏, 想也没想,把话说得直白了些:“我虽是国公府的长媳,但国公府几个哥儿的婚嫁一事也由不得我做主。我瞧着意晴的身子无碍了,太医也来过几次药都停了, 夫人……”   乔氏脸色顿时变了, 反问道:“世子夫人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了,我何时说过要把女儿嫁入国公府了?”   她还是头一次见史氏这样的人, 说话这么直白, 丝毫不给人脸面。   史氏心想, 你是没明说,但你话里话外全是这个意思。   乔氏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又继续说道:“意晴说她头晕, 许是那日伤到还没好。这大过年的, 迎来送往的亲戚多, 我得问问那些亲戚们,认不认识好的郎中,根治好女儿的病。”   这是在点史氏了,若是不给些好处,她就要出门去说女儿病了的缘由。   史氏真的要被乔氏气死了。她小门小户出身,在府中上有公婆相公,下有原配生的嫡长子,处处都拿捏她。   她能做得了谁的主?   她只想女儿留个好名声,不想她因为那日的事情嫁不了好人家。   她也很想把乔氏的女儿嫁过去啊,最好嫁给嫡长子才好,可国公府不愿意啊!   史氏沉思许久,正琢磨着如何跟乔氏说,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乔氏不就是想让女儿嫁入国公府么,长房没有合适的,国公府二房倒是有个不成器的儿子,生父早逝。   婆母早就想把他们母子二人赶出去了,可惜国公爷心疼这个侄子,一直护着。   哎,不行,公爹那一关就过不去。   史氏在乔氏这里受了一肚子气,离开了云家。   若是想让乔氏闭嘴,那就只能给些好处了,此事她做不了主,只得求相公或者婆母。   意晚从山上下来之后上了马车,马车里面暖和些,她抱着暖炉坐在车上沉思。   见车夫欲掉转马头回城,意晚道:“去京北大营。”   紫叶惊讶地看向意晚。今日姑娘怎么怪怪的,一会儿来燕山,一会儿要去京北大营。   “姑娘是要去寻定北侯吗?”紫叶小声问道。   意晚抿了抿唇,没答。   等到了通往京北大营的路口时,意晚又让车夫停了下来。   再往前去,若是无要事的话,有可能会被抓到军营里去。   对于去见顾敬臣一事,她很排斥。   而且,她凭什么去见顾敬臣呢?见了顾敬臣又能做什么呢?   就在这时,官道上传来了马蹄声。   “侯爷,那不是云姑娘的马车吗?”扬风惊喜地问道。   顾敬臣眼睛极好,远远就看清了。   “难道云姑娘知道夫人三日后要请承恩侯夫人向她提亲了?”扬风猜测。   顾敬臣瞪了扬风一眼,沉声道:“一会儿别在云姑娘面前多话。”   此事尚未过了明路,万一她害羞恼了他怎么办。   扬风:“是,侯爷。”   车夫一看到顾敬臣和扬风本能地有些害怕,哆哆嗦嗦地说道:“侯……侯爷。”   马车内,意晚听到外面的声音眼眸微动。   顾敬臣:“嗯,你怎么在此处?”   话虽然是对车夫说的,眼睛却看向了马车内。   车夫不知该如何答,顺着顾敬臣的目光看向了马车。   意晚鼓足勇气,起身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顾敬臣刚从马上下来,正欲去扶意晚,就见她已经下来了。   “云姑娘是在等我?”顾敬臣用的是疑问句,说的话却无比肯定。   看着面前的姑娘,他一方面唾弃自己的龌龊,又渴望多见她一面。   意晚抿了抿唇,没说话。他怎么就这么自信自己是在等他呢?她好像没表现出来吧。   “不是,出来散散心,正巧遇到了侯爷。”   顾敬臣盯着意晚看了片刻,察觉到她在撒谎,心里突然多了丝喜悦。   或许,她并没有那么讨厌他?   顾敬臣不自觉放轻了语气:“嗯,天冷,要不要去军营歇一会儿暖暖身子?”   扬风震惊地看向自家侯爷,女子轻易不得入军营,这话是从他们侯爷嘴里说出来的?   意晚立马拒绝了:“不了,我出来许久,该回去了。”   她看到顾敬臣就有些不适,还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算了,她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反正现在也有不少头绪了,嬷嬷和紫叶也在打听当年为她看病的大夫,慢慢查总能查到的。   说完,意晚转身欲上马车。   意晚想去扶紫叶的手,结果有一双手快了一步。   意晚和顾敬臣的手握在了一起。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满全身,意晚抬眸看向顾敬臣。看着顾敬臣深邃的眼眸,心头一跳,立马松开了手,后退一步。   顾敬臣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看着意晚慌乱的模样,想到之前的梦,顾敬臣再次在心中唾弃自己。他后退了一步,为意晚让出来位置。   意晚连忙扶着紫叶的手上了马车。   等马车帘子被拉上,顾敬臣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你下次若是想见我不必刻意等在这里,让人去给我传信就行。只要我忙完了,定会去见你。”   意晚:……   顾敬臣今日怎么这么奇怪,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意晚不想跟他做过多的交流,扬声道:“王叔,走吧。”   车夫:“是,姑娘。”   云家的马车已经走远,顾敬臣依旧在原地看着。等马车消失不见,他这才收回来目光,抬起来自己的手看了看,随后又握紧。   扬风就在一旁看着,一声没敢吭。   但他知道,他们侯爷的好日子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媳妇儿主动来看我了。O(∩_∩)O~   意晚:……脑子???大郎,吃药了。 第39章 梁家   意晚在城中买了些针线, 又买了一些点心,这才回了府中。   另一边, 史氏回到了国公府中, 她左思右想,为了女儿,还是决定去正院求一求婆母。   史氏到正院时, 正好看到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扶着一位衣裳朴素的妇人从正院里离开。   史氏看着这二人的背影,问正院的婆子:“那是何人?”   婆子道:“老夫人娘家的亲戚。”   史氏有些诧异。婆母娘家姓梁,是山南有名的世家, 怎会有这般落魄的亲戚。   “是哪位大人的家眷?”   婆子嗤笑一声,看了一眼正院,低声道:“她家男人早就死了, 儿子也不过是个秀才, 今年秋闱还落了榜。”   史氏更是惊讶不已,也太落魄了吧,没想到向来高高在上的婆母竟然还会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又看了一眼那两人的背影,史氏收回来目光, 打起精神, 进入老夫人院子里。   进去时,梁老夫人正揉着额头轻叹, 面上一副愁容。   史氏觉得自己进来的时机不好, 没敢提自己的要求, 轻声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老夫人瞪了史氏一眼,斥道:“你就盼着我身子不好,是吧?”   她最后悔的就是给儿子娶了这么一个媳妇儿。前头那位是武将之女, 脾气泼辣, 跟儿子常常吵架, 闹得家宅不宁。她想着继室就娶个文官清流。没想到这位又小家子气了些,说话处事不周全。   在婆母面前她说什么都是不对的,做什么都是错的。史氏脸上的表情讪讪的:“这个……那个……儿媳不是那个意思。”   梁老夫人刚欲斥责,突然想到了儿媳的身份,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娘家可有适婚的姑娘?”   史氏立马想起来刚刚婆子说过的话。难道老夫人想给她那个穷亲戚说亲?她娘家虽然比不上国公府,但也不是无官无职之人,谁瞧得上那么穷又没有前途的。   “没有。”史氏没有一丝犹豫地说道。   梁老夫人琢磨了一下,道:“我怎么记得你兄长家有个女儿,今年……”   话未说完就被史氏打断了:“前几日嫂嫂来信说给她说了一门亲事。”   她兄长虽然官职不高,可好歹也是正七品的知县,若是得了这么一个亲家,在官场上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升职更是无望了。   梁老夫人看出来儿媳的拒绝之意,脸色立马变了。   “我还没说完呢,你就拿话堵我!”   想到刚刚儿媳来的时候恰好是那母子俩离开的时候,她便猜测儿媳已经知晓了她的用意。   她本也没决定下来要跟史家联姻,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可看到儿媳这样的态度,立马就有了火气。   “怎么,跟我娘家结亲委屈了你们家不成?我们梁家怎么说也是百年世家。那哥儿虽然没了父亲,但是个好的,勤奋好学。现如今虽只是个秀才,将来保不齐会有大前程。你那兄长现在也不过是个知县,还不是块当官的料,撑死能熬到六品。”梁老夫人说话也难听起来。   史氏作为儿媳一句话不敢反驳,站在那里垂头听训。   今日她又气着老太太了,乔氏所提之事她更不敢说了。可若是不说,女儿的名声被毁了可如何是好?   史氏心里备受煎熬。   “……别看哥儿现在落魄,下次秋闱能定能中。等以后哥儿出息了,你们再想结亲就晚了!”   闻言,史氏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人。   “母亲说的是,我也想把侄女嫁给那位梁公子,可惜我娘家之女没那个福气。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人,或许她更合适。”史氏看着婆母说道。   梁老夫人:“谁啊?我跟你说,父亲无官无职的我可不愿意。”   她这侄媳和侄孙可怜得很,又极有骨气,从来不来国公府打秋风。今日来是因为最近一直在下大雪,侄媳人又病了,日子快要过不去了才来府中求了她。她给了他们二百两银子,那侄孙只取了十两,还执意写下欠条。   这二人越是这样,她就越心疼他们,想给侄孙找个得力的岳家。   史氏:“礼部员外郎家的长女。”   这名字太熟悉了,梁老夫人问:“就是被压在棚子底下的那户人家?”   史氏:“正是。”   梁老夫人虽然想给远房侄孙说一门可心的亲事,但也知他落魄,又只有秀才功名,不敢妄想太高的。礼部员外郎可是从五品的京官,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人家定是不肯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亲事,故意消遣我是吧?”梁老夫人斥道。   史氏连忙道:“他家长女上次可是说给了商贾。梁家哥儿可是秀才,怎么也比那商贾之子强多了吧?”   好端端一个朝廷命官怎会给女儿说这样的亲事?梁老夫人不信。   “那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史氏:“乔夫人的意思是她家长女身子弱,性子又比较内向,不善交际。他们夫妇二人想把女儿嫁入一户简单的人家。”   梁老夫人想,若真是这样,这门亲事倒是好得很,可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史氏又道:“那位姑娘模样长得可好看了,绝对没问题。”   老夫人突然想到了那日在宴席上说话的姑娘,思及那位姑娘的容貌品行,更不信了,问道:“你确定他家能同意?”   史氏脸上的表情微微一顿,倒也没那么确定。   瞧着婆母有发火的前兆,史氏立马把心中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乔夫人想把次女嫁入国公府,我想着二婶儿家的荣哥儿不是年纪大了还没成亲么……若她家次女能嫁入国公府,说不定她能同意这门亲事。”   听着儿媳的算计,梁老夫人手边的茶杯直接砸了过去。   史氏连忙跪在地上,一脸不解:“母……母亲,儿媳这是在为您分忧。”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这番话没有任何问题。她都还没说出来自己的请求呢,母亲定是不知道的。   正想着呢,只听梁老夫人问道:“那云家可是还在拿他家次女受伤一事拿捏咱们国公府?”   史氏没料到婆母已经猜到了,震惊地看向婆母。不过,既然已经猜到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对,乔氏的意思是要趁着过年四处宣扬欣茹做过的事情。”   梁老夫人斥道:“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区区从五品员外郎有什么可怕的?直接拿国公府压他们便是!   史氏脸上的表情讪讪地,狡辩:“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为云大人升职,要么把女儿嫁入国公府,儿媳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做不了主啊。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她拿捏……”   梁老夫人越发觉得要为长孙好好挑一门亲事,等长孙媳嫁进来,这个儿媳就随她去了,她且再忍她两年。   不过,儿媳虽然蠢,刚刚提到的那个主意倒是不错。   若能给二房塞个小户之女,换侄孙一个五品官家媳妇儿,还能跟永昌侯府扯上关系,倒是个极好的交易。   国公爷那边虽然难办,但为了娘家的侄孙,倒也不是不可以努力一下。   至于云家拿捏他们的事,若亲事成了便罢了,若是成不了,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   想清楚之后,梁老夫人道:“你去问问云家的意思。”   史氏以为今日还要被婆母骂一顿,听到婆母的话,顿时怔住了,内心狂喜。婆母这是……答应了她的提议?   “哎,好,我明日就去问。”   晚上,睡觉前,意晚她做好了做梦的准备。   果然今晚她又做梦了。   第二日醒来,意晚有些许遗憾,因为她昨晚并未梦到自己的事情,而是梦到了乔婉莹和太子。看情形应该是两个人没有成亲前发生的事情。   当乔婉莹故意崴了脚歪倒在太子怀中时,太子明明看出来她的意思,却并未遵守男女大防,甚至把她抱入湖心亭中。   两个人单独在湖心亭待了许久。   乔婉莹对太子非常热情,眼底的深情毫不隐藏,太子既不接受也不拒绝,态度有些模棱两可。   一个是自己未来的夫人,一个是自己的亲表弟,顾敬臣还真是可怜,一腔真心付诸东流。   她知道自己不该因此事而开心,但不得不说做了这样的梦之后心情轻松了许多。   她这三次做的梦毫无逻辑可言,除了第二次是想到了什么就梦到什么,其余两次没什么规律可寻。第一次是梦到了大哥在燕山出事,这一次是梦到乔婉莹和太子二人。   若说燕山的事是与大哥有关,那这次又是为什么呢?   “咳咳。”意晚喉咙有些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黄嬷嬷听到后,念叨起来:“我就说么,昨日不让姑娘去,姑娘还非得去。您这几年虽然没怎么生病,可小时候身体可是弱得很……”   意晚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黄嬷嬷说完意晚又说紫叶:“你也是,明明知道姑娘身子弱,还不照顾好她。”   紫叶看了意晚一眼,两个人非常默契地低头听训。   黄嬷嬷念叨完,又道:“我去跟夫人说一声,请她为姑娘请个郎中去。”   意晚终于开口说话了:“嬷嬷,不用,我只是喉咙有些痒,身子还好。”   黄嬷嬷:“不行,得请。”   意晚:“嬷嬷,不能请,母亲本就不喜我出门,若是知晓我病了,更不会让我出门了。”   黄嬷嬷犹豫了一下,叹了叹气。姑娘的身体重要,可姑娘的身世也重要。姑娘不是夫人亲生的,夫人常常不带姑娘出门。万一再被禁足了,更是麻烦,不方便行事。   意晚:“再说了,我身子还好,没那么难受。”   黄嬷嬷看了意晚一眼:“真的?”   意晚点头:“真的,嬷嬷相信我。”   黄嬷嬷没再坚持。   “若身子实在是不舒服,该请大夫的还是得请。”   意晚:“好。”   与意晚的遗憾不同,顾敬臣醒来时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因为他再一次梦到了意晚。   梦里的他这一次更加放纵了些,竟然是在白日里。没想到自己内心竟然会有这种疯狂的想法。   想到二人即将定亲,心里又多了几分欢喜。   成亲后,他定会好好呵护她、照顾她。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想成亲(p≧w≦q)   意晚:不,你不想。 第40章 换亲   史氏再次来到了云家, 她也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人,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昨日我跟老夫人提了提夫人的要求, 夫人提到的事情有消息了。”   史氏是个蠢笨的, 但自私,虽然主意是她出的,但锅却直接甩在了老夫人身上。若是乔氏同意了这个主意, 到时候再说自己起到的作用也不迟。   乔氏顿时眼前一亮。不知这消息是关于老爷升职的事情,还是女儿的亲事。   史氏看了看屋里服侍的人。   乔氏抬了抬手让人退下去了,带着史氏去了里间。   史氏:“我们家老夫人呢, 有一个远房侄子,那侄子年纪轻轻就死了,留了孤儿寡母。如今那孩子正在考取功名, 今年虽然名落孙山了, 不过你放心,下一次他定能中举。”   这就是史氏为女儿说的亲事?她想把女儿嫁入国公府!这后生虽然和国公府有些联系,但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别说是高门大户了, 他连个爹都没有, 自己还只是个秀才。说白了就是个穷种地的。这样的人家说给她院子里的婢女,她们都不会要。   史氏这是故意恶心她的吧!   乔氏愤怒极了, 张口就要骂人。   这时, 只听史氏终于说出来意图:“老夫人瞧上你家长女了。”   乔氏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她心思百转千回, 沉思片刻后,细细问道:“那位梁公子家产如何?”   史氏:“家住城郊,有两亩薄田。”   乔氏:“如今只是秀才?”   史氏:“对。”   乔氏皱眉。她虽然想给长女说一门低一些的亲事, 但这门亲事也太差了。少不得以后会求到府中来, 说不定还得连累自己的儿女。再说了, 夫君那一关就过不了。   既然成不了,她也没必要给史氏好脸,冷着脸道:“世子夫人这话我有些听不懂。夫人为何要给我家女儿介绍这样一户没有田产,又无官职的人家?这是瞧不起我们家吧。我们府虽然比不上国公府门第高,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作践的。夫人请回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史氏见乔氏态度冷淡,心里咯噔一下。她昨日在婆母面前夸下海口,不会成不了吧?女儿的事情她还没解决好,再因为此事得罪婆母,她这个年定是过不肃静了。   史氏脸上露出来讨好的笑容,拉着乔氏的胳膊道:“夫人莫恼,我还没说完呢。”   乔氏轻轻拂开史氏的胳膊,端起茶来,一个字也没说。   史氏连忙道:“想必你也知道,安国公府有两位爷,一位是我公爹,还有一位是我二叔,他十几年前战死沙场了,只留下了孤儿寡母。如今这两位依旧住在国公府中。”   乔氏出身永昌侯府,当然知道此事。她还知道因那位二老爷于国有功,皇上答应他家那个儿子成亲后就能有伯爵的爵位。国公爷也在丧礼上允诺两房永不分家。   因为年纪轻轻就能有伯爵的爵位,他那个母亲可是挑剔得很,哪家都不满意。   这跟他们府有什么关系?   “嗯,我知道。”   史氏凑近乔氏,压低了声音,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如果你同意把长女嫁给她娘家的侄孙,她就想办法把你家次女聘回去嫁给小伯爷。”   乔氏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抖,杯中的茶水撒出来一些。   史氏递给她一方帕子。   乔氏接过来擦了擦手。   女儿若是能嫁给小伯爷,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嫁过去就能有爵位,将来生的儿子也能袭爵。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永昌侯府的世子也不过是娶了伯爵府家的小姐,她女儿嫁过去却可以成为伯爵夫人。   饶是乔氏再擅长伪装,脸上也忍不住带出来一丝笑容。   史氏看着乔氏的神色,知晓此事有六七成可能了,语气也变了。   “夫人可好好想清楚了,老夫人是因为心疼娘家的侄孙才同意把你女儿嫁入国公府。此事国公爷可未必会同意,老夫人少不得要在国公爷面前周旋。但你放心,老夫人一言九鼎,说能成定能成。这么好的事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她早就觊觎隔房的爵位了,可惜她娘家官职太低,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人家没瞧上,婆母也不为她在公爹面前使力。   如今婆母会同意使力也是为了她梁家。   说白了,婆母就是顾着自己娘家,瞧不上自己罢了。   乔氏这次没再直接拒绝,而是说起了梁家的情况。   “这梁家是不是太穷了些?他既然是国公夫人的亲戚,总得有像样的府邸,拿得出手的家产吧?不然若是结了亲,旁人不得笑话我们老爷。我们老爷最是重面子,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而且,我家女儿嫁过去也会吃苦的。”   乔氏瞧不上史氏,史氏也瞧不上乔氏。   为了一个女儿的亲事牺牲另外一个女儿的一辈子,这种事她可做不来。   见乔氏明显想同意,又故意拿乔,心中甚是鄙夷。   “行,那你快点想,如今正值年节,客人多,说不定老夫人哪天就改了主意了。”   乔氏:“好。”   史氏回府就把乔氏说的话一字一句学给了婆母听,话里话外不乏鄙视。   国公夫人全听明白了。乔氏这是想要答应,但又觉得她侄子家太穷,想让她贴补些。   这庶女果然上不得台面。既想要得了好处,又想要面子。   这事儿还用她提醒吗?这是她侄孙,又是她从中撮合的,为了自己的颜面她也不会让这门亲事太寒酸。否则,到时候被人耻笑的人可不止云家,还有她。   “你明日去告诉乔氏,若乔氏同意了这门亲事,聘礼的话就按照京城中官宦人家的规格来,我再给他们买一座三进的宅子。”   史氏震惊地看向婆母。   两家还没商议好呢,婆母怎么就开始准备聘礼了?梁家那么穷,定是出不起这么多聘礼的。那这聘礼谁出?岂不是婆母出?这些聘礼置办下来少说也得几千两银子。婆母也太偏心她娘家了吧!   史氏实在是忍不住,委婉地问了出来:“梁家出不起这么多聘礼吧……”   史氏所有的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梁老夫人岂会不知。   “你放心,从我的嫁妆里出,不会动用国公府一分一毫。”   史氏的心思被婆母戳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儿媳不是那个意思。”   就算是不从国公府出,从婆母的嫁妆出,那也不行啊。婆母的嫁妆本也该留给国公府的后辈,留给她女儿。   如今全都给了梁家,岂不是便宜了云家?亲事未成婆母就已经开始送聘礼了,还送这么厚!以后成了亲岂不是更加照顾梁家,说不得会给他捐个官什么的。   早知道婆母这么重视那个落魄书生,还不如把自己侄女嫁过来。   史氏心思一动,说道:“母亲,雪儿……也就是我娘家侄女,其实她的亲事才刚刚说,还没定下来呢。我这两日想了想,不如把她嫁给梁公子,解了母亲的忧。”   梁老夫人越发看不上这个儿媳,重重地把茶碗放在了桌子上。   “你只眼红我给的聘礼多,你可知我为何要给这么多聘礼?”   史氏心想,还能是为什么,用国公府的钱贴补娘家啊。但她不敢说,只摇了摇头。   梁老夫人:“你兄长是七品知县,还是外放的,这么多年来也未曾升过一级。你史家也只有你父亲一人做官。那云家虽只比你兄长高上几级,但却是从小官一点一点升上来的,前途好。而且,那云家虽然落魄了,当年也是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云家在官场上的人可不少。你史家如何能跟云家比?”   史氏被说的脸色通红,一句话不敢反驳。   最后,梁老夫人又道:“你别忘了,那姑娘的外家可是永昌侯府!就这一点,你娘家的侄女就比不了。”   史氏头都快埋进了脖子里面。   梁老夫人:“若你娘家侄女想嫁给我侄孙也行,我觉得两家差的也不太多,聘礼的话我就不出了,我只给他们小两口在京城买一座带院子的宅子。你若是同意的话就把侄女嫁过来吧。明日也不用去云府问了。”   乔氏不知是何缘由会同意这门亲事,但有了更好的选择,梁老夫人如何能看得上史氏的侄女。娶了云家长女,可是跟世家云家、永昌侯府都有了联系,侄孙将来在官场上定能容易许多。她说这番话也是知晓儿媳贪财。   一座带院的宅子不过百两,那后生还只是个秀才,连举人都没考,没有前程。史氏哪里会同意。她连忙道:“都是儿媳的错,是儿媳想岔了。”   梁老夫人不想再看儿媳,抬了抬手撵她走了。   午后,黄嬷嬷匆匆从外面回来了。   “姑娘,当年为您把过脉的大夫有一些眉目了。”   意晚没料到竟然这么快就有了结果,刚想开口,又忍不住先咳嗽了两声。   “找到大夫了?”   黄嬷嬷:“那倒没有。有个地方夫人去过两次,所以我印象深刻一些。我过去时,那药堂竟然还在。可惜坐诊的大夫回老家去过年了,说是得年后过了正月才能回来。”   意晚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今日能有些结果也算是个好消息。   “咳咳,即便是他回来也未必能记得当年的事,嬷嬷还是要再找找别的大夫。”   黄嬷嬷:“好。”   说罢,此事,黄嬷嬷又道:“您是不是难受得厉害?还是请个郎中吧?”   意晚抬了抬手:“不必。”   自从史氏离开后,乔氏就在思考如何劝说丈夫同意这一门亲事。   丈夫更喜欢长女,若是知晓她想牺牲长女的婚事来换意晴的婚事,定不会同意。   那梁家也太不像样了,太穷了,梁家哥儿也只是个秀才。   当初冉家好歹有酒楼,家产丰厚,嫁过去能衣食无忧。冉家小子也长得好看。再者冉家跟丈夫的上官有亲戚关系,跟冉家结亲有利于丈夫的仕途。   安国公府虽然势大,但女儿嫁入的不是国公府,对丈夫的仕途没什么助益。   没等乔氏想好怎么跟丈夫说,第二日一早,史氏又来了。   听到史氏说的条件,乔氏安心了。有那么多聘礼,又有一处宅子,她就好在丈夫面前说了。   不过——   “意晴的婚事国公爷可同意了?”乔氏问。   长女的婚事好办,没了梁公子还会有王公子、张公子,只要她要求低,就不担心找不着合适的婆家。关键是意晴的婚事。   若是国公府不同意意晴的婚事,就别想她答应长女的婚事。   史氏:“夫人这边不是还没同意么?婆母也不好跟公爹提。”   乔氏:“我可以同意,前提是国公府先来我们府中为意晴提亲。”   史氏真是烦死乔氏了,但面上还维持着笑容:“好的,我回去就去跟婆母转达。”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为什么意晴前世可以嫁入国公府,以及意晚配给梁行思的原因。   评论区随机送50小红包~ 第41章 拒绝   第二日一早, 紫叶去给意平和意安送过炭火后回了院子里。   许是那日出门去燕山上待了太久,吹了冷风, 意晚这两日身子不适, 她怕传给弟弟妹妹,没有出门。   “咳咳,他们屋里可还暖和?”   紫叶:“挺暖和的, 这次送了炭火年前就不用再送了。”   意晚:“那就好。”   紫叶拨弄了一下屋里的炭火,火苗渐渐旺了起来。她随口说道:“今日真是奇了怪了,前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刚走, 后脚又来了位夫人,瞧着那夫人的气度和穿戴,怕也不是一般人家。”   意晚咳嗽了两声, 道:“快过年了, 许是父亲的同僚。”   紫叶回忆了一下:“看上去不像,礼带的特别厚,人却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就连她身边的嬷嬷眼睛都朝天看。”   意晚也有些好奇:“那你去打听打听。”   紫叶:“是。”   正院里   乔氏看着出现在自家府中的承恩侯夫人震惊不已。   这可是承恩侯府啊, 国舅府。当年皇后娘娘活着的时候, 承恩侯府那叫一个风光无限。次女成了皇后,长女成了定北侯夫人。   即便皇后娘娘死了, 承恩侯府也依旧荣耀。毕竟, 太子还在。   这些年太子也一直与承恩侯府亲近。   承恩侯夫人向来高高在上, 素日里跟她打招呼她都像是没看到一样,没想到今日竟然来了自家府中。   不仅来了,还带着不少礼。   “不知侯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乔氏脸上带着笑。   承恩侯夫人瞥了一眼乔氏, 眼底是满满的嫌弃。真不知她那个大姑姐是如何想的, 竟然跟这种从五品的官员结亲。她那外甥年纪轻轻就是侯爷, 位高权重,一表人才,京城贵女趋之若鹜,想嫁给他的不知有多少,怎么就选了这么一户人家。   也不怕失了身份!   外甥以后少不得得提携岳家。   她闺女哪里不好了?看不上她闺女,看上这样的小门小户。以后有他们的苦果子吃。她且等着看他的笑话!   “提亲。”承恩侯夫人淡淡说道。   罢了,她跟侯爷把能说的话都说了,该做的事也都做了,可惜长姐不听。她素来有主意,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改不不了。   乔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承恩侯夫人来他家提亲,给谁提亲?意亭,意晴,还是意晚?   乔氏在心里转了几圈,想到长女最近在京城出的风头,她猜测能惊动承恩侯夫人的多半是长女。她连忙抬头看向王嬷嬷,又看了看屋里屋外人。   王嬷嬷会意,让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下去了,又把院子里的人撵得远远的。   要是猜错了便罢了,若是猜对了,万一此事传出去,就很难有转圜的余地了。   乔氏脸上依旧带着讨好的笑:“不知夫人为谁提亲?”   周夫人看着乔氏的一举一动,越发瞧不上她,也懒得跟她废话。   “定北侯看上了你家长女,恭喜贵府,要一步登天了。”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   乔氏倒是没有在意周夫人的语气,自打周夫人说出来为谁提亲,她内心就不再平静了。   定北侯,那是她连面都见不到的人。她与意晴带着礼去府上道谢,秦夫人甚至都不愿见她们一面。已故定北侯就很得皇上赏识,现在的定北侯荣宠更胜其父。   几年前,不及弱冠的定北侯大破梁国,年少成名。如今国内无战事,他又被派去京北大营掌管军务。这些足以见得皇上对他的信任和重用。   若说永昌侯府是她高攀不起的地方,那么定北侯就是她仰头也看不到的存在。   在京城举足轻重的定北侯府竟然会像他们府提亲,提的还是她的长女意晚。   长女嫁过去之后就是侯夫人,自此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若真把她嫁过去,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和算计又是为了什么?   “能被定北侯看上实在是我们家几世修来的福气。”乔氏说道。   周夫人轻哼一声,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   可不是么,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若是嫁给定北侯,整个云家就能一步迈入顶层圈子了。   接着,就听乔氏话锋一转,说道:“只是可惜了,我家长女前些日子一直在跟安国公夫人娘家的侄孙议亲。”   周夫人脸上的神情一滞,看向乔氏。   这乔氏是真蠢还是假蠢啊?这么好的机会,纵然已经定亲了,只要婚事还没结,还不得赶紧退了那边答应这边。   乔氏心情平静许多:“虽还没正式走礼,但已经有个□□成了。我家夫君向来重承诺,人无信不立,总不好驳了国公府那边。”   周夫人是瞧不上乔氏,也不想这门亲事能成,但,这不意味着被人拒了她会开心。   乔氏又补了一句:“对了,我们跟梁家的亲事尚未成,还望夫人莫要说出去。”   上不得台面!她是那种乱嚼舌根的蠢妇吗?周夫人已经懒得理会乔氏了,冷哼一声,带着仆人离开了。   周夫人走后,乔氏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定北侯为何能瞧得上长女?怕是因为围场上长女的出色表现。她想到了那日在永昌侯府的事情,棚子塌下来的那一瞬间,定北侯冲过去把长女救了出来。   她究竟好在哪里!   明明只是一个从五品官员的女儿,为何就能让高高在上的定北侯求娶!   她想要给亲生女儿的东西,她总是能轻易得到。   凭什么,凭什么,上天为何这么不公平!   乔氏怒火中烧,手一挥,把桌子上的茶盏全都扫落在地。   她远离亲生女儿,养着那个老毒妇和陈氏的血脉,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可今日的事情一出,这些年,她跟姨娘当年的算计就像是一个笑话。   若是成了,姨娘不就白死了吗?   想到那日在永昌侯府时老太太的嘴脸,乔氏心头的火气更甚。   不,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把长女踩到土里!   乔氏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紫叶回了小院,满脸丧气。   黄嬷嬷问:“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紫叶:“哎,什么都没打听到,还被那眼睛朝天的婆子骂了一顿。”   意晚眼睛从书上挪开,看向紫叶:“为何?”   紫叶抿了抿唇,道:“我刚刚假装扫雪往正院那边站了站。结果刚到那里就见那一群人怒气冲冲地从正院里出来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那嬷嬷不看路,踩在雪上了,险些摔倒,就把怒气冲着我发了出来。”   黄嬷嬷:“哪个府上的?来别人家做客还这么不客气。”   紫叶:“好像是个侯府,我听到那嬷嬷称呼站在中间那个妇人为侯夫人。”   意晚琢磨了一下。侯府?乔氏几时攀上了侯府。   “可打听到她们来做什么?”   紫叶摇了摇头:“没有。我让小荟的娘去打探了一番,她问了几个人,一个说不知道,另一个说隐约听到那位侯夫人说是来咱们府上提亲的。”   黄嬷嬷惊讶:“提亲?一个侯夫人来给咱们府上的少爷姑娘提亲,给谁提亲?”   紫叶:“不知道,那个听到提亲的婆子也很好奇,正想仔细听听,结果王嬷嬷把人都撵走了,除了夫人和王嬷嬷,无人知晓。夫人事后脸色也不太好看。”   黄嬷嬷:“这么神秘啊,该不会是向咱们姑娘提亲的吧?”   黄嬷嬷和紫叶同时看向意晚。   意晚秀眉微蹙,拿帕子遮了遮唇,咳嗽起来。本以为咳嗽两声就能停,结果却停不下来了。   黄嬷嬷连忙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背。   “姑娘,请个郎中看看吧,您这样下去不行。”   意晚想回答,但一直咳,过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   没等她反驳,黄嬷嬷道:“听我的,一定得请。”   看着黄嬷嬷强硬的态度,意晚没敢再反驳。   想到刚刚提到的问题,分析道:“究竟是给谁提亲的不好说。但从结果来看,应该是没成。也可能是给兄长和二妹妹提亲,母亲觉得那位侯夫人提的人太差,没面子,生气了。侯夫人被拒了,脸上也不好看。”   应该不是给自己提亲,因为前世她没听说过这时候有谁向自己提亲,已知的只有冉家和梁家。梁家提亲的日子也不在现在。   黄嬷嬷点头:“对,也有这种可能。”   见自家姑娘一直在咳嗽,黄嬷嬷道:“姑娘,您别看书了,也别思虑,赶紧躺下睡一会儿吧。没几日就要过年了,先养好身子再说。我这就去正院请夫人给您请位郎中。”   意晚摸了摸微微发烫的额头,头有些晕晕的,哑着嗓子道:“也好。正院那边你们多关注着。”   黄嬷嬷:“好。”   正院里,乔氏正在气头上,听到黄嬷嬷说长女病了,得请个郎中,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答应下来。   等郎中来了府中,王嬷嬷领着郎中去了意晚的小院。   路上,王嬷嬷对郎中说:“我们家姑娘打小身子弱,不能用太重的药,您一会儿开药的时候把药量减弱一半。”   郎中:“好。”   王嬷嬷:“我们家姑娘一入冬就生病,偏她还喜欢到处乱跑,不听夫人的话。大人又疼女儿,夫人作为亲生母亲也管不了。不过,我们家大人和姑娘最听郎中的话。亲生母亲哪有害女儿的,您说是不是?所以,劳烦郎中多劝劝姑娘,让她在府中静养。”   郎中:“可怜天下父母心,一定一定。”   知道今日舅母会去云家提亲,顾敬臣难得回来得早些,天尚未黑透他回就到了府中。   回来后,去外院换了一身衣裳,随后去了正院。   秦夫人看着早早回来的儿子,心情有些复杂。   想必儿子是为了亲事才会回来这么早,只可惜结果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见母亲没提,顾敬臣抿了一口茶,问了出来:“母亲,今日舅母可去云家提亲了?”   秦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儿子何时这么主动关心过一件事,可见是真的喜欢那云家的姑娘,她更加心疼儿子了。   “去了。”   顾敬臣看向秦夫人,问:“如何?”   秦夫人抿了抿唇,叹息道:“那位云姑娘已经许配给别人了,你就……你就忘了她吧。”   顾敬臣眼眸微动。   其实踏入正院的那一刻,看着母亲脸上的神情,他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想到那些不堪的梦,想到她对自己的躲避,想到自己那日对她说过的话……顾敬臣眉头紧锁。   所以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那日在京北大营附近出现也是真的想散心,没有要见他的意思。   是他想见她,所以误以为她也想见他。   想到这一切,顾敬臣放下手中的茶杯,沉声道:“母亲,儿子想起来书房里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完,先去前院了。”   秦夫人:“敬臣……”   看着儿子的背影,秦夫人叹了叹气。哎,儿子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结果却是天意弄人,对方早已定亲。   也怪她那个嫂嫂,非要算什么好日子,算来算去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秦夫人越发生气。   顾敬臣坐在书房许久,没有点灯,屋里漆黑一片。   他闭上眼,这样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人。   心头闷闷的,像是被大石压在了上面。 第42章 正月   意晚这一病就病了许久。   腊月二十八那日, 意亭从书院回来了,意晚没能起身去见他, 还是意亭过来见的她。   见意亭过来, 黄嬷嬷立马把帘子扯上了。   紫叶看了黄嬷嬷一眼。   意晚咳嗽了两声也看向黄嬷嬷:“还是嬷嬷想的周到,免得给兄长过了病气。”   黄嬷嬷哪里是在担心意亭的身体,她是在想, 如果姑娘是陈夫人生的,大少爷就是她的表兄,不能这么随意, 得避嫌。   “我听说你已经躺了好几日了,怎么病得这样重?”意亭直接掀开了帘子。   黄嬷嬷连忙上前阻拦:“大少爷,别给您过了病气。”   意亭毫不在意, 坐在了意晚床边。   见状, 黄嬷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意亭:“大夫怎么说的?”   意晚:“大夫说没什么,好好休息就行。”   意亭心疼地道:“那你可得好好养着。”   意晚应下了。   按照大夫的话,她这次之所以病得这么重,除了那日去燕山吹了冷风, 还因为思虑过重。   她身子一直不是特别好。前世顾敬臣拉着她锻炼身体, 教她骑马射箭,渐渐地身子比从前康健许多。   如今重活一世, 她忘了自己的身体不是后世锻炼过的身子了。   最近几个月她又一直想着前世的事, 就这么病倒了。   意亭见意晚没什么精神, 怕打扰她休息,也没多待,离开了。   除夕那晚, 意晚勉强起来去正院吃了一顿团圆饭, 回来病情就加重了些。这病断断续续一直没好, 直到过了年初六,才渐渐能下床走路了。但也不可以走太久,不能思虑太重。   初八这日,安国公府那边终于来了一个准话,国公爷同意了这门亲事。   当然晚上,乔氏跟云文海提起了意晴和意晚的亲事。   说起意晴的亲事时,云文海开心不已。虽说那国公府的小伯爷名声不太好,但女儿嫁过去好歹是正室,荣华富贵有了,别的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紧接着,乔氏说起了意晚。   “安国公老夫人娘家有个侄孙,长得一表人才。家里有些薄产,在京城有两处宅子。一处是个小院子,一处是个三进的宅子。他学识也极好。国公夫人看中了意晚,想给她说亲。”   “他父亲是做什么的?”云文海问。   乔氏顿了顿,道:“父亲早逝。”   云文海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安国公府的夫人是瞧不上咱们家吧?一个没了爹的穷秀才也好意思说给咱们家闺女。我看这不是结亲,而是结仇吧!”   乔氏:“老爷,我瞧过那个哥儿,哥儿长得不错,人口简单,正好适合意晚。”   云文海盯着乔氏,问:“你同意?”   乔氏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闪躲:“我觉得不错。我是意晚的亲娘,还能害了她不成?不如老爷再好好考虑考虑,好歹见一见那个后生。”   云文海:“有时候我都怀疑意晚是不是你亲生的!意晴说给小伯爷,意晚就说给一个穷书生。真不知道夫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偏心也不带这么偏的!”   乔氏被说的脸色难看,她索性摊了牌:“老夫人的意思是意晴可以嫁过去,前提是意晚得嫁给那个后生,意晴也不能嫁给小伯爷。”   云文海震惊地看向乔氏。   “你竟然拿着意晚的婚事去换意晴的?你还有没有心?”   乔氏也不高兴了:“我这还不是为了老爷着想。老爷如今回了京城处处受挫,礼部的尚书和侍郎也和您不亲近。好不容易靠着意晴搭上了国公府那条线,我也不想放弃。”   云文海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依旧愤怒。   乔氏:“安国公和礼部尚书关系极好,若是这门亲事能成,老爷升迁就有望了。”   云文海:“那也不能拿意晚的亲事做交换。”   乔氏:“那后生虽然没了爹,日子也穷了些,但好歹是世家出身,有些底子,做官的亲戚也多。而且学问不错,不如老爷先看看再做决定?”   云文海:“那不如把意晴嫁过去,她性子直,没心眼儿,这种简单的人家正好适合她。”   乔氏心底的火蹭蹭往上升。   这些年她一直没敢跟枕边人说意晚的身世,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重视意晚,忽视意晴。   她心里苦得很。   “我倒是也想,可人家国公府小伯爷瞧中了意晴,没看上意晚。”   云文海瞪了乔氏一眼,愤怒地离开了内院。   王嬷嬷上前:“夫人,老爷万一不同意的话,咱们可怎么办?”   乔氏收回来目光,问道:“你最后可听到老爷说不同意了?”   王嬷嬷琢磨了一下:“最后倒是没听到,一开始听到了。但老爷不是气得离开了吗?这不就说明他的态度了?”   乔氏:“未必!”   多年的夫妻,乔氏了解云文海。云文海若是真不同意,一定会拒绝的。但显然他也有些心动了。   第二日下了朝,云文海打听到梁家的位置,去看了看。   梁行思一边读书准备秋闱,一边在学堂里教着学生,赚些钱养家糊口。   在看到梁行思长相的时候,云文海心中的怒气散了一些。   因得知是换亲,所以他以为这位后生特别不堪,长相学识都不行。他今日过来也是想着亲自看看,回去好让夫人拒了这门亲事。   没想到这梁家的后生虽然身子瘦弱,但面容清秀,身材颀长。正如夫人所言,长得倒是不差。   等孩子们散了学,他佯装是想把孩子送过来的父亲,和梁行思交流了一番,考教了他的学问。一问,顿时收不住了。两个人聊了一个时辰,梁行思说他娘病了,要回家给他娘做饭这才停了下来。   孝顺。   回去时,云文海满脸笑意。   这个梁家的后生不错啊,功课非常扎实,人也稳重可靠。去年虽然没能中举,今年一定没问题,将来一定会有大前程。   虽然如今只是个秀才,但前途不可限量。   乔氏正想着如何劝说云文海同意这门亲事,结果晚上云文海主动说这门亲事可成。   对于云文海态度转变,乔氏很惊讶,问了缘由。   云文海笑着说:“这哥儿学问不错,在意亭之上,将来定有大成就。”   时下流行榜下捉婿,他这回提前几个月先把女婿给定下,到时候旁人定会羡慕他的。   闻言,乔氏脸上不太好看。哪有这样做父亲的,踩着自己的儿子夸奖女婿。   “是么,可我听说他去年没中,咱们意亭可是中了。”   云文海:“此言差矣,一次没中并不能说明什么。好多进士都是考了多次才中的,当年我也是考了两次才中了进士。”   乔氏:“他这才是考举人,还不是进士,跟老爷可没法比。”   云文海正欲说什么,突然意识到乔氏说了什么,看向她。   “夫人不是说这梁家后生非常优秀,人很好,学问也好,才把他说给意晚的吗?怎么今日全是贬低之意?”   看着云文海眼里的探究之色,乔氏心里咯噔一下。   她垂眸,拿起来帕子遮了遮唇。   “我当然觉得他各方面都好,所以才会答应这一门亲事。这不是老爷刚刚说意亭的学问不如她,我才反驳的么。在为娘的心中,当然是儿子最优秀了。”   这理由很合理,云文海收起来探究的目光,笑了。   “意亭是我儿子,我当然也觉得他好,只不过,学问一事,还是有高低之分的。梁家后生在意亭之上是事实,这一点得承认。”   乔氏:“嗯。”   云文海见夫人不以为然,又道:“你可知那后生去年为何没中?”   乔氏看向云文海。   云文海:“我今日去向他周围的邻居打听了一下。说起来是他运气不好,去考试的路上救了一个险些被马踩在身下的孩童,伤了手,这才影响了发挥,没考好。”   乔氏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梁家后生的学问不会真的很好吧?   说起此事,云文海脸上笑意加深,又忍不住夸了梁行思几句:“这后生真不错,人品好。为了救人不顾自己的前程。虽说门第差了些,但若是将来中了举,再考中进士,前程不就有了么……”   这样说起来,虽然这孩子家世不好,但人却是比小伯爷强多了。   梁家后生上进,人口简单,家里的事儿少,意晚嫁给这样的人也不错。   夸了许久,见夫人一直没说话,云文海握着乔氏的手:“还是夫人目光长远,之前是为夫误会你了,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乔氏收起来心里的担忧。   “夫君这是做什么,折煞我了。意晚是咱们的女儿,我这做母亲的定不会害她。”   她刚刚想多了,夫君的话正好提醒了她,中举、考进士,这得用好几年。即便运气好中了,步入官场,像这种没什么背景的人,努力一辈子也别想有个爵位。   这还是最好的情况,若是中不了,蹉跎下去,怕是一辈子就只能是个秀才了。   这辈子长女拍马都赶不上次女。   “意晚嫁的人是老爷看中的后生,将来前途无量。意晴又嫁给小伯爷,风光无限。意亭书读得也好,只等今年一举中进士。老爷,咱们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云文海脸上的笑意更浓,笑着点了点头。   “意亭是兄长,按理说应该先成亲,只不过他如今尚未考中进士,不好轻易说亲。剩下的就是意晚和意晴了,不如咱们赶紧给意晚定下吧。”   万一定北侯府发现他们一直没给意晚定亲,再来府上求亲,亦或者找上老爷,这可就麻烦了。   云文海有些迟疑:“会不会太赶了?”   乔氏:“怎么会呢。梁家哥儿这么好的后生,万一中了举,再考中进士,有了老夫人的支持,怕是轮不到咱们家了。”   顿了顿,乔氏又道:“而且,小伯爷那边也恐生变数……”   这话倒是提醒了云文海,云文海终于点了头。   大年初一顾敬臣在侯府待了一日,初二一早他就离开家去了军营。   十四那日,顾敬臣从军营回来了。他先去了一趟宫中,出来后回了府。   到了府中后,他换了一身衣裳,去了正院。   “见过母亲。”   秦夫人瞥了一眼儿子,见儿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没说什么。   接着,就听儿子说:“母亲,儿子过几日要去延城。”   延城地处北边边境,是青龙国和梁国交界的地方。   秦夫人微怔:“去延城做什么?”   顾敬臣:“梁国这一年来一直蠢蠢欲动,年节前后更是肆意,骚扰边境上的牧民,频频越过边境。”   秦夫人顿时震惊不已:“我国之前不是与大梁签订了契约,十年内互不进犯吗?他们这是要反悔?”   顾敬臣:“大梁尚武,三年前输给我国之后一直不甘心,如今卷土重来也在意料之中。”   秦夫人抿了抿唇,顿了顿,问:“非得你去不可吗?边境上不是有镇北将军吗?”   顾敬臣:“除夕那晚,聂将军去城墙上巡防时不甚跌落,摔伤了腿。”   说罢,顿了顿,又道:“而且此事已与皇上商议好。”   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秦夫人知道没了转圜的余地:“什么时候走?”   顾敬臣:“正月十七。”   今日是十四,明日是十五,正月十七不就是大后日吗?   秦夫人心里难受极了。   “儿子前头还有事,母亲歇息吧,有事让人叫儿子。”   “嗯。”   顾敬臣走后,秦夫人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她开口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打听到云家和梁家十六那日定亲?”   檀香:“对。”   秦夫人长叹一声,道:“明日帮我约一下乔氏。”   檀香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夫人极少与各个府上的夫人走动,过年时连宫里贵妃娘娘的邀请都推拒了,如今竟会主动去见一个侯府出身的庶女。   为了侯爷,夫人真的是操碎了心。   “是,夫人。”   秦夫人看着外面漆黑的夜晚,眼底的愁绪浓的化不开。   为了儿子,她想再试试。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好男儿当上战场保家卫国!   意晚:……加油! 第43章 十五   乔氏看着手中的请帖, 心思微沉。   若是一个月前,她能收到秦夫人的帖子, 定要四处宣扬, 恨不得说给整个京城的人听。如今看着秦夫人的帖子,她只觉得烫手。   那日,在承恩侯夫人走后她就有些后悔了。   后悔的倒不是没答应下来, 而是怕此事会连累到丈夫和儿子的仕途。好在这一个月来也没听丈夫说官场上有人故意针对他。   她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没想到秦夫人竟然给她下了帖子。   秦夫人出身承恩侯府,身份尊贵, 是已故皇后娘娘的亲姐姐,也是太子的亲姨娘。嫁的又是皇上信赖的定北侯,如今儿子继承了父亲的爵位。   未出阁时, 她特别羡慕秦夫人。   她每次只能站在嫡母身后, 而秦夫人却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除了家世,还有她的才情和相貌。即便她日常喜欢冷着脸,身边也不乏世家小姐上前去巴结,更有一大堆世家公子求娶。   后来得知她那位高权重的丈夫死了, 世家小姐没少在背后嘲笑她。可那又怎样?她妹妹是皇后, 皇上也没有因为定北侯死了就冷落了他们府,直接把年幼的定北侯接入了宫里, 做太子伴读, 荣宠依旧。   秦夫人给她下帖多半是因为求亲被拒一事。   她怕得罪秦夫人, 不想去。   但,也不敢不去。   乔氏犹豫许久,还是坐上马车去赴宴了。   秦夫人在云家附近的一个小茶馆里叫了一个包间, 打开窗, 外面有几棵树。树上的叶子早已落光了, 树看上去像是枯了。   乔氏进来时,秦夫人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致。   “见过侯夫人。”乔氏朝着秦夫人行礼。   秦夫人目光看向了乔氏,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夫人请坐。”   秦夫人一向任性,几乎不给任何人面子,如今这般已经算得上和善了。乔氏受宠若惊。不过,想到今日秦夫人叫她来的意图,她脚下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的。   乔氏坐下后,秦夫人端起茶壶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乔氏惊得立马站起身来。   “坐下吧。”秦夫人淡淡道。   秦夫人倒茶的手非常稳,倒完后,道:“夫人请用茶。”   乔氏再次坐下。   秦夫人气场太强,乔氏的屁股都没敢坐满椅子,只坐了一点边。   “多谢侯夫人。”   秦夫人端起自己面前的茶品了起来,喝了约摸半盏茶,她把茶杯放下了。整理了一下衣袖,看向坐在对面的乔氏。   “我今日为何要见夫人,想必夫人心中有数。”   乔氏知道自己猜对了,更加紧张,还多了些尴尬。她想笑,扯了扯嘴角,没能笑出来。   秦夫人也没有要乔氏回答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知道夫人心中所求,如果夫人能把长女许配给我儿,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乔氏震惊地看向秦夫人。   她心中所求都能答应?   意晚就这么好吗,好到承恩侯夫人亲自来府上求亲,好到定北侯府的秦夫人亲自来见她。   “侯夫人,非常抱歉,多谢侯爷抬爱,我家长女已经……”   话未说完就被秦夫人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与梁家明日定亲,如今尚未定下来,夫人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安国公府能做的,我定北侯府和承恩侯府只会做得更好。”   秦夫人开出来的条件非常好,好到乔氏动了心。可惜秦夫人求娶的是意晚,而不是意晴,若她求娶的事意晴,她什么都不会考虑,会立马答应下来。   见乔氏没说话,秦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又放下了。   “夫人来京后近一年的时间做了什么事我都知晓,你所求我也明白,只要你答应与我们侯府结亲,我就都——”   秦夫人开出来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诱人到乔氏根本无法拒绝,可一想到意晚的身份,她绝不能答应。   乔氏生怕秦夫人再说下去自己会动摇,她连忙打断了秦夫人的话。   “意晚和梁家公子两情相悦,我这做母亲的不好拆散。”   闻言,秦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根据她对乔氏的了解,乔氏就是一个利欲熏心之人。屡次拒绝定北侯府绝不可能是因为她家女儿和那位梁公子感情好,这是摆明了不想和他们侯府结亲。   既然不想和他们结亲,她也不用再多说什么。   顿了顿,秦夫人道:“今日叨扰夫人了。”   说罢,秦夫人站起身离开了茶馆。   乔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连忙跟上了秦夫人。   “夫人,还望您莫要因此事而生气,都怪我太疼女儿了,她父亲和兄长……”   秦夫人停下了脚步,看向乔氏:“你放心,我们定北侯府做不出来那样的事,亲事不成,也不会与你家结仇。”   乔氏松了一口气:“多谢侯夫人。”   过了片刻,茶馆二楼的楼道里恢复了平静。   隔壁包厢里,一位年轻男子脸色阴沉如墨。   后日便要离京,今日是正月十五,顾敬臣本打算在府中好好陪母亲过节,毕竟,下一次再回京,不知是何年何月。   一大早,他就听李总管说母亲出门去了。   母亲今年过年连宫里都没去,娘家承恩侯府也没回,一步都不曾踏出府,怎得今日突然出门了。他怕母亲遇到了事,一直在后面跟着,结果便听到了刚刚那一番对话。   在他的印象中,母亲一直高贵端庄,从来没求过任何人。即便是面对宫中的贵人,也都是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幼时他在宫里和皇子们发生冲突,母亲冲到宫里护着他,不问缘由地站在他面前为他挡着。   如今却为了他的亲事求了云家。   仔细想来,年前母亲突然去永昌侯府也是为了他吧。   是他不孝。   没能顾及到母亲的感受。   晚上,顾敬臣在正院和秦夫人一同用饭。   母子俩都不是话多的人,又因今日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席间无人说话。   饭后,母子俩坐在一起喝茶。   顾敬臣:“母亲,儿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后日便要离京,不知何时才能回。若母亲有看中的姑娘,聘回来便是。等儿子回来再完婚。”   秦夫人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儿子坚持了那么多年,如今怎得突然不再坚持下去了?   难道——   “你知道我去见了乔氏?”   顾敬臣:“嗯。”   秦夫人看着茶杯中的茶水,突然没了喝茶的欲望,又放下了。   顾敬臣站起身,准备离去。   秦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道:“敬臣,你不必这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若是娶回来的不是你喜欢的,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   顾敬臣没说话,离开了正院。   云府小院里,意晚的脸色也难看得很。   她身子虽然弱,但一个小小的风寒不至于让她缠绵病榻这么久。病得越久,她越觉得不对劲。仔细回想起来,刚刚生病的那几日她只是有些咳嗽,头有些热,脑子还是清醒的。可自从吃了药,这半个多越来,她脑子总是不太清醒,昏昏沉沉的。   今日黄嬷嬷又去查当年为她看过病的大夫,她心思一动,让黄嬷嬷带上了自己的药渣。   结果却发现药量被减弱了许多,里面还多加了一味药。这味药不至于要命,却能让人昏昏沉沉的。   紫叶:“那日是王嬷嬷带郎中来的。”   黄嬷嬷脸上的怒意一直没散:“也是她带着人去抓的药。”   紫叶压低了声音:“姑娘怎么说都是她看着长大的,还是她的侄女。夫人怎么这么狠啊!”说到后面甚至带了一丝哭腔。   黄嬷嬷:“她就是个毒妇!若是不狠,怎么会舍得把亲生女儿换掉,还不给姑娘看病。”   意晚看着药渣,思绪已经飘到了前世。她在死前一切正常,直到喝了一碗鸡汤。那时,她很快就睡着了。   那药是乔氏给她下的吗?可又不致命。她如今对乔氏并没有威胁,她为何要让自己缠绵病榻呢?是想要做什么吗?   紫叶:“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啊……”   意晚闭了闭眼。虽然现在不致命,就怕自己重生一回改变了事情的结局,也改变了乔氏的想法。   只有尽快找到证据了。   可惜那位大夫一直没回京,她也没有找到其他的线索。   不过,倒是还有一个法子……   顾敬臣。   意晚叹了叹气,睁开了眼睛。   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情,看向黄嬷嬷和紫叶。   “今日十几了?”   黄嬷嬷:“今日十五啊,姑娘刚刚不是去正院吃了团圆饭吗?”   意晚脸色微变。   遭了,顾敬臣正月十七就会离京。这一去就得半年,再回来就是他与乔婉莹成亲,乔婉莹难产而死,她嫁入定北侯府。   她之所以记得顾敬臣离京的日子,是因为秦夫人在闲聊时说过,说起来此事时秦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后面就没再提。   她若是想通过顾敬臣来调查真相,那就只有明日的机会了。   可她也不能确定究竟会梦到什么样的场景。   黄嬷嬷看着意晚的脸色,脸色顿时变了,她凑近了意晚,问:“姑娘,那药不会刺激到您的脑子了吧?您记不得事了?”   意晚回过神来,对着黄嬷嬷笑了笑:“没有,我记得的。只是刚刚想到了有一件事忘记做了,有些着急。”   黄嬷嬷松了一口气,问道:“什么事?”   意晚抿了抿唇:“我想见定北侯。”   不管会梦到什么,为了自己的性命考虑,她总要试一试。   十五月圆,正是吃团圆饭的日子,陈太傅府也聚在一起用饭。饭后,陈太傅夫妇回了房中,剩下的人也全都散了。   天黑路滑,陈伯鉴送父母回院中。   到了院子里,有个梗在心头的疑惑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父亲,您可还记得年前永昌侯府老夫人寿宴时儿子在侯府书房看到的画像?”   陈侍郎想了想,道:“记得,怎么了?”   见妻子疑惑,陈侍郎为她解释了一番:“伯鉴在妹夫的书房里看了一副老侯爷亲手画的老夫人的画像。妹夫有个庶妹,那庶妹所出的女儿竟和老夫人的画像有几分相似。”   崔夫人微微有些惊讶,琢磨了一下,问儿子:“是那日秋闱放榜时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吗?”   陈伯鉴:“对,就是她,意晚。”   崔夫人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儿子看向人家小姑娘的眼神不一般。   陈伯鉴把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父亲,母亲,意晚和婉莹同时生在侯府,你们……就没怀疑过吗?”   闻言,崔夫人和陈侍郎互看一眼。   陈侍郎端起茶轻抿一口。   崔夫人神情也很平静。   陈伯鉴觉得很奇怪,父亲母亲的反应也太平淡了吧。就算他们从未怀疑过,他刚刚说的话也很荒唐啊,父亲母亲怎么不骂他?   崔夫人为儿子解了惑:“你姑母生产时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们又怎么可能不怀疑呢?”   陈伯鉴:“就丽嘉没查出来什么吗?”   崔夫人:“孙姨娘被关起来后,曾偷偷跑出来加害你姑母和婉莹,婉莹病了一个多月才好。若婉莹和意晚换了,她定不会做出来此事。后来也就没再查下去了。”   陈伯鉴惊讶,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意晚表妹和老夫人长得太像了,乔夫人又在危急关头选择救婉莹表妹……”   崔夫人:“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有很多。这些也只是你猜测罢了,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咱们和永昌侯府是姻亲关系,婉莹又是你嫡亲的表妹,若这种猜测传到了永昌侯府,只会伤了你表妹的心。”   陈伯鉴:“母亲,心中有了怀疑难道不应该去探求真相吗?”   崔夫人:“自然可以。我知你对那位云姑娘有些好感,若她不是你表妹,或许你们还有可能。若她真的是你的亲表妹,那就没可能了。咱们府不会和永昌侯府亲上加亲。”   闻言,陈侍郎看了夫人一眼。   陈伯鉴震惊地看向母亲。   崔夫人:“即便是这样,你也要查吗?”   陈伯鉴似在犹豫什么,但最终还是坚定地说道:“查!”   崔夫人似是松了一口气。   陈侍郎也点了点头,看向儿子的眼神很是骄傲。   想到如今的情况,陈侍郎道:“这是陈年往事,不急在这一时。下个月你就要参加春闱了,现在你先不要分心,好好准备考试。等到三月份殿试结束,你亲自去解开疑惑。”   陈伯鉴:“好!”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交代了很多前世的事情。 第44章 提醒   儿子走后, 陈侍郎对夫人说道:“其实那日看到画像后我也有些怀疑。”   崔夫人惊讶地看向丈夫。   陈侍郎:“因为正好是年节,外地许多官员进京, 府中客人不断, 便把这件事搁置了。即便伯鉴不说,我也打算查一查。”   崔夫人琢磨了一下,道:“所以老爷是想借此事考察伯鉴的能力?”   陈侍郎笑着点了点头:“对。等殿试结束, 他会授官。正好拿此事来练练手,我也看看他的本事。将来走上仕途也有个方向。”   当然了,他会从旁协助, 毕竟事关妹妹。   崔夫人:“夫君用心良苦。”   正月十六,云家和梁家结亲。   云文海今日没去上朝。   他坐在正院里喝着茶,看着乔氏准备着定亲要用的东西。   一盏茶过后, 他道:“夫人非得去外面定亲, 若是在府中的话,就少了这些麻烦了。”   乔氏微怔,脸上又堆起了笑容:“意晚这不是病了么,我怕吵到她, 也怕人家梁家看到她的病容以为她是个病秧子。”   长女越发不听话了, 甚至上次去围场的事还能惊动宫里的贵妃娘娘,可见她在外面认识了不少人。万一这次定亲被她知晓了, 再找人阻拦, 意晴的亲事可就完了。   好在她如今还病着, 只要瞒过了今日,一切就都成了。   云文海:“还是夫人考虑周到。意晚身子可没什么问题,就是最近染了风寒, 等过些日子估摸着就能好了。夫人不如为她换个郎中看看, 之前那个郎中医术不行吧?”   乔氏笑着说:“好, 今日我就换一位。”   云文海:“嗯,夫人有心了。”   意晚昨晚上吃了黄嬷嬷昨日在外面为她抓的药,早上醒来头脑就清醒许多。   “姑娘,您非得今日去见侯爷吗?您身子好没好,天又冷,万一病情加重该如何是好?”黄嬷嬷还是很担心意晚的身子。   意晚轻咳两声,道:“必须今日。”   黄嬷嬷见意晚坚持,没再劝。   这时,紫叶匆匆从外面回来了。   “姑娘,今日府中奇怪得很。”   黄嬷嬷:“如何奇怪?”   紫叶:“咱们不是想避开夫人,偷偷从后门走吗?我去正院打探了一番,结果得知夫人今日并不在府中。不仅她不在,院子里好几个嬷嬷和婢女都不在。我问其他人夫人去做什么了,他们也不晓得,只知道夫人是和老爷一同走的。”   意晚蹙眉。乔氏和父亲一同出门?看来是有什么事。不过,如今在她面前最重要的事是见到顾敬臣。母亲不在,倒是方便她出门了。   换上婢女的衣裳,戴上帽子,意晚跟在紫叶身后离开了云府。   出了云府,她去巷子口租了一辆马车,朝着京外驶去。   马车行了约摸两刻钟左右,停在了上次停留的地方。   意晚也不知能不能在这里遇到顾敬臣,可除了此处,她也不知还能去哪里见他。夫妻一场,她发现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意晚身子还没好利索,早上为了保持清醒没有吃药,此刻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睡意袭来。她趴在紫叶身上渐渐睡着了。   睡了一会儿,她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有人来了吗?”意晚问道。   紫叶正趴在帘子边看着,闻言,转头看向意晚:“姑娘料事如神,那二人离咱们还很远,看不清是何人。您怎么会知道来人了?”   意晚也说不清为何,她只是心里有事,睡不踏实。   她掀开帘子看向外面。   紫叶看不清人,对方可是看到他们的马车了。   启航皱眉:“那是何人的马车,竟然还停在这里,刚刚我过去时他们就在。”   明日就要去延城,顾敬臣还有些事没交代好,他和扬风天不亮就来了军营中,启航留在了府中。因为有事,启航刚刚从京城里出来给顾敬臣传信。   扬风猜测:“不会是敌国奸细吧?”   顾敬臣瞥到了帘子后的一个身影,眼睛眯了眯。   意晚一眼就看清了来人是谁。确切说,她看清的是顾敬臣的马。   她连忙扶着紫叶下了马车,看向来人。   扬风:“竟然是云姑娘。”   云姑娘?启航也明白了,眼睛瞥向了自家侯爷。   顾敬臣脸色较之刚刚没有丝毫变化。   意晚眼睛一眼不错地盯着顾敬臣,她的意图非常明显。   就在扬风和启航以为自家侯爷会停下来时,他们侯爷眼睛都没往那边看一眼,直接从马车旁边过去了。   扬风和启航连忙跟了上去。   意晚看着顾敬臣离去的背影,眼神黯淡下来。   紫叶看向自家姑娘:“姑娘,侯爷没停,咱们怎么办?”   她虽然不知自家姑娘为何数次来寻定北侯,但她知道姑娘一定是有事。   意晚抿了抿唇:“算了,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如何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说完,咳嗽了两声,转身准备上马车。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由近及远的马蹄声又由远及近。   顾敬臣去而复返。   “军营重地,不得久留,还望姑娘速速离去。”   声音就像结了冰。   跟前几次相见时的情形完全不同。   意晚的希望再次破灭,冷风一灌,再次咳嗽起来。她扶着紫叶的胳膊咳了半晌,哑着嗓子道:“嗯,抱歉,我们这就走。”   顾敬臣这才发现意晚脸色蜡黄,身形比上次见时瘦弱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没有精气神,像是病了许久的模样。   意晚扶着紫叶的手准备上马车。   顾敬臣手中的缰绳握紧了些,下一瞬,开口问道:“云姑娘今日在这里等谁?”   他再也不会一厢情愿地认为她是在等他了。   意晚的手上的动作微顿,抿了抿唇,转头看向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顾敬臣。   “等侯爷。”   顾敬臣的心像是被羽毛拂过一样,酥酥麻麻的,牙根子也有些痒。   她今日定亲,此刻却突然跑出来找他,她究竟想做什么?   他咬紧了牙关,复又松开,从马上跳了下来,冷声问:“你今日寻我有何事?”   意晚朝着顾敬臣这边走了两步,道:“是这样的,侯爷之前帮了我多次,还救过我家兄长。我一直想着如何谢谢您。本来年前就该谢的,结果我病了一场,直到这两日才好了些。所以就带了谢礼来谢您。”   顾敬臣看着意晚空空的手,问:“谢礼呢?”   意晚从袖中拿出来一个荷包。   顾敬臣眼睛微眯。她竟然要送他荷包,他把她当什么人了?   意晚打开荷包,从里面拿出来一百两银票。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我家世低微,没有能帮得上侯爷的地方,思来想去,还是送您一些金银。”   看着面前的银票,顾敬臣只觉得自己再次自作多情了。   意晚:“我知道这些银子不多,但却是我攒了多年才攒下来的。希望侯爷不要嫌弃。”   这是意晚的真心话。   昨晚她一直在想送顾敬臣什么东西,思来想去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贵重可送人的东西。因时间紧迫,她想了想,还是觉得直接送钱。   见顾敬臣不接,意晚又道:“以后定会补上的。”   顾敬臣:“我说过了,不必谢。帮你,是我自愿的。”   想到面前这个姑娘将要嫁给旁人,顾敬臣转身便欲离开。   意晚见顾敬没有收到银票,有些着急。她本想趁着顾敬臣接银票时碰他一下的,这下子失策了。   看着顾敬臣的背影,意晚鼓起勇气,做了一个出格的举动。   她上前拉住了顾敬臣的手腕,把银票塞到了他的手中。   那一瞬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意晚松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成功了。   看着顾敬臣的目光,意晚道:“侯爷还是收下吧,不然我不安心。”   顾敬臣皱眉,看向意晚的目光微冷。   意晚知道顾敬臣不喜旁人碰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冒犯侯爷了。”   顾敬臣的声音在头顶上响了起来:“云姑娘今日定亲,此刻却突然跑出来找一个外男,合适吗?”   意晚愣住了:“定亲?”   她今日定亲,她怎么不知道,跟何人定亲?   意晚看向紫叶。   紫叶也是一脸茫然。   顾敬臣心思百转:“你不知道?”   意晚摇头:“不知道。”   她记得自己前世是在三月份和梁大哥定的亲,如今才正月里,跟谁定亲?   意晴虽然比她小,但好像早早地就跟安国公府议亲了。莫不是意晴?   顾敬臣是不是听错了?   “侯爷莫不是听错了?”   顾敬臣看看意晚,又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婢女,两个人脸上都是茫然的神色。   扬风:“怎么会,就是云大姑娘。”   这位云姑娘可真坏,故意接近他们侯爷,利用他们侯爷的感情,又跟别人定亲。如今竟然还敢招惹他们侯爷。   意晚蹙眉。心里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不会是乔氏又给她安排了别的亲事吧?   “敢问这位大人,与我定亲之人是何人?”   扬风看了一眼自家侯爷的神色,道:“一个姓梁的秀才。”   他们主子堂堂侯爷,超品,这位云姑娘不选,非得选一个无官无职的秀才,眼睛有问题吧!   意晚惊讶,竟然是梁大哥。   这一瞬间,最近发生的事情似乎都有了解释。乔氏之所以改了她的药方,目的就是不想让她出门,不想定亲一事被她阻拦下来。   紫叶一听只是个秀才,急得不行:“姑娘,夫人怎么又给您——”   话未说完,被意晚打断了。   “多谢大人告知。”   看着意晚平静地接受了,顾敬臣觉得自己再次受到了欺骗,转身上了马。   银子是银子,意晚真正想告诉顾敬臣的是另外一件事。   “侯爷!那日在永昌侯府时我见过秦夫人,我瞧着夫人的脸色似是病了。”   母亲病了?   顾敬臣浓眉紧紧皱了起来,他侧头看向启航。   启航忙道:“初十那日洪郎中刚刚来过府中,夫人身子无碍。”   顾敬臣看向意晚,眼底有探究之色。   意晚也在思索。昨日她回想起秦夫人跟她说顾敬臣正月十七就离京的事情时,她突然想起了秦夫人的病。据悉秦夫人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没熬过去,直到顾敬臣从边境回京后才好了。   听檀香姑姑的意思是秦夫人病了有一段时日了,一开始没当回事,后来发现时差点来不及了。   具体是什么病她并不知晓,因为当她细细问起来时,顾敬臣恰好来了,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距离秦夫人发病应该还有几个月的时间,难道此时还没生病?   当意晚再次抬头时,看到了顾敬臣探究的眼神,她心头一跳,道:“是这样的,我打小身子就不好,看过不少大夫,也吃了很多药。因身子不好,我常常看医书,也就对这些事有些了解。有些病藏得深,可能得多看几次才能发现。当然了,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顾敬臣没说话。   意晚也没再多说。如果下次见着秦夫人,她再看看她的神色。   顾敬臣没再停留,一勒缰绳,骑马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梁行思   “咳咳。”意晚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姑娘, 咱们回去吧?”紫叶心疼地问。   “好。”意晚答应了。她已经把所有的事情跟顾敬臣说完了,听与不听就在他自己了。   两刻钟后, 意晚回到了京城中。把租来的马车还了之后, 主仆二人朝着云府后门而去。   远远地,紫叶看到有一人站在云府后门处,似是想进去, 又有些犹豫。   瞧着那是个陌生的外男,紫叶连忙护在意晚身前。   待二人快要走近时,紫叶停下了脚步。   “你是何人, 为何在云家门口?”   那书上模样的公子转身看向了二人,连忙后退几步,躬身道歉:“抱歉, 唐突了, 我……我……我这就离去。”   意晚抬步走到了紫叶面前。   眼前这位年轻的公子穿着靛蓝色衣裳,衣裳虽是粗布制成的,但针脚极为细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若今日是二人定亲的日子, 那么这应该是他能穿得起的最好的衣裳。   “你可是梁家公子?”   紫叶惊讶地看向面前的男子, 这就是姑娘今日定亲之人?   梁行思是特意来见意晚的。   今日二人定亲,他没有见到意晚。   他有话想跟她说。   来到云府后, 他有些迟疑。若是贸然去见, 难免会让人误会, 给云姑娘造成不必要的困扰。若不进去,就见不着人。   此刻被人发现,他不敢再多停留, 正欲离去, 听到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他直起身子, 看向了面前的姑娘。   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这位姑娘的长相,只觉得书上那些描述美丽女子的诗句在这位姑娘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这种美不单单是皮相的美,更多的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美。   美的让人不敢直视,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对她的亵渎。   梁行思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垂眸不敢再看。   “抱歉,抱歉。”   意晚忽然想到了前世第一次见到梁大哥的情形。前世她一直乖巧听话,对于婚姻一事也没有太多想法。母亲安排她嫁给谁她就嫁给谁。那次定亲宴是在府中办的。   她只露了一次面就回去了。   回去后没多久,紫叶便过来告诉她,梁大哥一直在她小院外面徘徊。   她出去见了他。   他当时也是这样的反应。   “我姓云,名叫意晚,梁公子可是来寻我的?”   梁行思猛然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姑娘。   云意晚?   不就是今日跟他定亲的云家姑娘吗?   云姑娘的母亲是侯府之女,父亲出身世家,又是从五品京官。这般显赫的家世,却愿意嫁给他这样一个一贫如洗,无官无职,幼年丧父之人。   不管云姑娘是老、是丑、是病、是脾气不好亦或者心肠歹毒,都不是他能配得上的人。   没想到竟然都不是。   这位云姑娘美得惊为天人,从她这双干净清澈的眼睛看,性子也当是好的。   二人有着云泥之别。   即便他将来高中,也配不上这么好的人。   可他们二人定亲了。就在今日,他们在双方父母的见证下定了亲。他什么都不用做,几个月后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就会成为他的妻子,与他相守一生。   但他不能。   梁行思压制住内心的躁动,清冷的嗓音响起:“云姑娘,梁某配不上您。”   和前世一样的开场。   “我姑祖母是安国公府的夫人,身份高贵。姑祖母提及这门亲事时我拒绝了。不是说姑娘不好,而是因为我不配。无奈母亲身患重病,气不得,梁某无法做出忤逆之举。这实是梁某之过。”   顿了顿,梁行思又道:“云姑娘之所以和我定亲,想必这中间掺杂不少利益交换。云姑娘是唯一的受害者。你若有心仪之人尽管去喜欢,梁某必不会阻拦。至于退亲一事,交给我便好。待过几个月母亲病好些了,我就会跟她提此事。”   梁大哥还跟前世一样。   跟前世一样正直,跟前世一样为她着想。   他说要退亲,绝非只是嘴上说说,他一直在努力。   后来是她没同意。   其实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觉得梁大哥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他家世虽然不好,但人品却是极好的。她或许能找到很多比梁公子家世更好的人,却很难保证那人比梁公子好。   意晚:“梁公子,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必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梁行思看着面前这位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更觉愧疚。   这位姑娘本可以嫁入公侯之家,却因为一些利益关系不得不嫁给自己,这一辈子都要毁了。她应该冲着他发火,应该歇斯底里地打他或者骂他。可她却非常平静,甚至开始理解他。   这世上为何会有这么好的姑娘。   意晚笑着说:“同样的,梁公子若是有喜欢的人也可以大胆去追求,不必惧怕云家。”   这一笑,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黯然失色。   在见识过这么好的姑娘之后,他如何能再喜欢上旁人?   “好。”梁行思道。   回到府中后,黄嬷嬷连忙让意晚去床上躺着了,自己又亲自去熬药。   在经过了之前的事情后,黄嬷嬷可不敢让旁人碰意晚的药,她亲自去外面抓药,亲自熬,不假手于他人。   等嬷嬷熬好药,扶着意晚喝下。   黄嬷嬷问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意晚把自己去感谢顾敬臣以及定亲的事情跟黄嬷嬷说了。   黄嬷嬷一听夫人背着姑娘给姑娘说了那么一门亲事,气极了,张口大骂,骂着骂着又哭了起来。他们姑娘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姑娘,咱们去永昌侯府吧,把所有的事情都给老夫人说。她最恨孙姨娘,一定不会养着孙姨娘的血脉。”   意晚吃过药,拿起来帕子擦了擦唇,问:“如何说,仅凭着一张嘴吗?咱们调查来的事情难道侯府的人不知道吗?老夫人那么恨孙姨娘,陈夫人生产那日的事情她会不调查吗?为何没有查出来呢?”   黄嬷嬷顿时语塞。   意晚:“老夫人有多么疼莹表姐嬷嬷应该是知道的。你觉得她是会相信我是她的孙女,还是莹表姐是?如今我们没有证据,直接去告诉老夫人我是她的孙女,若是最终证实不了此事,旁人会如何想我?”   黄嬷嬷喃喃道:“定会觉得姑娘想要侯府的荣华富贵……”   意晚:“对,若成功不了,旁人会觉得我心机叵测,觊觎侯府的权势富贵。等我们以后找到了真正的证据,再想去证明自己时,那就难了。因为大家已经经历了一次,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在没有一击即中的证据前,我们不能跟侯府的人说此事。”   经过意晚这一番冷静的分析,黄嬷嬷心里更加难受了,眼泪流得更凶。   “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她欺负您吧?”   意晚看了一眼紫叶,紫叶连忙上前给黄嬷嬷递了方帕子:“其实,那位梁家公子还不错,长相英俊,人品也挺好……”   黄嬷嬷:“那也不行,家世太差了!”   意晚:“嬷嬷不用太过烦忧,我刚刚只是说咱们不能明着去说,但没说不能委婉地说。”   黄嬷嬷疑惑:“姑娘的意思是?”   意晚:“一边调查,一边把怀疑摆在众人的面前,让别人也去调查。”   比如,她之前把怀疑透漏给琰宁表哥婉琪表妹,还透漏给陈侍郎伯鉴表哥,大舅舅……这些人中只要有人放在了心上,就一定会去查。   顾敬臣虽然对意晚态度冷淡,也不信她的话,但回京后还是去给母亲请了一位太医。   太医细细诊治许久,终于下了结论。   “夫人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最近多思忧虑,没睡好。不用吃药,放宽心,过几日就好了。若这几日还是睡不好,再按照方子上去开药。”   太医走后,秦夫人问儿子:“你今日怎么怪怪的,为何无缘无故把太医请过来为我看诊?”   顾敬臣隐去了见过意晚的事,解释道:“儿子明日就要离京了,不放心母亲的身体。”   秦夫人笑着说:“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就在京城里,也几乎不出门,甚少生病。倒是你,远在边关,天寒地冻,环境恶劣,才应该注意身体。”   顾敬臣:“牢母亲挂心,儿子知道了。”   接着,秦夫人顺势说道:“你去了边关要做首将,数万将士的性命都握在你的手中,他们的命也是命,千里之外也有他们的父母妻儿在等着他们平安回去。你要时刻谨记这一点,行事定要更加小心谨慎。”   顾敬臣神色微凛:“儿子记住了。”   其实,秦夫人更想说的是,她也是担心儿子的母亲,希望儿子小心。可多年来,两人不似寻常母子那般亲近,这种话她说不出口。   “嗯,记住便好,我昨晚没睡好,一会儿便要睡下了,你今晚不必过来了,明早直接离去便是。”   “是,母亲。”   顾敬臣此次离京得数月才能回来,他晚上一直在跟府中的管事交代事情,睡觉时已经子时。   一闭上眼,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又浮现在眼前。   他猛然睁开眼,试图把脑海中的人忘记,可越是想忘记,越是面目清晰。他闭上眼,开始背诵兵法,背了足足三遍,终于冷静下来。   可惜,在梦中再次看到了令他心烦意乱之人。   这一次他梦到自己身着铠甲,即将上前线去打仗。   他多次上战场,母亲从未送过他。然而,后面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看着由远及近的人,他震惊不已。   不是母亲,竟然是她。   “侯爷留步。”   “你有了身孕,怎么不多睡会儿?”   “嗯,昨晚睡得早,这会儿睡不着了。”说着,意晚送了一个绣着竹子寓意平安的荷包,“侯爷,战场上刀剑无眼,盼您早日平安归来。”   他把人紧紧揽入了怀中:“夫人照顾好自己。”   “好。”   顾敬臣睁开了眼睛。   此时天色还是暗的。   昨晚他没再做那种令他难以启齿的梦,可相较于那样的梦境,刚刚的梦境更让人觉得怅然若失。   在梦里,她竟然嫁给了他,还有了他的孩子。   难道他内心深处还不死心吗?   想到如今的情形,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笑话。   “侯爷,时辰到了。”   “知道了。”   顾敬臣快速起床,收拾好之后去了正院。虽然母亲说不让他来,但在走之前他还是会跟母亲道别。   顾敬臣没进去,在正房门口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   他走后,屋里传来一声轻叹,秦夫人看着漆黑的夜色,满心都是对儿子的担忧,毫无睡意。   出了侯府门,顾敬臣顿了顿,看向身后的李总管:“李叔,你隔半月就拿着侯府的牌子去太医院为母亲请太医。”   李总管:“是,侯爷。”   作者有话说:   50个小红包。 第46章 对比   意晚此刻正坐在床上, 额头上全都是汗,回想刚刚梦中的情形, 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昨晚入睡之后, 她再次做梦,这一次她梦到了侯府。   梦中的侯府跟她平日里看到的不太一样,没那么热闹, 特别冷清。她有些害怕,不知所措,也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突然, 前面出现了人影,她连忙走了过去。   她过去时,正好看到一个行为鬼祟的丫鬟把身着华服的孕妇撞倒在地。   离得近了, 她发现躺在地上的孕妇有些眼熟, 赫然便是陈夫人,只是样貌比陈夫人年轻一些。   “大舅母,大舅母……”意晚忍不住唤道。   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随后,一个身姿妖娆的妇人披着桃粉色的斗篷朝着这边走来。那桃粉色若是穿在一般人身上有些艳俗, 穿在她身上刚刚好, 颜色和她身上的气质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   是孙姨娘。   只见她吩咐人把脸色惨白的陈夫人抬到了院子里去。   不一会儿,郎中、稳婆全都来了。   屋里传来了妇人痛苦的嘶吼声, 再后来, 渐渐没了声音。   孙姨娘对郎中和稳婆说道:“不管是死是活, 把孩子从她肚子里弄出来。”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画面一转,天色暗了下来。   “姨娘, 这样做不好吧?”年轻的乔氏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   虽然事情早已说好, 但到了紧要关头, 她还是有些犹豫了,毕竟怀中的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孙姨娘低声骂道:“你个蠢东西,这孩子跟着你才是没前途,若是生在侯府,说不定将来能登上后位,光宗耀祖。”   这时,屋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叫声,孩子从里面抱了出来。   孙姨娘:“你的孩子在侯府长大,定能锦衣玉食,你想什么时候看她都行。这个孩子有那个老毒妇和陈氏的血脉,到了你手里你想怎么弄她就怎么弄她。你想清楚了!要不要换?”   乔氏想到这些年嫡母对自己的苛待,兄长和长嫂对自己的无视,为了孩子的前程,一狠心,把孩子换了。   “来人,点灯!”   屋外一片漆黑,屋里烛光摇曳。   意晚拿起来笔在纸上画了起来。画完轮廓,又补了细节。   看着纸上的人与自己梦中的想象,终于放心了。   随后,她又拿起来笔在纸上画了起来,这一次她用的彩色的颜料。   如今用彩笔画,是为了画得更像一些。   紫叶看着姑娘用彩笔画出来的画跟刚刚那一幅画上的人一模一样,有些诧异。既然是同样的人,姑娘为何要画两遍?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屋里也变得亮堂,意晚终于画完了。看着画中的人,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之所以画两遍,是因为这两个人实在是太重要了。她生怕自己会忘记,所以匆匆用笔记录了下来。   只是可惜那郎中一直来去匆匆,没有露出来正脸,好在稳婆看得清清楚楚。   黄嬷嬷早就起来了,刚刚看着姑娘一直在忙,没敢上前打扰。此刻见她画完了,这才上前。   “姑娘,您这是画的何人?”   意晚:“嬷嬷,您看看这两个人是否有印象?”   黄嬷嬷仔仔细细盯着画上的二人看了许久,摇了摇头:“这婆子我没见过,这男子看不清楚脸,我也不知见没见过。”   意晚:“嗯。”   这也在意料之中。   “嬷嬷,紫叶,你们把这位稳婆的样子看清楚了。只要找到她,事情就能解决了。”   黄嬷嬷和紫叶对视了一眼,道:“好。”   吃饭时,意晚对紫叶道:“紫叶,你去打听一下府中可有关于二妹妹亲事的传闻。”   前世二妹妹是正月里定亲,这时候估计应该商量得差不多了。   紫叶:“是,姑娘,我这就去。”   意晚饭还没吃完,紫叶就回来了。   看着紫叶的神色,黄嬷嬷问:“怎么了?”   紫叶看了一眼意晚,道:“正院里正忙着喜事,说是一会儿国公府会来给二姑娘提亲。”   意晚琢磨了一下,这一点倒是跟前世一样的,前世二妹妹也是正月里定亲。不同的是,自己的亲事为何也提前到了正月里。   黄嬷嬷骂了几句,又问:“哪个国公府?”   紫叶:“安国公府,二房的一位公子,好像是位伯爷。”   黄嬷嬷开始阴谋论:“怎么这么巧,姑娘定下来的梁公子是安国公老夫人的侄孙,二姑娘定的的安国公府二房的小伯爷。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意晚顿时怔住了。   前世二妹妹先定亲,她后定亲,所以她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是因为二妹妹跟国公府的小伯爷定了亲事,所以才有了自己的亲事。   如今自己和二妹妹定亲的日子是紧挨着的两日,这就明显有问题了。   跟冉家定亲是因为冉家是知府夫人的亲戚,为了巴结知府夫人,乔氏定了这门亲事,父亲也同意了。那么跟梁家定亲乔氏用的是什么借口呢?正如梁大哥所言,这中间究竟换了什么利益?   她嫁给梁大哥显然是低嫁,所以,定是他们云家在国公府得到了利益。   从后世的事情来看,在她定亲后府中并没有获得什么利益。   若没有利益,乔氏是如何说服父亲同意的?   难不成她这次没打算拿着她的亲事换取利益?不太可能。   意晚突然站了起来。   她想错了一件事。她从前一直以为意晴之所以能嫁入国公府,是因为她在永昌侯府受了伤,国公府世子夫人常常来探望她,乔氏又想从国公府获取一些好处,所以才有了意晴的亲事。   如今想来,并非只有这个原因。   乔氏这是拿她的亲事和梁老夫人做了交易!   她低嫁给梁公子,意晴高嫁给小伯爷。   乔氏这人……当真是用心险恶!   看着意晚越来越冷的神色,黄嬷嬷有些担忧,轻声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意晚没说话。   黄嬷嬷试着抬手碰了碰意晚:“姑娘,您别吓我啊。”   意晚眼眸微动,终于回过神来。   只可惜乔氏机关算尽却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个女儿难产死了,一个女儿在国公府受尽委屈,隔三岔五回家中哭诉。   意晚闭了闭眼,顿了顿,看向黄嬷嬷,目光依旧温和。   她握了握嬷嬷的手,柔声道:“嬷嬷,您莫要担心,我没事。”   黄嬷嬷松了一口气:“您吓死我了。”   意晚笑了笑,没有把换亲一事跟嬷嬷和紫叶说。   若说了,这二人怕是要气倒了。尤其是嬷嬷,最近为了她的事着急上火。   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那就想办法去改变,而不是自怨自艾。   “许是世子夫人年前常常来府中探望意晴,意晴得了她的眼,所以才有了如今的亲事。那小伯爷既然一直不成亲,想必这里面有缘由。嬷嬷不妨去打探打探。”   这样或许嬷嬷的心情能好一些。   黄嬷嬷眼前一亮:“好!”   意晚今日醒得早,吃过早饭后,她躺床上去睡觉了。   一个时辰后,她被外面吵醒了。   紫叶叹气:“哎,还是吵醒姑娘了。”   意晚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哑声问:“外面发生了何事?”   紫叶抿了抿唇,小声道:“还不是二姑娘定亲的事,国公府抬了不少聘礼过来。”   意晚:“哦,怪不得那么吵。”   紫叶忍不住抱怨:“夫人可真会糟践人,昨日给您定亲悄无声息,如今已经定了亲还不跟您说一声。二姑娘跟国公府的小伯爷定了亲,恨不得全京城都知道。”   对此,意晚没说什么。   过了片刻,黄嬷嬷从外面回来了。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过于闹心,意晚睡下后,黄嬷嬷亲自去外面打探了一番。她都没怎么费心,随便在外面跟人一聊就知道了不少关于国公府小伯爷的事情。   越听越开心。   在外面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回来。   紫叶看着黄嬷嬷脸上的笑容,问道:“嬷嬷这是打听到什么喜事不成?”   黄嬷嬷灌了两口茶,这才笑着说道:“可不是喜事么,还是大喜事。”   紫叶一脸好奇:“什么喜事?”   黄嬷嬷看了一眼意晚,笑着说:“今日跟二姑娘定亲的小伯爷除了有个爵位,什么都不是。听说他日日眠花宿柳,常常不回国公府。因为他老子的缘故,小伯爷也得了个蒙荫的官职,结果办砸了,还是国公爷出面保住了他。如今只挂着个空名,偶尔去点卯,其余什么事都不做。”   紫叶震惊极了:“天哪,夫人为何要为二姑娘说这样一门亲事?”   说完,又道:“难道夫人不知道小伯爷是这样的人?”   黄嬷嬷:“怎么可能,我都能打听出来,夫人还能打听不出来?”   意晚看着窗外冒了嫩芽的柳条,喃喃道:“是啊,不仅夫人知道,父亲身在官场,也知道呢。”   黄嬷嬷和紫叶刚刚没想到这一点,此刻听了这话,心情顿时变得复杂。   老爷和夫人都知道未来姑爷的性情,但却为女儿定下了这样的亲事。难道高门大户的诱惑比自己亲生女儿的终生幸福还要重要吗?   黄嬷嬷又道:“那位梁公子倒是个好的,很孝顺,也不爱去国公府打秋风。自己一边读书一边在学堂教书,赚些银子。听说他学问也是极好的,说不定下一次能中。”   意晚:“嗯。”   外面的热闹来得快去的也快。   午饭过后,一切恢复平静。   梁家   子时,王夫人起夜,发现儿子屋里的灯还亮着,她过去敲了敲门。   梁行思连忙打开门,把母亲迎进了屋。   “儿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看书?”   不仅是今晚,从定亲那日起,到现在已经三天了,儿子每晚都学到很晚,比从前更努力几分。   梁行思:“今年朝廷恐会加恩科,儿子想好好准备。”   王夫人:“如今你跟礼部大人的女儿定了亲,听说她外公家还是侯府,将来你的前程定没有问题。你何必再这样用功?”   梁行思脸色微变。   王夫人见儿子脸色变了,连忙道:“好了好了,你别生气,母亲不说了,不说了。我知道你因为我私自给你定了亲事心中不悦。只是,你姑祖母说的亲事太好了。我身子实在是太差了,怕是活不了多久,若不能看着你定下一门好亲事,心中着实难安。我是一个自私的母亲,你要怪就怪我吧。”   梁行思:“儿子不敢。”   王夫人:“哎,你可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才这么用功读书的?”   梁行思沉默不语,半晌,点了点头。   王夫人又叹了叹气,没再劝儿子,离开了。   梁行思扶着母亲回了房中,出来时,看着天上的缺月,心中怅然已久。   云姑娘就像是十五的明月,和他定了亲之后就如同此刻一般有了缺口。他加倍用功读书,只是希望将来二人退亲之后,云姑娘不会因为曾和他这样卑贱的人的定过亲而被人诟病。   和一个两榜进士定过亲,总比和一个秀才定过亲要好听的多。   这是他唯一能弥补她的方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47章 验证   和国公府的亲事定下来之后, 意晴的病立马就好了。   乔氏把意晚和意晴定亲时男方给的聘礼都规整了一下。   不得不说,还是梁老夫人厚道, 给的聘礼足足的。小伯爷的聘礼显得逊色许多。   意晴看着差距甚大的两份聘礼, 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不悦。   “母亲,国公府给的聘礼也太差了吧。”   那梁家是个破落户都给长姐这么多谢礼,国公府竟还不如梁家。   乔氏笑着说:“何必计较这些。梁家是拿不出来这么多聘礼的, 这些都是安国公夫人贴补的。说到家底,梁家一贫如洗,自然是无法与小伯爷相比的。”   意晴脸上的不悦渐渐消散了一些。   乔氏:“你长姐嫁的人穷一些, 用不了那么多嫁妆,这些还不都是你的。”   意晴眼神里露出来惊喜,抱着乔氏的胳膊道:“母亲, 还是你对女儿好。”   乔氏拍了拍意晴的手, 道:“傻孩子,娘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意晴想到长姐嫁的不好,看着里面的金银,大方地道:“娘, 这些金银就留给长姐吧, 布料这么贵重,长姐嫁的不过是个秀才, 穿不上的。”   乔氏笑着说:“还是你识大体。”   整理完聘礼, 乔氏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从外面请了个郎中过来为意晚看诊。   “我这女儿打小身子就弱,年前又任性出去爬山,吹冷风冻着了, 这一病就是一个月, 劳烦大夫为我女儿诊治一下。”   郎中点了点头, 开始为意晚诊治,看完诊,道:“姑娘身子已经大好,没什么大碍,只需再吃上几服药,静养三日就能好。”   意晚:“多谢大夫。”   郎中走后,乔氏笑着道:“意晚,你父亲和我为你定了一门亲事,对方长得俊秀,才华出众。他母亲如今病了,等过几个月病好了,就为你们二人办喜事。”   看着乔氏脸上的笑,意晚想到了那晚的梦。   此刻再看乔氏,只觉得狰狞。   意晚平静地道:“多谢父亲母亲,只是不知对方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女儿说不定也见过的。”   乔氏脸上的笑微微一滞。   “倒也不是哪家的大人的公子……”   意晚又问:“哦?难道如同冉家一般,但家财万贯?”   乔氏顿时语塞。看着女儿疑惑又认真求问的眼神,脸上有些挂不住:“意晚,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你怎么变成一个攀龙附凤的孩子。对方只要人品好,才学出众,即便不是官宦家的子弟,即便家中没有太多钱财,你也不该瞧不起。当初你父亲也是个穷书生,娘不是一样嫁给他了?”   意晚一直看着乔氏的眼睛。听到最后一句,眼眸微动。   父亲和梁大哥还是不同的。父亲和梁大哥同出身世家,但是父亲是族里的嫡系,亲戚中大多为官。梁大哥却是偏支,五服内无人做官。   而且,当年母亲嫁给父亲时,父亲已经是两榜进士,在朝为官。   梁大哥如今却只是个秀才。秀才和进士之间的距离,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天堑,不可逾越的鸿沟。   意晚淡淡道:“哦,所以母亲是看中了父亲的品貌吗?只可惜我连梁大哥都没见过,也不知他长相如何,才华如何。”   乔氏有些时候真的看不懂这个女儿。   女儿得知被定亲,反应颇为平淡。就连刚刚她对她发了火斥责她,她依旧平静,让人猜不透她心中在想什么。   “有什么可见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我在定亲前也从未见过你父亲。做爹娘的还能害你不成?”   不会害她……意晚盯着乔氏的眼睛,她在想,乔氏是如何能把这句话说出口的?   “母亲说的是。”   乔氏总算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就听意晚又说了一句:“想必国公府的公子定然是一位人品好、才学出众的公子哥儿,不然母亲不会为意晴定下这样一门亲事。”   闻言,乔氏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妹妹嫁的如何跟你无关,你管好自己就行。既然定了亲,这些日子就少出门,多在家里绣绣花,准备出嫁。”   意晚:“母亲的意思是不许女儿去别的府上做客吗?”   乔氏:“自然是的,你已经定了亲,不好再抛头露面。”   意晚:“那若是针线不够了,女儿想出门买针线呢?”   乔氏:“也不用你亲自出门,吩咐你身边的婢女去。”   意晚:“嗯,知道了。”   乔氏肃着脸离开了小院。   虽然长女接受了她的安排,可不知为何,她心中就是有些不得劲儿。尤其是长女的那一双眼睛,她总觉得她像是看透了什么一般。   过了几日,黄嬷嬷去打听那郎中是否回京的消息时,带回来另外一个消息。   “姑娘,两个月后皇上和贵妃要为太子选妃,外面已经出了十位候选姑娘的名单,赌坊都在下注呢,这里面有莹姑娘。”   说起此事她就来气,若不是乔氏那个毒妇,竞争太子妃的人就是他们家姑娘了。   紫叶也很生气:“莹姑娘这不是抢了咱们姑娘的位置么。”   黄嬷嬷:“可不是么。”   紫叶问:“她入选的可能性大吗?”   要是大,那就更气人了。   黄嬷嬷瞥了一眼意晚的神色,道:“还挺大的,听说莹姑娘刺绣方面表现极好,其他方面也很突出,外面很看好她。除了她,还有李姑娘……”   皇上欲为太子选妃一事在围猎时意晚就知道了,至于乔婉莹会入选,她也知道。前世乔婉莹入了备选名单,而且她入选的原因是刺绣。乔婉莹绣技一流,京城人人皆知。   刺绣……   意晚突然想到了一事。   “姑娘,您觉得哪一位小姐最有可能入选?”   意晚回过神来:“辽东冯氏之女,冯乐柔。”   黄嬷嬷:“啊?那位姑娘吗?她骑射不行,排在后面。”   意晚还没回答,紫叶先说了起来:“那是因为冯姑娘没参加比赛,那日在围场时她表现得可好了,三箭全都中了。”   黄嬷嬷:“竟然这么厉害么。”   意晚:“嗯,冯姑娘不仅骑射功夫好,我瞧着太子也对其有意,入选的可能性最大。”   闻言,黄嬷嬷眼底流露出来沉思。   意晚没注意到黄嬷嬷的神情,她看向紫叶:“紫叶,你一会儿帮我往永昌侯府送一封信,给婉琪表妹。”   刺绣的事她需要证实一下。   紫叶:“好。”   意晚很快就把信写好了,递给了紫叶。   黄嬷嬷从里间出来,怀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见紫叶要走,连忙拦了下来:“我去我去。”   意晚有些诧异:“嬷嬷上午刚出去过,好好歇着便是,让紫叶去跑一趟吧。”   黄嬷嬷:“我不累,还是我去吧。”   说着,黄嬷嬷拿着信离开了。她先去侯府送了信,恰好婉琪姑娘在府中,当下便给她回了信。   黄嬷嬷揣好信件,去了赌坊。   姑娘一共就一百多两银子,其中一百两给了定北侯,只剩下二十多两了。若是想调查事情,难免会用到银子,她想趁机好好赚上一笔。   黄嬷嬷一咬牙把二十两银子投给了冯乐柔,拿好赌坊给的单子,回了府中。   意晚看着婉琪表妹的回信,去小厨房做了些点心。   等到了晚上,意晚提着点心去了前院书房。   说到底,这个家还是父亲做主,乔氏不想让她出门,父亲可未必会同意。   云文海见长女过来了,脸上流露出来笑容:“意晚,你身子还没好,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意晚放下食盒,笑着说:“女儿好久没见爹爹,想您了。”   闻言,云文海脸上的笑容加深了。   “为父也好久没见你了。你这几日身子如何?”   意晚:“劳爹爹挂心,女儿身子已经无碍。”   云文海想到给长女定的亲事,心中难免有些心虚。那梁家的哥儿虽然好,也着实配不上这么好的女儿。他很满意梁家哥儿,但若是没有意晴嫁入国公府这个条件在先,他也未必会同意这门亲事。   说到底,作为父亲,他为了云家整体的荣誉牺牲了女儿一部分的利益。   “对了,你可见过梁家的哥儿?”   意晚顿了顿,摇头:“不曾。”   云文海:“这门亲事确实有些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为父是见过那位梁家哥儿才同意这门亲事的。”   意晚看向父亲。   云文海又道:“我考教过行思的学问,他的学问极好,跟太傅府上的那位公子比也毫不逊色。陈家公子生来金尊玉贵,能有这样的成就不稀奇。行思生来日子过得困顿,能有这样好的学问,着实不易。且他人品好,又孝顺踏实,堪为良配。”   意晚垂眸:“多谢父亲。”   父亲的确疼她,这一点不可否认。但在利益面前,这种疼爱就不知还剩多少了。   意晚:“父亲,女儿自从生病后一直在府中待着,已经一个多月没出过门了,心里难免有些不舒畅。不知女儿可否出去买些针线透透气?”   云文海诧异:“你自然是可以出去的,跟你母亲说一声便是。”   意晚:“母亲说女儿定了亲,最好待在府中不要出门。”   云文海皱了皱眉。   夫人糊涂啊,为何要拘着女儿?女儿得出去社交才好。梁家哥儿家世差,女儿再闭门不出,如何能打点好各方的关系。   虽心中如此想,但嘴上还是维护了乔氏:“你母亲也是为了你着想,想着你定了亲,要准备出嫁一事,不好再抛头露面。不过你日日憋在府中也不好,你若是想出去的话直接出去便是。你母亲那边若是发现了,推给为父,为父为你解释。”   意晚:“多谢父亲。”   目的达到,意晚又跟云文海说了几句话,离开了书房。 第48章 算计   第二日一早, 意晚出门去了。   在巷子口等了一会儿,婉琪的马车到了。   “表姐~”看到意晚, 婉琪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   意晚笑了笑, 回应婉琪,随后上了马车。   婉琪:“表姐,一个多月不见, 我怎么瞧着你又瘦了?”   意晚:“嗯,病了一场,这几日刚好。”   婉琪:“我说呢, 过年的时候都没见着表姐。”   说着,婉琪抱住了意晚的胳膊:“哎,还好表姐昨日给我来了信, 我正烦着呢。”   意晚问:“怎么了?”   婉琪撇嘴:“还不是大姐姐。如今大姐姐要选太子妃了, 全家人都围着她转,什么好的东西都给她。我舅舅家的表哥本来中意她,她也没直接拒绝,如今出了太子妃候选名单, 舅母知道被耍了很生气, 冲着我母亲发火。母亲一不高兴,我们那院子里就像是埋了炸药一般, 今日炸这里, 明日炸那里。那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   意晚拍了拍婉琪的手:“没事, 等太子妃人选确定下来事情就能平息了。”   婉琪:“还有两个月呢。她最大的竞争对手尚书府的李姐姐被传出来难以孕育子嗣,如今她的对手就只剩下聂将军家的姑娘了,我听说聂姑娘好像心里有了人, 万一大姐姐被选上了, 那才麻烦呢。全家人以后不都得巴结她。”   意晚琢磨了一下, 问道:“我听说莹表姐是因为绣技出众被选上的?”   婉琪撇了撇嘴:“可不是么。”   意晚问完后就一直盯着婉琪的表情看,自然看到了她脸上的不屑。   婉琪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样,道:“就她那刺绣水平也不知是如何选上的,眼睛都瞎了不成。”   说完,看着意晚表姐审视的目光,心头一慌,连忙低声补救:“我随口说说的,表姐别当真。”   意晚:“表妹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婉琪知道意晚表姐地性子,对她非常信任,所以刚刚才会在她面前说出来这样的话。   婉琪垂眸:“其实也是真心话。”   意晚看向婉琪。   婉琪:“我从小跟大姐姐一起跟绣娘学刺绣,也不知是那绣娘教的不行,还是我们姐妹俩天赋太差,总之都学的不怎么样。我俩半斤八两。可大姐姐会说啊,她跟祖母说刺绣一事不重要,女子最重要的是读书习字,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刺绣自有绣娘去做……就这样,大家就只记住我刺绣水平不行,而大姐姐是个才女。”   意晚颇为不解。乔婉莹刺绣水平很差吗?可前世一直听说她水平极好,顾敬臣还把她的刺绣珍藏起来。后来听说她伤了手,所以才不再刺绣了。   婉琪想起往事,越说越气,低声道:“我估摸着祖母和大伯父不知给选拔的人送了什么好处,所以才睁眼说瞎话,把大姐姐选上了。”   意晚:“或许莹表姐上交的绣品恰好是她擅长的?有些人绣字极好,绣花就不成。不知莹表姐上交的是什么绣品?”   婉琪:“谁知道呢,好像是一副牡丹图吧。”   意晚眼眸微动。   婉琪又道:“后来康王妃举办了赏梅宴,宴席上她又给王妃献了一副江雪图。”   江雪图……意晚心头一动。   她记得从前送过意晴一幅。   “那幅绣品长什么样子,你可有看到?”意晚问道。   婉琪:“大姐姐跟个宝贝似的,不让人看,自己私下送的。不过啊,我偷偷看了一眼,绣的好像是江南的景色,我瞧着那湖像临安的西湖,湖边还有柳树。漫漫大雪中,有几条船在江面上行驶,岸边上有孩童在嬉戏玩耍。旁边还配了一首关于江雪的诗,那首诗我倒是记不得了……”   意晚心头微微一沉。   她的确绣过这样的图,送给了意晴。   意晴向她要腊梅图不成,把她从前绣的江雪图给了乔婉莹,那幅国色天香图怕是就是乔婉莹上交的作品。   虽然确定了乔婉莹拿着自己的绣品上交,可她心中仍有一丝疑惑。选拔之时应该需要当场绣吧,她就不怕被拆穿吗?   除非有人帮她!   这个人能力还不小,能左右太子妃的选拔。   她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秘密。   婉琪仍在说着:“那诗应该是大姐姐自己做的,酸不啦叽的,特别像她的风格。绣作看起来极为高雅清淡,配上那么一首诗,顿时失了意境。”   意晚回了一句:“表姐真有才华。”   心中的疑惑虽解,但这件事怕不是她们可以左右的,总归乔婉莹机关算尽最终也没能选上,意晚转移了话题。   “我来京城这么久了没怎么逛过京城,不如表妹带我逛逛?”   婉琪脸上露出来笑容:“好啊,今日就让我带表姐好好逛一逛京城。”   另一边,冯乐柔收到了父亲传来的消息。   “镇北将军除夕夜从城楼摔下来的原因是饮酒过度。”   冯乐柔脸上露出来一丝安心的笑容。   虽然一共有十位候选人,但真正对她有威胁的只有三位。一位是礼部尚书府的李二姑娘,一位是镇北将军聂将军府的长女,一位是永昌侯府的乔大姑娘。   礼部尚书府李二姑娘体弱,大夫曾诊断她子嗣困难,此事没有传出来。这几年李大姑娘一直吃药养着,身体渐渐好了……不过,近日来那位为她看过诊的大夫来了京城,四处宣扬此事。此事传出去之后李二姑娘基本上没戏了。   如今聂将军又有了这个污点,聂姑娘也没戏了。   至于那位永昌侯府的乔大姑娘……   一旁的婢女初雪说道:“还是姑娘聪明,未雨绸缪。提前打听到了李姑娘的身体状况,把那位大夫接过来京城。得知聂将军受伤,敏锐地察觉出来不对劲儿,写信告知老爷。如今老爷又知晓了聂将军的秘密。这两位就不足为惧了。”   冯乐柔端起茶抿了一口。   “我与李姑娘无仇,只可惜大家是竞争关系。等太子妃人选尘埃落定,安排人宣传一下,她如今身子已无大碍,可正常孕育子嗣。”   初雪道:“是,姑娘。那镇北将军府的聂姑娘呢?”   冯乐柔:“聂将军这几年本就不行了,日日贪杯,没能守好边境,这才让敌国有了可乘之机。他这是咎由自取。此次他失了将军之位,对边境的百姓而言也是件幸事。”   至于聂姑娘……她本就心系定北侯,意不在太子身上,她这么做也算是帮了她。   初雪又道:“那位永昌侯府的乔大姑娘您打算怎么办?她不太好对付啊,背后应该有贵人帮忙,不然不会这么顺利。”   听到乔婉莹的名字,冯乐柔勾了勾唇。   她与李姑娘无仇,与聂姑娘也无怨,自然不会费心对付她们。这位乔大姑娘……上次围猎的事情她可没忘。若是不给她点教训,怕是以为她是个软柿子。   冯乐柔轻声道:“她既然勾结了贵人,那么在最终选拔时,她的绣品一定不会出问题。既如此,咱们就让她在选拔前露出来破绽!”   婉琪实在是一个极好的向导,带着意晚几乎逛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两个人一直坐在马车上,也没下去,倒是没累着。   吃过午饭,意晚回了府中。   三日后,英华长公主给云家下了一个帖子。   二月十五花朝节,长公主邀请京城中的贵女去郊外的别苑赏花。   英华长公主在京郊的别苑非常有名,里面种满了各色的鲜花,一到鲜花盛开时节,百花盛开,吸引无数蝴蝶共舞。   每年的二月十五长公主都会在此举办宴会,邀请京城中的贵女参加。   京城中的贵女人人都为收到这个帖子而倍感荣耀。   乔氏上次参加还是未出阁的时候,后来长公主便不再邀请她了。   今日的帖子上言明让乔氏携长女出席。   乔氏冷哼一声。昨晚老爷刚刚点过她,让她不要拘着长女。若她故意不让长女去,长女知晓后再去老爷那里告上一状……也是麻烦。   若是从前,她定会想办法不让长女去,如今情况大不相同。长女已经定亲,听说定北侯又去了前线回不来,她再出去露脸也没关系了。   至于意晴,虽然帖子上没说,她当然也会带着了,大不了去永昌侯府弄一张帖子。如今意晴已经跟国公府定亲,永昌侯府的人也不敢轻看她。   再说了,还有那件事……   初一那日全家人一起吃饭时,乔氏提起了此事。   “意晚,自从定亲后你就没再出去过了,十五那日是花朝节,英华长公主府下了帖子,到时候你跟意晴和我一同去吧。”   意晚:“多谢母亲。”   花朝节她知道。在她未出嫁前,从未去过花朝节。嫁给顾敬臣后,英华长公主曾给她下过帖子。她知道,若是没有帖子,是去不了的。而且,乔氏绝不可能主动想办法为她求一张帖子。   所以,帖子上一定写了她的名字。   思及上次去长公主做客的情形,她心中猜测,难道又是梅公子的功劳?   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上次在燕山所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然长公主已经宴请过她,给过她谢礼,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邀请意晴还能理解,毕竟意晴要嫁入国公府。   为何还特意邀请她一个从五品的小官之女?   云文海对夫人的做法非常满意,主动为她夹了一筷子鱼肉。   乔氏也笑了笑。   一家人看起来甚是和谐。   第二日一早,意晚正在放置杂物的小院里教意安绣花,黄嬷嬷从外面回来了。   “姑娘,那个当年为您治病的郎中从乡下返京了。”   意晚挑了挑眉。   “意安,今日长姐教你的内容你好好练一练,过几日长姐长姐要检查功课。”   意安点头。   意晚又看向意平:“意平,你好好读书,只有学到脑子里的东西才是你自己的。你从书中获得的知识总有一日能够用上。”   若有一日她的身世之谜被揭露出来,说不定意平和意安还能有出头之日。   “我记住了,长姐。”   意晚笑了笑,离开了这里。   回到小院后,黄嬷嬷道:“也不知我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意晚:“哦?嬷嬷细细说来。”   黄嬷嬷:“好消息是那大夫竟然把这么多年看诊的记录都留存着,坏消息是那时正逢冬日,去看诊的婴儿特别多。那一个月就有上百例,我也记不清究竟是哪一日去的那家医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他也未必能记住所有人。”   意晚琢磨了一下,回到屋中,提笔,在纸上画出来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是在她的梦中见到的乔氏年轻时的模样。   画完之后,她本想把画像给黄嬷嬷,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花朝节   不多时, 意晚和黄嬷嬷到了医馆中。   她们二人等在一旁的屋内,等到医馆中没了病人, 大夫才进来见她们。   郎中一看黄嬷嬷, 便道:“这位妹妹,你刚刚不是来过了么,我也告诉你了, 我如今半截入土的人了,哪里还记得这么多事情啊。你许诺给的银子那么多,我若是记得肯定早就告诉你了。”   意晚拿出来一幅画像, 放在郎中面前。   “请问您当年见过这个人吗?”   郎中瞥了一眼头戴帷帽的姑娘,又看了一眼黄嬷嬷,心中明白这位年轻姑娘才是主子。   郎中看到乔氏的画像, 眼神中突然有了变化。他盯着乔氏的画像看了许久, 喃喃道:“好像有点印象……”   意晚一直在看郎中的反应,看着他眼神的变化,心中顿时激动不已。   “您确定?”   郎中浓眉皱了起来,摸着胡须, 道:“也不是很确定。当年好像有个妇人抱着一个不足月的婴儿来看过病, 我之所以记得她,是因为她身为母亲对孩子的病漠不关心, 所以我有点印象……后来她好像又来过一次, 我问她孩子是不是不足月生的所以才会这样虚弱, 她非得说孩子足月生的……像她又好像不是她,是不是她我还真不记得了……胳膊肘那里还被烫伤了……我想着怎么这么不会照顾孩子啊……孩子病得挺重,但她后来也没再来过了。”   黄嬷嬷顿时怔住了, 看向意晚。   意晚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她没想到郎中竟然真的记得。她胳膊上的确被烫伤过, 现在还留了一个疤。   郎中看着意晚和黄嬷嬷的穿戴, 怕惹麻烦,道:“哎,算了,那银子我还是不赚了。我是真记不太清了,也不敢跟你们胡说八道。”   意晚顺势说到:“好,多谢。今日叨扰您了,虽然没能得到答案,但也感谢您的帮忙。嬷嬷,给郎中一两银子。”   郎中愣了愣。   意晚:“算是您的辛苦费。”   郎中笑了:“多谢姑娘,多谢,这几日老朽再好好想想。若是想起来的话,不知该去哪里告诉姑娘?”   意晚:“过几日我让嬷嬷过来一趟。”   郎中:“好。”   回到府中自己的小院里后,黄嬷嬷关上门,忍不住问了出来:“姑娘,刚刚那个郎中想起来了,您怎么不继续问了?”   意晚:“不用问了,有这几句就够了。”   黄嬷嬷:“啊?”   意晚:“你若是陈夫人,听到这样的话会不会怀疑?”   黄嬷嬷也是有孩子的人,换位思考了一下,立马道:“当然会!”   意晚:“所以,够了。”   黄嬷嬷:“那咱们告诉陈夫人?”   意晚摇头:“不,还有个更好的人选。”   黄嬷嬷:“谁啊?”   意晚:“太傅府。”   后来她细细想过老夫人寿辰那日发生的事情,只有陈伯鉴的反应有些异常,他很像是怀疑了什么。   “陈大公子知道我与老夫人画像相似的事情,也知道乔氏在危急关头去救了乔婉莹,而且他非常聪明,或许我们稍微点一点他就会怀疑。”   她一个人能力有限,自然要找人帮忙。之前因为病了一个月一直没来得及实施这个计划,现在可以了。陈家势大,说不定能查出来别的线索和证据。   黄嬷嬷笑着说:“太好了。”   过了片刻,问了一句:“对了,姑娘,您刚刚为何不给他十两银子?”   意晚:“这位郎中的底细不明,若是贸然给了他银子,万一他就此敲诈勒索,亦或者为了银子乱说一通就麻烦了。剩下的银子等摸清他的底细,或者事成之后再给他。”   黄嬷嬷眼神游离:“哦。”   她刚刚着实紧张,姑娘的钱都让她拿去下注了,十两银子她可拿不出来。   “画像中的郎中和稳婆还要继续查。”意晚道。   这两个人才是关键的证人,刚刚见的那位郎中只能算是辅证,没有特别确凿的证据。   看诊的记录别人可以硬说成伪造的,而且乔氏没在上面留真实姓名,即便记录是真的,也不足以证明那个不足月的早产儿是自己。   黄嬷嬷:“其实,这个也算是一个证据吧?老夫人那么讨厌孙姨娘,在得知莹姑娘是夫人的女儿时,肯定很愤怒。说不定只用这一点,不用其他证据就可以呢?”   意晚:“万万不可。从乔婉莹被送去选太子妃来看,老夫人和侯爷重权,一个是他们从小培养大的姑娘,一个是我,我不知他们会选择谁。我不敢赌,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眼下绝不能说出来。”   这也是她不告诉侯府而选择太傅府的原因。   黄嬷嬷急得不行,提出来一种可能:“万一一直找不着确凿的证据怎么办?”   这个问题意晚想过。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很有可能找不着确凿的证据了。   “如果真的找不着,那就等乔婉莹落选之后再揭露出来。”   这样胜率会高一些。   黄嬷嬷琢磨了一下,眼底流露出来欣喜之色。   对啊,如果莹姑娘无法成为太子妃,老夫人和侯爷就不会那般重视她了。   当意晚想约陈伯鉴出来时,意亭突然回府了。   是了,马上要会试了。   意晚最近一直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而陈大公子今年也要参加会试。   会试是大事,耽误不得,此事只能暂时搁浅了。   没过多久春闱开始了,转眼间花朝节也到了。   意晚如今已经没心思去应付乔氏和意晴,在面对这二人时,她选择沉默寡言,没人问起时,一个字也不多说。   因为意亭去参加春闱,乔氏兴致也不太高,唯独意晴对于即将参加的宴会非常兴奋。   到了地方,意晴和意晚随乔氏去给长公主见礼,之后意晴便去找乔婉莹了。   乔氏也去寻各家的贵妇。   意晚自己寻了个小亭子坐下。   长公主别苑的风景格外好。如今是二月份,天气还有冷。这里却是百花盛开,看起来更像是夏日。   花香,景美,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意晚以为花朝节只有姑娘们会来,没想到年轻男子亦有不少。   她正跟紫叶介绍着这些花的品种,一主一仆来到了亭子里。   意晚站起身来,双方互相见礼。   “冯姑娘。”   “云姑娘。”   冯乐柔今日穿了粉色的短袄,亮眼的是她下身的裙子。在阴暗处裙子看起来像淡粉色的,而在阳光的照耀下却变得五颜六色,甚是打眼。   不过,更吸引意晚的却是她上身的短袄。   注意到意晚的视线,冯乐柔诧异:“旁人都盯着我的裙子看,云姑娘为何看我的袄子?这袄子有何特别之处吗?”   意晚收回来目光,解释道:“抱歉,袖口和领边的刺绣极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冯乐柔眼眸微动。这是一位擅长苏绣且绣工极好的绣娘绣的,一般人不会注意的,除非绣技极好的人。   难道那个帮助乔婉莹的人是她?   “哦?是吗?好在哪里?”冯乐柔问。   意晚看了一眼冯乐柔的神色,不确定她这般问自己的缘由是何,只简单应了一句:“色彩淡雅,构思精巧。”   冯乐柔也是懂刺绣的,她越发觉得那个帮助乔婉莹的人是面前这位云姑娘。   那可真是太好了,幸亏她特意把云姑娘请了过来。   她之所以请云姑娘是因为这位姑娘似乎跟乔婉莹有过节,想看乔婉莹的小花,如今说不定是歪打正着了。   冯乐柔:“云姑娘擅长刺绣?”   意晚:“只是闲来无事喜欢随便绣绣,当不得‘擅长’二字。”   冯乐柔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听说一会儿要刺绣,云姑娘可要好好表现一下。”   说完,对着意晚笑了笑,离开了亭子。走远后,对身边的婢女初雪道:“盯紧这位云姑娘。”   “是,姑娘。”   意晚哪里也没去,就坐在亭子里。期间婉琪来过一趟,过了一会儿她又和忠顺伯爵府的温姑娘去玩了。   意晚没发现这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又过了片刻,紫叶察觉到这一点,提醒道:“姑娘,怎么没多少人了,大家都去做什么了?不如咱们回到前面去吧?”   意晚想了想,也准备起身。   “咦,永昌侯府的二姑娘和忠顺伯爵府的温姑娘怎么过来了。”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亭子里。   “还是表姐会享受,坐在这里多好啊,喝喝茶,吃吃点心,还能欣赏一下长公主府的好风景。比去前面有意思多了。”   意晚问:“嗯?前面在做什么?”   温熙然:“做一些无聊的事情。”   意晚笑了。西宁表哥这位未来的夫人特别有意思,说话往往能一针见血。   婉琪:“熙然姐姐说得对,可不就是无聊的事情么。作诗、作画、弹琴、刺绣。”   这是意晚第二次听到刺绣了,刚刚冯乐柔也说过,而且冯乐柔看她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   “刺绣?”   婉琪:“对,前面正打算刺绣呢。不知是谁提出来,让大家现场绣一朵花。我和熙然姐姐刺绣功夫太差了,赶紧提前溜了出来。”   意晚想,她们二人可以出来,乔婉莹肯定不能出来。   若是这样的话,乔婉莹刺绣的事情不就露馅了么。   她忽然想到了冯乐柔刚刚的那个眼神,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婉琪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是何人想出来折磨人的法子,在自己府中绣花没绣够,来这里还要绣,又不是绣娘。”   温熙然:“折磨人的……只有刺绣吗?难道你擅长写诗作画。”   婉琪微微一怔,又笑了起来:“这两样同样折磨人。”   几人说了会儿刺绣,又说起了太子妃最终人选。   婉琪:“我原以为李姐姐有了不好的传言之后最有可能是人是聂姐姐,没想到聂姐姐如今也不成了。”   意晚看向婉琪:“哦?为何?”   聂姑娘身为镇北将军的女儿,也是热门人选之一。她前世虽知聂姑娘没能成功当选,却不知为何没能选上。   婉琪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小声说道:“表姐没听说吗?前些日子有个传闻,说镇北将军之所以从城楼上摔下来不是因为天冷结冰,而是因为他日日吃酒,头晕眼花没站稳。”   意晚的确不知此事。   婉琪最后说道:“我猜他肯定是被人算计了,还不是为了太子妃人选么。”   对于此事温熙然有不同的看法:“皇上让定北侯查此事,定北侯确认了这个传闻。纵然这件事是被有些人揭露出来,但镇北将军这么做也不对。”   婉琪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熙然姐姐这话也有道理,就是可惜了聂姑娘,无缘太子妃了。”   三个人正说着话,王嬷嬷和一位意晚没见过的嬷嬷匆匆过来了。   “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意晚眯了眯眼,结合刚刚婉琪和温姑娘说的话,她心头有了个猜测。   “何事?”   王嬷嬷面上着急得很,道:“您别问是何事了,赶紧跟我过去吧。”   刺绣展示在即,乔婉莹刺绣水平极差,定是拿不出像样的绣品出来。瞧着这二人紧张的模样,想来是想让她过去帮乔婉莹。   意晚端起桌上的茶慢慢饮了一口,没说话。   婉琪和温熙然看着面前的情形也没说话。   那位眼生的嬷嬷道:“表姑娘,您别拿乔了,不光您母亲在,老夫人也在,您赶紧的,别让长辈们等。”   原来老夫人也知晓此事。   意晚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看向这位嬷嬷。   婉琪脸色也不好看:“张嬷嬷,你这是什么态度!意晚表姐是侯府的亲戚,是主子,你一个奴才竟敢这般跟主子说话。谁给你的胆子?莫不是在大姐姐身边待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成!”   被婉琪一训斥,张嬷嬷脸色不太好看,但她又何曾把婉琪放在眼里。   “二姑娘,我劝您别拦,这事儿可是老夫人安排的,若是您耽搁了正事儿,因此吃了挂落,可别怪我没提醒您。”   婉琪正欲继续发火,意晚抬手按住了她。   “好,我跟你们过去。”   意晚跟婉琪和温姑娘福了福身,跟两位嬷嬷走了。   走了一段路,她低声跟紫叶道:“去找陈夫人和西宁表哥。”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太子妃选拔。   如今李姑娘、聂姑娘相继出事,最热门的人选就是乔婉莹。   今日的刺绣定是针对乔婉莹的!   而最后的成功者是冯乐柔。   所以,今日这一出多半是冯乐柔搞出来的,想来自己之所以被邀请也是因为她。她记得前世乔婉莹就是因为手腕受伤不能刺绣,提前落选了。估摸着就是这一次了。   想让她帮助乔婉莹成为太子妃?痴人说梦!   既然乔婉莹马上就要落选,也是时候跟侯府透露一些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跟乔氏闹翻。 第50章 对峙   意晚走后, 婉琪脸色依旧难看。   温熙然提议:“不如我们跟过去看看。”   婉琪:“好!”   两位嬷嬷带着意晚去了一个小院中,院门口守着两位嬷嬷。   意晚进去后, 看到了坐在上位的范老夫人, 垂头站在一旁的乔氏,正抹着泪脸色难看的意晴,以及站在另一侧一脸着急的乔婉莹。   “见过外祖母、母亲、莹表姐。”   紫叶很快便遇到了乔西宁, 乔西宁赶过来时,正好看到意晚进去的背影。他正想进去,被守在门口的嬷嬷们拦住了。   “大少爷, 这是老夫人吩咐的,还请您别为难我们。”   乔西宁冷着脸:“出了事我自会跟祖母解释,让开!”   嬷嬷们没敢再拦着。   乔西宁走到了院子里, 循着声音到了门口。他刚想推门进去, 就听到妹妹问了一句话。   “那幅国色天香图和江雪图都是你绣的?”   乔西宁的手收了回来。   意晚抬眸看向乔婉莹。   果然,她没猜错。   “我不懂表姐的话是何意。”   范老夫人脸上多了一丝不耐烦:“你别管是什么意思了,针线在这里,你赶紧绣一朵牡丹花。”   说完, 她又瞪了一眼庶女。   都怪眼前这个庶女, 竟然敢骗她!   庶女不知从何处得知刺绣是选太子妃必考的一项,拿了一幅绣好的牡丹图, 并谎称是她家次女绣的, 可以拿给婉莹去参选。   她本来不想用的, 只是找了许多幅绣品都不如这个,为了让孙女当选,用上了。   意晚一动未动。   乔婉莹急得不行。在刺绣展示开始前, 她借口要去净房离开了, 此刻已经离开一刻钟左右, 再耽搁下去就要惹人怀疑了。   “意晚表妹,就算表姐求求你了,你赶紧绣一朵花吧,好吗?”   意晚深深地看了乔婉莹一眼,又看向老夫人:“外祖母、母亲、表姐,你们为何突然让我绣牡丹花?”   乔氏上前一步,斥道:“让你绣你就绣,怎么那么多废话,赶紧的!”   意晚发现乔氏的脸上竟然有个巴掌印。   会打乔氏的巴掌的,在场的除了范老夫人不会有其他人。   意晚依旧一动不动。   “说起国色天香图,我从前的确绣过一幅。只是去年突然找不到了,不知被何人偷走了。至于江雪图——”说到这里,意晚故意顿了顿,看向意晴。   “我倒是送过二妹妹一幅,表姐可是在二妹妹那里见过?”   和意晚的平静不同,屋内的几个人显得非常急切。   乔西宁正听得入迷,发现母亲不知何时过来了。他正欲行礼,被母亲阻止了。   乔婉莹心里快要急死了,抓着意晚的胳膊,催促:“意晚表妹,你别问了,当务之急是绣一朵牡丹花。从前是我对你不好,你对我有怨言,我都可以理解。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你就原谅我吧。只要你今日绣一朵牡丹花,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蹲在后窗处的婉琪听到这些话都快吐出来了,转头想跟温熙然吐槽两句。   不过,她不能。   因为后窗这里除了她和温熙然还有两个人。   意晚从乔婉莹手中抽出来胳膊,往旁边退了一步。   范老夫人浸润后宅多年,自诩对后宅中的人和事把控得精准。她瞧出来意晚的不愿意,轻咳一声,说道:“我听说你母亲为你定了一门亲事,那孩子只是个秀才,还没了爹。若你今日帮了婉莹,我便做主为你解除这一门婚约。”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最重视的无非是自己的婚姻大事。   尤其是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定是希望自己嫁入高门大户。   很好拿捏。   范老夫人话音还未落地,乔氏和意晴的声音就同时响了起来。   “不行!”   范老夫人看向这母女二人。   瞧着这二人面上的神色,略一思索,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之前一直没想明白你这不成器的女儿怎得跟国公府的小伯爷定了亲,此刻方才明白过来。原来你是拿长女的亲事换的!我从前只觉得你坏,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没想到你对亲生女儿也这么狠。你比你那个贱婢姨娘还要毒!”   不得不说,范老夫人对后宅之中的事还是很了解的。   屋内屋外的人全都被老夫人这番话惊住了。   拿一个女儿的亲事换取另一个女儿的亲事……这是一个母亲能做出来的事情吗?心也太偏了!   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意晚,她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乔氏被嫡母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母亲,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   乔氏的计谋被拆穿,她也不知该说什么,看着一旁的乔婉莹,连忙转移话题。   “母亲,当务之急是让意晚绣一幅牡丹图,其他的事咱们先不提了。”   范老夫人也懒得理会庶女家的破事。她冷哼一声,看向意晚。   看着意晚背挺直站在原地,似乎大家说的话与她无关一样,心中赞了一声,这姑娘也真够冷静的,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母亲。   “我刚刚说的话作数,只要你今日帮了婉莹,我就做主为你解除婚约,还能再为你定一门家世相当的亲事。”   乔氏看了一眼乔婉莹,这次没再说什么,垂着眸,显然在权衡利弊。   意晴慌了:“不行——”   若长姐不嫁给那个秀才,她怎么嫁入国公府。   范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你闭嘴!”   意晴委屈极了,看向母亲,可惜母亲这次没再出言帮她。   意晚看看乔婉莹,又看看意晴,再看看为难的乔氏,突然笑了。   这就是她从小孝顺的好母亲,这就是她从小疼爱的好妹妹……在和自己切身相关的利益面前,亲情不值得一提。   乔氏现在定是很为难吧,毕竟两边都是她的亲生女儿。   有件事她还挺好奇的。上次老夫人寿辰时乔氏选了乔婉莹,那么这一次她又会选谁呢?   “母亲,女儿听您的,您说女儿到底该怎么做。”意晚道。   乔氏抬起头来看向意晚。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乔氏。   意晴想到那次母亲奋不顾身冲向表姐的身影,更慌了,她抬手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母亲……”   乔氏看了一眼次女。   “姑母……”乔婉莹的声音响起。   乔氏又看向乔婉莹。   乔婉莹上前握住乔氏的手,泪眼婆娑,看起来甚是可怜。   “姑母,您最疼婉莹了,婉莹如今有难,还望您再次相救。将来若是婉莹成了太子妃,一定会提携表妹的。”   乔氏似乎有了答案。   乔婉莹又看向意晴:“表妹,表姐最喜欢你了,还送了你那么多好东西,你可还记得?若你被国公府退了亲,我发誓等我成了太子妃,一定会为表妹寻一门比小伯爷更好的亲事。”   意晴这次有些犹豫。   乔氏拍板定案:“好,意晚,你为你表姐绣一幅牡丹花,回去我就为你和梁公子解除婚约。”   结果在意晚意料之中,意晚毫不意外。   意晚:“看来母亲为了莹表姐再次舍弃了二妹妹。”   意晴松开了母亲的衣袖,垂眸不语。   乔氏看了一眼次女,又看向意晚:“你说什么呢?有你这么做姐姐的?赶紧绣一朵牡丹花。”   乔氏越说越气,说起来她此刻之所以如此为难不就是因为意晚吗?   “你若老老实实为你表姐绣一朵牡丹花事情就都解决了。你表姐会成为太子妃,你妹妹也可以嫁入国公府!说起来此事都是你的错!”   乔氏这话难听至极,屋外的人听了脸上浮现出来愤怒的神色。   意晚倒是平静。   “所以,事情都是我做的,罪都由我来受。但,好处都给莹表姐和妹妹?母亲,你平日里可不是这样教我的。”   乔氏皱了皱眉。   意晚看了看乔氏,又看向范老夫人,最后看向乔婉莹。   “说了这么久,我还是一头雾水,帮莹表姐?太子妃?何意?”   乔氏:“你绣花便是了,管这么多做什么。”   意晚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乔氏。   乔婉莹急得不行:“表妹,姑母都说让你绣花了,祖母也答应了你的要求,你怎么还不绣?难不成你想忤逆长辈?”   乔婉莹的逻辑果然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如果有人做错了事情,那一定是别人,不是自己。   意晚看向乔婉莹:“表姐,虽然我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你在求我吧?这就是你求人的样子?我看表姐不是求人,而是在吩咐我,在用长辈压我,在……逼我。”   乔婉莹顿时语塞。   说着,意晚的脸色冷了下来:“麻烦表姐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何事,要被你扣上一顶忤逆的帽子。”   乔氏立马道:“你不听我和你外祖母的话,不是忤逆,又是什么?”   意晚心头有一团火。   尽管理智告诉她,此刻她最好不要跟这些人撕破脸皮,但有时候情感不受控。   意晚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语气恢复平静。   “你们真以为我没看明白吗?”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意晚。   屋外,陈夫人脸色难看极了。她究竟生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儿,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   威胁人,倒打一耙,把错全都推到别人身上。   没能教育好女儿,是她的失败。   见母亲欲上前,乔西宁抬手拦住了她。   他如今只听明白了屋里的人都在逼意晚表妹,但却不知究竟前因后果是何。   他也想听一听,祖母和妹妹到底想做什么。   意晚看向乔氏:“我那一幅丢失的绣品国色天香图是被母亲偷走了吧?至于绣品去了哪里,从你们刚刚的话中可以推测出来,应该是给了莹表姐。”   接着,意晚看向乔婉莹:“听说康王妃设宴赏梅那日莹表姐送了一幅绣品江雪图,深得王妃的心。”   意晚顺势看向意晴:“你曾求我为你绣一幅梅花图,想来莹表姐给你的任务是绣梅花。我没同意,所以你把我曾经送你江雪图给了表姐。”   意晚目光巡视了一圈:“母亲脸上的巴掌是外祖母打的吧?从年前莹表姐对二妹妹的热情款待来看,当时母亲一定告诉外祖母那一幅国色天香刺绣是二妹妹绣的。”   乔氏和意晴的眼神有些闪躲。   意晚:“今日莹表姐想故技重施,让二妹妹为她再绣一幅,结果二妹妹绣不出来。在外祖母的威胁下,母亲说了实话,承认了两幅刺绣都是我绣的。所以你们这才把我叫了过来,威逼利诱,想让我再绣一幅牡丹图给表姐,好让表姐过了今日这一关。”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表姐成为太子妃!”   最后意晚的目光定格在范老夫人身上:“我猜的对吗,外祖母?”   范老夫人没想到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这般聪明,竟把所有的事情都猜到了。她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你猜的没错,的确如你所言。”   陈夫人脸色更难看了,险些没站稳,还好儿子扶住了她。   她怎么养出来这样一个女儿!   范老夫人:“你既然这么聪明,肯定也知道太子妃人选有十人,这十人里和你有关系的只有你表姐。而如今李家、聂家的姑娘都没了希望,你表姐是最大的希望。如果你这次帮了你表姐,你表姐很可能会因为你的帮助成为太子妃。既是得了你的帮助,婉莹将来定会一辈子感激你。有个太子妃表姐,对你的婚事也大有助益。”   和蠢人说话要威逼利诱,和聪明人说话只需要分析形势就好了。聪明人自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意晚垂眸,似是在思索。   乔婉莹松了一口气,看向祖母。还是祖母厉害,几句话就把表妹搞定了。   意晚一副很难拿定主意的样子,她再次看向乔氏:“母亲,您觉得呢?”   乔氏立马道:“你外祖母说的很对啊!这可是你舅舅家的嫡亲表姐,你是她表妹。帮她就等于帮你自己。你要是不帮你表姐,这太子妃多半会落到别的府上。与其落到别的府上,不如成全你表姐。你表姐成了太子妃就能帮到你了,帮到最疼爱你的父亲、宠着你的兄长。你想想你父亲,你再想想意亭。”   乔氏开始打亲情牌。   看着乔氏激动的神情,意晚脸上露出来迷惑的眼神。   “母亲,其实女儿有一事不理解。还望您为我解答。”   乔氏:“你说,你快说。”   意晚:“既然成为太子妃能给家里带来这么多的好处,那您当初为何不直接让我参选,何故要偷了我的绣品给表姐,让表姐去参选呢?说到底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吧?表姐毕竟远一层。若我当上了太子妃,您不是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吗?”   顿时,屋内屋外所有人都怔住了。   是啊,从五品的官员之女也有资格参选,既然乔氏那么渴望外甥女成为太子妃,为什么不直接让亲生女儿参选。   作者有话说:   先闹翻,然后揭露真相,到时候会是一个大场面,有确凿证据。想看真相的话还得过几章。 第51章 不愿   乔氏整个人都僵住了, 意晚看向她的眼神格外深沉,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当初做的事情被人知晓了。   她刚要开口反驳, 发现了老夫人看向她的目光。   乔氏感觉后背有些凉。   她慌忙转移目光, 怒视意晚:“我没想到你的心竟然这么大,还敢觊觎太子妃之位!你是什么身份,婉莹是什么身份!我让你参加你就一定能选上吗?”   面对指责, 意晚非常平静,冷静地分析:“莹表姐就一定能选上吗?据我所知,参选的人中有一半家世不如莹表姐, 还有一半高于她。入选的十人中,比她家世好的也只有两三个,这其中有一人跟咱们家家世相当, 其余那些家世好的都被筛选下去了。可见此次选妃并非唯家世论。别的人家都是鼓励支持女儿参选, 到了咱们家,母亲不仅把参选一事瞒着,甚至还偷我的东西给被人增加筹码。为何?您就这么不想让女儿参选吗?您不是最看重权力和利益的吗?”   乔氏心里更加慌乱了,声音也更大:“你表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你会什么!去了不够丢人的!”   意晚:“母亲, 您怎么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女儿哪里不如表姐,我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射功夫更在表姐之上, 一箭就能射中靶心, 太子殿下当时也在场的, 他也看到了。如今表姐刺绣表现第一,那是因为偷了我的东西,也就是说我刺绣也很好。您若是当初告诉了我, 如今被选上的不就是我了吗?我当了太子妃咱们家不就可以扶摇直上飞黄腾达了。”   最后, 意晚又故意提到了范老夫人寿辰那日的事情:“您为何这么疼莹表姐呢?那日棚子倒塌的那一刻您也是舍弃了我和意晴, 拼命把表姐救出来。有时候我都怀疑,究竟,谁才是你的女儿!”   既然脸皮已经撕破,乔氏接下来定不会再让她出门了。而为了意晴的亲事,她一定会让她活着。既如此,还有什么可怕的,自然要把所有的怀疑都说出来。说给老夫人听,说给门外的陈夫人和乔西宁听。   乔氏脸色变得苍白,指着意晚,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这一瞬间,老夫人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最后,她想到了今日的事。   “好了,不管你母亲从前如何做的,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你也不可能参选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当知晓权衡利弊,怎么选择才是对你最好的。”   乔婉莹也回过神来:“是啊,意晚表妹,你可想好了,我若是当了太子妃,绝对会提携你。”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意晚不想再去应对任何人,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我不愿意。”   老夫人脸色冷了下来。   乔婉莹也怒了:“你不愿意?你可知得罪侯府的下场是什么?”   意晚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乔婉莹放了狠话:“你父亲、你兄长的仕途都别想再靠着我们侯府,我定要让父亲把你们一家全都赶出京城。”   意晚依旧没说话,甚至没有看乔婉莹。   看来乔婉莹还是不够了解她那位父亲。大舅舅重利,父亲又势头正旺。朝堂上多一个亲戚就能多些助力,大舅舅绝对不会轻易舍弃父亲。   若是按照老夫人的意思行事,她父亲怕是回不来京城。只能说大舅舅有自己的想法。   意晚转头看向乔氏,瞧着乔氏看向乔婉莹的复杂目光,觉得讽刺极了。   亲生女儿决定对付自己,不知乔氏心里是何想法?   这时,门从外面推开了。   陈夫人和乔西宁走了进来。   看到母亲的那一瞬间,乔婉莹心里有些慌乱。   对于自己参选太子妃一事,母亲一直不太赞成。之所以没反对,是因为母亲以为自己和太子情投意合。   母亲出身太傅府,最重规矩和礼仪,也最公正。若是母亲听到了刚刚的那些话,不知会如何想。   “母亲,您听女儿解释……”   “啪!”   陈夫人到了女儿面前,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这是母亲第一次打她,乔婉莹捂着脸,看着自己母亲,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陈夫人沉着脸说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虚伪又心思歹毒的女儿!”   乔婉莹看着母亲,眼泪流了出来。   范老夫人冷了脸,站起身来:“你这是做什么,打我的脸吗?如今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知道吗?”   陈夫人肃着一张脸:“母亲说得对,如今情况的确紧急。”   女儿被教养成这个样子,若是不赶紧纠正过来,将来恐会酿成大祸。   “是儿媳以前疏忽,没能教养好女儿,才把女儿养成这样的性子。一会儿我就去跟长公主说明一切,明日便进宫向贵妃娘娘秉明实情。”   范老夫人看着儿媳,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这个儿媳哪里都好,就是不知变通,遇事死脑筋,过于刚正。   乔氏慌了:“大嫂,你这是打算害死婉莹吗?婉莹可是你亲生女儿啊,你怎么能这样做!”   陈夫人瞥了乔氏一眼,眼底泛着冷意:“我如何教养女儿还轮不到三妹妹插手。”   乔氏:“你……”   乔西宁看了一眼形单影只的意晚,对范老夫人说:“祖母,我瞧着表妹面有倦色,我先送她回府了。”   说着,乔西宁牵起意晚的手,准备离去。   “西宁!”   “大哥!”   屋里人慌乱起来。   范老夫人:“西宁,你若是带走她,你妹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不清楚吗?你这是想害死你妹妹吗?”   若意晚走了,婉莹刺绣造假的事情就可能会被暴露出来,她不可能再成为太子妃。   乔西宁闭了闭眼,又睁开,眼里多了几分坚定:“祖母、母亲,这件事我会一力承担下来,就告诉太子殿下说是我做的吧,妹妹毫不知情。”   范老夫人脸色顿时变了。   乔西宁:“祖母,意晚表妹何其无辜?我既已知晓此事,定不会任由你们如此。”   说到底祖母和妹妹是为了永昌侯府的荣誉。   她们不该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说罢,乔西宁牵着意晚的手离开了。   乔氏看着殿中人的神色,有些站不稳。她知道,婉莹彻底与太子妃之位无缘了。   意晚和乔西宁一走,后面窗户处偷听的几人也离开了。   走远之后,周景祎笑着说:“真有趣,不是吗?”   冯乐柔也笑了:“殿下觉得有趣就好。”   不枉她设了几日的局来揭露乔婉莹的真面目。   周景祎想到刚刚那一场闹剧有些唏嘘。表哥喜欢的女子使尽浑身解数也要嫁给自己,当真是让人为难啊。   冯乐柔:“刺绣展示应该已经开始了,殿下要去看看吗?”   周景祎看着面前的女子,抬手握住了她如葱根般的手,轻声道:“柔儿又没去参加,孤去作甚?”   冯乐柔:“殿下喜欢什么花样?乐柔为您绣一个。”   周景祎笑了:“只要是你绣的,孤都喜欢。”   冯乐柔也笑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意晚被乔西宁带着去了放置马车的地方。   “表哥,今日多谢你。”   乔西宁:“表妹客气了,今日你受了委屈,又何必谢我,是婉莹对不起你。”   意晚抿了抿唇,看着乔西宁,说道:“表哥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   乔西宁看了看意晚,道:“我知表妹是不希望我因此被牵连,只是婉莹是我妹妹,我如何能置身其外。”   意晚四处看了看,低声道:“表哥,你不觉得最近的事情很奇怪吗?太子妃之位一共有三位有力的竞争者,先是尚书府的李姑娘,再是将军府的聂姑娘,如今还有三日就要参选,莹表姐又出了事。”   乔西宁眼眸微动。   意晚又道:“花朝节何时比过刺绣?”   乔西宁脸色沉了下来,细细思索片刻,道:“的确是头一次,以前都是吟诗作赋,画画,弹弹琴。”   意晚:“可见此次是有针对性的。也就是说,对方已经知晓莹表姐在刺绣上造假,故意设了今日的局让表姐往里面钻。说不定刚刚的谈话也被人听了去……”   乔西宁脸色骤变。   意晚:“表哥赶紧回去处理事情吧,也拦住大舅母,好好商议一下如何处理今日的事。”   乔西宁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最终说道:“好,表妹路上小心。”   意晚笑了笑。   乔西宁刚回去,就被婉琪告知刚刚太子和冯乐柔就在后面偷听。   既然太子已经知晓,那么此事就不是永昌侯府可以决定的了。   乔西宁去找了太子,太子并未对永昌侯府下狠手,甚至网开一面。最终的结果是,乔婉莹对外宣称遇到意外手受了伤,以后再也不能刺绣了。而她刺绣造假一事,并未传出来。   如此,永昌侯府就欠下太子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而冯府也握着永昌侯府一个把柄。   没过多久,永昌侯府的人离开了别苑。   回到府中之后,范老夫人脸上的怒意丝毫不减。想到今日发生的事,心中既有对太子的不满,还有对乔氏的恶心。   “祖母,孙女不甘心啊!”乔婉莹看着自己受伤的手哭哭啼啼地说道。   为了让众人相信,她的手是真的划伤了。   “都怪三姑母,若不是她出了这样的主意,我也不至于会如此。还有她家的那个长女,也太不把咱们侯府放在眼里了。”   遭逢大事,乔婉莹往日的宽和大度全然没了。   范老夫人皱了皱眉,看向孙女。   “婉莹,你到现在还没看清楚形势吗?”   若说她最恨谁,非冯家莫属。   今日的事情定是冯家掀起来的,若不是冯家搞了今日这么一出,这太子妃之位多半会落到孙女身上。   枉她和柳氏这么多年的交情,他们家竟然做出来这等事!   乔婉莹微怔。   范老夫人:“太子为何会和冯家姑娘一同出现,你可有想过?李家、聂家接连出事,如今又轮到了你,你觉得这是何人所为?”   乔婉莹终于想明白了:“祖母的意思是……冯家?”   范老夫人点了点头。   见孙女终于懂了,她抬了抬手,道:“你先回去好好养伤吧,最近不要出府了。”   乔婉莹心里一凉:“是,祖母。”   前些日子祖母对自己特别好,如今眼见着太子妃之位没了,祖母也开始冷落她了。   等乔婉莹离开后,范老夫人躺在榻上休憩。一闭上眼,今日的事情就浮现在眼前。   今日的事情得好好想一想,如何还回去!不过,此事要等儿子回府之后再商议了。除此之外,还有三丫头那个蠢货!   想到庶女,范老夫人猛然张开眼,看向了站在一侧为她揉着额头的嬷嬷。   “阿枝,你可还记得今日云家那丫头说过的话?”   方嬷嬷和范老夫人相伴多年,很是了解范老夫人的心意:“老夫人指的可是三姑娘屡次护着莹姑娘的事?”   范老夫人点头:“对,就是这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三丫头是个什么性子咱们清楚,她就跟她姨娘一个德性,最重名利,自私自利。她怕是做梦都想让自己女儿成为太子妃,即便成不了正妃,成为侧妃她也是愿意的。而且她还给长女定了那么一门不像样的亲事,岂不是作践人?你说会不会……”   范老夫人握了握方嬷嬷的手。   方嬷嬷看懂了范老夫人眼中之意。   此事干系重大,方嬷嬷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她琢磨了一下,道:“您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怀疑了。只是您忘了么,孙姨娘当年可是给莹姑娘下过毒。若莹姑娘是三姑娘的孩子,她肯定要护着的,没道理要害死她。”   范老夫人显然也想起了此事,叹了叹气,没再说什么。   只是眼神依旧不平静。   过了片刻,范老夫人再次睁开眼:“我记得柳氏之前说三丫头的女儿长得像我年轻的时候?”   方嬷嬷:“确有此事。”   范老夫人:“当时琰宁是不是还说过他祖父房里有一幅我年轻时的画像?”   方嬷嬷点了点头。   范老夫人顿了顿,道:“你让人把那幅画拿给我看看。”   方嬷嬷:“是。”   每月初一、十五是李总管给顾敬臣写信的日子。   侯爷走之前一共交代了两件事情,一是侯夫人的身体状况,二是京城中的形势。   他在信中先报告了夫人的身体情况,后面又说起了京中发生的事情。   “……太子妃热门人选相继出事,经查系冯家女所为。”   后面李总管简单写了写李姑娘、聂姑娘和乔婉莹出了何事。   写完正欲封上,他忽然想到了侯爷曾有意云家姑娘,犹豫了一下,又把信纸拿了出来,在乔婉莹后面补充了几句。   “永昌侯府嫡长女上交绣品系礼部员外郎长女云姑娘所绣。今日云姑娘亦在别苑出现,她被永昌侯老夫人和其母乔氏唤去为乔姑娘造假,云姑娘不愿,多受刁难,被禁足府中。”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调查   乔婉莹从正院离开后回了自己的小院, 一入小院就被陈夫人关了起来。   意晚的情形和乔婉莹相似。   乔氏从长公主府回来后就勒令意晚不许再出门。   黄嬷嬷得知了今日的事情,想到之前意晚病了一个月的事情, 有些担忧。   “姑娘, 您不是说不可操之过急吗,今日怎么那么冲动?万一乔氏那个毒妇想要害您可如何是好?”   意晚:“嬷嬷不必担心。她不会的。”   黄嬷嬷:“为何?”   意晚:“您想想看,意晴之所以能嫁入国公府是因为什么?”   黄嬷嬷琢磨了一下, 眼前一亮:“二姑娘是因为您才能嫁入国公府。如果夫人害死您,二姑娘也别想嫁入国公府了。”   意晚点了点头,喃喃道:“是的, 所以在二妹妹出嫁之前我不会死的,但是二妹妹出嫁后……”   就不一定了。   她的利用价值就没了。   意晚:“接下来吃食方面多加小心。”   黄嬷嬷:“好!”   意晚打起精神,问道:“嬷嬷, 稳婆的事还是没有消息吗?”   黄嬷嬷摇头:“没有。我和紫叶拿着她的画像去城西那边问了问, 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意晚:“嗯。如今乔氏肯定不会让我出门了,你们继续去查,一定要小心。”   黄嬷嬷:“姑娘放心!”   正院里,乔氏想到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气得胸口疼。   她总觉得意晚像是知道了什么。   一旁的王嬷嬷说道:“夫人, 大姑娘最近脾气似乎大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婚事问题……”   乔氏眉头皱了起来,细细想了想当年的事情。可仔细想想, 意晚能知道什么呢?姨娘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妥帖。当年经手的人都死了, 没有证人, 也没有证据。   这样一想乔氏心里舒服了些。   “别管她!意晴是她妹妹,得了这么好的亲事肯定要照拂她。你让人看好她,别让她出门。”   只要能把意晴安安稳稳嫁到国公府, 再把意晚嫁给一个穷酸秀才, 这就成了!以后意晚过得如何, 她就不管了。   王嬷嬷:“是。”   乔氏虽然禁足意晚,但却没敢声张。而且,意晚名义上毕竟是府中的嫡长女,又得云文海的喜欢。所以,那些看管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了不让意晚出门,院子里的其他人还能自由出入。   一大早醒来,黄嬷嬷和紫叶就出门去调查稳婆的事情了。   出了昨日的事情后,意晚像是被乔氏放逐了一样。   乔氏除了不让她出门,就像是没了她这个人,不骂她不打她,也不来找她。   意晚乐得如此。   另一边,乔婉莹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陈夫人一大早就套了车去太傅府。   “母亲,女儿想请您身边的严嬷嬷去府中住一个月。”   魏老夫人看向女儿:“为了婉莹?”   昨日她虽没去花朝节,但也知晓发生了何事。   陈夫人点头:“正是。”   魏老夫人:“你父亲本就不同意婉莹去竞选太子妃,无奈你婆母执意如此。哎,这孩子被你婆母养废了啊。”   陈夫人没说话。   魏老夫人:“当初也是因为你生婉莹时伤了身子,无力照顾婉莹,这才把她放在了你婆母身边。没想到她被你婆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陈夫人不好说婆母之过,转了话题,说出来自己今日来此的目的:“女儿想着趁着她还未出阁,好好教养一番。”   魏老夫人:“也好,教总比不教好。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如今她性子已经长成,又有你婆母在背后撑腰,未必能改得过来。”   陈夫人:“嗯,女儿知晓。”   崔夫人看了陈夫人一眼,没说话。   等这边事情说定了,崔夫人起身去送陈夫人。   路上,崔夫人试探道:“那乔氏可真是个利欲熏心的人,跟当年的孙姨娘真像。”   陈夫人:“的确很像。”   崔夫人停下脚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此利欲熏心的人竟然一心为婉莹着想,不惜牺牲自己亲生女儿的利益。”   陈夫人看向崔夫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的确很奇怪,不符合常理。那日她去救婉莹时我便觉得奇怪了,那时只当她是为了利益才会选择婉莹。昨日的事情一出,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若只为了利益,为何不选择让送自己女儿去参选?”   崔夫人松了一口气。   “那位云家长女被她许配给了没了爹的秀才,听说之前还曾跟商贾定过亲……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毕竟那秀才跟国公府有些关系,而那商贾如今也是伯爵了。可一想到若她真的是跟婉莹换过,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   提及此事,陈夫人脸色不太好看。   “嗯,多谢大嫂提醒,我会好好查一查的。”   婉莹虽然做错了事,也跟她不亲,但私心里她还是更希望这事儿只是她的猜测。毕竟,养了这么多年,有感情了。   只是,真相也很重要。   乔琰宁前几日去了舅舅家小住,今日一回来便听说婉莹被关了起来。见那小院关着门,他绕到了小院的后面,拿着石头子砸了砸婉莹的窗户。   乔婉莹打开了窗户。   乔琰宁不解:“什么情况啊,我在舅舅家听说你受伤了,立马就回来了。你怎么还被大伯母关起来了?”   受伤了不应该好好养着吗,怎么还被关起来了。   乔婉莹确定乔琰宁不知内情,晃了晃手:“母亲想让我好好养伤。”   乔琰宁:“养伤也不至于把你关起来吧?”   大伯母处事向来公正,婉莹虽然跟大伯母关系不似一般母女那般亲密,但大伯母还是疼她的。   乔婉莹抿了抿唇:“母亲的意思是不让我参选了。”   乔琰宁惊讶不已。   这事儿祖母和大伯父特别重视,一心想送婉莹去参选。大伯母一向不会反驳他们,此次怎会和他们意见相左。   “为什么啊?”   乔婉莹:“其实母亲一直都不想让我参选的。”   乔琰宁觉得大妹妹可怜极了,可这样的事也不是他能插手的。他琢磨了片刻,说了一句:“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乔婉莹:“多谢三哥哥。”   两人正说着话,乔琰宁身边的小厮福宝来了。   “三少爷,老夫人身边的方嬷嬷正在寻您呢。”   乔琰宁:“嗯?方嬷嬷?她找我做什么?”   福宝:“好像是找您要一幅画,说是那幅画是老侯爷画的,原先放在书房了,如今被您拿去了。”   乔琰宁恍然大悟:“哦,那幅画啊,你跟嬷嬷说,我一会儿去祖母那里时给她送过去。”   那日跟陈家表哥等人一同看过画之后就被他顺手拿走了。   福宝:“是,三少爷。”   吩咐完事情,乔琰宁看向乔婉莹:“你想好了没,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祖母那里一趟,回头就去给你买。”   乔婉莹脸上神色有些凝重,她开口道:“不急。对了,刚刚方嬷嬷说的是什么画啊?”   乔琰宁不甚在意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祖父画的祖母年轻时的画像。祖母定是想念祖父了,才会去找那一幅画。真是奇怪,自从祖母得知那幅画像曾被祖父亲手撕烂过就很不愿提起来的,如今怎得又特意来寻。”   乔婉莹想到那日围猎时乔琰宁说过的话,抿了抿唇,问:“是不是那一幅你说像意晚表妹的画像?”   乔琰宁点头:“对啊,就是那一幅,真的很像。”   当初乔琰宁说的时候乔婉莹并未在意,在昨日之前她也不曾多想。可她想到了昨日意晚当众说过的话,此刻心里就有些不平静了。   祖母为何突然要找那幅画,难不成祖母在怀疑自己不是母亲亲生的?   乔婉莹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乔琰宁:“婉莹……婉莹?你想什么呢?”   乔婉莹:“既然那么像,三哥哥可否拿过来让我看看?”   乔琰宁:“可以啊,没问题。我这就去给你拿。”   两刻钟后,看着被乔婉莹“无意”弄湿的画像,乔琰宁有些苦恼。   乔婉莹:“三哥哥,都怪我,我去跟祖母认错吧。反正我昨日就犯了错,如今也不能去参选了,也不差多这一桩罪。”   乔琰宁顿时心疼上了:“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我自己刚刚没拿稳。”   乔婉莹:“跟三哥哥无关,都是我的错……”   乔琰宁:“你别争了,怪我。”   乔婉莹:“三哥哥,你对我真好,整个侯府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乔琰宁:“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待我好,我自然也待你好。”   乔琰宁走后,乔婉莹的脸沉了下来。   不得不说,单从那一幅画像来看,意晚和祖母长得太像了。   平日里没瞧出来什么,可那一幅画像上的人穿着骑装,跟那日意晚表妹的样子很相似。   难不成自己真的不是母亲所生,而是三姑母所生?   乔婉莹心里慌乱起来。   想到三姑母的家世,他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瑞福堂里,范老夫人得知那幅画像被小孙子弄坏了并未生气。   “没事,不就是一幅画么,坏就坏了。对了,你这几日在你舅舅家过得如何?”   乔琰宁吃着点心,说道:“还行吧,舅舅家再好也没咱们家好啊,也没有祖母这里好。”   这番话哄得范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那你多吃些,吃完了祖母再让人去做。”   “好,多谢祖母!”   乔琰宁待了一个时辰后离开了。   方嬷嬷:“听说三少爷先把画拿给大姑娘看了一眼,画像这才坏了。”   闻言,范老夫人怔了怔。   婉莹……   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女如今无法成为太子妃了,手还受了伤,顿时心疼上了。   若是知道她在怀疑她的身世,怕是更加难过了。   “哎,罢了,说不定是我多心了。”范老夫人道。   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把孙姨娘身边的人调查个彻底,她身边的人全都被她铲除了。孙女又和儿子长得像,她不能被外人挑唆了。   延城   看着手中的家书,顾敬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乔氏……乔婉莹……   他记得永昌侯府老夫人寿辰那日乔氏也是选择去救乔婉莹。   乔氏把女儿许配给一个秀才用的理由是心疼女儿,而她女儿和秀才也是两情相悦。可她若是心疼女儿之人如今为何要逼迫女儿,甚至把女儿禁足?   乔氏是否真心心疼女儿,此事存疑。   顾敬臣提笔回了一封信。   “母亲的身体还要多加关注。另,查一下绣品一事的具体细节。”   写到这里顾敬臣顿了顿。   那日他提起定亲一事时她显然是不知道的,这说明她并不知自己定亲了。   若乔氏不是心疼女儿之人,那么梁家和云家定亲会不会是一场见不得人的交易?乔氏所谓的两情相悦也是假的?   仔细想来,她那日特意等在军营附近的行为本就很奇怪。   若真是如此的话……   顾敬臣显然忽略了意晚当初得知自己和梁家公子定亲时的平静反应,以及对自己的回避。   见笔墨快滴到信纸上了,顾敬臣又补了一句:“以及云姑娘和梁家定亲一事。”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53章 验尸   李总管很快就查清楚了顾敬臣在信上交待的事情, 他写了一封回信,把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乔氏把云大姑娘的绣品拿给乔大姑娘参选, 对永昌侯老夫人谎称是云二姑娘所绣, 花朝节那日事情败露……乔氏为把云二姑娘嫁入国公府,答应梁老夫人要求,把云大姑娘许配给梁公子。”   然后, 李总管又把那日花朝节上意晚说过的话全都附在了上面。   最后,写道:“云姑娘似乎一直在调查自己出生时发生的事情,她身边的嬷嬷和婢女在查一个稳婆和郎中。”   顾敬臣收到信件时刚刚与梁国打了一仗, 虽胜了,但因被梁国偷袭,伤亡惨重。   顾敬臣本就心情欠佳, 看着来信, 脸色越发阴沉。   他心中大概有了一个猜测,提笔写了一封回信。   写完信后,想到如今的形势,把几位副将召集起来。   “最近一个月梁国频频侵犯我青龙国, 是时候反击了。”   随着禁足时间的拉长, 乔婉莹心里越发恐慌起来,尤其是从乔琰宁口中得知祖母身边的人提了几句和孙姨娘有关的事情。   她琢磨许久, 给乔氏写了一封信, 托乔琰宁送到了云府。   “三哥哥, 你知我与意晴表妹素来关系不错,如今我与她多日未见,有些想念她, 麻烦你把信送去云家可好?”   这不是什么大事, 乔琰宁一口应了下来:“好!”   乔婉莹的信虽然是给意晴的, 但她的目的是想给乔氏提个醒。   “祖母近来一直在提孙姨娘的事情,言语中多有谩骂。孙姨娘是姑母的亲生母亲,我知姑母待我好,所以想给姑母提个醒,最近千万不要来侯府触霉头。”   乔氏看到信的时候先是破口大骂,很快又冷静下来。   那日意晚说出来怀疑时,她确实有些害怕,不过也没太当回事,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多年,而且证据也已经都抹掉了。   侯府若是能查到早就把孩子换过来了。   可看着信件,她有些慌了。   若嫡母真的用心去查,会不会查到什么……   应该不会,乔氏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此事就没有几个人知道,而且知道的人都是姨娘身边的亲信,事后也被老夫人处置了。外人只有负责接生的郎中和稳婆,但这二人并不知实情,只负责为陈夫人接生,事后也被姨娘处理了。   乔氏在府中慌乱了几日,让意晴给婉莹写了一封回信询问最新消息。在得知陈夫人也在调查孙姨娘时,她是真的慌了。   一个永昌侯府,一个太傅府,若这两者联合起来去查当年的事情,难保不会查出来什么。   她决定亲自去看看。   乔氏一出门,小荟就过来小院跟意晚打小报告了。   “姑娘,夫人出门了。穿的是婆子的衣裳,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意晚神情微顿。   换上婆子的衣裳出门,可见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情。   她抬眸看向紫叶:“跟去看看。”   紫叶:“是,姑娘。”   “离远一些。”   “是。”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左右,乔氏回来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紫叶回来了。   看着紫叶颓丧的脸,意晚心微沉,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被发现了,受伤了?”   紫叶摇了摇头:“都不是,是……您要找的稳婆早就死了。”   意晚怔了一下。   紫叶细细说起今日的事情:“我远远跟着夫人,见夫人到了城南,去了一个小胡同里,她跟那里的住户聊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打听什么人。等她走后我也过去了。我没问出来什么,后来想着这一片地方还没问过那稳婆的消息,便拿出来画像让人认了认。没想到刚刚夫人打听的人就是这个稳婆!稳婆当年从侯府回来后就死了,据说是因为家里太穷,晚上太冷冻死的,尸体被抬走葬了。”   意晚早就想到过这种可能了。   以孙姨娘阴狠的个性,又怎会让参与的人活着。   紫叶:“后来夫人又去了隔了两条街的金水巷转了转,似乎在找什么,但是转了许久也没停下来,最后回了府中。”   意晚皱眉。   金水巷?   乔氏先去找了稳婆的住处,那么接下来去的地方定也是跟当年的事情有关。她要找谁?或许,她是为了掩盖自己去找稳婆的行踪,故意去了金水巷?   紫叶:“姑娘,那咱们怎么办?”   稳婆死了,他们的线索就断了。意晚坐在榻上细细思索手中掌握的信息。   她手中最有用的信息就是那位曾为自己诊过脉的王郎中。   可若是让王郎中出来作证的话,证据不够有力,成功的可能性似乎不大。   除非乔氏自己承认,否则,谁也无法确认真相。   最终的结果就要看永昌侯府是选择她,还是选择乔婉莹了。   这般把命运交在别人的手中实在是过于被动!   意晚沉思许久,道:“那稳婆应该不是冻死的,而是被孙姨娘害死的。”   黄嬷嬷:“可我们知道这一点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有什么用呢……   过了几日,意亭从书院回来了。   他并不知意晚被禁足在府中,意晚也没告诉他此事。   这几日就要放榜了,意亭心中一直在担心此事。   放榜那日,乔氏亲自套了车去看榜,然而,这一次意亭落榜了。   乔氏嘴上安慰着儿子,回了正院后,却气得大发雷霆。   她最近太不顺了。   先是婉莹无缘太子妃之位,接着范老夫人和陈夫人调查当年生产之事,然后便是儿子春闱落榜。   想到这些事多半与意晚有关,她心中烦透了,恨不得立马把这个麻烦嫁出去!   “备礼,明日去一趟安国公府。”乔氏对王嬷嬷道。   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不顺了,她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感觉要出什么大事一样。   她得赶紧把意晴嫁到国公府去,免得这里面再出了什么岔子。   王嬷嬷:“是,夫人。”   意晚也知晓意亭落榜了,她去小厨房做了些吃食。   不多时,小荟回了院中:“姑娘,夫人明日要去安国公府,王嬷嬷准备了好些礼,好像是说要去提一提姑娘和二姑娘的亲事。”   意晚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联系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大概知晓乔氏要去做什么了。   做完点心后,意晚送到了前院。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里更黑一些。   意亭正坐在桌前,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兄长怎么不点灯?”意晚问。   听到意晚的声音,意亭睁开眼看向她。   “嗯,没在看书就没点灯。”   意晚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意亭的桌子在窗边,这里倒是有些光亮。   意晚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火折子准备点燃蜡烛。   意亭突然出声问了一句:“妹妹会不会觉得兄长不中用?”   闻言,意晚看向意亭,屋内昏暗,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侧脸。虽看不清正脸,她也能猜到此刻意亭的神情定不好看。   兄长定然不想她看到他失意的模样。   意晚放下了火折子。   “怎么会呢?兄长在我心中一直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幼时会护着我,还会趁着母亲看不见偷偷给我拿好吃的。”   想起往事,意亭笑了。   意晚又细细说起二人童年往事。   人陷在回忆中,倒是对现实中的失意淡忘了几分。   不过,说着说着,意亭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察觉到兄长的变化,意晚说道:“五十多个童生中大概有一人能中秀才,五十多个秀才能有一人考中举人。兄长,你如今已经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了。不管你将来是否能中进士,我永远为你骄傲。”   和前世伤了腿消沉度日相比,意晚觉得如今兄长能平安健康就是最好的。   意亭看向意晚:“多谢妹妹宽慰。”   意晚:“今年是皇太后六十寿辰,想必会加恩科,明年春闱定也会加试。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兄长多学一年再去应试,说不定名次会更好些,殿试也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意亭语气轻松了几分:“夫子也是这样说的。”   瞧着兄长的神色比刚刚好了些,意晚起身准备离开。在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意亭的方向。黑暗中,朦胧一片,她看不清意亭的神色。   “兄长,若有一日你发现我和你想的不一样,你会如何?”   若她的身世之谜揭开,永昌侯府一定不会放过乔氏。   乔氏当年换孩子之举伤害了自己,这么多年对她也不好。可对于意亭而言,乔氏是最疼爱他的母亲,是他亲近的人。   他们兄妹二人的关系也定不会如从前一般了。   意亭抬眸看向妹妹。   屋里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有门口处有些光亮。从他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光亮处有个人,却又看不清身影。   他不解妹妹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琢磨了一下,说:“那又如何,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意晚抿了抿唇,垂眸,不敢看意亭的眼睛。   回小院的路上意晚心上如压了一块大石一般,但心中的那个念想也更坚定了一些。   回到小院后,意晚看向紫叶:“那稳婆可有家人朋友?”   紫叶点头:“有一个儿子。”   意晚坐在了榻上。她抬眼看向窗外的桃树,如今已经是三月份,桃花开得正盛。   从重生回来到现在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   这一年来她一直在寻找当年的真相。她从前只是以为母亲不疼她,后来发现不仅是不疼她,偏心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的痕迹几乎都没有了。   范老夫人寿辰上,陈家表哥已经开始怀疑。而一个月前她在花朝节上的所作所为相信也已经引起了永昌侯府的重视,这两个府上过去这么久都没什么动静,想来也没查到什么。   不仅如此,乔氏还警惕起来。   乔氏明日要去国公府。以她对乔氏的了解,在接连受挫之后,此去怕是要推进意晴和国公府的亲事了。若亲事一成,她对乔氏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前世她就死得莫名其妙的。   今生……   她想好好活着。   再查下去怕是也查不到什么了。   如今兄长已经考完试,她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好在如今太傅府和永昌侯府都开始有了怀疑,她也不是毫无胜算。   意晚:“找仵作开棺验尸!”   紫叶震惊:“开棺验尸?”   意晚收回来目光,看向紫叶和黄嬷嬷:“对!找仵作去验稳婆的尸体,若查出来是被人害死的,就让她儿子去告永昌侯府!”   这样一来,官府就会去调查当年的事情,永昌侯府也会去查。   与她身世有关的问题就能被掀开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起单更,晚九点。   感谢大家的支持,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54章 离开   黄嬷嬷和紫叶都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黄嬷嬷才反应过来:“告……永昌侯府?姑娘, 不可以啊!”   紫叶也道:“是啊,姑娘, 做错事的人是孙姨娘和乔氏, 咱们怎么能告永昌侯府?”   意晚:“对,就是去告永昌侯府!”   说这句话时,意晚眼睛里多了几分坚定。   “因为稳婆当年是去给大舅母接生, 也就是如今的永昌侯府夫人。他们去告侯府,合情合理。只有他们去告了,这件事才能引起重视, 官府才会去查。关于身世的事情我们完全可以靠着官府的手去掀开。”   黄嬷嬷在后宅多年,经历的事情多,率先反应过来:“这主意好啊!一旦他告了, 永昌侯府必定会知晓此事。事关陈夫人和孙姨娘, 不仅官府会调查,侯府也会认真去查。”   意晚点了点头。   她就是这个意思。   “咱们手中还有多少银子?”   闻言,黄嬷嬷眼神闪躲了几下:“没,没多少了, 还有不到二两。”   意晚没多想, 她从榻上下来,起身去看了看自己的首饰盒。乔氏并不疼她, 甚少给她买首饰, 因此她没多少值钱的首饰。而那几个值钱的, 都是来京城之后各个府中的长辈赏的,不能随意卖掉。   看了一眼自己的首饰盒,意晚合上了, 朝着自己放置绣品的箱子走去, 示意紫叶打开。   意晚平日里没事就喜欢绣东西, 这些年她很少出门,一直在府中做绣活。   她选了一幅桃花图,拿起来细细看了看,见上面没有表明自己身份的地方,放心了。   紫叶:“我记得这幅桃夭是姑娘刚刚学蜀绣的时候绣的。”   意晚点头:“对,这是我跟着冉家的那位绣娘学蜀绣时绣的第一幅绣品,本打算送给冉家姐姐,作为她出嫁的贺礼,没想到她后来入了宫,这幅绣品也就用不到了。”   黄嬷嬷想到刚刚意晚的那个问题,问:“姑娘是打算当了它?”   这是意晚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绣了一个月才绣完,意晚满眼的不舍。可如今手中无钱,什么都做不了。   “不,拿去卖了吧。”   当的钱少,卖的钱多。   纵然再不舍,也得卖了。   黄嬷嬷和紫叶也很不舍。   黄嬷嬷:“要不您换一幅?”   意晚:“就这幅吧,这幅值钱。大家都知道我擅长苏绣,所以苏绣不能卖。知道我会蜀绣的天底下没几个人,那些人也不会说出来。”   黄嬷嬷愧疚极了,终于跟意晚说了实话:“姑娘,都怪我,其实本来还有二十两银子,我那日看着太子妃人选,一时鬼迷心窍,想着您用钱的地方多,就把银子投到赌坊去了。”   意晚和紫叶都诧异地看向了黄嬷嬷。   黄嬷嬷:“我明日就去要回来!”   意晚:“银子既进了赌坊,不到结果出来是要不回来的。”   闻言,黄嬷嬷更愧疚了。   意晚:“嬷嬷不必放在心上,即便有那二十两银子也不够。不过,赌毕竟不是好事,嬷嬷以后还是别做了。”   黄嬷嬷:“好,我记住了。”   意晚:“对了,嬷嬷投的何人?”   黄嬷嬷:“冯姑娘。”   意晚:“何时投的?”   黄嬷嬷:“就那日紫叶说外面出了人选,我问您说会成为太子妃的时候。”   见嬷嬷面露愧色,意晚缓和了一下气氛,笑着说:“嬷嬷,你这次要大赚一笔了。”   看着意晚的神色,黄嬷嬷松了一口气:“多谢姑娘宽宥。”   意晚笑了笑,把绣品递到了紫叶手中:“去卖了吧。这幅最少应该能卖两百两左右,少了就换一家。”   紫叶:“是,姑娘。”   紫叶多逛了几个铺子,最终在给的最高的二百四十两的那一家把绣品卖了出去。随后,她去了稳婆家。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从绣品铺子里出去,就有人进去花了三百两银子把绣品买走了。   紫叶拿着银票回了府中。   意晚交待了一些细节。   第二日一早紫叶雇了一个名叫秋娘的妇人去了稳婆家。   秋娘谎称是稳婆的远房侄女,跟着丈夫走商,从外地来此拜访姑母。得知姑母死了,又死得蹊跷,当下便发了火,怀疑自己的姑母是被人害死的,要求开棺验尸。   等秋娘做完此事,紫叶这才回了府中。   “姑娘,此事为何不让我亲自去做?那秋娘未必能做得好,也未必尽心。”   意晚:“乔氏已经开始怀疑了,若被她发现咱们私自调查,你觉得她会如何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想到之前乔氏对姑娘的所作所为,紫叶顿时不敢再说。   乔婉莹虽然写信提醒了乔氏,心中却仍旧慌乱。   如今祖母和母亲已经开始调查了,万一事情是真的,万一姑母没能瞒住,那她的身份岂不是要被揭穿了?到了那个时候,她定是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她更要参加选妃。   有那位的帮忙,她未必会落选,说不定还能选上太子妃。   想到自己的命数,她决定赌一把!   选妃的当日,一大早,乔琰宁来到了关着乔婉莹的小院中。   “婉莹,你可得快些,别在外面待太久,否则我也瞒不住。”   乔琰宁并不知乔婉莹要去做什么,只知她要出去一趟。   乔婉莹:“三哥哥放心,我很快便回来。”   周景祎看着前来参选的乔婉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表哥喜欢的人竟然这么喜欢自己,这可真是让人难办啊!   不过,还有更好的法子。   乔婉莹虽去参选了,但却没有选上,是太子亲自跟皇上说没瞧上她,让她落选了。   永昌侯得知女儿竟然又去参选了,很是生气,侯府的脸都要丢尽了!   陈夫人对女儿的看管更加严格,乔琰宁也被批评了一顿。   唯独乔婉莹神色有些怪异,并没有落选的悲伤,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一早,黄嬷嬷喜滋滋地拿着二百两银票回来了。   “姑娘,没想到真的是冯姑娘当选了,赌坊给了我十倍的银子!咱们快把您那幅蜀绣买回来吧!”   意晚想了想,确实用不了那么多银子,点头应了。   结果紫叶空手回来了:“店家说早就被人买走了。”   意晚:“那就算了吧。”   十日后,验尸结果出来了,稳婆的确死于非命,是中毒而亡。   这下不仅是秋娘这个假侄女愤怒,稳婆的儿子也彻底怒了!这些年他一直对当年母亲的死非常内疚。因为母亲把厚一些的被褥给了自己,而她自己盖着陈年旧被。在母亲被冻死时,他非常自责。这件事也成了梗在他心头的一个疙瘩。   如今得知母亲是被人害死的,心情自与之前不同。   母亲不过是个稳婆,平日里也很和善,会与何人结仇?   意晚看着结果,松了一口气。   万事俱备,只等稳婆的儿子去官府告永昌侯府了。   紫叶今日去跟秋娘沟通了一些状告永昌侯府的细节,等她回府时,天色暗了下来。刚走到后门胡同里,她就看到了一个徘徊在自家府中门口的人影。   离得近了,终于看清了那人是何人。   恰那年轻男子也看了过来。   “陈公子。”   陈伯鉴看到紫叶,脸上露出喜色:“我记得你,你是意晚表妹身边的婢女?”   紫叶点头:“对。不知陈公子有何事?”   陈伯鉴:“刚刚我想见意晚表妹,听门房说表妹病了,不便见客。不知表妹现在如何了?”   紫叶没回答这个问题。想到姑娘一直想把真相告诉陈大公子,顿了顿,道:“劳烦陈公子稍等片刻,我进去问问。”   陈伯鉴面露诧异,但还是没多问。   意晚没料到陈大公子竟然来了,此时距离殿试还有几日的时间。她琢磨了一下,安排黄嬷嬷引开后门值守婆子的视线,换上紫叶的衣裳,趁着天黑去了门口。   陈伯鉴听到后门再次打开,转身看了过去。见来人是意晚,刚想要张口,被意晚阻止了。   意晚四处看了看,带着陈伯鉴去了一旁僻静之处。   陈伯鉴:“意晚表妹,你身子可还好?”   意晚:“多谢陈公子挂心,我身子无碍。”   陈伯鉴今日方从妹妹口中得知了那日花朝节发生的事情。联想刚刚看守婆子的话,以及此刻意晚表妹偷偷摸摸来见他,如今的情形他大概是明白了。   “表妹可是查到了什么事情?”   意晚怕影响陈伯鉴考试,本不欲再告知他,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陈伯鉴:“其实我早就开始怀疑了,就是那日范老夫人寿宴。而且年初我把此事告知了父亲母亲,他们答应我,殿试之后让我去查。所以,表妹不必担心,我定会为你找到真相。你若是信得过我,可以把你查到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帮你查。”   意晚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她之前一直想让陈伯鉴去为她查案子,说白了是想利用的,可他却一心为她着想。   “多谢表哥,事情我已经查得差不多了,表哥无须为我的事情烦忧,你好好准备殿试便是。”   陈伯鉴:“若是不知道此事便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知晓表妹的处境,我又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如今表妹被人恶意换亲,我心中已然愧疚。若是我早些去查,或许表妹就不用受此委屈。得了状元又如何,不得又如何。人生在世,仁义二字。若因我的退缩不前,表妹处境更加糟糕,我一辈子都会愧疚的。”   意晚怔怔地看向陈伯鉴。她忽然想到了前世表哥因燕山一事放弃科考,从此消沉度日。   接下来,她把自己查到的事情,以及接下来的打算告知了陈伯鉴。不过,她隐去了自己做梦梦到稳婆一事,把发现此事的根源放在了乔氏身上。   陈伯鉴听后,立马反驳:“不可!”   意晚:“我知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可这是能引起侯府重视的最好办法。”   陈伯鉴:“你有没有想过,当真相大白的那一日,若姑父知晓是你让那稳婆的儿子去告侯府,会如何想?”   意晚垂眸不语。   她当然想过。永昌侯重利,此举定会令他不喜。可如今乔氏想快速把意晴嫁入国公府,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快的法子了。   陈伯鉴:“世家大族最重名声,你身为侯府的姑娘却出面去状告侯府,这是弃家族利益于不顾。不仅是姑父,怕是老夫人也会对此事颇有微辞。”   意晚抿了抿唇。这些她都明白,只是事情紧急,她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陈伯鉴:“我帮你。”   意晚看向陈伯鉴。   陈伯鉴:“永昌侯夫人出自太傅府,此事由我们陈家揭露出来合情合理。不管结果如何,没有人会指责陈府。而且,我父亲和母亲已经答应让我查此事,所以由我来替你将此事公之于众。”   意晚眼里眼底的感激更盛。   陈伯鉴:“表妹这么聪明,当知晓由别人状告侯府和由太傅府拿出来证据哪一种方法更有效。”   意晚当然明白此事由陈家提出来最合适。稳婆儿子状告侯府是一种迂回的策略,先告侯府害其母,然后再由其母的死因查到当年换女一事。若是陈家站出来,那就是拿着证据直接揭露当年换女一事。   而且,太傅府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由他们提出来更让人信服。   让她觉得难堪的是,她什么都没说,他就已经懂了。   心头有千言万语,意晚最后只说了四个字:“多谢表哥。”   微风吹过,两人的衣裳都被吹起层层褶皱。   陈伯鉴看着意晚的笑容,怔了怔。   面前姑娘的笑容如同暗夜里绽放的兰花,清新淡雅,格外吸引人。   若事情真的成了,他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谢什么,咱们大概很快就能成为一家人了。”   没过几日,朝廷举行了殿试。   结果毫无悬念,陈伯鉴成了状元。   三月二十六日,陈太傅府设宴邀请一些相熟的亲朋好友来府中做客。   云府也在受邀之列。   看着手中来自太傅府的帖子,云文海很开心,他抬手摸了摸短须,笑着说:“没想到来京统共才一年有余,咱们府竟然就能收到太傅府的帖子了。这在以往想都不敢想。”   乔氏最近心情也不错,虽然梁家执意不肯成亲,但国公府那边似乎有些松动。   “等以后意晴和小伯爷成了亲,莫说是太傅府的帖子了,各个国公府、侯府的帖子,老爷怕是会收到手软。”   想到那样的情形,云文海捋着短须笑了起来。   夫妇俩又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   过了一会儿,乔氏跟女儿说起今日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想到尚在病中的意晚,云文海问了一句:“夫人,意晚呢?”   乔氏正笑着,听到意晚的名字,脸上的笑容落下去一些。   “老爷,您忘了么,意晚早已定亲,不方便出门。”   云文海觉得自家夫人说得有理,不过在看到次女时,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   两个女儿都定了亲,怎么就长女不方便出去。   没等他问出来,乔氏就解释了一句:“虽说意晚和意晴都定了亲,可意晴毕竟是跟国公府定的亲,以后少不得得跟这些夫人们打交道,得多出去见识见识。意晚的未来夫婿是个秀才,就不用了。”   云文海微微皱眉,没再说什么。   不多时,一家人离开了云府。   云文海和乔氏带着意晴离开府中后,一辆马车停在了后门处,意晚从府中出来,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后,她挑起来帘子再次看了一眼云府,合上了帘子。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更晚了。   为表达歉意,评论区随机送66个小红包。 第55章 掉包   陈伯鉴高中状元。   这对陈家而言是一件大喜事。   陈太傅门生遍布朝野, 威望甚高。如今自家孙子又成了新科状元,太傅府的招牌似乎更亮了些。   虽说太傅府向来低调做人, 但这等大喜事不庆祝才会显得奇怪。当然了, 他们也没请太多人,只请了一些相熟人家。在府中摆几桌宴席,热闹热闹。   云文海看着那些平日里他搭不上话的大人们, 两眼冒光,连忙走过去套近乎。   乔氏带着女儿去了内宅之中,她们先去给魏老夫人请安。   尚未走到正院, 乔氏就看到了本应该在府中待着的意晚。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意晴也说了一句,她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她快步走了过去, 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意晚朝乔氏福了福身:“女儿本来没打算来的, 表哥下了帖子,不好不来。”   乔氏皱了皱眉。   陈大公子为何要给长女下帖子?   长女已经到了太傅府,不好再赶走。乔氏只能接受了。思及上次在花朝节上长女的表现,她低声警告:“你今日莫要乱说话!否则你一文钱嫁妆都别想要了!”   意晚看着乔氏愤怒的样子, 笑了, 她最后一次答应乔氏:“好。”   看着长女脸上的神情,乔氏觉得说不出来的怪。她一时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儿, 只说道:“你记住就好。”   意晚没再回应乔氏。   乔氏朝前走去。   意晴和意晚走在了同一排。   意晴瞥了一眼意晚。自从上次花朝节, 意晴对长姐的情感就开始有些复杂。她没想到向来与世无争的长姐竟然也觊觎太子妃之位, 更没想到长姐竟然已经知道了亲事的真相。   从那以后,她没再去找过长姐。   如今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姐,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她明明马上就要嫁给一个家徒四壁的穷秀才, 为何反应依旧平静。会不会……她还有别的后招?一想到这一点, 意晴心里也不淡定了。   “刚刚母亲说过了, 让你老实点,你可莫要乱说话!”   上次长姐那一番话导致莹表姐失了太子妃之位,今日她可别再搞一些幺蛾子让自己嫁不成国公府。   意晚终于正眼看向了意晴。   她们前后两世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在换亲时走到了尽头。意晴向来是个直性子,可在换亲一事上,前后两世她都不曾向她透漏过半分。   “意晴,利用自己的亲姐姐换来的高门贵婿,你嫁得可心安?”   看着意晚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意晴心里咯噔一下。   “你……你……你胡扯什么?谁让人家国公府没看上你?”   意晚不在意意晴究竟说了什么,又道:“以后没了长姐给你当垫脚石,后面的日子你可要自己去过了。”   意晴皱着眉看着意晚。   意晚瞧着正在前面跟人寒暄的乔氏,停下了脚步,低声对意晴道:“哦,对了,我其实还挺好奇的,母亲两次选择了莹表姐,而没有选你,你心里难道不会难过吗?”   意晴藏不住事,脸色变了变。   乔氏:“意晴,你停在那里做什么,赶紧过来见见李夫人。”   意晚没再跟意晴说话,抬步朝前走去。   意晴看了一眼意晚的背影,也朝前走去。   和李夫人寒暄结束,乔氏带着两个女儿去了正院里见魏老夫人。   崔夫人看着站在乔氏身后的姑娘,神色有些复杂。   儿子在殿试前得知了花朝节那日发生的事情,不顾府中阻拦去了云府。   不知那云家姑娘与他说了什么,回来之后他便安静下来,直到殿试结束,他告知家里人,他要在众人面前解开婉莹和意晚的身世之谜。   好在最终没有耽误殿试。   好在……她之前告诉过儿子不会亲上加亲。   否则,若是把意晚娶回家,怕是儿子的心都要长在这姑娘一个人身上了。   她不是觉得这位姑娘不好,相反,她很喜欢这个小姑娘。长得好看,气度好,又懂礼仪和规矩,做事不急不躁。只是作为母亲,她不希望儿子被一个女子牵绊住。   孙子所为魏老夫人自然也知晓。   此事涉及到女儿,她也更重视些。   如今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意晚,魏老夫人终于明白了孙子的坚持。   这小姑娘她虽然是第一次见,却像是见过很多次一样。   待与乔氏见过礼,魏老夫人朝着意晚招了招手:“你过来,让我瞧一瞧。”   意晚看向魏老夫人,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   离得近了,魏老夫人仔细打量着意晚,抬手握住了意晚的手。   乔氏看着魏老夫人的举动,心里咯噔一下。遭了,她忘了一件事,这太傅府可是陈夫人的娘家。魏老夫人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魏老夫人的手格外柔软温暖,意晚第一次握如此的手,忍不住抬眸看向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有着一双睿智仿佛看透人心的眼睛,面上在打量她,却不让人难受。   “好,好,是个好姑娘。”说完,魏老夫人抽回了手。   意晚朝着她福了福身,默默退回了乔氏身后。   乔氏提着的心落下去了。   在内堂略坐片刻,永昌侯府的人来了。   乔氏看了看来人,没看到乔婉莹,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和着急。   等到两个府上的人见完礼,乔氏去了陈夫人身边。   “大嫂,婉莹怎么没跟过来?”   闻言,陈夫人顿了顿,侧头看向乔氏。   “三妹妹今日怎么这般关心婉莹?”   乔氏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袭来。大嫂虽然一直对她冷脸瞧不上她,但面子还是会给她的。今日怎么这般刻薄了?   “我也没问什么,大嫂是不是想太多了?”   陈夫人眼眸微动。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情。当年院子里服侍的人几乎都没了。而知晓此事的人还有一个稳婆和一个郎中。那稳婆如今已经死了,当年为她看诊的郎中借死遁离开了京城。时隔多年,很不好查。有人说郎中死在了路上,有人说他隐姓埋名去了江南。她前些日子已经派人去江南查了。只不过暂时还没得到消息。   陈夫人瞥了一眼不远处正跟婉琪说话的意晚,把堵在胸口的闷气咽了回去。   如今事情尚未调查清楚,若意晚当真是自己的女儿,此刻她激怒乔氏,意晚也得不了什么好。   “嗯,我想什么?我刚刚只是好奇三妹妹怎么问起来婉莹了。婉莹身子不适,在府中养病呢。”   借口!婉莹明明被陈夫人禁足了。   “大嫂,婉莹只是没能成为太子妃,又不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你又何必为难她?”   陈夫人瞥了一眼乔氏。   太子妃?是否成为太子妃有什么错。错就错在她不该拿着别人的作品参选,事后还无悔过之心。   不过,这些话她也没必要跟乔氏说。   如今她已经懒得应付乔氏了。   陈夫人一个字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乔氏看着陈夫人高傲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   婉琪见屋内全是长辈,拉着意晚去寻陈文素了。   没想到陈文素尚未见着,先看到了陈伯鉴。   一见陈伯鉴,婉琪立马变得正经起来,不再大声说话,走路的步子也迈得小了些。   待陈伯鉴走近,婉琪细声细语地打招呼:“见过陈家表哥。”   陈伯鉴朝着她回礼。   随后看向意晚。   意晚朝着陈伯鉴福了福身。   陈伯鉴是专门过来寻意晚的,见婉琪在身边,他没有明说,只是冲着意晚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最近他们二人通过信,意晚也知晓今日他要做什么。   同样回以点头。   很快陈伯鉴离开了。   “我怎么觉得表哥今日怪怪的?”婉琪嘟囔了一句。   意晚:“那里怪?”   婉琪琢磨了一下,道:“就是觉得他好像比从前正经多了。”   说完,看着意晚的眼神,她立马找补道:“我不是说表哥从前不正经。表哥一直都很正经,只是今日的他有些……嗯……”   “严肃!”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了起来。   婉琪:“对对对,就是这个词,严肃。”   意晚和婉琪看向来人,是陈文素,太傅府的大姑娘。   陈文素:“我哥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变得特别严肃,来去匆匆的,好像在忙着什么大事。”   婉琪好奇地问:“什么事?”   陈文素:“我若是知道就告诉你了,我哥那个人看似跟谁的关系都好,实则远近亲疏在心里分得清清楚楚的。”   婉琪赞同地点了点头。   陈文素突然看向了一旁安静的意晚:“云姑娘可知我哥在忙什么吗?”   意晚眼眸微动,摇了摇头,笑着说:“不知。”   陈文素眼神中流露出来一丝深思。她哥就是从殿试的前几日开始变的。她从婉琪那里得知了婉莹表姐的事,一时口快,说给了兄长听。结果兄长脸色特别难看,出府去了,回来之后兄长就变了。   一道愤怒的声音在耳侧响了起来。   婉琪:“哼!祖母竟然把长姐带来了!她做了那样的错事,给侯府抹黑,祖母竟然还要护着她。”   陈文素微微皱眉。   虽然乔婉莹是自己姑母家的亲表姐,但她之前所为实在是令人不齿。   意晚顺着婉琪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范老夫人正热情地跟人打着招呼,在她身边的人赫然便是乔婉莹。   挺好的,所有的主角都到齐了,戏可以开场了。   今日来的人虽然不多,但宴席办得着实热闹。相熟之人聚在一起说说最近发生的事,聊聊自己聊聊孩子聊聊仕途。   未末,宴席散了,陈家去送各个府上的客人离开。   云文海正欲离开,陈侍郎唤住了他。   “文海兄留步。”   “陈大人。”   “请文海兄移步花厅,一会儿有事相商。”   云文海实在想不通陈侍郎要跟他商量什么事,只是一想到能跟太傅府搭上关系,他便觉得开心。   云文海过去时发现自己的妻女竟然都在。   乔氏刚刚被崔夫人请到这边,看到自己夫君,诧异地问:“老爷怎么也过来了?”   云文海:“刚刚陈大人说有要事相商,请我过来的。”   真是奇怪。   不过,感到奇怪的可不只他们一家。   陈夫人和崔夫人一同来了,乔西宁、乔婉莹来了,永昌侯和陈侍郎来了,范老夫人和魏老夫人来了。陈太傅也来了。   云文海看着这些人,心里激动不已。没想到他有一日竟然能跟当朝太傅、永昌侯、侍郎大人聚在一起议事。   和云文海的激动不同,乔氏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老爷,我身子不舒服,不如咱们一同回去吧……”   云文海正高兴着,怎可能与她一同回去。   “夫人,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你先忍忍吧。”   乔氏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最后陈伯鉴进来了。   “见过祖父祖母、范老夫人、姑父姑母、父亲母亲、云大人乔夫人、以及诸位表兄表妹们,今日伯鉴有一事想说。”   永昌侯看了一眼陈侍郎,又看向陈太傅,看着这二人脸上的神情,他猜测他们应是知晓实情的。再看坐在一旁的妻子,脸上略带诧异,显然不知。   只是不知今日岳父把他们这些人召集起来究竟有何事?若是关乎两家亲戚的事,不该让三妹妹一家参与进来,若是正事不该让孩子参与。   陈伯鉴:“去年我偶然得知了一件小事,由此引发了一个怀疑,经过这半年多的调查,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说着,陈伯鉴看向意晚,又看向婉莹。   乔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婉莹表妹和意晚表妹在出生时被人掉包了。”   此话一出,除了陈家人和意晚,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站在场中的陈伯鉴,满脸震惊。 第56章 证据   永昌侯已经忘了自己在前一刻思考了什么,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陈伯鉴说过的话。   掉包?   自己的女儿和侄女被人掉包了?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一点,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 他也怀疑过。   不过这种怀疑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伯鉴虽然中了状元, 但毕竟是个孩子,岳父怎会纵容他说出来这样的话。   永昌侯看了看陈太傅和陈侍郎的脸,发现这二人格外淡定。   难道真的查到了什么?   有了确凿的证据?   当年夫人生产时只有孙姨娘和三妹妹在, 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么干这件事的就是她们二人。   永昌侯脸色沉了下来。   “不可能!表哥,你在胡扯什么!”乔婉莹第一个张口否认, 声音略带一丝颤音,还有些尖锐。   云文海被刚刚那句话震得一时没回过神来,直到乔婉莹开口说话, 他才清醒过来。他看看自己最喜欢的长女, 又看看乔婉莹,笑着说:“这怎么可能呢?伯鉴侄儿,你可别乱说啊。我家长女身份低,被你这么说没什么, 乔姑娘是侯府的嫡长女, 唐突了她可就不好了。”   意晚是他最听话懂事的女儿,怎可能是别人家的孩子。   衣袖下, 乔氏死死握住颤抖的手,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啊, 不可能。意晚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她生下来我就一直看着她,绝不可能弄错的。”   范老夫人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亲家, 陈太傅和魏老夫人神色如常。   她正欲开口, 一旁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陈夫人:“伯鉴, 你可是查到了什么证据?”   陈夫人的话甚是平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陈夫人身上。若是婉莹和意晚真的被换过,在坐的人中要说谁会最难过,非陈夫人莫属。她怎得如此平静?   难不成……   乔婉莹的心慌乱到不行。   陈伯鉴:“是的,姑母。敢问姑母当时生婉莹时怀胎几个月?”   陈夫人:“七个月。”   陈伯鉴又看向乔氏:“敢问乔夫人,您生意晚表妹时怀胎几个月?”   乔氏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手,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意晚。   “意晚就是我的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不知道陈公子从哪里听来的谣言,竟然有了这么荒谬的怀疑。”   陈伯鉴:“我倒是没听到什么谣言。乔夫人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只需告诉我意晚表妹是你怀胎几月生的。”   乔氏怒视陈伯鉴,闭嘴不语。   见乔氏如此,陈伯鉴看向云文海:“云大人,你可知贵夫人生意晚表妹时是怀胎几月?”   云文海看了一眼夫人。虽然他也觉得陈大公子说的话过于荒谬,但还是如实回答了:“已满十个月,当时已经到了夫人的预产期。”   陈伯鉴:“多谢云大人告知。”   说完,他又看向陈夫人:“姑母,婉莹若是七个月的早产儿,那么她出生后身子定然虚弱,太医和郎中可有吩咐要对其特殊照顾?”   陈夫人:“婉莹刚生下来第二日,母亲曾为我请过太医,太医说婉莹身子极好,像是足月出生的,跟一般的早产儿不同。不过——”   陈夫人顿了顿,看向范老夫人。   “因为婉莹出生后没多久被人下过药,伤了身子,所以也不好判断她身子是因为早产变得不好还是因为药。”   陈伯鉴看向乔氏:“乔夫人,意晚表妹呢?”   乔氏见自家丈夫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儿,她稳住心态,道:“意晚身子的确不好。她之所以不好可不是因为不足月,而是因为我生下她的当日就被母亲从侯府撵出来了。当时正下着大雪,刚出生的孩子身子又弱,受了凉,伤了身子。”   后面这番话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范老夫人冷哼一声。   陈伯鉴:“意晚表妹当真是因为受了冻身子才不好的吗?”   乔氏扬声道:“自然是的!我家女儿可是足月出生的,若不是被人撵出侯府受了冻怎会生病?”   声音里多了几分自信和肯定。   陈伯鉴点点头:“嗯,好。我找到了一位当年为表妹看诊的郎中,不如我们听一听他是如何说的?”   乔氏放了一半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郎中……陈伯鉴怎么找到的?她当年每次去为意晚看病都非常小心,没有留下一丝证据。而且事情过去多年,不可能被找到。   不多时,那位曾为意晚看诊过的王姓郎中出现在花厅中。   陈伯鉴:“王郎中,你可曾见过这位乔夫人?”   王郎中看向乔氏的方向。   意晚就站在乔氏身后。她曾找过王郎中,但当时带了帷帽,王郎中并未看清她的面貌。此刻王郎中也没注意到她。   乔氏早就对这位郎中没什么印象了,她怕郎中认出她来,故意侧了侧脸。   陈伯鉴:“乔夫人为何不敢正视郎中的眼睛?难道是心虚害怕吗?”   乔氏动作一顿,强忍住紧张,看向郎中:“我怕什么,我又没做亏心事。我就怕这位郎中是假的,一会儿会胡说八道!”   王郎中本就胆子小,看着面前这些贵人,有些后悔自己当日多说话了。为了一百两银子,万一搭上自己的性命多不值啊!   可如今已经答应了,再临时反悔,那就更倒霉了。   罢了,他就实话实说吧,两不相帮。   王郎中:“我对这位夫人有些印象,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她。”   乔氏松了一口气。既如此,那就好办了。   王郎中把那日跟意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孩子病得很重,天寒地冻,那位夫人对孩子不管不顾……一共来了两次。我说孩子是早产儿,那位夫人非说不是……孩子胳膊上有一块烫伤的地方。”   说着,王郎中把看诊记录递给了陈伯鉴。   乔氏轻笑一声:“陈大公子,你随便找个郎中来就想冒充当年为意晚诊治过的郎中吗?再者,这位郎中也说了,他连我都记不清楚,如何能确定他口中的话是真的?伤疤?意晚胳膊上的确有。这件事想必有心人想调查也能查出来。你这是跟郎中串通好的吧?”   说着,乔氏又看向陈夫人:“我算是看出来了,今日这一出是大嫂授意的吧?大嫂莫不是觉得婉莹成不了太子妃了,对其失望,想要放弃她,所以才设了这么一个局让我们往里面钻。这是瞧着我养的女儿好,想用你的女儿换我的女儿了吧?”   陈夫人的确知道意晚胳膊上有个伤疤,这一点她没和人说过。因为当年她曾怀疑孙姨娘,所以她看过意晚的胳膊,上面有个烫伤的疤痕。   不过,今日的事情与她无关,她并不知侄子所为。   听到乔氏的话,王郎中想死的心都有了。   太子妃……换女儿……   这还是太傅府。   原来他不仅摊上麻烦了,还摊上大麻烦了。   可他说的都是实话啊!   范老夫人琢磨了一下,道:“好了,今日的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她之前也曾有过短暂的怀疑。只是如今连确凿的证据都拿不出来,还有什么听下去的必要?若这郎中随口诬陷,最后还成功了,那以后旁人都能有样学样了。   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   王郎中愣了一下,心沉入谷底。这就结束了?还是在他拿出来证据之后结束的。   难道他刚刚说错了话,决定了最终的结局?   短短的一瞬间,千百种想法在王郎中脑海中快速跳动着,他感觉自己的小命要不保了。   人在危机时刻往往会想起来一些平时想不起来的事情。   既然左右都是死,不如把所有能想起来的事都说出来。管他有用没用,管他真的假的,死马当活马医吧。   王郎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其实那个地方不像是伤疤,更像是一块胎记!”   这动静着实大,大家的眼睛下意识看向王郎中。   唯独二人,脸色骤变。   陈夫人站起身来,朝着王郎中走了过来,沉声问:“什么样的胎记?”   他的话有用?是不是不用死了?王郎中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红……红色的胎记,圆圆的,铜钱大小。”   陈夫人想起了自己生产那日的情形,她痛到不行,晕厥数次。但在孩子脱离身体的那一瞬间,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睁开了眼睛。恍惚中她看到孩子奄奄一息地躺在一个妇人怀中,看到孩子的胳膊上有一枚红色的胎记。   后来再次醒来婉莹的胳膊上已经没了胎记,她一直以为自己当时太痛苦了,看错了。她也没跟任何人说起过此事。只是事后偷偷看过意晚的胳膊,见意晚胳膊上没有胎记,也就歇了心思。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原来她没看错!   陈夫人有些站不稳。   永昌侯察觉到这一点,连忙快步上前扶住了自己夫人。   “夫人,你怎么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陈夫人的异常,众人心中各有想法。   陈夫人看向意晚的方向,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出来。   “生产那日,我曾醒过来一次,看到了孩子胳膊上的红色胎记。”   乔氏脸色骤变:“大嫂,你不能因为不想要婉莹就乱说!你当时明明一直昏迷,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你一定是跟郎中串通好的!”   陈夫人猛然看向乔氏,态度大改:“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昏迷?难道你当时就在场?对,孩子肯定是你调换的!”   面对陈夫人的指控,乔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我这是事后听侯府的人说的。”   范老夫人看了一眼儿媳,没再提离开的事,坐下了,脸上的神色凝重,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陈伯鉴没想到姑母竟然会记得这样的事情,他瞥了一眼意晚的方向,心里安定了几分。有了这个证据,他们今日所谋之事成功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乔夫人刚刚不是说意晚表妹胳膊上是烫伤吗?怎么又说是胎记了?意晚表妹胳膊上究竟有什么?”   乔氏心里咯噔一下。   遭了,她刚刚竟然没注意到这一点。   环顾一圈,众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好看。不行,她得稳住,不能自乱阵脚。他们没有证据的,没有人能证明两个孩子曾被换过。   “烫伤的伤疤。”乔氏道,“是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江湖郎中,说他看诊过的孩子胳膊上有胎记。”   王郎中连忙解释:“确切说那个女婴胳膊上被烫过,有疤痕。但那个疤痕非常新鲜,应该是刚被烫的,还没结痂,疤痕的下面看起来像是有个深色的铜钱大小的红色胎记。”   乔氏淡定地道:“嗯,或许郎中诊治过一个胳膊上既有疤痕又有胎记的婴儿,只是我家女儿胳膊上只有烫伤的伤疤,并没有红色胎记,不信你们看看。”   说着,她看向意晚:“意晚,掀起衣服露出来胳膊让大家看看。”   意晚没动。   陈夫人冷了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姑娘家的胳膊怎能轻易让人看!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意晚的母亲,做的事却并非一个母亲所为。”   乔氏知晓自己又说错了话,脸色讪讪的,狡辩了一句:“这不是大嫂非得冤枉我么,不然我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陈夫人对其怒目而视。   乔氏:“要不大嫂和意晚去里面看?”   陈夫人看了一眼意晚,深深呼吸了几次:“不用了。”   王郎中皱了皱眉。   乔氏这副模样,反倒是让他心里确认了几分。她这样子跟当年那个不疼孩子母亲何其相似。   意晚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原来自己胳膊上的疤痕是乔氏为了遮掩胎记故意烫的吗?   她的心可真够狠的!   陈夫人看乔氏的眼睛想吃人。   范老夫人看了看儿媳,又看了看乔氏,再次开口了:“伯鉴,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听到祖母的话,乔婉莹心里一凉。   她从小跟在祖母身边长大,祖母了解她,她也了解祖母。祖母刚刚明明是不信的,已经准备离开了。可如今竟然主动问表哥要证据,这说明祖母也已经开始怀疑了……   乔婉莹抬手握住了范老夫人的胳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祖母,我……”   范老夫人看了孙女一眼,沉声道:“先听你表哥说完。”   祖母从未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过自己,乔婉莹心沉了沉。   陈伯鉴请王郎中出去。   随后他说道:“前些日子我打听到当年为姑母接生的稳婆的住处,结果发现稳婆从永昌侯府离开后就死了。当时大夫诊断是冻死的,后来我请仵作验过,是被毒死的。”   说着,陈伯鉴把证据呈递给永昌侯。   看着手中的证据,乔彦成的脸色微沉。   陈伯鉴:“稳婆的儿子得知自己母亲死于非命,正打算要去官府告侯府,被我拦了下来。”   乔彦成眉头皱了起来。   陈伯鉴:“稳婆不过是来侯府接生的,为何回去就死了呢?又是被谁毒死的?”   说着话,陈伯鉴的目光看向乔氏。   乔氏没料到陈伯鉴连这个都查了出来,脸色白了几分。   “看我作甚,不是我做的。稳婆是为大嫂接生的,大嫂从那以后身子不好,再也不能生养,所以要说有仇也是跟大嫂有仇!大嫂才是最有可能害死她的人!”   陈夫人看完证据,抬眸看向乔氏。   她盯着乔氏看了片刻,直把乔氏看得后背发凉。   陈夫人一个字都没回乔氏,转头看向侄儿:“伯鉴,你让稳婆的儿子去报官吧,不必告侯府,告我一个人便是。我怕他找不着府衙的门,你亲自带着他去。你告诉他,只要他敢去告,我给他一千两银子做报酬。”   拿钱让人去告自己?乔氏震惊地说不出来话。   不止她,在场的众人几乎全都看向陈夫人。   唯独陈伯鉴看向意晚的方向。   表妹跟姑母还真是像,不愧是母女。   陈伯鉴收回来目光,再次看向乔氏:“乔夫人,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当年是不是你把意晚表妹和婉莹换了?”   乔氏一口咬定:“不是!”   那稳婆的确是被毒死的,但姨娘做事向来稳妥,定不会让事情牵连到自己身上。而且事情又过去那么多年,官府未必能查得出来!   她绝不能认!   陈伯鉴:“或者,是孙姨娘做的?”   乔氏立马站了起来:“当然也不是!”   不仅不能认,她还得主动出击。   她愤怒地看向众人,最后落在陈伯鉴身上:“好啊,我知道了,原来你们这是想要把这件事怪在我姨娘头上。我姨娘都死了那么久了,你们竟然还不放过她!你们弄死了我姨娘,如今又想要我的亲生女儿了不成?你们想要拿去便是,何必扯我姨娘,把这些根本就不存在的罪名安插在她的头上!她已经死了,你们就放过她吧!”   这番话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言辞,那叫一个口齿伶俐,仿佛全世界都背叛了欺负了她一般。   意晚垂眸,再次摸了摸自己胳膊上被烫伤的位置。   她果然没料错,若是证据不足,乔氏死不承认的话,谁也不能百分百说真相是什么。   这就要赌众人,赌永昌侯府想要相信谁了。   意晚看向范老夫人,又看向永昌侯,最后落在陈夫人脸上。   陈夫人那一双温柔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看着她。   意晚感觉心脏处像是被击中了一般,酸涩难耐。   人心是最不能做赌注的东西。   意晚站了起来。   她还没开口,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高大魁梧,气势极盛的男子踏入花厅内。   夕阳的余晖撒在男人身上,初时他背着光,看不清长相,随着他走到屋中央,终于看清了模样。   眉峰似剑,目光如炬,面容冷峻。   是顾敬臣。   顾敬臣手中提溜着一个约摸六旬左右的男人,把人往厅堂中央一扔,沉声道:“这个证据够不够?”   乔氏跟龟缩在地上的男人对视了一眼。   只一眼,眼中就露出来惊骇的目光。   是那个为大嫂接生的郎中!   他竟然没死!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都很着急了,一大早我就爬起来写文了。这一章我琢磨了好几天了,删删改改。   感谢大家的支持,评论区随机送66个小红包。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57章 确凿   顾敬臣的到来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即便是早就得知陈伯鉴今日要做什么事的太傅府众人, 也没有料到顾敬臣会突然出现。   陈太傅站起身来,众人也站了起来。   乔彦成在思索着顾敬臣来此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顾敬臣是武将, 无论是太傅府还是永昌侯府都从文, 他们跟顾敬臣没什么交集。他怎么会插手此事,还是自己的家事。难道今日的事情和他有关系?   “就是她,她和她那个姨娘把……”郎中顿了顿, 看了一圈众人,最终定位在陈夫人身上,“把那位夫人生的孩子换了。”   这一番话成功把乔彦成的注意力转移了。   也把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去。   没人再顾得上彼此见礼, 眼睛都死死盯着坐在地上的郎中。   “你胡扯!”乔氏尖锐的嗓音响了起来。   郎中虽然年迈,但中气十足:“此乃我亲眼所见!你抱着自己生下来好几日的孩子,跟她刚生下来快断了气的孩子换了。”   陈夫人的眼泪刷得一下子流了出来。   她的孩子, 真的被人换了……   乔彦成上前搂住了自己夫人。   乔氏再次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然而,这次不管用了,无论她怎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面对确凿的证据她的心都无法平静下来。   云文海从见到定北侯的激动中清醒过来, 不可置信地看向乔氏:“你当真做了此事?”   无论刚刚众人说了什么, 他始终不相信意晚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相信自家夫人会做出来这等荒谬的事情来。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乔氏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嘴唇哆嗦了几下, 仍旧狡辩:“我……我没有!”   郎中立即反驳:“你怎么没有!那个孙姨娘让我和一个婆子进去, 婆子负责接生,我负责看顾那位产妇的身体,不让她死了, 要平安生下来孩子。我一开始进去过里间, 后来开始生产了我就去外间坐着了。因为生产时间过长, 中途我出去过几次。我听到孙姨娘让人把我和那个婆子毒死!还好我会些医术,给自己解了毒,一把火烧了自己在金水巷的家连夜跑了,不然也像那个婆子一样被你们毒死了!”   乔氏:“不……不……我不知道……我没有……我没有害人!”   陈夫人擦了擦汹涌如潮的眼泪。   她还有事情要做。   “你没有害人?是,毒是孙姨娘下的,主意是孙姨娘出的。但我的孩子是你亲手换走的!你还有脸说自己没害人!你害了我,害了我的孩子!”一向端庄的陈夫人此刻面容变得有几分刻薄。   乔彦成看了夫人一眼。再看向乔氏时,目光变了。   “若非你跟孙姨娘做了此等事,夫人的身子又怎会损伤?”   乔氏看着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心就像是沉入大海中一样,沉沉的,又,空荡荡的。她指着顾敬臣,试图再次为自己狡辩。   “你们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为什么要相信他带来的人?你们不能因为他是定北侯就相信他。他这是在报复我,报复我们云府!他说的话根本就不可信,他带来的人也不可信!”   云文海看着乔氏拿手指着顾敬臣,吓得不轻。   定北侯是什么身份,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冤枉一个人。而且,陈家大公子所为显然是得到了陈太傅和陈侍郎的支持。这二人是乔大姑娘的亲外祖父和亲舅舅,乔大姑娘长得好看又优秀,他们没道理故意设一个局把乔大姑娘和自己的女儿调换。   除非事情是真的。   证据摆在这里,如今形势已明了。   所以,意晚当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云文海看了一眼女儿的方向。   想到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的,心中有些酸涩。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他抬手重重给了乔氏一巴掌,质问道:“蠢妇,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为何!”   云文海是真的想不通他的夫人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他再重权重利,也不曾想过要把亲生女儿和别人的互换。   乔氏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乱,手仍旧指着顾敬臣,道:“老爷,你别觉得他是侯爷就不敢得罪他。他是在记恨我所以才会故意来陷害我的。你要相信我啊!”   相信她……证据和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如何相信她?云文海怒极反笑:“记恨你?你有什么值得侯爷记恨的?”   乔氏张了张口,有些犹豫。那件事若说说出来,老爷定会埋怨她。   她知不知道她这一举动要害死他们云家所有人!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到了此时此刻,她竟仍旧不知悔改!   云文海扯着乔氏的衣领,怒吼:“你说啊!侯爷记恨你什么?你别给自己狡辩了!成亲这么多年,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这个毒妇!”   乔氏被云文海晃的头晕,吼道:“他是记恨我没把女儿嫁给他!”   一瞬间,殿内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看向顾敬臣。   顾敬臣那张冷峻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快速瞥了意晚一眼。恰好意晚也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顾敬臣……向她求过亲?   什么时候的事情?   意晚突然想到了年前有一日紫叶遇到了侯府来提亲的人。   难道是那一次?   只是她想不通,他为何要向她提亲,他喜欢的人不是乔婉莹吗?   众人反应各异。   有人眼睛在打量意晚和顾敬臣,有人放在乔氏身上。   向喜欢的女子求亲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虽然结果不如人意。不过,也未必就没有机会了。   今日的重点不在这里。   顾敬臣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李总管。   李总管把调查来的证据递给了永昌侯。   这份证据远比陈伯鉴的那一份更细致。有关于稳婆的,也有关于面前这位郎中的,刚刚那位来过的王郎中的也有,甚至还有当年孙姨娘如何买来的毒、在哪里买来的毒等等,人证物证俱全。   定北侯府的手段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乔彦成看完证据,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下雨来。   他想把证据给夫人,见夫人的面色,知晓她不用看证据也已经有了答案,于是把证据递给了岳父。   陈太傅接了过来,看证据之前,说道:“彦成,若这只是你的家事,我不会多问一句。只是事情涉及到了我的女儿以及我的外孙女,我就不得不管了,你也莫要嫌我多管闲事。”   乔彦成连忙道:“岳父这是哪里话,彦成不敢。”   陈太傅、魏老夫人、范老夫人一同看了证据。   “这个贱人,当年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情!”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范老夫人恨死孙姨娘了!   “还有你,你身为一个孩子的母亲,竟然为了荣华富贵把孩子换掉!”   乔氏心里咯噔一下,她抬头看向了上位。   嫡母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怒意,眼睛里也像是淬了毒。   同时,证据也被递到了乔氏和云文海面前。   乔氏看着上面的内容,面色惨如白纸,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完蛋了,全完了。   她和姨娘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情被人查了出来。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被人揭露了。   范老夫人满腔怒火,气得脸色微红。罪魁祸首孙姨娘已经死了,范老夫人的火气全都撒在了乔氏身上。   “跟你那个贱婢姨娘一个德性的!你就是个贱种!”   孙姨娘为何会做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为了报复她!   孙姨娘把有她血脉的孩子放在自己身边,让自己养大。再把自己的亲孙女放到小门小户之中,虐待她。   范老夫人这话反倒是一下子点醒了乔氏。   对,对,她怕什么啊,这件事是姨娘做的,又不是她。   她不能承认,不能承认。若是承认了,依着老太太的性子,定不会放过她的。甚至她的孩子也不会有好日子。   “母亲,不是我,是姨娘干的,是姨娘逼我的。”   若乔氏大大方方认下了,范老夫人说不定还没这么生气。当年发生这件事时,乔氏已经出嫁,孙姨娘把控着全家,所以这事儿孙姨娘绝对是主谋。   可见乔氏全都推给了孙姨娘,她就觉得很恶心了。   “你刚刚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们冤枉了你姨娘?此刻你自己倒是真的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她的身上了。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乔氏身子瑟缩了一下,为了儿女,她忍住害怕,继续求饶:“母亲,真的是姨娘干的,是姨娘逼我的。作为母亲,哪里能舍得把亲生女儿给别人啊。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这样做的。”   云文海琢磨了一下,立马道:“是啊,她可能是被逼的。”   把事情都推到孙姨娘头上,总比落在乔氏头上要好的多。   若真坐实,不仅夫人要完,整个云家都要完。   云文海越想越害怕,又补充了一句:“她胆子小,不敢干这样的事儿的,定是姨娘所为。”   当年换女一事的证据确实基本上都指向孙姨娘,郎中和稳婆都是孙姨娘找的,毒也是孙姨娘找人买的,撞倒陈夫人的丫鬟也是孙姨娘身边的人。   细细想来,乔氏在这件事上确实没做太多事。   意晚瞧着狼狈的乔氏,想到了梦中她和孙姨娘计划换子时的得意,心中冷笑。   她这是觉得孙姨娘死了死无对证,所以全都推给孙姨娘吗?   她的确不如孙姨娘做的多,可孩子是她亲手抱过来的,在换孩子时她是开心的,是得意的。   陈夫人:“被逼的?既然当时是被逼的,事后为何不换回来?”   乔氏心中慌乱一下:“我……我……我没找到机会。”   陈夫人声音也响了起来:“怎会没有机会?既然你是被孙姨娘逼的,母亲回来后你为何不说?那时孙姨娘被关了起来,你有机会说的。”   陈夫人的声音跟平日里说话时的温和不同,此刻显得有些尖锐。   乔氏瑟缩了一下:“我……我这不是不敢说么。”   陈夫人:“呵。不敢说?父亲当时尚在,又那么疼你,你有何不敢说的?孙姨娘死了你为何不说?我看你不是不敢说,你是不想说!”   乔氏从未见过陈夫人这般凌厉的模样,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陈太傅:“事情已经明了,不如商量商量如何处置这个恶妇吧。”   范老夫人心中的怒意一点都不比儿媳少,想到孙氏那个贱人做的事情,想到自己被欺瞒了这么多年,她恨不得活剐了乔氏。   “一条白绫勒死!”   重了些。   陈太傅皱了皱眉,看向女婿:“彦成,你怎么看?”   乔彦成没有立即回答。   乔氏连忙道:“大哥,我把女儿还给你好不好?我把她还给你。你看看她长得多好看,我把她教的特别好,她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刺绣水平更是高超,我甚至还教她骑射。我对她多用心啊!”   意晚看着乔氏,心中着实不解她是如何厚着脸皮说出来这样一番话的。   乔彦成琢磨了一下。   他的确恨三妹妹,但客观来讲,此事系孙姨娘主谋,三妹妹从旁协助。   如今妹夫在礼部,他儿子书读得也不错,大有可为。   不管怎么说,三妹妹和他是同父的兄妹。   “罪魁祸首是孙姨娘,三妹妹是从犯。如今孙姨娘已死,不如把三妹妹撵出京城吧,让她回云家的族里,永不回京。”   轻了些。   陈太傅捋了捋胡须。   他尚未开口,陈伯鉴先说话了。   “换女一事孙姨娘是罪魁祸首,但是意晚表妹到了你家之后你忽视她的病情,迟迟不给她看病,在她胳膊上烫伤疤,任由其自生自灭,未尝没存害死表妹的心思!不仅如此,前些时候为了成功把表妹嫁给一个秀才,你甚至在她的药里下了毒,让其缠绵病榻一月之久!”   事情既然已经开了头,那就决不能拖泥带水,要做就得做到干脆利索!   乔氏心凉了半截,看向陈伯鉴的眼神里像是淬了毒:“我和你无冤无仇,陈公子为何要这样做!”   陈伯鉴瞥了乔氏一眼:“意晚是姑母所生,也是我的表妹,你欺负我的亲人,如何算得上无冤无仇?”   陈夫人凄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还是不是人!她就算不是你生的,也是你的侄女!”   陈伯鉴又道:“你刚刚口口声声说对意晚表妹好,你如何对她好的?你故意把她嫁入商贾之家,在冉家发达之后又去退亲。你用意晚表妹的亲事换了自己亲生女儿嫁入国公府。”   陈伯鉴这番话是说给永昌侯听的。   最后,他又说道:“哦,对了,你还推了定北侯府的亲事。若你真的疼她,你会如此糟践她吗?”   乔氏心理防线快要崩溃了。   “姨娘让我弄死她,我没弄死她,我已经在养着她了,还教她读书习字,她又不是我亲生的,你们还要我怎么样……”   陈太傅:“伯鉴,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陈伯鉴瞥了一眼乔氏,道:“既然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那就移送官府吧,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陈太傅垂眸不语。   伯鉴确实刚正,不过,证据大多指向孙姨娘,若去了官府,乔氏应该判不了多少罪。而且若是这样的话,永昌侯府就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甚至是全京城的笑话了。   陈太傅看向女婿。   乔彦成看着眼前的乱象,做出了最终的结论。   “打二十板子,撵去族中耕种祭田,一辈子不得离开。”   陈太傅点了点头。   这样做既让她尝了意晚受的苦,又把她最在意的荣华富贵都拿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落定(修)   此刻若是问除了乔氏还有谁更慌, 那便是乔婉莹了。   从看到定北侯带着郎中来到陈府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原来她真的不是侯府嫡女。她的母亲不是太傅府的嫡长女, 而是自己最瞧不起的侯府庶女。她的父亲也不是侯爷, 只是一个从五品需要依附侯府的小官。   不,不对,不可能。   她的出身怎么可能这么卑贱。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身份。   乔婉莹看向了厅堂内的众人。自己昔日的父母一个在看定北侯, 一个在看他们真正的女儿。没有一个人关心她。平日里最疼爱她的祖母正死死盯着瘫坐在地上的乔氏,也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从天上落到地狱大概就是她此刻的感受吧。   “祖母……”   乔婉莹可怜巴巴地开口了。   范老夫人看向往日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她张了张口, 想要安抚她几句。然而,想到孙女如今的身份,她的脸色很快就变了。   往日她还不觉得, 此刻越看越觉得孙女这张脸上有乔氏的影子, 甚至有孙姨娘那个贱人的影子。那个贱人当初不就是靠着这种梨花带雨的模样勾引侯爷的吗?每次她脸上露出来这样的神情,侯爷总会站在她那一边。   “你别碰我!”范老夫人怒斥乔婉莹,一把甩开了往日最疼爱的孙女。   孙姨娘费尽心思做这件事不就是为了报复她吗?她想让自己养着她的外孙女,想看自己把府中最珍贵的东西都送到她外孙女面前, 想看自己费心费力把她外孙女推到皇后的位置上。   她也的确如她所想, 是这样做的。   她忽然想到了孙姨娘死前的那个笑,原来她的笑竟然是因为这个。   枉她自诩精明, 以为侯府中的事瞒不过她的眼睛, 没想到竟然栽在了孙姨娘的手中, 一栽就是近二十年。   这么多年,孙氏那个贱人定是在地下笑疯了!   范老夫人感觉后背发凉,那种耻辱的感觉灌满全身, 心中的怒意更盛。   往日有多疼爱, 现在就有多恨。   “你给我滚!”   乔婉莹吓得瑟缩了一下。   祖母也不要她了……   永昌侯闻声看了过来, 瞧着母亲的反应,他皱了皱眉。   陈夫人虽然早就开始怀疑婉莹不是自己的女儿,也积极主动调查此事,但这不代表她恨婉莹。毕竟,这也是她从小养大的女儿。   “母亲……”   乔氏没想到嫡母不仅恨姨娘和自己,竟然连她一手养大的孙女也恨上了。   若说她刚刚还想着狡辩的话,此刻完全没了这种心思。   “母亲,您怪我没关系,怪我姨娘也行,婉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她小时候您也是抱过她,亲过她的,您都忘了吗?”   乔西宁从未见过祖母对妹妹发这么大的火,也没见过妹妹这般委屈狼狈的模样。他刚刚一直未出声,此刻走了过来,扶住老太太的身子:“祖母,您消消气。婉莹当年只是个婴儿,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   看着眼前的情形,陈伯鉴皱了皱眉。   他今日的目的是揭穿当年的事,让意晚表妹回到侯府去。可若是婉莹依旧在侯府,那么意晚的处境……   一个曾经是他表妹,一个将要是他表妹。   不对,一个是受益者,一个是受害者。   有一条证据他本不想说的,此刻心一横,说了出来:“婉莹当初是无辜的,现在可未必。表哥可知我如何寻到稳婆的?”   乔西宁看向陈伯鉴。   陈伯鉴看向乔氏:“前些时候乔夫人乔装打扮了一番,鬼鬼祟祟出门去寻稳婆,我跟在后面找到的。而乔夫人之所以会去寻稳婆,是因为婉莹给她写了一封信。提醒她范老夫人和姑母正在调查当年姑母生产一事。”   乔婉莹的脸色顿时变了。   陈伯鉴想,婉莹无辜,意晚难道就不无辜吗?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在姑母肚子里仅仅七个月就被人接生出来,生下来弱弱的,还要被乔氏虐待。   “真正无辜的人是意晚!”陈伯鉴道,“她出生时不足月,乔夫人又忽视她,如今能活下来也是她命大。”   这一番话直接锤死了乔婉莹。   范老夫人顿时想到了前些日子婉莹故意把老侯爷的画弄坏,想到了她利用孙子跑出去参选……原本觉得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此刻都成了决定性的大错。   往日范老夫人有多疼爱这个孙女,现在就有多恨。   婉莹的存在就是在提醒她自己这么多年有多么愚蠢!孙姨娘那个贱人一直在府中耀武扬威,年轻的时候她就没斗过她。后来好不容易在儿媳生产时抓住了她的错处把她弄死了,她还以为自己赢了。   没想到她死了她还是还没斗过她。   她刚刚差点又心软了。   范老夫人指着乔婉莹,咬着牙说道:“除非我死,否则这辈子谁也不许她踏入侯府半步!”   她不想再看到她了!   不想再想起自己这些年犯的愚蠢的错误!   不想再继续错下去。   见范老夫人真的发了火,这次没有人再敢说话了。   范老夫人的气还没出完:“彦成,你的处罚太便宜她了!她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儿女过上好日子吗?我告诉你,我活着一日,你儿子就别想入朝为官,你女儿也别想嫁入高门大户!”   乔氏这次是真的怕了……想到老太太的手段,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老太太一向说一不二的,心又狠,又恨姨娘,她定会说到做到。   “母亲,从前都是我不对,是我不懂事给您找麻烦,我给您磕头认错,您原谅我好不好?”乔氏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这件事情都是我做的,跟孩子们没有任何关系。您想怎么罚我都行,能不能放过我的孩子?我求求您了!您若是不能解气,那就杀了我吧,您杀了我吧,只求您能放过我的孩子。”   此刻乔氏后悔死当初的选择了。   那时姨娘告诉她陈夫人肚子里孩子的命数,想要拿自己的孩子去换,她一时鬼迷心窍,同意了此事。毕竟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事后她也曾后悔过。可……一看到女儿在侯府锦衣玉食、如众星拱月,就没有说出来。   范老夫人冷笑一声:“放过你的孩子?那你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她抬手指了指意晚的方向。   乔氏想到这些年对意晚的不好,心里害怕极了。一想到自己的儿女也要遭这样的罪,她满心的抗拒。不行,她的孩子不能受这样的罪。   对了,还有意晚。   乔氏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看向意晚:“意晚,你最善良了。你还记得你兄长小时候有多疼你吗?他背着你去街上玩,他把家里的好吃的都拿给你,他什么都帮你……你兄长他读书有多辛苦你是知道的,你忍心看他一事无成吗?”   在意晚的记忆中,这是乔氏第一次对她如此和善。   乔氏的话,让她想到了前世兄长腿伤了之后颓废的样子……   不过,乔氏是乔氏,兄长是兄长,她还是分得清的。她不想让乔氏得意,所以她一个字也没说。   乔氏见求救无果,心里慌极了。   范老夫人冷哼一声:“商户是吧?穷酸秀才是吧?既然我侯府的嫡长女只能嫁这样的人,那你的女儿就连这样的门户都不配!那就嫁给奴仆吧,再生一堆小奴隶,世世代代为奴为婢!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低贱的身份。”   瞧着乔氏面如死灰,范老夫人觉得心里舒服极了。一想到孙姨娘看到自己后代个个过得不如意,她就觉得爽。   “就这么定了,想必你姨娘在地下有知也能笑醒!”   乔氏惨白如纸,不停摇头:“不,不,母亲,不行,不行……你放过我的孩子吧……”   见乔氏想上前,一旁的嬷嬷把她按了回去。   乔氏看向陈夫人:“大嫂,您最公正了,婉莹是在您膝下长大的啊!”   陈夫人面无表情。   乔氏又看向乔彦成:“大哥,婉莹是你的外甥女啊,意晴也是,意亭书读的不错,您若是能帮他一把,他定能考中进士,以后帮衬您。”   乔彦成不仅没答应,反倒是嫌恶地皱了皱眉。   “拖下去!”   乔氏被堵住了嘴,渐渐没了声音,人也被拖了出去。   范老夫人想到乔氏刚刚的样子,心里的郁气散了些。   不过,今日这出事也着实让人闹心。   “亲家,真是抱歉,我有些坐不住了,先回府去了。”   魏老夫人:“嗯,我瞧着你脸色也不太对劲,快些回去好好歇一歇吧。”   和陈太傅夫妇打完招呼,范老夫人看向儿子:“剩下的事情你处理吧。”   云文海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凉了半截。瞧着乔彦成看过来的探究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大哥,不,侯爷,此事我是真的不知晓,孩子们也不知道,您就放过我和孩子们吧。”   乔彦成没说话,显然在琢磨这句话的真伪。   云文海连忙看向意晚:“意晚,你快告诉侯爷,我平日里待你如何。”   意晚看向云文海。   父亲虽然看重利益,但平日里的确待她极好。   不过,在她嫁入定北侯府时他究竟知不知道她就不清楚了。   “父亲平日里待我极好。”   永昌侯看了一眼意晚,收回来目光,他并未说如何处置云文海。   云文海站起身来,离开前,他看了一眼最喜欢的长女,长叹一声。最后看向婉莹,问了一句:“你是否随我回云府?”   乔婉莹猛然惊醒,连忙摇头:“不,不,我不去,我不是你的女儿。”   云文海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叹了叹气。虽是自己亲生,可他却觉得非常陌生。他转头看向了永昌侯。   乔彦成没有说话。   云文海看出来永昌侯的态度,对乔婉莹道:“你还是随我回去吧,侯府不是你的家。”   乔婉莹看向乔彦成。   看着一直当成女儿来养的外甥女,乔彦成:“云大人先回去吧。”   乔婉莹心头一喜。   然而,乔彦成后面的话使她的心跌落谷底。   “婉莹的东西还在侯府,等她收拾完东西,一会儿用侯府的马车把她送回云府去。”   云文海:“多谢侯爷。”   云文海知晓,出了今日的事情,两家怕是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了,便识趣地叫了侯爷。   说罢,他带着女儿离开了。   走之前问都没再问自己的夫人。发妻把自己害得这么惨,云文海扒了她的皮的心思都有了,哪里还会想问其他。   意晴跟着父亲朝着外面走去,跨过门槛儿后,她的身形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意晚。   从此以后,她与长姐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如同屋内外的世界一般,隔着高高的门槛。长姐高高在上,光芒万丈,她再也触碰不到她了。   她一直都觉得长姐在家中像个另类,没想到她真的是。   云文海和意晴离开后,乔婉莹跪在地上扯了扯陈夫人的衣袖,满脸祈求之色。   “母亲,女儿舍不得您,女儿不想回云府。您带女儿回侯府去吧!”   意晚瞥了一眼那边的情形,看着云文海离去的身影,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父亲看重仕途和权力,如今遭遇了这件事,怕是仕途也会受到影响。   他的背影看起来消瘦了几分。   很快,云文海和意晴的背影消失在太傅府。   父亲虽然更看中仕途和权力,但从小到大,一直很疼爱她。从此以后,父亲便不再是自己的父亲了……   想到此处,意晚心头酸涩难耐,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事情尘埃落定,她心中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只觉得空落落的。她仿佛得到了一切,又似乎失去了什么。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吹拂在手上,凉凉的。   春雨贵如油,想必今年定是个丰收年。   看着打在手背上的雨滴,意晚不仅没往里退一步,反倒是往外站了一些,闭上眼,任由雨丝打在脸上。   雨丝微凉,却很舒服。   顾敬臣不知何时来到了意晚身边。   拿出来证据之后,他便离开了花厅,一直在一旁喝茶看雨。此刻也知里面基本结束,一切尘埃落定。   看着绵绵细雨,他温和的嗓音响了起来:“抱歉,上次是我误会你了。”   他指的是两个人在军营附近相遇一事。   闻言,意晚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向顾敬臣。   他今日如同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天神一般,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她的眼前。   顾敬臣长得高大魁梧,她需要仰头才能与之对视。这一点她一直都知道的。只不过,今日她觉得他格外高大。外面下着雨,天色阴沉,顾敬臣却像是一道光。   剑眉星眸,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乌发高高束起。   前后两世,她第一次觉得顾敬臣长得这般好看。   意晚的头发被打湿了,眼睫上也有雨珠。随着眼皮颤动,那一滴雨珠滚落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那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正认真地看着自己,从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顾敬臣的心突然跳动起来,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这一刻自己才是鲜活的。他从怀中拿出来一方帕子,递给了意晚。   意晚看着这一方深蓝色的帕子,并未接过来。   “侯爷今日为何要帮我?”   顾敬臣收回来帕子,避而不谈,转而问起:“陈大公子为何帮你?”   意晚:“因为他是我表兄。”   顾敬臣:“哦。”   意晚看向顾敬臣,见顾敬臣一直看着外面,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她没再多问。   “侯爷从前帮过我多次,今日又帮了我。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若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敬臣眼眸微动。   他确实帮了她。   但他这次目的不纯。   他想着,若是身份归位,她的婚约是不是可以不作数,他们之间会有更多可能。   “好,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定会跟乔姑娘说。”   乔,而不是云,他倒是适应得极快。   想到刚刚乔氏提到的问题,意晚抿了抿唇。   前世嫁给他后,他对她甚是冷淡。今生他们二人也几乎没有交集,不存在什么感情。两个人如今只能算得上是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   他又怎可能向她提亲呢?她想不明白。   “侯爷当初为何向我提亲?”   顾敬臣没料到意晚会直接问出来,眼睛盯着她看。   一个男子向一个女子提亲,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乔姑娘觉得呢?”   看着顾敬臣深邃的眼神,意晚的心突然漏跳了一下。   怎么……可能呢?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维护(大修)   花厅内   乔婉莹死死抓着陈夫人的胳膊, 哭着道:“母亲,我不想回去, 那不是我的家。”   陈夫人看着在自己面前哭诉的女儿, 神色甚是复杂。   她虽心疼亲生女儿,可乔婉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即便跟她不亲, 也时常伴在左右。   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不可能一下子抽离母亲的角色。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一朝变成了别人家的女儿,她心中万般不舍。   可一想到孙姨娘和乔氏的算计, 她就觉得胸口堵得慌,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乔婉莹:“母亲,我知道你为难。我不会让你左右为难的, 你把我带回去吧, 祖母那么疼我,说不定会同意留下我的。”   她知道,这个府中怕是只有母亲还能疼惜她一二了。   平日里最支持她的祖母和父亲反倒是最绝情的。   乔婉莹越是想留在侯府,陈夫人就越发觉得心口堵得慌。   她为何想留在侯府, 这个问题不用想也知道。反观自己的亲生女儿, 在她的“父亲”和“妹妹”离开之际脸上会流露出来不舍,甚至出去送了一程, 并未因为自己回归到了侯府而嫌弃从前的家人。   这般一对比, 更显露出来养女的小心思。   或许孙姨娘也是这般想的, 即便东窗事发,也未必会牵连到婉莹身上。   陈夫人闭了闭眼,又睁开了, 狠了狠心:“婉莹,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乔婉莹:“母亲您说。”   陈夫人:“你前些时候为何要给乔氏通风报信?”   乔婉莹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   陈夫人知道自己不该怪自己养大的女儿。可一想到当年自己生产时九死一生的情况, 想到自己再也不能有身孕,想到孙姨娘和乔氏的算计……她面对女儿的心情就变得有些复杂。   以前觉得女儿的一些行为是小姑娘的任性,耍小性子,如今却觉得女儿或许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单纯良善。   她会为了成为太子妃胁迫别人,会为了参选偷偷跑出去……   “你究竟是舍不得我与你父亲,还是……舍不得侯府的荣华富贵?”   陈夫人看着乔婉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了出来。   乔婉莹嘴唇哆嗦了几下,眼神有些闪躲。   陈夫人失望至极。   她后退一步,抽出来自己的衣袖。有些事情,该断不断,反受其乱,尽早归为或许对婉莹而言是件好事。   看着从手中滑落的锦衣,乔婉莹感觉所有的荣华富贵都从指尖溜走了。   乔婉莹瘫坐在地上,眼里没了光。   完了,全完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乔彦成叹了叹气,看向了意晚的方向。见女儿已经不在花厅,他走了出去。站在门口,正欲找人询问,一转头,他瞥见了站在屋檐下说话的顾敬臣和意晚。   定北侯今日出现时他就有些困惑不解,刚刚还问了问岳父和大舅兄,结果二人都不知道,还以为是他们永昌侯府找来的。   来了之后,拿出来证据,又退出去避嫌,丝毫没有要参与其中的意思。   他记得刚刚三妹妹提到过定北侯曾向意晚提过亲,那会儿他怀疑三妹妹是在胡扯,并未把那番话放在心上。   此刻看着定北侯看向意晚的眼神,他突然明白过来了。   这位向来不近女色的冷脸侯爷竟然真的喜欢自己的女儿。   永昌侯府书香世家,在文臣中颇有地位。定北侯府武将出身,掌管京畿安危,如今又镇守西北。若是两个府能够联姻,那可真是文臣武将结合的大喜事。   贵妃娘娘掌管后宫,又颇有手段,她生的四皇子虽年纪不大,但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冉妃娘娘极得盛宠,所出的六皇子备受皇上宠爱;另有其他皇子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   太子虽然能干,但如今皇上年富力强,将来的事情可不好说。   成为太子妃固然好,但也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成功后永昌侯府能更上一层楼,但若失败后将会万劫不复。   跟定北侯府联姻,就没有这些顾虑了。   甚至可以稳固永昌侯府的地位。   他之前不是没考虑过把女儿嫁给定北侯,可惜定北侯性子冷,不与文臣结交,向来不给他好脸色看。此人又不近女色,没人能完成此事。   定北侯竟然喜欢自己的女儿。   除了找回了亲生女儿,这件事可算是今日的意外之喜。   “意晚。”   听到声音,意晚回眸看了过去。   因意晚是自己外甥女,乔彦成从前没认真瞧过她,只是觉得有些亲切。此刻看着女儿,不得不在心中感慨,他这女儿长得真是好看。   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幅水墨画。   怪不得一向不近女色的定北侯能为其倾倒,从前她只是从五品官之女就要上门去求娶。   刚刚顾敬臣那个问题着实让人难以回答,恰好父亲突然出现,她可以把这个问题避过去。意晚从袖中拿起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雨丝,整理了一下衣裳,抬步朝着永昌侯走去。   刚走一步,手腕就被人扶住了。   “小心!”一侧面容冷峻的男子提醒。   意晚身体立马变得酥麻,心快速跳动几下,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她抬眸看向顾敬臣。   顾敬臣适时地收回来胳膊,平静地说道:“小心水坑。”   意晚低头看向地面,前面恰好是屋檐滴雨的地方,形成一个小水坑。   “多谢侯爷。”   看着这一幕,乔彦成眼眸微动,朝着这边走来。   意晚走了两步,看着近在咫尺的永昌侯,朝着他福了福身:“侯爷。”   她的脸上甚是平静,既没有被人换了命运的悲伤,也没有找到更有权有势的家时的欢喜。   面对永昌侯时,依旧客套疏离。   乔彦成的心顿时被狠狠堵了一下。   今日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对于他而言都有些难以接受。却忘了女儿不过十来岁,还是个孩子,是受害者,此事于她而言或许更加难以面对。   这是他的亲生女儿啊,若非孙姨娘和乔氏,她应该在自己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长大。   “怎么还叫侯爷,你该称我一声父亲。”   乔彦成的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温和。   意晚抿了抿唇,顿了顿,试着张了张口,结果发现最简单的两个字一时竟然变得那么生涩。   乔彦成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顾敬臣看了一眼意晚的脸色,道:“今日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乔姑娘可能还没适应,乔侯莫要介怀。”   亲生父女生疏到如此地步,竟还要靠外人来缓和关系。乔彦成觉得胸口压着的石头又沉了些。   乔彦成想到女儿这些年的境遇,心中难免酸涩,对女儿多了几分疼惜:“这些年你受苦了,往后回了侯府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意晚抬眸看向乔彦成,应了一声:“嗯。”   顾敬臣在场,乔彦成没再跟女儿多言。他看了一眼顾敬臣,道:“今日多谢定北侯出手相助,否则我仍被蒙在鼓里,被那母女俩欺瞒着。若非侯爷,意晚怕是还要继续受苦。”   顾敬臣:“乔侯言重了。”   乔彦成看了一眼女儿,笑着和她说话:“意晚,你何时认识的定北侯?”   意晚看了顾敬臣一眼,道:“见过几面,并不相熟。”   顾敬臣瞥了一眼身侧的姑娘。他发现,每次她都要假装不熟。   乔彦成看着面前的情形,恍然中想到了一事:“我记得那日府中戏台子塌时,是不是定北侯救了你?”   意晚怔了下,她没料到永昌侯会记得这件事。   顾敬臣:“顺手之事,乔侯不必记在心上。”   这话等于直接承认了。   乔彦成立马道:“这怎么行?算上这次,侯爷救了小女两次了。你年纪不大,叫侯爷怕是把你叫老了,我和你父亲同辈,不如唤你一声敬臣可好?”   顾敬臣:“乔侯随意。”   这还是乔彦成第一次和顾敬臣说这么多话,见顾敬臣的眼神时不时看向女儿,他心中更是有数了。   “对了,你不是在延城打仗吗,怎得突然回来了?”   顾敬臣:“家母病了,皇上特下旨召我回京。”   意晚猛然抬头看向顾敬臣。   恰好顾敬臣也在看她。   乔彦成皱眉:“嗯?秦夫人病了?何时发生的事,怎得一点消息都没有?若早些知晓,我便让夫人前去探病了。”   顾敬臣:“劳乔侯挂心,家母的病已经好了。”   乔彦成:“那就好,那就好。”   乔彦成看向女儿。刚刚他与定北侯说话时,女儿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曾说。她这性子与婉莹截然不同,沉静如水。看着她的侧脸,他恍惚间看到了夫人年轻时的影子。   “意晚,咱们一会儿就要回府去了,你是侯府的嫡长女,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   闻言,意晚依旧平静:“多谢侯爷。”   乔彦成点点头。   意晚:“我……我有些想法想跟您说一说。”   乔彦成:“但说无妨。”   意晚:“父亲……”   说了两个字,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顿了顿,改口:“云大人应该不知道我和婉莹被换过,意亭兄长也不知道。想必定北侯也查到了这一点。”   叫别人父亲叫的倒是挺顺口的。乔彦成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憋屈。   意晚看向顾敬臣。她是故意当着顾敬臣的面说的,因为顾敬臣定是查过此事,而他的话,永昌侯定会信上几分。   顾敬臣:“嗯,确实不曾查到这些人知晓此事,内情应该只有孙姨娘和乔氏知道。”   听到顾敬臣的回答,意晚松了一口气。   “他们和乔氏不同,平日里待我极好。他们的确是无辜的。侯爷也是读书人,当知晓考中进士举人不易,需花费多年努力。意亭兄长寒暑不辍,日夜勤勉读书。云大人没什么背景,在官场上小心翼翼多年,又有侯爷的相助,才有了今日的成绩。还望侯爷能考虑一二。”   乔彦成看向面前的女儿,疑惑道:“你刚刚为何不在大殿上求情?”   意晚:“祖母得知当年事,心中本就有气。心头之气若是不发出来定要积病。我说这番话固然可能有用,但乔氏定会得意起来,无形中又给祖母添堵。求情何时都能求,没必要当着乔氏的面求。且,乔氏若知晓了我的软肋,以后难免还会在此事上做文章,我不想被她拿捏。”   乔彦成不得不对女儿刮目相看。   宠辱不惊,始终平静。   “若我不同意呢?”   意晚微怔,以她对永昌侯的了解,猜测他会同意下来的。   “不同意也是人之常情。换位思考,若我处在您的位置上,未必能有您大度。所以无论您做什么都是您的选择。”   乔彦成点了点头。   心中纳闷,三妹妹和三妹夫两个汲汲为营的人如何能养出这么通透的女儿。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是自己的缘故。果然,自己生的女儿养在哪里都像他。   这么一想,乔彦成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好,你的意见为父会考虑的。”   意晚:“多谢——”   顿了顿,终于把那两个字叫了出来:“父亲。”   乔彦成笑了。   不多时,魏老夫人和陈夫人从里面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垂头丧气的乔婉莹。   陈夫人的眼圈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   见意晚过来,陈夫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未语泪先流。   看着陈夫人的眼泪,意晚觉得心头酸涩不已,张了张口,正欲安慰她,没想到自己的泪也流了下来。   陈夫人终于忍不住把她抱在了怀中。   她可怜的女儿啊,这些年都过的什么日子。若非侄儿及时发现,怕是她仍旧在云府受苦。或许是母女连心,即便她一天没养育过意晚,但一想到她的身份,陈夫人还是觉得心痛。   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许久,没有人过来劝,因为大家都知道眼前的这一幕有多么难得。   只有站在陈夫人身后的乔婉莹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   属于她的位置被旁人抢占了。   过了片刻,陈夫人和意晚终于分开了。   陈夫人看着意晚红红的眼眶,抬手为她抹了抹眼泪。   “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意晚对她笑了笑,摇了摇头。   想到亲生女儿吃的苦,陈夫人的眼泪又来了,她拿起来帕子擦了擦眼泪,顿了顿,道:“从前都怪我没守好你,往后母亲日日守着你,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意晚哽咽出声:“嗯。”   乔彦成笑着缓和气氛:“好了,夫人莫要哭了,女儿这不是找到了么。岳父岳母也忙了一整日了,咱们回府去吧。”   陈夫人:“嗯。”   她紧紧握着意晚的手,拉着女儿朝外走去。   到了马车旁,意晚扶着陈夫人上马车。   待陈夫人上了马车,意晚道:“母亲,今日表哥帮了我,我有些话想对他说,去去就来。”   陈夫人眼眸微动,道:“好,这是应该的。”   意晚朝着一旁的陈伯鉴走去,乔婉莹迎面走了过来,在路过意晚时,讥讽道:“恭喜你,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   意晚停下脚步,抬眸看向乔婉莹。   看着乔婉莹这一张脸,她平静地说道:“若从来不曾拥有过,大概是做梦都想‘求来’,而我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没什么值得恭喜的。”   乔婉莹一向不喜欢意晚这个样子,看着她平静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从前她也没少讥讽意晚。然而,今日两个人身份对调,她却再也不能那样说她了。   乔婉莹冷哼一声,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有些人只能得意一时,未必能得意一世。一辈子还长,且走着瞧!”   意晚仿若没有听到,面色始终平静。   陈伯鉴朝着意晚走了两步,他刚刚看到乔婉莹的神情了,眼神很是怨毒。   “她刚刚说了什么?”   意晚淡淡道:“没说什么,大概是突逢大事,心有不甘,放了一句狠话。”   陈伯鉴皱眉。   意晚没再理会乔婉莹,看着陈伯鉴,郑重道:“表哥,你今日能不问缘由地站在我这一边,我会铭记一辈子。”   顾敬臣随永昌侯和陈侍郎朝着外面走去,离开之际,他回头看了一眼。瞧着意晚看向陈伯鉴的眼神,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梁家的亲事还没退,如今又多了一个陈家。   陈文素一路小跑着过来了,瞧着事情已经结束,埋怨兄长:“哎,这么精彩的事情兄长你为何不让我进来听一听啊!”   陈伯鉴:“哦?我刚刚可有拦你?你当真是因为我才不敢来花厅偷听的?”   陈文素:“……”   兄长真讨厌!祖父和父亲都在里面,她哪里敢硬闯啊。   可惜了,这么精彩的事情她无法和婉琪聊一聊。   陈文素转头看向意晚,眼前一亮。或许……表姐能告诉她?   陈伯鉴:“你还是去问母亲可能会知道得快一些。”   陈文素:……   那还是憋死她吧。   看着陈文素的表情,几个人笑了起来。   顾敬臣一直盯着意晚。   原来她笑起来这么好看,比梦中哭泣时的面容动人多了。   不过,她哭的时候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敬臣……定北侯……”乔彦成唤道。   顾敬臣收回来目光,回答了乔彦成的问题:“乔侯不必设宴,此次回来只为家母之病。过几日便要回去。”   乔彦成:“说的也是,秦夫人的病为先,你好好陪陪夫人。听说前线大捷,想必不日就能驱逐梁军,等你凯旋,我再为你接风洗尘。”   顾敬臣本想拒绝,琢磨了一下,道:“好,届时定会去贵府拜访。”   得到了顾敬臣的回应,乔彦成心头一喜。   “好好,我在府中恭候侯爷!”   顾敬臣点头:“我出来太久,心中挂念母亲,先回去了。”   陈侍郎:“侯爷慢走。”   乔彦成:“敬臣慢走。”   顾敬臣上马,回头瞥了一眼意晚的方向,朝着定北侯府行去。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下文。 第60章 归燕   瞧着顾敬臣走远, 陈侍郎问道:“彦成,我瞧着你刚刚与定北侯说了会儿话, 可探查到了他为何插手你的家事?”   乔彦成笑了, 问:“大哥觉得呢?”   观妹婿反应,陈侍郎心中的那个念头越发强烈:“难道是因为意晚?”   乔彦成点了点头:“多半是的。”   陈侍郎琢磨了一下顾敬臣的反应,微微颔首:“除此之外, 的确很难想出来其他的理由了。”   这件事只有对永昌侯府和云府而言是大事,对旁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定北侯没理由参与其中, 想来只能是私事了。   “意晚那孩子的确不错,之前伯鉴的母亲也夸赞过她。”   乔彦成有些惊讶:“哦?大嫂也夸过意晚。”   大嫂可是崔氏女,顶级世家出身。   陈侍郎:“对, 那时还不知意晚是你和芙蕖的女儿。”   乔彦成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似乎很快接受了自己父亲的角色。跟大舅哥聊了几句后,便准备回府去了。   马车上,陈夫人紧紧握着意晚的手,仔仔细细看着她, 抬手抚摸着她乌黑的发。   原来这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她时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意晚嘴角始终带着一丝浅笑,任由陈夫人打量自己。   不过, 她的内心远不止表面上这般淡定, 心砰砰直跳。   从小到大, 她第一次体会到何谓母爱。   乔氏从未给过她这样的眼神,她偏爱的眼神只会看向兄长和意晴。   她从不知一个人的眼神可以温柔到这般地步。   “母亲……”意晚忍不住唤了一声。   陈夫人疑惑,轻声问:“嗯?”   意晚抿了抿唇, 笑着摇了摇头。   陈夫人抬手摸了摸意晚的头。   意晚想到了什么, 抬手掀起来自己个胳膊, 露出雪白的胳膊。   陈夫人正诧异于女儿的举动,忽然,她看到了那块伤疤。或许,不该仅仅称呼为伤疤。   经过十几年,那烫伤的伤疤应该长得跟肤色一般只留丑陋的伤疤才对。可那疤痕却并非如此,而是变了模样,竟然能看出来胎记的模样,跟她当年看到的一模一样!   此事知情人没有几个,而他们几人是在刚刚才说出来的,所以女儿不应该知晓。   “这是怎么回事?”陈夫人问。   意晚:“我也不知。幼时这里是疤痕,后来疤痕的颜色渐渐泛红。我擦了些药膏也没有用。再后来它便成了这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胎记究竟是怎么回事。前后两世,自从入了京城,这胎记颜色就慢慢变得深了些。   与其说是铜钱,其实更像是一朵花。   陈夫人想到了乔氏刚刚的反应,问道:“三妹妹不知此事?”   意晚摇头:“此事只女儿和身边服侍的人知晓。”   陈夫人松了一口气:“还好她不知道!”   随后,她又想到了乔氏对女儿的忽视,饶是她脾气好,心中也忍不住又骂了几句。   乔彦成跟太傅府人道完别,又交待了下人一些事情,便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他便看到了女儿胳膊上的胎记。   他忽然想到了当初夫人怀了身子时遇到的那位道士说过的话,神情恍惚了一下。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那道士话语中暗示女儿的命数不简单。   陈夫人见丈夫不知在想什么,抬了抬意晚的胳膊道:“侯爷您看,意晚胳膊上有胎记。”   如今太子已经定下正妃,不日将迎娶,意晚不可能成为太子妃。   那道士的话多半是在胡言乱语。   乔彦成回过神来,笑着说:“是啊,烫伤后都能显露出来胎记,可见咱们的女儿注定要回来。”   陈夫人又看了一眼女儿的胎记,帮女儿把衣袖放了下来。   “是啊,上天垂帘,伯鉴又心细,女儿终于回来了。”   前面马车上的一家三口有多么温馨,后面马车上的乔婉莹就有多么孤单和痛苦。   到了分叉路口,前面的马车朝着侯府的方向而去,后面的马车转了弯,去了云府所在的方向。   乔婉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另一个方向的马车,眼泪从眼角滑落。   乔西宁看向妹妹,微微叹气。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马车到了云府,按照父亲的吩咐,乔西宁去了意晚的院中。   黄嬷嬷和紫叶满脸喜色,为意晚收拾着东西。她们把意晚东西都带上了,即便是用不上的,黄嬷嬷也拿走了,这是避免云府人,或者说乔婉莹和意晴拿这些东西做文章毁坏他们小姐名声。   意晚东西着实不多,不过是两刻钟左右,里面的东西全都搬完了。   乔西宁看着妹妹的东西,心中有些酸涩。   妹妹本应是侯府嫡长女,没想到被安置在如此狭小的院落中,这院子连婉莹院子的一半都比不上。   “哥哥,祖母、父亲母亲都不理我了,你可不能不理我。”   乔西宁回过神看向乔婉莹,瞧着她面容悲戚的模样,叹了叹气。   “嗯,你是我妹妹,若有难处,你可与我讲。能帮的,我自然会帮。”   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父亲母亲也并非完全不顾你,你也不要多想。”   毕竟同在一个府中生活多年,这些年的亲情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乔婉莹:“祖母向来疼爱兄长,哥哥能不能再祖母面前为婉莹多说几句好话……”   闻言,乔西宁一时没有答话。   他不能。   乔婉莹有些失望。   “兄长也不要我了吗?”   乔西宁:“婉莹,你平日里最是懂事识大体,也最了解祖母。你当知晓祖母心中最厌烦之人是谁。但凡跟她扯上关系,祖母都要气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严重时还要吃些药。你常常为祖母亲手熬药,你当知晓才对。”   婉莹抿了抿唇,眼里既有羞愧又有难堪。   乔西宁:“婉莹,世事无常,你看开些吧。”   乔婉莹甚是憋屈:“可我又有何错?此事又不是我做的。”   乔西宁知晓妹妹今日突逢大事心中不顺,尽量放缓语气:“没有人说你做错了,我也不认为当年的事情和你有关。”   乔婉莹声音大了些:“可你们的反应都认为我错了,都抛弃了我!”   乔西宁皱了皱眉:“我不知你为何如此想?你本就出身云府,何谈抛弃?如今你闹着要回侯府,可有想过你亲生父母的感受?”   乔西宁是一个合格的兄长。往日乔婉莹做错了事他并不会一味偏袒,也常常会教育乔婉莹,今日亦是如此。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乔西宁此时的态度在乔婉莹的心中却大为不同。   乔婉莹抹了抹脸上的泪,道:“好,兄长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赶紧回你的侯府去吧,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乔西宁瞬间冷了脸。见意晚的东西已经收拾完,他对乔婉莹道:“云府也并非龙潭虎穴,云大人也是疼惜儿女之人,你好好冷静冷静吧。”   说完,离开了云府。   乔婉莹看着空空荡荡又狭小的院子,哭得泣不成声。   意晴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她看着乔婉莹的模样,道:“姐姐,你认命吧。”   乔婉莹停止了哭泣,怒视意晴:“你给我滚,我不是你姐姐!”   意晴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昔日表姐多么温柔大方,今日竟然这般狠厉。她原以为表姐要比长姐好许多,得知表姐是自己亲姐姐时她还曾欢喜过片刻,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人。   “你凶什么凶!你惦记着回侯府,怎么不想想母亲!母亲都要被送走了,你还不赶紧去跟侯府的人求情。”   乔婉莹:“那是你娘,不是我的!”   意晴冷哼一声:“怎么不是你的?你就是娘亲生的,这一点刚刚已经在太傅府证实了。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母亲吧。”   乔婉莹咬着牙道:“哼!想让我救她,绝无可能!若非她,我如今怎会到了这般地步!”   她绝不承认乔氏那个蠢妇是自己的母亲。   意晴讥讽:“真是可笑,若不是母亲,侯府哪个人会正眼瞧你,谁会把你当侯府的大小姐?就是因为母亲把你换到了侯府,你才能在侯府享福那么多年。现在的位置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你本来就该生在这里!”   意晴的话真实又扎心,乔婉莹简直要崩溃了,捂着耳朵不想听,口中一直骂着意晴。   意晴见乔婉莹指望不上,气得跺了跺脚,离开了小院。   顾敬臣回府后直奔正院而去。   此刻天色暗了下来,正院里有光。   看到母亲身边的婢女,顾敬臣压低声音问:“檀香姑姑,母亲可醒了?”   檀香:“夫人睡了一个时辰就醒了,醒来问过侯爷去了哪里。”   秦夫人病了。确切说已经病了一个月了。李总管及时发现问题,把此事报给了顾敬臣。这一个月来顾敬臣一直在忧心此事。   顾敬臣:“嗯,劳烦姑姑了。”   檀香朝着顾敬臣福了福身,去忙别的事情了。   顾敬臣抬步朝着屋内走去。   秦夫人正坐在床上看书,听到声音后并未抬头,依旧在看书。   顾敬臣也未打扰,坐在床边。   直到这一页看完,秦夫人方抬起头来。   “回来了。”   顾敬臣:“嗯。母亲怎得又看书了?”   秦夫人合上书,欲放在一旁。   顾敬臣接了过来。   秦夫人:“左右无事,日日躺着也觉得烦闷,不如看看书。”   顾敬臣瞥了一眼手中的书,是《道德经》。   “可需儿子给您找些话本子?”   秦夫人:“不用。那是小姑娘才爱看的东西。我年纪大了就爱看经书,多读读经书也不错,静心。”   顾敬臣应了一声:“嗯。”   随后把书放在了一旁的书架上。   瞧着儿子的背影,秦夫人问:“对了,你刚刚去做什么了,又去宫里了?”   顾敬臣神色微顿,并未解释:“没有,出去办了点事。”   秦夫人也没多问,道:“嗯。你回来也有三日了,你若记挂着前线,明日便回吧。”   顾敬臣:“不急,等母亲好些了我再回去。”   秦夫人:“其实我没什么事,那日只是一时头晕,没站稳,眼前一黑晕倒了。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让你回来了。”   顾敬臣没说话。   母亲可不是像她说的那样简单,母亲晕倒在宫里,整整三日未醒过来,太医们也都束手无策。虽然母亲后来醒过来了,但病因一直没能查清楚,这几日也一直昏昏沉沉的。   秦夫人:“这几日我感觉身上好些了,你回去吧。”   作为母亲,儿子走之前她的确不愿儿子上战场。但如今儿子因为她的一点小病就回来,她也不愿麻烦儿子、耽误儿子。   顾敬臣没有接这句话,而是问了一个问题:“母亲,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您身子一向康健,为何这一个月来频频头晕,甚至还晕倒了。”   秦夫人略一思索,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你是怀疑我中毒了?”   顾敬臣点头。   秦夫人又思索片刻,道:“不可能,我吃穿用度都是用惯了的,经手的人也都是府中的老人了。太医不是也没查出来吗?”   顾敬臣:“正因为如此,才更可怕。”   秦夫人没再说话,脸色沉了下来,细细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这一个月来,除了宫里的赏赐,只有承恩侯府来送过东西,还有聂姑娘来看过我。其他的,就没有了。”   顾敬臣:“我已经让扬风去查了。若查不出来病因,儿子也不放心。”   这一次是头晕,晕倒三日,若不能找出来,下一次还不知会怎样。   秦夫人想到上次儿子走时交待的事情,看向儿子:“你是不是早就有所怀疑了?”   顾敬臣顿了下,点头:“嗯。”   秦夫人:“好,那你去查吧。”   既然儿子早就有所怀疑了,若查不出来他怕是不会安心。   见儿子要走,她忽然想起来一事。   前些日子她听说云府正准备和国公府办喜事了。之前她想着儿子在前线,应不知此事。如今儿子回来了,她怕儿子会听说此事。   “你上次与我说亲事的事情由我做主,可是真的?”   顾敬臣怔了一下。   秦夫人:“我瞧着永昌侯府的嫡长女不错。虽太子选妃落选了,但听说她刺绣极好,又擅长诗词歌赋,性子文静,大方得体。你觉得如何?”   她记得儿子喜欢云家的姑娘之前似乎曾对这位乔姑娘感兴趣。   闻言,顾敬臣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见儿子不赞成也不反对,秦夫人又问了一遍:“嗯?你是何态度,与我说清楚些。同意亦或者不同意,给个准话。”   顾敬臣:“母亲说的是永昌侯府的嫡长女?”   秦夫人:“正是她。若你没什么意见,等我身子好些了,我便亲自去问问永昌侯夫人的意思。”   这次病了她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若真是有人给她下毒,万一她熬不过去,只留儿子一个人在世上可怎么办?最好能给他找个合心意的姑娘,两个人能有个依靠,互相扶持。   她那弟妹显然是不靠谱的,这次她要亲自去!   顾敬臣抿了抿唇,道:“若是永昌侯府的嫡长女,儿子没意见。”   秦夫人看了一眼儿子的神色,瞧着他面上竟难得流露出来一丝羞涩,松了一口气。   还好,儿子果然对那姑娘有意。   不过,与此同时,她心中也多了些别的心思。   儿子开窍后怎么见一个爱一个,会不会太花心了些?   别的没有随他父亲,这一点倒是十足像。   真不是什么好事!   作者有话说:   非常抱歉,58、59章修改过,看过的可重新看一下,改的内容是意晚去留。   为表达歉意,本章评论区发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前。 第61章 疑惑   到了侯府后, 意晚扶着陈夫人下了马车。   得知母亲回来后躺下了,乔彦成道:“天色已晚, 夫人和意晚先回正院去休息, 我去瑞福堂看看母亲。”   陈夫人张了张口。   乔彦成打断了陈夫人要说出口的话:“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夫人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母亲那边我去瞧瞧, 等明日你再去探望母亲,想来母亲会体谅的。”   陈夫人略一思索,道:“也好。”   她今日实在是疲惫得很, 无心他顾。   乔彦成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儿。也不知为何,虽然跟女儿没见过几次,莫名就觉得亲切。跟女儿说话时也把声音放轻了些:“意晚, 你好好陪陪你母亲。”   意晚:“是, 父亲。”   意晚刚刚随陈夫人回到正院,婉琪就小跑着过来了。   见大伯母在看自己,知晓大伯母最重规矩礼仪,婉琪连忙放慢了脚步, 整理了一下衣裳, 朝着陈夫人福了福身:“见过大伯母。”   陈夫人:“嗯,婉琪过来了。”   婉琪瞥了一眼意晚, 眼神里满是兴奋。   意晚表姐竟然是自己的堂姐。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又惊喜。   陈府的宴席结束, 他们一家人就回了府中。母亲一直在猜测陈府有什么事要避开他们, 没过多久,就见祖母怒气冲冲地回来。   她和母亲一同去了瑞福堂。   祖母把孙姨娘、三姑母、乔婉莹骂了一通。足足骂了一刻钟,她才听明白祖母生气的缘由。   她本留在瑞福堂陪着祖母, 见大伯父回来了, 她借机退了出来, 直奔正院而来。   她知今日天色已晚,不该在此时过来,可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兴奋,跑过来看了一眼。   “见过大姐姐!”婉琪脆生生地唤道。   听到这个称呼,意晚微微一怔,道:“婉琪。”   陈夫人看看婉琪,又看看意晚:“你们姐妹俩关系倒是不错。”   婉琪笑着说:“大姐姐脾性好,长得又好看,我第一次见她时就喜欢。”   陈夫人记起之前似乎就常常看到婉琪伴在意晚身边,而她也在见意晚第一面时就觉得熟悉,对其心生好感。可见血缘这种东西之玄妙。   陈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你大姐姐刚回来,往后少不得需要你照应。”   她原先担心女儿回来不适应,有婉琪在,相信会好很多。   婉琪:“那是自然,大伯母放心,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把府中上下所有的事情都给大姐姐说清楚!”   婉琪又忍不住拉着意晚叽叽喳喳说了许久。   不多时,黄嬷嬷和紫叶从云府回来了,意晚的东西也拿了回来。   陈夫人瞧着女儿的东西,又是一阵难过。她虽不重视这些身外之物,可见女儿拢共没几件衣裳,还是穿旧了的,还是会不舒服。   婉琪愤怒道:“三姑母也太坏了,晚晴那么多衣裳,怎得就给大姐姐做这么几件。”   意晚看了一眼陈夫人的神色,见她眼中含泪,怕她哭久了伤身,于是说道:“衣裳够穿便好。”   陈夫人见女儿如此懂事,既欣慰又心疼。   没关系,她以后会给女儿置办齐全的。   婉琪又嘟嘟囔囔说了几句,见这边还有事要忙,大伯母又和表姐刚刚相认,想必有很多话要说,便没再过多停留,离开了正院。   此时也到了晚饭的时辰,陈夫人没再多言,吩咐人上了饭菜。   饭桌上,陈夫人一直在为意晚夹菜。   等吃过饭,收拾妥当,陈夫人便让人把门关上了。   屋内除了除了黄嬷嬷和紫叶,还有陈夫人的心腹荔枝。   陈夫人牵着女儿的手来到榻边,落座后,握着女儿的手,柔声道:“刚刚人多,我没来得及细问,这些年……你究竟过得如何?”   短短一句话,陈夫人顿了一次才问出口。   刚刚在太傅府,从只言片语中她便知晓女儿过得不如意,再加之平日里见过乔氏对女儿的态度,也能从中猜测一二。   只是,作为母亲,她想问的更详细些。   意晚望向陈夫人的眼睛,瞧着她温柔的眉眼,她笑了笑,抬手抚平了她因担心自己而皱起的眉头。   “我……”   陈夫人仿佛知晓女儿要说什么,握紧了女儿的手:“我想听实话。”   意晚看的出来母亲是真的关心她,想知晓她的情况。   那一句“我过得挺好”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陈夫人看了一眼黄嬷嬷和紫叶,道:“你不说,我问她们两个也是一样的。”   意晚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其实,在云家时父亲和兄长都待我极好。三姑母虽不喜欢我,但因为有父亲在,平日里也不会磋磨我,下人们对我也很是敬重,我并未吃苦。”   见女儿仍旧不说实话,陈夫人心绪变得复杂。   女儿的性子真的很好,即便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仍旧不会怨天尤人,不会去责骂原来的家人。从女儿的身上她似乎看到了一切美好的东西。   从女儿这里她怕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罢了,她不问了。   “那你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吧。”   她想听听那些她从未参与过的女儿的成长。   意晚:“母亲指的是何事?”   陈夫人:“什么事都行,只要是你的事情就好。”   意晚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也想好好和母亲说说话,只是此刻天色已晚,母亲又满脸疲惫,这一说下去不知要到何时了。   “母亲,您今日累了一日,不如好好休息,明日咱们再说?”   陈夫人笑着说:“我不累。”   这几个月她一直怀疑婉莹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如今真的找到了自己亲生的,她心中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正开心着。   意晚看了一眼荔枝。   荔枝得到暗示,笑着对陈夫人说:“夫人,您不累,大姑娘也累了啊。总归大姑娘以后会长长久久伴在您身侧,有的是时间去问那些事情。”   陈夫人这才想到女儿也是累了一日了。   “好,那你先去休息,明日咱们母女再说。”   “好。”   陈夫人:“走,去看看他们为你准备的房间。”   意晚站起身来,随陈夫人朝着外面走去。   陈夫人:“时间短促,院子还没收拾出来。正院里空着许多屋子,你先随我住在正院吧。”   意晚应了一声:“嗯。”   永昌侯府的正院极大,光是屋子就有十来间,旁边还有一个跨院。   意晚先住在旁边的跨院里。   陈夫人:“这院子狭小,你且先住着,等把院子收拾出来你再过去。”   意晚打量了一下跨院,道:“这里也挺好的。”   这跨院比她从前住的院子还要大些。   推开屋门,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屋内的陈设简洁大方,用材讲究,一看便知极为用心。   安置好女儿,陈夫人又对下人交待了一番,这才离开了跨院。   人一走,黄嬷嬷和紫叶终于激动地看向意晚。   “姑娘,咱们成功了……”   “您以后再也不会受苦了。”   意晚笑了笑:“嗯,离开了。”   她再也不用日日担心何时会被人害死了,可以好好活着了。   “你们两个人也忙活了一日,时辰不早了,先去休息吧。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   “好。”   沐浴后,意晚去了床上躺着。   陈夫人为意晚准备的床比意晚在云府的床大一倍,被褥也都松软,然而,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意晚一时有些睡不着。她脑海中一直浮现着今日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事情如同一幅长长的画卷呈现在眼前,每一个人的表情和反应也在眼前滑过。   听着屋外潺潺的雨声,意晚不知何时睡着了。   这一次她竟梦到了云府。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意晚心中有些不解。白日里她不是已经在众人面前揭露了真相吗,怎得又回到了云府之中,难不成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意晚心中开始慌乱。   不,不,她不能再回来了。   若是意晴嫁入国公府,她不知有没有命活下来。   很快,听到了屋里传出来动静。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   “你个毒妇!你还是不是人!意晚虽不是你亲生的,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啊,你怎么能害死她!”男人愤怒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父亲。   意晚来到门前,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的父亲。   乔氏正神情狼狈地坐在地上。   “我……我……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让她生下来侯爷的孩子,给她下了堕胎药,没想害死她……”   云文海怒斥:“这还不够吗?她身子本就瘦弱,如今又有了身孕,你一副药下去,她不知要遭多少罪!”   面对云文海的指责,乔氏也有些不悦,反驳道:“那日她回府说有了身孕,老爷不也愁得半夜睡不着觉!”   云文海神色微顿,又道:“我的确有些发愁,但我绝对没想过要害死她肚子里的孩子!”   乔氏:“老爷,婉莹才是咱们的孩子。”   云文海:“她虽是我的孩子,可我一日也没养过她,她也没孝敬过我,意晚更是我的孩子!”   轰隆隆……轰隆隆……   意晚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吵醒了。   醒来前,画面一转,她似乎看到顾敬臣满脸怒意来了云府。   意晚睁开眼看着粉色的床顶,心中疑虑顿生。   难道前世她不是被乔氏害死的?   既不是乔氏,那会是谁?   又为何要害死她?   另一边,顾敬臣正沉浸在美梦之中。   他再次梦到了意晚,这一次他们有一段愉快的时光。   睁开眼醒来,顾敬臣看着尚有些暗的屋内,暗想,或许早些成亲也是极好的。   也不知昨夜她在侯府中过得如何。   会不会太开心把他忘了?   练完剑,顾敬臣擦了擦汗,把布放在了扬风手中。他抬脚正欲去沐浴,顿了顿,又看向扬风。   “你去买些有趣的话本子。”   话本子?扬风一脸惊讶。他怎不知他们侯爷何时有了这样的兴趣爱好。   看到下属的眼神,顾敬臣神情微赧,补充了一句:“女子爱看的那种话本子。”   扬风忽然想起了昨日侯爷说要给夫人准备话本子,立马明白了。   收拾一番,顾敬臣去了正院。   等秦夫人用完早饭,又吃了药,他才放心离去。   待儿子走后,秦夫人琢磨了一下,对檀香道:“我觉得还是早些去永昌侯府提亲吧,听说那乔姑娘各方面都很优秀,如今落选,怕是各家都要求娶的,可别再像上次似的去晚了。”   檀香给秦夫人掖了掖被角,道:“您说得有理。不过,再快也得等您身子好些了才行。”   秦夫人喃喃道:“早些定下来,他能稳定下来,我也能安心。”   檀香:“有侯爷在,您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秦夫人:“哎。你还是去准备准备吧,过几日就随我去永昌侯府。”   檀香:“好。”   等秦夫人睡下,檀香拿着钥匙去了库房,在里面准备着送去永昌侯的礼,挑选好之后放在了身后婢女的手中。   门口处有两个婆子守着。   一个稍胖些的婆子忽然捂了捂肚子,借口肚子疼离开了。   她左拐右拐,没去净房,反倒是去了外院。   在内外院相连的一片树林处,跟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说道:“夫人准备为侯爷提亲,提的是永昌侯的嫡长女。”   不多时,婆子回去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乔婉莹从天上掉到了地上,她难过得整宿没有睡。   这一晚上,足够她想清楚所有的事情。   依着祖母和父亲对乔氏的讨厌,乔氏定然没什么好果子吃,一定会被送去族里。不仅如此,她那个亲爹云大人怕是也无法在京城继续做官了。   云文海一走,她也要跟着离开。   从此以后,她跟京城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不甘心!   她要在云文海离开京城之前做最后一搏。   太子周景祎看着手中的信,嘴角一勾。最近日子无趣得很,出去逛逛也不错。   顾敬臣也在看信,看的是来自延城的信,见延城一切正常,他安心不少。拿起来笔来写了一封回信。   处理完政务,闭上眼,顾敬臣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来那一张如兰如月的脸,也不知她此时在做什么。   这时,扬风抱着一摞话本子进来了。   “侯爷,这是市面上卖得比较好的话本子。”   顾敬臣拿过来最上面的话本子,只见封面上写着《小姐和书生》。他想也没想,放在了一旁。   随后又拿起来第二本。   书名叫《京城烟雨》,看不出来究竟写的是什么。他打开翻看了一下,故事主要讲的是一个官家小姐和落魄世家子的故事。   那世家子是个读书人,两人从小定下亲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顾敬臣皱眉,放置在一旁,又拿了下一本。   这一本的名字叫:《嫁给状元郎》。   晦气!   “只有书生和小姐的?”顾敬臣问。   扬风有些诧异:“夫人不是最喜欢看书生和小姐的故事吗?这些都是市面上卖得最好的。”   夫人最喜欢看穷书生的故事,书生越穷,她越喜欢。而若那故事里的男主角身份尊贵,她便不会多看一眼。   顾敬臣没说话,脸色不太好看。   扬风又补充了一句:“最下面这几本不是书生的,这两本写的是将军和小姐的故事,这本写的是商贾和小姐。”   幸好他怕夫人看烦了书生和小姐的故事,特意拿了几本不一样的。   顾敬臣拿过来那两本写将军的话本子,翻看了一下,道:“把这两本书给永昌侯世子送去。”   给永昌侯世子?扬风愣了一下,瞬间又反应过来了。原来侯爷是想给乔姑娘送书啊!   扬风怕会错意,试探地问:“想必世子事多,不如请乔姑娘品鉴一下?”   顾敬臣应了一声:“嗯。”   扬风知晓自己猜对了,道:“属下这就去。”   “剩下的几本给母亲送去吧。”   “是。”   乔西宁看着手中的两本话本子,想到刚刚那位大人传的话,转身朝着内院走去。   刚到正院门口就看到了不远处父亲的身影。父亲似乎刚从瑞福堂出来,正朝着这边走来。   他停在正院门口等了一下。   待父亲走近,乔西宁躬身行礼:“儿子见过父亲。”   乔彦成:“嗯。来看你母亲和妹妹?”   乔西宁:“早上来过一次了,这次是给妹妹送东西。”   父子二人朝着正院内走去。   乔彦成:“对了,为父昨日忘了问你了,婉莹那边如何?云府可有人欺负她?”   再怎么说婉莹也是自己养大的女儿,虽心思有些不正,又有个那样的母亲,他还是无法做到绝对的狠心。   乔西宁:“挺好的,她住在意晚原来住的院子里,府中的人也没有为难她。”   乔彦成:“嗯,那就好。今早你三姑母已被送出京城,过不了多久云文海也会离京,这段日子你多关注婉莹那边,云府若有人对她不好,帮帮她。”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也不必过多插手,她早晚要在云家生活,也不必让她知晓是侯府帮了她。”   帮她,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父女情分。不告知她,是因为不想她做过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是他狠心绝情。婉莹毕竟是孙姨娘的血脉,她的身份决定了她不可能再留在侯府中。   乔西宁:“是,父亲。”   乔彦成这才注意到儿子手中的书,随口道:“这是话本子?难为你怕你妹妹不习惯侯府生活,知道给她送些话本子解闷。”   乔西宁想了想,解释:“不是儿子送的,是定北侯。”   乔彦成面上流露出来诧异的神情,很快这丝诧异又变成了喜悦。   他抬手把儿子手中的话本子拿了过来。   《将军再爱我一次》   《冷将军和娇小姐》   乔彦成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这都是什么东西!   作为一个读了几十年书的文臣,乔彦成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东西。他差点把话本子撕了。只是想到这是顾敬臣送来的东西,他忍住了。   最后,他嫌弃地把话本子递给儿子,仿佛多看一眼都要脏了眼睛。   “我去看看你母亲,你给意晚送过去吧。”   乔西宁:“是,父亲。”   说罢,乔彦成朝着正厅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名字那么露骨,里面该不是什么下流的东西吧?   想到女儿那一双真挚的眼睛,那一张仿若未经世俗洗礼的纯净脸庞,再想到顾敬臣看女儿的眼神,他心头一跳。   可别让那小子带坏了自己乖巧懂事又单纯的女儿!   乔彦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西宁,等一下!”   乔西宁停下脚步。   没等儿子过来,乔彦成就快步朝着儿子走了过来,一把拿过来儿子手中的书,快速翻看了一下。   见里面内容不是他想的那样,终于放心了。   “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疼爱   意晚正在屋中规整摆放东西, 转身之际,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乔西宁。   也不知他来了多久了。   意晚放下手中的东西, 擦了擦手, 朝着乔西宁走了过来。   “大哥。”   乔西宁面上带了几分笑,朝着屋内走来。   “在收拾东西?”   意晚:“嗯。昨日没来得及整理,今日收拾一下。大哥请坐。”   乔西宁坐在了一旁的榻上。   紫叶停下了手中的活, 给乔西宁倒了一杯茶,随后又默默退了出去。   乔西宁一直在观察。瞧着意晚身边婢女,他心中暗暗赞了一声。   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往往能看出来主子的性子。   他轻抿一口茶, 放下茶杯,问:“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意晚:“挺好的。”   乔西宁仔细看了看意晚。   他昨日去看过意晚往日住的院子,院子狭小, 屋里陈设简陋。   此刻在她的脸上他看不出她对这个小跨院的不满, 也看不出来到侯府的得意和开心。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旁边的秋意院这几日就能收拾好,里面的东西很齐全,你直接住过去便是。”   意晚:“这些东西还能用, 丢了可惜。”   闻言, 乔西宁没再多劝,他把话本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定北侯送来的。他怕妹妹在府中无趣, 给你送些话本子过来。”   顾敬臣给她送话本子?   为何?   意晚看向桌子上的话本子。   一个人的喜好果然不会变。   前世她就在房中见到过这两本话本子。   她怀疑是顾敬臣放在屋里的, 可当她问起时顾敬臣否认了。   没想到今生他竟给她送了过来。   “多谢大哥。”   若在昨日之前, 意晚大概想也不想就会让人给顾敬臣退回去。可昨日他刚刚帮了她,她不能这样做。   意晚的反应过于平静,乔西宁倒是好奇极了。   昨日那位定北侯就来帮了妹妹, 今日又送了话本子, 听说他之前还向妹妹提过亲。   定北侯就差把“喜欢”二字从嘴里说出来了。   “你可知定北侯是何人?”   意晚:“知道。”   再熟悉不过了。   兄妹俩虽是同父同母, 但着实没见过几次,彼此并不熟悉。乔西宁没把话说的太清楚。   “可要回礼?”   “劳烦兄长替我说声谢谢吧。”   昨日她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其他的礼她以后再想办法补上。   “好。”   正厅里,陈夫人正让人从库房搬运布料。   意晚和自己喜好相同,都喜欢素色的布料,库房中有许多素色的。   她挑了几匹,准备一会儿让人给女儿做几身衣裳。   乔彦成坐在榻上喝茶,时不时和夫人说着话。   “母亲身子还好,只是精神不济,也不愿见人,访客全都推了。这样的消息是瞒不住的,估摸着这几日京城的人就要知道了。夫人做好准备。”   陈夫人:“嗯,既然母亲身子不适,那就闭门谢客。”   正好这几日她想好好和女儿说说话,也不想见外人。   乔彦成想了想,道:“也好,过了这几日等事情平静下来再开门。”   说完此事,乔彦成端起茶饮了一口,又提起另一件事:“婉莹那边还好,云府没人欺负她,夫人不必担心。”   陈夫人神色微怔。   “我倒不担心她会被欺负,她那样的性子,如何会吃亏?只是——”   乔彦成看向陈夫人:“嗯?”   陈夫人看向乔彦成:“我怕她会动歪心思,最终害了自己,侯爷还是多注意一下吧。”   乔彦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了婉莹拿着意晚的刺绣当成自己的,当被意晚拒绝时,威逼利诱,又想到了她给乔氏通风报信,想到她被关起来后想方设法去参选。   为了当选太子妃,她不折手段。   从前他还没意识到女儿这样做有什么问题,此刻听了夫人的提醒,恍然间明白过来。   对于婉莹而言,从侯府嫡长女变成从五品小官之女,定会心有不甘。   在这种情况下,她很可能做一些什么事。   “夫人说得有道理。我忽然想起前院还有事要忙,先过去了。”   “侯爷慢走。”   等裁缝来了正院,陈夫人让人把意晚请了过来。   见意晚喜欢自己挑选的布料,陈夫人开心不已。从前她为婉莹挑选的衣裳,婉莹向来不喜欢。这次她一口气为意晚做了十来件衣裳。   意晚委婉拒绝:“母亲,衣裳太多了,马上天就要暖和起来了,我穿不过来。”   陈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怎么会穿不过来?不过十几件罢了,一日一件,这还做少了。”   昔日婉莹只会嫌衣裳太少,不够穿的。从正院做几件,再从瑞福堂那里做几件。有些衣裳还未上身就扔掉了。   意晚看得出来母亲想补偿她,她没再多言。   有了新衣裳,就得配上新的首饰,陈夫人让人去把她的首饰盒子拿了过来。   她平日里打扮素净,不怎么戴首饰,盒子里也不少好看的首饰。   意晚平日里也不怎么戴,推拒了一番。   陈夫人又怎会就此作罢。女儿头上都没一件像样的首饰,她得为女儿准备一些。   “这些款式有些老旧,改日我带你出去新买些。”   意晚看着陈夫人开心的模样,应了下来:“好。”   陈夫人笑得更开心了。   意晚:“母亲,祖母那边可要去侍疾?”   陈夫人:“你有这份孝心,想必你祖母知晓了也会很开心。不过,你暂时不必去。你祖母平日里最疼婉莹,又最恨孙姨娘,她最近几日怕是不想见任何人。”   意晚:“嗯。”   过了片刻,二夫人何氏来了,带着婉琪一起。   何氏一进门就笑着说:“大嫂,忙着呢?”   陈夫人停下了和女儿的谈话,看向何氏母女。   “没做什么,二弟妹请坐。”   何氏也没客气,找了个位置坐下了,眼睛一眼不错地盯着意晚看。   婉琪:“见过大伯母,大姐姐。”   意晚站起身来:“二婶儿,二妹妹。”   何氏满脸笑意:“意晚长得真好看,跟大嫂很像。”   婉琪点头:“就是就是,我从前就觉得像。母亲您不知道,大姐姐长得更像祖母年轻的时候。可惜祖父的画被大姐——咳,祖父的画没了,不然还能拿出来看看。”   陈夫人看向女儿:“意晚长得比我好看。”   听到这话何氏有些诧异。大嫂平日里很重规矩,人也比较正经刻板,寻常人也不敢与她开玩笑说些闲话。   若平常听到这话多半笑笑不说话。   今日的大嫂似乎有些不同,好像……嗯,多了些烟火气。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以前婉莹在的时候也没见大嫂这般。   难道母女之间真的有血缘天性?   意晚看向母亲,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她转头看向了婉琪,又看向何氏。   “二妹妹活泼可爱,性子讨人喜欢。”   这话何氏爱听,她道:“她性子直,这一点随我。要是以后婉琪说错了什么话,你多担待。”   意晚:“二婶儿这是哪里话,且不论二妹妹并不会说错话,再者我是姐姐,自会护着她。”   何氏点了点头。   怪不得大嫂喜欢这个女儿,性子看起来倒是不错,比婉莹那个死丫头强多了。   “我听说府里在给你收拾秋意院,你若有什么东西短缺,只管问我要。”   意晚朝着何氏福了福身:“先谢过二婶儿了。”   何氏着实对昨日的事情好奇不已,两个孩子在场她也不好多问,便借口小姐妹培养感情,把意晚和婉琪支开了。   “婉琪,你大姐姐刚回府,想必还没逛过府中,不如你带着她四处去转转?”   婉琪看向意晚:“好啊。不知大姐姐想不想去?”   意晚看了陈夫人一眼,见她点头,便道:“好。”   两个小姑娘一走,何氏立马坐到了陈夫人旁边,好奇地问道:“大嫂,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意晚和婉莹会被调换?母亲只一个劲儿骂孙姨娘和三妹妹,我听都没听明白。”   陈夫人看向二弟妹。   何氏怕陈夫人不说,又道:“反正这事儿早晚得传开。我虽跟此事没什么关系,可毕竟也是侯府的主子,我若是不知晓的话,别人问起时我不好答啊。”   陈夫人略微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她简单说了说整件事情。   婉琪一直挽着意晚的胳膊,为她介绍着侯府各处。   “这是正院,那边是瑞福堂,就是祖母住的地方。这些地方大姐姐都来过了,想必还有些印象。往前走是个小花园,穿过小花园就是父亲和母亲住的院子。旁边是我住的听雨轩。大姐姐的秋意院在另一个方向。以后大姐姐可以来找我玩啊!”   意晚:“好。”   两个人正在花园里走着,迎面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婉琪嘀咕了一声:“我哥怎么来内宅了。”   “哥——”   婉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乔琰宁打断了。   乔琰宁看着站在妹妹身边的意晚,皱了皱眉,问:“你怎么在府里?婉莹呢?”   他昨晚和朋友出去小酌,喝得醉醺醺的,一早醒来从躲在一旁议论的下人口中得知府中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大伯父家的婉莹离开了府中,三姑母家的意晚来了侯府。   他饭都没来得及吃,匆匆来了内宅中。   没想到竟看到了当事人之一。   云家表妹在这里,那就说明婉莹是真的被撵走了。   他心头的火立马就上来了。   意晚知晓乔琰宁和乔婉莹关系好。在调查时她便得知乔婉莹给乔氏的信是乔琰宁送过去的,也知是乔琰宁送乔婉莹去宫里参选。   意晚平静地道:“她回家去了。”   乔琰宁皱眉:“回家?回哪里的家,侯府才是她的家。”   婉琪:“哥哥这话好生奇怪,侯府怎么会是她的家?她是三姑母生的,自然要回三姑父家。”   乔琰宁:“我知道你跟婉莹关系不好,但你也没必要这样说她。”   婉琪憋了一肚子火:“我说她什么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是哥哥你是非不分!”   乔琰宁心头也有火。   “我怎么就是非不分了?是你们太过凉薄。婉莹在府中生活了那么多年,一直都是侯府中的姑娘。三姑母做错了事情为何要迁怒到她的身上?府中又不缺她一口饭吃,为何要把她撵走。”   说完,又看向意晚:“还有你,一直都是姑母的女儿,姑母和姑父把你养大,你就一点都不顾念亲情,立马心无芥蒂地入住侯府?”   话里不乏讽刺之意。   大有一种意晚鸠占鹊巢,以及贪慕荣华富贵之意。   婉琪要被她哥气死了。   “大姐姐不是这样的人,哥,你说话太难听了!”   意晚轻轻拍了拍挡在自己前面的婉琪,朝前走了一步。   面对乔琰宁的指责,意晚的眼神依旧平静。   “乔公子是想让我顾念一个在我出生时就任由我病死之人,还是想让我顾念一个为了掩盖我胳膊上的胎记不顾我体弱硬要往我胳膊上烙伤疤之人,又或者是为了给亲生女儿说一门好亲事往我药里下毒之人?”   乔琰宁并不知这些事情,他只知道大妹妹离开了府中。他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意晚还没说完,她又继续说道:“若乔公子能做到以德报怨,那我无话可说。不过,意晚只是个肉体凡胎的俗人,只想好好活着,做不到你这般心胸宽广。”   乔琰宁被怼得无话可说。   “三弟,你给意晚道歉!”乔西宁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刚刚离开正院后去了瑞福堂,在祖母那里待了片刻。正欲回外院,便听到了这边的争执。   乔琰宁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顿了顿,说出来道歉的话:“对不起,我刚刚不该那样说你。”   意晚:“没关系。”   道完歉,乔琰宁依旧想着刚刚的事情,他看向乔西宁。   “大哥,就不能把婉莹接回来吗?咱们侯府这么大,两个妹妹都在就好了啊。”   乔西宁皱眉。   此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想到刚刚祖母与他说的关于孙姨娘的事情,乔西宁问:“你去看过祖母了吗?”   乔琰宁:“……还没。”   乔西宁:“你去看看祖母吧。”   或许听听祖母的话,三弟心中就有答案了。   乔琰宁还欲再说:“婉莹……”   乔西宁打断了他的话:“看完祖母再说此事。”   乔琰宁闭了嘴:“好吧。我先去看祖母,一会儿我去外院找你。”   乔西宁:“好。”   乔琰宁离开后,乔西宁看向意晚。   “你别介意,三弟跟婉莹关系好了些,关心则乱。而且他昨日并不在场,不知晓那些事情。”   意晚:“嗯,可以理解。”   乔琰宁毕竟和乔婉莹一同长大,两个人感情又比较深厚,今日会有这样的举动实属正常。不过,想到之前乔琰宁为乔婉莹做过的事情,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不过,有句话我想提醒一下大哥。”   乔西宁:“妹妹请说。”   意晚:“之前因为我不肯为婉莹造假,婉莹威胁我,母亲把她关了起来。随后,她弄坏了祖母的画像,给三姑母通风报信,瞒着府中去宫里参选……”   这些乔西宁都知道,他不知意晚为何再次提起来。   接下来意晚为他解了惑:“这些事情都是三哥帮她做的。如今婉莹的情形比上次还要糟糕,不知她又想做什么事。会不会求到三哥的头上……”   乔西宁顿时一震。   虽然亲手把婉莹送回了云府,也拒绝了她想要回府的请求,但他们二人相处了十来年,他一直都拿婉莹当妹妹。当年的事又是孙姨娘和乔氏所为,所以这种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他没有把婉莹想得太坏,只觉得她偶有些任性之举,但向来知书达理又懂事。   反倒是妹妹这个局外人看得更清楚些。   “也可能是我多想了,不过我还是希望大哥能多注意一下三哥。”   婉琪:“绝对会的!她干什么坏事都要我哥帮忙。”   乔西宁神色严肃,道:“嗯,多谢妹妹们的提醒,我去找琰宁了。”   乔西宁走后,婉琪嘀嘀咕咕跟意晚道:“哼,从前府里府外的人都说婉莹是好的,说我任性,如今可算是都睁开眼了。”   这个府中只有她跟母亲觉得婉莹坏,其他人都觉得她好。   现在婉莹终于露出来真面目了。   一方面乔西宁稳住乔琰宁,不让他出门去寻婉莹,另一方面他查了查婉莹的行踪。   得知婉莹去见太子后,乔西宁去了前院书房。   “父亲,婉莹去见太子了,和太子在一处单独待了两个时辰。”   乔彦成神情微怔。   儿子话中之意他听明白了。   他在想,究竟是因为突逢大事婉莹的性子变了,还是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   她是他的养女,也是孙姨娘的血脉。   乔彦成的脸色沉了下来:“继续盯着她,若有异动及时告知我。”   心也冷了下来。   顿了顿,又道:“不过,不必帮她了。”   若她随了孙姨娘,发生了昨日的事情后,她不来害侯府就不错了。   “是,父亲。”   那日发生在陈太傅府中的事情虽然没有外人在场,但消息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京城各个府邸之中。   然后慢慢发酵。   短短数日,几乎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都知晓了此事。   得知此事,满京城哗然。   一个姨娘和庶女竟然把府中的嫡长女换成了自己的女儿,那假女儿还在侯府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直到昨日方才被发现。   此事乍一听觉得不可思议,同时还有对姨娘和庶女的咒骂,以及对真女儿的同情。   仔细一想,又觉得甚是恐怖,正室嫡出看向府中姨娘和庶出女儿的眼神都变得严肃了几分,适当地敲打几下。   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秦夫人自然也知晓了。   饶是她这般佛系的人都怔愣了许久。   “陈夫人生产之际,府中的姨娘把她的女儿掉了包?”   檀香:“外头是这样说的。”   秦夫人:“这永昌侯府的人都死了吗?竟然能让一个姨娘把府中正经的主子给换了。”   檀香:“您忘了吗,当年老侯爷独宠一个姨娘。”   秦夫人又怎会忘了,这事儿闹得满城皆知,她小时候就听说过了。   震惊过后,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个假女儿是在侯府还是在云家?”   檀香:“听说当天从太傅府出来后就被世子亲自送回了云家。”   秦夫人:“所以如今永昌侯府的嫡长女变成了云家那个姑娘?”   听到这话,檀香的神色也变了。   秦夫人喃喃道:“那不就是之前敬臣喜欢的那个姑娘么。”   檀香:“对,就是她。”   所以,儿子究竟喜欢哪个姑娘?   儿子想来对情感一事冷漠,无论她怎么提他都无动于衷,除了上次去云府提亲主动。这一次怎会这般轻易就同意她去永昌侯府提亲?   秦夫人陷入沉思之中。   永昌侯府一直重视那个嫡长女,范老夫人也很喜欢她,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她没出过几次门,却回回能碰到她们。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侯府立马就把那个嫡长女送回了她亲生母亲身边,一点缓和、缓冲的余地都没有,做得干脆利落。   那嫡长女好歹是在府中培养了多年,怎会这般轻易舍弃。   除非她做了什么,或许是知晓内情?   又或者,有人从中干预!   秦夫人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我与敬臣提起来亲事是哪一日来着?”   檀香算了算,道:“应该就是事情发生的当日。”   秦夫人:“我记得敬臣那日出去过一趟?”   檀香:“对。”   秦夫人细细琢磨了一下,对檀香道:“你去把李总管找过来。”   檀香:“是,夫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63章 拒绝   不多时, 李总管来到正院。   秦夫人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五日前下午侯爷去做了何事?”   李总管思索片刻, 他记得侯爷没有说此事要瞒着夫人, 于是说了实话。   “侯爷去了太傅府。”   秦夫人眼眸微动。   果然,她猜对了,儿子的确干预了此事。   “他去太傅府做什么?”   陈太傅是文臣, 他们定北侯府是武将,向来没什么交集。   李总管:“侯爷把当年为陈夫人生产时问诊的郎中从江南找了回来,还把孙姨娘毒害郎中和稳婆的证据、为云姑娘也就是如今侯府嫡长女乔大姑娘问诊的郎中的证据一并拿了出来。”   秦夫人:……   她错了, 她儿子不是干预了这件事,而是掌控。   原来外面的传言并非全都是真的。此事只是发生在太傅府,但真正做事的人是她儿子。   她从不知道儿子是个这么爱管闲事之人。   秦夫人震惊地一时失了言语。   片刻后, 方问:“所以, 此事是侯爷主导?”   李总管:“那倒不是,是乔大姑娘自己先发现的。侯爷发现乔大姑娘在调查自己的身世,就写信让我帮乔大姑娘找证据。”   秦夫人:……她还真是问对人了。   关于儿子究竟喜欢谁这个问题,她也不用再旁敲侧击地问了。很明显, 他从头到尾喜欢的只有那个曾经的云姑娘, 也就是如今的侯府嫡长女。   做这么多事就是觊觎人家姑娘!   怪不得他那日神情诡异,脸上带着一丝羞赧。   连她都敢瞒着!   不过, 听乔氏的话说, 乔大姑娘喜欢梁公子, 还跟梁公子定了亲。   儿子做这件事定是觉得那乔大姑娘回到侯府之后,亲事或许会不作数,他便有了机会。   她平日里最厌恶强取豪夺, 可一到了儿子身上, 她竟然也跟儿子生出了同样的想法, 想把那姑娘抢过来给儿子做媳妇儿。   不,不行,还是得看乔大姑娘的意思。   “乔大姑娘和梁公子还没退亲吧?”   这事儿李总管就更清楚了。   “是没退亲。不过当时这门亲事是乔氏给乔大姑娘定下来的,乔姑娘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定亲前甚至都没见过梁公子。”   秦夫人有些惊讶:“不知道?”   说完,她慢慢明白过来了。对啊,乔氏不是乔大姑娘的亲生母亲,她说过的话也未必是真的。   李总管又细细解释了一遍:“乔氏之所以给乔大姑娘定了这门亲事,是为了给她家小女儿换亲。乔氏和梁老夫人做了约定,乔大姑娘嫁给梁老夫人的侄孙,梁老夫人就把云二姑娘娶到国公府中给小伯爷做正妻。”   秦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简直比话本子里写的还要精彩。   李总管:“乔氏为了做成此事,给乔大姑娘下了毒,致其一直昏昏沉沉缠绵病榻,甚至定亲之日都没告诉她,所以乔大姑娘并不知此事。”   秦夫人冷了脸。   这乔氏可真是恶毒,给亲手养大的女儿下毒。   李总管:“乔氏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乔大姑娘嫁给梁公子,就在承恩侯夫人去云家为侯爷提亲的当日,她同意了。”   竟然是因为他们去提亲了所以才给乔大姑娘订了那样一门亲事?   秦夫人心头甚是愤怒。   亏她当时还以为云家是读书清流,不贪慕权势,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内情。   这乔氏可真是该死!   秦夫人:“我记得云家老宅在齐北?”   提亲之前,她细细查过云家。   李总管:“对。”   离顾家倒是不远。   秦夫人:“让人照顾照顾她。”   李总管:“侯爷已经吩咐过了。”   儿子做事果然妥帖。   既然乔大姑娘不喜欢梁公子,两个人的亲事又有这样的内幕,想来这亲事也终会不了了之。那她就放心的给儿子提亲去了。   儿子帮了乔大姑娘这么大一个忙,乔大姑娘定也是感激的,未必对儿子无情。   两个人也算是两情相悦了。   儿子的大事算是解决了。   秦夫人兴奋地说道:“檀香,你赶紧准备准备——”   说着,她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李总管,脸上的笑渐渐没了。   她差点忘了,儿子竟然敢瞒着她。   “如今乔大姑娘去了云家,那咱们就去云家提亲吧。”   李总管脸上的神情微愣。   秦夫人:“李总管,你也准备准备。”   李总管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只道:“……是。”   说完,退了出去。   此事得赶紧跟侯爷说一声啊,万一夫人真的去云家提亲了,那云大人定是会同意的,事情不就变得糟糕了。   此刻,冉玠正站在永昌侯府门外,静静地看着永昌侯府。   永昌侯府的门房很是有眼色,一眼便认出来冉玠的身份,见冉玠没有过来,主动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府中虽闭门谢客,但也不会让客人在门外,会先把客人请到府中来,然后再委婉表达不见客之意。这几日他们已经见到太多客人了。   “见过冉公子,冉公子可是要来侯府找哪位公子?”   冉玠看向面前的小厮。   自从和意晚退了亲事,他时常去云府求见意晚,每次都被门房拦了下来。不管是在扬州还是在京城,云家从未让他踏进去半步。   如今意晚身份比从前高了不知多少,两个人之间也有了一定的差距。   没想到她的家门倒是比从前容易进了。   “我想找世子。”   小厮:“小的不知世子是否在府中,您请先进来,小的去为您通传问话。”   世子今日就没出门,小厮心中有数。不过,世子是否愿意见冉公子他就不知道了。所以他没把话说死。   冉玠随着小厮进入了侯府之中。   此刻乔西宁正跟父亲永昌侯下棋。   因那日的事情,永昌侯这几日索性告了假,没去上朝。   听说冉玠来了,乔彦成看了儿子一眼。   乔西宁:“儿子往日与这位冉公子并无深交。”   乔彦成琢磨了一下,冉玠是冉妃的弟弟,将来的事可不好说。   “你去看看吧,他应该不是来问意晚的事情,好好招待,问问他为何来。”   乔西宁:“是,父亲。”   冉玠在前厅喝了一盏茶左右,乔西宁来了。   乔西宁:“小伯爷。”   冉玠的父亲如今是伯爵,而他们府中只有这一位嫡出的公子,将来要继承爵位。故而他尊称他一声小伯爷。   冉玠站起身来:“世子。”   乔西宁:“请坐。”   冉玠:“多谢世子。”   乔西宁:“不知小伯爷来此有何事?”   冉玠抿了抿唇,看向乔西宁,像是终于做了决定。   “我能见一见意晚吗?”   乔西宁顿时怔住了。   见意晚?   看着乔西宁疑惑的眼神,冉玠开口解释:“我与意晚是旧识,在扬州时就认识了。如今许久未见,最近得知她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想见一见她。”   前有侯爷通过他给意晚送话本子,后有小伯爷打着见他的名义来见意晚。   他怎么觉得自己成了一座桥梁。   “意晚初来侯府,正在收拾院子,不知有没有空见你。”   冉玠立马道:“没关系,我可以等。她什么时候有空了什么时候来见我就行。”   乔西宁:“嗯,我让人去问问。”   乔西宁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厮。   小厮立马离开了。   前院来传话时,意晚正在试穿陈夫人为她新做的衣裳。   看着意晚身上的衣裳,陈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这天青色的布料太过挑人,寻常人穿上显得黑了些,你倒是极适合的。”   身上这件颜色比较清淡,意晚也很喜欢。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荔枝进来了。   “夫人,大姑娘,冉公子来了,说想要见一见大姑娘。”   陈夫人蹙眉:“冉公子?何人?”   荔枝解释:“是冉妃娘娘的胞弟,伯爵府的公子。”   陈夫人想起来是何人了。那位冉妃长得很是漂亮,她的弟弟亦如是。她听那些尚在闺阁中的小姑娘们提起过,这位冉公子貌比潘安,隐隐成为京城第一美男子。   只是他为何要来见女儿?陈夫人看向女儿。   意晚也没瞒着,解释道:“我曾与他定亲,后来又被三姑母退了亲。”   陈夫人终于明白过来了。   这便是那第一个与女儿定亲之人。   从前冉家是商贾,如今是有爵位之家。她听说京城中喜欢这位小伯爷的不在少数。   “你可喜欢他?”陈夫人问。   若女儿当初是逼不得已退亲,再续起来也未尝不可,只要女儿喜欢便好。   意晚琢磨了一下,道:“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陈夫人明白了:“那你去见见他吧。”   意晚:“女儿去去就回。”   就在冉玠喝完第三杯茶时,意晚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见过大哥,冉公子。”   冉玠站起身来,看向喜欢的姑娘。自从上次秋猎,他再也没见过她了。时隔半年不见,她似乎清减了一些。不过,还是一样好看。   “意晚。”   乔西宁看看冉玠,又看看意晚,道:“意晚,我书房还有些事没忙完,你代为兄好好招待小伯爷。”   意晚:“是。”   乔西宁出了门,吩咐小厮:“守在门口,若那冉玠有轻浮的举动,立马把他撵出去。”   妹妹明明很聪明,做事也很得体,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需要被保护,生怕旁人欺负她。   小厮:“是,世子。”   乔西宁去书房跟永昌侯说了一声。   永昌侯记得意晚和冉玠定过亲,令他意外的是这位小伯爷如今竟然还记挂着他的女儿。   一个定北侯,一个伯爵府的公子,还有一个太傅府的状元郎,这几个都不错啊。   这时,守在大门口的小厮又来了。   “侯爷,世子,定北侯来了,说是有事找世子。”   乔彦成和乔西宁互看了一眼,暗道,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来了。   在得知意晚和梁公子定亲后,冉玠是怨过意晚的,也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她。   可在听到她的消息之后,他还是立马赶了过来。   “我去云府找你,你为何避而……不见。”   说到后面,冉玠忽然明白了。   他嗤笑一声:“枉我自诩聪明,竟然没想明白。你怕是并不知道我去见过你吧?”   意晚摇了摇头,她的确是不知道的。   冉玠:“那我给你写的信你可有收到?”   意晚继续摇头。   冉玠以为是意晚狠心,故意不理他,没想到她从头到尾都不知他去找过她。   “我早该想到的。当初你母亲为你订了我们冉家这门亲事时我就该想到的。他们若是真心疼爱你的父母,绝对不会为你定下我们家。再不济,在你母亲主动上门退亲时我也该察觉到她的心思。可我那时都做了什么……我日日怨你绝情,怨你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我,却从来没站在你的角度想过问题……”   意晚垂眸:“阿烈,事情都过去了,你不必自责,此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没有冉家,也会有王家、李家、张家。”   这话一下子触动了冉玠的神经。   他抬眸看向意晚。   “所以,你觉得我和别人没什么区别?”   看着冉玠受伤的模样,意晚抿了抿唇,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两个人认识多年,你和别人还是不同的。”   冉玠的眼里又多了一丝希冀。   “那你为何要找陈伯鉴帮忙而不来找我?”   意晚:“正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不想把你牵扯进来。表哥和这件事有些关联,他和你不同。”   冉玠心头升起的希望又落了下去。   说到底还是把他当成了外人。   “听说那梁公子一直在读书,没有来帮你。”   意晚诧异:“梁大哥科考在即,自是要在家中温书的。”   梁大哥?冉玠觉得这个称呼格外刺耳,他咬了咬牙,问:“所以,你真的喜欢上梁家那个穷书生了?”   看着冉玠的眼神,意晚终于明白他提及梁大哥的意思了。   她觉得有些话她有必要说清楚些。   她思考片刻,语气柔和而又坚定地说道:“阿烈,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与你定亲之后,我很欢喜。冉伯父、伯母和冉妃娘娘也都待我极好。我很感激你在扬州时的陪伴。只是,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只把你当成一个好朋友。”   冉玠一向喜欢和意晚在一起。   尤其喜欢听她说话。   意晚的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听起来甚为舒适。   今日却格外刺耳。   “我究竟哪里比不上梁家那个书生?”   意晚秀眉微蹙:“此事和梁大……梁公子无关。”   冉玠:“难不成你喜欢陈伯鉴?”   意晚:“跟表哥有何关系?”   冉玠脸色微沉。和所有人都无关,她就是单纯不喜欢他。   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好,我知道了。”   说罢,冉玠阴着脸离开了花厅。   意晚看着冉玠的背影,眉头紧紧皱着。   冉玠刚走了一射之地,又停下了脚步,顿了顿,转身回来了。   意晚看着去而复回的冉玠,眼里流露出来诧异。   冉玠脸色依旧阴沉,嘴里却说着关心的话:“那乔婉莹不是个好东西,她已经跟了太子,说不定会报复你,你小心些。”   他本想去为意晚出口气,收拾一下乔婉莹,没想到她竟然跟了太子。   意晚怔怔地看向冉玠。   重生回来,最让她震惊的事莫过于自己不是父亲母亲亲生的。除此之外,便是冉玠这一番话了。   怎么可能。   乔婉莹虽一直准备参选,可她最后嫁给了顾敬臣。   难道是她改变了什么?   “婉莹跟了……太子?你莫不是听错了?”   冉玠脸色又沉了几分:“你不信我?”   意晚:“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你话中之意让人意外。”   冉玠:“这有什么意外的?乔婉莹早就勾搭上太子了,你初来京城去寺中上香那日她便是故意打听太子的行踪过去的,后来也一直私下跟太子联系,这几个月书信、荷包可没少送,上次参选他俩就在御花园假山里待了许久才出来,如今跟了太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说起乔婉莹,冉玠一脸嫌弃。   意晚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因为前世的事情,她一直以为乔婉莹要和顾敬臣在一起,即便她前面醉心于参选太子妃,她也以为此事不会变。   没想到这其中发生了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冉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意晚:“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冉玠:“我……”   月珠县主和乔婉莹关系好,为了意晚,他故意套了月珠县主的话。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你要提防乔婉莹!”   看着冉玠气急败坏的模样,意晚忽然笑了:“我知道了,谢谢你,阿烈。”   冉玠本想再说些难听的话,可一看意晚的笑容,那些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去。他盯着意晚看了片刻,想起她刚刚说过的绝情的话,心中仍旧不顺,转身离开了。   意晚一直看着冉玠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这才准备回后宅。   一转身,她看到了站在廊下看着她的顾敬臣和乔西宁。   这二人是何时来的,刚刚又在何处,听到了什么?   意晚稳了稳心神,朝着这二人走了过来。   “见过侯爷,大哥。”   想到刚刚在隔壁房间听到的话,顾敬臣心情甚好。   夫妻虽只不到一年,意晚对顾敬臣也算是有几分了解。虽他依旧板着脸,但细微的变化出卖了他,他这神情分明是愉悦。   他在高兴什么?   她感觉他的头上绿油油的。   自己喜欢的姑娘跟了太子,所以他很开心?   哪有人会因为别人给他戴绿帽子而欢喜的。   意晚:“母亲还在等我,侯爷和大哥若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说完,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等下!”顾敬臣开口了。   意晚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顾敬臣。   顾敬臣:“我送你的话本子如何?”   意晚:“……挺好的。”   顾敬臣:“你若喜欢我再为你寻几本。”   意晚:“多谢侯爷,不必了。”   乔西宁看看顾敬臣又看看妹妹。   他怎么觉得这二人又熟稔又陌生。   顾敬臣:“乔姑娘觉得那两本话本子好在哪里?”   意晚:……   乔西宁看出来顾敬臣的意图,道:“父亲有事寻我,意晚,你好好招待侯爷。”   意晚本能地有些抗拒。她刚想要跟乔西宁说出心中想法,眼角瞥到顾敬臣时,忽然想到了那日梦中之事,应道:“好。”   顾敬臣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作者有话说:   随机送50个小红包,看文愉快~ 第64章 解开   顾敬臣今日是特意来永昌侯府的。   而且是在得知冉玠进入侯府之后来的。   他并不担心梁家那个书生, 因为梁行思与意晚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他们二人之间没有感情。他担心的是和意晚曾定过亲又相识多年的冉玠。   之前他就见过冉玠和意晚在一起, 两个人之间虽然有争吵, 但关系很亲近。   好在意晚刚刚拒绝了他。   顾敬臣:“你这几日在侯府过得如何?可还习惯?”   意晚看向顾敬臣。   她没想到这么温情的话能从顾敬臣的嘴里问出来。   意晚:“挺好的。”   顾敬臣:“你若需要帮助,尽管与我说。”   意晚更觉诧异。   顾敬臣为何对她这般热情。   她不知顾敬臣刚刚听到了多少,提醒了一句:“婉莹可能有了意中人。”   顾敬臣面色平静:“嗯, 我知道。”   意晚:“你刚刚听到我和冉玠说的话了?”   顾敬臣顿了顿,没有隐瞒,说了实话:“此事我早已知晓。”   早已知晓?   意晚:“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 你……你看开些。”   顾敬臣浓眉皱了起来,看向意晚的神色有些古怪。   “你以为我爱慕那位云姑娘?”   意晚:“难道……不是吗?”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误会了,太子曾误会他喜欢乔婉莹, 母亲也曾误会。   旁人便也罢了, 没想到意晚竟也会误会他。   顾敬臣有些头疼,看着意晚,认真地说道:“不是,我早已有意中人。”   他甚至连乔婉莹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   看着顾敬臣的眼神, 意晚之前的那个猜测又确定了几分。   他喜欢的人是她?   可是, 怎么可能呢?   他若真的对自己有意,前世又为何待她那般冷淡?   想到往事, 意晚本能地否定了此事, 快速说起了别的话题:“秦夫人身体如何?”   顾敬臣盯着意晚看了片刻, 随后移开目光,说道:“母亲身体尚可,最近好些了。”   意晚记得秦夫人缠绵病榻许久, 直到顾敬臣打了胜仗回来才好些了。   “有些病看起来不起眼, 实则可能很重, 万不可掉以轻心,须得重视起来。”   顾敬臣再次看向意晚。   他一直很好奇,她是如何得知母亲病了的。又或者说,她怎么知道母亲中毒。   按照时间来推算,她提醒他那日,母亲尚未中毒。   难道是……巧合?   “嗯,乔姑娘的提醒,顾某记住了。”   意晚虽前世与顾敬臣成过亲,今生也有了不少接触,可她始终觉得两人不熟,不知该说些什么。可就这么聊下去,两个人如何能有身体接触?   这时,意晚看到小厮重新沏了茶过来。   她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侯爷为我送来解闷的话本子,我还没来得及谢谢您。今日我便以茶代酒,谢谢您的好意。”说着,意晚从茶盘中拎起茶壶,在茶杯中斟满茶,双手捧着,递给了顾敬臣。   茶杯小,顾敬臣伸手拿茶杯时定会碰到自己。   顾敬臣看着眼前的茶水,又看看意晚,抬手去拿茶杯。   正如意晚所料。因茶杯比较小,她又两手握着,所以顾敬臣在去拿茶杯时,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   他用修长而带有薄茧的手指微微擦过了意晚白皙娇嫩的手背。   凉凉的,又有些疼。   一种酥麻的感觉从手指传递到心头。   意晚心不受控地跳动几下。   稳了。   意晚松了一口气。   然而,那双手在触碰到到自己的手指后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从上面看去,像是用大掌包裹住了自己的两只手。   顾敬臣并非这般无礼之人,怎会做出如此轻浮举动。   意晚秀眉微蹙,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顾敬臣面上依旧没什么神情,只是那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似乎如豺狼一般想要把她吞入腹中。   她见过他这种眼神。   前世无数个夜晚,他就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   他故意的!   意晚心里咯噔一下,手一抖,茶杯掉了下去。   然而,想象中茶杯落地的声音并未想起,顾敬臣弯下腰,一只手稳稳托住了茶杯。然而,另一只手仍旧握着意晚的两只手。   “乔姑娘,下次拿稳一些。”   听着顾敬臣的调侃,看着他略带戏谑的眼神,意晚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前世他在床笫间说过的话。   “晚儿,你太瘦了,以后多吃一些。”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意晚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心慌意乱,手快速从顾敬臣手中抽出来,甚至忘了行礼,转身跑开了。   在她身后,顾敬臣的冰块脸终于有了温度,脸上露出来一抹微笑。   原来她也喜欢他。   他抬起手嗅了嗅手中的茶水,里面似乎残留着一丝荷花的香气,一饮而尽。   很甜。   顾敬臣把茶杯放回茶盘中,离开了永昌侯府。   意晚向来沉稳,这是第一次失态。   还是在顾敬臣面前失态。   想到刚刚那一幕,她心绪久久难平。在后院里的小花园中坐了片刻,这才觉得心头的燥热散了不少,心里也平静了些。   顾敬臣在回到定北侯府前心情一直都很愉悦,直到李总管传达了秦夫人的话。他立马去了内院之中。   秦夫人见儿子来了,丝毫不提自己之前跟李总管说过的话。   即便儿子有意试探,她也用别的话搪塞过去。   顾敬臣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母亲,儿子希望您能去永昌侯府提亲。”   秦夫人故意道:“哦?为何?你不是喜欢永昌侯府的嫡长女吗,她如今成了云家的姑娘,自然还是要去云府提亲。”   顾敬臣:“儿子中意的一直都是乔意晚。”   闻言,秦夫人笑了。   “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竟然还敢拿话狂我。”   顾敬臣脸上流露出来一丝羞赧,默默不做声。   秦夫人:“行了,我早就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我明日就去永昌侯府提亲。”   顾敬臣:“多谢母亲。”   太子周景祎这几日去了皇陵祭祖,今日方回。   回京后,他先去宫中向皇上请安复旨。   皇上:“嗯,这几日辛苦了,想必你心中定有感悟,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做事。”   周景祎:“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皇上:“祺儿这几日日日念叨你,说想向你请教治国之策,贵妃也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路上病了。你先去朝阳殿见见贵妃和你四弟吧。”   周景祎:“是,父皇。”   离开前殿,周景祎朝着贵妃娘娘的朝阳殿去了。   后位空悬多年,贵妃是众妃之首,统领后宫。虽无皇后之名,但却行使着皇后的权力。   不仅众妃要跟贵妃请安,平日里诸位皇子也都要来朝阳殿请安。   “见过贵妃娘娘。”周景祎朝着颜贵妃行礼。   颜贵妃一脸惶恐,道:“您是储君,本宫说过了,太子无须对本宫行此礼。”   周景祎直起身子:“您是长辈,应该的。”   闻言,颜贵妃没再说什么,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儿子,道:“祺儿,还不快向你太子哥哥行礼。”   周景祺:“见过太子哥哥。”   随后,他又道:“太子哥哥疼我,向来不重视这些虚礼的。”   颜贵妃:“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太子不仅是你兄长,更是国之储君,礼不可废。”   这番话对于周景祎而言十分受用。他坐在一旁,笑着说:“贵妃娘娘太客气了,我和四弟是亲兄弟,何必在意这些。”   周景祺:“母妃,您看,大哥都不在意。”   颜贵妃:“我真是把你宠坏了。”   周景祺冲着颜贵妃做了个鬼脸,坐在了周景祎身侧,向他请教一些治国之策。   周景祎学问不错,又学了多年治国之事,讲起来头头是道,周景祺也听得很认真,满脸崇拜。   问完这些正事儿,周景祺又好奇地问起周景祎去祭祖时发生的事情。   周景祎跟四皇子周景祺的关系一向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如何去祭祖,已经祭祖的流程说得清清楚楚,讲完后,又跟周景祺说了说一路上比较有趣的事情。   周景祺听的很认真。   颜贵妃也一直没有插嘴。   直到周景祎讲完一路上的见闻,她这才笑着道:“太子说的这些事儿着实有趣。不过,你或许不知道,京城最近也发生了一件趣事。”   周景祎好奇地问:“哦,何事?”   颜贵妃:“听说永昌侯府的陈夫人生产时被侯府的姨娘调换了孩子,所以侯爷的嫡长女是假的,真正的嫡长女是云府的大姑娘。”   听到永昌侯三个字,周景祎脸色郑重了些。   随后,颜贵妃身边的一个内侍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周景祎:“这事儿可真是离谱。”   颜贵妃意味深长地说道:“虽说是陈太傅解开的这个秘密,不过,本宫却听说此事系定北侯所为。”   周景祎诧异:“顾敬臣?”   颜贵妃点头:“正是他。是他调查了当年的事情,亲手把证人和证据拿了出来,也因此让侯府确定了真正的嫡长女是谁。”   顾敬臣亲手把乔婉莹的身份揭露出来?他不是喜欢乔婉莹吗?为何反倒是帮着别人来对付乔婉莹?   “不可能。孤听说顾敬臣一直爱慕永昌侯府的嫡长女乔婉莹。”   颜贵妃:“本宫却听说那日在殿上乔家那个庶女亲口承认了定北侯向他们府中的长女求过亲,可见他爱慕的应是如今这位真正的侯府嫡长女。”   周景祎眼睛微微睁大。   云家的那个长女,他有些印象。那日她射箭干脆利落,着实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些印象。   他想起来了,在寺中那次不仅乔婉莹在,云家长女也在。   顾敬臣也在秋猎时亲口否认自己喜欢乔婉莹。   所以,顾敬臣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云家长女,而非乔婉莹,是他弄错了!   亏他还以为找对了人,耐着性子跟乔婉莹周旋了许久。   周景祎心情顿时变得不好。   他没再多留,简单跟颜贵妃说了一声,并未行礼,阴着脸离开了。   周景祎一走,周景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母妃,您瞧瞧太子刚刚那个态度,丝毫不把您放在眼里。他哪里配当储君了?不就是去祭祖么,我也可以啊!他说的那些治国之策我也全都会。您为何非得让我在父皇和太子面前藏拙,还让我像个哈巴狗一样跟着太子!”   颜贵妃瞪了儿子一眼,轻启朱唇:“蠢货!你父皇正直壮年,年富力强,他还不知会在那个位置上坐多少年。你此刻锋芒毕露只会惹太子、甚至你父皇忌惮。”   周景祺一脸委屈的模样:“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太子去祭祖,年底还要去祭天,多威风啊,总不能让儿子日日看着太子得意吧。”   颜贵妃点了点儿子的头:“本宫真想撬开你的榆木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枉你自以为聪明,却没能看明白这里面的事情。你以为太子去祭祖是什么光荣的事吗?那是你父皇嫌他最近不安分,在敲打他!”   周景祺惊讶地看向母妃:“啊?太子做了何事,父皇为何要敲打他?”   颜贵妃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道:“做了何事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知晓他越是得意,你父皇就越是忌惮他就好。有太子在前面顶着,你自可安然无虞。等太子落马,那时候才是你出头之日。”   周景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晚上,意晚又做梦了。   这一次她并未梦到自己想梦的事情,而是梦到了太子和乔婉莹。   乔婉莹:“太子殿下,冯乐柔并非您想的那样纯善,那日刺绣之事全然是她编造的,那些刺绣的确是我绣的。此事贵妃娘娘可以为我作证。”   太子握着乔婉莹的手,一脸无奈:“可是父皇已经为了定下了冯家,此事孤也做不了主了……”   乔婉莹眼底含泪:“我的身子都给了您,极有可能怀了身孕,您让我如何?”   太子叹气:“哎,那日乔姑娘中了药,孤也是一时情急,又情难自抑才做了如此荒唐事,事后也后悔不已,甚是愧疚。”   乔婉莹想到自己的命格,咬了咬牙,道:“不如您娶我做侧妃。”   不做正室又如何,贵妃娘娘虽不是皇后,却掌管着皇后的权利。   太子:“孤也有此意,然,永昌侯不同意。孤也没有办法……”   乔婉莹也知这一点,她咬了咬唇,眼泪从眼眶划过。   “您若是不娶我,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太子立马拦了下来:“何至于此?孤听闻定北侯爱慕于你,你不如嫁给他。”   乔婉莹:“我如今这样子如何能嫁人?”   太子:“孤为你想办法,你大可放心。”   ……   意晚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后,想到梦里的事情,睁眼看着床帐,久久未动。   所以,前世乔婉莹并非早产,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的?   怪不得顾敬臣把孩子藏在小院里。   怪不得顾敬臣不让她去探望孩子。   顾敬臣可真够……可怜的。   顾敬臣此刻觉得自己应该是红色的。   他梦到自己跟意晚成了亲,满目红色,满目喜庆。   醒来后,回想梦中发生的一切,心情难得变得轻松起来。 第65章 决定   秦夫人虽身子尚未好全, 但是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她还是出门去了。   如今永昌侯府依旧闭门谢客, 秦夫人身份摆在那里, 平日里又极少去别的府上做客,也不是个爱打听的,所以陈夫人接待了她。   落座后, 陈夫人问道:“听说您前些日子身子有些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秦夫人:“好多了。”   陈夫人和秦夫人都不是话多的性子,两个人寒暄了几句之后, 便没再说话,一时之间静了下来。   陈夫人知晓秦夫人今日来府中定然是有正事,便没有开口, 等着她说。   秦夫人茶喝了一杯后, 终于进入了正题。   “听说夫人前些日子终于认回了亲生女儿?”   听到秦夫人的问题,陈夫人有些意外。   据她所知,秦夫人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也不怎么插手别府的事情, 时常待在定北侯府中, 深居简出。   陈夫人:“嗯,是有这么一回事。”   秦夫人:“那孩子我见过, 是个懂事知礼的性子, 长得也是国色天香, 怕是以后求亲的人都要把侯府的门槛踏破了。”   这话就有些意思了。   陈夫人望向秦夫人。   秦夫人直截了当地说道:“不知我儿有没有这个福气。”   陈夫人惊讶地看着秦夫人。   她还是第一次见像秦夫人这般直接的人。别的府中来提亲事总要拖个中间人来说,秦夫人竟直接来为自己儿子提亲。   既然想说的话已经说完,秦夫人便没了什么顾忌, 开始夸赞自己儿子:“敬臣那孩子想必夫人也是见过的。他书读得不错, 又有些武艺在身上。虽不怎么爱说话, 但也是个知冷热的,对于自己在乎的人和事非常热心肠。”   陈夫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秦夫人继续夸赞儿子:“上次侯府戏台倒塌时敬臣就去救过令爱,这次令爱的身世问题敬臣也帮了不少忙……我说这些也不是想邀功,只是想告诉夫人,敬臣那孩子会全心全意护着心爱的姑娘,他对令爱是一片真心。”   这些倒是真的,陈夫人也是知晓的。   作为母亲,她很感激顾敬臣为女儿做的这些事情,也觉得顾敬臣是一个可靠的成亲对象。   只是,婚姻大事虽由父母做主,可她也不想不问问女儿就给她定下亲事。   若是中间人来说,同意亦或者不同意,都有商量的余地。如今男方的母亲亲自来提,若是直接拒绝,那就有些不给面子了。   好在秦夫人也没太为难陈夫人,又道:“希望夫人能好好考虑考虑。出来许久,我也该回去了。若夫人有了决定,就让府中的管事去定北侯府告知一声。”   秦夫人走后,陈夫人略坐了一会儿,去了一旁的跨院。   跨院里,意晚正坐在窗边绣花。   每次看到女儿,陈夫人都觉得心里很是安宁。   陈夫人笑着问:“在绣什么呢?”   意晚这才发现陈夫人进来了,连忙起身。   陈夫人按住了她。   “咱们母女之间无需这般客气。”   说着,陈夫人坐在了意晚身侧。   意晚:“绣了一个香囊。”   陈夫人看向意晚手中地绣活儿:“嗯?怎么想起来绣香囊了,给谁绣的?”   意晚看向陈夫人,道:“我听说母亲这几日睡不好,想给您绣个香囊,放些安神的药材。”   陈夫人没想到意晚的香囊竟然是给自己绣的,有些惊,又有些喜。   西宁是个男儿,不似女儿那般贴心。婉莹又不擅长刺绣。她还从来没收到过子女送的绣件。   “为我绣的?”   意晚点头。   陈夫人接过来香囊仔仔细细看了起来,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但嘴上还是说着:“你有这个心便好了,何必劳心费神绣东西。”   意晚:“女儿左右无事,为母亲做绣香囊不费神儿。”   陈夫人又看了看香囊,把尚未做完的香囊递给了女儿。   意晚伸手接过来香囊。   顺着意晚如葱根一般的手指,陈夫人细细打量起女儿。   女儿眉如远黛,眼如一汪秋水,一颦一笑都甚是温柔,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安心。   怪不得伯爵府的冉公子,以及定北侯倾心于她。   陈夫人:“刚刚前面来了客人,你知我为何没让你去前厅见客吗?”   意晚的确知道前面来了客人,因为刚刚闹哄哄的,不似从前那般安静。至于陈夫人为何没让她去见客,她并未多想。因为从前在云府,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则乔氏从来不让她去见客。所以她没想过母亲会让她去见客。   意晚:“女儿不知。”   陈夫人:“来的人是定北侯府的秦夫人。”   意晚有些惊讶。   秦夫人怎么来了?   陈夫人:“她是来为儿子提亲的,定北侯想要娶你。”   闻言,意晚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顾敬臣竟然又向她提亲了?   为何?   上次提亲乔氏拒绝了他,如今他竟又提了一次。   他今生就这么……喜欢自己吗?   陈夫人:“定北侯位高权重,极得皇上重用,也很得太子信任,这一府的荣耀能延续很久。加之他府中人口简单,没有小妾通房,也没有兄弟,京城中想要把女儿嫁给他的府邸不知有多少。”   说到这里,陈夫人眉头微微皱了下,又道:“不过,他府中人口虽然简单,但他那个位置注定不会平静,嫁给他,事情未必少,说不定有更多的风浪。”   意晚觉得除了顾敬臣得太子信任这一点有待商榷外,其他都被陈夫人说中了。   秦夫人不喜出门,也不喜旁人打扰,日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晨昏定省都免了。定北侯府府内的事情少,府外的事情可一点都不简单,复杂得很。不然,秦夫人为何生了重病,她又为何会无缘无故死去?细细想来,就连乔婉莹都没了。   “母亲决定便是。”   不管是面对冉公子还是面对定北侯,女儿的反应始终非常平静。   要知道,定北侯的身份可不简单,位高权重,长得也好看,高大魁梧,面容英俊。京城中想要嫁给他的姑娘不知有多少。   面对定北侯的求亲,女儿竟然如此淡定。   陈夫人握住了意晚的手。   “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怎可轻易让旁人为你做决定?我刚刚只是在为你分析利弊,至于如何选择,全看你自己。”   闻言,意晚的心上像是突然打开了一扇窗,有徐徐微风吹过。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前世今生,乔氏为她定了不少亲事,她从未反驳抵抗过。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婚姻一事可以由她自己做主。   “我自己……做主?”   意晚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陈夫人笑了笑,拍了拍女儿的手:“能找回你已是上天的恩赐,剩下的事情自然由你做主。”   意晚的心突然砰砰砰跳了起来,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   “父亲那边……”   陈夫人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说让你做主就让你做主,谁也别想插手。只要我不同意,没人敢硬把你嫁过去。”   意晚眼神亮晶晶的,直直地望向陈夫人。   陈夫人轻轻摸了摸意晚的头。   “不过,我瞧着那定北侯似是对你有意。他曾在戏台下救过你,也曾努力为你找出来证据。你不妨考虑考虑。”   意晚抿了抿唇,道:“可是母亲,女儿已经跟梁公子定亲了。”   陈夫人:“这门亲事有何可在意的?和他们梁府定亲之人是云府,并非咱们永昌侯府。即便是安国公也绝不敢上门来要求咱们履行婚约。”   意晚:“其实梁大哥人挺好的。”   陈夫人有些诧异,问:“难不成你喜欢那位梁公子?”   意晚沉默片刻,道:“倒也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他人不错,书读的很好,也很有才华。”   陈夫人:“你好好想想,你若是喜欢他,那这门亲事就继续。”   意晚:“好。”   陈夫人离开后,意晚看着手中的香囊,却怎么都无法专心绣下去了。   黄嬷嬷一脸喜色:“姑娘,没想到定北侯竟然又来求娶您了,我还以为这门亲事不可能成了,上次听说夫人偷偷拒绝过定北侯,为此可惜了好久。”   紫叶也在为他们姑娘欢喜,不过,看着姑娘的神色,她问:“姑娘,您不想嫁给定北侯吗?”   意晚没说话。   若问她是否想嫁给梁大哥,她或许会犹豫一下。   但若问她是否想嫁给定北侯,她的答案非常明确:不想!   平心而论,前世顾敬臣除了对她冷淡之外,并未对不起她,甚至待她不错,她从未恨过他,也从未怨过他。   只是,前世那一段短暂的婚姻给她留下太多不好的回忆,她不想再试一次了,也不想面对那样一个日日如冰块一般冷着脸的丈夫。   看着放置在一旁的话本子,她想到了里面的故事情节。   金尊玉贵的公主不顾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反对,执意要嫁给寒门出身的将军。皇上一怒之下把将军发配到边境去,不让他回京。   公主日日夜夜思念着将军,给将军写信,寄东西,甚至害了相思病,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消瘦。   远在边境的将军也对公主朝思暮想,他急需做出来一番成绩,让皇上同意这一门亲事。   最后,两个人的诚心诚意打动了皇上和皇后,成了亲。   故事虽然短小简单,但里面的内容却很丰富,人物性子也非常的张扬。   意晚成不了那样的人,她喃喃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她心中没有答案。   晚上,陈夫人和永昌侯说了秦夫人白日里来提亲一事。   乔彦成早就看出来定北侯爱慕意晚了,毫不意外。他笑着说道:“这门亲事不错,定北侯手握兵权,极得皇上重用和信任。他虽是太子的表哥,但也并未旗帜鲜明地站在太子那边。即便将来太子无法登基,定北侯也未必会被其他的皇子清算。和定北侯结亲后,咱们府里的荣耀也能延续得久一些。”   乔彦成说了许久,始终没听到夫人的回话,他看向夫人。   见夫人面色非常平静,无悲无喜,问道:“夫人可答应下来了?”   不同于永昌侯的激动,陈夫人神色非常平静。   “没有。”   乔彦成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道:“没关系,明日我亲自跟定北侯说。”   本来他与定北侯二人同为侯爷,他身份上甚至要比定北侯差一些。如今定北侯成为他的女婿,他可就要压定北侯一头了。   他今晚做梦怕是都要笑醒了。   陈夫人泼了一盆冷水。   “侯爷若是想用女儿去联姻,不妨再找个女人生一个。”   当初侯爷想要把婉莹嫁给太子时她便不同意,那时因为婉莹自己也有这个意愿,她没做过多干涉。   意晚并未明确表示爱慕定北侯,她的亲事,谁也别想插手。   乔彦成怔了怔。   他了解自家夫人的性子,最不喜儿女亲事掺杂太多利益关系。   他琢磨了一下,说道:“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里是想用女儿联姻了?抛开他的身份不谈,定北侯对意晚那可是真情实意的。危急时刻救意晚,找到她身世的问题。一般男子哪里能做到?”   陈夫人:“难道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好,那女子就必须得嫁给他吗?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并非只有以身相许这一种。他对意晚的恩情我自会报答,无须牺牲女儿一辈子的幸福。”   乔彦成被怼得哑口无言,顿了顿,道:“这……这……这也得看意晚的意思吧?我瞧着她似是对定北侯有意。”   陈夫人:“侯爷这话说得对,意晚的亲事由她自己做主。不过,我今日已经问过意晚了,我瞧着她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门亲事。侯爷还是赶紧死了这条心吧。”   乔彦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定北侯是何等身份?若咱们拒绝了他,难保他不会在朝堂上针对咱们永昌侯府。”   陈夫人:“未必吧?你三妹妹曾经拒绝了他,怎么没听说他在朝堂上针对你三妹夫?”   乔彦成脸色不太好看,满脸的不赞同。   陈夫人:“天色不早了,我乏了,今日身子不适,侯爷去前院歇着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乔彦成不得不离开。   他刚朝前走了几步,就听陈夫人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侯爷,意晚是我失而复得的女儿,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她。同样的,她不想要的,谁也别想硬塞给她。我不管对方究竟是侯爷还是皇子,只要意晚不喜欢,谁也别想勉强她。你和母亲莫要背着我给意晚定下这门亲事,若真如此,别怪我不给大家留情面!”   乔彦成身形微顿,叹了叹气,抬步离开了内宅。   顾敬臣心中忐忑不安了几日,终于收到了永昌侯府的回复。   陈夫人以刚找到女儿,想多留几年为由,拒绝了这门亲事。   又拒绝了他……顾敬臣的心情再次由晴转阴。   作者有话说:   随机发50个小红包~ 第66章 开门   认亲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十日, 可范老夫人心中的郁气依旧难以抒出来。   乔婉莹是她一手养大的。同样,乔婉莹也是她此生最恨之人放在她身边恶心她的。   孙姨娘成功了, 她这些日子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想想自己往日对乔婉莹的好, 她就头皮发麻,骂几句才舒服。   且不说外人如何嘲笑她,她自己心里那一关就很难过去。   然后, 她又得知了另一件让她震惊的消息。   “你说什么?定北侯府来府中提亲了,被你拒绝了?”范老夫人看向儿子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陈夫人皱了皱眉,张了张口。   乔彦成上前半步, 抢先说道:“对,儿子拒绝了。”   范老夫人声音提高了些:“你为何要拒绝?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乔彦成:“母亲当时正病着,闭门谢客, 儿子不好来打扰。”   范老夫人真的要被儿子气死了。   她哪里病了, 她就是心情不好。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就不知道过来跟她说一声!   她盯着儿子看了片刻,忍不住吼道:“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这么好的亲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怎么就拒绝了?”   儿子是故意的吧!他明明知道自己没病,竟然还不告知她, 等拒绝了亲事之后再来跟她说。   乔彦成:“意晚刚刚被找回来, 儿子舍不得她出嫁,想多留两年。”   范老夫人:“可以先定亲, 不成亲啊, 两年后再成亲便是。定不是这个原因, 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为何?”   陈夫人:“母亲,其实——”   乔彦成再次打断了陈夫人:“其实儿子觉得定北侯不是一个良配。意晚性子过于安静, 当年又因为孙姨娘的歹毒用心, 她出生时不过七个月, 三妹妹又没能及时给她找大夫调养,以至于如今身体还有些弱。定北侯人高马大,性子又比较冷,两个人并不相配。儿子想给意晚找一个门户简单的。”   陈夫人看了儿子一眼,又看向儿媳。她怎么觉得这二人今日怪怪的。   嫌定北侯人高马大……想找个门户简单……   难不成他俩想把孙女嫁入太傅府?   伯鉴倒也是个好孩子,如今还成了状元,入了翰林院,前途无量,封侯拜相也未可知。只是,跟定北侯相比还是差了些。   “定北侯府也挺简单的,就秦夫人和他两个主子。”   说完这话,想到意晚的模样,她又开始咒骂孙姨娘和乔氏。   “若不是那两个贱人我那乖孙女如何会像现在这般,都怪这二人!我们把她的女儿养的身体康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结果那死丫头竟然敢作践意晚,我真恨不得给她一条白绫送她去见她那个贱人姨娘……”   乔彦成和陈夫人都没再开口说话,默默听着范老夫人骂人。   等老太太骂人告一段落,看向儿子:“云文海你打算如何处置?”   乔彦成略有些犹豫。   “这件事不太好处理。”   老太太流露出来疑惑的眼神:“一个从五品,有什么不好处理的?让他们一家人赶紧滚,尤其是婉莹,一定滚出京城去。”   乔彦成看向老太太:“就是因为婉莹才不好处理的。”   老太太:“何意?”   屋里都是心腹,乔彦成直接说道:“母亲有所不知,婉莹跟了太子。”   老太太面露讶色,很快,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果然是孙姨娘的血脉,一样的下贱!”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如今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疼了这么久的孙女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可这种感情在知晓她是孙姨娘的故意放在自己身边时,就消散了。   乔彦成:“如今不知太子那边的态度,也不好贸然去行动。若太子愿意把她留在身边,咱们也没必要非得撵走她,无端惹得太子不悦。若太子无意,届时再说。”   老太太皱了皱眉,又问:“云文海和他那个儿子呢?”   乔彦成想到了女儿之前说过的事情,说道:“儿子打听过,这二人待意晚不错,他们和三妹妹还是不同的。若非这二人打小护着意晚,或许意晚会多受很多罪。”   闻言,老太太心里不舒服极了。   她都快被气死了,只惩罚庶女一个怎么能够?可这一个个的竟然都没办法去处理了。   陈夫人也没少听女儿说起在云府的事情,她道:“母亲,既然错事是三妹妹做的,那就只惩罚她一个人吧。罚了云大人和他的儿子,意晚心中也会过意不去。”   老太太没再咬着此事不放,嘱咐儿子:“以后不许再帮云家!想办法把他撵出京城去。”   乔彦成:“母亲,没了侯府的帮衬,他也未必能在京城立得住脚。”   老太太琢磨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接着,陈夫人提出来一件事情。   “母亲,您看看哪天合适,咱们府中举办一次宴席,邀请京中亲朋好友,告知众人意晚的身份。”   老太太微微蹙了蹙眉,内心有些纠结。   这倒不是说她不喜欢意晚,只是若是把此事公之于众,众人少不得要在她眼前说些什么。她实在是不想听任何跟孙姨娘有关的话,也不想听那些人当面议论这些往事。   若是不大张旗鼓去说的话,旁人也不会把此事拿到她的面前说。总归一切都恢复正轨,这件事就当没发生好了。   “此事再说吧。”   陈夫人:“母亲,这样做对意晚不公平。”   接连两件事情不顺心,老太太有些不悦。   “她如今已经在侯府中了,以后出门应酬的时候也会带着她,慢慢的大家就都知道了。”   陈夫人不太开心。   永昌侯看了看老太太,又看看陈夫人,道:“再过一个月西宁就要成亲了,届时亲朋好友都会来,到了那时咱们再当众宣布意晚的身份。”   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陈夫人也没再提。她知这是个好法子,但心里还是替女儿感到委屈。毕竟,这是借了她兄长的婚宴来告诉大家的,而不是专门告知。   从瑞福堂出来,陈夫人对永昌侯道:“关于意晚和定北侯的亲事,刚刚侯爷为何在母亲面前那般说?此事分明是我的主意,跟侯爷无关,侯爷大可跟母亲说实话。”   乔彦成:“意晚不仅是夫人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她若不喜欢,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能逼她不成?”   陈夫人有些意外。   从前婉莹的亲事侯爷和母亲可是大力支持的。   “抱歉,是我误会侯爷了,我为那日的事情向您道歉。”   乔彦成笑了。   “咱们夫妻间说这种话就见外了。母亲刚刚说要开门见客,想必接下来来府中的人会很多,夫人可要做好准备了。”   他的确比较重利,但也不会为了利益拿女儿的婚姻做交换。从前他支持婉莹,那是因为婉莹自己也愿意。如今既然意晚不愿,他纵然再想跟定北侯结亲,也不可能逼着女儿去结婚的。   只是心中肯定是非常失落,又异常惋惜的。   毕竟,这么好的女婿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   哎,可惜了。   陈夫人:“嗯,侯爷放心,我定会处理好的。”   范老夫人之所以要开门见客,那是被她儿子气的。若当初她没有闭门谢客,那么秦夫人定会先来拜访她,这亲事不就定下来了么?   一旦孙女定下了定北侯府,谁还敢小瞧孙女,谁还敢在背后说些风凉话?   她此刻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生怕接下来再错过更多这样的事情,连忙让儿子开了府门。   第二日一早,永昌侯府恢复了请安。   陈夫人带着意晚去了瑞福堂。   “见过祖母。”   这些日子老太太心情不好,自觉丢了面子,没脸见人,免了大家的请安。旁人知晓她心中不快,也没来触霉头。只有永昌侯和世子二人偶尔来这边说些事情。   自从意晚走入瑞福堂,老太太就一直盯着她看。   从前她以为意晚是三丫头的女儿时她就觉得意晚好看,如今一想到这是自己的亲孙女,看她时又觉得好看了几分。   “你走近些我看看。”   意晚听话地上前两步,来到了范老夫人面前。   眉目如画,性情温婉。   长相甚是出众。   气质更是独一份的。   京城中鲜少有比她长得更好看气质更好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就是像她呀。   老太太笑着说:“这般仔细一看,长得还真有几分我年轻时的模样。”   婉琪在一旁说道:“确实很像,那幅画我也看过的。大姐姐长得好看……祖母也好看。”   老太太看了一眼婉琪,道:“你今日倒难得会说话了。我一个老太太有什么好看的,还是你们这些小姑娘们长得好看。”   婉琪笑嘻嘻地说道:“祖母不老,现在也是好看的。”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指着婉琪说道:“呦,今日不见,你这小嘴儿像是抹了蜜一样甜。”   婉琪笑得更开心了。   何氏也觉得诧异,女儿怎么忽然长大了。想到女儿最近经常和意晚一起玩儿,猜测她可能是受到了意晚的影响。   婉琪当然开心啊,她这几日都很开心。因为婉莹被赶出门去了,府中再也没有欺负她的人了。三哥又因为为婉莹求情,被父亲母亲训斥了一番,现在还被拘在前院读书,不让他出门。   大哥哥不管事儿,二哥哥又出去读书了,大姐姐话少安静不出门。   如今她在府中横着走。   笑过之后,老太太的目光又放在了意晚的身上。   这丫头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身子看起来太单薄了些。   怪不得第一次见到意晚时她就觉得这小姑娘不像三丫头生出来的,原来竟然真的不是。哎,也怪她当年没有好好查清楚。这才导致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哎,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意晚笑了笑,没说什么。她从袖中拿出来一个深棕色的香囊递给老太太。   “祖母,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听说您最近休息不好,我特意放了一些安神的药材,戴在身上凝神养性。”   方嬷嬷看了一眼老太太的神色,又看向意晚,笑着说道:“大姑娘可真贴心,我正想着让人给老夫人绣个荷包,没想到大姑娘先想到了。”   说着,又看向老太太:“老夫人,您瞧瞧大姑娘的手艺,针脚细密,上面的花鸟栩栩如生,绣技真是好极了,满京城怕是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了。您当年绣技就极好,大姑娘这是随了您。”   老太太听了很是开心,不过,看着手中的香囊,她还是如实说道:“我当年可没这么好的绣技,还是意晚厉害。”   何氏看着老太太手中的香囊,眼睛都直了。她拿过来香囊看了看,又看向意晚:“这是大侄女亲手绣的?”   意晚:“对。”   何氏:“绣得可真好啊,你这绣技真没的说。”   说着,她看了一眼女儿,面上带了几分犹豫,似是想说些什么。   婉琪一眼就瞧出来她娘想说什么,她道:“娘,我知道我没大姐姐绣得好,您可别说我了。”   何氏真是为女儿着急:“你学些刺绣的本领,不说绣东西贴补家里,以后可以亲手为自己做些小衣裳也是好的。”   陈夫人看向何氏,道:“二弟妹不用着急,这几日我瞧着婉琪一直在跟意晚一起做绣活儿。”   何氏有些惊讶,看向女儿:“你也做了?”   婉琪当然做了。她日日去找大姐姐,可大姐姐太安静了,不是看书就是刺绣。她闲来无事,瞧着大姐姐绣得好,也跟着学刺绣了。   不过,她绣得着实难看。   “做是做了,就是做的不太好。”   何氏松了一口气。只要做就行,好不好的还在其次。   “你有这个心我就放心多了,就怕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意晚见婉琪不太开心,说道:“二妹妹非常专注,最近在为祖母和二婶婶做荷包,很快就能做好了。”   何氏看向意晚,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意晚,婉琪真是麻烦你了。我也不求她绣得能有多好,只要能简单做件衣裳,会绣朵花就行。”   婉莹喜欢应酬,喜欢攀高枝,喜欢附庸风雅,婉琪就时常跟着她往外面跑,学了一身捧高踩低的臭毛病。如今意晚不爱出门,安静读书绣花,婉琪就跟着她学绣花。   这太傅府和定北侯真是做了一件好事,把那个假的给弄走了。   意晚:“二婶婶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二妹妹脑子聪明,手也灵巧,相信很快就能学会。”   听着意晚夸赞女儿,何氏心里很是熨帖。   老太太看着这一幕,微微点了点头。   一家人就得和和睦睦的才好。   “去年淑宁公主在别苑里挖了个大池子,里面种满了荷花,如今荷花开了,她下了帖子邀请咱们过府去赏荷。老大媳妇儿,你让成衣坊的人来给她们做两件衣裳。”   陈夫人:“儿媳记住了,一会儿就让人来。”   作者有话说:   随机送50个小红包~   一篇婚后文,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   《世家女与寒门将》   苏宜家是世家出身嫡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德容言功更是上乘。   韩至是随新帝打下江山的大将军,出身寒门。   就是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被一道圣旨绑在了一起。   婚后,   她总是嫌弃他粗鲁邋遢,他嫌她事儿太多。   她嫌他不知打点上下关系,他嫌她太过汲汲营营。   她嫌他对继妹太好,他嫌她心中有个表哥。   两个人成亲五年,吵了三年,冷战两年,终于看不惯彼此,闹到御前去和离。   一觉醒来,她回到了新婚的当晚,不料他也回来了。   两人刚洞房结束。   他看着她娇美的模样,想着……这日子也不是不能过下去。   她卯足了劲儿,一脚把他踢下床。   他异常愤怒,怒目而视。   好,很好,他一会儿就把她那个表哥打一顿! 第67章 赴宴   婉琪跟着意晚回了正院, 不多时,成衣坊的人过来量尺寸了。   前几日陈夫人刚给意晚做了十件衣裳, 她还没穿过一遍, 所以不太想做新衣裳。无奈陈夫人坚持,婉琪又在一旁劝,她没好意思再过多拒绝。   量好后, 陈夫人道:“这两件衣裳三日后便要穿,辛苦你们早些赶出来。”   师傅恭顺地说道:“您放心,咱们回去就做, 保管不会误了侯府的大事。”   陈夫人:“辛苦了,樱桃,送送师傅。”   樱桃:“是, 夫人。”   左右无事, 意晚又拿出来针线。   婉琪:“香囊不是已经做好了吗,大姐姐又要做什么?”   意晚:“不如做个荷包?”   婉琪:“荷包?”   意晚:“嗯,做一个粉色的,再做一个淡黄色的, 既然是赏荷, 那就绣几朵荷花,正好与新衣裳搭配起来, 还能应景。”   一听这话, 婉琪顿时来了精神, 激动地问:“大姐姐的意思是要给我也做一个?”   大姐姐绣的东西实在是太好看了,就像是真的一样,色彩搭配得也很好, 每次看到她都有些心痒。   意晚点了点头。她知道婉琪不喜欢刺绣, 所以打算给她做一个。   婉琪拉着意晚的胳膊, 笑着说:“我和大姐姐一起做。”   意晚笑了笑,说:“好啊,我教你。”   说着,二人便拿起了针线。   何氏本是跟着过来看看女儿做件什么样的衣裳,此刻见女儿像模像样地做起了针线,心里熨帖极了。   “大嫂,意晚这孩子真不错。”   陈夫人刚跟管事的交待了一些府中的事务,没注意到意晚在做什么。闻言,她抬眸看向了意晚。   只见意晚和婉琪两个姑娘正坐在窗边的榻上绣花,婉琪时不时问几句,意晚手把手教着她。   这样的画面真的美极了。   陈夫人笑着说:“嗯,她是个好孩子。”   过了一会儿,何氏去榻边站了一会儿,瞧着女儿学得有模有样的,她终于放心了。见陈夫人在忙,她略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意晚刚刚绣了一瓣荷花,紫叶便匆匆过来了。   “姑娘。”   看着紫叶的眼神,意晚对婉琪道:“二妹妹,你先自己绣,我有些事,去去就回。”   婉琪一直在研究荷花的图样怎么画,听到这话,抬头看向意晚,道:“好。”说完,又低头继续研究花样子了。   出了房间来到外面,紫叶轻声道:“姑娘,大少爷来了。”   大少爷定然不是指的乔西宁,因为紫叶称呼乔西宁为世子。   意晚问:“大哥在哪里?”   紫叶:“就在后门等着。”   意晚琢磨了一下,道:“随我出去见见他。”   紫叶:“是。”   意晚出去时,意亭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听到动静,他看向了永昌侯府后门。   意晚看着意亭,着实愣了一下。才短短数月不见,大哥竟然这般清减。   “大哥……”   意亭张了张口,心中百感交集。   “意晚。”   意晚:“大哥可是又熬夜读书了?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意亭之所以瘦成这样是因为家中出了事。三日前他收到了家中来信,日夜兼程,赶了回来。然而,他还是没能见到母亲。就连他最疼爱的妹妹也成了别的府中的人,不再是他的亲人。   意亭没有回答意晚的问题,而是喃喃说道:“这一切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走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意晚眼神黯淡下来,垂眸看着地上不说话。   从前无话不说的兄妹俩此刻难得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意亭问道:“母亲那样待你,你怎么不跟我说?”   意晚没说话。   在不知道事情真相之前,意晚或许会跟意亭说一说自己的烦心事。但在隐约猜到真相之后,她便知不能说了。   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意亭嗤笑一声:“也怪我,竟然没发现。其实仔细想想,母亲打小就不喜欢你。那时我只当她有自己的喜好,就像父亲只喜欢你不喜欢意晴。却不曾想,她是因为那个原因才对你冷漠。我早该想到的,你那么乖巧懂事,事事都学得好学得快,母亲没道理不喜欢你的,这里面应该是有缘由的。都怪我……”   意亭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一个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一个是自己从小疼爱的妹妹。这两个人都是他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人,可如今一切都变了模样,两个人都远离了他。   他既不能站在妹妹那边去责怪母亲,也不能站在母亲那边祈求妹妹原谅。   一切都回不去了。   看着意亭颓败的样子,意晚开口了:“哥,你不必自责,此事与你无关。”   乔氏是意亭的生母。   可于她而言,乔氏是仇人,是害得她和亲生父母分离的仇人。   此刻她不骂乔氏已经是在忍着了,她说不出来原谅乔氏的话,只能安慰意亭。   意亭又何尝猜不到意晚的心思,他没再提此事,而是问道:“你在侯府过得如何?”   意晚:“挺好的,侯府中的人都待我极好。”   意亭:“嗯,待你好就好。”   随后,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你肯出来见我,我已经很开心了。母亲做了那样的事情,我自知没脸见你。可想到你从前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又在陌生的侯府中,我怕你被欺负。如今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意晚抿了抿唇,忍住眼中的泪意,道:“哥,你别有太大的心里负担,好好读书。侯府不会为难你和父亲的。今年有可能会加恩科,你好好考。”   意亭眼眶顿时有些酸涩,他忍了忍,道:“嗯,我知道。”   昔日最亲密的兄妹俩一时又沉默下来。   意亭:“若无事,我便走了。”说罢,便要离开。   意晚想到一事,道:“等一下。”   意亭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意晚。   意晚:“意平和意安虽然和哥哥不是一母所出,但毕竟是父——是云大人的孩子,也是你的弟弟妹妹。他们二人不是府中的祸害。意平书读得极好,将来说不定还能成为哥哥的助力。意安跟着我学了几年刺绣,如今已经绣得很好了,将来肯定能养活自己,不会成为家里的负担。哥哥,你能不能好好照顾他们?”   发生了那么多事,她竟然还是如此善良,如此为云府中的事情操心。意亭觉得自己没脸再见妹妹了。   “这本应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应该做的事情,这些年我只顾着自己,忽视了他们。多谢妹妹提醒。”   意亭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口。   意晚眼眶里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最舍不得的就是父亲和大哥。   可是,选择了侯府,选择了真相,就代表她要跟这些人分别了。   哭了一会儿,意晚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泪,转身进了侯府中。   乔西宁看着意晚的背影,微微叹了叹气。   他这个妹妹,真的很善良。   回到府中后,意亭想到意晚说过的事情,找人询问了意平和意安的住处,抬步朝着放置杂物的院子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   “快给拿过来。”云婉莹道。   意平:“你走开,不要欺负我妹妹。”   云婉莹看着意平的六根手指,嫌恶的皱了皱眉,一把挥开了他,道:“拿开你的脏手,别来恶心我。”   意亭看着眼前的一幕,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怒斥一声:“住手!”   云婉莹借机抢过来意安手中的荷包,道:“这是你绣的?”   意安不说话,一脸委屈的模样。   意平愤怒地看向云婉莹。   意亭从婉莹手中抢过来荷包,递给了意安。   婉莹不满:“你干嘛?”   意亭冷着脸:“出去!”   婉莹眯了眯眼:“我让你去给太子送信,你不去,如今又来管我的事了?”   太子最近不知怎么了,自从他祭祖回来,便不再搭理她了。她想了很多法子都没能见到太子,她本想让琰宁去送,可琰宁被关了起来,信送不到。后来见意亭回来,她便想着让意亭去送,然而这个木头竟然不听她的话。   意亭:“意平和意安是我的弟弟妹妹,你以后不许欺负他们,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婉莹嗤笑一声。别说是意平和意安了,往日她连正眼都不会给意亭。可如今这些下贱的人竟然敢骑在她的头上撒野了。   “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他们二人算什么?不过是下贱的奴才。”   意亭看着疯狂的婉莹,各种情绪浮上心头。有愤怒,有不甘,有难过……他抬手给了婉莹一巴掌。   婉莹一脸不可置信,捂着脸道:“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   话未说完,就被意亭打断了:“你醒醒吧!你已经不是永昌侯府的嫡长女了!占了别人的位置那么多年,也该回到属于你自己的位置上了。”   婉莹:“什么叫我占了别人的位置?那本就该是我的位置!你是我的亲哥哥,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向着意晚那个丫头!”   意亭:“不可理喻!”   婉莹愤怒的看向意亭,又看向周围的人。她如今无权无势,没人帮她。   “你会后悔今日所为的!”   说完,愤怒离去。   意亭轻轻叹气,看向意平和意安:“你们若是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   见过意亭之后,意晚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她拿起来针线,默默开始绣荷包。   婉琪刚刚把一个荷花花瓣绣好,正准备跟意晚炫耀,转头一看,意晚已经把两朵荷花都绣完了,已经开始绣下面绿色的荷叶了。   婉琪的自信心立马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大姐姐,你绣得也太快了吧……”   意晚一直在想心事,一不留神就绣得快了,忘记等婉琪。听到婉琪的话,她连忙道:“抱歉,刚刚绣得太快了。”   婉琪看着意晚的神色,忽然明白了什么。   “哎,原来大姐姐之前一直在等我啊。”   意晚:“也不是,你绣得也很快,这个花瓣绣得极好。”   婉琪笑了:“我也觉得。不过,大姐姐你还是绣快一些吧,不必等我。”   意晚笑了笑,绣快绣慢对她而言没什么区别。   意晚用了一个时辰就把荷包绣好了,剩下的时间都在教婉琪绣荷包。等到天色暗下来时,婉琪终于把荷花绣好了,她特别开心,拿着去给何氏炫耀了。   当婉琪绣出来的荷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之后,她似乎爱上了刺绣,第二日,绣好一个荷包后,觉得不满意,又重新绣了一个。   何氏见女儿终于开始对刺绣感兴趣了,别提多开心了,时不时用自己的私房钱去外面买些新鲜的果子或者京城中有名的点心给她们姐妹俩送过来。   一眨眼三日过去了。   老太太带着两个孙女去了淑宁公主府的别苑。   淑宁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打小就被先皇和先皇后捧在手心里宠着,如今又被皇上宠着。身份尊贵,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丈夫是吏部尚书,位高权重。   二人很是恩爱,府中既没有庶出子女,也没有姨娘通房。   夫妇二人一个手握实权,一个身份尊贵,这别苑也比旁人的贵气许多。   意晚先下了马车,站在马车下扶着老太太。   等老太太站稳,意晚一回头,发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婉琪最后一个下车,一下车她就感受到了氛围的诡异。   老太太低声对意晚道:“别在意别人的目光。”   这话也不知究竟是说给意晚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意晚笑了笑:“嗯。”   老太太看着意晚从容的模样,安心了些。   老太太带着两个孙女朝着人群中走去,时不时跟人打着招呼。   “老夫人好。”   “你们好,你们好。”   定北侯府   前几日,去过永昌侯府后,秦夫人感觉身子又糟糕了几分。这几日好好养着,身上总算没那么难受了,也能去小花园里走走了。   走着走着,她想到了儿子那日听到婚事被拒时的神情。   抬眼看看前院方向,她慢慢走去了前院。   到了前院,却发现儿子并不在府中。   “侯爷呢?”秦夫人问。   李总管:“回夫人的话,侯爷出去了。”   秦夫人:“又去宫里了?”   李总管顿了顿,道:“那到没有。”   儿子最近不是去宫里就是在府中守着她,今日怎的去了别处。   秦夫人:“去兵部了?”   李总管:“没有。”   秦夫人本不想多问,可她总觉得今日李总管有些怪。   “侯爷去哪里了?”   李总管觑了一眼秦夫人的神色,道:“去……去了淑宁公主的别苑。”   秦夫人很是诧异。淑宁公主府跟他们定北侯府在同一条街上,有什么事的话直接去就行。怎得还去别苑了?   说起来,淑宁公主前几日倒是来给她送了一张帖子,好像要去赏荷花。   “他去……”刚说了两个字,秦夫人突然明白过来了,她微微眯了眯眼,问,“永昌侯府也去了?”   李总管犹豫了一下,应道:“嗯。”   秦夫人无奈叹气。   她这儿子啊,也太痴情了些。   被拒了两次还不死心,人家小姑娘走到哪里他就要跟到哪里,也太没骨气了,定北侯府的面子都不要了。   秦夫人张了张口,想对李总管说些什么。想了半天,又闭上了嘴。   罢了,这事儿她不管了。   反正被拒丢脸的也不是她。   既然都去追了,那肯定要追回来才行。   要是追不回来,那才叫真正的丢脸。   作者有话说:   秦夫人:儿啊,你还要脸吗?   顾敬臣:……要媳妇儿。   本章随机发50个小红包,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68章 孟浪   顾敬臣此刻正站在淑宁公主别苑外面, 看着淑宁公主的别苑,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突然来了这里。明明已经被拒绝了两次, 现在却仍旧不死心, 心里念的还是她。   他只知道,这辈子,他的妻子只能是她。   守在门口的管事看到顾敬臣来了那叫一个热情, 连忙让小厮去里面告知郡王。   顾敬臣被热情地迎了进去。   永昌侯府怎么说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府邸,一般人的身份还真比不上。再加之范老夫人也不是个脾性好的,故而, 大家虽好奇但却无人敢问意晚的情况,只偷偷打量着意晚。   穿过人群,老太太带着两个孙女来到了水榭这边。   水榭旁边就是湖, 湖上开满了荷花, 一望无际。   此处是最佳赏景的地点。   淑宁公主正在此处坐着,在她身侧坐着不少妇人,一个个衣着华丽,一看便知身份不一般。   老太太朝着淑宁公主行礼:“老身见过公主。”   随后又对水榭中其他身份比自己高的王妃、国公夫人行礼。   意晚和婉琪跟在老太太身后行礼。   那些身份不如老太太的也朝着她行礼。   双方见过礼之后, 众人落座了。   接着, 大家的目光一致看向意晚。   淑宁公主也在打量意晚。   众人只是看看,并没有人当众指出来。毕竟, 永昌侯府的态度并不明朗, 范老夫人又不是个脾性好的。若是说错了话, 无端会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劲的敌人。   当然,总有些人因为一些原因不去顾及旁人的颜面。   “老夫人,这个小姑娘有些眼生, 是何人啊?”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范老夫人侧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妇人, 顿了顿, 道:“郡王妃有所不知,这是我那亲孙女,意晚。意晚,这是廉郡王妃,快给王妃见礼。”   廉郡王妃,月珠县主的母亲。   意晚:“见过王妃。”   廉郡王妃看向意晚的眼神很是轻视,随口说道:“我从前怎么不知永昌侯府有这样一个姑娘?莫不是找错了吧。”   范老夫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她没想到廉郡王妃会当众提起来此事,这就很不给人面子了。她又是顶顶要脸的。   “没有错,这就是我的亲生孙女。”   婉琪也在一旁说道:“是啊,这就是我大姐姐。”   廉郡王妃:“老夫人还是再好好查一查吧,可别又弄错了,被什么小门小户家的钻了空子。”   这话说的很是阴阳怪气。   范老夫人有些不解为何廉郡王妃今日这般不给她面子,或者说不给侯府面子。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我们永昌侯府就这么两位姑娘,其他的阿猫阿狗都不是。诸位以后莫要认错了。”   范老夫人等于当众承认了意晚的身份,否认了婉莹的身份。   廉郡王妃正欲再说些什么,这时,淑宁公主开口了。   “我瞧着这个小姑娘和老夫人有几分相像,想必不会错的。”   廉郡王妃和淑宁公主关系不错,范老夫人以为公主会站在廉郡王妃那边,没想到竟然站在了自己这边。   廉郡王妃也有些诧异,淑宁公主怎么向着一个外人了?   范老夫人笑着说:“公主慧眼。”   淑宁公主之所以帮意晚说话,那是因为她姑母英华长公主。   梅渊是长公主的外孙,也是淑宁公主表姐明阳郡主家的儿子。意晚曾帮过梅渊,这件事淑宁公主有些印象,所以她今日没有顺着郡王妃的话说。   廉郡王妃被下了面子,有些不悦,她看了一眼梁老夫人,笑着道:“我记得这姑娘跟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定过亲吧?”   这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下来。   这廉郡王妃今日是打算要打他们侯府的脸了?   意晚都已经被认回了侯府,这样的亲事如何还能作数?明白人压根儿不会提,提的人不是蠢货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范老夫人的脸色难看极了。   梁老夫人最近心情很是复杂。   在得知永昌侯府中发生的那件大事之后,她心情就不怎么好了,因为侄孙的亲事无望了。如今看着知书达理的意晚,更是为侄孙感到可惜。   没等范老夫人开口,梁老夫人笑了起来。   “哈哈,郡王妃这话从何说起?跟我侄孙议亲的是云府的姑娘,这位小姑娘可是永昌侯府的嫡长女,是乔府的姑娘。”   意晚的身份转变,那就意味着这门亲事不成了。   她就算脸皮厚如城墙,也不会上侯府的门去要求他们履行婚约。否则不是结喜事,而是结仇家了,说出去都要被笑掉大牙的。   范老夫人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   廉郡王妃有些不高兴,把大家未说出口的话点了出来:“这姑娘原来不就是云府的么?你侄孙就是跟她定的亲。”   梁老夫人只笑了笑,完全不接廉郡王妃的话。   这郡王妃明摆着是跟永昌侯府亦或者是意晚那个小姑娘有仇,故意下侯府的面子。只是,她想结仇是她的事,可别扯上他们安国公府。   廉郡王妃闹了个尴尬。   不过,她既打定主意提此事,又怎会就此作罢。   她琢磨了一下,又看向意晚:“莫不是这小姑娘如今身份高了,侯府就看不上梁家的穷秀才了,不想认这门亲事了吧?咱们可不能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人,您说是吧,老夫人?”   范老夫人刚想反驳,就听到小孙女在后面嘀咕起来。   婉琪:“哼,还不是因为冉玠没看上你家女儿,只中意我大姐姐么,真会找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女儿长什么样子,能跟我大姐姐比么?”   闻言,范老夫人心中有数了。   梁老夫人是个明白人,她的态度已经很明了了。只要两府有这个默契,不把此事坐实,任由别人再怎么说都没用。   范老夫人看向廉郡王妃身后的月珠县主,笑着问:“我往日时常看到县主跟在冉公子身后,不知如今两府可是喜事将近?”   廉郡王妃脸色顿时变了。她今日这般当众下永昌侯府的面子还不是为了女儿。女儿一心只想嫁给冉玠,可那小子看都不看女儿一眼。她想着若是永昌侯府的嫡长女嫁给梁家那穷小子,或者名声臭了,说不定女儿就有机会了。   范老夫人脾气一向不好,尤其是在别人招惹她之后。   戳人心窝子么,谁不会?   她又接着道:“瞧着郡王妃的脸色,不像是喜事将近的样子。莫不是还没定亲?”   廉郡王妃简直要气炸了。   范老夫人根本不给她反击的机会,立马又道:“呀,难道是冉家不想跟县主定亲?可是为什么呢?莫不是冉公子心里有人看不上县主?”   月珠县主脸色一下子红了。   廉郡王妃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您这么说我女儿就过分了!”   范老夫人脸色也冷了下来:“郡王妃刚刚说我孙女就不过分吗?”   廉郡王算个什么东西,虽是皇亲国戚却没什么实权,竟还敢打他们永昌侯府的脸,真是能的他们!   廉郡王妃:“我说的是事实!”   范老夫人:“我哪句话是虚的?是县主没跟在冉公子身后跑,还是冉公子已经跟县主定亲了?”   廉郡王妃比范老夫人少活了二十年,哪里是她的对手,气得说不出来话。   谁让自己的女儿不争气呢,日日跟在冉玠身后,还没把人弄到手。   淑宁公主看看范老夫人,又看看廉郡王妃,笑着道:“好了好了,我如今算是听明白了。乔姑娘和月珠都没定亲。老夫人和郡王妃可别听了外面的传言就以讹传讹。这些话咱们在这里说说便就算了,莫要传到外面去。”   范老夫人:“公主放心,老身不是那多话的人。只要旁人不在背后议论我们永昌侯府,我是一个字也不会多说的。”   见状,廉郡王妃只能按下心头的憋屈,道:“我也不会。”   众人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大家又重新聊了起来。   范老夫人刚刚吵赢了,心情不错。看着站在身后的两个孙女,道:“这里景致不错,你们二人去逛逛吧。”   意晚:“是,祖母。”   婉琪:“是,祖母。”   婉琪早就受不了水榭里的氛围了,一听祖母发话,连忙拽着意晚离开水榭。   闻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听着耳边传来的鸟语,婉琪重重吐出来一口气。   “总算是出来了,刚刚快把我憋死了。”   意晚笑了笑没说话。   婉琪看着意晚的笑容,道:“大姐姐,你脾气真好,刚刚郡王妃那么说你,你此刻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意晚:“何必在意旁人怎么说,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了。”   婉琪琢磨了一下意晚的话,点点头:“有道理。”   意晚又道:“况且,有祖母和二妹妹护着我,我又怎会被你欺负了去?”   这话婉琪爱听,她挽着意晚的胳膊,笑着说:“那当然了,大姐姐对我好,我也会护着你。”   说完,她又凑到意晚耳边轻声说道:“祖母那个人吧,最是护短。平日里脾气不太好,在府中也会训斥咱们,但出了门从来不会。有她在前面顶着,不用怕会被人欺负。”   意晚笑了笑:“嗯。”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婢女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她来到意晚和婉琪面前后,福了福身,道:“见过两位姑娘。表姑娘,我们家姑娘准备坐船去湖上,得知您来了,特意让船停了停,想邀请您一同前往。”   这是何府的丫鬟。   婉琪眼前一亮:“好啊,我这就去。”   对丫鬟说完,婉琪看向意晚:“大姐姐,咱们一同去吧?”   意晚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小丫鬟的神色,瞧着她似是有些为难。   既然都要开船了,想必船上已经坐满了人,加上婉琪一个还好,若是算上她,怕是坐不开了。   于是意晚婉拒了:“不了,这边我第一次来,瞧着景色不错,想四处转转,就不去湖上了。”   婉琪顿时觉得有些可惜。不过,想到大姐姐不认识表姐表妹她们,未必能玩到一起去,就没再坚持。   “好,那我一会儿再来找大姐姐,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祖母。”   意晚:“好,二妹妹快去吧。”   婉琪走后,意晚在别苑逛了起来。   淑宁公主的别苑着实气派,比上次去的英华长公主的府邸还要精致些。   十步一景,百步一绝。   悬泉飞瀑,怪石嶙峋,树木繁盛,芳草盛开。   大多数人都去游湖了,地面上的人倒是不多。意晚就这般闲逛着,听到水声,她朝着那边走去。只见面前是一处水潭,一侧有水从上面流下,深有趣味。水潭一旁有个小树林,树林里繁话盛开。意晚朝着小树林走去,刚进入小树林,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敬臣哥,你今日怎么来了?”   意晚本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听到有人在里面,她本应该就此离去。只是这声音着实耳熟,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顾敬臣的视线穿过层层树林,看向了湖中。此处离那边有些远,只能隐约看到一些穿红色衣裳、黄色衣裳、蓝色衣裳的姑娘。飞扬刚刚打听过,她今日似是穿了一件湖绿色的衣裳。   也不知那些人里面有没有她。   “嗯,有些事情要办。”顾敬臣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聂扶摇仰头看着顾敬臣的眼睛,问:“何事?”   这里离湖还是太远了,看不清有没有意晚,顾敬臣想过去看看。闻言,说了一句:“私事。”   聂扶摇:“原来是私事啊,怪不得你今日没跟太子殿下一同来。”   顾敬臣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道:“你刚刚说有事寻我,是何事?”   聂扶摇笑了笑,说:“我是想着之前你在皇上面前为我父亲求过情,所以想谢谢你。”   聂扶摇,父亲是镇北将军。先前镇北将军喝酒误事,被皇上罚了。   顾敬臣:“不必。将军与我父亲关系不错,应该的。”   聂扶摇:“那也要谢谢你。”   此处正是潭边,一阵凉风吹过,意晚觉得身上有些凉。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意识到自己今日此举不当,便准备从木桥上离开了。   顾敬臣:“若无事,我——”   聂扶摇看出来顾敬臣想离开。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了,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不想就这么跟他分开。而且,她还有个问题没问。若是不问清楚了,憋在心里太难受了。   于是她打断了顾敬臣的话。   “对了,我听说你几个月前曾向云府的姑娘提亲,被拒绝了?”   闻言,意晚停下了脚步。   木质栈道已修建多年,走在上面时不时发出来咯吱咯吱的响声。   顾敬臣听到声音,微微皱眉。   问这个问题时,聂扶摇一直盯着顾敬臣的脸。瞧着他皱了皱眉,聂扶摇心中有了个猜测,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么,敬臣哥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外面的人……”   顾敬臣抬眸看向了潭水的方向。瞧着一抹隐约的湖绿色,他心头一跳,打断了聂扶摇的话。   “确有此事。”   “乱说的”这三个字聂扶摇没能说出来,憋了回去。   聂扶摇此刻的脸色很难看。她一直怀疑这个传闻的真实性,直到此刻听顾敬臣亲口说出来仍旧不相信。   “真……真的?你向云府的姑娘提过亲?”   顾敬臣突然就不着急了,仔细解释道:“嗯,确切说是两次,两次都被拒绝了。”   聂扶摇眼底满是震惊的神色。   顾敬臣会向女子提亲本身就是一件令人震惊的事,然,他不仅提了,还提了两次。   “为……为什么啊?”   顾敬臣:“你觉得呢?一个男子为何要向一个女子提亲?”   聂扶摇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顾敬臣:“自然是爱慕她,想和她生儿育女,携手走完这一生。”   他这番话声音大了些,也不知是说给树林里的人听的,还是说给树林外的人听的。   听着这孟浪的话,意晚的脸蹭得一下子红了起来,再也不想待在这里,匆匆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想成亲:)   意晚:不,你不想。   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69章 怒火   瞧着那一抹湖绿色的影子走远了, 顾敬臣连忙抬步朝着谭边走去。   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敬臣哥,秦伯母是不是中毒了?”聂扶摇问道。   顾敬臣看向聂扶摇。   看着顾敬臣探究的目光, 聂扶摇知晓自己猜对了。她稳了稳心神, 说道:“我想着,我这几个月常常去府中探望伯母,伯母若是病了我肯定会知晓的。她突然病了, 还一病不起,来势汹汹,想来是中了毒。”   原来只是猜测。顾敬臣微微有些失望。   “不确定是不是中毒。”   说完, 他又问了一句:“你去探望母亲时可有发现府中有何异常之处,亦或者奇怪之物?”   聂扶摇听出来顾敬臣对这件事感兴趣,她很想告诉他。可惜, 无论她怎么回忆, 都想不起来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她在说谎和说实话之间思索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   “没有,伯母上个月还好好的,后来除了有些精神不济, 其他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顾敬臣:“嗯, 多谢。”   母亲身边的婢女,府中的管事们都没能发现, 旁人又怎会发现。   显然顾敬臣想结束这个话题, 也想离开此处。   聂扶摇想到刚刚那个问题, 忍不住再次问了出来。   “敬臣哥,你从前从未对任何姑娘表现出来爱慕,伯母在一个月前也说你忙于政务, 无心成亲。你怎会突然想跟一个不认识不了解的姑娘成亲了?你可是受到了威胁, 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   因为父亲和定北侯关系不错, 所以她打小就认识顾敬臣。自从她认识顾敬臣的第一天起,顾敬臣就是这种冷淡的性子。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很冷,尤其是对投怀送抱的姑娘,向来冷漠,不假辞色。她从未见他靠近过任何一个姑娘。怎么就突然对一个姑娘动了情。会不会这里面有什么内情。   顾敬臣见意晚已经走远,心头微微有些急躁。   “我没有受到任何威胁,提亲只是因为喜欢。”   聂扶摇心头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顾敬臣隐约猜到一些什么,又道:“扶摇,多谢你对母亲的照顾。聂将军一直在操心你的亲事,若京城之中有合适的儿郎你可以去看看。”   聂扶摇打小习武,身子康健,还有些功夫,可此刻身形却摇摇欲坠,有些站不稳。   顾敬臣对她点了点头,离开了。   他朝着意晚离开的方向走去,可这里路并非横平竖直,到处都是弯道,无处去寻。   意晚早已沿着栈道离开了水潭处。此刻她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内侍,微微蹙眉。   “姑娘,太子殿下在前面的水榭里等着您。”   别苑湖多,水榭也多,内侍说的这一处显然不是淑宁公主在的那一处。   内侍说的那处人少。   她素来与太子殿下没什么交情,他为何要寻她?可是有什么目的?   意晚想到了梦里太子和云婉莹在一处的情形,总觉得哪里说不上来的怪。   难道云婉莹也在,太子殿下是想为云婉莹报仇?   根据她的了解,太子殿下不像是这样的人。所以,是为什么呢?   意晚问了出来:“臣女身份低微,又素来与殿下没什么交情,不知殿下为何突然要见我?”   内侍态度甚是倨傲,微抬下巴,用尖细的嗓音说道:“太子殿下想见谁就见谁,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姑娘别磨蹭了,赶紧过去吧。”   瞧着面前的几个内侍,拒绝显然是不可能的了,意晚琢磨了一下,道:“这可是天大的荣幸,也不知见殿下有没有什么规矩,我怕惹恼了殿下。”   闻言,内侍脸色放松了些。   “我们殿下也没什么规矩,只要老实听话就行。”   意晚:“哦,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意晚便随内侍朝前走去。刚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惊呼一声:“呀,我的香囊怎么不见了?”   内侍有些不悦:“不就是一个香囊吗,姑娘莫要误了殿下的大事。”   意晚:“嗯,您说得对,还是见殿下要紧。不过,那是我随身之物,若是被人捡去了,恐名声受损。不如让我的婢女去找一找?”   内侍看了一眼紫叶,很是不耐烦地点点头。   见状,意晚转身对紫叶道:“紫叶,我腰间的香囊似是掉在小树林那边了,你去帮我找找吧。”   随后,低声快速对紫叶道:“去找定北侯。”   紫叶微微一怔,看着那三个面容严肃的内侍,道:“好。姑娘您先去,我马上去找您的香囊,找到了就去找您。”   意晚:“嗯,去吧。”   吩咐完之后,意晚对内侍道:“辛苦您了,请带我过去吧。”   内侍瞥了意晚一眼,朝前走去。   不多时,意晚随着内侍来到了水榭处。   此处水榭与淑宁公主在的那处不同。淑宁公主所处的那处四面是空的,只有半遮的卷帘,视野甚是开阔。这处水榭是房屋,四面都是封闭的。   到了门口,内侍躬身对里面说道:“殿下,人过来了。”   很快,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嗯,让她进来吧。”   内侍转身看向意晚:“姑娘,请。”   意晚越发觉得此事不简单。她稳了稳心神,抬步朝着里面走去。   刚一进门,门就被人从外面关上了,那几个与她一同前来的内侍并未跟进来。   意晚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心中的不安越发严重。   危急时刻,她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顾敬臣的身影,不知他是否还在树林处,不知紫叶能否找到他,不知他会不会赶过来。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男声。   “云姑娘,哦,不对,孤应该称你一声乔姑娘。”   意晚紧了紧拳头,极力克制住内心的紧张,转身,头微微垂着,从容地朝着里面走去。在距离太子殿下数米远的地方,福了福身,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她刚刚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周围,好像没看到云婉莹。   所以这一次不是婉莹在背后撺掇的?   周景祎细细打量起面前的这位姑娘。   从前他一直没怎么注意过她,直到顾敬臣两次求娶,他方想起来有这么个人。此刻看着她纤细的身段,从容的气度,不得不赞叹一声,顾敬臣眼光不错啊。   “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这话过了……太子这是想干什么?意晚心砰砰直跳。   “嗯?没听到孤的话?”周景祎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有着浓浓的不耐。   意晚眼眸微动,抬眸看向周景祎。   看着意晚的这一张脸,周景祎眼里流露出来一抹惊艳之色。   眉如远黛,眼含秋水。   面似出水芙蓉,气质犹如空谷幽兰。   好一个俊俏的姑娘!怪不得顾敬臣两次求娶,怪不得那号称京城第一美男的冉玠也倾心于她,被退亲后仍旧念念不忘。   这确实是一张让人见之忘俗的脸,也是一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脸。   他从前怎得就没注意到她呢?   “从前都怪孤,没能注意到你,让你受尽了委屈。”   周景祎的声音较之刚刚柔和了几分。   意晚满心惊讶。太子这话从何说起?   周景祎:“孤知道你一直倾心于我,想嫁给我做太子妃,可惜造化弄人。你的身份揭露出来时,孤已经娶了正妃。冯家在辽东颇有一些势力,冯大人又手握兵权,这太子妃之位既然给了他们,就不好再收回来了。不过,孤的侧妃位置还空着,不如你嫁给孤为侧妃?”   意晚忍不住抬眸看向太子。   满眼的震惊。   太子这是怎么了,怎得无端说这些话,莫不是听了谁的谗言?   看着意晚的反应,周景祎笑了,这姑娘是太过惊喜了吧?他朝着意晚走了几步。   意晚垂眸,连忙后退。   周景祎停下了脚步,道:“孤知道永昌侯不愿让女儿成为侧妃,不过你不用担心,孤可以想办法的。”   意晚终于忍不住,说道:“殿下何出此言?臣女听不懂。”   周景祎:“你两次拒绝定北侯,不就是因为想嫁给孤吗?”   窗外,顾敬臣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意晚:“太子殿下龙章凤姿,想嫁给您的女子如过江之鲫,臣女自然也仰慕您。然,臣女蒲柳之姿,又才疏学浅,体弱多病,自知卑微,从未想过入东宫。”   意晚虽句句都在夸赞周景祎,但话里的拒绝之意也很明显。   周景祎看着意晚认真的神情,有些诧异。   “定北侯位高权重,样貌英俊,又钟情于你。这般良配你都能狠心拒绝,不正是因为想嫁给孤吗?”   顾敬臣可是京城中无数贵女想嫁之人,他若是上门求娶,几乎没人舍得拒绝。而之所以会拒绝,最大的原因定是有了更好的选择。满京城看下来,比顾敬臣好的选择不就是他吗?   意晚蹙眉:“臣女之所以拒绝定北侯,是有其他原因。”   意晚表现过于镇定,周景祎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了。   不过,想到意晚之前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他又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   “既然不想嫁给孤,那你当初为何要想办法去贵妃娘娘那里弄一张帖子去参加围猎?”   那是因为她想接近永昌侯府,探查乔氏对自己冷淡的原因。可这个原因不能说给太子听,意晚抿了抿唇,没说话。   周景祎却觉得意晚这是默认了。   欲拒还迎?   周景祎嘴角露出来一丝玩味的笑。   “既然不想嫁给孤,那日乔婉莹逼着你为她刺绣时你又为何会当众说出来想嫁给孤!”   拜良好的记忆所赐,意晚清晰地记得自己那日说过的话,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是为了刺激乔氏,故意说的,并非真的想嫁给太子。   原来太子误会了。   他以为自己倾心于他,所以今日才会让人把她叫了过来。   “那次是因为臣女不愿造假,故意说的。没想到竟然让您误会了,都怪我。”   周景祎半个字也不信。   “是么,一次是误会,两次三次也是误会?这里没有旁人,你承认爱慕孤,没什么丢脸的。”   意晚在想,如何才能让周景祎明白自己对他无意。她细细琢磨了一下,道:“冯姑娘知书达理,端庄贤淑,聪慧机敏,和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是天上的月,臣女跟你们比就是地上的石头。臣女也无意插足你们二人之间。正如您所言,父亲曾嘱咐我,将来不可为侧。”   周景祎细细打量着意晚,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实性。   既然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意晚觉得此处不可久留,福了福身,道:“臣女无意入东宫。若殿下无事,臣女便先告辞了。”   周景祎却没发话。   意晚垂眸许久,见周景祎始终不说话,抬眸看向他。   只见周景祎正死死盯着自己,像是盯着一头猎物一般。意晚心头咯噔一下。   周景祎再次朝着意晚走来。   一步一步都像是重重踩在意晚心头。   意晚心中不安加大,连连后退,退到了门边。   周景祎微微眯了眯眼,道:“乔姑娘虽无意,孤却看上你了,想娶你为侧妃,你说该如何呢?”   意晚心中惊骇。   所以,太子并非是因为误会自己爱慕他所以才把她叫过来的,他早有预谋,不管自己对他是否有意,他都准备要娶她为侧妃!   想到梦里他曾对乔婉莹下药,衣袖下,意晚握紧了拳头。   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今生也了了最大的心事,再死一次也没什么。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内监的惊呼,接着,门“嘭”得一声被踹开了。   顾敬臣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意晚提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去,腿有些软,险些站不稳。她看向顾敬臣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周景祎既惊讶又有些了然:“呦,表哥来了。你来的正巧,瞧一瞧孤新娶的侧妃如何?”   顾敬臣看也未看太子,走到意晚身边,抓着她的手腕,朝着外面走去。   身后,周景祎说道:“表哥,你这是做什么?这位乔姑娘可是答应孤要做孤的侧妃了,你这是要跟孤抢女人吗?”   顾敬臣理都没理周景祎,沉着脸,大步朝前走去。   门口过来几个内监拦住了顾敬臣的去路,顾敬臣一脚一下,把人踢飞了。   周景祎扬声道:“表哥,你想要便跟孤直说嘛,凭着咱们两个人的关系,你想要什么孤都会给你的。没必要动武啊!”   顾敬臣脚步未停,身影很快消失在水榭处。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媳妇儿太抢手了,好气(╯‵□′)╯︵┻━┻   本章随机发50个小红包,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70章 喜欢   周景祎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 眼底满是阴鸷。   顾敬臣爱慕的女子果然是乔意晚。   这么明目张胆地踹开他的门跟他抢女人,看来顾敬臣压根儿没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贵妃娘娘说得没错, 那件事顾敬臣打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所有人都知道, 只瞒着他一个。枉他从前待顾敬臣那般敬重和信任,他竟然敢欺瞒他背叛他。   顾敬臣一直紧紧握着意晚的手腕,沉着脸朝着前面走去。他这脸色难看得很, 一般人瞧见了早就远远地躲开了。   直到意晚没跟上他的步伐,踉跄了一下,顾敬臣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得太快了, 停下了脚步。   他转头看向意晚,心头仍旧积聚着怒火。   意晚垂着眸站在顾敬臣的面前,一言不发。   顾敬臣张了张口, 正欲说些什么, 手上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砸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手背上有一滴水花,接着又落下一滴。   意识到这是什么,顾敬臣心里的火一下子散去, 只剩下心疼。   意晚是个安静的姑娘, 即便是哭,也如小猫一样, 只有细小的抽噎声。   可就是这样的声音, 却让顾敬臣的心如同被什么东西啃噬了一般, 生疼。   这是他第二次见她哭了,上一次是在太傅府上,她刚刚被永昌侯府认回来。   他抬了抬手, 想安抚一下面前的姑娘, 想到自己的身份, 又收了回来。他想了想,从怀中拿出来一方深蓝色的帕子,递给了意晚。   意晚看着面前的帕子,顿了顿,抬手接了过来,抹了抹脸上的泪。等泪花擦干,心情平复了一些,这才抬眸看向顾敬臣。   意晚眼圈红红的,鼻尖也有些红。眼眶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洗过一般。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顾敬臣忽然想到了无数个梦境里的她。   不过,梦境里她看向他的眼神虽是动情的,却是陌生的。相较于梦中的她,此刻她望向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你不愿嫁给我是因为太子吗?”   听到这句话,意晚秀眉微蹙。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似乎加大了一些,她垂眸看向手腕。   顾敬臣也意识到自己还在抓着意晚的手,此举有些不当。然而,他有些不舍得放开。   意晚见顾敬臣迟迟不动,抬手扯了扯顾敬臣的衣袖,提醒:“侯爷。”   顾敬臣松开了意晚的手,双手负在身后。   “与太子无关。”意晚解释。   意晚虽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可不知为何,她一说,他便信了。   “那是为何?”   意晚抿了抿唇,没说话。   顾敬臣说得更直白了些:“乔姑娘刚刚与太子说有其他原因,顾某想知道这个原因是什么。”   他太想知道她为何不肯嫁给他了。第一次是因为她那个养母故意隐瞒,那这一次呢?能看得出来永昌侯府上下对她极好,尤其是永昌侯夫人。这等事侯府中的人定会告知她。难道是老夫人,侯爷,亦或者侯夫人不同意?   “是跟你的家人有关吗?”顾敬臣又问。   意晚诧异极了。依着她对顾敬臣的了解,既然被拒绝了应该就不会再多问。此刻他为何一直不停地追问。   她抬眸看向了顾敬臣,一眼便望进了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侯爷为何不娶聂姑娘?”意晚问。   顾敬臣眼眸微动,道:“我与她从小便认识,只当她是个妹妹。”   意晚又问:“侯爷为何不娶承恩侯府的姑娘呢?”   顾敬臣皱眉:“也是妹妹。”   意晚:“这便是我的答案。聂姑娘和秦姑娘很好,家世好,样貌好,才学好,侯爷却不想娶她们,反倒是想娶处处不如她们的我。我也知侯爷处处都好,只是——”   顾敬臣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   想到前世的那些事,意晚顿了顿,垂眸,小声道:“可能不适合我。”   顾敬臣许久都未曾开口。   “我知道了,打扰了。”   屡次被拒,饶是顾敬臣再想和意晚成亲,此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说着,他抬步便要离开。   从让紫叶去找顾敬臣的那刻起,意晚便想着要回报他了。之前一直没想到有什么可以回报的,此刻倒是有了主意。   “等一下。”   顾敬臣顿住脚步,问:“乔姑娘还有事?”   语气比刚刚冷淡了些。   意晚抿了抿唇,看向一旁的假山,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里是鹅卵石路上,虽然没什么人经过,但难保不会突然出现什么人,他们的谈话被人听了去。   顾敬臣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瞥了一眼假山,点了点头,抬步朝着假山走去。   意晚跟在了他的后面,嘱咐紫叶:“你守在外面。”   紫叶:“是,姑娘。”   到了假山里面,意晚这才发现此处的尴尬。   地方太小了。她和顾敬臣之间只有数尺的距离,若是动作幅度大了都要碰到。   她正想着要不要换个地方,或者干脆就在外面说,只听头顶上传来了顾敬臣的声音。   “乔姑娘想与顾某说什么?”   意晚只好歇了离开的心思,看向顾敬臣的眼睛,轻声问:“你喜欢云婉莹吗?”   顾敬臣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   “顾某喜欢谁,乔姑娘姑娘难道不清楚吗?”   假山里挡光,意晚没能看清楚顾敬臣的神色,可饶是如此,意晚也能感受到顾敬臣的不悦。   想到顾敬臣向她求亲两次,又想到他刚刚在树林里跟聂姑娘说过的话,意晚心忽然乱了一下,她收回来思绪,说起正事儿。   “太子可知此事?”   顾敬臣先是诧异,很快又反应过来。   “太子从前的确误会我喜欢她。”说完,顾敬臣直勾勾盯着意晚,道,“不过,我早就跟他解释清楚了。”   看着顾敬臣灼灼的眼神,意晚心跳似乎也有些加快了。   “我相信你已经解释清楚了,但是,太子信了吗?”   刚刚她也跟太子解释了自己不喜欢他,可太子并未相信。   顾敬臣思索片刻,道:“似是没有完全信。”   闻言,意晚对自己的猜测又有了几分把握。   “去年秋天,在猎场上,太子明显对冯姑娘更感兴趣,对云婉莹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在云婉莹刺绣造假一事上,太子也是站在冯姑娘那边的。他甚至为了冯姑娘取消了云婉莹的参选。可为何太子突然又对云婉莹感兴趣了,甚至把她收入房中。”   顾敬臣的神色逐渐变得郑重。   他并非是因为意晚说的事情,而是因为这个时间节点非常诡异,恰好与母亲中毒的时间吻合。   意晚看出来顾敬臣的重视,又道:“说起来,太子也见过我许多次了,即便是在围场上射箭那次,我比冯姑娘更出众,但太子也从未表现出来对我的喜欢。他今日为何突然找上我,想让我做他的侧妃?难道是为了永昌侯府的权势吗?从他刚刚的话语中得知,他分明知道父亲不愿让侯府的姑娘为侧,他这般做不仅不能拉拢永昌侯府,反倒是会得罪父亲。而刚刚他还提到了您,他之所以对我感兴趣,似乎并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转变,而是因为……您。”   顾敬臣紧紧盯着意晚。听着她从容说出口的话,看着她淡定的模样,他的心彻底沦陷了。   这辈子她别想再嫁给别人了,只能嫁给他!   生同衾,死同穴。   意晚不知顾敬臣心中所想,她继续说道:“您不觉得奇怪吗?太子从前误会您喜欢云婉莹,便去勾搭她。如今误以为您心系于我,又来对我示好。”   “不是误会。”顾敬臣沉声道。   “啊?”意晚诧异。   她正跟顾敬臣说正事,他怎得突然说误会不误会。   顾敬臣:“顾某的确喜欢你。”   意晚:……   意晚瞧着顾敬臣认真的神色,错开眼珠,不敢看他。   顾敬臣也不说话,直勾勾盯着意晚。   意晚感觉心漏跳了几下,连忙说出来自己的猜测:“您仔细回忆一下,这几个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得罪了太子,所以他才一改往常对您的态度,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这便是意晚今日最想对顾敬臣说的话。   前世她嫁给顾敬臣之后,顾敬臣跟太子的关系显然并不好。可从今生发生的事情来看,顾敬臣时常跟在太子身侧,跟太子的关系看起来不错。最近看来他们两个的关系似乎又不太好了。这几个月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今日顾敬臣帮了她,她也想早些提醒他,让他看清楚太子的真面目。   顾敬臣眼睛看着意晚,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子最近的确对他冷淡,大概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之前他去了边境,太子时常给他寄信,询问边关的战事。后来信件渐渐少了。回京之后,太子也很少来找过他。   若母亲生病系他所为,难道,他知道了那件事……   顾敬臣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意晚细细观察着顾敬臣的神色,见他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便知他听懂了自己的话。   假山空间狭小,顾敬臣刚刚又说了那样的话,两个人此刻没说话,空气里似乎都流动着暧昧和尴尬的氛围。   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意晚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   “我离开许久,估摸着祖母和二妹妹要寻我了,我先回——”   顾敬臣打断了意晚的话,沉声道:“乔姑娘刚刚说的有道理,顾某有些没听明白,可否请你再细细说一说?”   顾敬臣这么聪明又久在朝廷怎会听不懂她说的话?意晚细细思索了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该说的都说了啊。难道是此事太过令人震惊,顾敬臣又太过信任太子,所以没听明白?   既然打算报恩,她还是再说清楚一些吧。   意晚再次开口,跟顾敬臣说着自己的怀疑,这一次她说的更直白了些。   细细分析了一通,最后总结道:“……太子可能是报复你,故意接近你喜欢的姑娘。他嘴上说着要娶我为侧妃,也未必是真的。毕竟,这样会得罪我父亲。他有可能是在哄骗我,让我跟了他,然后再嫁给你,让我为他做事,说不定他当初也是这样对云婉莹说的。”   后面这句意晚是根据梦里太子对云婉莹做过的事猜测的。   “那你会这样做吗?”顾敬臣盯着意晚的眼睛问道,似是想要一个承诺。   “啊?”意晚疑惑。   顾敬臣:“你会为了太子来对付我吗?”   顾敬臣的样子实在是太过认真了,跟刚刚似乎有些不同。   意晚:“当然不……”   说到一半,意晚突然怔住了。   她差点被顾敬臣带偏了。   顾敬臣今日是不是不舒服,脑子不转了,她怎么觉得他抓不住重点,跟他沟通起来甚是费劲。   像是得到了一个承诺,顾敬臣忽然笑了:“嗯,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   意晚:“……首先我不喜欢太子,不会跟了他,其次,我也不会嫁给你。”   意晚觉得,还好她脑子是清楚的,解释清楚了这件事情。   顾敬臣:“哦,我知道,乔姑娘刚刚已经说过了,不必特意再解释一遍。”   意晚蹙眉。   顾敬臣怎么有些无赖。   她想赶紧离开这里。   “我刚刚说的事情你听明白了吗?”   顾敬臣:“听明白了。乔姑娘口齿清晰,思维敏捷,顾某第一次就听明白了。”   意晚诧异。既然听明白了为何还让她说第二遍?简直莫名其妙。   “嗯,听明白就好,我先走了。”   顾敬臣:“我送你。”   意晚婉拒:“不必。”   顾敬臣提醒:“太子……”   意晚想到刚刚太子的态度,顿了顿,道:“多谢。”   作者有话说:   意晚:侯爷您一定要提防太子,太子要害您!   顾敬臣:没错,我喜欢你。   意晚:……???   本章随机发50个小红包,看文愉快,么么哒~   一个预收,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   《不配》   文案:   秦云蕖本是侯府嫡女,被人偷偷抱走养在商户人家。   十六岁归来,府中为了报恩把她嫁给小透明七皇子,养女则是嫁给前途无量的状元郎。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   和离前,瑾王谢景彦一直用这句话来形容自己的王妃。   王妃虽养在商户,却知书达理,端庄贤淑,晚上更是温柔小意。   他甚是满意。   然而,就在他夺得太子之位准备纳侧妃时,王妃提出了和离。   离就离,惯的她!早晚有她后悔的时候。   和离后,谢景彦再见云蕖时,她身着一袭红色骑装,手执弓箭,英姿飒爽。   第二次再见时,她坐在市舶司官员旁边,据理力争,分离不让,为了锦国争取利益。   她活得像太阳一般炽热耀眼,和往日里的温柔端庄完全不同。   这一次和离的确有人后悔了,谢景彦没想到那人不是云蕖而是自己。   云蕖之所以会嫁给谢景彦,只因多年前她带商队去邻国做生意时曾遇到劫匪,是他一剑封喉射杀头领,救了她。   她为了他学习琴棋书画,熟知京中形势,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王妃。   婚后她渐渐明白,二人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帮他夺得太子之位,还了救命之恩,从此两不相欠。   秦云蕖爱慕谢景彦,但不会为了谢景彦丢了自己。   谢景彦爱云蕖,只是爱得后知后觉。   阅读提示:   1.男女主1v1   2.追妻火葬场 第71章 荷花宴   紫叶和扬风一直守在外面。   紫叶算了算时辰, 他们家姑娘已经进去许久了。心中有些疑惑为何还不出来,很是着急。   扬风依靠在一棵树上, 神色轻松自在。   他们家侯爷今日又英雄救美了, 乔姑娘还把侯爷约到了假山里面去幽会,想来侯爷好事将近了吧。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扬风想到侯爷这些日子的不容易,忍不住笑出了声。   紫叶心里正烦着, 听到笑声,看向了扬风。   只见扬风正看着自己。   紫叶:“这位大人,您笑什么?”   扬风正了正脸色, 看向紫叶:“没笑什么。”   紫叶皱眉,有些无语。她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假山那边,心里既担忧, 又不敢过去看看。   扬风看出来紫叶的着急, 出声安抚:“你有什么可着急的?我们家侯爷可是正人君子,不会做出来有损乔姑娘名声的事情。”   紫叶想到刚刚的事情,嘀咕了一句:“我可没见过哪个正人君子拉着姑娘的手腕不放的。”   扬风:……   面对喜欢的姑娘,再正人君子的人也有冲动的时候吧。   “可是, 这次是你家姑娘主动把侯爷叫去假山里面的。要担心, 也应该担心我家侯爷。”   紫叶:“……”   侯爷堂堂男子汉,上马杀敌无数, 武功高强, 他怕什么啊?他们家姑娘估摸着连他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   “我家姑娘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如何能对你家侯爷造成威胁?”   扬风:“那可说不准。”   这姑娘可把他们侯爷折磨得不轻。自打遇到乔姑娘,他们家侯爷的心绪就随着她起起伏伏。   紫叶:“莫名其妙。”   两人正说着话,意晚和顾敬臣从里面出来了。   意晚在前, 顾敬臣在后。   意晚的脸色红扑扑的, 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似是有什么烦心事。   顾敬臣眼睛虽一直盯着意晚,但眼神也有些凝重。   扬风看着这二人的神色,收起来玩闹的心思,朝着顾敬臣走去。   “侯爷……”   顾敬臣:“回去再说。”   扬风没再多言。   紫叶上前挽住了意晚的胳膊,回头轻轻瞥了顾敬臣一眼,小声问:“姑娘,定北侯刚刚有没有在里面欺负你?”   紫叶不问还好,一问,意晚的脸又红了几分。   欺负?这个词怎得听起来这般暧昧。   看着意晚的反应,紫叶瞪大了眼睛,不会吧,他们家姑娘刚刚真的被定北侯欺负了?这可如何是好。她虽然希望姑娘能嫁给定北侯,可姑娘明显不喜欢他,这件事怎么也得看他们家姑娘的态度。   意晚察觉到紫叶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想哪里去了?没有的事。我刚刚在跟定北侯说正事。”   紫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顾敬臣一直远远跟着意晚,等到老夫人身边的人找到意晚,他停下了脚步,和扬风一同离开了。   “姑娘,您去哪里了?老夫人刚刚一直在寻您,找不着您,她可着急了。”   意晚:“抱歉,我刚刚四处走了走,不小心迷了路,这就随你去见祖母。”   意晚跟着婢女朝前走去,走了几步,想到顾敬臣,她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后面已经没有人了,顾敬臣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意晚过去时快要开席了,众人已经落座。   见意晚过来了,范老夫人抬眸看向她。瞧着她微红的眼眶,脸顿时拉了下来:“你这是哭过了?有人欺负你?”   意晚琢磨了一下,觉得太子见她之事应告知祖母,轻声道:“确有一事,此事不好在此处说出来,等回去再跟祖母说。”   范老夫人猜不透是何事,点了点头。   很快,饭菜端了起来。   今日主题是赏荷花,饭食多半与荷花有关,就连餐具也都与荷花有关。要么盘子上有荷花的图案,要么盘子就是荷叶的形状。   饭食有荷香鸡、酥炸荷花、莲子扣肉、凉拌莲藕等等,样子甚是美观精巧,闻起来也是香气扑鼻,吃到嘴里更是满口生香。   众人交口称赞。   除了菜色是和荷叶有关的,还有鲜虾荷叶饭、荷叶粥等,饭后的甜品莲子凉粉、桂花糯米藕亦是如此。   婉琪:“哇,这些东西可真好吃,尤其是这道桂花糯米藕,好糯,好香。”   意晚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范老夫人看向婉琪,皱眉:“注意吃相。”   婉琪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小口小口吃着美食。   意晚为婉琪解围:“主要是味道太好了,我刚刚也忍不住大口吃了几口,不过没被祖母发现,以后我和二妹妹定会注意。”   范老夫人:“你们若是喜欢,我跟公主要个方子,回头让厨房给你们做。没得让人笑话。”   意晚:“多谢祖母。”   范老夫人又瞥了一眼婉琪,道:“少吃点,注意影响。”   婉琪:“好,孙女记住了。”   吃罢饭,范老夫人准备去见淑宁公主。   从前在云府时,意晚随着乔氏在京城做客,吃过饭便会随着乔氏离开。如今却是不同了。   侯爵公府,大家都是有讲究的,饭后不会立即离开,多半会坐在一处再说说话。   婉琪不愿跟长辈们在一起说话,觉得过于拘束了,她扯了扯意晚的胳膊,示意她别去。   范老夫人瞧出来孙女的意思,道:“既不愿意去,你们二人便在前面和小姐妹们说说话吧,别乱跑,等一会儿我出来咱们一同回去。”   意晚:“是,祖母。”   范老夫人离开后,婉琪拉着意晚去见了自己何家的表姐妹们。   意晚如今可是京城中的风云人物,几乎满京城的人都想见见她,看一看当年被人换掉的侯府嫡长女究竟长什么样子。当然,有些人是存着看热闹的心态。毕竟,他们可是听说意晚打小在一个小门小户长大的,未必懂规矩。   不过,这些看热闹的人注定要失望了。   不说别的,单是意晚的相貌和气质就让他们惊叹不已。   一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忍不住说道:“这位姐姐长得好生漂亮,气度也是顶好。真看不出来是在云府那种小门小户长大的。”   面对这种直白的话,意晚笑了笑,没说什么。   何家表姐见到意晚,笑着说道:“从前一直听婉琪提起妹妹,却不曾见过。如今一见,果然生得好,比婉莹强多了。”   何家表姐之所以对婉莹有敌意,一则是因为婉莹欺负婉琪,二则是婉莹明明对自己兄长无意,却还一直吊着他。   意晚朝着何家表姐福了福身:“见过表姐。”   意晚生得好,性子也好,众人对她的印象不错。她如今毕竟是永昌侯府的姑娘,出身尊贵,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过,也有例外。   月珠县主刚刚被范老夫人说了一通,丢尽了颜面。只因刚刚是在长辈面前,她不敢多说什么。   如今长辈们不在,她就没什么顾忌了。   “有些乌鸦飞上枝头披上了好看的外衣,便以为自己成为了凤凰,殊不知,乌鸦飞上枝头也还是只乌鸦,永远变不成凤凰的。”   这话嘲讽的意味甚浓。   众人看看月珠县主,又看看意晚,没人说话。   婉琪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立马就要上前跟月珠县主理论。   意晚抬手拉住了她,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虽然性子平和,但不代表她会任由旁人欺负她。   “县主的话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本就是只凤凰,即便是跌落枝头,没有穿上好看的外衣,也依旧是只凤凰。对吧?”   婉琪顿时就安心了。   还是大姐姐会说话。   月珠县主皱了皱眉,明白了意晚的意思,顿时便有些不悦。   安国公府的二姑娘安欣茹也在旁边,嘲讽了一句:“你这是拿自己当凤凰了?”   月珠县主笑了,看向安欣茹:“欣茹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有些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究竟配不配当凤凰。”   听到这话,意晚突然笑了,道:“县主和安姑娘误会了。我是个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凤凰亦或者乌鸦,刚刚不过是顺着县主的话回了一句罢了。难道县主和安姑娘觉得自己是只凤凰……亦或者乌鸦?”   意晚把话踢了回去。吵架这种事,谁情绪稳定,谁思维敏捷,谁不被人带走了思路,谁就能赢。   月珠县主要气死了。   安欣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唯一的确定就是黑,每每听到这样的话都要比旁人敏感几分,瞧着意晚的眼神,立马就炸了。   “你这小嘴叭叭的,倒是挺能说的!”   意晚:“不及县主和安姑娘。”   月珠县主抬步要上前,婉琪也往前走了一步。   二对二,谁也不怕谁。   何家姑娘见状,往婉琪那边挪了一步。   月珠县主眯了眯眼,道:“有些人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以后就是真正的侯府嫡长女了吧?这件事都过去多久了,怎么没听永昌侯府的人宣布?怕是并不承认你的身份吧!”   意晚张了张口。   话未说出口,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劳县主关心,府中之所以没宣布是因为事情太过重要,还没选好良辰吉日,想必这几日就能有结果了。”   是范老夫人。   范老夫人看了看小姑娘们,又看了看身边的夫人们,道:“届时我给诸位下帖子,大家定要赏光前来才是。”   她本来不想举办宴席,大张旗鼓说这件事,可她这个人最不能受气,一受气就想找回场子。   诸位夫人笑着说:“一定一定。”   范老夫人再次看向意晚:“意晚、婉琪,走吧。”   意晚和婉琪连忙朝着范老夫人走来。   范老夫人脸色不太好看,道:“让你们好好跟各个府中的姑娘相处,没让你们谁都去结交,一些粗鄙不堪不懂规矩的人理她们作甚?下次遇到了定要躲得远远的,免得沾上了她们身上的不良气息,被她们带坏了。”   婉琪笑着说:“是,祖母,孙女记住了。”   廉郡王妃和月珠县主起得够呛。   梁老夫人脸色也不好看,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孙女,道:“还不赶紧跟我回去?”   她这孙女也太不懂事了,之前她在永昌侯府闹了那么大的事,永昌侯府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没有宣扬,她竟还敢再招惹他们。   那范老夫人哪里是个好相与的,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主儿,没理也要争三分,若她哪日心情不好把那日寿宴的事情抖落出来,吃亏的还是孙女。   安欣茹看着祖母的神色,连忙小跑着过来了。   走远了之后,安欣茹嘴里嘀嘀咕咕说着意晚的不是。   梁老夫人停下脚步,瞪了孙女一眼,眼神甚是凌厉。   “以后莫要招惹永昌侯府的人。”   安欣茹吓了一跳。   “是……是她先招惹我们的,月珠县主一向跟孙女关系好,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   梁老夫人斥道:“你忘了你之前在永昌侯府做过的事情了?”   安欣茹忽然想起了那件事,脸色有些苍白。   “她跟月珠县主如何是她的事,与你何干?月珠县主那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少跟她在一处。”   安欣茹抿了抿唇,没敢再多说。   梁老夫人叹气。   娶妻还是得娶贤,史氏是个目光短浅的,生的女儿也这般不懂事。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侄孙,长长叹气,可惜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区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72章 梦魇   刚回到府中后, 范老夫人就让人把陈夫人叫了过来。   “你赶紧找人算算最近的好日子是哪一日,府中要举办宴席, 正式公开意晚的身份。”   陈夫人有些惊讶。前几日她跟婆母提的时候, 婆母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碍于面子不想当众宣布这件事,如今怎得突然改变了主意?   陈夫人看向意晚, 意晚冲着她点了点头。   陈夫人心中明白了,看来此事是确定的了。   “是。”   “好好办,往热闹了办, 把该请的人都请过来。”   “好。”   “对了,下个月就是乔西宁成亲的日子,很多亲朋好友应该还在路上, 到时候再当众宣布一次。”   “儿媳记住了。”   交待完儿媳, 范老夫人心情总算好了些。她瞥了一眼坐在身侧的长孙女,越看越觉得顺眼。孙女不光长得好看,刺绣技艺也是一流,骑射也不弱, 比婉莹还要强上一些。这么优秀的孙女, 当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不仅如此,她还得风风光光把孙女嫁出去。   对了, 到时候再把定北侯府的人请来, 她好好跟秦夫人说一说, 说不定这门亲事还能再续一续。但这事儿不能跟儿媳说,万一儿媳为了避嫌不请定北侯府的人就不妙了,她自己亲自给秦夫人下帖子。   范老夫人心中有了想法, 心情更好了些。   她忽而想起一事, 看向意晚, 问道:“对了,刚刚在宴席上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闻言,陈夫人立马看向女儿,眼神中流露出来担忧的神色。   意晚:“孙女倒不是被人欺负了,而是被太子叫了过去。”   陈夫人不解:“太子?他为何单独找你?”   范老夫人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问:“可是婉莹那死丫头在太子面前嚼了舌根,让太子把你叫过去的?当初就该把她撵出京城去,跟她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娘一起滚回云家去。”   意晚摇头:“不是。太子似是跟婉莹断了联系,说想娶我为侧妃。”   范老夫人和陈夫人惊讶不已。   婉莹和太子断了联系一事虽然让人惊讶,更她们更多的是关注意晚后面说的那句。   范老夫人顿了顿,问:“你如何说的?”   意晚:“孙女没答应。后来定北侯来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意晚之所以会告诉祖母和母亲,是因为此事干系重大。太子一次不成,不知会不会来第二次。与其被太子悄无声息的设计害了,不如先跟家人说一声,到时候也好有些准备。   范老夫人皱了皱眉,道:“太子这两年越发不像话了。”   陈夫人:“确实不像话,前些日子我听父亲说,皇上名义上让太子去祭祖,实则是惩罚他手在朝堂上伸得太长。”   闻言,范老夫人点了点头。她琢磨了一下,说道:“你不必怕他,这些日子先少出门,避避风头。若真要出门也找个伴,不要单独行动。”   他们永昌侯府也不是什么无名无姓,任人欺负的府邸,祖上是立过功的,在皇室面前也有些面子。莫说是太子,就算是皇上,也别想随意强娶。   陈夫人:“你祖母说得对。”   意晚:“是,祖母、母亲,意晚记住了。”   另一边,意晴听着婉莹在耳边说的话,心沉入谷底。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还能嫁入国公府吧?云意晚走了,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傻,为了你的亲事牺牲自己的一辈子。”   意晴死死瞪着婉莹。   婉莹嗤笑一声,道:“你不用看我,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你的。相信父亲也知晓咱们姐妹俩谁才更有可能成为家中的助力。”   意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如此尖酸刻薄!从前你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待我很好的。”   婉莹要被意晴愚蠢的样子笑死了。   “我那时待你好是因为我以为刺绣是你绣的,你有用。如今你身上还有什么价值?脑袋空空,蠢货一个,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难受。”   意晴顿时就怒了:“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吗?还不是一个假货!你就只会拿大姐姐的东西充当自己的,如今被戳破了,成了没人要的破鞋,也是你活该!”   听到破鞋这个词,婉莹脸色顿时变得狰狞。   “你说谁呢?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说我!”说着,婉莹抬手“啪”得给了意晴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意晴头晕眼花。   婉莹居高临下地说道:“你也敢说我?把云意晚利用得彻底的不是你吗?如今知道她是你大姐姐了?我告诉你,晚了!别以为你是我妹妹我就会让着你!”   意晴被婉莹戳中心底的阴暗面,站起来就跟婉莹扭打在了一起。   小院里顿时乱作一团。   这样的事情最近时常发生。两位姑娘脾气不好,若是帮了这个,就要被那个记恨。   她们两姐妹也曾闹到过大人那里,然而,大人有时站在大姑娘这边,有时站在二姑娘那边,搞得他们这些下人们也不知该如何劝阻了。只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顾敬臣一回府,李总管就过来了。   “侯爷,我查了许久,把夫人那段时间接触过的东西以及送东西的人全都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顾敬臣:“宫里送来的东西呢,查了没有?”   李总管顿了顿,道:“宫里的东西是皇上身边的齐公公亲自送来的。”   顾敬臣:“在齐公公接手之前呢?可有人碰过?”   李总管:“这个就不清楚了,时间过去太久,又是宫里的事,怕是查不出来了。”   顾敬臣思索片刻,道:“嗯,不用查了。”   宫里的事情没那么好查,况且已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了,很难查出来什么。   “以后宫里送来的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全都拿去检查。不管是否查出来,吃的全部扔掉,用的都锁在一个院子里,不要给母亲。”   李总管:“是。”   说完此事,李总管又道:“夫人今日问起您去了哪里,我跟她说了实话。”   顾敬臣:“知道了,你下去吧。”   顾敬臣今日心着实静不下来,一安静下来脑海中就全都是意晚的影子,他拿过来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侯爷。”   “进来。”   启航把一封密信递给了顾敬臣。   顾敬臣看后,脸色顿时变了。   他回京不到一个月,梁国那边竟然又有了异动。   坐在书房思索片刻,顾敬臣出了门。   李总管:“侯爷,您去做什么?”   顾敬臣:“你跟母亲说一声,我进宫一趟。”   皇上此刻正在颜贵妃的朝阳殿。   用过饭之后,皇上坐在榻上跟颜贵妃说着话,顺便考教了一下儿子的功课。   对于考教结果,甚是满意。   “祺儿长大了,越发用功读书了,朕心甚慰。”   周景祺看了一眼母亲,笑着说:“父皇谬赞,儿子愧不敢当。要是说起来用功,那还得是太子哥哥。我听母妃说,太子哥哥从前读书时甚是用功。”   提及太子,思及他最近做过的一些事情,皇上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嗯,太子以前很是勤勉。”   周景祺:“太子哥哥最近也很勤勉,他日日忙于朝事,为父皇分忧。”   为他分忧?也没少添乱。皇上心中如是想着。他正欲说些什么,忽然意识到一点,看向了儿子,眼神里有几分探究。   “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想参与政事?”   周景祺心中激动不已,刚想开口,就听到了母妃的咳嗽声。   颜贵妃:“咳,皇上,祺儿还小,又不懂事,哪里能处理好政务?”   周景祺失望不已,但,想到母妃的交待,他顺着母妃的话说道:“母妃说的是,儿子还小。况且有太子哥哥为父皇分忧,着实用不着儿臣。”   对于颜贵妃和四儿子的态度,皇上很是满意。   “嗯,朕知你跟太子交好,不如跟着他学一学吧,多了解了解政务,将来朕也好安排你。”   太子最近虽然有了些小心思,但处理政务多年,经验丰富,能力也是有的。   周景祺:“多谢父皇。”   就在这时,一个内监进来了。   “皇上,定北侯来了,正在前殿候着。”   听到“定北侯”三个字,皇上站起身来。   “贵妃好好歇着吧,朕去处理政务了。”   颜贵妃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笑着问:“皇上刚刚答应臣妾今晚宿在朝阳殿,那臣妾等着您?”   皇上脚步微顿,道:“不必了,朕今晚不过来了。”   言毕,皇上大步离开了朝阳殿。   颜贵妃:“恭送皇上。”   皇上一走,颜贵妃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周景祺不知颜贵妃心中所想,他还在想刚刚的事情,好奇地问道:“这么晚了,定北侯怎么突然进宫了。”   颜贵妃看着消失在殿门口的皇上,道:“想必是有什么军务吧。”   她没说出口的是,即便没什么军务,皇上也定会去见定北侯的。   在皇上心中,那个人始终是不一样的。   顾敬臣在殿中候了两刻钟左右,皇上过来了。   一进殿中,皇上便问道:“敬臣,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晚膳可用了?”   顾敬臣跪在地上朝着皇上行礼:“臣见过皇上。多谢皇上关心,臣已经用过晚膳。”   皇上:“和你母亲一起吃的吗?晚饭吃了什么,你母亲身子可还好?”   顾敬臣:“一切都好。”   皇上:“那就好,那就好。快起来吧。你过来可是有事?”   顾敬臣:“臣接到密信,梁国又有异动。”   闻言,皇上脸上的笑容没了,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细细说来。”   “是。”   此事商议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你母亲身子刚好,朕着实不放心你出征,可放眼整个朝廷,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只能派你前去。不过你放心,朕一定让人照顾好你母亲,上次的事情定不会再发生了。”   “多谢皇上。”   说完正事儿,皇上想到了最近听来的传言,问道:“对了,朕听闻你母亲曾为你向永昌侯府的嫡长女求亲,结果被拒绝了?”   顾敬臣:“确有此事。”   皇上眉头微皱,这永昌侯府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你若真喜欢那个姑娘,朕即刻就为你赐婚。”   顾敬臣:“多谢皇上好意,不用了,此事臣心中有数。”   皇上盯着顾敬臣看了片刻,道:“也罢,就依着你吧。你若实在没辙,再来找朕。”   顾敬臣:“多谢皇上。”   说完,顾敬臣离开了皇宫。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意晚和顾敬臣同时失眠了。   想到前世那些事,意晚心中很不淡定,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顾敬臣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今日她提及太子之事时,他初时有些意外,很快就恢复如常。他似乎知晓太子为何这般待他,对太子的态度转变虽有意外但情绪变化不大。   他心中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顾敬臣脑海中想了许多事情,他想到了边境,想到了太子的态度变化,想到了意晚。三日后他便要离京去边境了,从前京城中觊觎她的人就有很多,如今她身份变了,想必想要求娶的人更多。他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得想个法子才行。   想着想着,两个人渐渐入睡了。   意晚梦到自己回到了定北侯府,一看就看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顾敬臣。   见顾敬臣从外面回来,李总管匆匆赶了过去,道:“侯爷,夫人今日去小院里了。”   李总管虽未说院落名字,顾敬臣却一下子就明白他说的是哪里。他的神色立马变了。   “她看到那个孩子了?”   李总管望着主子凌厉的目光,心一紧,道:“看到了。”   顾敬臣闭了闭眼,重重呼吸了几次,顿了顿,说:“我知道了。”   随后,顾敬臣来到了沉香苑中。   意晚熟悉的那一幕正在上演着。   顾敬臣:“……我说过了,小院那边你不要靠近。”   意晚:“我身为孩子的嫡母,只是想照顾孩子。”   顾敬臣冷脸道:“不用,孩子身边有婆子和婢女。你只需处理好府中其他事物便好。”   意晚垂眸不语。   ……   意晚看着面前熟悉的情形,心中越发确定自己的那个猜测。从前觉得顾敬臣这般做是因为太过爱云婉莹,也不信任她。如今瞧着他的表情,更像是另有隐情。   很快,顾敬臣离开了沉香苑。   李总管知晓侯爷和夫人又因为孩子吵了起来,道:“侯爷,您不如跟老夫人和夫人解释清楚那个孩子不是您的……”   李总管话未说完,就看到了顾敬臣欲杀人的目光,他连忙闭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意晚从梦中醒了过来。她坐起身来,看着漆黑的帐内,心中的疑惑越发深了。   顾敬臣为何要容忍妻子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他心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另一边,顾敬臣的状态不太好,满头大汗,似是被梦魇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信息量很大,顾敬臣这次的梦很重要。   本章评论区随机送50个小红包,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73章 承诺   顾敬臣梦到了一场丧事。   他一身铠甲, 骑着战马,显然刚从战场上归来。   很快, 他来到了侯府。   府中挂满了丧幡, 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是悲戚的,耳边时不时传来哭泣声。   难道是母亲……   他心急如焚,快步走了进去。   转眼间他到了灵堂里, 母亲正好端端站在那里。   不是母亲,还能是谁?   对了,意晚呢?她怎么不在?   接着, 他看到了棺材中的尸首。   离开前,因为怀孕,她的脸色看起来比从前鲜亮许多, 脸上也长了些肉。然而, 躺在里面的她脸色惨白。   怎么会这样。   他的心顿时如针扎一般。   顾敬臣不相信这是真的,他觉得这是梦,他一直在梦中挣扎,然而, 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跪在灵堂前, 三天三夜没合眼。他亲耳听着母亲劝慰他节哀,听着意晚身边服侍的人低声抽泣, 听着李总管告诉他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他张开嘴大声大家, 这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却发不出来一丁点声音。   终于,天亮了,他醒了过来。   醒来后, 他大口喘着粗气, 久久不能回神。   他怎会……做这样的梦?   顾敬臣略躺了一会儿, 起床去练剑了,早饭过后,他仍旧觉得心神不宁。想到母亲最近一直看经书安神,他去藏书阁找了找。   虽然他从来都不看经书,但定北侯府的藏书阁中有许多经书。   瞧着那一排经书,他心中竟莫名其妙有些熟悉感。尤其是那一本度人经,更是让人觉得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他鬼使神差地把它拿了出来。   李总管看着侯爷手中的书,笑着说:“原来侯爷是来为夫人找书的?”   最近这些日子夫人很喜欢看经书,说是可以安神,每天都要读上一会儿。   顾敬臣没有解释,打开经书看了一眼。   他平日里不喜看经书,这本书也从未翻看过。可不知为何,这里面的内容像是印在脑海中一样,看了上句就能想起来下句。   闭上眼睛,甚至整本书的内容都在眼前。   很是奇怪。   他拿着书看了片刻,转身回了书房。   到了书房中,他打开经书,开始抄写上面的经文。   然而,只看了一句,里面的内容却像是看了千百遍也写了千百遍一般,在笔下流畅地书写出来。   没多久,顾敬臣抄完了一本经书。   看着自己抄写的内容,顾敬臣闭上眼,身体靠在了椅子上,心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母亲果然说得没错,多看看经书,修身养性。   他眼前浮现出来第一次见到意晚的情形。   姻缘殿前,姻缘树下,一位容貌姣好,气质清冷的姑娘正闭上眼虔诚地祈祷着。   她口中似乎正默念着兄长中举,家人平安。   姻缘殿是来求姻缘的,求这些有何用?   她当真是……嗯,可爱极了。   陈夫人知道婆母的性子和心结,生怕婆母改了主意,选了最近的一个好日子。   也就是三日后。   午饭前,陈夫人把宴请名单递给了范老夫人。   范老夫人看了一眼宾客名单,果然没有定北侯府。   陈夫人:“儿媳想着,西宁的婚事就在下个月,如今府中虽然在忙着他成亲的事情,但还不算太忙,若是再过些时日,府中怕是抽不出来人手举办宴席了。所以想趁着这个时间赶紧把意晚的事情办了。”   范老夫人点了点头:“嗯,你考虑得很是周到,就按你说的办吧。”   陈夫人:“是,那儿媳就去给各府下帖子了。”   范老夫人:“给我两张空白的,我前些日子听说有几个远房亲戚在京城中,我看看他们能不能过来。”   陈夫人:“不知是哪个亲戚?不如儿媳让人一并写出来。”   范老夫人:“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行。”   陈夫人:“好,儿媳一会儿就让人送过来。”   陈夫人回到正院,把意晚叫了过来。   “忙什么呢?”陈夫人问。   “绣了个荷包。”意晚解释。   陈夫人:“歇一会儿。三日后府中要设宴,你帮母亲一起操办宴席,可好?”   意晚听出来陈夫人的意思,这是在教她处理府中的事务了。她顿了顿,道:“好。”   陈夫人:“我正准备让人写请帖,你过来看看吧,也了解一下咱们侯府的亲朋好友都有哪些。”   意晚:“嗯。”   一直到快用晚饭前,陈夫人都在教意晚如何置办宴席,意晚聪慧,听的也认真。   “剩下的事情咱们明日再说。”   “好。”   瞧着女儿乖巧懂事的模样,陈夫人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秋意院那边已经收拾好了,明日你就可以搬过去了。”   意晚跟着陈夫人住了许久,心中有些不舍。   “住在这里也挺好的,不必急着搬过去。”   好不容易找到女儿,陈夫人自然也想跟女儿住得近些,但她不能这样。   “我也想让你住在正院里。不过,三日后就要举办宴席,届时宾客都会来。若被人知道你没有自己的院子,难免要被人说闲话。你祖母想为你在人前争一口气,你可莫要拂了她的好意。”   意晚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了:“嗯,女儿明白了,刚刚是女儿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   陈夫人:“你也不用担心,旁边的小跨院给你留着,你想何时来住就何时来。”   意晚:“多谢母亲。”   第二日一大早,意晚就搬去了秋意院中。   秋意院很大。这里离正院近,原是老侯爷为孙姨娘挑选的院子,老夫人不同意,坚决反对孙姨娘住进来,两个人因此事闹了很久。这院子也就空了下来。后来,老夫人为了绝了老侯爷的心思,让两个儿子住进了这个小院中。   等到永昌侯和乔二爷长大了之后,两个人搬去了外院,这个小院也就闲置下来了。   如今小院重新布置了一番,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   院子里除了北面,其余三面都有房间,足足有十来间。   有正屋,也有几间客房。除此之外,有几间放置杂物的房间和下人住的房间。东侧有两间厨房,可以做些吃食。   院子里有一段路铺满了青石板,石板中间留了缝隙,里面长出来嫩绿的小草,看起来颇为雅致。   北面有个木头搭建起来的凉亭,上面长满了葡萄藤,绿意盎然。   除此之外,院子里还种了几棵桃树,角落里种了一些名贵的花。   紫叶之前一直在跟着收拾这个院子,不过,此刻看着偌大的院子,心头仍旧不平静。   “姑娘,您总算是有个家了。”   黄嬷嬷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抬起来袖子悄悄抹了抹泪。   “见过大姑娘。”院子里的丫鬟们都过来了。   意晚:“以后就辛苦你们了。”   为首的一等丫鬟说道:“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能伺候您是咱们的福气。”   这个丫鬟名叫绿枝,原是陈夫人院儿里的,如今被陈夫人安排到女儿身边照顾女儿。   意晚看过院子,收拾好东西,又去了正院。   宴席的事情还没弄完,意晚这一整日都跟在陈夫人身边学习如何置办宴席。晚饭也跟陈夫人一起用的。吃过晚饭,意晚回了自己的小院。   到了小院里,意晚看到了站在院中的人。   “二表哥。”   乔桑宁正盯着面前的桃树,闻言,转过身来,看向意晚。   “还叫二表哥,你应该叫我一声二哥哥。”   意晚刚刚叫出来后就察觉自己叫错了,此刻听到乔桑宁的话,连忙福了福身:“是妹妹叫错了,见过二哥哥。”   乔桑宁:“你我既是亲兄妹,以后便无需讲究这些虚礼。”   说着话,意晚把乔桑宁请到了屋里。   丫鬟们极有眼色,很快就把茶水端了上来。   乔桑宁离开侯府不过数月,没想到府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端起茶水轻抿一口,道:“没想到你竟然是我的亲妹妹。”   意晚:“确实,我从前也没有想到。”   乔桑宁看向意晚,瞧着她安静坐在那里的模样,笑了笑,说:“挺好的。”   闻言,意晚抬眸看向乔桑宁。   她记得婉琪和她说过,婉莹小时候对二哥哥并不好,时常欺负他,把他当成府中的下人。长大后虽不欺负他了,但也不把他当哥哥来看。   意晚:“二哥哥不是在外面读书吗,今日怎么回来了?”   桑宁:“府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意晚:“那二哥哥还走吗?”   桑宁:“走。等宴席过后我便要离京。”   意晚:“大哥的婚事在即,这样来回会不会太折腾了?”   桑宁:“无碍,左右两日就能回来,这也是母亲的意思。”   意晚有些惊讶。   桑宁解释道:“府中要置办大哥的婚事,会有些烦乱,母亲怕影响我读书。”   意晚了然地点了点头。   桑宁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顿了顿,看着意晚,说道:“对了,行思想见你一面,不知你意下如何?”   意晚愣了一下。   桑宁:“就是曾和你定亲的梁家公子。”   梁府不说和侯府相比,即便是和云府比,也相差甚远。祖母和父亲怕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他不确定妹妹对梁兄是什么态度。   意晚反应过来了,原来是梁大哥想见她。她想也没想,回道:“好。”   桑宁见意晚答应下来,微微有些诧异,又松了一口气,道:“他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见见你。我和他相识多年,最是了解他,他是个品行端方的君子。”   意晚:“嗯,二哥哥安排吧。我最近要跟着母亲料理家事,怕是不能出府。等到宴席那日,或者其他时候在侯府门口见一见也行。”   桑宁想了想,宴席那日人太多,梁兄怕是为了妹妹的名声考虑不会来侯府之中。   “那就明日吧,在侯府后门见一面。”   意晚:“好。”   第二日傍晚,天色将黑之时,桑宁过来正院找意晚了。   陈夫人瞧着女儿跟二儿子相处融洽,心中很是宽慰。   意晚如今帮着掌管家事,手中有对牌,她和桑宁从后门处出去了。   不远处,梁行思正站在那里。   桑宁对意晚道:“我就不过去了,在这边等着你。”   意晚:“好。”   听到脚步声,梁行思转过身来,看向意晚。   不管是第一次见还是第二次见,梁行思始终会被意晚这一张脸吸引。   “乔姑娘。”   “梁公子。”   梁行思:“谢谢你愿意出来见我。”   意晚:“梁公子并未做过伤害我的事情,又和二哥哥是朋友,我为何不见你。”   意晚这般大方,梁行思心中更觉遗憾。   “你放心,你我曾定过亲事一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意晚顿了顿,道:“你我亲事虽充满了算计和利益,但我从未觉得和你定过亲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事情并不是你做的,你也不必为此感到愧疚。”   梁行思怔怔地看向意晚。   意晚笑了笑:“还有几个月就要科考了,你莫要为了这样的事情分心,祝愿你此次能够顺利考中,前程似锦。”   梁行思这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傍晚,这一张如花般的笑靥。   “好。”   梁行思走了,意晚也转身朝着后门处走去。   刚走了两步,路就被人堵住了。   意晚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顾敬臣,吓了一跳。   他刚刚藏在哪里,怎会突然出现。   顾敬臣冷不丁地说道:“我明日一早要离京。”   意晚想到了前世的事情,她记得七月份时,秦夫人病重,顾敬臣从边关回来成亲。也就是说,边关现在还在打仗,顾敬臣要回边关了。   “祝侯爷一路平安,旗开得胜。”   顾敬臣微微有些惊讶。   他只是说离京,并未说要去哪里。一般人瞧着他在京城,都以为前线已经打完仗了,并不知梁国即将会有大动作。她是如何猜到自己要回延城的?   意晚看着顾敬臣的反应,有些不解。难道她刚刚那话说的不对?   意晚正琢磨着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只听顾敬臣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顾敬臣:“我的帕子呢?”   意晚微怔。   顾敬臣:“就是那日在淑宁公主别院中我借你的那条帕子。”   借……不过是一条帕子罢了,他竟还特意过来问她要。   意晚:“脏了,就随手丢了。”   顾敬臣:“那条帕子对我很重要,既然乔姑娘丢了,那麻烦你再为我绣一条吧。”   意晚:……她认识的顾敬臣没这么抠门啊。   顾敬臣:“怎么,你不愿意?没想到乔姑娘这般小气。”   意晚听出来了,顾敬臣话里阴阳怪气的,似是不悦。她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他。幸好那日她没把帕子扔掉,随手放在了荷包里。不然自己就真成了顾敬臣口中说的那种人了。   她把腰上系着的荷包摘了下来,解开荷包,准备把里面的帕子拿出来还给他。   就在这时,顾敬臣伸手把荷包拿走了。他检查了一下荷包里的东西,道:“嗯,是我的帕子。”然后,顺手把荷包揣入了怀中。   意晚提醒:“……荷包。”   顾敬臣恍若未闻,岔开了话题:“那日我为你寻来证人和证据证明了你的身份,我记得你说过若我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知乔姑娘是否还记得这个承诺?”   意晚看着顾敬臣望向她的灼灼目光,心里突然念头。   他不会是想让她答应嫁给他吧?   若真是如此,她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若是这一次她再拒绝的话,那就是拒绝了他三次了。   衣袖下,意晚握紧了拳头,道:“记得,侯爷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顾敬臣看着意晚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希望乔姑娘能答应我一件事。”   意晚心头微跳。   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吧。   顾敬臣沉声道:“在我回京之前,你不可答应任何人的亲事。”   意晚眼神明亮,眼底微微有些错愕,很快又变得了然。   夜风微起,吹皱了一池春水。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句化用:南唐·冯延巳《谒金门》词:“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第74章 瓜贩子   今日定北侯府收到了永昌侯府的帖子。   永昌侯那日待他也极为热情。   顾敬臣看出来了, 永昌侯老夫人以及永昌侯是赞同这一门亲事的,不赞同的那就只有陈夫人和乔姑娘了。   陈夫人如今溺爱乔姑娘。   所以, 关于亲事, 真正做决定的人一定是乔姑娘。   故而他要求乔姑娘一定要亲口答应他。   “怎么,乔姑娘忘了自己的承诺?”   顾敬臣的眼神太过灼热,说出来的要求又是那样的, 意晚如何察觉不出来他的心思。   他这是怕自己嫁给别人?   “若侯爷一直不回京,难道我就一直不能成亲吗?”   顾敬臣琢磨了一下,道:“我今年内一定会回来。若我回不来, 那一定是战死沙场了。若真如此,乔姑娘自可以嫁给任何人。”   听到顾敬臣说自己会战死沙场,意晚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脱口而出:“不会的, 你一定会赢的。”   听到这话,顾敬臣忽而笑了起来。   “有乔姑娘这句话,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嗯, 尽早回来。”   顾敬臣话里暗示的意思很明显。意晚不解, 他今生怎得跟前世这般不同,这样的话竟然张口就能说出来。   意晚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好在此刻天色暗了下来, 看不清楚。   她却不知, 顾敬臣眼神极好, 早就看出来她的变化,心中正欢喜着。   看来她对自己也并非无意。从前不是自己会错意,定是用错了方法。说不定下次提亲她就能答应下来了。   意晚:“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想说, 希望青龙国得胜。”   青龙国得胜, 不就是他得胜吗?   顾敬臣:“好,我一定会带着大军得胜归来。”   意晚看了一眼顾敬臣,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罢了,这个争执也没什么意义。若顾敬臣不赢,青龙国也不会取胜。   桑宁一直远远地站着,他一转头,发现意晚身边竟然站了一位陌生男子,他连忙快步走了过来。离得近了,这才发现男子竟然是定北侯。   “见过侯爷。”   顾敬臣瞥了一眼桑宁,认出来他的身份,微微弯了弯身子,道:“乔二公子。”   桑宁着实受宠若惊。   顾敬臣是侯爷,位高权重,虽和他年岁相当,但从未与他们一同玩耍。平日里大家见了面也都是打一声招呼,顾敬臣应一声。双方并未有过其他的交流。   今日顾敬臣竟然对他很是客气,还对他行平辈礼。   这是闹得哪一出。   再看自己妹妹,早已没了刚刚的淡定自若,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似是在为什么事情困扰着。   “侯爷可是来找父亲和大哥的?”   顾敬臣看了一眼意晚,道:“不是,我今日是特意来找乔姑娘的。”   桑宁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惊讶不已。   定北侯何时与意晚有了交情?   就在桑宁在为刚刚听到的话震惊时,顾敬臣说起了别的事情。   “皇上已经决定今年加恩科,乔二公子放心去准备吧。”   桑宁眼中的惊讶转为惊喜。   虽早已猜到此事,但毕竟皇上没有下诏,所以他也不敢完全确定。只能一直准备着,又担心着,害怕没有恩科,还要再等上两年。   顾敬臣是何人啊,皇上身边的近臣,和太子走得很近,极得皇上信任。他既然说要加恩科,那就一定会加。   “多谢侯爷告知。”   顾敬臣:“客气了。我府中还有要事,先走了。天色已晚,乔二公子快些带着乔姑娘回府去吧。”   桑宁:“是,侯爷。”   桑宁和意晚一同回了府中。   两个人都在想着刚刚顾敬臣说过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顾敬臣回府后,把李总管叫到了书房中。   “安排几个人保护乔姑娘。”   李总管微微有些惊讶,侯爷这是把乔姑娘当成府中的女主子了?   顾敬臣:“若太子那边敢有异动,就让人去请陈太傅。”   陈太傅是太子的老师,太子对他又敬又怕。恰好陈太傅又是意晚的外祖父,意晚有难,他一定会出手相助。   李总管:“是,侯爷。”   顾敬臣:“母亲若是出门,一定要多派一些暗卫跟着。还有,京城这边有什么事你及时写信告知我。”   “是。”   “嗯,下去吧。”   李总管走后,顾敬臣起身准备去正院。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经书,对扬风道:“把这本书放在行囊里。”   扬风:“是,侯爷。”   两日后,永昌侯府举办了宴席,意晚全程都跟在范老夫人身侧,范老夫人为她介绍着各个府中的夫人和小姐,也为众人介绍着意晚。   既然下了帖子邀请大家来做客,那定是相熟人家,相熟人家是会给面子的,不停地夸着意晚长得好看,气质好,性格温柔,知书达理。   这大概是意晚收到赞美最多的一日了。   一整日下来,意晚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笑得僵硬。   云婉莹从月珠县主口中得知了永昌侯府为公布意晚的身份,特意办了宴席的事情。她心中烦闷不已。这才短短数月,永昌侯府竟然把她忘记了,让意晚彻底取代了她的位置。她不得不怀疑之前侯府待她的好是不是都是假的?   两个人聚在一起骂了骂意晚。   骂尽兴了,婉莹道:“县主,你能帮我给太子送一封信吗?”   月珠县主:“没问题啊,不过我不确定何时能见到太子。”   云婉莹:“没关系。县主肯帮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月珠县主:“说什么客气话呢,咱们认识了这么多年,这么点小忙我还是会帮的。”   月珠县主和云婉莹认识了多年,两个人都是高高在上捧高踩低的性子,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两个人关系倒是不错。再加上她们二人有共同的敌人,聚在一起可以骂一骂意晚。即便婉莹身份不如从前了,月珠县主倒也没有完全弃了这个朋友。只不过不像从前联系得那般频繁了。   婉莹把信件叫到了月珠县主手中。   月珠县主很快就找到机会把信件交给了太子。   太子当着月珠县主的面接过了信件,然而,转头就烧掉了,看也未看。   转眼间,时间走到了七月份,意晚来到永昌侯府已经三个月了,她渐渐适应了侯府的生活。   如今已到秋日,白日里依旧热。   早饭过后,意晚和婉琪来到了府中的水榭中。帘子半拉,遮住了太阳。水榭四面环水,微风袭来,倒是有几分凉意。   跟着意晚学了几个月,婉琪已经可以绣一些简单的花草。   “今日我教你绣牡丹。”意晚道。   婉琪早就见过意晚绣的牡丹,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   “真的吗?大姐姐终于肯教我了!”   意晚失笑:“从前不教你是因为你基础没打好,学太复杂的过于困难。如今你有了些基础,此刻再学就简单不少。”   婉琪:“嗯嗯,我知道,我跟姐姐开玩笑呢。”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两个人也比从前熟络了许多。   意晚开始手把手教着婉琪。   过了一刻钟左右,温熙然过来了。   五月份时温熙然嫁给了乔西宁,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意晚:“大嫂。”   婉琪:“大嫂。”   想到温熙然一大早就去了正院忙活,婉琪感慨了一句:“哎,当人媳妇儿可真难啊。嫂嫂每天早上都要忙那么久。”   温熙然看了一眼意晚,连忙道:“我倒也没忙什么,都是母亲在做,我在旁边看着。母亲才是真的辛苦。”   成亲前温熙然多快活自由啊,如今却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话惹得侯府不快,惹得婆母不快。   婉琪看出来温熙然的紧张和不适,笑着说:“嫂嫂不必多想,大姐姐不会往心里去。我也知大伯母脾性好。”   说着,又叹了叹气,道:“哎,大伯母脾性那么好,那般体贴儿媳,小辈们都要跟着忙。若是遇到脾气不好的婆母,那日子才叫真的难啊。”   意晚和温熙然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这一笑,温熙然心里的拘束倒是少了不少。   她未嫁入侯府前就跟婉琪关系不错,两个人时常在一处玩儿,从小就认识,此刻也忍不住开起她的玩笑:“二妹妹还没说亲呢,就开始想婆家了?改明儿我跟祖母和二婶婶说一声,赶紧为你寻个婆家。”   婉琪听出来温熙然在打趣她,脸一下子红了。   “哼,自打你嫁了人就不知害臊了!”   温熙然:“我都嫁人了,还有什么可害臊的?”   最让人害羞的事情都做过了,其他事也就那样了。   意晚和婉琪怔了怔,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尤其是婉琪,笑温熙然不知羞。   几个人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乔西宁昨日宿在后院里,有个帖子落在院中,正欲去寻。走在桥上,听着湖边水榭的笑声,侧头看了过去。因为离得远,他只看的到衣裳,看不清人脸。   “谁在水榭中?是意晚和婉琪吗?”   管事:“好像刚刚世子夫人也过去了。”   乔西宁略感诧异。他新娶的夫人性子是个温和的,人也老实,平日里很少说话。两个人一晚上也说不了几句。   想必那笑声是两位妹妹吧。   不过,意晚是个安静的性子,应该不会笑那么大声。   只有婉琪会这般肆无忌惮的笑。   空气里明明传来两个人的笑声……或许是丫鬟们笑的?   乔西宁也没太在意,朝着院中走去。   温熙然刺绣虽然比婉琪强上一些,但也没多好,瞧着意晚在教婉琪绣牡丹,她也在一旁学了起来。   三人绣了半个时辰左右,紫叶带着几个小丫鬟过来了,丫鬟手中端着的盘子里放着一些切好的蜜瓜。   “世子夫人,大姑娘,二姑娘,歇一会儿吧,吃点蜜瓜。”   婉琪看着色泽鲜亮的蜜瓜,眼前顿时一亮。这瓜看起来就很甜。   “甜吗?”   紫叶笑着答:“甜。冰镇过的,有些凉,主子们少吃一些。”   婉琪净了净手,立马从盘子里拿起来一块蜜瓜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赞叹:“哇,好甜啊。大嫂嫂和大姐姐快尝一尝。”   温熙然和意晚谦让了一下,从盘子里拿了一块蜜瓜。   “果然好吃。不过,这蜜瓜格外甜。倒不像是京城产的,像边关那边产的。”   说着,温熙然一脸八卦地看向了意晚。   婉琪立马明白了温熙然的意思,也好奇地盯着意晚看。   永昌侯府的人谁不知道啊,隔三岔五就有从延城寄过来的东西。那些东西也不贵重,不是樱桃就是葡萄,亦或者是一些果干,肉干之类的。   意晚吃完嘴里的蜜瓜,拿帕子擦了擦唇角的果渍,淡定地说道:“你们也知道延城这半年时常打仗,百姓的日子不好过。那边出产的东西卖不出去,定北侯就买了一些,寄到京城来,帮助当地的百姓售卖。”   婉琪:“嗯,定北侯真是个好人。”   说完,婉琪又拿起一块蜜瓜吃了起来。   熙然嚼完口中甜甜的蜜瓜,认同地点了点头:“对,侯爷是个大好人。”   意晚手中的蜜瓜捏得紧了些。   大嫂和二妹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话里话外却又什么都说了。   她又没说谎,顾敬臣在信里的确是这样说的。可她瞧着大嫂和二妹妹的反应,不像是信了她的话。她总不好再去跟人解释一下。   她一开始也不想收顾敬臣送来的东西,几次拒绝之后,顾敬臣给她写了一封信,说明了缘由。能帮助当地的百姓,自然是好事一桩。   罢了,信与不信也无所谓了。   意晚定了定神,提议:“既然大嫂嫂和二妹妹觉得好吃,咱们府中也买些吧?”   熙然和婉琪同时点头:“好啊。”   熙然:“我给伯爵府也买一些。”   婉琪:“我问问母亲要不要给外祖家买些。”   半个月后,顾敬臣看着意晚给他写的厚厚的一沓信,激动地差点把手中的刀扔掉。   然后,他打开了信,只见上面写着:永昌侯府蜜瓜五十斤,陈太傅府蜜瓜三十斤,忠顺伯爵府蜜瓜三十斤……   足足写了四五页。   顾敬臣手指微微捏紧,差点把信纸捏碎了。   她这是把他当成瓜贩子了?   好在他不死心,看到了最后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瓜甚甜,多谢侯爷!   顾敬臣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区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75章 孩子   顾敬臣仔仔细细将信收好, 派人将当地百姓地里产的蜜瓜全都买了回来。   他让人把所有的蜜瓜分成了两份。一部分送至永昌侯府,一部分运送至定北侯府, 让李总管帮忙售卖。   看着几十车蜜瓜, 顾敬臣琢磨了一下,回到书房写了一封信。   “蜜瓜已送至。另,延城葡萄晒成的果干粒大又甜, 百姓家中积压甚多,恐会浪费,云姑娘是否需要?”   意晚看着顾敬臣的来信和一大袋子葡萄干沉默许久, 让紫叶带了些果干去了正院。   不久后,延城的葡萄干运到了京城来。   延城的百姓本来担心将来的日子没法过了,如今顾敬臣解决了他们的困难, 心中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倒是比从前要踏实多了。   这几个月,乔婉莹一直想要联系太子。   她想尽了无数办法,又找了很多人帮忙。然而,不管她如何做, 都没能见到周景祎。   从前她总是能看到太子的身影, 如今想见他一面却这么难。   她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太子是故意躲着她, 不想见她!   既然太子殿下联系不上, 那她就通过另一个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乔婉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眼神中满是坚定。   八月秋闱,对读书人而言是顶顶重要的一件大事。而在七月,同样也有一件大事。   太后娘娘六十岁寿辰。   永昌侯府在受邀之列。被太后娘娘邀请是一种荣耀, 府中的主子除了马上要参加科考的乔桑宁, 所有人都会去。   进宫就得遵循宫中的规矩。   永昌侯府中的人时常进宫, 对宫里的规矩甚是熟悉,在大家眼中,唯一对宫中规矩不熟的人就是意晚。   陈夫人特意为意晚请了一位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她宫中的礼仪。   意晚前世嫁给顾敬臣后去过宫中。秦夫人让人教过她礼仪,所以她对这些事情比较熟悉。只是此事不好跟旁人讲,所以她又跟着嬷嬷学了一遍。   因为从前学过,所以这一次她学得很快,嬷嬷跟陈夫人对她也是夸了又夸。   很快,太后娘娘的寿辰到了。   一大早,永昌侯府的人就坐着马车朝着宫门方向行去。   路上,陈夫人又对女儿交代了一番。   “此去宫中定会遇到太子,故不管任何人叫你,你都不要离开。你在宫中就跟在我身侧,哪里也不要去。”   意晚:“好,女儿记住了。”   不多时,永昌侯府的马车了到了宫门口。   此次宴席并未分男宾席和女宾席,是按照府邸来划分的座位。   永昌侯府的席位在左侧靠前的位置。一共留了五张桌子,老夫人独坐一桌,永昌侯和陈夫人坐一桌,乔二爷和何氏坐一桌,乔西宁和乔琰宁坐一桌,意晚、婉琪和温熙然坐一桌。意晚她们坐在最后一排,后面站着的是宫女内监。   婉琪嘀咕了一句:“这位置真不错,咱们能看见贵人,贵人们看不见咱们。吃吃喝喝,也没人约束。”   意晚提醒:“二妹妹,还是注意些好,这些宫女和内监保不齐就是太后或者皇上身边伺候的。”   温熙然认同地点了点头。   婉琪瞥了一眼身后面无表情站着的人,顿时泄了气。   之前因为意晚的缘故,琰宁曾被拘在前院。后来直到公布意晚身份的宴席,才被放了出来。如今他瞧着意晚,真的是哪哪都不顺眼。   “你们俩别这么没规矩,莫要在那里说些闲言碎语。”   往日琰宁说婉琪时,婉琪就很不高兴,如今他竟然把大姐姐说上了,她就更不高兴了。   “哥,你听到我跟大姐姐说什么了么?你又没听到,怎知我俩说的是闲言碎语?你这人也太讨厌了!”   琰宁:“不用听也知道,你平日里就喜欢道些家长里短。这里是在宫里,仔细给侯府惹祸。”   温熙然皱了皱眉,想出言反驳。不过,她是长嫂,不好跟小叔子多交流。   婉琪真的好气啊!   她正欲再反驳兄长,被意晚劝住了。   意晚:“三哥哥说得对,我和二妹妹记住了。”   婉琪瞧着她哥那得意的表情,心里特别不舒服。   “大姐姐,你怎么不骂他,你看他那得意的样子。”   意晚:“这是在宫里,没得让人笑话咱们侯府。”   西宁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琰宁,道:“三弟,谨言慎行。”   琰宁:“大哥,我哪句说错了?”   西宁看着琰宁的眼睛,认真地问:“你忘了之前为何被关了起来?”   琰宁顿时有些心虚,没敢再多言。   他之所以被关起来是因为为婉莹打抱不平,想要帮助婉莹。而他刚刚之所以看意晚不顺眼,也是因为这个。   婉琪见状,心里总算是舒服了。   她还不忘跟意晚和熙然嘀咕起来:“我哥这个人最近越发阴阳怪气了,搞得好像婉莹离开是我们的错一样。”   温熙然看了一眼意晚,道:“这跟你们有何关系,她是谁生的就该回到哪里去。要说委屈也是意晚委屈,平白被人占了十来年的位置。”   婉琪见熙然认同自己的观点,不住点头:“就是就是,是我哥那人是非不分。”   过了两刻钟左右,皇上和颜贵妃一左一右扶着皇太后来到了宴席上。   见过礼后,皇上说起了祝贺词。   随后,太子为首,诸位王爷、皇子公主献上了自己的礼。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自打太后来到这里,意晚就一直盯着她看。   这位太后娘娘看起来非常的慈祥。她平日里就待在自己宫中,很少出来,也从不管宫中的事情。对谁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对她尤其好。   前世她没怎么进过宫里,不过,每次进宫太后都要赏赐她好些东西,拉着她询问她过得如何,询问顾敬臣在忙什么。   唯独对秦夫人,皇太后从来不见,甚至不许任何人提起来。   甚是奇怪。   她记得有一次随口提到了秦夫人,太后的脸色立马变了,没再跟她说话,把她撵了出去。   “大姐姐,大姐姐,叫你呢。”   意晚正想着事儿,只听婉琪的声音在耳侧响了起来。   她回过神来,收回了望向太后的目光。这才发现祖母、父亲、母亲……周围的一圈人都在看自己。   刚刚发生了什么?   范老夫人笑着说:“意晚,太后娘娘叫你呢,快过来。”   意晚不明所以,连忙起身,朝着前面走去。   待走到范老夫人身侧,范老夫人笑着对太后说:“太后娘娘有所不知,那幅百寿图是我这孙女绣的。”   原来,刚刚太后娘娘收完儿女和孙子孙女的礼之后,想起来今日收到的各个府中的礼,她特意点出来一幅百寿图,想知道是出自谁之手。   太后娘娘一脸惊讶:“竟是一个小姑娘绣的?”   那百寿图绣得极为精妙,绣它之人当是一位绣技高超且绣了多年的人,没想到竟然这般年轻。   范老夫人一脸的骄傲:“可不是么,我亲眼看着她绣的。为了凑齐一百个不同的‘寿’字,还去请教了他外祖父太傅大人。”   陈太傅笑着捋了捋胡须,也是满脸的骄傲。   太后娘娘:“原来是太傅的外孙女,当真是家学渊源。”   陈太傅:“太后娘娘谬赞,这是她自己钻研学来的,老臣没帮得上什么忙。”   太后娘娘看着宫女们抬过来的百寿图,越看越喜欢。她转头望向站在那里的意晚,瞧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抬了抬手,唤她过去。   意晚看了一眼范老夫人,朝着太后娘娘走去。   到了跟前,太后这才发现意晚的容貌这般好看。她笑着说:“没想到你不光刺绣技艺好,长得也是这般好看。”   皇上也看向了意晚,脸上没什么神情。   这小姑娘应该就是那个拒绝敬臣的姑娘。不得不说,长得的确好看,看起来稳重端庄,刺绣技艺也高超,也怪不得敬臣屡次向她提亲。   这小姑娘哪里都好,就是眼光不太好。   “母后,不如看看歌舞吧,舞姬们已经准备许久了。”   太后目光从意晚身上挪开,点点头:“好。”   说完,还不忘让人赏赐意晚:“赏玉如意。”   如意如意,顾名思义,如了自己的心意,太后这是告诉大家,她很满意意晚。   意晚恭顺地弯腰接了过来。   此事到此本该结束,然而,一侧却响起来一道声音。   柳老夫人:“咦,竟然是蜀绣,我记得乔姑娘擅长的是苏绣。”   闻言,意晚看向了柳老夫人。   她不记得自己曾给柳老夫人看过自己的绣件,所以柳老夫人应该不知道自己擅长苏绣。   至于柳老夫人为何突然说出来这样一番话……   意晚看向了坐在柳老夫人身侧的冯乐柔。   那次云婉莹刺绣造假一事是冯乐柔设计的,她定然是看过自己的刺绣,知晓自己擅长苏绣。   既然冯乐柔那么聪慧敏锐,说不定也知道太子那日见她一事。   所以,柳老夫人这番话是为了自己的孙女说的。   第一次见柳老夫人时,她还是个万事不理的老太太,心中惦念着何时离京回到辽东去。数月不见,柳老夫人身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洒脱,变得庄重起来,眼神也变得复杂了。   范老夫人顿时就怒了。   柳老夫人和范老夫人几十年的友情在冯乐柔揭发云婉莹时化为乌有。虽然后来证实云婉莹不是永昌侯府的嫡长女,两个人的关系也没有恢复。   她们二人相识多年,范老夫人自然是知晓柳老夫人的性子,她这话分明就是在怀疑这幅百寿图是何人所绣。   “谁规定一个人只能擅长一种刺绣?你们学不会那是你们蠢笨无能!”   柳老夫人:“在坐的诸位贵人、夫人小姐,有哪一位擅长两种刺绣?难不成都是你口中的蠢笨之辈?”   范老夫人刚刚太过愤怒了,有些话没经过思考就说了出来,被柳老夫人抓住了把柄。   “我自然不是那个意思。”   柳老夫人:“咱们那么多年的交情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是清楚的。你也不用多解释了。你从前养在膝下的那个假孙女在参选太子妃时就闹出过笑话,如今还想再来一次吗?”   家丑被揭露,又被冤枉此次刺绣造假,范老夫人快要被气炸了。   皇上看了一眼太后面前的百寿图,眉头皱了起来。   难不成这小姑娘真的造假了?   若真如此,品行……   一侧的冉妃轻笑出声。   皇上听到熟悉的笑声,看向了冉妃。   “朕记得爱妃也擅长蜀绣?”   冉妃:“皇上谬赞。臣妾不过是学了些皮毛罢了。皇上有所不知,其实我跟意晚妹妹相识多年,还是跟同一位师傅学的蜀绣。只不过臣妾学艺不精,意晚妹妹天赋极好,很是擅长。”   说着,冉妃看向了意晚。   皇上心中对意晚的怀疑顿时没了,他甚是感兴趣地问道:“哦?这么巧,爱妃竟跟永昌侯府的姑娘是同一位师傅?”   冉妃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颜贵妃看着皇上跟冉妃眉来眼去,手中的帕子攥得紧了些。她闭了闭眼,压住内心的怒火,看向了冯府方向。   冉妃的儿子尚小,暂时构不成威胁,关键是太子。   她不能失态,她今日还有事要做。   “既然未来太子妃的娘家怀疑,那就让永昌侯府的姑娘绣一绣不就清楚了。”   颜贵妃故意提及了冯府的身份。   皇上顺势看了一眼冯府的方向,琢磨了一下,道:“也好。”   意晚知道她要成为宫里人斗法的工具人了,不过,她今日乐得当个工具人。柳老夫人那般说祖母,她怎么也要为祖母找回面子。   意晚看着面前的针线,拿起绣了起来。   因绣的时间会很长,皇上宣布开始歌舞表演。   太后娘娘实在是好奇那百寿图是不是意晚绣的,一会儿看看歌舞表演,一会儿看看意晚,眼睛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两首歌舞结束,意晚也绣完了。趁着下一首曲子响起来之前,意晚把绣好的帕子递给了一旁的内监。   太后娘娘接了过来,看着上面的“寿”字,连连称赞。   “绣得可真好啊!跟刚刚百寿图中间的那个寿字一模一样。我刚刚一直盯着你,那百寿图就是你绣的。”   有了太后这句话,任何人都不可能再对意晚产生怀疑了。   意晚笑了笑,没说什么。   只见太后又低头看了看,疑惑地问:“我刚刚注意到你用了粉色的丝线,怎得看不出来了?”   意晚看了一眼帕子的背面,正欲开口解释,一旁的内监惊呼一声:“反面还有。”   闻言,太后娘娘把帕子反了过来。   看着上面大大的寿桃,她的眼中流露出来一丝惊艳。   “你竟然还会双面绣?短短时间内竟然能绣出来这么好的东西。好好好,真好!”   太后仔细摩挲着手中的绣件,她对意晚的喜欢已经溢于言表。   宴席上的人听到太后说的话,纷纷议论起来。   皇上好奇地拿过来帕子看了看。他虽然不懂刺绣,可也能看得出来,这帕子绣得好极了。   再看那小姑娘,站在中央,脸上无怒无喜。   不管是刚刚被人质疑,还是此刻被太后称赞,她看起来神色都很平静。   宠辱不惊。   怪不得敬臣会看上她。   “赏!”   意晚跪在地上:“多谢皇上赏赐。”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皇上对她的态度忽然变了。   接了赏赐,意晚在众人好奇又羡慕的目光中回到了自家座位上。   范老夫人见孙女得了赏,心中得意不已,忍不住对柳老夫人道:“辽东那个地方穷乡僻壤的,想必没见识过高超的技艺,你以后可好好长长眼睛,莫要再随意质疑旁人。”   柳老夫人心情正不好,听到这话,道:“老姐姐,你这是何意?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你还当真了不成?”   意晚在没见过范老夫人之前就知晓了她的性子,因为乔氏总是会在府中骂她,说一些往事。如今接触了几个月,对她更是多了几分了解。   范老夫人最受不得别人激她。   看着范老夫人的脸色,意晚抢先说道:“老夫人,您跟我祖母相识多年,她是否当真您定是知晓的。而您刚刚究竟是不是随口说说,我祖母自然也明白。”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祖母最是疼爱晚辈们,见不得我们这些小辈被人欺负,所以才那样说了您,说贵府的人蠢笨无能绣不出来好的蜀绣。”   刚刚柳老夫人把范老夫人骂人的话扩大到了在坐的所有人,意晚又把此事缩回到冯府。   “说起来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是我的绣件令您质疑,才有了后面这些事。都是我的不是,您要怪就怪我吧,请您莫要再说我祖母。”   说着,意晚朝着冯府的方向微微福了福身。   这一番话,这一动作,看似认错,实则牢牢占了上风。   此事毕竟是冯府挑起,如今他们被打了脸,丢人现眼的是他们。   永昌侯看着女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柳老夫人如何看不出来这一点,她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孙女,只能就此做罢。   冯乐柔抬眸看向意晚,无怒无喜,看不出来情绪。   意晚回去后,婉琪和熙然同时冲着她竖起来大拇指,西宁也夸了意晚几句,就连琰宁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堂妹很厉害。   颜贵妃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冯乐柔,嘴角露出来一丝笑。这就受不了了?一会儿有她难受的。她招了招身边的宫女,耳语了一番。   歌舞间隙,一群宫女端上来新鲜的果子。众人看着尝了尝新鲜的果子,很是清甜可口。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忽然晕倒在地。   皇上有些不悦,皱眉:“哪个宫里的?拖下去。”   这姑娘恰好晕倒在太医院里的王太医家桌前,王太医:“微臣瞧着这姑娘脸色不太好看。”   颜贵妃:“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又是母后寿辰,可不能出什么事,你给她瞧一瞧吧。”   皇上琢磨了一下,看了一眼太后,同意了。   王太医把完脉,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上皱眉:“怎么了?”   王太医支支吾吾。   颜贵妃:“王太医,你快说啊,这姑娘如何了?”   王太医:“这姑娘已有身孕。”   顿时,整个宴席都安静下来。   宫里的宫女有了身孕,会是何人的呢……不是皇上的,就是跟人私通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   皇上从未临幸过宫女,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就在这时,那个晕倒的宫女醒了过来,待她站起身来朝向大家,大家终于看清楚了她的样貌。   是……原来一直养在永昌侯府的那个姑娘。   云婉莹。   云婉莹走到太子面前,跪了下去。   “殿下,您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闻言,周景祎神色骤变。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区送机送50个小红包~ 第76章 避祸   皇上目光看向了太子, 脸上浮现出来怒容。   周景祎察觉到皇上的目光,顿时心中一凛, 斥道:“你胡扯什么, 此事跟孤有何干系?”   云婉莹满脸悲戚,哭哭啼啼地说道:“殿下,臣女肚子里的孩子是您的啊, 您难道都忘了么,那日在酒楼之中……”   太后看看云婉莹,又看看孙儿, 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上沉着脸道:“把此女带去偏殿。”   显然,皇上想遮掩住这一桩丑事。   颜贵妃看着皇上的脸色,心里轻松了许多, 她转头对着站在场中的云婉莹微微点头。   当初她便有意让云婉莹成为太子妃, 可惜太子更想娶拥有兵权的冯家之女。她抓住了云婉莹的把柄,想助其登上太子妃之位,以后好以此拿捏她。可惜此事最终还是被冯乐柔破坏了。   原以为云婉莹这一步棋成了死棋,没想到竟然有盘活的那一日。   怪就怪周景祎管不住自己, 在外面留了种!   颜贵妃看向冯乐柔的方向。她倒要看看这位足智多谋的太子妃还有什么计策!   接下来的歌舞表演没了之前的热闹, 大家时不时在下面嘀嘀咕咕说着方才的事情。   自打婉莹出现,琰宁的神色就变了, 在婉莹跪在太子面前说怀了太子的孩子时, 更是一言不发, 脸色难看至极。   大妹妹在他心中一直是个纯善识大体的姑娘,她端庄懂规矩,人又聪慧。他着实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难道……她从前真的都是在骗他的?   婉琪:“我就说嘛, 她心术不正, 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跟太子搞在了一起。无媒无聘的, 也不知丢人。”   说着,婉琪不忘看向兄长,想到兄长刚刚斥责她与大姐姐的话,补了一句:“什么叫没规矩,这才叫没规矩!”   往日婉琪若是敢这样说琰宁,琰宁早就怼回去了,今日他安静得很,一个字也没反驳。   温熙然看着祖母、公爹和婆母的神色,小声道:“二妹妹,别说了。”   婉琪张了张口,还是闭上了。   宴席结束,皇上和颜贵妃扶着太后回宫,随后,各个府也都离开了宫里。   太后回到宫中,瞧着皇上脸色难看,道:“那毕竟是你第一个孙辈,若查明是太子的,你能不能把他留下来?”   看着自己母后祈求的目光,皇上道:“母后,您身子康健,以后能见到更多的重孙。太子马上就会娶太子妃,到时候会生更多的孩子。”   这种来路不明的孩子,要来作甚!   太后听出来皇上的意思,微微叹气。   颜贵妃:“皇上,今日毕竟是太后娘娘的六十寿辰……”   皇上瞧着母后头上的白发,看着母后的疲惫的神色,心有些软了。   “好,儿子答应您,若是太子的,就留下。”   颜贵妃眸光微闪。   太后立马转悲为喜。   皇上:“母后好好歇着吧,儿子处理一下这件事。”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   不多时,皇上和颜贵妃去了偏殿中。   云婉莹言辞恳切,把整件事说得完完整整,毫无破绽。   太子又是一脸心虚。   太子身边的内监和侍卫也证实了那日在酒楼的事情。   皇上脸色越发阴沉,拿起来桌子上的茶盏朝着太子砸了过去。   “瞧瞧你干的好事!尚未成婚就先有了庶长子!你以后如何跟冯家交待!”   太子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颜贵妃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站起身来,跪在了皇上面前。   皇上不解:“贵妃,你这是做什么?”   颜贵妃一脸悲戚:“皇上,此事都是臣妾的错,您要怪就怪臣妾吧,莫要再责怪太子殿下。”   皇上:“跟你有何关系?”   颜贵妃:“您把后宫交给了臣妾,臣妾却没能好好约束太子,及早察觉此事,这是臣妾之过。太子年轻气盛,难免会犯些错事,还望皇上能原谅他,莫要责罚他。”   皇上皱眉,看着跪在面前的颜贵妃,沉着脸道:“你平日里确实太过纵容太子,不过,今日的这件事是他自己的错!朕若不给他个教训,不知他还会做出来何等事来!”   颜贵妃:“皇上,您莫要罚太子,您要罚就罚臣妾吧。”   皇上更气了:“你还在为那个孽障求情!”   颜贵妃哀求:“皇上……”   说完,见皇上没什么反应,颜贵妃又看向了太子:“太子,您快跟皇上认个错啊!您告诉他您知道错了,不该在和太子妃成亲前和别的女子有了孩子。”   本来周景祎已经准备低头认错,听到最后一句话,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儿臣不过是要了个女子罢了,有何错?”   当年父皇不也在和母后成亲前生下来一个孽种吗!父皇自己行为不端,凭什么斥责他!   闻言,云婉莹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太子认下了,她的命运就能改变了。   皇上却大发雷霆:“你竟还不知错!”   周景祎梗着脖子,说道:“儿子着实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这种事没什么的吧。既然她肚子里有了儿子的骨肉,儿子绝不会让他流落在外的。”   这话有几分意有所指。   皇上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下来,嘴唇哆嗦了几下,眼神也变得凌厉。   颜贵妃看了看皇上的神色,垂眸,一个字也没说。   皇上:“来人,把这个孽障带回东宫去反省,大婚之前不许踏出东宫半步!”   说完,皇上怒气冲冲地抬步离开。   颜贵妃装着劝解的样子站起身来轻轻唤了一声:“皇上……”   说完,瞧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又看向了太子。   “太子……”   周景祎脸色也难看得很,道:“多谢贵妃娘娘求情,不过你不用多说了。”   接着,周景祎也离开了偏殿。   偏殿中只剩下颜贵妃和云婉莹。云婉莹看向颜贵妃,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颜贵妃:“既然你腹中有了太子的骨肉,那就是太子的人了,来人,送云姑娘去东宫。”   云婉莹眼前一亮,叩谢颜贵妃:“多谢贵妃娘娘。”   颜贵妃:“说什么傻话呢,咱们都是女人,本宫自然明白你的不容易,以后定要好好服侍太子,为殿下孕育子嗣。”   云婉莹:“是,臣女记住了。”   颜贵妃想到刚刚皇上和太子的神情,心情顿时舒展开来。   太子果然没令她失望,触怒了皇上的逆鳞。有了此事,父子之间的关系会越来越差。   “走吧,去看看祺儿在做什么。”   “是,娘娘。”   云婉莹入了宫门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宫里也没有对她的位份做解释,她就这般无名无分地住进了东宫之中。   这件事在永昌侯府很是讨论了一些时日。不过,大家很快就忘记了,因为从边关传来了喜讯。   边关大捷,梁国军被青龙军击退,梁国战败投降。   此事传入了京城之中,京城中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哪还会有记得太后寿辰上的那一点小插曲。   紫叶把府中传的消息告知了意晚,最后,她看着意晚的神色,说了一句话:“既然已经打了胜仗,定北侯也快回来了吧。”   意晚想到了前世他的婚事。前世他的婚事是在七月份,所以,最迟这个月底,他就该回来了,也没几日了。   如今婉莹已经跟了太子,秦夫人也好端端地在府中,前世的一切都变了。   她脑海中不期然想到了顾敬臣离开前说过的话,再想到这几个月顾敬臣给她写过的信、送过的东西,心里有些东西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天气转凉,她却觉得有几分燥热。   紫叶瞧着自家姑娘的神色,眼睛亮亮的,看来他们家姑娘终于有心思了。   顾敬臣打了胜仗,作为青龙国的子民,永昌侯府的人自然也是欢喜的。不过,他们的欢喜比普通的百姓还要多上一层。   尤其是永昌侯。   上次拒绝定北侯的提亲时,他着实心痛了许久。如今瞧着定北侯这些时日给女儿送来的东西,对女儿花的心思,他又觉得此事未必不可能。   若能得了定北侯这个女婿,他们永昌侯府可再保百年繁荣。   永昌侯晚上多喝了两杯。   有个词叫乐极生悲。   永昌侯得意了没几日,就发生了一件令他无比沮丧的事情。   马上就是秋闱,永昌侯之前得到了消息,皇上有意让他去辽东任主考官。然而,还有不到半月就要科考了,皇上却始终没有通知他出发去辽东。   辽东和京城相去甚远,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没过几日,他打探到了具体的消息,皇上取消了他主考官的资格。今年的考试他没有当任何郡的主考官,甚至副的都没有。要知道,自从他入朝为官以来,一直都是科举的考官。在副考官上担任多年,最近几次都是各地的主考官。   很显然,他不知什么地方触怒了皇上。   虽心中如此想,永昌侯还是对此事抱有了一丝希望。或许,皇上想派他去近一些的地方任主考官?儿子在京城科考,他定然不会在京城任主考官。那就是离京城近的那几个郡。   秋闱的前一日,永昌侯终于死了心。儿子第二日就要参加科考,他甚至没心情去见儿子,也没心情送儿子。   等到秋闱开考,永昌侯心中更烦闷了。他最近想了许多,反思了自己的行为,他没发现任何一点问题,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了皇上不快。   意晚随陈夫人一同去送了桑宁科考,待他进入考场,娘俩一同坐车回来了。   一下马车,陈夫人便问管事的:“侯爷今日可有出门?”   管事的:“回夫人的话,并未。”   陈夫人顿了顿,道:“嗯,我知道了。”   意晚心中着实不解。父亲既然并未出门,为何不去送送二哥哥?二哥哥今日的考试尤为重要,她能看得出来二哥哥也是盼着父亲能去的。她原以为父亲有事在忙,没想到父亲竟然并未出门。   等到了正院里,意晚忍不住问了出来。   “母亲,父亲为何不去送二哥哥考试?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她能看得出来,父亲对二哥哥虽不像大哥哥那样重视,但也是关心的,前些日子也时常提起二哥哥科考的事情。怎得到了考试这日父亲反倒是像是忘了呢?   陈夫人抬了抬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去了。   她并未瞒着女儿,把此事说了出来。   “你父亲本应是此次辽东郡的主考官,可不知为何被撤了下来,不仅如此,他今年也未能担任任何一个地方的考官。这是他为官几十年来的头一次。他近来心情不佳,故而没去送桑宁。”   意晚没料到府中竟然真的出了事。   不过……辽东郡?   她怎么记得前世辽东郡在科考上出过什么问题?   此事她是在嫁给定北侯之后听说的。   似是那辽东郡科考出了问题,主考官是永昌侯,皇上本打算降爵降职,但是定北侯去皇上面前为岳父求情,又去辽东调查了此事。最终永昌侯只被罚俸降职。此事似乎还牵扯到了掌管辽东军的冯家。   那时她太不关注外面的事情了,如今对很多事情都记得不清楚。之所以记得此事,也是因为那人跟她说此事是为了证明顾敬臣深爱婉莹。   “意晚……”陈夫人见女儿不知在想什么,唤了她一声。   意晚回过神来,看向陈夫人。   陈夫人笑了笑,拍了拍女儿的手,说:“我本不该与你说这些事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件小事,万事有我和你父亲在前面顶着呢。”   意晚点了点头,道:“嗯,女儿明白。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辽东如今是冯家的地盘,咱们又和他们家决裂了,父亲此时若是去了说不定还会被人刁难。不去反倒是少了些麻烦,也算是好事了。”   陈夫人怔了怔。   “意晚说得对啊。”永昌侯的声音在意晚身后响起。   意晚:“见过父亲。”   乔彦成:“起来吧。”   陈夫人:“侯爷这是终于想通了?”   闻言,乔彦成脸上表情讪讪的。他这几日是真的没想通,直到刚刚听到女儿的那一番话,方觉得心中有了些安慰。   意晚见父亲母亲有话要说,识趣地退了出去。   女儿一走,乔彦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从书房出来是想让夫人回娘家打探一下消息,看看岳父是否知晓此事。   陈夫人虽然觉得父亲未必会知晓,但还是答应永昌侯回娘家。吃过午饭,陈夫人就回了娘家。可惜,结果并不如人意,陈太傅也不知晓。   永昌侯很是失望,但他还是想知晓缘由,不然自己万一以后还会犯同样的错误惹了龙颜大怒就惨了。在他花了重金多方打探之下,终于打探到一些内情。   原来皇上竟是因为他们侯府拒绝了定北侯的求亲才待他如此。   永昌侯恨不得立马冲进宫里去告诉皇上自己很赞成这门亲事,然而一想到自家夫人和女儿的态度,又泄了气,回前院书房独自郁闷去了。   不过,永昌侯的心情并未低落很久,因为就在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时,辽东那边出事了。   辽东府秋闱考场出现了舞弊现象,一考生竟然将小抄带入了考场之内,供数名考生抄阅,若无人帮助,他如何能做到这一点?主考官副考官纷纷入狱接受审查。   永昌侯脸上终于露出来久违的笑意。他忽而想起了意晚的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果然,他是个有福之人。   幸亏皇上把他撤了,不然今日倒霉入狱的人就是他了。   说起来此事也是因为意晚。前几日他还有些怪女儿没答应定北侯的亲事,此刻他就很庆幸没答应了,因为若是答应了,那么皇上就不会因此惩罚他,他也不会被撸了主考官的官职。   意晚是个有福的啊!   笑着笑着,永昌侯脸上的笑顿住了。   他脑海中冒出来那年道士说过的话。   那道士说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有福之人,将来会登上后位。   有福之人,有福之人……从前他和母亲一直没想通为何三妹夫仕途那么顺,年年考核优,一路晋升,顺利入了六部。他原以为三妹夫背后有人,但这几年看下来,他也没瞧见三妹夫的后台。   不仅如此,冉家在和女儿定亲前不过是扬州最不起眼的商户,在和女儿定亲后,长女很快就被皇上看上,入宫为妃,冉家成了皇商,后来又被封了爵位。如今冉家那小子也有了官职。   如今他又因为女儿避开了一件天大的祸事。   那道士的预言不会是……真的吧。   想到这里,永昌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区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77章 来信   想到那道士说过的话, 永昌侯顿时想到了皇上和太子。难不成女儿会嫁给他们二人中的一个?一想到这一点,永昌侯顿时觉得心头很是难受。   莫说是女儿不愿了, 他也不愿意。   罢了罢了, 定是他想太多了。女儿若真的是个有福之人,当年也不会被孙姨娘换到三妹妹家,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永昌侯心情好了, 就有心思关心儿子科考的情况了。   他把桑宁叫了过来,仔仔细细问了问他答题的情况。   听说了儿子写的文章,顿时有些失望。儿子的文章写得过于保守了, 而今年的主考官又喜欢比较激进的观点、华丽的词藻,这两样儿子都不占,他觉得儿子今年或许又要落榜了。   “你若能考上那便是天大的喜事, 若是考不中, 也不要灰心,为父把你推荐到礼部去。”   永昌侯是有蒙荫的名额的,世子有了爵位,不占名额。桑宁虽是庶子, 却是除了世子外唯一的儿子, 这个名额自然要落在他的身上。   只不过蒙荫的总不如自己通过科考进入朝廷的好。   在青龙国,蒙荫的和科考的两者晋升渠道不同。若是桑宁能通过科考, 考中进士, 再有永昌侯的出身, 晋升得会更快些。通过蒙荫的晋升会慢一些。   桑宁心头一沉,道:“是,儿子记住了。”   这些年他一直想通过努力来证明自己, 却总是徒劳无功, 考了多年只是秀才, 没能考中举人。   乔彦成也是疼儿子的,见儿子甚是失落,道:“你也莫要失落,这些日子好好放松放松吧。等年底为父把你的名字报上去,等待朝廷安排。”   桑宁垂头:“嗯。”   他并未死心,然而,三年后他就得二十多岁了,年岁太大了,他不敢跟父亲提。   乔彦成:“你的亲事该好好斟酌斟酌了。”   桑宁脸色微红:“但凭父亲母亲做主。”   乔彦成:“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或者去找你母亲说。”   桑宁:“好。”   乔桑宁很是失落了一阵子。桌子上的书全都收了起来,放在箱子里,日日坐在书桌前发呆。   意晚瞧出来二哥哥的状态,劝了几句:“二哥哥若是静不下心来不妨继续看看书。”   桑宁丧气地说道:“我读那么多书又有何用,还不是个废物,一个举人都考不上……”   意晚:“如何没用?书读了之后就变成了自己的东西,不管什么时候去读书都是有用的。咱们读书也不是完全为了科考。再者,府中有蒙荫的名额,二哥哥可以直接靠着蒙荫入朝为官,为何要坚持那么多年?”   桑宁怔了怔。   意晚:“结果尚未出来,二哥哥也莫要灰心,说不定能中呢?再者,你若想考,一边做官一边考也是可以的。”   桑宁看着意晚,心中渐渐又重拾了信心。   这日,永昌侯突然急匆匆从外面回来了,面上满是喜色。   他先去了外院,又去了内宅。   陈夫人看着丈夫的脸色,问:“侯爷这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侯爷最近因女儿拒绝定北侯一事被皇上不喜,虽也因此躲过了一劫,但皇上那边对他的不喜仍在。因此最近一直开心不起来。   永昌侯笑着说:“大喜事。桑宁去哪里了?我刚刚去了他的院子里,小厮说他来了内宅中。”   陈夫人:“意晚和婉琪想要为母亲绣一幅佛经,桑宁在为她们写呢。”   乔彦成:“快让人把他叫回来,速速去准备明年的春闱。”   陈夫人眼前一亮。   “这是……”   乔彦成笑着解释:“前几日辽东府科考不是出了问题么?那主考官是礼部的一位官员,为人向来方正,朝堂中也没人觉得他参与了此次舞弊,定是受了牵连。只不过事情闹大了,他又是主考官,故而被关了起来调查。京城的主考官是从江南来的学政,这二人是连襟关系。”   这些陈夫人都知道,只是她不明白此事跟桑宁有何关系。   乔彦成继续说道:“咱们是觉得没什么,可京城的考生不愿意了。他们看到辽东府的主考官牵涉到科举舞弊案中,便开始怀疑这位来自江南的学政。这几日朝廷陆陆续续收到不少举报,那些士子们联合抗议,不许这位学政批阅他们的试卷。”   陈夫人想了想,说道:“他们这是害怕这位学政大人也参与了舞弊,怕自己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乔彦成点头:“正是如此。”   陈夫人看向乔彦成:“所以,皇上换了一位大人批阅试卷?”   乔彦成笑了:“正是。皇上让周大学士去批阅此次京城秋闱的考卷。”   陈夫人略一思索便明白永昌侯开心的原因了。   “那位周大人年近七十,思维保守,不喜激进的言论,更不喜华丽的词藻,是一位务实的大人。桑宁的文章正好符合他的喜好!”   说着说着,陈夫人脸上也流露出来笑容。   乔彦成:“夫人聪慧,正是如此。我估摸着桑宁今年定是没问题的。”   陈夫人吩咐荔枝:“快去把二少爷叫回来。”   荔枝:“是,夫人。”   一个月后,秋闱放榜。   陈夫人带着意晚去看榜,如乔彦成所料,乔桑宁中了举,而且名次还不差!   陈夫人激动地抓着意晚的手,笑着说:“总算是中了。”   虽然桑宁是自己的庶子,但也是养在自己身边的。他性子内向,不怎么爱说话。从小就爱读书,一直努力证明自己。   意晚也为二哥哥开心着。   随后,她看向了榜首的位置,果然,梁大哥高居榜首,成了今年的解元。   陈夫人顺着女儿的目光看了过去,初时她没看出来什么,把这名字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后,突然反应过来了。   梁行思,这便是曾与女儿定亲之人。   陈夫人什么都没说,随女儿一同上了马车。   桑宁中了举,这是府中的一大喜事,即便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孙子的老太太也很是欢喜。   晚上,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饭。   永昌侯喝得醉醺醺的,被人扶着回了正院。   想到白日的事情,陈夫人道:“侯爷可知今年的解元是何人?”   永昌侯只注意到儿子中了举,没怎么关注旁人,他闭着眼睛,随口问道:“是谁啊?咱们的亲戚吗?”   陈夫人:“是那位曾与意晚定过亲事的梁家公子。”   闻言,乔彦成的酒醒了一半,他睁开眼睛,看向陈夫人:“我怎么记得他上回考了一次没考中?怎得突然中了头名。”   陈夫人点头:“对,确实如此。他和桑宁一同落榜,如今中了解元。”   乔彦成的酒渐渐醒了过来,他在榻上坐了起来。   他抬了抬手,让屋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夫人可还记得当初那道士说过的话?”   陈夫人怔了怔,点头:“记得。”   乔彦成:“你说他说的话会不会是真的?之前连榜都上不了,短短一年却中了头名。”   陈夫人:“应该不是真的吧。听说那位梁公子上次没中是个意外。”   乔彦成:“纵然是个意外,你没觉得跟意晚沾上关系的人运气都变得好了起来吗?”   这话陈夫人倒不好反驳了。   侯爷表面上因为意晚失了主考官的名头,结果却因此躲避了一件祸事。那礼部的官员到现在还被关押着,一路上被押送回京城受审。桑宁也因此事中了举。   若是没有意晚拒绝定北侯,侯爷此次定然还是辽东的主考官。那么京城的主考官不会被换,桑宁也不会中举。   这些倒是有些说不清了。   陈夫人想到那道士的话,看向定北侯,认真地说道:“我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绝不会同意把意晚嫁到宫里去。”   看出来夫人的意思,定北侯连忙道:“你放心,我也不会的。”   陈夫人:“那就好。”   随后,陈夫人提到了梁行思:“其实那位梁公子也不错。”   有了定北侯,乔彦成心中哪里能看得上梁行思,即便是他明年中了状元,入阁拜相,他也看不上。毕竟顾敬臣又有权又有势,不是一个普通寒门学子能比的。   乔彦成刚想出口反驳,又忍住了。   “确实不错,学问挺好的。不过,人品究竟如何就不知道了。有些人书读得是不错,人品却差得很。高中之后抛弃糟糠之妻的也大有人在。”   陈夫人点了点头:“侯爷说得对。”   乔彦成笑了,端起茶轻抿一口。   陈夫人又道:“若是人品也好呢?”   乔彦成怔了怔,道:“夫人不是说要问问意晚的意思么。光咱们喜欢有何用?”   最近女儿似乎没那么讨厌顾敬臣了,收了他不少东西,想来这二人应该有戏。   陈夫人看向乔彦成:“真的是意晚同意就可以吗?侯爷不会反对?”   乔彦成:“对!”   希望女儿不会让他失望。   第二日,意晚过来请安时,陈夫人问:“你可是喜欢那位梁公子?”   意晚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陈夫人盯着女儿看了许久,道:“如今他中了解元,来年会试想来也不会太差。若是最终殿试能考入前三,你祖母和父亲或许能答应这门亲事。”   意晚:“梁大哥更像是我的一位朋友。”   陈夫人能看得出来女儿说的是实话,便没再提关于梁行思的事。她想到另一个人,问道:“那位定北侯呢?”   听到顾敬臣的名字,意晚心中微微有些异样的感觉,沉默下来。   陈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道:“边关打了胜仗,我听你父亲说他也快回来了。”   意晚:“嗯。”   说起来,顾敬臣不是七月就该回来么,怎得九月了还未归来。   难道是因为前世秦夫人生了重病,所以在打胜仗之后他匆匆回来了,如今秦夫人好好的,他便没着急回来?   回到秋意院,看着榻上桌子上的肉干,意晚心中仍在思考刚刚那个问题。   顾敬臣到底为何这么久都没回来呢?   如今已经是九月份了,他明年还会再去。他再不回来,也不用回来了。她记得前世第二年边关再次发生了动荡。好像是镇北将军误了事,城里的官员又弃城而逃了。   想到这些事情,意晚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   她要不要写一封信提醒顾敬臣呢?   可她记不清究竟是哪一位官员了,万一记错了冤枉人怎么办。   关于顾敬臣为何一直没回来,意晚只猜到了其一,没有猜到其二。   顾敬臣之所以没回来,确切说是因为她。   他时常给意晚寄些东西,当时假借了助农了名声。没想到后来竟然真的帮助了当地的百姓。他在当地百姓的心中呼声和威望甚高,原本的延城父母官反倒是因为没什么作为被百姓们抵制。   战后稳定民心尤为重要,特别是边关的民心。所以,在战后,他主动留了下来,帮助百姓做些战后重建的工作。   顾敬臣站在城墙上,望着京城的方向,轻叹一声,神色凝重。   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她是否记得当初的承诺。   听说那梁家的后生竟然中了解元,她向来又喜欢读书人。   一旁延城的知府听到这一声叹息,心咯噔一下,瑟瑟发抖,小心翼翼地问:“侯爷,下官可是哪里又没做好?”   闻言,顾敬臣瞥了孙知府一眼。   他若是做好了,自己又为何还在这里?   “此刻站在城楼上,孙大人看到了什么?”   孙知府直起身子看向顾敬臣,顺着顾敬臣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试探地说:“下官……下官看到了我青龙国土地辽阔。”   顾敬臣皱眉。   瞧着顾敬臣的神色,孙知府试探地道:“下官还看到了……看到了侯爷的英武不凡。”   顾敬臣眉头紧锁,看向孙知府的目光很是复杂。   “青龙国土地的确辽阔,你难道不觉得地太空了吗?”   孙知府终于明白了顾敬臣的意思,收敛起巴结讨好之意,连忙道:“确实空。下官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延城和别处不同,人均土地多,百姓们都种不过来,也没人愿意买这样的空地。买来还得开荒,后续还得交田地税。”   顾敬臣:“那就免费让百姓去种,免其五年赋税。”   孙知府有些犹豫:“这……这……这不太好吧,毕竟这不是百姓的私产。”   有时候宁愿地空着也不要给百姓,不然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顾敬臣:“空着不种也是浪费,倒不如鼓励百姓去开荒。此事我会秉明皇上,孙大人照做便是。”   孙知府:“是,是,下官记住了。”   顾敬臣:“还有——”   孙知府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顾敬臣:“流放过来的罪奴和官员在做什么?本侯怎么不记得看到他们的记录。难不成来这里养福了?”   孙知府心头一紧,感觉后背都湿了。   “此事不归下官管,是镇北将军在管的。”   顾敬臣凌厉的目光看了过来:“本侯记得流放的犯人是知府在对接,怎得不归你管?”   孙知府有苦说不出:“下官来之前便是如此,下官……下官……”   他不过是一个偏远边关的小小知府,哪里敢跟战功赫赫,又镇守边关多年的镇北将军说理啊。往年都是镇北将军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如今来了一个更厉害的定北侯,他真是两面为难。他心一横,说道:“其实那些罪奴都被镇北将军弄过去……”   种自己的私田了。   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也没人敢说什么。   顾敬臣忽然懂了什么,他抬了抬手,制止孙知府说下去。   “不管从前如何,从今日起,按照朝廷规定,每人分一块地,记录在册,收入纳入府库中,已备战时之需。”   孙知府擦了擦头上的汗:“是是,下官记住了。”   顾敬臣略一思索,道:“镇北将军年岁大了,朝廷会委派新的将军过来。在新的将军来之前,把所有的职责划分清楚。”   镇北将军不仅喝酒误事,私下竟然还做了这些事,显然已经不合适再在边关守城。   孙知府想,走了一个镇北将军,还会来第二个。这里天高皇帝远,将军又手握兵权,何人敢不从?他今日划分清楚职分,明日新将军来了就能推翻。   顾敬臣看出来孙知府的为难,顿了顿,又道:“罢了,你在本侯离开之前完成此事。”   闻言,孙知府心头一喜。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定北侯身上了。定北侯位高权重,极得皇上信任,不管哪个将军来,都不敢得罪他。   “多谢侯爷!”   顾敬臣:“和京城等各处的贸易路线安排妥当,哪些适合水运,哪些陆运,争取把延城特色产品卖出去。同时可以销往邻国。”   孙知府:“是是是,下官回去就让人做个方案,明日给您送去。”   顾敬臣:“你放手去做吧。”   孙知府吃了颗定心丸,激动地道:“下官这就去。”   十年寒窗苦读,谁当初不是抱着一腔热血去治国为民,只是多年宦海沉浮,见识过太多尔虞我诈,渐渐忘了初心,变得小心翼翼,明哲保身。   如今忽然得到了支持,初心又被点燃了。   他得赶紧去弄啊,不然新的将军来了,又或者定北侯突然走了,就没人给他撑腰了。   孙知府小跑着下城楼去了。   顾敬臣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在城墙上站了一会儿,顾敬臣回了府中。   一入府,扬风便笑着递过来一封信。   顾敬臣瞥了扬风一眼,不解他如此愉悦的原因。他接过来信,看到了上面熟悉的娟秀字迹。   扬风:“永昌侯府的来信。”   还用他说吗?这字迹一看便知是何人所写。   顾敬臣想立马拆开信件,但他想了想,忍住了,快步朝着书房走去。   走到门口,看着要跟进去的下属,冷淡道:“你退下吧。”   扬风:“……是。”   关上书房的门,顾敬臣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   这一次的信很薄,只有短短两页纸。   顾敬臣一个字一个字看了过去。   “侯爷:展信佳……您半月前寄来的肉干,肉质鲜嫩紧实,味道甚佳,侯府欲购百斤送人。另,其余亲友闻之,亦有此意,拢共五百斤……葡萄干是否还有?若有,欲购百斤……烦请告知所需钱财,和上次的一并给您。”   前面一页依旧在说要买延城的特产。   不过,顾敬臣看出来了区别。上一次的信纸直接写了各个府中要多少斤,这次却是文字描述,未具体说明。   第二页中间来了两句:“延城是青龙国要塞,常发生动乱,侯爷身处其中,这几个月定深有感触。如此重要之地,定要委派一位精明能干的将军,一位爱国护民的父母官……”   意晚写到此处,怕顾敬臣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也怕他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于是撕掉信件,重新写了一遍,多加了几个字。   “……定要委派一位像您一样精明能干的将军,像您一样爱国护民的父母官,方能守住我青龙国土。”   前面啰里八嗦说了那么多,实则这句话才是意晚最想说的,她只盼着顾敬臣能重视起来。   顾敬臣的确重视了这句话,然而,他的重点在另外四个字上:像他一样……   她在夸他!   为了不那么显眼,意晚又接着夸了几句顾敬臣,感谢他给她寄好吃的特产,帮她采购东西……最后按照一般人写信的格式,询问了顾敬臣的身体状况,说了祝福语。   “……延城风沙肆虐,望您天冷加衣,天干多饮水。盼安!”   她在关心他!   顾敬臣嘴角上扬,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媳妇儿爱我。   意晚:……   本章评论区随机送50个小红包,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78章 升温   顾敬臣把信反反复复看了两遍, 终于将信纸收了起来,重新放回信封之中。随后, 打开了放置在书架上的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放置着一封信, 是意晚上次写的。   顾敬臣把刚刚收到的信也放了进去,盖上盒子,提笔写了一封回信。   他回复了意晚订货的事情, 又说了自己的近况。   写完后,心仍旧平复不下来。他眼角瞥到了一旁快被自己翻烂的度人经,拿来一张纸, 提笔开始抄写。   写了一遍后,心终于静了下来。   把自己抄写的内容放在了一旁的匣子里,和从前写的放在了一起。   这几个月, 他把度人经抄了不下百遍。心情不好的时候抄写一遍, 心情好的时候也抄写一遍,想念京城的佳人时更要多写几遍。   每次写完都能令自己平复下来。   而每次写完都有新的感触。   顾敬臣靠在后面的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全都是意晚的影子。而她信中所写的内容, 都像是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一样。   她懂他!   他今日刚刚准备向皇上言明换一位将军来驻守延城, 她便在信中提到了此事。   那孙知府也的确不是一位忠君护国之臣,从前对百姓更是没什么仁爱之心, 甚是冷漠。   不过, 据他这几个月的观察, 这位孙知府倒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虽然常常明哲保身,袖手旁观,但也有热血之举。   想来这些年在官场上被压制久了才会如此。   孙知府寒门出身, 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实属不易, 轻易舍弃有些可惜, 不如再给他一次机会看看结果。   能有这么一位懂自己,又与自己灵魂相契的女子,真是自己的幸运。   此刻顾敬臣的心已经随风飞到了京城去。   越想,越觉得心情美好,他睁开眼,打开一旁已经写好的信,又添了一句。   “乔姑娘的意思顾某都明白,定不负汝之意。”   第二日一早,孙知府早早来到了将军府中。看着一身劲装在演武场上练剑的顾敬臣,他道:“抱歉侯爷,打扰您晨练了,下官一会儿再说。”   顾敬臣:“说便是。”   孙知府连忙把自己昨日想出来的计策递给了顾敬臣。   这里面既有对于国内外贸易的想法,又有治理延城之策。虽然写得略显简陋,但也能看出来孙知府的用心,以及他的才能。   顾敬臣提了两条修改建议,把纸还给了孙知府。   “顾某是个武将,对如何治理城镇并不精通,也不如孙大人经验多,孙大人只要能遵循青龙国的国策,以百姓为本便是,其余皆可按自己的想法来。”   孙知府最喜欢这种放权的领导,他顿时喜上眉梢:“好,那下官把城内的大小官员召集起来商量商量如何?”   顾敬臣:“可行。”   孙知府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   他得赶紧制定出来措施,冠上定北侯的名字,这样不管将来哪一尊大佛降临到延城,都别想修改。   顾敬臣看着孙知府的背影,道:“去把孙知府的履历调出来,再查一查他这些年的作为。”   既然决定要用他,那就得调查清楚了。   扬风:“是。”   接下来这半个月,孙知府几乎日日跑来将军府跟顾敬臣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度,汇报完他就去忙。要么找人修改措施,要么安排下属去执行。   孙知府开始勤勉了,顾敬臣倒是闲下来了。   毕竟,当初顾敬臣之所以留下来就是为了延城战后重建工作。如今这个工作由最名正言顺的当地父母官接手,那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想来很快他就能回京城去了……   此时,意晚看着手中的信,怔了怔,沉默良久。   什么叫……不负汝之意?   他当真的懂了自己的意思?还是说……他误解了自己之意,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   意晚想到自己上次写的那封信,她觉得最后那番话似乎有些画蛇添足了。说不定顾敬臣真的误解自己爱慕他。   想到这一点,意晚发现自己心中的苦恼似乎不像从前那么重了。   心里有一块甚至像是被羽毛轻抚过一般,柔柔的,痒痒的。   没过几日,意晚就听说皇上在早朝时宣布派遣余副将接任镇北将军的职位,镇守青龙国北面。   余副将是京北大营的副将,顾敬臣去边关的日子都是他暂代主将之职。他是顾敬臣一手提拔上来的,说白了,是顾敬臣的人。   意晚听说了这个消息,这才明白自己自作多情了。顾敬臣并非会错意,以为自己喜欢他,他是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虽会错意,然,顾敬臣能把她的提议放在心上这件事更让她心动不已。   原来,他是真的读懂了自己的意思,还执行了。   余副将接手了镇北将军一职,是不是说顾敬臣就要回来了?   意晚的目光看向了京城的北面。   太子此刻快要气炸了!   因云婉莹一事,太子被禁足在东宫,上个月大婚之时,方恢复自由身。   得知皇上有意要换掉聂将军,他连忙推荐了冯家的人。然而,皇上却未听从自己的意见,反倒是用了顾敬臣的人。   顾敬臣不在京城之中,父皇的心却仍旧系在他身上。   京城防卫交给他,如今驻守北面的将军又是他的人。若有一日顾敬臣想反,谁都拦不住他。父皇干脆把整个青龙国交给他算了!   他怎么能偏心到这个地步!   颜贵妃得知皇上的决定,笑了。   太子本就因顾敬臣对皇上生了嫌隙,如今得知皇上又派了顾敬臣的人去,他们父子之间的嫌隙定会加大。而太子也会更加恨顾敬臣,生生把顾敬臣这个帮手推开。   这样,她的祺儿才有机会。   一旁的侍画道:“娘娘,皇上没同意颜大人任镇北将军一职,反倒是让定北侯的人去,您如何能笑的出来?”   颜贵妃悠闲地画着指甲。看着上面鲜红的颜色,甚是满意。   “我大哥本就选不上,他有多少本事我还是了解的,他入不了皇上的眼。让定北侯的人去才更让人放心。若是冯家的人去了,那才是麻烦。”   侍画是知晓顾敬臣身份的人,她低声道:“那位可是……”   侍画指了指天。   颜贵妃看着指甲,慢悠悠说道:“你不了解秦昔竹,那个女人心特别狠,死都不会把儿子还回来的。若她心不狠,哪里还有我们什么事。”   侍画默了片刻,又道:“可定北侯自己未必对那个位置无意。”   颜贵妃:“他若有意,这么多年为何全心全意支持太子?他跟他那个固执的娘一个性子的。说好听点是有自己的原则,说难听点就是蠢得无可救药。”   说着,颜贵妃嗤笑一声。   侍画提出来一种可能:“您说,会不会是因为定北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颜贵妃笃定道:“他打小就知道,因为秦昔竹一定会告诉他真相。”   “何以见得?”   “就凭本宫了解她!”   过了片刻,颜贵妃画好了指甲。   侍画:“娘娘的手真巧,比我们几个画的精致多了。”   颜贵妃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指甲。   阳光下,鲜红的指甲如滴血一般,熠熠生辉。   “太子此刻心情定然不佳,去给他送一些礼宽慰宽慰他。”   “是,娘娘。”   云婉莹如今日子并不好过。   当初在太后寿辰上,太子因她丢尽了颜面,更是被皇上斥责,故而,即便是入了东宫,太子依旧不喜她。   在冯乐柔嫁入东宫后,她的日子就更难熬了。冯乐柔看起来端庄贤淑,却总是让她做一些杂事,故意让人说些太子嫌弃自己的话,败坏她的心情。她做这些不就是想弄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在太子拒绝见她的那几个月里,她就已经想清楚想明白了。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太子的喜爱,她想要的是权力,是地位!   虽如今她只是太子俸仪,但若是她生下来皇子,定能一跃成为太子侧妃!只要儿子争气,将来可就不好说了。   云婉莹如今最紧要的事情就是护住自己的肚子。   好在有贵妃娘娘护着,即便冯乐柔想对付她,也未必能成。   冯乐柔最近心情也不佳。   冯家因为科考一事陷入了漩涡之中,如今又没能入选镇北将军一职,太子看她的神色不像之前那般热切了。   冯乐柔为了娘家之事,无心处理东宫事情。   这倒是给了云婉莹可乘之机。   云婉莹打探到一些消息,速速送去了朝阳殿。   颜贵妃听到消息,顿时眼前一亮。   若是科考舞弊一事与冯家有关,那么太子的臂膀就要断了!   颜贵妃给其兄长颜大人送了一封信,让其去打探消息,结果发现此事还真有可能是真的。她琢磨了一下,让人在朝堂上弹劾了冯家。   皇上大发雷霆。   颜贵妃做了些点心送去了前殿。   “你怎么过来了?”   “臣妾听闻皇上心情不好,特意做了些您爱吃的桂花糕。”   皇上缓缓叹气,拿起来一个桂花糕吃了起来,吃了两口后,道:“贵妃今日是受了太子委托前来的吧?想为冯家求情?”   他知晓贵妃和太子素来交情好,贵妃所出的四子又日日跟在太子身边鞍前马后。   颜贵妃笑了笑,说:“怎么可能呢?臣妾是为了皇上而来的。”   皇上深深地看了颜贵妃一眼,眼中充满了探究。   “你今日倒是识大体。”   颜贵妃拿着帕子遮了遮笑,道:“瞧您说的,臣妾哪日不识大体啊。”   吃了喜欢的桂花糕,皇上心情好了些。   颜贵妃顺势站在皇上身后,为他捏了捏肩膀。   “要臣妾说啊,您就不该这般劳累。若您有所迟疑,那就不查了,就此揭过。”   皇上眼睛突然睁开,脸色变得严肃。   颜贵妃又道:“若您怀疑,那就让下面的人去查,找个您信任的人去查,不就是了。”   皇上的神色又放松下来。   信任的人……   等新的镇北将军到了延城,敬臣就该回来了。他是太子表哥,虽然性子方正,但又仁慈,倒是最适合处理此事。   正好回京之前,正好转道去辽东查一查此事。   皇上拍了拍颜贵妃的手,道:“嗯,贵妃倒是说到朕的心坎儿上了。”   颜贵妃和皇上相处多年,甚是了解他,知道皇上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了。   “臣妾就不打扰皇上处理政务了。”   皇上:“嗯,今晚朕去你那里。”   颜贵妃一脸娇羞:“臣妾静候皇上。”   顾敬臣看着来自京城的密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想要见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想见媳妇儿。   皇上:不,你不想。   本章评论区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79章 算计   颜贵妃掌管后宫多年, 眼线遍布皇宫之中。皇上那边一有动静,她便得到了消息。知晓顾敬臣去了辽东府后, 她笑了。   不管冯家是否参与到科举舞弊一事之中, 只要有了这件事,太子就会加倍憎恨顾敬臣,也就会做出更多对顾敬臣不利的事情, 皇上也会越发厌恶他。   在东宫的这些日子里,云婉莹不光背靠颜贵妃好好养胎,她还在细细回顾了自己身份被揭露一事。   她本就聪慧, 从前是被野心迷住了眼,此刻静下心来细细一琢磨,发现很多事情似乎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陈家表哥并非是一个多管闲事的性子, 为何突然要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若是他先发现的, 为何他不跟母亲说,而是自己去查。   顾敬臣又为何恰好参与其中?   这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一个人突然开始关注此事可以说是巧合,两个人毫不相干的人同时关注, 那就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除非是有人故意透漏给这二人!   那次她想要找乔意晚为自己刺绣时, 乔意晚分明说过想嫁给太子。   而且,那次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别苑之中, 她记得三姑母提过, 她之前分明没想过让她来的。   那次既然是冯乐柔的阴谋, 那么整件事会不会是她和冯乐柔串通好的?   目的就是为了拿走自己尊贵的身份,让她嫁不成太子。   还有秋猎,三姑母也只说了让意晴去, 意晚是托了贵妃自己过去的。那次她也是故意去的吧!   这些都足以说明意晚是一个一心只想着上位的心机叵测的女人!   她利用自己的容貌周旋于陈伯鉴和顾敬臣中间, 又利用自己的柔弱, 装可怜,让永昌侯府的人相信她。如今竟然连太子都对她有意。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算计,目的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她不是永昌侯府的嫡长女!   想到这些,云婉莹提笔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意晴,一封给乔琰宁。   乔琰宁看着面前的信,想到太后寿辰那日发生的事情,把信件丢弃在一旁,并未拆开。过了几日,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拆开了信。   看着信上的内容,他想到了那日意晚和婉琪来前院找他去书房看祖母画像一事。   意晚的性子他如今了解了一些,最是安静,也不爱麻烦旁人。既如此,那么她那日去找他看画像一事越发显得可疑了。尤其是那日大伯父和陈家舅舅也来了。   意晚是故意的!   乔琰宁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他对婉莹不再像从前那般信任,另一方面他又对意晚产生了怀疑。他抬步朝着内宅走去,刚一入母亲的院中,就听到了二妹妹的声音。   “母亲,我去找大姐姐了。”婉琪道。   何氏:“嗯,去吧,你要听意晚的话,好好跟她学学刺绣,别光想着玩儿。”   婉琪吐了吐舌头:“知道啦,母亲。”   虽然母亲总是夸大姐姐,让她跟着大姐姐学,可不知为何她心里一点嫉妒的想法都没有。从前祖母和兄长让她跟着婉莹学的时候她可是百般不愿的。   说完,婉琪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乔琰宁。   婉琪态度立马冷了下来:“哥。”   乔琰宁想到自己的怀疑,一把扯住了妹妹。   “你干什么去?”   婉琪:“我爱去干什么就干什么,关你何事?”   乔琰宁皱眉:“你瞧瞧你如今这副样子,没大没小,无法无天,哪里还有个淑女的模样!我看你就是被人带坏了。”   婉琪一把甩开了琰宁:“你莫名其妙的!你才被人带坏了!”   何氏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一双儿女又在闹别扭,劝道:“琰宁,你让让你妹妹,别老是训斥她,她最近很是听话。”   往常他们兄妹二人发生了争执,母亲多半是站在他这边的。也不知从何时起,母亲渐渐信了二妹妹的话,不再相信他。   “母亲,您管管二妹妹吧,别让她总往秋意院跑。那个意晚并非你们想象的那般良善!”   一听兄长说意晚的不是,婉琪立马就炸了。   “你胡说八道!大姐姐就是一个善良的人,你少在我面前说大姐姐的不是!”   琰宁皱眉:“母亲,您看看她这幅没大没小的样子。”   婉琪抬脚狠狠踩在了琰宁脚上,昂这头离开了院中。   琰宁在身后嚷道:“婉琪,你个死丫头给我站住!”   何氏:“好了,别喊了,她去跟意晚学刺绣了。”   琰宁:“母亲,意晚她……”   何氏肃着脸,打断了儿子的话:“这样的话莫要再让我听到。出了这个院子也不要再说!”   琰宁:“可是母亲,您不知道意晚她从前都做了什么。”   何氏认真地看向儿子,说道:“我的确不知道意晚做了什么,但我很清楚婉莹做了什么。她利用你给乔书瑜送信,又利用你进宫参选太子妃,后来又无媒无聘跟了太子。她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我没想到你如今竟然还在相信她!琰宁,你愚蠢啊!”   琰宁动了动嘴,终究什么都没说。   何氏:“我还以为你自从上次从宫里回来就已经醒悟了,没想到还是这般蠢笨!我告诉你,不管婉莹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再相信她。否则别怪我无情!”   琰宁耷拉着头:“儿子知道了。”   琰宁离开内宅回前院去了。   何氏真的要被婉莹气死了!这真的是个搅家精,离开了永昌侯府还不让人安生。她那个儿子也是个愚蠢的,看不懂女人的那些把戏。   原本何氏想给儿子找个温柔贤淑的妻子,此刻她改变主意了。   她要给儿子找个厉害的,能制得住他的!   聂将军府上有几个姑娘,余将军府上也有几个适龄的,她得好好看看。   琰宁虽然怀疑意晚,但这次他并没有给婉莹写信。回到书房,他静坐了许久,拿起来婉莹给他写的信,烧掉了。   婉莹见意晴和琰宁迟迟没有给她回信,她又给二人各写了一封,这一次写得言辞恳切。她给琰宁的信中说了自己如今的日子如何的艰难,说自己做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说自己之所以这么惨都是意晚的算计。   给意晴的信中则是对她许诺,若是找到证据证明意晚不是侯府的姑娘,她就答应给意晴一些好处。比如,帮助她嫁入安国公府。   琰宁看着婉莹的第二封信,想到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   若婉莹真的是被算计的,意晚就是做了天大的错事,做坏事的人理应受到惩罚!他自认自己没有什么私心,他只是想寻求一个真相。   意晴看着手中的信,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她冷着脸把信烧掉了。   婉莹已经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一切,竟然还想利用她去对付意晚。   婉莹肯定是母亲亲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不然母亲不会舍了性命也要救她。毕竟母亲是个自私的人。母亲对婉莹和对意晚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态度。   即便是婉莹真的成功了,也不会善待她。这一点她早就见识过了。那就是个最最凉薄不过的人,虚伪,贪婪,自私!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这几个月她看透了这世间的冷暖。云府从一个中等之家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国公府的亲事更是没人再提。   而那安国公府的小伯爷也不是想象的那般好。这些日子她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这样的亲事不要也罢。   靠婉莹,还不如靠父亲和大哥哥。   看着燃尽的信纸,意晴提笔写了一封信,送去了永昌侯府。   意晚正坐在榻上看书,听到紫叶的话,看向了她手中的信。   没想到意晴竟然会给她写信。她们二人的姐妹情谊早在乔氏对付她,而意晴毫无反应甚至踩着她上位时就没了。   只是,想到这些年在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意晚还是接过了信。   罢了,意晴如今想必过得也不容易。那些事都是乔氏做的,她顶多是没插手阻止罢了,事实上也没主动做过伤害她的事。   意晴自尊心强,想来若是没有太大的难处也不会轻易联系她。   打开信,意晚细细看了看纸上的内容。   看完后,沉默许久。   紫叶试探地问了一句:“姑娘,云二姑娘可是有事求您?您很为难吗?”   黄嬷嬷知晓自家姑娘的脾性,劝道:“姑娘,云府的事您还是少管为好,免得粘上身了弄不掉。”   闻言,意晚把信递给了黄嬷嬷。   黄嬷嬷看着上面的内容,叹了叹气,改了口:“二姑娘还算有良心,也不枉您一直那么疼她。”   晚上,得知永昌侯今晚宿在正院,意晚去了正院。   陈夫人看着女儿,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意晚看了看陈夫人,又看向永昌侯:“女儿有话要说。”   瞧着女儿郑重的神色,陈夫人和永昌侯互看一眼,让服侍的人都退下去了。   得到了琰宁的回信,云婉莹更自信了些。她拿着信去找了太子。   若自己能恢复永昌侯嫡长女的身份,这对太子有利,所以她笃定太子一定会选择相信她!   可惜她过去的时机不太好,太子刚刚收到了来自辽东府的密信,顾敬臣查出来冯将军的小舅子府上有一位管事曾私下与参与舞弊一事的考生家人见过面,此时冯将军的小舅子参与其中。往严重了说,可能是主谋。   周景祎脸色难看极了,茶盏碎了一地。   “乐柔,你不是说岳父大人并未参与其中吗?”   冯乐柔:“我父亲的确没有参与此事。”   周景祎:“那你舅舅又是怎么回事?”   冯乐柔抿了抿唇,脸色不太好看,像是有些事难以启齿。   周景祎看出来冯乐柔有事隐瞒他,缓缓问道:“嗯?”   冯乐柔深深呼出来一口气,道:“那不是我舅舅,是我母亲的庶弟,二姨娘生的。”   听到这个身份,周景祎皱了皱眉,问:“你能确定他没参与吗?”   冯乐柔看着周景祎的目光,深深叹气,摇头:“不能。”   周景祎失望至极。   自从知晓了顾敬臣的身份,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变得不顺。   “太子,太子妃。”一个内监进来了。   周景祎瞪了他一眼,不悦地道:“何事?”   内监吓得缩了缩脖子,想到自己刚刚收了十两银子,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俸……俸仪求见。”   周景祎:“让她滚!”   内监吓得哆嗦了一下。   “她……她说有要事求见。”   冯乐柔正因刚刚的话题不知该如何面对太子,听到这话,道:“如今妹妹身怀六甲,殿下不如见见她,安一安她的心。”   周景祎现在对云婉莹厌恶至极,不过,想到她鼓起来的肚子,还是答应见她一面。   冯乐柔:“臣妾先退下了。”   周景祎瞥了一眼冯乐柔,抬了抬手:“嗯。”   云婉莹与冯乐柔在殿门口相遇了。   看着冯乐柔难看的脸色,云婉莹装模作样地福了福身:“见过太子妃。”   冯乐柔冷淡地道:“嗯。”   云婉莹嗤笑一声。冯家出了事,冯乐柔想必也不好过吧。等冯家完了,她早晚得被废!   “进来!”周景祎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婉莹敛了敛心思,笑意盈盈地进去了。看着殿内的碎瓷片,心情更好了些。想必刚刚太子和冯乐柔之间发生了一些不快的事情。   “见过殿下。”   “嗯。”   云婉莹:“殿下,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还有四个月就出生,也不知是男孩还是……”   周景祎捏了捏眉心,神色略有些不耐烦,打断了她的话。   “有事便说。”   云婉莹看出来太子心情不好,没再东拉西扯,直接说出来自己的来意。   周景祎听着云婉莹的话,看着手中的信,脸上的阴霾渐渐消失,嘴角露出来一抹诡异的笑。   之前他见到那位乔大姑娘,还以为是个单纯的女子,没想到竟是个心机叵测的。   顾敬臣这么多年一直不近女色,如今千挑万选的女人竟然是个这样的人。   他向来最厌恶那些耍手段,故意去接近他的人。这个女人不仅故意接近他,还利用他,把他耍得团团转!若是顾敬臣知晓她是个这样的人,脸色一定很精彩。   真是有些期待了呢!   云婉莹以为自己猜对了太子的心思,安心了许多。   “妾身需要您的帮助。”   周景祎:“你是孤的女人,孤自然是要帮着你的,需要什么人手你尽管提。”   虽然此事不能给顾敬臣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若是能给他添一添堵,也是极好的。   有了这句话,云婉莹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没过几日,云婉莹就拿到了一些证据。比如,意晚和黄嬷嬷去见过那位为她看病的郎中;比如黄嬷嬷和紫叶曾在京城四处打探关于郎中和稳婆的事情;再比如,意晚故意把车停在京北大营附近等着顾敬臣……   这一切的事情都证明那日的事情并非陈伯鉴主谋,而是意晚。   除此之外,太子的人还调查到意晚扬言要嫁给太子,私下联系陈伯鉴,见过梁公子,还跟冉玠有些联系。   东宫里,周景祎和云婉莹看着手中的证据,都差点要笑出声。   云婉莹喜的是意晚是揭露换女一事的主谋。既是主谋,那么这一切就很可能是她亲自算计的。只要把证据摆在众人面前,意晚就会被人怀疑。   周景祎喜的则是意晚“周旋”于几个男人之间。   这姑娘外表看起来纯善,像一朵小白花,没想到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货色。   若是顾敬臣知晓了此事,不知脸上会是什么样的神色。   真的好想看看啊!   辽东是冯家的地盘,冯家在那里扎根多年,怕是陈年旧账颇多,若是让顾敬臣继续查一下,不知又会查出来什么。   倒不如利用手头的这件事催顾敬臣回来!   当初顾敬臣远在边关打仗,还让侯府的人去为乔意晚查身世,想来乔意晚对他而言极为重要。若是他知晓乔意晚马上要出事,说不定会立马赶回来。   既能看顾敬臣丢脸,又能阻止他继续查冯家。这倒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这般一想,周景祎提笔给顾敬臣写了一封信,请他十一月初十前务必赶回京城。不然乔意晚会出事!   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加更了,加更一章。   男主下一章回来。   评论区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80章 回来(修)   十一月初十, 康王府的梅花开得正旺。   去岁,云婉莹为了出彩, 曾让意晴为她绣一幅梅花图好巴结康王妃。意晴去找意晚, 想让意晚为她绣一幅,意晚没同意。   没想到时隔一年,意晚竟亲到了康王府。   马车里, 陈夫人正在交待女儿一些事情。   “马上就到康王府了,今日风雪大,记得把斗篷裹好了。”   意晚:“嗯。”   陈夫人为女儿系紧了斗篷, 又摸了摸她手中的暖炉,继续说道:“若是暖炉不热了,就让紫叶去换一些炭火。”   意晚:“女儿记住了。”   陈夫人看着女儿乖巧的模样, 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身子弱, 可要好好养着,莫要受了冷,受了累。”   她本不舍得带女儿出来,可女儿也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日日憋在府中也不行, 还是要多出来活动活动。   意晚点头。   最后,陈夫人低声道:“我打听到太子今日要来, 你莫要单独在一处, 身边至少得跟着几个人。”   看着母亲关切的神情, 意晚握了握她的手:“母亲放心,女儿都记住了。”   陈夫人仔细想了想还有什么没有吩咐的,想了一圈发现该说的都说了, 便没再多言。   到了康王府, 永昌侯府一行人下了马车。今日大雪, 老太太没来,女眷们来的是陈夫人、何氏,还有意晚和婉琪。   一下马车,婉琪就走过来挽住了意晚的胳膊。   陈夫人和何氏走在前面,意晚和婉琪跟在后面。   婉琪:“大姐姐是第一次来康王府吧?我来过多次了,知道哪里的梅花最好看,我一会儿带你好好逛逛。”   意晚笑了笑:“多谢二妹妹。”   婉琪:“客气什么,应该的。”   和康王妃打过招呼后,意晚便跟着婉琪离开了。   离开前,陈夫人仍不放心。   婉琪笑着说:“大伯母放心,我一定会时时刻刻跟在大姐姐身边,绝不离开她半步。”   陈夫人顿了顿,道:“嗯,好,你们玩一会儿就去屋里歇着,别冻着了。”   婉琪:“知道啦。”   一旁的妇人们笑着说:“侯夫人这般宝贝自己的女儿啊,离开一会儿都要挂念。”   另一人道:“若是我能像侯夫人似的生个这般好看的女儿,我也宝贝。”   见众人提及意晚,那有心之人顺势问道:“不知侯夫人的女儿可有许配人家?”   陈夫人想了想,道:“尚未。”   那人试探道:“这么好看的姑娘,也不知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   陈夫人:“只要那孩子人品好又上进,意晚喜欢就行。”   听到这番话,众人心思渐渐活络起来。   意晚今日穿了一身朱红色的斗篷,格外惹眼。这并非她的本意,只是老夫人和陈夫人都坚持,为了让长辈们开心,她便穿上了。   她鲜少穿红色,这颜色倒是衬得她唇红齿白,站在梅树下,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   意晚抬头看着眼前的梅树,道:“这梅花开得可真好。”   婉琪见风大,挪了挪脚步,为意晚挡住了。   “康王府的梅花也算是京城的一景了,年年都开得这般好看。不过,年年都看,也就不觉得新奇了。”   意晚:“嗯,说得有几分道理。”   婉琪:“大姐姐,这里风大,咱们去前面看看吧。”   意晚:“好。”   婉琪和意晚刚朝前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们。   “等一下。”   婉琪和意晚站定脚步,朝着身后望去。只见一位公子匆匆走了过来。   “两位姑娘且留步。”   婉琪看着这位陌生的男子,眉头皱了起来,她挪步挡在了意晚身前。   “你是何人?”   言鹤:“在下姓言,刚刚瞧着两位姑娘站在树下的样子煞是好看,忍不住为二位作了一幅画。如今画尚未完成,可否请两位姑娘留步,等小生画完?”   婉琪皱了皱眉:“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被人怀疑,言鹤连连摆手,为自己辩解:“小生绝无此意,姑娘请看,小生刚刚真的在作画。”   婉琪:“画具呢?”   言鹤转身看向了身后。   不远处,一个小厮背着东西朝着这边快步行来。   意晚看向了言鹤手中的画。画上,漫天大雪中立着几棵梅树,树上有点点梅花露出来。树下站着两位身着斗篷的年轻的姑娘。   一位姑娘着朱红色斗篷,一位姑娘披着墨绿色斗篷。   朱红色斗篷的姑娘正抬头看向树上的梅花,看不清相貌。她一旁身着墨绿色斗篷的姑娘侧脸清晰,赫然便是婉琪。   画上的内容不甚清晰,显然还没画完。   这位公子倒是没有说谎,他的确在为她和婉琪作画。   不过,她瞧着这画功竟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会是在哪里见过呢?   她记得这位公子刚刚好像说过自己姓言。   意晚忽然想了起来。她那里有一幅画,是京城四公子共同完成的。那是在燕山一事之后陈伯鉴送过来的。   想来这位应该就是那位擅长画画的言公子。   也就是京城四公子之一,青龙山书院山长之子,言鹤。   不多时,小厮过来了。这小厮身形有些胖,不过是走了一段路就累得气喘吁吁的。   阿盘:“公……公子,您下回跑慢一些。”   言鹤:“你吃太多了,下回少吃些。”   阿盘吸了吸胖胖的肚子,没敢再反驳。   婉琪觉得面前这位公子和他的小厮还挺有意思的,一瘦一胖,一高一矮。   言鹤:“所以,两位姑娘可否答应小生刚刚的请求?”   婉琪刚欲拒绝,意晚便拉了她一下。   “若是画完,言公子打算如何处理这幅画?”   言鹤:“自然是送给二位姑娘。”   意晚:“好,我们答应了。”   婉琪不解大姐姐为何答应,看向了意晚。   此时言鹤就在二人面前,意晚没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言鹤仍在作画,且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婉琪抬手摸了摸意晚手中的暖炉,发现暖炉不如自己的热了,便强硬地换了过来。   换完后,她有些不耐烦地看向了言鹤:“你还没画完啊?天这么冷,万一把我们冻病了怎么办?”   言鹤:“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婉琪凑到意晚耳边,嘀咕了一句:“估摸着就是个沽名钓誉的,想趁机搭讪大姐姐。”   搭讪她?   意晚笑了,看着言鹤微红的耳朵,想来是听到婉琪刚刚的话了。她扯了扯婉琪的衣袖,示意她别说话。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在婉琪快要发脾气时,言鹤终于画完了,双手把画递到了婉琪面前。   婉琪接过来画,暗道,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假画师究竟把她和大姐姐画成什么鬼样子了。   把画摆正之后,婉琪顿时怔住了。没想到这个呆子画的画这般好看啊,尤其是她,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侧颜可以这么好看。她侧头看向意晚,满脸的惊喜。   意晚笑了笑,说:“言公子画工又精进了不少。”   言鹤:“姑娘认识我?”   意晚:“不认识,只看过画。”   言鹤了然,他也认出了意晚。他随即点明了这一点:“去岁我便在想,能令几位好友交口称赞的姑娘是何人,没想到今日得以一见。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   他是通过那幅画认出来意晚的。   婉琪看完画,看向了言鹤。   瞧着言鹤看向大姐姐的目光,顿生不悦:“哼!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你是故意接近我和大姐姐的!”   言鹤眼睛瞟了婉琪一眼,耳朵又红了,慌忙解释:“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婉琪:“你这画也不过如此啊。还害的我和大姐姐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我大姐姐要是病了,我拿你是问。”   说完,婉琪拉着意晚的胳膊就要走。   言鹤:“且慢……”   婉琪转头看向言鹤:“还有何事?”   言鹤犹犹豫豫地说道:“那个,姑娘不是说若是病了要找我么,我……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如何赔罪?”   意晚看着言鹤紧张的模样,想到刚刚那幅画上婉琪面容清晰,娇俏灵动,顿时明白了什么。   “我二人是永昌侯府的。言公子,再会。”   “再会。”   言鹤一直站在雪中,看着意晚和婉琪的背影,口中喃喃说道:“好可爱啊,像一只小兔子……”   阿盘:……   天底下有绿色的兔子?真是闻所未闻。   他家公子是不是眼神有问题?分明是那位红衣姑娘更让人惊艳,怎得他一直盯着那绿衣姑娘。   “公子,陈公子、梅公子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言鹤:“哦,嗯,知道了。”   说完,抬脚朝着婉琪离开的方向走去。   阿盘:“公子,方向反了。”   言鹤终于回过神来,脸上流露出来尴尬的神色。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步三回头。   阿盘看着自家公子的反应,暗想,原来自家公子喜欢这种性格的姑娘?怪不得老爷和夫人为他安排的亲事他都不满意。   意晚和婉琪走远了之后,婉琪道:“大姐姐,你为何要告诉那人咱们的身份?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   意晚:“他是青龙山书院山长之子,言鹤。”   婉琪瞪大了眼睛:“言……言鹤?四公子之一?”   意晚点头:“对,若我没猜错,应该就是他。”   婉琪:“虽然是四公子之一,但他甚少出现在京城中,我还以为他是个隐士,没想到竟然是个白嫩书生。真是让人意外啊。”   说着,婉琪停下脚步,打开手中的画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看完后,心情好了不少,她小心翼翼地把画收了起来,交给了一旁的婢女。   “这幅画定会值钱,我回去就得裱起来,以后也好跟人炫耀一番。”   意晚看着婉琪的反应,笑了:“好。”   两个人说着话,朝着前面的暖阁走去。进了暖阁,总算是暖和些了。   婢女们连忙接过主子手中的暖炉,换了一些新炭。   意晚看着窗外的大雪,道:“坐在这里看外面的梅花也别有一番风味。”   婉琪:“是啊,既暖和又能欣赏美景,何乐而不为?”   两人正说着话,陈夫人身边的婢女过来了。   “两位姑娘,太子和云俸仪来了,康王妃请咱们都去,夫人让我来叫你们。”   “她怎么也来了……”婉琪瞧着自己鞋子上的雪还没烤干,有些不开心。   这个“她”,指的是云婉莹。   意晚:“过去看看吧。”   那是太子,又是康王妃吩咐的,即便再不开心也得忍着。   姐妹俩重新系好斗篷,朝着王府的正殿走去。   她们二人到时,正殿里已经坐满了人,殿中不知何时安排了歌舞表演,热闹得很。   许是因为太子来了,所以把男宾和女宾都安排在了一处。   来的人虽然多,但意晚一抬头就跟云婉莹的目光对在了一起,看着云婉莹眼中藏不住的得意,想到之前意晴给她的来信,她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众人就这般聊着天,没过多久,人到齐了。   大家在一起说着话。   好好的一个赏梅宴渐渐变成了室内觐见太子的宴席。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左右,午膳时辰到了,康王妃吩咐下人上菜。   席间,太子时不时跟众人说着话。   太子难得平易近人,大家跟他说的也就多了些。   饭菜吃得差不多时,歌舞表演停止了,殿内渐渐安静下来。太子突然看向了永昌侯府的方向,对婉莹道:“婉莹,孤记得你从前一直在永昌侯府长大,如今永昌侯府的人来了,你不过去打声招呼吗?”   云婉莹脸上流露出来一丝酸涩的神情,道:“婉莹早就被侯府扫地出门了,哪里还敢厚着脸皮再去打招呼。”   永昌侯和陈夫人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周景祎:“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莫要难过。你最是稳重识大体,侯府怎得会做出来如此之事?”   云婉莹却不再答,一脸的难过。   在坐的众人谁人不知永昌侯府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大家都是听的外面的传言,并未听当事人提及。如今瞧着云婉莹想要说此事,自然是支起耳朵来细细听着。   周景祎看向永昌侯:“永昌侯,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永昌侯站起身来,朝着太子施了一礼,道:“回太子的话,没有任何误会。云姑娘并非我所出,我身边的意晚才是我生的。”   乔彦成毕竟养了云婉莹十几年,对她并非毫无感情,可惜,这些感情在她一次一次所做的事情中磨没了。尤其是,前几日女儿来说过的事情。   养女如何比得上自己亲生的女儿?   周景祎看向意晚,道:“侯爷确定?”   永昌侯:“确定。”   周景祎:“何以见得?”   周景祎一脸好奇的模样,仿佛只是单纯地对这件事感到感兴趣。   永昌侯:“我女儿身上有胎记,足以证明一切。若是在座的有人不信,不妨派一位嬷嬷去里面验一验。”   云婉莹是真的不信。   若意晚身上真的有胎记,为何那日没有说出来?她记得那胎记分明是变成烫伤的伤疤了。   她还欲说些什么,被周景祎阻拦了。   云婉莹想的是换回来身份。   而周景祎想的是败坏意晚的名声,给顾敬臣添堵。至于意晚的身份,周景祎从来没怀疑过。虽然憎恨顾敬臣,但顾敬臣的手段他还是了解的。既然他调查出来意晚的身份,那么意晚定然就是侯府嫡女。   “原来如此!孤瞧着乔姑娘和侯夫人长得有几分相像,想来是真的。”   闻言,云婉莹心一凉,她求助地看向太子。   太子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莫要再提此事。   永昌侯朝着太子施了一礼,坐下了。   只听太子又说道:“不过,此事是如何被发现的呢?”   说完这句话,不待人回答,目光看向了太傅府方向。   又说了一句:“孤听说是翰林院的陈大人发现的?”   陈伯鉴听到这话,连忙站起身来。   “回殿下的话,的确是微臣先察觉的此事。”   周景祎:“哦?如何察觉?”   太子看起来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模样。   陈伯鉴:“从乔氏平时的所作所为中察觉。”   周景祎:“哦,原来是这样啊,得亏陈大人心细。”   说着,周景祎给了云婉莹一个眼神。   云婉莹接过来话,笑着说:“我记得陈大人最是守礼,也跟云家没什么联系,你怎会发现一个妇人有何异常?而且,你也没见过她几次吧?如何知晓她在平时如何对待自己的女儿?你如此关心乔姑娘仅仅是因为她是你的表妹吗?”   这话,意有所指。   众人看看陈伯鉴,又看看意晚。   永昌侯府这是打算和太傅府亲上加亲?   陈伯鉴快速地瞥了意晚一眼,脸微微泛红,张了张嘴,话未说出来,就听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我告诉表哥的,并且求他帮我调查当年的事情。”意晚站起身来说道。   她看出来了,今日不仅仅云婉莹要为难她,太子也要为难她。   与其让为难表哥,不如她自己说出来。   闻言,周景祎笑了。   云婉莹也笑了。   这才是他们最想听的话。   乔琰宁眼睛直直地看向意晚。这事儿果然是她做的!   众人听到这样的内情也都非常惊讶。   永昌侯和陈夫人神色却很平静。   婉琪早就受不了了,想站起身来为意晚说话,但是被何氏死死拉住了。   大哥大嫂今日怪怪的,看起来毫无波动,说不定早就料到了。   云婉莹早已忘了太子的交待,又说起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所以这一切不是陈大人自己调查出来的,而是你主导的!”   意晚神色颇为平静,淡淡道:“对,就是我主导的。”   殿内想起了低声议论。   大多都在议论意晚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云婉莹:“既是你主导,你拿出来的那些证据如何证明是真的?莫不是你自己编造出来的!”   意晚看向云婉莹。   没等她回答,陈夫人先说道:“证据如今还在侯府之中,俸仪若是有所怀疑,不如直接一纸状书告去衙门。相信衙门自会给你一个结论。”   看着陈夫人认真的眼神,云婉莹心里突然一慌。看来,侯府是一点都不怀疑意晚的身世。   周景祎再次瞥了云婉莹一眼。   这事儿是顾敬臣查的,不会有错。而陈夫人又是个较真的人,真若是告去了衙门,丢人的还不是他们么?   当云婉莹想要继续问下去时,周景祎拉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许再提此事,同时他的目光瞥向了陈伯鉴的方向。   云婉莹犹豫了片刻,还是听从周景祎的话,说起别的事情。   “既然是调查自己的身世,又为何要托陈大人去参加秋猎?秋猎跟你身世应该无关吧?”   意晚坦诚道:“因为我平时去不了永昌侯府,所以想去围场见一见侯府中的人,打探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   云婉莹笑了:“你究竟是想查身世,还是……对太子妃之位感兴趣?”   毕竟,去的人都知晓那一场秋猎的目的是选太子妃。   意晚看向云婉莹,认真说道:“不管你信不信,去之前我并不知道那场秋猎是为选太子妃准备的。”   这时,周景祎的目光看向了冉玠。云婉莹会意,说道:“又或许,你是为了冉公子?”   今日云婉莹一会儿提陈伯鉴,一会儿提太子,现在又提冉玠,让人摸不清头脑。   意晚顺着周景祎的目光看向了冉玠。   云婉莹:“我记得秋猎那日,我听人说你和冉公子……嗯,曾抱在一处。”   这话一出,殿内哗然,大家看向意晚的目光变了。   这姑娘竟然既有心机又有手段,她到底中意谁?   听人说,听谁说?意晚的目光看向了月珠县主的方向。   恰好月珠县主也看了过来,她张了张口,笑着说:“可不是么,我亲眼所见。”   意晚眼角余光见冉玠站了起来,快速说道:“县主既然还记得这件事就太好了。当初了我和冉玠为何会抱在一处,你难道不清楚吗?若非你当时故意拿箭射我,我又怎会因躲避和冉玠抱在一处。”   月珠县主看着众人的目光,立马反驳:“你胡扯什么,我何时干过这样的事情!”   冉玠:“县主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见冉玠开口向着意晚,月珠县主脸色不太好看。   见此事被澄清,云婉莹看向了安国公府的方向,又提及了一名男子:“那你和梁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意晚看向了云婉莹。   她明白云婉莹的意思了,她这是想要毁了她的名声!若她刚刚没看错,太子是支持云婉莹的,或者说,是太子的意思。   周景祎在针对她!   再具体一点,他是在通过她针对顾敬臣!   陈夫人想要站起身开口,意晚冲着她摇了摇头。   既然要说,那就一次性都说清楚了,免得以后再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和梁公子曾定过亲,定亲之后,我和他一共见了两面。一次是在定亲当日,他过来告诉我我二人定亲一事,一次是在退亲后,他来告诉我我二人亲事退了,当是我的兄长也在场。我和梁公子从无半点逾矩。”   面对云婉莹的刁难,意晚没有任何的退缩,脸上也不曾流露出来羞愧。她如此大方的模样,倒是让人高看了一眼。那些无端的指控显得非常滑稽可笑。   周景祎没料到意晚会是这样平静态度。   永昌侯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道:“殿下,这些都是微臣的家事,还是小女的私事,俸仪一直拿出来说不妥当吧?”   周景祎看不出来永昌侯的不悦,正色说:“侯爷说得对,婉莹不该当众提及此事。婉莹,还不快跟乔姑娘道歉。”   云婉莹心里憋屈死了,可这是太子的命令,她不敢不从。   “抱歉,我刚刚不该那样说。”   意晚没说话。   云婉莹坐在上座,一抬头便看到了朝着殿中走来的人。   “我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作为女子不齿乔姑娘的所作所为。乔姑娘一边拒绝定北侯,一边又故意接近他,不仅与陈大人和冉公子有牵扯,还与梁家书生拉扯不清……这态度,可真是让人看不明白。”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黑色大氅,身形高大的男子走入了殿中。   男子高大魁梧,脸上胡子拉碴,头发微微有些凌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众人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瞧了又瞧,一时没能认出来面前之人。   “婉莹,你怎么说话呢?孤的表哥值得更好的姑娘。”太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男人是那个面容英俊的定北侯?   仔细瞧瞧,似乎真的有定北侯的影子。   定北侯来了,这下子可热闹起来了。   顾敬臣抬眼看向意晚的方向。   几个月不见,她似乎更好看了些。   今日她穿了一件朱红色斗篷,一张小脸被白色的绒毛围了起来,甚是可爱,他顿时手有些痒。   “乔姑娘何时故意接近过我?”顾敬臣问。   这种事他怎得不知?   云婉莹忍住心中的愉悦,道:“侯爷竟然不知道?乔姑娘第一次拒绝你的提亲时,过了没几日就打听了你的行踪,去了京北大营附近,故意等着你。”   原来是那次,他早就知道了。   顾敬臣:“还有吗?”   云婉莹:“燕山一事也是乔姑娘主动寻的侯爷,还有淑宁公主府那日她也曾求助过侯爷吧?乔姑娘分明不喜欢侯爷,有了麻烦却每次都去找你帮忙,转头还要拒绝侯爷的提亲。侯爷,你莫要被这样的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意晚垂下了头。   刚刚云婉莹提到别人时,她尚且能冷静反驳。可他说到了顾敬臣,她便顿时没了底气。正如云婉莹所言,她对顾敬臣的态度的确不单纯。   因为每次碰到顾敬臣都会做关于前世的梦,所以为了探查自己身世的事情,她曾数次故意接近顾敬臣。一有困难,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顾敬臣。   而在顾敬臣求亲之时,又因前世的事情狠心拒绝了他。   这些都是她的错。   顾敬臣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原来,她有了麻烦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自己的亲朋好友竟然是他,这足以见得自己在她心中甚为重要。   他从前怎么就没意识到这一点呢?   顾敬臣看向意晚的眼神更加热切了几分。   “哦,知道了。”   意晚看着顾敬臣看向自己的目光,她有些分不清他眼底究竟是何意,也不知他会如何想她。   她欠他一声谢谢,也欠他一句道歉。   “对……”   话尚未说出口,就被顾敬臣打断了。   “顾某也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乔姑娘。”   意晚正羞愧不已,听到顾敬臣的话,抿了抿唇,道:“侯爷请说。”   顾敬臣沉声道:“既然燕山一事你能想到去找我帮忙,公主府那日你也能想到去寻我,为何自己身世的问题要去找陈大人而不是找我?陈大人当时尚未入仕,能力有限,找我不是更好吗?”   太子:???   众人:……   作者有话说:   太子:表哥,这个女人利用你!   顾敬臣:哦,她一定是因为喜欢我才会利用我。   太子:……恋爱脑要不得!   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81章 沦陷   意晚看着顾敬臣灼灼的眼神, 感觉心中有一块位置彻底塌陷了。   他没有误会她,也不曾因为自己利用他而恼怒, 他眼底的情感很是直白而又浓烈。   意晚想到了重生以来他为他做过的事情, 想到了这几个月来他给她写的信,给她寄的好吃的……其实他一直在帮助她。即便是被她拒绝了两次,他依旧在帮助她。   前世的那些事都是误会。   他心中并没有莹表姐。   即便是不喜欢她, 他应该也不曾喜欢过别人。   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并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   陈伯鉴的位置看不清顾敬臣脸上的表情,刚刚顾敬臣那一番话他也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在怪意晚。他想了想, 说道:“侯爷莫要怪意晚表妹。其实表妹刚刚骗了大家,关于表妹身世一事,是我主动揽下来的, 表妹从未找过我帮忙。那时我正在准备科考, 察觉到表妹身世的问题,曾主动去找过她。表妹甚至怕耽误我的仕途,一度不肯告诉我。后来因为我的坚持,她才和盘托出。”   闻言, 顾敬臣心中欢喜更甚, 眼底也带了一丝笑意。   “哦,原来乔姑娘没去找陈大人帮忙。”   挺好的, 她在找人帮忙时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顾敬臣的眼神太过热切, 意晚一时不敢看他的眼睛。   陈伯鉴:“对, 表妹没有找我。”   语气里不乏失落。   顾敬臣:“嗯,如此说来,乔姑娘只找过顾某一个人, 并未主动找过任何其他男子。”   闻言, 陈伯鉴怔了怔。   仔细想来, 确实如此。出了刚认识时曾找他去过一次围场,后来再也没找过他。表妹似乎对定北侯不一般。她找自己是因为亲戚,她会主动找定北侯定是有别的缘由。   或许,表妹喜欢的人是定北侯。   太子没想到自己的算计都落空了,乔意晚的身世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顾敬臣又对乔意晚这般信任,丝毫不怀疑她。   顾敬臣看向太子:“至于周旋于别的男子之间,也是子虚乌有的事,还望太子能好好约束俸仪,莫要再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   顾敬臣全程看都未曾看婉莹一眼。   周景祎:“表哥说得对,刚刚婉莹已经跟乔姑娘道过歉了。”   顾敬臣看向意晚,问道:“乔姑娘,那你原谅云俸仪了吗?”   道歉归道歉,被伤害者是否选择原谅是另一个问题,他所在意的是意晚的态度。   意晚抬眸看向顾敬臣,她的脸色依旧泛着红,眼神亮晶晶的。   顾敬臣来到这里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澄清了她跟别的男子联系,一件……是肯定了自己曾向他求助。   如今他又在众人面前护着她。   他眼底的爱意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意晚不敢再看顾敬臣,快速挪开了目光,看向云婉莹。   云婉莹脸色不太好看。凭什么啊!她费尽心思想要嫁给太子就要被侯府嫌弃,乔意晚处心积虑攀上侯府,攀上定北侯府却没被任何人讨厌。   意晚:“我从不觉得主动调查自己身世一事有什么问题。不管我的亲生父母是侯爷侯夫人,还是出身乡野,我都想调查清楚。我之所以调查,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云婉莹听到意晚的话,撇了撇嘴,冷笑一声。她实在是在意此事,没去看太子脸色,开口说道:“说的倒是好听,若你的亲生爹娘真的出身乡野,我就不信你还会去认亲。”   顾敬臣:“你不会不代表旁人不会!乔姑娘若真为了荣华富贵,当初在云府时就该答应顾某的提亲,可她并没有这样做。”   听着众人的议论,跟在后面的扬风忍不住看了他们侯爷一眼。   侯爷这是为了乔姑娘脸都不要了?   被人拒绝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吧?他们家侯爷何必说的这般理直气壮。   意晚悄悄瞥了顾敬臣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说道:“这世上最恶毒的指控就是看到亦或者只是听说一男一女有过联系,便猜测他们之间有了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而往往做出来这种指控的人,或许做了比这更肮脏的事情。”   这番话同样意有所指。   指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意晚的眼神坚定又清澈,云婉莹心中咯噔一下。   众人想到云婉莹如今是如何入了太子府的,嘀嘀咕咕议论起来。   云婉莹有些心慌,抬手摸了摸肚子。   意晚看着云婉莹的肚子,想到前世见过一面的男婴,道:“俸仪多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吧,莫要总是盯着旁人的事情。”   见意晚提起来自己最宝贝的孩子,云婉莹道:“你这是何意?”   意晚:“没什么意思,就是希望俸仪多关注自身。”   云婉莹还欲再说什么,然而一道视线看了过来。   瞧着顾敬臣凌厉的眼神,云婉莹不敢再说。   意晚收回来目光,也不再言语。   顾敬臣从进来后目光就基本上锁定在一个方向,永昌侯是个男人,顾敬臣的目光那般执着热切,他如何看不出来?再看坐在一旁的女儿,脸色微红,微微垂头,一副害羞的模样。   想来这桩亲事有谱儿了。   刚刚太子和婉莹二人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人生厌,他不想再听这二人废话。   “定北侯一路辛苦了,不如坐下说?”   康王似乎也终于看够了热闹,想起自己才是今日宴席的主人,说道:“对对,来人,给侯爷设座。”   顾敬臣瞥了一眼永昌侯府旁边的位置,那里坐着的是宗室的一位王爷,福王殿下。福王殿下旁边有一张桌子是空着的,没人坐。   顾敬臣朝着那边走去。   到了福王殿下面前,他躬身行礼:“见过王爷。不知王爷这里是否有人?”   福王笑呵呵地说道:“没有,本来是珏儿的位置,他开席前有事离开了。侯爷坐就是了。”   顾敬臣看向康王:“王爷,不用麻烦了,我坐这里就好。”   说着,顾敬臣坐下了。   顾敬臣的右边是福王,左边是永昌侯,左后方就是意晚。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顾敬臣不用转身,眼角余光就能瞥到意晚。   顾敬臣此举说明了一切,那些传言在此刻似乎都成了真的。   定北侯爱慕永昌侯府嫡长女,求娶数次未果,如今又腆着脸过去了。   永昌侯心里别提多舒服了,仿佛顾敬臣已经成了自己女婿。   太子深深地看了顾敬臣一眼,他着实没想到顾敬臣竟然毫不在意那些传闻,也不在意乔意晚周旋于那么多男人之间。   他就那么喜欢乔意晚?   太子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脸上又恢复了如沐春风的笑意,跟众人说着话。   冉玠的目光看向了坐在对面的顾敬臣,又看向永昌侯身后的意晚。   他从未像今日这一刻般看清楚这一切,他似乎永远的失去她了。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连饮三杯。   董氏看着儿子这模样心疼不已,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把儿子的酒杯夺了过来。   见儿子欲抢酒杯,董氏道:“阿烈,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看开些吧。人家是定北侯,你比不过的。”   闻言,冉玠微微一怔,哂笑一声。   定北侯?   母亲当真是不了解她。   她从来都不是会在意身份的人。若她在意身份,当初和他定亲后就不会全心全意待他。   他和顾敬臣比,差的并不是身世,而是一颗爱她、护她、相信她的心。   顾敬臣被拒绝两次,却依旧愿意无条件相信她、帮助她。而他在被云家退亲时,却只是恼怒、埋怨她。   他自问做不到像顾敬臣这般。   所以,一切都是他活该。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从眼前溜走。   若是上天再有一次机会,他一定在云府来退亲时站出来反对,他会牵着她的手,为她查明身世的真相,免她在家中继续受苦。   “母亲,意晚不是那样的人,您以后莫要这样说她。”   说完,冉玠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董氏看着儿子的背影有些着急,但此刻众人尚未离席,她也不能离开。她连忙吩咐小厮:“跟上去,看紧他。”   外面正下着雪,可别摔伤了。   若冉玠此刻心如坠地狱,顾敬臣的心就如同飘在天上。   几个月不见佳人,如今他终于能见着了,也不枉这些日子他没日没夜地赶路。   顾敬臣心情不错,端起酒杯,朝着永昌侯敬了一杯。   永昌侯笑着跟他碰了碰杯。   顾敬臣的目光飘向了永昌侯的后方,正大光明看向意晚。   意晚本来在跟婉琪说话,察觉到顾敬臣的目光,抿着唇不再说话。   顾敬臣收回来目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婉琪看看意晚,又看看顾敬臣,眼神里满是八卦的神情。   意晚觉得不论是左边还是右边都有一双热切的眼神,她都不知该往哪里看了。   一旁的福王殿下看着顾敬臣的举动,玩笑似的说道:“定北侯,你这是瞧不起本王吗?怎得只跟永昌侯敬酒,不跟本王敬酒。”   顾敬臣倒了一杯酒,敬了福王一杯。   福王摸着胡须,笑呵呵地说道:“好好好,没想到本王还能喝到定北侯敬的酒。”   福王拿着酒杯跟顾敬臣的碰了一下,小声道:“希望下次咱俩在一块儿喝酒喝的是侯爷的喜酒。”   顾敬臣嘴角微微上扬。   “借您吉言。”   两人一饮而尽。   不多时,宴席结束了。   陈夫人瞧着云婉莹在宫女的搀扶下要离开,她看向了身侧的意晚,低声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意晚随母亲朝着外面走去。   云婉莹从侧殿离开,陈夫人和意晚是从正门走的,不是同一个方向。   二人追上云婉莹时,云婉莹正准备上马车。   “婉莹。”陈夫人唤了一声。   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声音,云婉莹顿住了脚步,回头望去。   她先看到了陈夫人,心中顿时一喜。接着,她就看到了跟在陈夫人身后的意晚。心里的喜霎那间没了。   “侯夫人有事?”云婉莹冷着脸问。   看着养了十几年的女儿,陈夫人心情颇为复杂。   只是,快刀才能斩乱麻。   斩不断的话,对两个孩子都不好。   “婉莹,你不是我的孩子。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早在你发现你祖母和我调查当年之事时,你应该就猜到了。”   衣袖下,云婉莹攥紧了手。   “你是觉得如今我只是太子俸仪,而她却能嫁给定北侯成为侯夫人,所以不想要我?”   陈夫人眉头紧锁:“我不明白为何你仍旧这般想。当初此事被揭露出来时,你和意晚都尚未出阁,是一样的。甚至因为你从小在身边长大,所以大家对你的情感更浓一些。至于如今的局面,皆因每个人选择不同。”   云婉莹心中甚是憋屈,母亲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她。   “敢问侯夫人来找我有何事?”   陈夫人:“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因为身世问题针对意晚。这件事中最无辜的人就是她。她本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是因为旁人之故,导致我母女二人分别多年。她没做错什么。”   云婉莹更气恼了。   陈夫人见此处没有外男,她牵起了意晚的手,露出来胳膊上的胎记。   “你看看,意晚胳膊上确实有胎记,跟我当年生产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看着意晚胳膊上的胎记,云婉莹怔了怔。   怎么可能呢……   陈夫人知晓婉莹的性子,她之所以来寻云婉莹就是为了让她看看意晚胳膊上的胎记,好让其死心。不然,这般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也甚是烦人。   天气寒冷,见云婉莹已经看清楚了,她连忙把意晚的袖子放了下来。   “你既已经看到,也该死心了。”陈夫人道。   云婉莹抿着唇不说话。   陈夫人:“你知道的,侯府有孙姨娘和你母亲作恶的证据。之所以不拿出来,就是顾忌你。若你仍旧执迷不悟对付意晚,别怪侯府不留情面。届时,你父亲、兄长妹妹都要受到牵连,你也是。你向来重利,相信你能想明白这一点。”   云婉莹觉得憋屈极了,曾经的母亲竟然不顾情面,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一行清泪从眼眶里滑落。   “我也曾是您的女儿,我如今过得不如意,您就不能帮帮我吗?”   陈夫人养育云婉莹多年,说一点都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婉莹落泪时,她心中也觉得酸涩。   只是……如何帮?想到她今日说过的话,陈夫人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告诉别人你才是我的亲生女儿吗?”   婉莹不说话。   陈夫人:“还是说,你想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告诉大家我的亲生女儿跟很多男子拉拉扯扯,周旋于多个男子之间,玩弄别人的感情?”   婉莹的气势顿时弱了不少。   陈夫人:“莫说意晚是我的女儿,即便不是,我也做不到。”   她对婉莹有感情不代表她会任由对方伤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婉莹可怜,意晚就不可怜吗?   意晚什么都没做就要被她一次一次的伤害。   再者,婉莹如今的情况也是她自己选的,与旁人无关。   云大人是从五品京官,婉莹若是老老实实的,凭着她的长相和才情,嫁入勋爵之家,亦或者上三品之家没问题。可惜她选了一条离荣华富贵最近,又离心最远的路。   “路是你自己选的,好的坏的你都要接受。”   说罢,陈夫人不再看婉莹,牵起意晚的手离开了。   天气虽冷,意晚却觉得手心暖暖的。   两人走到永昌侯府马车前,上了马车。   意晚摸着手中的暖炉,道:“母亲,谢谢您。”   陈夫人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笑着说:“我是你母亲,谢我做什么?”   意晚抿唇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侯爷,我今日刚刚回京,骑了几日几夜的马,有些累了,不知可否送我回府?”   意晚的心头顿时一跳。   永昌侯看了一眼女儿所在的马车,笑着答应下来。   “没问题,今日下雪,我坐马车前来,不如咱们同坐一辆马车?”   顾敬臣:“多谢侯爷。”   乔彦成:“请!”   顾敬臣瞥了一眼意晚马车的方向。   乔彦成笑着问:“敬臣,先让马车送你回去吧。”   顾敬臣:“不用。”   乔彦成抬头看看天色,道:“瞧着天色尚早,你若是无事的话,不如去我府上坐一会儿?”   顾敬臣收回来目光:“却之不恭。”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正合我意!   本章评论区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82章 确定   外面的谈话全都传入了马车内。   陈夫人看向女儿, 瞧着女儿怔愣的模样,开口问道:“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意晚回过神来, 看向陈夫人, 眼底有几分迷茫。   陈夫人放轻了语气,柔声道:“定北侯的想法已经摆在了脸上,我是想问你, 你对定北侯是什么想法?”   意晚一时没说话。说实话,她不知道。   刚刚重生回来时,想到前世的事情, 她对他避之不及,是想躲着他的。   可后来发生了事情,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他。   那时她虽不想跟顾敬臣再有什么情感纠葛, 但也会笃定地相信他的人品和能力。   再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 她渐渐地对顾敬臣没那么排斥了。直到前世的事情一一铺在眼前,她心中也对他没了芥蒂。   但要说她对顾敬臣是什么想法,她有些说不清。   意晚顿了顿,问道:“母亲, 您觉得他如何?”   陈夫人:“我从前觉得他位高权重, 心思深沉,怕他不适合你。不过, 最近几个月瞧着他为你做过的事, 对你的心意, 又有些改变看法了。他位高权重如何,心思深沉又如何,只要他待你好就行。”   意晚想, 他今生的确待她极好。   陈夫人:“冉公子也不错, 伯鉴待你也是一片真心, 那位中了解元的梁公子亦是如此。这几个月来,别的府上的公子也有看中你的。”   意晚垂眸。   自从退了亲,她便没想过和冉玠再续前缘。陈公子也只是她的表哥。她前世倒是想过和梁大哥成亲,后来乔氏为她退了亲,把她嫁给了顾敬臣,她也就断了这种念想。   至于顾敬臣……如今想起他,她的心似乎不再平静了。   陈夫人握了握意晚的手,柔声道:“不急,你可以慢慢选。”   “嗯。”   后面的马车在讨论顾敬臣,前面那辆马车里顾敬臣和永昌侯相谈甚欢。   永昌侯处事圆滑,又有巴结顾敬臣之意。顾敬臣地位职位高一些,又有心讨好永昌侯。二人自然聊得不错。   碍于上次陈夫人和意晚拒绝定北侯府提亲一事,永昌侯没有给顾敬臣什么承诺。不过,他亲切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约摸过了两刻钟左右,马车驶入了永昌侯府中。   意晚先下了车,随后站在下面扶着陈夫人下马车。   不远处,顾敬臣已经下了马车,正朝这边看过来。   陈夫人带着女儿走了过去,她朝着永昌侯福了福身,道:“侯爷,您若无事,我和意晚就先回内宅了,不打扰您待客。”   待客?这客人究竟来作何大家心知肚明。   陈夫人却像是不知道一样。   顾敬臣再好,若是女儿不喜欢,她也不会把女儿嫁过去。   乔彦成看了看夫人,又看向女儿,笑着说:“意晚,我记得你喜欢看游记,上次我去藏书阁寻到了一本新的,你要不要随我去拿?”   藏书阁在外院,意晚若是去拿的话,就不能回内宅,而是跟着乔彦成去外院。   顾敬臣也在这里。   意晚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游记什么时候都能去拿,或者让小厮或者婢女送过去也行,没必要在顾敬臣在的时候去外院。   陈夫人微微蹙眉,看向永昌侯。   乔彦成看着陈夫人的目光,立马改了口:“你若是累了,为父找人给你送过去,你先随你母亲去内宅吧。”   意晚没回答。   她抬眸看向顾敬臣。   此刻她竟从顾敬臣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希冀。   想到今日顾敬臣在康王府所为,再想到他这几个月来所做,顿时心有些软了。   意晚:“我随父亲一起去。”   闻言,顾敬臣心中一喜。   陈夫人瞥了顾敬臣一眼,又交待女儿:“别看太久了,早些回去。”   意晚:“是,母亲。”   乔彦成笑了,转头看向顾敬臣,提议:“敬臣,你还没去过我们府上的藏书阁吧?不如一同去看看?”   顾敬臣再次说道:“却之不恭。”   去藏书阁的路上,意晚一句话没说,都是乔彦成在说,顾敬臣偶尔回应着。   很快,藏书阁到了。   乔彦成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我突然想起来有些公务没有处理,意晚,你自己去找找吧。一会儿我再过来。”   意晚抿了抿唇,道:“嗯。”   乔彦成走了,屋里服侍的人也退了出去,偌大的藏书阁中只有顾敬臣和意晚两个人。   顾敬臣就这么一直盯着意晚看,也不说话。   顾敬臣今日穿了一件黑色大氅,人高马大,从背后看,整个人把意晚挡得严严实实的。他脸上带了些胡茬,眼神过于犀利,让人心生惧意。   也不知从何时起,意晚不再像前世那般怕他。她抬眸直视着他的目光。然而,看了片刻便有些招架不住,败下阵来。她垂眸不再看他。   顾敬臣突然说了一句:“你穿红色很好看。”   闻言,意晚猛然抬头看向顾敬臣。   这番话他前世也说过,是在他们二人成亲的晚上。   顾敬臣有些没看懂意晚此刻的眼神,他琢磨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是真的很好看。”   衬得小脸白皙柔嫩,让人想要……亲一下。   顾敬臣喉结微滚,眼中的情意快要溢出来了。   也不知是屋内炉子里的碳火燃得太旺,还是其他缘故,意晚脸色微微泛起红色。   “嗯。”意晚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她瞥了一眼顾敬臣的大氅,补了一句,“你穿黑色也……也挺好。”   其实她并不喜欢顾敬臣穿黑色,她总觉得穿黑色的他极具攻击性,让人不敢亲近。只是顾敬臣刚刚夸了她,她总不好不回他一句。   “蓝色更好。”   顾敬臣:“哦。”   两个人一时无话。   顾敬臣眼睛就这么看着意晚。   意晚被他看得颇为紧张。想到今日的事情,她克制住内心的情绪,直视着顾敬臣的眼睛,说道:“今日你又帮了我,谢谢!”   顾敬臣立马回道:“乔姑娘打算怎么谢?”   意晚抿了抿唇,没说话,脸上的红晕越发深了。   顾敬臣看着意晚沉默的反应,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如今她像从前那般对他客气疏离,他就已经很欣慰了。   “你……”   顾敬臣刚开口就被一个极细的声音打断了。   “你想让我怎么谢?”   顾敬臣微微一怔,像是听清楚了,又像是没听清楚一般。   意晚鼓足了勇气,看向顾敬臣,反客为主,问道:“侯爷想让我怎么谢你?”   意晚的小脸微红。眼睛湿漉漉的,流露出来几分紧张害怕,又有几分坚定执着。这样子,真是让人受不住。   顾敬臣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可他就是不期然地想到了那无数个旖旎的梦境。   他朝着意晚的方向走了半步,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怎么谢都行吗?”   顾敬臣的目光太过浓烈,像是要把她吃掉一样,声音也极具蛊惑力。   意晚一下子想到了前世无数个夜晚。   她咬了咬唇,眼睛微微动了动,心中更加紧张了。   顾敬臣看到了意晚的小动作,心里痒痒的,他喉结微动,再次开口说道:“算上这次,我已经帮了乔姑娘很多次了。”   意晚松开咬着下唇的贝齿,轻声道:“嗯,你放心,我都记得的,断然不敢忘。你帮了我,我一定回报你。”   顾敬臣眼中的光黯淡了几分,道:“我不需要你的回报。”   意晚抬眸:“嗯?”   刚刚说想要回报,此刻又说不想要。   他究竟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顾敬臣:“乔姑娘可曾记得上次顾某离京时对你提出来的条件。”   意晚顿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记得的。   那次顾敬臣说,在他回京之前,不可答应任何人的亲事。   顾敬臣:“乔姑娘记得就好。如今我既已经回来,你便可以定亲了。”   她可以定亲了……   意晚:“哦。”   像是怕意晚会错意,又像是再次掩不住内心的情感,顾敬臣直白地说道:“乔姑娘若是不嫌弃,也可以考虑考虑我。”   意晚眼眸微微瞪大了一些。   他今日说话怎得这般直白了。   顾敬臣觉得意晚可爱极了,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眼睛,脸颊红红的。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好看又可爱的姑娘。   意晚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顾敬臣这是……在向她提亲?   仔细算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向自己提亲了。   意晚:“你为何要屡次向我提亲?”   顾敬臣出身尊贵,被拒绝一次理应就罢手,为何仍旧坚持,这一点她始终没能想明白。   顾敬臣没再说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话,他看着意晚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自然是因为喜欢。”   闻言,意晚心头一跳,脸似乎更热了几分。   “你为何会突然喜欢上我?”   这是意晚最不理解的地方。前世顾敬臣分明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怎得今生就一下子有了。   喜欢的人,不应该生生世世都会被对方所吸引吗?   怎得前世不喜欢,今生突然喜欢。   “突然?”顾敬臣把这两个字放在嘴里咀嚼了片刻,又继续说道,“不,顾某不是突然喜欢乔姑娘的。从第一次见到乔姑娘,我便忘不掉了。”   意晚眼中流露出来惊讶。   第一次……寺中那次?   前世她也曾去过寺中上香,若顾敬臣那日喜欢上的她,为何前世他没去提亲?   “哪一次?”意晚问得更加详细了些。   这对她很重要。   顾敬臣:“崇阳寺。你随乔氏去上香,站在姻缘殿前祈祷姻缘。”   砰!   有什么东西在意晚耳边炸开了。   所以,顾敬臣前世今生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前世即便是顾敬臣向她提亲了,乔氏也不会告诉她的,就像顾敬臣第一次提亲,她也是很久之后才知晓的。虽不能确定前世顾敬臣是否向她提亲,但他说喜欢她,应该是真的。   因为,他后来续弦时娶了自己。   当时那么多人排着队想要嫁入定北侯府,他却娶了她。   从前她还以为是因为让她嫁过去照顾他的儿子,可她在侯府时,他却不让她靠近儿子。所以定不是这个原因。   顾敬臣:“遇到乔姑娘之前,顾某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直到那日遇到了你方才明白过来。所以,如果顾某再次向你提亲,你可会答应?”   顾敬臣态度非常认真。   他向意晚提过三次亲。第一次是舅母去的云府,被拒;第二次母亲亲自来的永昌侯府,再次被拒。这一次他不想再让别人提了,他想亲自问一问。   在边关时,无数个夜晚,他都想来问一问她。   意晚垂眸,没有回答。   她的眼睛瞥到了顾敬臣的腰间,那里系着一个荷包,荷包看起来像是灰色的,上面绣着桃花的图案。   心中顿时惊讶不已,他一个男子怎得戴这种图案的荷包。   再仔细一瞧,那图案颇有些熟悉。   那不是自己绣的荷包么。就是用来装顾敬臣帕子的那个荷包,可她怎么记得自己用的是浅蓝色的。怎得变成这个样子了。   顾敬臣察觉到意晚的目光,弄了一下身上的大氅,把荷包遮住了。   意晚抬眸看向顾敬臣。   “那次从围场出来我的马车坏了,你为何主动帮我?”   顾敬臣:“因为喜欢。”   “那你如何知晓我身世有问题?”   “因为顾某一直关注乔姑娘。”   ……   “嗯。”   意晚感觉自己的脸又热了几分。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她再次抬眸看向了顾敬臣,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清楚,免得以后生了误会。”   误会?她这话的意思是……   顾敬臣心里有些猜不透,他强装镇定,说道:“好,你说。”   意晚:“关于我身世的问题,我的确准备主动去寻陈家表哥帮忙。之所以没找他,是因为他会试在即。我本想着等他考完,再去求他的帮忙的。后来他先发现了,主动来找了我。所以,我并不是……并不是只求助过你一个人。”   顾敬臣:“嗯,我知道。”   所以,她到底是何意?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意晚的目光落在顾敬臣的身上。顾敬臣身上的大氅上似乎有些脏了,上面沾过泥土,还沾了雪水,看起来湿哒哒的。鞋子上更是沾了泥土,头发也不像平日里那般柔顺,有几分凌乱。   “你今日刚入京城吗?”意晚问。   顾左右而言他。   究竟是同意还是拒绝?   顾敬臣心中急得不行,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意晚的问题。   “对。两个时辰前刚到。先去了一趟宫里,便直接去了康王府。”   意晚:“你那么喜欢康王府的梅花?”   顾敬臣眼睛直勾勾看着意晚,身体微弯,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此刻二人离得近,顾敬臣又微微俯身,意晚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   “你……你这是几日没合眼了?”   顾敬臣:“自从收到太子的书信,说你可能在宴席上会出事,我便从辽东赶回来了。”   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雪,路面定然很滑,他竟为她日夜兼程而来……意晚的心砰砰砰跳了起来,脸色也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她迟疑许久,小声问了一句:“你喜欢什么花样子?”   顾敬臣:“嗯?”   意晚再次看向顾敬臣腰间,低声说了一句:“你荷包脏了,我重新给你绣一个。”   闻言,顾敬臣的心砰砰砰跳了起来,脸再也绷不住了,扬起了笑容。   “晚儿,只要你绣的,我都喜欢。”   晚儿……   这是前世时,他在无数个漆黑的夜晚最喜欢叫的名字。   意晚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这个人怎得脸皮这般厚了,大白天的说这样的话。她再也不敢看顾敬臣,留下三个字,匆匆跑了。   “知道了。”   身后,响起了顾敬臣低沉浑厚的笑声。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纠结了很久,写得不是很满意,大家先看看吧。这几天有些不舒服,过几天我再修一修。 第83章 再提   女儿从藏书阁跑了出去, 永昌侯那边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从书房出来, 朝着藏书阁走去。   一路上, 他有些忐忑不安。   在他看来,顾敬臣家世好,能力卓绝, 又深受皇上喜欢,实在是一个良配,京城没有比他更好的儿郎了。可若是女儿不喜欢, 那也很是难办。总不能按着女儿的头皮让她答应这一门亲事。   想着想着,永昌侯看到了从藏书阁的方向走过来的顾敬臣。   瞧着顾敬臣脸上的神色,永昌侯安心了不少。   “敬臣, 你……”   话未说完, 就见顾敬臣朝着他行了个大礼。   永昌侯顿时一惊。   顾敬臣:“侯爷,我府中还有些事,就不叨扰了,改日晚辈再来登门拜访。”   永昌侯:???   看着顾敬臣匆匆离去的背影, 永昌侯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等等, 顾敬臣刚刚自称是晚辈?是不是太客气了。   难道……没成?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永昌侯心痛不已。   定北侯府   秦夫人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儿子,脸上露出来久违的笑容。   “离京这么久, 你总算是回来了。”   顾敬臣跪在地上, 给秦夫人磕了三个头。   “儿子不孝, 没能陪在母亲身边,让您担心了。”   秦夫人笑着说:“快起来快起来,你能平安归来就已经很好了。”   顾敬臣站了起来。   秦夫人打量着儿子身上的衣裳, 瞧着上面的泥土, 问道:“你这是从京外回来就直接回府了?没去宫里复命?”   顾敬臣顿了顿, 道:“已经去过了。”   秦夫人心想,儿子这次挺心急的啊,竟然连衣裳都没换就去了宫里。可见此次事情非常急,又很是重要。   想到儿子去做的事情,她多嘴问了一句:“可是太子妃的父亲参与其中了?”   顾敬臣:“并未。此事系冯将军身边的一个姨娘的弟弟所为。”   秦夫人有些诧异。   既然冯将军没有参与其中,那么此事就不会再掀起轩然大波。冯将军顶多会被安上一个治内不严的名声,并不会有太重的惩罚。   那么儿子为何要这般着急呢?   “此次可是还有别的事?”   秦夫人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只是儿子今日的行为举止过于反常,她怕儿子心中有大事瞒着她,便多想了些。   顾敬臣脸上的神色微顿。   看着儿子神色,秦夫人心头一紧,内心升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何事?”   顾敬臣抿了抿唇,撩了一下衣摆,再次跪下。   秦夫人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   “母亲,您能不能再为儿子提一次亲。”   秦夫人顿时怔住了,许久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提……提亲?”   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刚刚吓得她差点魂都没了,没想到儿子想让她做的事情竟然只是提亲。   这是喜事啊,怎得这般表情。   顾敬臣硬着头皮说道:“对,儿子想请您去为我提亲。”   秦夫人心安了不少,开口问道:“这次提的是何人?”   顾敬臣顿了顿,坚定地说道:“永昌侯府的嫡长女,乔意晚。”   秦夫人:……   竟然还是她。   不对,果然还是她。   他和他的生父还是不一样的。不,他更像他的父亲。   看着儿子坚定的神色,秦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再次坐在了榻上,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顾敬臣看着自家母亲的反应,继续说道:“儿子知道此事让您为难了,可儿子只想娶她。”   秦夫人喝了一口茶水,心情平复了不少。她放下茶杯,问道:“所以,你比原计划提前了五日归来都是因为她?”   顾敬臣:“嗯。”   既然是为她而来,那么——   “你今日可有去见她?”   顾敬臣神色有些不自然:“见过了。”   秦夫人:“你从宫里出来之后就去见了她?”   顾敬臣有些心虚。按理说,他应该先去皇宫复命,然后回府拜见父母,再接下来才可出门。他虽是收到了太子的信件才着急过去的,但也是失了礼数。   他没有辩解,直接认错:“儿子不孝。”   哎,儿大不由人啊!   看着儿子这风尘仆仆的模样,秦夫人也不愿说他什么了,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顾敬臣没动,抬眸看向了秦夫人。   秦夫人:“你这几日都没合眼吧?快去休息吧。”   顾敬臣:“那提亲的事……”   秦夫人叹气:“你放心,我明日便去,即便是舍了这一张老脸,我也得为你求回来。”   顾敬臣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多谢母亲,让母亲费心了!”   前有冉玠陈伯鉴,后有梁公子太子,以后还不知道会有谁。   秦夫人抬了抬手,让儿子退下了。   随后,秦夫人把李总管叫了过来,问了问儿子今日的行踪。   得知他先去了康王府赏梅,还吃了一顿饭,又听说了他饭后跑去永昌侯府待了半个时辰,顿时有些无语。儿子是不是太没骨气了些,天天追着人家小姑娘跑。   罢了,还是赶紧把这小姑娘娶回家吧,省得儿子日日不着家。   顾敬臣已经几日没好好睡一觉了,然而此刻他躺在床上,却开心得睡不着觉。想到意晚今日的对他的态度,他就如同飘在云端一般。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姑娘。   他恨不得立马就把人娶回家,日日看着。   想着想着,顾敬臣渐渐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太累了,睡着之后,顾敬臣梦到了一座道观。   大雨倾盆,他在道观前,长跪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的雨雾中出现了一个面容模糊的道士。   “罢了,这一切都是贫道的过错……”   接着画面一转,顾敬臣坐在书房抄写经书。   醒来后,天色仍旧暗的,眼角却有些凉。顾敬臣抬手摸了摸眼角,冰凉一片。   自打记事以来,他再也不曾为任何事流泪。   梦中的一切有些模糊,他记不清自己究竟梦了什么。昨夜似是没有梦到意晚,又似是一夜都是意晚。   想到昨日意晚的态度,顾敬臣并未把梦境当真。   顾敬臣:“来人。”   扬风:“侯爷。”   顾敬臣:“去查一下是何人在皇上面前提起了冯将军的事情。”   太子为何突然间对他态度冷淡?若是因为知晓了当年的事情,又是何人对他提起来的,那人的目的是什么。辽东舞弊一事本已有了定论,却突然生了事端,很显然这是针对太子来的。   就像是有一只大手在背后操纵着什么。   扬风:“是,侯爷。”   顾敬臣刚从外地办差回来,皇上给了他几日假。故而,他今日没有出门。   两个时辰后,李总管过来了。   “侯爷,夫人坐马车去永昌侯府了。”   顾敬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又提了起来。   也不知今日提亲能否顺利。   想到昨日意晚的态度,他觉得应该可以吧。可若是永昌侯夫人不答应呢?   这般想着,顾敬臣的心静不下来了。   于是他坐在书桌前开始抄写经书。   时隔半年多,秦夫人再次登了永昌侯府的门。这一次她去瑞福堂见了老太太。   方嬷嬷过来说此事时,意晚正在给老太太读佛经。   闻言,祖孙二人都是一怔。   老太太:“你说谁?秦老夫人?哪个秦老夫人?”   在顾敬臣继承爵位时,秦夫人就自动成为了老夫人。只因她年纪轻,所以大家不怎么叫她老夫人。老太太一时也没想清楚京城有哪位老太太姓秦。   方嬷嬷:“就是定北侯的母亲。”   老太太更为惊讶。   “定北侯的母亲?她怎么来咱们府上了?”   那位秦夫人向来不爱出门,谁的面子都不给。怎得突然来他们府上了。   老太太一下子想到了之前秦夫人来府上提亲的事情。   思及最近几个月顾敬臣给孙女献的殷勤,以及昨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老太太想,今日不会也是来提亲的吧……   这般一想,老太太的目光挪到了孙女身上。   意晚脸色微红,一个字也没说。   方嬷嬷也看向了意晚,很快转过头来,对老太太说:“不知为何,秦老夫人没说。”   老太太笑着说:“快把她请进来。”   方嬷嬷:“是,老夫人。”   不多时,秦夫人进来了。   一进门,秦夫人的目光就落在了老太太身边的意晚身上。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个小姑娘了,当初也只匆匆见了一面。如今瞧着,似是比上次见时气色更好了些,人也更加夺目了,怪不得儿子一颗心都系在了这个小姑娘身上。   老太太瞧着秦夫人眼神,脸上顿时露出来灿烂的笑容。   “见过老夫人。”秦夫人朝着老太太行礼。   虽二人品级相同,但秦夫人年岁浅一些,是晚辈。而且,秦夫人今日又是为了儿子的亲事而来的。若是将来成了,她就真的是晚辈了。   与此同时,意晚也默默朝着秦夫人行礼。   老太太笑着说:“坐。”   秦夫人坐在了老太太的下首。   “我听说你几个月前生了一场大病,身子不太好。如今可好些了?”   秦夫人:“劳老太太挂心,已经全好了。”   老太太:“那就好。”   秦夫人瞥了一眼站在老太太身后的意晚。   老太太似是终于想起来孙女了,她抬手握住了意晚的手,笑着为秦夫人介绍:“这位便是我那长孙女,秦老夫人还没见过吧?她性情温和,又很孝顺,模样也好看,我喜欢得不行。”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老太太从来不知道谦虚二字如何写。旁人介绍家中的孙辈都得故意贬低几句,唯独她,满口称赞的话。   说罢,老太太拍了拍意晚的手,为她介绍:“这位是定北侯府的秦老夫人,你去跟老夫人见见礼。”   意晚上前走了几步,再次朝着秦夫人福了福身:“见过老夫人。”   离得近了,秦夫人对意晚的容貌看得更真切了些。   乌发浓密,肤白赛雪,樱唇琼鼻,清冷如皓月。   纵然这小姑娘多次拒绝儿子,把儿子折磨得不行,秦夫人也生不出一丝厌恶。她只盼着这小姑娘能看上她儿子才好。   “长得果真好看,这般好看的姑娘,也不知会便宜谁家的小子。”   秦夫人这么多年甚少与外人打交道。她身份又高,无须巴结着谁,因此没有学会虚与委蛇那一套,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意晚微怔,有些不确定秦夫人的意思。   老太太瞬间明白了秦夫人的意思,心中别提有多开心了。她本以为定北侯府在被拒绝后不会再来提亲,这门亲事也成不了了,没想到竟然又行了。   “我最是疼爱这个孙女,怎么也得寻个样貌英俊,人品端方的男子,最好是骁勇善战的武将。”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瞬间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秦夫人:“那得好好选选了。”   老太太看了一眼意晚,道:“上次你为我抄写的佛经不知被底下人放在哪里了,我想着过几日要供奉在佛堂,不如你去为我找一找。”   这是支开意晚的借口。   意晚如何不懂。   她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道:“是,祖母。”   临走前,又朝着秦夫人福了福身,缓步退下。   意晚前脚一走,秦夫人便站起身来,直接说出了来意。   “老夫人,不知我那蠢笨的儿子有没有这个福气做您的孙女婿?”   意晚尚未走远,听到这话,怔了一下,差点崴了脚,幸好紫叶扶住了她。   秦夫人竟然真的是来提亲的。   昨日她刚刚软化了态度,今日就上门提亲,他也太着急了吧!   不过,蠢笨……顾敬臣哪里蠢笨了。   瞧着紫叶惊喜的目光,意晚脸热了起来,她扯了扯紫叶,加快脚步离开了瑞福堂。   老太太生怕儿媳会直接拒绝人,所以从秦夫人来,到秦夫人走,她都不曾把陈夫人叫过来。直到送走秦夫人,老太太这才让人把儿媳叫了过来,跟她说了此事。   “定北侯府的秦老夫人亲自过来给儿子提亲,问问咱们是什么意思,若是咱们有意,她就算算日子,找人正式来提亲。”   陈夫人没说话。   老太太以为儿媳又要拒绝,继续说道:“像顾敬臣这样的青年才俊,家世好、身份尊贵的,打着灯笼都很难再找第二个了,你别再坚持了。”   陈夫人:“还是听听意晚的意思吧。”   老太太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这儿媳哪里都好,就是太过方正,对一些事过于执拗。她认定的事情,谁劝都不好使。但意晚不同,她瞧出来了,意晚虽然性子像她母亲,但没有那么执拗,万事随心。而且,她瞧着她今日的反应,也不像是对定北侯无意。   “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意晚同意,你不能反对。”   陈夫人:“嗯。只要意晚同意,儿媳绝不会反对。”   老太太:“好。”   老太太说干就干,立马就让人去寻意晚了。   意晚看着面前的祖母和母亲,抿了抿唇,垂眸,红着脸道:“孙女都听祖母的,此事父亲母亲决定就好。”   虽觉得顾敬臣过于着急了,但昨日既然答应了顾敬臣,她今日也没打算再反悔。   得了这话,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好。”   永昌侯刚进瑞福堂的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笑声,他踏入正厅中,笑着问:“母亲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今日竟然这般开心。”   老太太看了一眼意晚,笑着说道:“喜事,天大的喜事。”   意晚的脸又红了几分。   永昌侯看着女儿的反应,有些不敢确定。   “什么喜事?”   老太太:“今儿定北侯的母亲来了咱们府中,重提了定北侯和意晚的亲事。”   永昌侯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煮熟的鸭子……又飞回来了?   他刚想要开口,又想起了之前夫人的态度,他看向了陈夫人。瞧着夫人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顿时松了一口气,再看女儿微红的脸颊,顿时明白过来。   “果然是大喜事!”   顾敬臣在府中等了半日,得到的结果却不明确。   他回到前院书房,独坐了半日,越想越着急。瞧着天色快要暗下来了,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李总管:“侯爷,您这是要出门?”   顾敬臣:“嗯,去备马。”   走了几步,瞥了一眼身上的黑色衣裳,他停下脚步,转身回了外院。   他记得她昨日说过喜欢他穿蓝色。   换上一件墨蓝色衣裳,又重新束了发,把脸上的胡茬刮干净,顾敬臣总算满意了些。   出门前,他顺手拿起来日日带着的荷包,准备系在腰间。刚刚拿起来,又放下了,找了个匣子放好。   若是不带着去,他正好可以索要昨日她答应的荷包。   从屋里出来时,启航正准备把顾敬臣刚刚换下的黑色衣裳拿给院子里的婆子。   顾敬臣瞧见这一幕,道:“不必洗了,扔掉。”   启航:???   侯爷最是节俭,这衣裳也没穿几次,怎得就要扔了。   顾敬臣又道:“把衣橱里黑色的衣裳全部扔掉。”   启航:???   黑的全部扔掉,侯爷还有衣裳穿吗?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急!   本章评论区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84章 荷包   意晚刚从正院回到秋意院, 一个婢女就过来了。   “姑娘,侯爷说在藏书阁找到了几本游记, 请您过去一趟。”   意晚心头略有些奇怪。父亲若是找到了书, 让人直接拿过来便是,又或者放在正院也行,她每天都会过去几趟。   怎么会突然让她去外院拿。   虽心中有疑惑, 意晚还是跟着婢女去了外院。   一到外院,意晚就看到了站在罗汉松树下的顾敬臣。   顾敬臣原本正面无表情地盯着罗汉松上的雪,听到脚步声, 他转身看了过来。   一瞬间,他脸上的冷漠消散,脸色变得鲜活起来, 眼神里逐渐有了温度。   迎着顾敬臣浓烈的目光, 意晚抬步走了过去。走到顾敬臣面前,她福了福身:“见过侯爷。”   顾敬臣应了一声:“嗯。”   想到昨日二人说过的话,以及今日祖母问过自己的问题,意晚在面对顾敬臣时, 心态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你今日怎么又来了?”   意晚小声问了一句。   昨日不是刚刚来过么。   这是嫌他来的太频繁, 烦他了?顾敬臣心里有些没底。   “听说你喜欢看书,给你送几本过来。”顾敬臣解释。   原来是给她送书的。   意晚瞥了一眼顾敬臣手中的书, 天色昏暗, 看不清上面的字。想到他从前给她送的书, 她问了一句:“这次还是将军和贵女的话本子吗?”   顾敬臣的手微微一顿,张了张口,想要否定。话到了嘴边, 又变了。   “怎么, 你不喜欢?”   意晚抿了抿唇, 道:“也不是……”   不是不喜欢,只是前世看多了。   他费心找过来的,她也不好拒绝。   顾敬臣脸色微沉。她到底是不喜欢书,还是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意晚想了想,道:“才子佳人的吧。”   至少里面不会有打打杀杀的情节,读起来使人心情平和。   顾敬臣的脸色黑了几分,掩在昏黑的傍晚,和天色融为一体。   “才子心思复杂,多半薄情寡义,背信弃义,属实不是良配。”   这倒是真的,不少读书人中了举之后就抛妻弃子。只是,也有像伯鉴表哥和梁大哥那种性情温和,始终如一的。   意晚:“也并非所有才子都这样。”   所以,她还是更青睐读书人?顾敬臣握着书的手微微发紧。   意晚见顾敬臣书拿了许久,抬手接了过来,结果抽了几下却没能抽动。   她抬眸看向顾敬臣。   顾敬臣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下,意晚这才把书拿了过来。   她随意翻了翻,竟然真的是游记,并非她以为的关于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谢谢你。”意晚眼睛亮亮的,与其也有几分轻快。   顾敬臣的心情一下子由阴转晴,已然忘了自己刚刚在气什么。   “嗯,你喜欢就好。”   意晚看着顾敬臣,直接表达了自己的喜欢:“我很喜欢。”   顾敬臣看着意晚近在咫尺的容颜,心就像被羽毛拂过一样,痒痒的。   “咳,嗯,你若喜欢我以后再多为你……”   为你寻几本。   话说到一半,顾敬臣止住了。   意晚见顾敬臣没再说下去,抬眸看向他。   顾敬臣立马改变了说辞:“你若喜欢我以后讲给你听。”   意晚:“啊?”   顾敬臣:“我行军打仗多年,去过许多地方,见过很多有趣的事情,以后一一说给你听。”   意晚神色微怔,她忽而想起了前世。有一日她看了关于江南的游记,顾敬臣回来后也随手翻了几页。过了没几日,晚上躺在床上,快要睡着时,他突然说起了在边关发生的事情。   他先是说起了西南蛊虫,过了几日又说起了西北的无人坟。   “西南的蛊虫,还是西北的无人坟?”   顾敬臣眼前一亮:“你竟也知道这些?”   果然,他们心意相通。   意晚抿了抿唇,没说话。   前世听了顾敬臣讲的故事,她被吓的日日梦魇。   那时她以为顾敬臣讨厌她,所以夜夜从身体和心里上折磨她,让她又累又乏,还睡不着觉。   “你觉得这些故事有意思吗?”   顾敬臣点头:“很有趣啊。”   果然,顾敬臣是觉得这些故事有趣才特意讲给她听的,而非想要折磨她。   意晚不想再像前世一般有误会,直接说出来自己的喜好:“我不太喜欢听过于血腥恐怖的故事。”   顾敬臣有些失望,原来她竟不喜欢吗?   意晚看出来顾敬臣的失望,立马说道:“我听说西北有一座消失的古城,西南有许多不常见的植物?”   这些都是她所感兴趣又不太了解的事情,若是顾敬臣想说,她也乐意倾听。   这样,听的人开心,说的人也得到了满足。   顾敬臣:“原来你喜欢听这些。”   意晚笑着点了点头。   在意晚如弯月的笑眼中,顾敬臣渐渐迷失了自己。   “好,以后我都说给你听。”   一阵风吹过,罗汉树上的雪花纷纷落下。顾敬臣见意晚紧了紧身上的袄子,顿时发现这个位置不好,他侧了一步,挡住了风的方向。   随后,抬手解下来身上的披风,披在了意晚的身上。   “以后多穿些衣裳。”   “嗯。”   看着意晚鼻头冻得通红,顾敬臣有些后悔这般着急来见她。   “回去吧,莫要冻着了。”   意晚:“嗯。”   至于自己要来问的问题,还有讨要的荷包,顾敬臣突然觉得不重要了。   意晚转身朝着内宅走去。虽然没有回头,但她总感觉顾敬臣在盯着她看。   话说,他今日为何又来了侯府中呢?昨日他们二人刚刚见过面,今日秦老夫人又来提了亲。难道是……不确定提亲的结果,想要问问她?   意晚走到内外院连接的小门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顾敬臣一眼。   果然,顾敬臣仍旧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天色已暗,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意晚看不清顾敬臣的脸色。   顾敬臣常年习武,耳聪目明,早已看到意晚转过身来。见她看着他沉默不语,顾敬臣朝着意晚走去。来到意晚面前,他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有话想跟我说?”   意晚这才发现顾敬臣今日没有穿他喜欢的黑色衣裳,而是穿了一件墨蓝色的。   她昨日方说过喜欢他穿蓝色,他今日便换了衣裳。   意晚的目光停留在顾敬臣的腰间,顿了顿,道:“你先别走,我有东西给你。”   顾敬臣挑了挑眉:“好。”   回到秋意院,意晚找到了今日午后刚刚绣好的蓝色荷包,又匆匆去了外院。她过去时,顾敬臣仍旧站在原处等着她。   意晚来到他的面前,把荷包递了过去。   “用这个吧。”   顾敬臣看着意晚手中的荷包,心砰砰跳了起来。   原来她没忘……   她心里有他!   见顾敬臣不接,意晚道:“你若不喜欢,那就……那就……”   意晚正欲缩回来手,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冬日的晚风刺骨,顾敬臣的手掌却是热的。   而他说出口的话更是滚烫。   “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意晚的心不可控地砰砰跳动起来,比以往更加浓烈。   顾敬臣见意晚正使劲儿抽回去手,他伸出一只手把意晚手中的荷包拿走,这才松开了她的手。   意晚:“我……我先回去了。”   顾敬臣:“好。”   看着意晚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顾敬臣拿起来荷包轻轻闻了一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独属于她的香气。   至于答案是什么,他已经明白了。   顾敬臣回了府中,去正院给秦夫人请安。   秦夫人知晓儿子一直挂心提亲一事,她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出口安慰道:“我瞧着范老夫人的意思很是满意这一门亲事。你也不必想太多,静待结果便是。”   顾敬臣许久未说话。   秦夫人看向儿子。   只见儿子正坐在椅子上发呆,脸色看起来也跟平日里不太一样,瞧着很是愉悦。   秦夫人:“敬臣!”   顾敬臣终于回过神来,看向了秦夫人:“母亲,抱歉,您刚说什么,儿子没听到。”   秦夫人:“……我刚刚说让你不要太着急,静心等着永昌侯府的回应。”   顾敬臣:“好。”   秦夫人越发觉得儿子的态度有些奇怪。今日晌午,她从永昌侯府回来后,把事情跟儿子讲了,儿子当时明明很着急,怎得此刻看起来又不着急了。   这时,秦夫人眼角瞥到了儿子腰间的荷包。她记得儿子不喜欢带这些东西,怎得今日突然带了一个。不对,昨日好像也带了一个,和今日的不太一样。   “你何时喜欢戴荷包了?”   顾敬臣微微一怔,垂眸看向了腰间,眼神变得温柔了几分。   “哦,觉得好看就戴了。”   秦夫人仔细看了一眼荷包,她怎么瞧着像是女子所绣,那绣工看起来不差。她记得今日范老夫人说过,她那孙女绣技极好。   难不成,这是那位乔姑娘绣的?   秦夫人瞬间打起了精神,仔仔细细打量着儿子。   不仅是荷包,儿子这一身装扮也跟中午不太一样了。中午他穿的是黑色的衣裳,此刻是墨蓝色的。头发重新梳过,胡子刮得干干净净。   “你刚刚出去了?”   顾敬臣微怔,说了实话:“嗯,出去了一趟。”   秦夫人:“去了永昌侯府?”   顾敬臣顿了顿,点头。   见状,秦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怪不得儿子突然又催她去提亲,原来已经跟人家姑娘说好了。怎么不早跟她说,害她担心了两日。   “你二人还未正式定亲,你最好莫要把荷包露出来,免得惹人口舌。”   顾敬臣愣了一下,立马道:“多谢母亲提醒。”   “行了,你下去吧。”   “是,儿子告退。”   晚上,刚刚睡着,意晚就发现自己再次做梦了。许久未做这样的梦,她都快忘了有这样的事情了。   她看到顾敬臣坐在书房里,他的面前是扬风和启航以及李总管。   “我打算给夫人讲一讲行军打仗的故事,你们可有好的提议?”   李总管笑着说:“我听说西北有不少石窟,里面有不少佛像,想必故事很有趣。”   扬风不太赞同这个观点,说道:“侯爷,还是西北的无人坟更有意思。那里面全都是白骨,有很多有意思的故事。”   顾敬臣认同地点了点头。   李总管:“夫人是女子,未必喜欢这样的故事吧……”   顾敬臣抬了抬手,道:“夫人看的那一本《云州小记》我翻阅过,里面提到了名妓的坟墓,她很是感兴趣,多看了两眼。”   李总管自认没有侯爷了解夫人,便没再多言。   启航:“我觉得西南的故事更有趣吧?比如上次打仗时遇到的那个村子,里面的人都会种蛊虫,特别有意思。”   扬风兴奋地道:“对对对,我也记得那件事,可太有意思了。”   顾敬臣再次点头。   李总管听得头皮发麻,小声说了一句:“侯爷,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或者问问夫人的意见?”   顾敬臣脸色一沉。   她不爱与他说话。每次都是他在说,她在一旁听着,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神情,像是他这个人不存在一般。即便是晚上最亲密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也始终是淡淡的。   她心中装着别人,她不喜欢他。   李总管硬着头皮道:“万一夫人害怕怎么办?”   扬风眼前一亮。   害怕好啊!   “那就等晚上熄了灯再讲!夫人若是害怕,定会求助侯爷的。”   侯爷的心思在场之人谁人不知,可夫人却一直对侯爷冷冷淡淡的。   启航:“这主意好!”   顾敬臣神色有些不自然,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好了,都退下吧。”   众人不敢再多言,静静地退下了。   意晚醒过来时天色尚未亮,看着昏暗地房间,她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原来顾敬臣打的是这个主意!可惜他如意算盘落空了。前世听了那些可怕的故事,她不仅没靠近顾敬臣,反倒是更加害怕他了,躲得远远的。   另一边,顾敬臣再次梦到了意晚。   初时,梦境特别美好。   他再次梦到了二人的婚后,意晚脸上布满了红晕,用如水雾一般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神让人深深地吸入其中,不可自拔。   很快,美梦结束,阴雨天,他在昏暗的书房中抄写着经书。   一遍,又一遍。   梦里,冰火两重天。   三日后,永昌侯府那边传来了消息。   秦夫人收到消息后,彻底安心了。她得找人去提亲了。很显然,自己的娘家不靠谱。思来想去,她找上了福王妃。   福王是宗室,又是皇上的长辈。   福王妃在女眷里面地位也甚高。   听说是为顾敬臣提亲,福王妃一口答应下来。   与此同时,顾敬臣也收到了宫里密探传来的消息。   听着扬风的话,顾敬臣脸色沉了下来。   颜贵妃这些年可真是太闲了!   从前四皇子没有长大,她隐藏得倒是极好,如今四皇子渐渐露出来锋芒,她也稳不住了。   她爱怎么跟太子斗就怎么跟太子斗,她千不该万不该挑拨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又把意晚扯了进来。   还有云家的那个女儿!   顾敬臣眯了眯眼。   既然他们闲的没事干,那就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作者有话说:   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85章 阻拦   第二日一早, 顾敬臣去上朝了。   朝堂上,皇上宣布了对冯家的处置。   此事虽然不是冯将军所为, 但终究是他身边的人做的, 又借了他的势,因此他也有责任。虽官职未变,但也收到了责罚。太子的岳父受到牵连, 太子脸色不太好看。尤其是看向顾敬臣的眼神有些阴郁。毕竟,满朝皆知,此事是顾敬臣调查出来的。   顾敬臣恍若未觉。   下了朝, 顾敬臣朝着外面走去。看着不远处朝他走来的太子,他刻意放缓了脚步。   很快,太子跟了上来。   周景祎:“表哥。”   虽还亲热地叫着表哥, 但语气却算不上温和。   顾敬臣停下脚步, 朝着太子行礼:“太子殿下。”   周景祎:“孤听说你要向永昌侯府的嫡长女提亲了?”   顾敬臣:“嗯,确有此事。”   想到刚刚朝堂上的事情,周景祎开始阴阳怪气:“表哥,莫怪孤没有提醒你, 那女子不是什么好姑娘。娶了她, 表哥小心府中不肃静,连带着定北侯府的名声都要毁于一旦。”   这话是在暗指意晚心机重, 又跟别的男子拉拉扯扯。   顾敬臣极力忍住心头的愤怒, 反问:“殿下觉得自己身边的女子都是好人吗?”   周景祎眉头皱了起来:“你这是何意?”   顾敬臣:“关于辽东科考一事, 微臣听说皇上本早已经有了定论。那么他又为何会突然间改变了主意,写密诏给微臣,让微臣去查。关于此事, 您就没有怀疑过什么吗?”   周景祎微微眯了眯眼。   贼喊捉贼!   这事儿分明就是顾敬臣所为!他何时这般不光明磊落了。   “是谁做的, 表哥难道不清楚吗?”   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   顾敬臣:“微臣远在边关,的确不知。”   周景祎一个字也不信。   顾敬臣:“微臣不知殿下听了何人的谗言,竟对我有了这样的误会。过去那么多年,我有无数机会可以对付殿下,可您看我做了吗?那些只有你我二人知晓的事情,我可有告诉第三个人?”   周景祎神色晦暗不明。   顾敬臣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不说别的,单单是您当年对二皇子、六皇子所为,若是微臣告知皇上,您觉得对于皇上而言会比今日的事情轻吗?”   周景祎脸色骤变。   二皇子跟周景祎年岁相反,幼时,周景祎没少对付这个弟弟,甚至想弄死他。   六皇子是冉妃所出。因皇上甚是喜欢冉妃,连带着也很喜欢六皇子。见到皇上对六皇子的疼爱,周景祎曾生出来过不善的想法,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手足相残可是大事,若这些事被皇上知晓,太子之位都会动摇。   顾敬臣:“微臣若想对付您,何须用冯家。”   周景祎突然想通了什么。   这件事绝非顾敬臣所为。   顾敬臣敏锐地察觉到太子的变化,问道:“您身边的人中,对冯家的事最清楚的是谁?”   周景祎顿了顿,道:“太子妃。”   太子妃总不能自己出卖娘家,顾敬臣这是把他当成三岁小孩子了吗?真是让人来气!就在周景祎想要反驳时,顾敬臣再次开口了。   顾敬臣:“既出自太子妃之口,又是何人传出去的?传给了谁?谁又传给了皇上。”   周景祎神色大变。   顾敬臣提醒:“殿下不妨去查一查身边的人,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总要给太子一些事情做,免得坏了他和意晚的亲事。   颜贵妃不是想挑拨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么,不如也让她尝一尝同样的滋味。   太子打小生活在宫中,在这个宫里,除了皇上和颜贵妃,就属他最为熟悉。   冯乐柔也是个聪明人。   二人联手,不到半日的功夫就查出来出卖他们之人是云婉莹。   若不是看在云婉莹怀了孩子的份儿上,太子恨不得一刀结果了她。   周景祎看向云婉莹,愤怒地道:“你知不知道冯将军是孤的人?你竟然敢帮着外人对付孤!孤真想杀了你!”   云婉莹没料到事情竟然会败露,吓得缩了缩脖子。   “不,不是我,殿下,不是我啊!您知道我有多爱您,怎么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太子气得说不出来话。   冯乐柔冷声道:“俸仪的确爱慕太子,可冯家是我的娘家,俸仪怕是恨死我了吧。”   云婉莹目光看向冯乐柔,有些不善。   “你莫要血口喷人!”   太子闭了闭眼,咬着牙道:“说,你把消息传给了谁!”   女子争风吃醋可以,但若是因此事耽搁了他的大事,那就不能饶恕了。   云婉莹始终不说。   因为她知晓,若是说出来了,就没有人支持她和冯乐柔抗衡了。而且,她从未私下见过朝阳殿中的人,颜贵妃在宫中又颇有势力,太子和冯乐柔未必能查得出来。   因云婉莹怀着孩子,太子也无计可施。纵然如此,太子也没有这般轻轻放过,直接把她关了起来。   “在孩子生产之前,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太子和冯乐柔查了查那段时间和云婉莹接触之人,她接触了不少宫人。   虽然她并未接触朝阳殿的人,可冯乐柔却总感觉此事和颜贵妃脱不开干系。   初时,太子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在皇后去世之后,太子就在颜贵妃处长大,颜贵妃待他极好。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并未偏心四弟。   “乐柔,婉莹入了东宫之后从未和朝阳殿的人接触过。你怀疑谁都可以,但是不可以怀疑贵妃娘娘!”   冯乐柔抿了抿唇,道:“但和她接触的一个浣衣殿的宫女和朝阳殿洒扫的婆子是同乡,二人偶有来往,那几日那个婆子又恰好去过浣衣殿。”   周景祎:“乐柔,你可能不明白。这些宫人在宫中生活了大半辈子了,多半都有些交情。若是按照你的说法,整个宫里的人都有嫌疑了。”   冯乐柔能感觉到颜贵妃对太子的重要性。   只是,身为女子,从第一眼见颜贵妃时,她就直觉这个人不像表面那般待太子好。   而且,定北侯也提醒了太子!   父亲虽然和定北侯没什么联系,但却很欣赏定北侯。从来到京城后的短暂接触来看,定北侯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她相信定北侯,绝不会捕风捉影,随意攀扯旁人。   “那日颜贵妃的确去过前殿。”   颜贵妃这些年没少在周景祎身上下功夫,周景祎对其深信不疑。他继续为颜贵妃开脱:“贵妃娘娘常去前殿,那日去了也不稀奇。”   说罢,周景祎转了怀疑对象:“贵妃娘娘你就不用费心去查了,不如去查一查旁人。比如,冉妃,再比如慧妃。”   冯乐柔蹙了蹙眉。见周景祎欲离开,她站起身来,道:“殿下,您可曾记得当初云俸仪刺绣造假一事?”   太子停下脚步,看向冯乐柔。   冯乐柔:“当初臣妾就怀疑宫里有人帮她,不然她的假刺绣不可能顺利过关。”   太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或许是永昌侯府的人帮的她。侯府屹立京城多年,和宫里的人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见冯乐柔还欲多说什么,太子抬了抬手,道:“好了,你不必再说,重点查一查冉妃和慧妃。”   冯乐柔微微叹气。   嫁给太子,究竟是对还是错。   为什么事情的发展跟她想的不一样呢。   成亲前她算好了一切,亲事也按照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她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又像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初雪:“姑娘,咱们究竟要去查谁……”   冯乐柔瞥了初雪一眼:“进宫前我如何说的?”   初雪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太子妃。”   冯乐柔收回来目光,道:“起来吧。冉妃和慧妃要查,颜贵妃也要查!”   初雪:“是,太子妃。”   顾敬臣一直让人盯着的动向,得知太子和太子妃并非把矛头完全指向颜贵妃,他让人去给冯乐柔透露了一些消息。   冯乐柔听着初雪调查来的事情,震惊的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果然,这些事情都跟颜贵妃脱不开干系。   冯乐柔去寻了太子。   周景祎:“查得如何?”   冯乐柔:“有了一些眉目。”   周景祎看向冯乐柔,问:“是冉妃还是慧妃?”   冯乐柔:“都不是。”   周景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又想说是贵妃娘娘?”   冯乐柔:“殿下,您想过没有,云俸仪那日是如何混进宫中,又被人发现有了身孕的?”   闻言,太子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这些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若说刺绣造假一事是通过永昌侯府作弊,那么后来她怀着肚子入宫那次呢?又是何人帮的她?永昌侯府那时已经和云婉莹断了联系,云府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这种事一般的嫔妃可做不到。   太子的眼神不由得看向朝阳殿的方向。   很快,他的目光又收了回来。   “那也有可能是慧妃或冉妃。”   冯乐柔把最近调查来的事情一一说给了太子。   “若一件事可能是巧合,两件事也许也是,那么三件四件呢?”   太子的脸色终于变了。   得知太子和冯乐柔最近在调查颜贵妃的事情,而颜贵妃也在和太子斗,顾敬臣安心了。   这时,提亲的东西都备好了,良辰吉日也已选好,福王妃带着礼登了永昌侯府的门。   双方早已说定,此事很顺利地定了下来,两府正式开始议亲。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定北侯府是青龙国数一数二的府邸,永昌侯府在文臣中也颇有地位。知情人觉得两府联姻,就像是一个信号,两个强大势力的结合,势必会对京城的局势造成一定的影响。   而那些不关心局势的,只会觉得二人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想了一年多,提了三次亲才成功。事情已定,照理说顾敬臣应该是最开心的那个人。然而,此刻他心里却如同放了一块大石头,堵的难受。   议亲的第二日,傍晚,顾敬臣从京北大营回来,拿着自己亲自雕刻的木簪子,又顺便去库房挑了些好茶叶,满心欢喜地来到了永昌侯府。   结果,他此行受到了阻挠。   议亲之前,永昌侯对自己很是热情,他一去侯府,永昌侯便会把意晚叫过来和他见面,自己都不用多说什么。   如今两人正式议亲了,永昌侯反倒是像是听不懂自己话中之意,对自己百般阻挠,不让他去见意晚。   看着面前笑眯眯地喝茶,始终不正面回应自己的老狐狸,顾敬臣有苦说不出来。   “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永昌侯端起茶,下了逐客令。   顾敬臣:……   他刚刚坐了不到一刻钟,时辰尚早。   可这位是自己的准岳父。   他敢怒不敢言。   顾敬臣满心欢喜地来,垂头丧气地离开。   顾敬臣离开后,乔西宁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父亲,您不是一直看中定北侯这个女婿吗?如今两家既然已经说定了亲事,如何为何要拦着他,不让他去见妹妹。”   乔彦成端起茶抿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顾敬臣这小子倒是识趣,还知道给他带些好茶。   “你没瞧见他刚刚那样子,急不可耐,万一让他见了意晚,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听说他房里连个通房妾侍都没有,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可控。”   乔西宁惊讶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父亲是不是想太多了,他怎么看都觉得定北侯不像是那种人啊。两个人年纪相仿,从小就认识,定北侯是最稳重不过的,向来不近女色,定不会对小妹做出来什么非分之举。   “父亲,定北侯是个有分寸的人,府中又有那么多人盯着,他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乔彦成又品了一口茶,满脸享受的模样。   哎,他如今也有人孝敬了啊。   “你那是没遇到喜欢的人。当你遇到了,什么理智、什么礼教全都会抛之脑后。”   眼前不期然地想到了当年初次见夫人的情形。   落花满地,她就坐在桃树下,安安静静地看书。   那场景,他一辈子也不会忘。   只可惜。   哎。   “父亲……您遇到过?”乔西宁看着父亲的神色问道。   乔彦成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色道:“少打听我和你母亲的事,多关心关心少夫人。我瞧着熙然是个好孩子,你多去后宅转转,别整日在前院待着,你祖母想抱重孙了。”   乔西宁:……   他也没说什么吧。   说完儿子,乔彦成抬步朝着后院走去。   乔西宁站起身恭送父亲离开,想了想,又坐下了,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茶的确是好茶。   熙然是个好姑娘,只可惜过于无趣了些。   罢了,天色已暗,他也有几日没去过后宅了,今日就去后宅用饭吧。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想见媳妇儿(╥╯^╰╥)   明天见! 第86章 私下   乔西宁刚走到春木院门口, 就闻到了里面飘出来的阵阵香气。   这味道像是烤肉的味道。   接着,院子里面传出来几道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妹妹们的声音, 还有他那新妇的声音。   他们晚饭吃的烤肉?刚刚来内院之前他问过管事的, 管事的说春木院尚未传膳。   乔西宁抬步朝着里面走去。   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在忙着,有人在忙着生火,有人在忙着做肉串, 还有人忙着弄调料,没人注意到他。   婉琪拿起来一串羊肉串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哇, 熙然,你烤的羊肉串真好吃啊,比厨房的大厨烤的好吃!”   温熙然一脸骄傲:“那当然了。我打小在山中庄子里长大, 常常在院子里烤肉吃。我不光会烤肉, 还会做叫花鸡,改日做给你们吃啊。”   闻言,意晚抬眸看向温熙然。   一个伯爵府的姑娘怎会在山里长大?   婉琪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叫花鸡?好吃吗?”   温熙然:“好吃啊!把食材塞进鸡的肚子里去,外面裹上一层荷叶, 再裹上泥巴, 放在土里面烤,别提有多香了!”   婉琪咽了咽口水:“改日我一定要尝一尝。”   乔西宁看着不远处正滔滔不绝地跟妹妹们说话的夫人,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太了解她。两人打小就定了亲事, 相识多年, 他从未见过她这副鲜活的模样。她在人前总是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意晚瞧着天色已晚,道:“咱们吃的差不多了, 收拾收拾吧, 大哥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温熙然:“不用着急, 一会儿再收拾,他今日不会回来的。”   意晚有些不解。她没听说大哥有姨娘,他就这么一位夫人,为何不回来。   婉琪和温熙然打小就认识,两个人关系好一些,知道一些内情,她道:“大姐姐有所不知,大哥哥打小就不喜欢跟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们在一处玩,他更喜欢在前院待着。小时候他就跟在大伯身边,后来在朝廷中任了职,就更忙了。”   意晚微微点头。   怪不得她总觉得大哥和大家不是特别亲近。   原来他像顾敬臣一样喜欢待在外院。   温熙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划过一抹讽刺:“他是世子,高高在上,自然与咱们不同。”   婉琪摇摇头:“大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我原也以为他生下来就是世子,高高在上,不爱搭理我们。后来发现他并不是这样的人。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们若是有了难处,他定会第一个冲上去帮我们。他只是把世子的责任扛在了身上,从小装得老成。”   闻言,温熙然眼眸微动。   意晚想到了平日里乔西宁的所为,点了点头。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然瞥到了一道光。定睛一看,不远处竟然站着一个人,那光是他腰间的玉佩。   “大哥?”   乔西宁掩在黑暗之中,意晚看不清他的面容,有些不确定是不是他。   这话一出,众人都怔住了。   乔西宁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要说在坐的人谁最慌张,当属温熙然莫属。   乔西宁打小就是个刻板的人,有一次她裙子上多了两道褶皱,他都皱着眉看了许久。如今院子里弄成这么乱,还不知会发多大的火。   “世……世子。”   乔西宁瞥了温熙然一眼,又挪开目光,看向了两位妹妹。   婉琪:“大哥哥。”   乔西宁:“两位妹妹都在。外面天冷,怎么不去里面坐着?”   意晚瞧着垂着头一脸做错事样子的温熙然,开口说道:“前几日我在书上看了个小故事,一位将军在外行军打仗,因天冷没有炊具,就在雪地里和士卒们一边烤火一边烤肉,很是有趣。今日雪尚未融化,便想着跟大嫂和二妹妹聚在一处吃肉。外面虽然冷,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今日她们三人本来在意晚院子里绣花,不知怎的,温熙然和婉琪二人提起了吃烤肉,二人说着说着便决定晚上烤肉吃。   意晚这里没有烤肉的东西,温熙然那里有,三人便一同来了春木院中。   温熙然是嫁到永昌侯府的,娘家是伯爵府,地位低于侯府,她在侯府中明显不太自在。而婉琪又是妹妹。意晚便主动把此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乔西宁瞥了一眼温熙然,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烤肉,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嗯,烤肉的确好吃,只是你身子不好,脾胃弱,以后莫要再吃这种不干净的东西。若是实在想吃,就让厨房给你做。”   温熙然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婉琪:“挺干净的,我们烤的肉和菜都是从厨房拿过来的。”   乔西宁:“你们又不会做饭,万一烤不熟呢?吃了要闹肚子的。”   婉琪:“大嫂会烤,肯定熟了。”   乔西宁的目光再次落到温熙然身上。   此刻她如往常一般,垂眸看着地上,一个字也没说,木木的。   意晚瞧出来气氛不对,笑着打了圆场:“大哥也太瞧不起我们了,虽然我们几个的厨艺不能跟厨房的厨子比,但肉熟不熟我们还是可以分辨清楚的。”   乔西宁没再多说什么。   意晚:“天色不早了,我和二妹妹先回去了,今日叨扰大哥和大嫂了。”   乔西宁沉思片刻,道:“好,我送送你们。”   说着,乔西宁随两位妹妹出去了。   温熙然顿时松了一口气,吩咐下人收拾院子。   分叉路口,婉琪带着婢女回了自己的院子。   看着婉琪消失的背影,意晚问:“大哥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她和婉琪在府中自是不会迷路,也不会遇到什么坏人,大哥既然亲自出来送,应该是有事。   乔西宁想到刚刚温熙然和以往不同的样子,道:“熙然性子比较内向,她又刚嫁到咱们府上,很多事很多人都不熟悉,你和婉琪若无事多跟她说说话。”   果然,大哥还是很关心大嫂的。   意晚:“好!”   乔西宁:“府中最近在忙着你和定北侯的亲事,你就在旁边看着便好,莫要插手,免得累着了。”   意晚笑着点了点头:“嗯。”   思及刚刚说起的事情,意晚想到了在院子里温熙然说过的话,多嘴说了一句:“大哥,其实大嫂可能不像你想的那样,你平日里也多关心关心她。”   乔西宁怔了怔,道:“好。”   意晚:“前头就是秋意院了,我先回去了,大哥也早些休息吧。”   乔西宁:“嗯,你慢些。”   意晚向乔西宁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等一下。”乔西宁想到了一事,叫住了意晚。   意晚转身看向乔西宁。   乔西宁犹豫了一下,说道:“刚刚定北侯来过,他想要见你,被父亲拦住了。”   意晚眼眸微动。   乔西宁:“父亲是觉得你二人刚刚议亲,不好私下见面,免得对你名声有碍。并非不满意这门亲事。”   事实上,父亲很是满意这门亲事,最近看着心情比往常好了不少,一扫几个月前皇上不让他去做主考官的阴霾。   乔西宁又道:“我是想告诉你,定北侯他很关心你。虽说祖母和父亲是看在他的家世上才极力促成这一桩姻缘,但定北侯也是个人品端方的君子,能力卓绝,堪为良配。”   意晚抿唇笑了笑:“嗯,我知道了,大哥。”   目送妹妹离开,乔西宁回了春木院。   院中已经恢复如初,只有空气中残留着烤肉的味道。   他抬步来到了正房中,坐在一旁的榻上。   下人们很快上了茶。   温熙然站在乔西宁面前,垂眸不语,一副犯了天大错的模样。   乔西宁喝了一口茶,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刚喝过定北侯送来的好茶,再喝这种普通的茶,瞬间感觉差了不少味道。   温熙然哪里知道乔西宁心中在想什么,她只看到乔西宁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样子。那茶是他喝惯了的,所以,他定不是嫌弃面前的茶,而是像以往一样在嫌弃她。   “今日是我不对。”温熙然认错。   乔西宁正欲再喝一口,刚放到唇边,又不想再喝了,他把茶杯放下,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夫人。   “夫人觉得自己错在哪了?”   温熙然:“我不该带着两位妹妹在院子里烤肉,不该失了身份,做这种没规矩的事情。”   乔西宁眉头又皱了皱。   温熙然低声道:“下次不会了。”   乔西宁:“我刚刚听你说你从小在山里长大?”   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从前每次他去伯爵府中,几乎都可以见到她。   温熙然没料到他竟然听到了这番话,连忙解释:“只是偶尔去别苑玩儿,并没有在那里长大。”   乔西宁点了点头:“嗯。时辰不早了,传膳吧。”   温熙然:“是。”   温熙然刚刚已经吃饱了,所以这顿饭几乎都是乔西宁一个人在吃,她只偶尔夹一些青菜吃。   饭后,乔西宁也没有离开,就坐在榻上看书。   温熙然也拿了一本书,坐在另一侧安安静静地看着。   乔西宁随意瞥了一眼温熙然手中的书,《延城风沙》。   “这是从意晚那里拿来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声音,温熙然先是一怔,随即说道:“对,好像是定北侯送过来的。”   乔西宁:“嗯。”   瞧着天色不早,乔西宁放下了手中的书。   “安置吧。”   温熙然心里一紧,合上了手中的书,磨磨蹭蹭站起来,走过来为乔西宁宽衣。   下人们默默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乔西宁看着笨拙地为自己解腰封的夫人,柔声道:“怎得还没学会,出嫁前没有人教过你吗?”   温熙然的小脸涨得通红,不小心打了个死结。   乔西宁阻止她越帮越乱的行为,自己宽了衣,把外衣递到了温熙然手中,朝着净房走去。   不久后,春木院熄了灯。   黑暗中,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想在院子里吃烤肉可以,下次让厨房的人过来弄,别自己动手。”   “哦,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意晚去了瑞福堂请安。   今日是十一月二十八,老太太准备十二月初一在寺中上香。她提前去,准备在崇阳寺小住两日,上完香再回来。   此刻瑞福堂里正收拾着东西。   意晚抿了抿唇,道:“祖母,我陪着您去吧。”   老太太颇为诧异:“你陪我去?你母亲不是安排你跟她学管家吗?”   意晚撒了谎:“孙女这几日心神不宁,又怕祖母一个人去寂寞,想陪着您去寺中住几日。”   老太太本也觉得一个人去无趣,多了个孙女在侧,她很是欢喜。   “好好好,还是你孝顺。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出发。”   意晚被老太太夸得有些心虚,福了福身,回院中收拾东西了。   巳时左右,意晚去了侯府中停放马车的地方。   瞧着站在马车前的乔琰宁,她微微一怔,随即福了福身:“三哥哥。”   乔琰宁神色颇不自在。   这是自那次康王府宴席后,二人第一次见面。   “嗯,大妹妹。”   意晚朝他客气地笑了笑,扶着紫叶的手上了马车。   不多时,马车朝着府外行去。   老太太自是知晓孙儿和孙女之间的矛盾,她道:“你二叔不放心我一个人去,特意嘱咐琰宁陪我去。”   意晚:“嗯,有三哥哥在,您身边有人照应着,总是好的。”   老太太看着孙女的神色,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你三哥哥心思单纯,性子也不坏,都是被婉莹那个死丫头利用了!你们是亲兄妹,你可莫要因为外人生分了。”   两个孩子都是自己的孙辈,也都是好孩子,她年纪大了,就想看着小辈们和和气气的。   意晚笑了笑,说:“祖母说的哪里话。我自是知晓三哥哥的性子的,孙女也从未生过他的气。听说三哥哥打小就跟婉莹关系好,屡次站在她那边也是人之常情。我相信有祖母的教导,三哥哥以后定会明辨是非。”   这话老太太爱听。她宽了心,轻轻拍了拍意晚的手,道:“还是你懂事。我估摸着有了上次的事情,他也差不多清醒过来了。”   意晚:“嗯。”   马车缓缓地在城中走着,出了京城,马车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些。不过,因为老太太在马车上,马车的速度也没太快。   老太太觉得外面太冷了,想要让孙儿进来一起坐。   无奈琰宁有心结,无论如何都没进来。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马车到了崇阳寺。   老太太年纪大了,一路上颠簸,到了寺中后,由僧人领着去了一旁供人休息的院中歇着。   吃过午饭,老太太便睡下了。   意晚扶着老太太睡下,自己去了旁边的房间休息。一觉醒来,天色微暗。   听着寺中的鼓声,意晚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窗,看向窗外。   不远处的大殿上积了厚厚的雪,而外面又飘起了小雪花。   这般情形跟上次来时感受完全不同。   此刻寺中一片静谧,意晚突然就想出去走走了。   她穿上袄子,又披了件姜黄色的披风,走出了小院。   来到前殿,人果然极少,只有三三两两的香客,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非常虔诚。   意晚看着慈悲的佛像,跪在了蒲团上。   尤记得上次来此处时,她心中有三愿。   一愿兄长高中,二愿兄长平安,三愿莹表姐长命百岁。   如今再来此处,心态已然和上次不同,平和了许多,愿望也与上次截然不同。   她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一愿家人平安,二愿余生顺遂,三愿……愿这一世夫妻和睦。   跪拜结束,意晚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裳,一转身,她看到了站在门口逆着光望向她的男子。   想到自己刚刚的心愿,意晚的脸微微有些热,她顿了顿,抬步朝着殿门口走去。   顾敬臣望着朝着自己走过来的人,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了自己的心上。   砰!   砰!   砰!   数尺的距离,他觉得像是隔着千百丈远一般,一时竟然没了耐心,忍不住朝前迎了两步。   意晚朝着顾敬臣福了福身:“见过侯爷。”   身子尚未福下去,就被顾敬臣托了起来。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顾敬臣:“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客气。”   此处是佛门圣地,二人这般拉拉扯扯,意晚脸更热了,她微微后退了半步,躲开了顾敬臣的触碰。   佛堂大殿内视线昏暗,环境清冷,二人朝着外面走去。   看着半月不见的顾敬臣,意晚问道:“这么巧,侯爷也来拜佛?”   顾敬臣:“不是。相比佛教,我更信奉道教。”   道教?意晚颇感意外。前世她可没听说顾敬臣信奉道教。或者说,他什么都不信。秦夫人有时去拜佛,有时去道观中,他却从未拜过任何一处。只把人送到便离开了。   看着意晚疑惑的眼神,顾敬臣又道:“我最近在看一本经书,读起来觉得甚是玄妙,有些心得感悟。”   意晚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不过,既然不是来拜佛的,那为何要来此处?   莫不是——   “秦老夫人来了?”   顾敬臣:“母亲在府中忙着你我定亲的事情,并未前来。”   好端端的干嘛要说定亲,意晚脸色有些不自在。她不再看顾敬臣,眼睛看向了前方。   两人走了数步,都没有说话。   意晚:“我听说昨日你去府中找我了,可是有事?”   闻言,顾敬臣突然停下脚步,看向站在身侧的意晚。   见顾敬臣不再往前走,意晚也停下了脚步,侧身望向他。   看着意晚微红的小脸,顾敬臣语气中带了几分笃定:“你今日是特意来见我的。”   顾敬臣也太自信了吧!   她明明是陪祖母来礼佛的,怎就变成特意来见他。   不过,这恰好戳中了意晚的心事。看着顾敬臣眼中的笑意,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反驳了一句:“我都不知你会来,如何特意来见你?”   瞧着意晚的这般反应,顾敬臣忽而笑出了声。   意晚的脸更红了,即便是凛冽的寒风依旧没能吹散她脸上的热气。她呢喃道:“再说了,是我先来的。”   这话说得极轻,像是在撒娇一般,轻轻拨动了顾敬臣的心弦。   顾敬臣忍住笑意,沉声道:“嗯,刚刚说错了,应该是我今日特意来此处见你。”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媳妇儿来见我了,好开心(*^▽^*) 第87章 簪子   闻言, 意晚的心比刚刚跳动地快了几分,唇角也露出来一丝笑意。   面对坦诚的顾敬臣, 她也没再遮掩, 轻声道:“嗯,我也是。”   “我也是”三个字对顾敬臣的杀伤力极强,他几乎快要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沸腾, 想要把人拥入怀中娶回家。   不过,此时还不行。   两个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就这般笑着。   一个抿唇笑, 一个傻笑。   不远处的扬风觉得他们家侯爷遇到乔姑娘之后就彻底完了,乔姑娘不仅牵住了侯爷的心,还狠狠拿捏住了他们家侯爷。   乔姑娘想要见他们侯爷, 都不用跟任何人说, 也无需问他们家侯爷的意见。她只需走出府门,他们家侯爷就会巴巴地赶来见她。   来了之后,他们侯爷也不说话,就在那里傻乐。   天这么冷, 晚饭还没吃, 肚子里空空的,也不知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所以, 你昨日为何要去府中找我?”意晚再次问道。   “没什么事, 只是突然想你了, 想见见你。”顾敬臣直白地说道。   意晚没想到二人议亲之后顾敬臣越发放浪,说出来的话也直白地让人难以招架。   她的心有些乱了,垂眸朝前走去, 顾敬臣大步跟上了。   意晚的步子小, 顾敬臣就放慢脚步跟着她。意晚走在里侧, 顾敬臣始终走在外侧。他为她挡住了外面的风雪。   前面有个台阶,意晚没注意。   顾敬臣只顾着看意晚,也没有注意。   意晚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上。顾敬臣反应快,一把拉住了她,顺便把人带入了怀中。   这一瞬间,意晚感觉周遭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耳边只有砰砰砰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她一时分不清这心跳声究竟是顾敬臣的还是自己的。   意晚回过神来,轻轻推开了顾敬臣。   此举,不妥。   顾敬臣虽有些不舍,但还是放开了她。   “慢些走。”   “嗯,知道了。”   意晚再次朝前走去,这一次脚步慢了些,不像刚刚那般慌乱了。   顾敬臣时不时看她两眼。   忽然,意晚的手被人握住了。   意晚心头蓦地一条,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她看向了身侧的人。   顾敬臣恍若未觉。   意晚试着把手抽出来,顾敬臣却握得更紧了些。   “天黑了,前面的路不好走,我怕你再摔倒了。”   顾敬臣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非常认真,像是真的担心意晚会摔倒一样。   意晚小声道:“我自己可以的。”   顾敬臣看向意晚:“那刚刚呢?”   想到刚刚自己差点摔倒,意晚有些词穷,她小声为自己辩解:“刚刚那是个意外。”   顾敬臣:“你能保证前面没有意外吗?”   意晚抿了抿唇,没说话。   顾敬臣紧紧握着意晚的手,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继续朝前走去。。   紫叶瞧着前面的情形,立马就要冲上去。   一旁的扬风连忙拦住了她。   侯爷好不容易跟乔姑娘有了进展,怎么能破坏呢!   “你干什么去?”   紫叶语气有些不善:“你没看到吗?”   扬风:“侯爷跟乔姑娘马上就要定亲了,他们早晚是要成亲的,牵一牵手也没什么吧。”   紫叶皱眉:“你也说了,是马上,又不是已经定亲了,这样做不妥。”   扬风提醒:“以后我们家侯爷和你们家姑娘成了亲,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侯爷也是你的主子,你可别做什么冲动的事让自己后悔。”   紫叶犹豫了一瞬,但很快心中又有了结论。   “谁跟你是一家人?我的主子只有我们家姑娘!”   扬风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说了,但就是一点,绝不能让她破坏侯爷的好事。   紫叶想上前,扬风就故意挡着。   就在紫叶要发火的时候,扬风指了指前面。   “你看,你们家姑娘都没说什么。”   紫叶再次看向了前面,姑娘好像不再挣扎,似乎默认了?   既然姑娘愿意,她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又继续安安静静跟在身后了。   意晚的手就在顾敬臣的手中,这样的事情顾敬臣想了不知多久了,他此刻哪还有心思走路。表面上一副淡定的模样,心都快飞了起来,走起路来也是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他领着意晚在这附近绕了一圈又一圈。   意晚的确对崇阳寺不熟悉,然而,即便是再不熟悉,在看到自己在同一座大殿路过三次时也知自己一直在这里绕路。   想到顾敬臣不了解佛教,更是很少去寺庙,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你是不是迷路了?”   顾敬臣身子微微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拉着意晚的手在这附近绕圈子。   “咳,抱歉,没怎么来过,走错路了。”   意晚:“没关系,咱们找人问问吧。”   顾敬臣环顾四周,道:“不必,走吧。”   意晚不解。顾敬臣明明不认得路,怎么还不找人问路。崇阳寺这么大,可别绕不出去了。   然而,很快,顾敬臣就带着她回到了老太太所住的小院门口。   顾敬臣并不想走,就站在那里不说话。   意晚也没说话。   即便是不说话,顾敬臣也觉得此时此刻非常美好。   过了片刻,还是意晚先开了口:“天黑了,路上又结了冰,你早些回去吧,路上注意些。”   顾敬臣握了握意晚的手,沉声问:“晚儿,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意晚脸又红了下,微微有些不自在。好在夜色正浓,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顾敬臣凑近了些,低声问道:“你刚刚跪在佛前许愿,可有跟神佛提到我?”   看着顾敬臣放大的脸,意晚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闪躲,不敢看他。   这模样,反倒是让顾敬臣更加笃定了。   意晚:“你不信佛,佛祖又怎会庇佑你。”   顾敬臣:“嗯,从今往后,你信什么我就信什么。”   意晚看向顾敬臣,信佛信道怎能因旁人信什么自己就信什么。   只听顾敬臣补了一句:“免得这些神佛拆散了你我二人。”   意晚:……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已经不想再跟顾敬臣再说话了。   她想走,被顾敬臣拦下了。   “我有东西送你。”   说着,顾敬臣从怀中拿出来一个紫檀木盒子,打算递给意晚。   意晚犹豫了一下,一时没接。   顾敬臣:“拿着吧,等以后咱们成了亲,侯府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   意晚更加不自在了。   顾敬臣真的是几乎句句不离成亲。   他就那么急着成亲吗?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这般急切。   顾敬臣直接抬起来意晚的手,把盒子塞到了她的手中。   意晚:“谢谢。”   顾敬臣笑了笑,没说话。   意晚想要抽回来手,却发现顾敬臣一直紧紧握着。   这个人怎么这么爱动手动脚了。   意晚使劲儿把手抽了回来,瞪了顾敬臣一眼,转身回了院中。   身后,顾敬臣脸上一直带着笑,眼睛盯着意晚的背影。直到意晚的背影消失,这才离开了。   离开崇阳寺前,顾敬臣吩咐:“去捐一百两香火钱。”   他既不信佛,也不信道,他知信自己。只是,这两年发生了很多让他说不清的事情。为了意晚,他想求个心安。   只希望神佛能保佑他和意晚长长久久。   扬风:“是,侯爷。”   回到院中,看着祖母脸上的笑意,意晚忽然明白了什么。   顾敬臣定是早就跟祖母打过招呼吧,不然天黑了她没回来,祖母肯定着急去找她。然而,她这么晚回来,祖母却问都没问一声。   这足以说明她的猜想是对的。   老太太笑着问:“玩得可开心?”   意晚:“嗯,挺好的。”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道:“时辰不早了,摆斋菜吧。”   方嬷嬷:“是,老夫人。”   一顿饭,老太太时不时跟孙子说说话,又跟孙女说说话。往日活泼开朗的孙子今日很是沉默,往日就很沉默的孙女今日也没多说话。   吃过饭,又陪老太太聊了一会儿,意晚从正房出来了。   她刚走到院子里,身后便传来了开门声。   是乔琰宁。   很明显,他这是有话要说。   二人不知彼此心中所想,也不知接下来对方会说什么,他们非常默契地去了离正房最远的地方,生怕老夫人听到。   乔琰宁一直想跟意晚说话,有些话又说不出口。他纠结许久,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意晚,对不起。”   万事开头难。开头一句已经说了出来,后面的话就没那么难了。   “从前的事都是我不对。是我识人不清,误会了你。”   “婉……她……我今日方知她刺绣造假一事是真的,她对你威逼利诱,想让你帮她成为太子妃。后来她又主动找了太子,千方百计联系太子想要入东宫。如今她在东宫中过得不如意,又想利用我来对付你以达到她自己的目的。”   意晚松了一口气。   都是一家人,若是长长久久这般僵持下去,伤的是长辈们的心。   他能想通就好了。   只是不知他怎会突然想通的。   “三哥哥从前不是不相信婉莹刺绣造假吗?如今为何突然信了?”   乔琰宁并未隐瞒,说了实话:“其实,我早就有些怀疑,只是跟婉莹相识多年,我不愿相信她是这样的人……包括那次她故意毁坏了祖父亲手画的画像。”   说到这里,乔琰宁顿了顿,又道:“今日定北侯来找过我,把婉莹做过的事告知于我。我去找祖母求证了刺绣一事,祖母也向我证实了。”   竟然是顾敬臣所为。   他私下为她做了这样的事。   意晚感觉自己的心又软了几分,刚刚分开时她不该因顾敬臣对她动手动脚就瞪了他一眼,她该好好跟他道别的。   乔琰宁有些沮丧,说道:“其实……定北侯今日不来找我,我也知道自己错了。那日在康王府,我就明白自己被她利用了。”   在这一瞬间,意晚忽然理解了乔琰宁。   她前世何曾不是被身边所谓的“亲人”利用个彻底,从始至终也没有察觉。甚至今生也差点又被利用。   意晚:“亲人的利用总是让人防不胜防。若是每日都带着盔甲活着,对每个人都设防,也太累了。三哥哥只是太过心善,才会被人利用。”   乔琰宁嗤笑一声:“说到底也是我愚蠢。大哥就没被她利用,二妹妹也及时发现了她的真面目。其实在她选择我,而没有选择大哥时,我就该明白这一点的。她一向是个聪明人,定是知晓谁才是最能帮助她的人。大哥是和她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和她最亲,也最能帮助她。她既然没有选大哥,那就说明她知道大哥不会被她利用。”   通过这一番谈话,意晚相信乔琰宁是真的彻底醒悟了。   往事已经发生,多说无益。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好在如今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一切都来得及。三哥哥就当被人上了一课吧。”   乔琰宁望向意晚。   心中的愧疚更深了几分。   “我的确没有伤害别人,但却伤害了你。”   意晚笑了:“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三哥哥面前吗?并未被人伤害。”   乔琰宁抿了抿唇,道:“我不能因为你如今好生生的站在这里,就当从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若那次定北侯没有及时出现,若事后定北侯没有向你提亲,京城中关于你的流言蜚语定不会少。你的名声也会受损。此事的确是我错了,我不敢奢求妹妹原谅我,但是请你相信,我以后定会改正的,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   意晚:“嗯,我相信三哥哥。”   二叔和二婶都是心正又心善之人,没有婉莹在身边,想来三哥哥慢慢地又会恢复如常了。   意晚又道:“三哥哥也不必一直把此事放在心上。我心中真的不曾怪过你。相反,我一直对你心存感激。”   她不会因为乔琰宁选择相信云婉莹就怪他。人心都是肉长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和选择。不过,同样的事情,她会因为意晴选择相信她而铭记于心。   乔琰宁不解:“感激?你感激我什么?”   意晚:“当初我在云府时非常困惑和迷茫,我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何事,要被母亲那般防着,那般区别对待。直到后来在围猎时三哥哥提及我长得像祖母,后来又在宴席上把画拿出来给我看,我方才确定了其中缘由。若没有三哥哥,我可能还是不能确定,还处在自我怀疑之中。所以,谢谢你。”   相较于意晚的真诚和善良,乔琰宁越发觉得自己从前太过混账。   “我那时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意晚笑了笑没说话。   看着意晚脸色冻得有些红,想到她不足月就被孙姨娘从大伯母肚子里弄了出来,连忙道:“天冷,你快回屋歇着吧。这里不比侯府,晚上多盖床被子。”   意晚:“嗯,好,多谢三哥哥提醒。”   看着意晚回了屋,乔琰宁也回了自己屋。   老太太听着方嬷嬷转述的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说开了就好了,都是好孩子。”   方嬷嬷笑着说:“可不是么,都是一家人,外人再怎么挑拨也没用。”   老太太感慨了一句:“意晚那孩子就是太懂事了。”   意晚回到房中,看着桌子上的紫檀木盒子,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了。   里面正放着一支木簪子,簪尾处坠着两朵用玉雕的荷花,花瓣是粉色的宝石。   这簪子一看便知极为贵重,不是凡品。   “哇,好漂亮的簪子。”紫叶在一旁惊呼。   意晚也觉得好看极了,爱不释手。不过,她总觉得木簪子有些怪异的感觉,摸上去有些粗糙。   她仔细看了看,上面刻着些荷花的花纹,不仅如此,竟然还刻着字。   紫叶:“这簪子极为好看,尾部的花也精致,怎得上面的花纹有些……嗯,不够周正。”   或许是她不懂得欣赏?   意晚拿着簪子放在烛光下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晚儿。   这是顾敬臣亲手雕的!   紫叶也看到了那两个字,脸上顿时露出来笑意,收回了刚刚说出口的话:“是我眼拙,这簪子分明好看极了。”   被她一笑,意晚的脸也微微红了起来。   他当真是有心了。   处处为她着想,还送她东西。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媳妇儿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88章 试探   顾敬臣来的时候心情有多么轻快, 回去的心情就有多落寞。   这一路似乎比来时漫长了些。   他没有回京,转身去了京北大营。   京北大营离崇阳寺近, 明日忙完了, 还能早些见一见意晚。   也不知她此刻是在看书还是睡下了,他送她的簪子她喜不喜欢,心里是不是像他想念她一样想着自己。   此刻意晚既没有看书也没有绣花, 她在抄写佛经。   今日来的突然,她事先并没有抄写佛经。   拜佛讲究心诚,她决心这两日亲自抄写两卷佛经, 供奉在寺中。   一开始,她的脑海中全都是顾敬臣的身影,渐渐地, 心情平静下来, 脑海中没了多余的杂念,只剩下眼前的经书。   夜深了,意晚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放下了笔。   她用热水泡了泡脚, 睡下了。   许是白天太过劳累, 几乎一闭上眼睛,她就睡着了。   梦里, 她看到了顾敬臣。   和以往不同的是, 她没梦到什么具体的事情, 只看到了顾敬臣。   顾敬臣在书房中抄写经书。   他站在书桌前,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抄写着,神情看上去极为虔诚。   在她整个梦里, 顾敬臣一直站在书房中抄写经书, 不吃不喝, 抄了整整一日。   满屋子里都是他抄写的经书。   天亮了,意晚睁开了双眼。   看着床帐,她恍惚了片刻才终于想起自己置身何处。   莫不是昨晚的梦真的是一场梦,并非前世发生的事情?   顾敬臣前世对神佛敬而远之,从来不拜。他始终觉得神佛无法庇佑人,只有靠自己才可以改变,梦中他怎会那般虔诚。   会不会是他昨日说了最近在看经书,自己如今又身在寺庙中,所以她才会梦到他抄写经书?   不,不对。   意晚缓缓摇了摇头。   昨晚的梦给人的感觉分明跟之前那几次一般无二,应该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   前世,顾敬臣的确抄写了经书。   那经书她曾看过,是度人经。   可他为何要抄写经书?脸上又为何那般虔诚,跟他平日里对待神佛的态度大相径庭。他做这些事情时的时间点又是什么?她嫁给他之前,还是嫁给他之后?   意晚躺在床上琢磨了一会儿,始终没想明白。她没再多思索此事,掀开被褥起床了。   她是陪着祖母来礼佛的,今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这一整日意晚都陪着老太太在寺中礼佛。   崇阳寺是千年古刹,这里的氛围很是宁静,意晚渐渐忘却了尘世的烦恼,坐在一旁认真地抄写着佛经。   老太太瞧着始终安安静静陪在自己身侧的孙女,心中对她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从前,她这些孙子孙女中,没有一个人愿意陪着她礼佛。有些人即便表面上乐意,心里也是不以为然的。来寺中陪她礼佛也是幌子,来了之后就四处闲逛,又或者憋在房中不出来。   礼佛讲究的是心诚。   久而久之,她也不愿再叫孙子孙女陪着她。   意晚倒是个例外。   没想到她不仅长得像自己,还真心实意地愿意陪她礼佛。   意晚性子安静,人比较沉稳,写经书时格外认真。既没有多余的小动作,也不会时不时偷懒跑去外面。倒是比她还能坐得住。   礼佛结束,意晚扶着老太太从殿中出来。   一出来,方嬷嬷便迎了过来,她瞥了一眼意晚,随后对老太太说:“老夫人,定北侯来了有一会儿了。”   老太太立马道:“你怎么不早说。”   好不容易攀上的一门好亲事,可不能因为一些小事没了。   方嬷嬷:“是定北侯不让说的。他说您在礼佛,不便打扰,就等在了外面。”   一听这话,老太太心里舒服多了。   不错不错,孙女好,孙女婿也是个懂事的。   她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孙女,笑着说:“你陪了我一整日,想必也乏了,去玩一玩吧。”   意晚面上浮了一层红晕,道:“孙女不累。”   老太太笑了笑,说:“你不累,我也累了,去吧,我回去歇一歇,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看着祖母调侃的眼神,意晚有些不自在,不过,她也没再拒绝。   “您若是有事就让人寻我。”   老太太:“好,去吧。”   意晚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朝着外面走去。   刚走到外面,意晚就看到了站在菩提树下的人。   那人背对着她,身姿挺拔,仰面看着面前的菩提树,不知在想什么。   似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又似是察觉到有人望了过来,那人收回来目光,转过身来。   顾敬臣的目光本是清冷的,在看到来人之时,眼中多了一丝暖意。   在顾敬臣的注视下,意晚来到了他的身边,朝着他福了福身。   “见过……”   侯爷。   顾敬臣:“嗯?”   意晚站直了身子,收回了后面几个字。她望着顾敬臣,再次开口:“你等了很久了吧?冷不冷?”   顾敬臣刚想说自己刚到,不冷,这些话在嘴里打了一个转,又收了回去。   “嗯,等了有一会儿了,挺冷的。”   意晚蹙了蹙眉:“怎么不去屋里等?”   顾敬臣:“想早一点见到你。”   意晚脸上刚刚消散的红晕又浮现出来。冷风吹过,一缕头发丝在脸颊上跳动,平添几分风致。   顾敬臣忽然觉得手有些痒。   只听意晚问道:“你昨日不是来过了么,今日怎么又过来了?”   顾敬臣顿了顿。   这是嫌他烦了?   “你不想见到我?”   昨日顾敬臣刚刚送了她一个礼物,又替她为三哥哥解开心结,她又怎会说出否定的话。   “也不是,只是……”   话未说完,顾敬臣就把手中用布包裹着的东西递给了意晚。   不是就够了,至于原因为何,他不在意。   意晚诧异地看向面前的东西。   不会又是像昨日那般贵重的东西吧?虽说二人早晚会成亲,但也不能总是收那么贵重的东西。   顾敬臣:“我这几日在营中练兵,离这里很近。晚上在帐中无事可做,就出来转转。”   意晚:“哦。”   见意晚不接,顾敬臣又道:“在山脚下看到有老农卖烤红薯,想着山上寒凉,给你买了一块暖暖手。”   意晚顿时眼前一亮。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烤红薯了。   因为脾胃比较弱,吃了胃里不舒服,所以她从不敢多吃。   “谢谢。”意晚接了过来。   顾敬臣:“你今日做了什么?”   问完,他看到了意晚的头上。今日意晚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头发散了下来,头上只别了一支簪子,那簪子分明就是自己亲手雕刻的那一支。   “陪着祖母礼佛,抄写经书。”   顾敬臣眼含笑意:“你戴这支簪子很好看。”   听到顾敬臣提到了自己头上的簪子,意晚脸色微红,轻轻应了一声:“嗯,我很喜欢,谢谢你。”   顾敬臣笑了。   意晚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布包,竟然还是烫的。顾敬臣已经来了许久了,烤红薯怎得还这么热。   “好烫。”   顾敬臣:“算着你结束的时间,刚刚让人去买的。”   意晚心头微暖。   察觉到意晚的动作,顾敬臣接过了她手中的烤红薯。一边为她剥皮,一边问:“今日没在寺中逛逛吗?”   意晚摇头:“没有。”   顾敬臣:“我陪你逛逛吧。”   意晚:“不用,你在外面待了那么久,去屋里暖和暖和吧。”   顾敬臣并没有接受意晚的好意,说道:“走吧。”   二人若是在屋中独处,老太太势必会让人在一旁看着,倒不如在外面舒适。   顾敬臣把烤红薯递到了意晚手中。烤   红薯上面剥开了一些皮,下面用布包着,正好暖暖手。   意晚接了过来,尝了一小口。   昨日已经牵过意晚的手,顾敬臣又想和昨日一般牵意晚的手。然而,他看到了意晚手中的烤红薯。他顿时有些后悔为她买烤红薯了。   “很甜!”意晚说道。   闻言,顾敬臣心情顿时大好,看着意晚脸上的笑容,他心里也为之感到高兴。至于没能牵手的遗憾,也减弱了几分。   “嗯。”   两个人在崇阳寺中逛了起来。   意晚发现,昨日还对寺中不熟悉的人今日突然变得熟悉起来。   顾敬臣不像昨日那般沉默地往前走,而是主动给意晚介绍崇阳寺。包括崇阳寺的由来,何人何朝所建,近千年来又经历了几次翻修,原来是什么样子,后来又改成了什么样。以及每一处殿宇的名称、由来,每一尊佛像都讲得清清楚楚,包括里面的一些小故事,比如关于佛像的,再比如在此处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意晚很是诧异,看向顾敬臣。   怎么过了一日他知道了这么多东西。   “你不是不信佛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顾敬臣瞥了一眼意晚,反问:“你觉得呢?”   看着顾敬臣的眼神,意晚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他竟然为了她专门去了解过。   意晚脸颊微红,垂头看着地面。她手中的一小块烤红薯已经吃完了,手中只剩下包着烤红薯的布包。她捏了捏布包,小声道:“其实你不必做这些事情。”   他是侯爷,是将军,每日都忙于政事。   没必要为了她浪费时间。   顾敬臣看着意晚额前的一缕碎发,抬手想要为她捋到耳后,手伸到一半,又觉得自己太过孟浪了。可若是此刻缩回来,又不舍得。   纠结一瞬,终还是大着胆子抬手把意晚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意晚惊讶地抬起头来。   看着意晚湿漉漉的眼神,顾敬臣眼神微变,手缩回来时,顺手抚摸了意晚的脸颊。   果然,手感细腻柔软。   和梦中的感觉一致。   “晚儿,为你做这样的事,我乐意至极。”   他想和她有话说,想为她做所有的事情。   意晚心头微跳,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她望向了顾敬臣的眼睛。   顾敬臣眼睛里盛满了对自己的爱意,她能清楚得看到此刻顾敬臣眼中只有自己。其实,在前世时,他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只不过那时是在深夜,她总觉得他那时看她是基于一个男人的欲望。因为白日里他总是对她冷冷淡淡的,让人猜不到他的心思。   感受着顾敬臣拇指指腹的粗糙,意晚顿时清醒过来,脸色酡红。   “还……还没定亲呢,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见你了。”   这怎么能行!   到正式定亲还得有些日子,等到成亲就更久了,不见意晚的话他可怎么熬?   顾敬臣不舍地拿开了自己的手,辩解:“你脸上有脏东西,我为你弄掉了。”   意晚看着顾敬臣手上的烤红薯残渣,脸顿时涨得通红。   一则为自己吃相不雅,二则因自己误会顾敬臣。   真是丢死人了。   意晚起来帕子擦了擦脸,小声道:“抱歉,我误会你了。”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被他“欺负”了还要跟他道歉。   顾敬臣看着意晚的模样,心里欢喜极了。   “咳,没关系。”   意晚小心地瞥了一眼顾敬臣的神色,垂眸,朝前走去。走了一会儿,想到昨晚的梦境,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昨日你说常看经书,不知你最近看的是哪一本?”   顾敬臣:“度人经。”   意晚眼眸微动。他竟然真的在看度人经,果然,昨晚的那个梦是前世真实发生的。   “你怎得会喜欢看这本经书?”   顾敬臣并未有隐瞒意晚的意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有一日去藏书楼找书,看到这本经书莫名觉得熟悉,于是便带回了书房。后来每每觉得心绪不宁,亦或者心中烦乱,都会看一看,抄一抄。”   接着,顾敬臣又道:“晚儿可曾看过这本书?说来也是奇怪,我每次抄写完,心情都能平复下来。我甚至在梦里都在抄写这本经书。”   闻言,意晚心中大惊。   顾敬臣也会像她一样做关于前世的梦吗?   他都梦到了什么?   想到他与前世略微的不同,意晚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难不成,顾敬臣也重生了?   察觉到意晚停下脚步,顾敬臣也停了下来,看向意晚。   见意晚的神色不太好看,顾敬臣关切地问:“怎么了?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意晚回过神来,看向顾敬臣的眼睛。   若他重生归来,定也会记得前世的事情。   “你可曾梦到过我?”   闻言,想到自己那些龌龊的无法言说的心思,顾敬臣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慌乱过后,他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一点。   意晚紧张地心快要提到了嗓子眼上。   “都梦到了什么?”   顾敬臣有些不敢直视意晚的眼睛,轻咳一声,第一次对意晚敷衍,道:“也没梦到什么。”   意晚皱眉。   依着她对顾敬臣的了解,很显然顾敬臣在撒谎。   他不想告诉她!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意晚的脑子迅速转动起来,开口试探:“对了,之前有件事一直想谢谢你,没来得及对你说。”   顾敬臣看向意晚。   意晚:“前几日我哥,嗯,就是我云家兄长,听说我们二人正在议亲,托我向你道谢。来京城的第一年幸好你去燕山救了他,不然他要是摔断了腿就无法参加科考了。”   说完,意晚一直盯着顾敬臣的眼睛。   只见顾敬臣眼底有了起伏,开口说道:“不用谢,况且,即便我不救他,他也未必会摔下去,摔下去也未必会断腿导致不能科考,我只是做了一件小事。”   意晚:“可我哥觉得他掉下去定会被大石砸在腿上。所以才更加感谢你。”   顾敬臣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道:“云公子多虑了,未必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要是说谢,他更应该谢谢你。是你去提醒我的,我才会调兵去燕山。”   意晚心想,难道她想多了?若顾敬臣真知晓前世的事情,定然知道她哥腿的确被大石压到,因压了一晚上,所以再也无法行走了。   倒不是说她哥有多重要,主要是她前世嫁给了顾敬臣,顾敬臣知晓她家中的事情。   顾敬臣:“不过——”   意晚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顾敬臣:“云公子是你表兄,如今我二人已经在议亲,晚儿还是少见他吧。”   他能感觉得到,意晚对她这位表兄的感情不一般。从前二人是亲兄妹便也罢了,如今二人是表兄妹,还是不要走太近为好。毕竟,这二人一同生活了十几年,感情和旁人不同。   意晚:“……哦。”   作者有话说:   意晚试探:我哥说…………   顾敬臣皱眉:一个男的!   随机送50个小红包~   预收收藏一下呗~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89章 主动   或许他不是重生, 但是会如自己一般梦到前世的事情?   意晚看着顾敬臣放在身侧的手,抿了抿唇, 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碰触,顾敬臣愣住了,随后心头大喜。   她这是……   意晚大着胆子, 一手托住了顾敬臣的手,另一只手放在了顾敬臣的大掌之中,看着顾敬臣的眼睛, 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感觉?”   意晚的手白皙柔嫩,手指纤细,手小小的。   顾敬臣的手掌大而粗糙, 指节粗大, 上面有些伤痕,算不上好看。   一大一小。   一黑一白。   一个细嫩,一个粗糙。   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要问顾敬臣什么感觉,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当然是紧紧握住她的手, 然后娶回家!   顾敬臣的视线从意晚的手掌挪到了她的脸上。   看着意晚饱含期待的眼神,顾敬臣喉结微动, 哑声道:“晚儿, 我们早些成亲吧!”   意晚:……   见顾敬臣不认真回答, 意晚打算抽回来自己的手。然而,她刚动了这个念头,手就被人紧紧裹在了手中。   既然她主动送上门, 顾敬臣又哪有放过她的道理。   意晚试着抽动了几下都没能把手抽回来。   “你松手!”   顾敬臣事事都听意晚的, 事事以她为先, 为她着想,唯独此事他没听。他不仅没松开意晚的手,甚至还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这就太过分了!   他们二人还没成亲呢,甚至尚未定亲。   意晚微恼:“顾敬臣,你放开!”   紫叶正开心地吃着烤红薯,听到自家姑娘的声音,看着不远处的情形,手中的烤红薯顿时不香了。   “你家侯爷太过分了,怎么能对我家姑娘动手动脚!”   紫叶愤怒地要上前。   扬风正看着前面的好戏,察觉到紫叶要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紫叶怒斥:“你放开!”   扬风:“你小声点!别怪我没提醒你,是你家姑娘主动的。”   紫叶:“你胡说八道,我家姑娘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分明是你家侯爷强迫的!”   扬风:“信不信由你,总之你不能过去。”   这是意晚第一次叫顾敬臣的名字。   顾敬臣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那么好听。自从知晓了那件事,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很难听。每每听到别人叫自己,每每想到名字的由来,都觉得心头像是哽了什么东西一样。   原来不是名字寓意好不好,而是叫他名字的人不是她。   顾敬臣:“这就是我的感觉。”   意晚初时不解,但当她冷静下来,察觉到顾敬臣的心跳从手上传来时,就明白过来了。顾敬臣这是在告诉她,因为她的触碰他会心跳加快?   意晚的手主动贴到了顾敬臣的胸口,感受顾敬臣的心跳。   果然,跳得很快,而且越来越快。   她只顾着观察顾敬臣的心跳,丝毫没注意到顾敬臣因她这个小小的举动身子僵住了。   紫叶有些看不懂那边的情形了。她家姑娘刚刚还有些气恼,怎得现在看上去一脸享受?   扬风小声道:“你看,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就是你家姑娘主动的!”   紫叶心中顿生不悦,瞪了扬风一眼,又继续吃手中的烤地瓜了。   “你心跳会加快?”意晚开口问道。   “嗯。”顾敬臣沉声应道。   意晚抬眸看向顾敬臣,问:“是每一次我碰你你都会这样吗?”   顾敬臣又沉声应了一声:“嗯。”   那岂不是和自己的反应一致?意晚琢磨了一下,问:“你昨晚可有做梦?”   顾敬臣想到昨晚旖旎的梦境,再次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意晚期待地问道:“梦到了什么?”   顾敬臣不说话,眼睛一直盯着意晚。   意晚开始猜测:“你梦到我了?”   顾敬臣神色开始变得不自然。   意晚能感觉到手掌下顾敬臣的心跳加快。   “你究竟梦到了关于我的什么事?”   顾敬臣看着意晚的眼睛,微微垂首,哑声道:“等你嫁给我,我就告诉你。”   意晚终于发现了顾敬臣的异常。   他……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危险。   顾敬臣这模样她前世见过。   每次晚上回内宅,熄了灯,屋内暗下来,他就会变得和白日里不同。   想到那些画面,意晚的心砰砰砰地跳动起来。脑袋中一片空白,至于自己想问的那些问题已经全然忘记了。   顾敬臣就那么想娶她吗?   意晚不知自己是如何跑回来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太快,快要跃出胸膛来了。   等到她平复下来时,才发现自己的问题被顾敬臣糊弄过去了。   从始至终顾敬臣也没有告诉她他究竟梦到了什么。   晚上躺在床上,意晚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她开始细细思索重生后顾敬臣做过的事情,以及今日她提及兄长一事时顾敬臣的反应。   顾敬臣应该不是重生的。   对于前世的顾敬臣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有二。一是青龙国的边境,二是秦老夫人。   若是重生的,他应该会提前知晓大梁国的举动,会避开战事,不会打那么久。   若是重生的,他应该知晓秦老夫人会中毒,会提前避开这件事情。   那他们二人接触时,他会不会做关于前世的梦呢?   这一点有待商榷,毕竟,今日他自己提及过,梦里抄写过度人经。在这点上,和自己昨日梦到的一般无二。想着想着,意晚渐渐睡着了。   梦里,她来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在山上。山中云雾缭绕,仙气飘飘。在山顶上有一座道观。道观门前很是萧条荒芜,杂草丛生,没有人烟,像是多年不曾有人踏足。   然而,此刻道观前跪着一人。   那人的身影很是熟悉,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顾敬臣。   意晚诧异极了。   她快步走了过去,只见顾敬臣直着身子跪在道观前。满脸胡茬,眼神毫无生机。神情很是严肃。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狼狈,孤独。   不多时,道观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顾敬臣那死寂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随后,顾敬臣跟着一位道童进入道观之中。   一位头发胡须发白的老道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什么:“罢了……这一切都是贫道之过……”   顾敬臣再次跪下,嗓音沙哑:“求您为我指一条明路。”   老道嘴里又念叨起什么来。   意晚有些没听清,她连忙凑近了些。   霎那间,那道士的眼睛睁开了,目光看向了自己。他像是能看到自己一般。   意晚心头猛地一跳。   接着,她醒了过来。   满头大汗,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至于自己梦到了什么,她忽然想不起来了。好像是梦到了顾敬臣,还梦到了一个道观。还有……   忘了。   意晚发现,她越是费力去想,那些事情便越是模糊,渐渐地,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人又慢慢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天光大亮。   意晚惊奇地发现自己丝毫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但她能肯定自己定是梦到了什么,至于梦境中的内容,一点印象都没了。   这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顾敬臣倒是没忘自己昨晚的梦,甚至白日练兵时脑海中还时不时浮现出来昨日的梦,嘴角露出来一丝诡异的笑。   那些被顾敬臣操练的士卒们一个个吓得气都不敢大喘一下。   当天晚上,意晚再次见到了顾敬臣。当她询问顾敬臣梦境之事时,顾敬臣仍旧没答。   这令意晚颇为失望。   顾敬臣能怎么答呢?答他昨晚又梦到了二人婚后的事情,还是答他在梦中狠狠欺负了她呢?   “明日你不必来了。”意晚道。   顾敬臣心头一跳,回过神来。   “为何?”   她这是因为自己没回答她所以生气了?   意晚:“明日初一,我祖母要去礼佛,后半晌我们就要回京了。”   顾敬臣恍然明白过来了,心中颇为失落。若是等意晚回了京,再想见她可就难了。   “嗯,好。”   意晚虽然失望于顾敬臣的隐瞒,但瞧着他失落的模样,还是心生不忍。她开口宽慰道:“十六那日是我祖母的寿辰,届时还是可以见一见的。”   没想到顾敬臣丝毫没被宽慰道。   顾敬臣眉头皱起。今日三十,十六距离今日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他想了想,说道:“初六那日是我外祖母七十岁寿辰。”   永昌侯府和承恩侯府同在京城,多少有些交情,去岁范老夫人寿辰时承恩侯府也曾去过。   意晚有些犹豫。   顾敬臣:“我外祖母没见过你,她想见见你。”   如今二人正在议亲,意晚自然明白顾敬臣的意思,红着脸点了点头。   第二日礼完佛,意晚随范老夫人回了侯府中。   回来之后,她便日日跟着陈夫人学习婚嫁相关的事情。   陈夫人:“我本打算多留你两年,只是定北侯府那边催得紧,你祖母和父亲也同意,便不好再多留了。快的话,你和定北侯年后就要定亲了。你二人的亲事虽然用不着你操心,但多学一些也是好的。你也不必害羞,大大方方跟在我身边就好。”   意晚微红着脸点头应了一声:“嗯,女儿记住了。”   陈夫人见荔枝进来了,从她手中接过来一本账册。随后,她看向女儿,说道:“既要忙着你定亲的事,你祖母的寿辰便忙不过来了。好在今年不是整寿不必大办,我打算把此事交给你大嫂去办。”   因为日日跟在母亲身边,因此意晚跟温熙然的交集多了不少。   她发现,大嫂只有对着她哥的时候才是一脸木然的样子,私底下跟她们这些人在一处时很是活泼。   不过,在管家一事上,大嫂算不上精通。   “祖母可知此事?”意晚问。   自从大嫂嫁进来,她没少听祖母说起大嫂的话。这次礼佛祖母也说了不少。祖母言语间似是对长嫂不太满意。   若祖母知晓此事,不知心中作何想。   陈夫人如何不知老太太的想法,她顿了顿,道:“没有人生下来就什么都会,人总会成长的。你大嫂多做几次就好了。有我在旁边看着,出不了岔子。”   意晚宽了心。   有母亲在身边帮着大嫂,定是没问题的。   陈夫人把手中的账簿递给女儿,道:“这是往年你祖母寿辰时的宴请名单和礼单,刚刚找出来的。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顺便给她吧,免得她再来一趟。”   她也是做人儿媳的,知晓天底下的儿媳在面对婆母时总是没那么自在。   意晚接过了账簿,应道:“好。”   陈夫人见女儿乖巧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的手,语气温和地说道:“她若不好意思来寻我,你就在旁多帮帮她。”   意晚答应了:“好。”   说完,意晚琢磨了一下,小声道:“母亲,我偷偷告诉您,其实大哥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陈夫人有些惊讶,问:“哦?西宁也说过?”   她瞧着儿子一心扑在政事上,不怎么回内宅,还以为对儿媳不满意。   意晚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着点了点头。   陈夫人脸上露出来一丝轻松的神色。   家和万事兴。   儿子和儿媳过得和睦比什么都强。   从正院离开后,意晚直接去了春木院。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春木院门口无人守着,意晚直接走了进去。只见院子里的人正聚在一棵树下,仰头朝着树上望着。   意晚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了树上。   只见她那位人前木讷,从不多言的长嫂正两手两脚并用往树上爬。   意晚:……   定是她眼花了吧。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媳妇儿主动了,开心(*^▽^*) 第90章 偏心   温熙然又往上爬了一会儿。   站在下面的人纷纷道:“到了, 到了。”   温熙然停下了,她伸手够着一旁树梢上挂的东西。   下面的人时不时告诉她“低了”“高了”“往左”“往右”, 在大家不懈地努力下, 温熙然终于拿到了树梢上挂着的东西,从上面下来了。   一下来,她还没来得及跟众人炫耀, 就看到了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的意晚。   她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手中的风筝也差点被她捏烂了。   对,都是这该死的风筝惹的祸。   温熙然本应把风筝撕烂烧掉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然而这风筝是旁人送的,她不舍得。   她默默地把风筝藏到了身后。   “外面冷,妹妹, 屋里请。”   温熙然不得不佩服自己此刻还能平静地做出来这种反应。   意晚回过神来:“好。”   不多时, 二人来到了屋内,面面相觑。   温熙然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刚刚你看错了,我没有爬树。”   意晚:……   她眼睛又没瞎,眼睁睁看着她从树上下来的。那动作相当流畅, 一看便知经常做此事, 练习了多次。   不过,既然对方不想承认, 她也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意晚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微微怔了一下, 开口说道:“嗯,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完,她又品了一口茶。   这茶跟顾敬臣在寺中送去祖母那里的味道一样。   祖母说这茶好, 价格昂贵还是其次, 关键是难寻。没想到他竟然连兄长这里也照顾到了。   意晚拿起来帕子遮了遮唇, 眼底一片温柔。   温熙然不知意晚心中所想,瞧着她这副平静的模样她反倒是不好接着往下瞎编了。   想到意晚平日里沉稳的性子,温熙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哎,好吧,是我爬的树。我也不是故意要爬树,主要是刚刚刮了一阵风,把我的风筝吹到了树梢上。我让人拿着杆子弄了许久也没能弄下来,所以只好自己上去扯了下来。”   意晚觉得,这件事重要的不是为何要爬树,而是大嫂怎么会爬树。她只见过男童爬树,还不曾见过哪一位女子爬树。   既然温熙然说了实话,意晚也好奇地问了一个问题:“大嫂从小就会爬树吗?”   温熙然神色微顿,随后点了点头:“嗯。”   这就更让人诧异了,忠顺伯爵府虽然门第不是特别显赫,但应该也会请教养嬷嬷为府中的姑娘讲规矩,又怎会教大嫂爬树。   “伯爵府的人教你的吗?”   温熙然抿了抿唇,摇头。   伯爵府的人最重那些规矩礼仪,怎么可能教她这些。   见温熙然摇头,意晚猜测温熙然是偷偷学会的。也不知是何缘故,长嫂竟然会学会爬树。想到那日她们几人吃烧烤时,长嫂脱口而出的话,意晚觉得这背后定是有故事的。不过,她不是个喜欢探听别人隐私的人,故而没有多问。   “嗯,大嫂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我今日什么都没看到。”   祖母本就觉得大嫂不够端庄贤惠,若是此事被她知晓了,定又要说些什么。   意晚提醒:“大嫂以后也注意些,门口最好守着人。”   温熙然感激地看向意晚。   意晚笑了笑,把账本递给了温熙然。   “母亲让我把往年祖母寿辰时宴请名单和各个府上送的礼品账单拿了过来,让长嫂做个参考。今年祖母的寿辰就辛苦长嫂了。”   陈夫人把老太太寿辰的事情交给了儿媳,也算是对她的历练和器重。   温熙然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只是看着手中的账簿,她的面上流露出来一丝为难。   意晚看这温熙然面上的神情,安抚道:“母亲说过,长嫂若是有为难的地方,尽管去问她。”   温熙然抿了抿唇,看向意晚:“要不,妹妹帮帮我?”   婆母虽然对她很好,可面对贤良淑德、性情温和又正直的婆母时,她总觉得自惭形秽,没脸面对。尤其是她嫁过来之后做了不少错事。   面对这个请求,意晚先是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好,嫂嫂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和我提。”   温熙然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原跟婉琪性情相投,关系好,觉得处处都像婆母的意晚跟她远上一层。经此一事,倒是觉得和意晚亲近了些。   老太太得知此事后,私下跟儿媳说:“还好她知道找意晚,不然我还真不放心她一个人办。也不知那伯爵府怎么教养的女儿,怎得什么都不会,还跟个木头似的。我记得她小时候挺机灵的,长大后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真是不讨喜!”   她对这个孙媳是一点都不满意。   整日闷不吭声的,人瞧着也很是木讷。漂亮话不会说,漂亮事也不会做。   然而,这亲事是已故的老侯爷定下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也不知那伯爵府是不是故意把姑娘养废的。   陈夫人皱眉:“母亲,谁都有不擅长的事情。好在熙然乖巧听话,人也伶俐,慢慢教便是了。”   老太太:“我看她笨得很!府里的这些事情学了三五个月才终于捋顺了。你瞧瞧意晚,半个月就上手了。”   这话陈夫人也不好接了。一个是儿媳,一个是女儿。女儿的确上手比旁人快些,这一点陈夫人也很骄傲。可儿媳也不像婆母说的这么笨。   “不管她学了多久,总归是学会了。”   见儿媳一直维护孙媳,老太太也不愿多说了。   “你盯着她,可别让她惹出来什么事儿闹了笑话。”   陈夫人:“是,母亲,儿媳有分寸。”   老太太:“对了,过几日是承恩侯老夫人的寿辰,你给意晚再做几件好看的衣裳。尤其是斗篷,多做几件。”   虽然是给女儿做,陈夫人还是提出来反对意见。   “母亲,府中半个月前才刚刚给府中的女眷做了衣裳,意晚不爱出门,她有几件还没上过身。”   老太太立马道:“那些颜色太素了,礼佛时穿还行,出门做客就不好看了。小姑娘家家的就得穿的鲜亮些。”   那曾老太太一直想把自己的孙女嫁给外孙定北侯,如今这亲事落到了自家孙女头上,那老太太还不知要挑什么刺儿。这次说什么也得让孙女拔得头筹,压她们一头,好叫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老太太直接做了决定:“做一件正红色的,颜色比上回那件亮一些。”   明日定北侯也会去吧。   孙女那几件斗篷他都见过了,得做新的!   陈夫人看出来婆母的坚持,不再反驳,道:“好,儿媳一会儿让人来给意晚、婉琪和熙——”   话还未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了。   “她俩就别做了,你不是说了么,半个月前刚做了,就给意晚一个人做。”   陈夫人皱眉。   只给自己女儿做,这像什么话。   老太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不用走公中的账,走我的私账。”   自打从崇阳寺回来,婆母似乎对女儿就越发宠爱了。日日往女儿院里送东西,时不时叫女儿过去说说话。   这比从前对婉莹还要热切几分。   长此以往下去,二弟妹那边要不高兴了。   婆母的性子她也知道,劝不动的。   罢了,她私下给婉琪送些东西过去。   陈夫人答应下来。   当天下午就让人去给意晚做斗篷,两日后斗篷就做出来了,正好赶上承恩侯老夫人的寿辰。   老太太看着一红一篮两件斗篷,看向了红色的那件,满脸笑意。   这颜色很正,意晚肤色白皙,穿上这件定能惊艳四方。   瞧着孙女来了,老太太笑着把斗篷递给了意晚。   “今日是去承恩侯老夫人的寿辰,莫要穿那么素的衣裳,换这件。”   意晚看了一眼老太太手中的斗篷,道:“祖母,这件太亮了,孙女身上这件正合适。”   老太太坚持道:“你年纪轻轻的,穿亮色的才好看。等年纪大了,再穿这种颜色就不合适了。”   意晚虽然接了过来,但还是不想穿。   今日是曾老夫人的寿辰,她穿这件有些喧宾夺主了。   老太太指了指一旁的蓝色斗篷,道:“这件也是给你新作的,一会儿让你的丫鬟拿回去,等下次宴席的时候穿。”   她眼角瞥到了旁边那件宝蓝色的斗篷。   这件虽然颜色同样亮丽,但却没那么显眼儿。   “祖母,孙女还是穿这件吧。”   老太太立马就提出来反对意见:“那件不行,那件以后穿。”   意晚瞧出来老太太的坚持,换了个方式:“祖母,不如孙女穿上您看看?”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已经想好了,不管一会儿孙女穿上怎么样,她都要说那件红色的好看。   不过,在意晚穿上宝蓝色斗篷的那一瞬,老太太心中的想法还是动摇了。   不得不说,这件宝蓝色的跟孙女的气质更搭,穿上之后整个人都感觉清冷了几分,高雅脱俗了几分。   意晚看出来老太太眼底的动摇,走过去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笑着说:“祖母今日穿松花绿,我穿宝蓝色,正相配,让人一眼就知咱们是祖孙。若是孙女穿红的,在祖母身侧就不和谐了呢。”   被意晚这么一说,老太太更加动摇了。   这时,陈夫人在一旁说道:“我瞧着也是宝蓝色的更好看。”   想到老太太的心思,她又补了一句:“年底了,大家都喜欢穿红色,意晚穿蓝色的反倒更容易出彩。”   这话说到了老太太的心坎上。老太太看看那件红色的斗篷,又看看意晚身上的蓝色,没再坚持。   再过几日就是老太太的寿辰,府中正忙着。又临近年关,府中得有人,所以陈夫人和温熙然没有跟着去。   老太太和意晚一辆马车,何氏和婉琪一辆马车。   何氏想到刚刚看到意晚穿的那件斗篷,再看坐在一旁吃点心的女儿,道:“你平日里没事儿就去瑞福堂坐坐。”   婉琪:“知道了。”   何氏叹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婉琪:“明白什么?”   何氏:“讨好你祖母啊!你看婉莹从前多会讨好你祖母,你祖母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如今意晚也时时陪在你祖母身边,你祖母更是宠她。”   女儿从小就跟婆母关系不亲近,婆母有什么好事想到西宁,想到琰宁,想到婉莹,却从不会想到女儿。如今婉莹不在府中了,婆母日日挂在嘴边的变成了意晚。   婉琪反驳:“婉莹心机重,大姐姐可没刻意讨好祖母,那是祖母自己喜欢她。”   何氏看着天真的女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婉琪:“大姐姐待人真诚,我也喜欢她。母亲不是也很喜欢她吗?难道你喜欢大姐姐是因为大姐姐讨好你了吗?”   何氏被女儿反驳得哑口无言。   意晚的确没有巴结她,但意晚对女儿好,又教女儿刺绣,她打心底感激她。   她思来想去,再次叹气,妥协道:“罢了,我看你也别去讨好你祖母了,你多跟意晚学学吧。”   女儿若是能学到意晚身上的一星半点儿,也不用去费力讨好谁了。   这话婉琪爱听,她笑着答应下来。   马车很快就到了承恩侯府。   意晚本就长得好看,从前穿暗色的衣裳就有不少人盯着她看。如今她换了件宝蓝色的斗篷,盯着她看得人就更多了,再加上老太太的高调介绍,众人的焦点一下子落在了意晚身上。   “这位就是当初为了一个穷书生拒绝敬臣的姑娘吧,今日一见,果然如众不同。”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承恩侯夫人,也就是当初受秦夫人所托,去云府提亲的人。   可惜,她算漏了一个人。   老太太向来不是一个冷静周全的人,极其护短,闻言,想也没想就怼了回去:“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当年被已故定北侯退亲的小丫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忘了那件事儿啊!”   揭短么,谁不会?   老太太活了这么多年,知道的各家秘辛不要太多。   吵架么,自然是哪里痛戳哪里。毕竟,谁让对方先不要脸面的呢?   此话一出,喧闹的院子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一章。 第91章 算计   承恩侯夫人周氏从世子夫人熬到现在, 如今底下儿女双全,整个承恩侯府内宅几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是太子的舅母, 受人尊敬, 就是太子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已经有很多年没人敢在她面前说这般难听的话了。   对方不过是被皇上厌弃的侯府老夫人,他们府可是出过皇后的承恩侯府。   今日是他们承恩侯府的喜事儿,容不得旁人在这里叫嚣。   周夫人脸上挂不住, 道:“老夫人,您这是何意!”   老太太脸色也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年轻时就是个直性子,说话做事不给人留情面, 也不懂得委曲求全。不然当年的孙姨娘也不会占上风。如今她年纪大了,脾气就更不好了,说一不二。   即便对方比他们永昌侯府更得盛宠, 她也没有怕的。   这事儿闹到哪里都不是她的错。   周夫人脸上的神色算不得好看, 她瞥了意晚一眼,道:“我不过是告诉大家一个事实!”   老太太立马回道:“我又有哪句话是虚的?你当年难道没被已故定北侯退亲吗?”   意晚眉头紧锁。今日的事源头在她,她正欲上前,被老太太抬手挡了回去。   她是长辈, 她怎么说周夫人都行, 甚至骂她两句都没关系。意晚是晚辈,不管她说什么都是错。   见祖母冲自己摇头, 意晚没再动。   周夫人快要气炸了。这老太太竟然敢提从前的事情。她不就是仗着孙女要嫁给敬臣了么。这事儿她婆母可没答应, 两家也尚未正式定亲, 未必就能成!   “你……”   周夫人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怼了回去:“你一个小辈敢在长辈面前这般没大没小,你婆母、你娘是如何教你的!没规矩!”   眼见着这二人就要大吵起来,旁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这两家都不好得罪啊。一个是已故皇后的娘家, 太子的外家, 如今正得盛宠。一个虽然没那么得盛宠了, 可也是文官清流,门生旧故遍布青龙国。再者,听闻定北侯要跟永昌侯府的女儿定亲了。   院子里的人都不敢说话。   屋内也静了下来。   曾老夫人脸色极为难看,她扬声道:“永昌侯老夫人既然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这话打破了院内外的寂静。   老太太瞥了周夫人一眼,道:“今日是你婆母的好日子,我就先不跟你一个晚辈计较了,下次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别怪我不客气。即便是闹到太后娘娘那里,我也是占了理的!”   说完,老太太昂首进去了。   意晚紧随其后,进了正厅。   一进去,老太太立马换上了笑脸。   “呦,好久不见,老姐姐风采依旧啊,还是这么有精神,还是这么中气十足。”   这是在说刚刚曾老夫人打断她和周夫人的谈话。   曾老夫人笑着说:“你也一样,说话做事还是那么爽利,直来直往。”   这是在暗讽老太太什么话都往外说。   两人各自话中有话。   范老夫人:“你知道的,我一向这样,学不会那些虚与委蛇的把戏。旁人说我什么,我就回敬什么。”   这是在暗示周夫人先惹的她。   曾老夫人心中暗怪儿媳不懂事,当着这老太太的面就说她孙女。京城谁不知道她脾气性子不好,惹谁也别惹她。   既然不好跟范氏说,曾老夫人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小姑娘。   在看清楚意晚的样貌时,曾老夫人心中暗自一惊。这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啊,尤其是周身的气度,清丽脱俗。怪不得敬臣痴迷于她,一心只想求娶她。   不过,此事也不算成。   “这是谁啊,怎么这么久了也没人给我介绍介绍。”   这又在暗讽意晚不懂规矩,没主动给长辈请安。   范老夫人自然不高兴了。   意晚上前一步,朝着曾老夫人福了福身,笑着说:“一进门,我本就应主动上前跟您请安的。只是您跟祖母许久不见,见了面便寒暄上了。意晚作为晚辈,不好打扰您叙旧,便没有上前。”   曾老夫人笑了笑,对众人说:“这小姑娘伶牙俐齿的,跟她祖母似的。”   意晚面上神色丝毫没变,语气温和地说道:“能像祖母是意晚的福气。意晚也想像祖母一样做个性子爽利之人。这样的话,在受到旁人言语上的欺辱时就不必忍气吞声,可以大胆地还击回去。可惜意晚尚未学到祖母的两成,胆子又小,旁人说了难听的话也只能在一旁默默受着。以后可得跟祖母好好学一学。”   意晚向来与人为善,不愿说人不是。若曾老夫人只说她一人,她便受着了。只是,先是承恩侯夫人,又是老夫人,一个一个都过来跟祖母吵,让人心中很是不快。   而且,曾老夫人前世就不喜欢她。   人永远无法让一个本就对自己心存偏见的人喜欢自己。   曾老夫人脸上的笑渐渐落了下去,看向意晚的眼神有几分凉意。   这小姑娘看着很是柔弱,没想到说起话来这般厉害。   看似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还让人抓不住任何的把柄。   和曾老夫人不同的是,范老夫人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她拍了拍意晚的手,笑着说:“没事儿,祖母以后慢慢教你。”   意晚:“劳祖母费心了。”   这时,门外又来了别的府上的人,曾老夫人没再多说什么。   范老夫人落座后,看了看周围的人,对意晚道:“你去找婉琪她们玩儿吧,不用在这里陪我。”   意晚看了一眼曾老夫人的方向,神情种流露出来一丝迟疑。   范老夫人笑了笑,低声道:“不必担心我,他们能拿我怎样?敬臣今日应当也来了吧?去吧!”   听到祖母提到顾敬臣,意晚脸色微红。想到刚刚祖母的表现,想了想,离开了。   出了门,意晚环顾四周,几乎没有看到跟自己相熟的人,婉琪也不见了踪影。   何氏刚刚和女儿下车后就看到了自己娘家人,没有跟着老太太一起去正厅。   虽然没有找到婉琪,意晚也不愿再去正厅,于是在承恩侯府中转了转,她打算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   她正往一旁的暖房走去,路上便听到了两个丫鬟的谈话。   “姐姐,水榭那边的男子是定北侯吧?”   “是啊,那位就是定北侯,你今儿运气好,见着了他,他平日里都在军营练兵。”   “那和他在一处的可是那位与他议亲的永昌侯府嫡长女?”   “嘘!那位姑娘可不是侯府的嫡长女,好像是聂将军的女儿。”   “啊?将军的女儿?定北侯不是和永昌侯府嫡长女在议亲吗?怎么跟将军的女儿又扯上关系了?”   “定北侯只是议亲,又不曾正式定亲,也不曾成亲。真定了亲也有退亲的。这些事儿可是说不准的。”   那小丫头还想再问,另一个丫头催促她快走,两个人的声音便在耳边消失了。   紫叶看了一眼自家姑娘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咱们去哪?”   意晚回过神来。   至于去哪,她在犹豫。   紫叶:“定是那两个小丫头胡说的,侯爷对您那般好,不会跟旁的女子亲近。”   意晚轻轻应了一声:“嗯。”   顾敬臣的确不会跟别的女子亲近,这一点她前世就知道了。如果顾敬臣真的对聂姑娘有意,他早就把她娶回了家,不会向自己提亲。   聂姑娘爱慕顾敬臣,这一点她也知道。   前世她嫁给顾敬臣后,聂姑娘也时常来侯府中,偶尔也会去前院跟顾敬臣见面。   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从来不曾过问。   她应该相信顾敬臣的。   可不知为何,刚刚听到那两个丫头的谈话,内心不再像从前那般平静。   “去水榭看看吧。”意晚道。   紫叶抿了抿唇,跟着自家姑娘前往水榭。   走过小花园,再穿过那边的回廊,走到月亮门那里,就能看到水榭那边的情形。意晚懂唇语,站得远也能看清他们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距离月亮门数尺的地方,意晚停了下来,她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冷风一吹,她的脑子越发清醒了。   就算过去又能怎样呢?   一想到他们二人可能举止亲昵,她内心便觉得难受不已。而如果他们二人没什么,又显得自己多疑,不相信顾敬臣。   有些事情倒不如不知道,不过问。   意晚就这般坐在了回廊上,既不靠近,也不离开。   不一会儿,小花园那边走过来一个有几分熟悉的人。   承恩侯长女,秦锦儿。   秦锦儿看到意晚,眼中流露出来一丝意外。   “乔姑娘怎么在这里坐着,不去屋里暖和暖和?”   意晚:“屋里有些闷热,我出来透透气。”   秦锦儿:“哦,原来是这样呀。前面有个水榭,如今虽然用帘子隔上了,四面也还有风,对面能看到湖中的景色,倒是适合透透气。不如我让人带你去那边坐坐?”   闻言,意晚全都明白了。   若是一般的主家,在冬日绝不会建议客人去水榭中。   她刚刚便觉得那两个小丫鬟出现得有些刻意,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似的。刚刚她没去水榭,也有这么一层意思。万一是别人利用定北侯为她设的陷阱呢?   此刻听到秦锦儿的话,便知自己并未多想。   的确是个陷阱。   又并非她想象中的陷阱。   秦锦儿是故意让丫鬟说给她听,让她去水榭的吧。想来顾敬臣和聂姑娘此刻定是在水榭中的。   意晚站起身来:“不了,我已经休息够了,正准备离开。”   见意晚真的抬步要走,秦锦儿顿时有些慌了,开口说道:“我刚刚瞧着敬臣表哥好像去那边了,乔姑娘不过去看看吗?”   这话更加证实了意晚的猜测。   原来这位秦姑娘也对顾敬臣有意,怪不得前世曾老夫人和周夫人对自己不善。不过,前世这位秦姑娘很快就嫁了人,也极少来侯府中。平日里见面时秦姑娘也对她很是客气。基于这些,她倒是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意晚:“我二人正在议亲,不便相见。”   说完,意晚抬步离开。   秦锦儿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一旁的丫鬟见意晚离开了,小声问了一句:“大姑娘,乔姑娘走了,咱们怎么办?”   秦锦儿抿了抿唇,看向水榭的方向,眼神中透露出来一丝坚定。她转头又看向意晚离开的方向,低声道:“去告诉陈大人。”   丫鬟:“是。”   秦锦儿敛了敛脸上的神色,朝着水榭那边走去。   若他们二人情比金坚,她便就此罢手。若这二人的感情不牢固,那就怪不得她了。   作者有话说:   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92章 着急   此刻顾敬臣和聂扶摇的确还在水榭中。   说完聂将军的事情, 顾敬臣随口问道:“对了,你刚刚说你想起来关于我母亲病情的事情, 究竟是何事?”   聂扶摇笑着说:“我本来觉得侯府中有个丫鬟有些可疑, 刚刚细细想了想,又觉得是我多心了。”   顾敬臣本也没觉得能从她这里问出来什么,如今听到这样的答复, 多少猜到对方怕是以此为借口想要留他。   他皱了皱眉,道:“既无事,顾某就先离开了。”   时辰不早了, 永昌侯府的女眷差不多该到了,意晚应该也来了吧,她那日答应他要来的。   聂扶摇:“等一下——”   顾敬臣站定脚步, 看向聂扶摇。   这时, 秦锦儿过来了。   “咦?竟然真的是表哥和聂姑娘。”   顾敬臣看向出现在眼前的秦锦儿。   秦锦儿笑着说:“刚刚我瞧着永昌侯府的乔姑娘盯着这边看了许久,一脸不悦。我正想着她究竟看到什么,怎么是那般表情。原来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   顾敬臣脸色顿时大变,看向月亮门那边,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往哪里去了?”   秦锦儿:“乔姑娘好像是往那边竹林去了。”   顾敬臣:“嗯。”   说着, 顾敬臣就要离开。   聂扶摇在身后扬声说道:“敬臣哥,我跟你一同去, 跟乔姑娘解释清楚。”   顾敬臣没理她, 朝着竹林那边去了。   秦锦儿看着这二人离去的背影, 脸上的笑意散了。   表哥就那么喜欢那位乔姑娘吗?   乔姑娘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表哥这般喜欢。去岁在永昌侯府的寿宴上,表哥就不顾危险舍身相救, 如今听到乔姑娘的消息, 又是这般紧张。   秦锦儿抬步朝着竹林走去。   意晚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陈伯鉴, 眼中流露出来一丝惊喜的神色。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表哥了。   陈伯鉴入职翰林院已有半年多,极得盛宠。虽然在官场浸润几个月,但身上仍旧是一副书卷气。   意晚朝着陈伯鉴福了福身:“表哥。”   陈伯鉴上上下下打量着意晚,瞧着她无事,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提刚刚听说她受伤的事情,转而问道:“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可还好?”   意晚笑着说:“托表哥的福,一切都好。”   看着意晚脸上和以往不同的轻松表情,陈伯鉴也笑了。   “过得好就好。”   至于她跟定北侯议亲的事情,他不想多问了。   早就已经知道结局的事情,问来问去也只会徒增烦恼和伤心。   “定北侯人品极佳,堪为良配。”   听到陈伯鉴提及顾敬臣,意晚也笑了笑。   “嗯。表哥这么好,将来定会遇到适合你的姑娘。”   会吗?应该没有了。像意晚这样的姑娘,一辈子出现一次已经是他的幸运。只可惜他们缘浅,没能走到一起。   “咳咳。”意晚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许是刚刚在回廊那里吹了风。   陈伯鉴微微皱眉:“这里风大,去暖阁吧。”   意晚:“好。”   两人抬步朝着暖阁那边走去。   意晚:“外祖父和外祖母身体可还好?”   陈伯鉴:“祖父身子依旧硬朗,祖母前几日吹了风,身子有些不适,今日便没有来。”   意晚:“怎么没去侯府说一声?”   陈伯鉴笑着解释:“祖母怕姑母担心才没说的。如今祖母身子好了,我才敢跟你说。”   意晚:“当真好了?”   陈伯鉴:“好了。”   意晚琢磨了一下,猜想外祖母的身子定然是好了的,不然表哥不会告诉自己。   陈伯鉴:“府中一切都好,表妹不必担心。”   意晚:“嗯。”   两人正说着话,婉琪和一男子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   看到陈伯鉴,婉琪眼前一亮。   站在她身侧的男子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但嘴上还是说道:“我就说了么,我能带乔姑娘找到伯鉴兄。”   婉琪看也不曾看身侧的言鹤,敷衍道:“嗯嗯,你说得对。”   言鹤看到站在陈伯鉴身边的意晚,眼眸微动,说了一句:“不过,我瞧着伯鉴兄似是对他身侧的姑娘有意,乔姑娘的芳心怕是要错付了。”   婉琪脸上的笑顿时落了下来,怒视言鹤。   言鹤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我……我又没说错什么,你应该讨厌那位姑娘才对,这般看着我作甚?”   婉琪斥道:“你莫要胡说八道!那是我大姐姐,大姐姐和陈家表哥是表兄妹的关系,他们二人关系好也是应该的。我大姐姐已经许给定北侯了,陈家表哥对她只是兄妹情。你可别毁了我大姐姐的名声。”   言鹤:“……言某没那个意思。”   他没注意到跟在陈伯鉴身边的人是谁,他说那番话只是想让婉琪死心,无奈这小丫头压根儿不往他说的方向想。   婉琪:“你最好没有!”   说着,婉琪快步朝着意晚和陈伯鉴走了过来。   “大姐姐,伯鉴表哥。”   婉琪看向陈伯鉴的神情带了一丝羞涩。   意晚先看了婉琪一眼,又看向了跟在她身后的言鹤。   言鹤:“伯鉴兄,乔姑娘。”   陈伯鉴:“子青,婉琪妹妹。”   意晚握住了婉琪的手,往旁边站了站。这样,意晚就和婉琪站在了一处,也就站在了言鹤的对面。   “言公子怎么跟二妹妹遇到一起的?”   意晚的眼神里有几分探究。   上次这位言公子见到婉琪时便有些不对劲儿,看上去对婉琪甚是感兴趣。   言鹤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看了婉琪一眼。   婉琪眼珠子动了动,立马道:“偶遇,大姐姐,我跟他是偶遇。”   说完,不忘给言鹤使了个眼色。   言鹤可千万别说出来她是特意来找陈家表哥的。   好在言鹤接收到婉琪的目光,道:“对,偶遇。”   意晚看看婉琪,又看看言鹤,越发觉得这二人之间藏着什么秘密。不过,婉琪既然不愿当众说出来,她也不会再多问。等私下再好好问问她。   陈伯鉴并未多想,笑着说:“没想到最近竟然能时常在京城见到你。你从前不是最讨厌来京城的,怎么,如今想通了?咱们的言公子也开始食人间烟火了?”   言鹤眼睛快速瞥了婉琪一眼,说道:“祖母身子不太好,父亲又太忙了些,我便代其回来侍疾。”   陈伯鉴正了正神色,问:“国公夫人病了?可严重?”   言鹤:“不严重,已经大好了,只是因思念我父亲,心中不畅快。我便受父亲所托,在京城多住些时日。”   言鹤的父亲是青龙书院的山长,言鹤随父亲住在山上,甚少回京。但其实,言山长是文国公的长子。只因不喜朝廷中纷杂的尔虞我诈,故而放弃世子之位,去了山中隐居,教教学生,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因言山长极具才华,比文国公更胜一筹,国公自然不愿放弃这个儿子,这些年也没有立其他儿子为世子。   而府中为了世子之位,争得头破血流。   文国公夫人只得这一个儿子,剩下的全都是庶子,她又岂会甘心把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府给那些庶子们。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言山长依旧不改初衷。不管国公夫人哭闹还是上吊自尽,他都不曾动摇过半分。   陈伯鉴顿时明白过来,拍了拍言鹤的肩膀:“子青兄辛苦了。”   言鹤:“还好,也算不得辛苦,京城跟我想的不太一样,也并非父亲口中的龙潭虎穴,挺有意思的。”   陈伯鉴笑着说:“你能这么想那就实在是太好了,你可要多住些时日,咱们几个好好聚一聚。”   言鹤:“好啊。”   意晚看向婉琪,发现婉琪的目光一直看表哥,而那位言公子的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婉琪身上。   这时,身后突然出现了人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   “这片竹林好大啊,夏天来一定非常凉快。”   秦湘儿:“那当然了,我祖父让人种的。等夏日大家一起来啊。”   等那一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意晚几人。   双方人看到彼此,都愣了一下。   “陈大人,乔姑娘?”   双方正欲见礼,月珠县主先站了出来。   “我听说乔姑娘已经跟定北侯定了亲,怎么还跟外男在一处。”   月珠县主本就对顾敬臣有意,只因其高不可攀才从来没敢想过。后来她看上了冉玠,便日日追在冉玠身后。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冉玠从来没正眼瞧过她一人。   然而,这两个男人都钟情于乔意晚!   这如何能让她不恨。   每每看到意晚,她心头都心绪难平。   本来大家并未多想,毕竟意晚并非单独和陈伯鉴在一处,而是有四个人。   经月珠县主一说,事情立马变了性质,众人私下悄悄议论起来。   婉琪立马就站出来反驳:“你们胡说什么呢?大姐姐和伯鉴表哥是表兄妹,见了面打了一声招呼都不行吗?难道你们跟自己的表哥从不见面,从不说话吗?”   这话一出,议论声少了一些。   月珠县主:“旁人便就罢了,可陈大人不同。陈大人以前就喜欢跟乔姑娘在一处,还为乔姑娘揭露了身世,不会是喜欢乔姑娘吧?可乔姑娘已经跟定北侯议亲了,这样做不合适吧?”   陈伯鉴皱了皱眉,道:“我今日跟表妹的确是偶遇,并非县主所说的这样。还望县主明是非,莫要凭空捏造事情。”   月珠县主每次都要站出来说上两句,意晚着实不愿跟这样的人多费口舌。不喜欢她的人,任你怎么解释都无用。她看也不看月珠县主,对身侧的人道:“表哥,二妹妹,言公子,此处过于喧闹,咱们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吧。”   陈伯鉴见意晚面色平静,也不欲再多言。   “好。”   见这四人旁若无人,正欲离开,众人很是惊讶。不过,也没有追着人再去说的道理,因此,大家不再多言,准备继续看竹林的风景。   就在这时,月珠县主眼角瞥到顾敬臣的身影,顿时来了精神。   “乔姑娘,你在这里和外男私会,对得起定北侯吗?”   私会?这个词用的过分了。意晚脸色沉了下来,站定脚步,回头望去。   秦湘儿看到跟在定北侯身后的长姐,眼前一亮,说道:“表哥,你快过来,乔意晚跟别的男子在一处呢。”   她早就知道大姐姐心系表哥。然而,表哥一心扑在朝廷的政事上,不近女色。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一直如此。没料到表哥最近突然定下了亲事。   不多时,顾敬臣的脸出现在意晚面前。   婉琪看着顾敬臣身后跟来的聂扶摇和秦锦儿,顿生不悦。   “你们眼睛都瞎了吗?我可是跟在大姐姐身边的,大姐姐并没有单独跟外男在一处。定北侯才是那个单独私会女子的人。这位聂姑娘和秦姑娘也是,跟在定北侯身侧。要说不知检点,定北侯排第一,这两位姑娘当并列第二!你们怎么不去指责他们!”   这还没正式定亲呢,定北侯就跟旁的姑娘私会,他把她大姐姐放在哪里了?   作者有话说:   意晚:顾敬臣,你不知检点。   顾敬臣:媳妇儿,你听我解释……   周末加更,开心吗? 第93章 信任   定北侯不知检点……这话也就婉琪敢说出来了, 换个人在看到顾敬臣的冷脸时都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周遭气氛顿时一滞。   秦湘儿率先反应过来,斥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表哥和大姐姐, 这件事分明就是你们不对。如今被我们发现了就开始狡辩了。”   婉琪瞥了一眼秦湘儿, 道:“谁狡辩了?你才是真的狡辩!先咬人的是你们,死不承认的还是你们,话都被你们说全了。”   秦湘儿气不过, 看向顾敬臣,委屈巴巴地说道:“表哥,你看看她, 她骂你,还欺负我和大姐姐。”   顾敬臣此刻站在竹林前,身侧是京城中的诸多贵女。   意晚站在回廊里, 身侧是陈伯鉴、言鹤和婉琪。   两个人像是互相对立的两方。   顾敬臣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看也不曾看秦湘儿, 沉着脸,抬步朝着意晚走去。   秦锦儿看向顾敬臣的背影。瞧着他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乔意晚。他的每一步都在远离自己,也像是在斩断自己这么多年对她的情愫。   陈伯鉴看着越走越近的顾敬臣, 张了张口, 想解释什么。   顾敬臣来到意晚身侧,沉声道:“抱歉, 此事是我做的不对。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众人听着顾敬臣卑微的话, 眼珠子都快要掉在地上了。   顾敬臣脾气一向不好, 又不近女色,哪有人见过他这般伏低做小的模样。   他可是高高在上,在朝堂上据理力争, 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定北侯啊!   秦锦儿眼神黯淡下来。   乔意晚在得知顾敬臣和别的女子在一处时并未上前去质问, 而是冷静地旁观。顾敬臣在看到乔意晚和别的男子在一处时, 也没有怀疑她,而是坚定地走到她身边。   她该清醒过来了。   意晚既没有当众摊开自己情感问题的习惯,也没有当众炫耀顾敬臣对自己的情意的习惯。她觉得,这是她跟顾敬臣的私事,应该两个人私下解决。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此事一会儿再说吧。”   顾敬臣:“好。”   顾敬臣都这么说了,哪还有人敢在说什么。不过,贵女们瞧着顾敬臣对意晚的态度,心中羡慕的不得了。只有月珠县主和秦湘儿心中那口气顺不过来。   秦湘儿:“表哥,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好看吗?她都订过好几次亲了,还常常与外男拉拉扯扯。我姐姐……”   顾敬臣尚未开口,秦锦儿先斥责了妹妹。   “湘儿,闭嘴。”   秦湘儿仍在执着:“姐……”   秦锦儿瞥了妹妹一眼,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再说。   秦湘儿顿时不敢再多言。   秦锦儿:“表哥,今日的事都是误会。”   顾敬臣转身看向秦锦儿,神色复杂,说道:“锦儿,我对你很失望。”   表哥这是知道今日的事情是自己做的了?秦锦儿脸色蓦地一变,不敢再说。   意晚一行人离开了。   到了僻静处,言鹤道:“伯鉴兄,我最近画了一幅画,不如一同去赏一下?”   陈伯鉴明白言鹤这是借故离开,他看了一眼意晚和顾敬臣,答应下来。   “好。正好许久不曾见过子青的大作了,带我去看看。”   言鹤又看向婉琪:“乔姑娘不如随我和伯鉴兄同去?”   听到陈伯鉴也去,婉琪立马就动摇了。   她看看顾敬臣又看看意晚,最终目光落在了顾敬臣身上,道:“侯爷,你可别欺负我姐姐。”   顾敬臣:“好,顾某记住了。”   交代好,婉琪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见这三人离开,顾敬臣牵起意晚的手朝着一旁的暖阁走去。   这里是他外祖家,故而他对这里熟悉得很,一路上,一个人也不曾遇到,两人顺利来到了暖阁。   等到了暖阁里,意晚动了动手,顾敬臣终于不舍地放开了。   看着意晚的神色,顾敬臣心里难受极了,张了张口,沉声道:“对不起。”   意晚看着顾敬臣的眼睛,问:“你为何要跟我说对不起?”   难道他刚刚跟聂扶摇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这完全不可能。   顾敬臣:“我后悔了。”   意晚秀眉微蹙:“后悔什么?”   顾敬臣:“后悔为了能见到你让你来承恩侯府中。若你不来这里,也不必受那么多的委屈。”   原来是这个。   意晚抿了抿唇:“我自愿来的,你不必内疚。况且,我也没有受委屈。”   见意晚依旧如往常一般善解人意,顾敬臣心中更加心疼。   “你刚刚去水榭那边了?”   意晚神色微顿,随后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顾敬臣:“为何不过去见我?”   意晚垂眸,没有说话。   顾敬臣:“父亲生前和聂将军是好友,如今聂将军被皇上降职,日子不好过。聂姑娘以此为由前来见我。因聂将军是父亲的好友,所以我见了她。几个月前,我母亲生过病,且病得蹊跷。当时聂姑娘曾去过侯府中。她说想起来一些线索,我便多问了几句。”   意晚:“哦。”   顾敬臣:“除此之外,我和她没有多说半个字。”   意晚:“嗯。”   顾敬臣:“锦儿表妹是后来过来的,我和她更是没有说什么。”   意晚:“哦。”   顾敬臣一一解释了今日的事情。   意晚垂着头,只简单应和一声,顾敬臣一时无法判断她心中所想,心里也就更加没底。   “晚儿,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   顾敬臣的语气出奇的温柔,甚至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意晚抬头看向顾敬臣。   顾敬臣:“晚儿,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信我好不好?”   意晚看着顾敬臣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一直都相信你,从未怀疑过你。”   顾敬臣心里一松,但还是多问了一句:“那你刚刚为何不过去?”   意晚:“说实话,我犹豫过。理智上,我是全然相信你的,也知晓你绝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可是……”   说到这里,意晚顿了顿。   “可是,情感上,我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很想去看一眼你们二人究竟在那里做些什么事情,又说了什么话。可我害怕会看到自己不想看的画面,所以在回廊那里坐了两刻钟,并未上前便离开了。”   这话听得顾敬臣既开心又心疼。   开心的是意晚心中有他,心疼的是意晚在寒风中坐了两刻钟。   “晚儿,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见她们了。”   意晚本想说不必这般,可话到了嘴边,那些大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她抿着唇没说话。   “我今日和表哥是偶遇。”   顾敬臣:“我知道。”   想来此事是表妹所为。   只是,陈伯鉴实在是太出色了,出色到即便是知晓他与意晚之间没什么,他还是忍不住心生防备。   “陈大人也到了适婚年纪,太傅没有为他相看合适的姑娘吗?”   意晚:“相看过,只是没有合适的,就一直这么拖着了。”   顾敬臣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问:“那位言公子是怎么回事?”   意晚琢磨一下,跟顾敬臣说道:“他和婉琪一同来的,上次还为婉琪和我画了一幅梅花图。”   顾敬臣想到刚刚那位言公子说过的话,他顿时明白过来了。   一切都说清楚了,顾敬臣心中的大石落地。看着眼前的意晚,心里渐渐变得柔软。她今日可真好看,一身宝蓝色的斗篷,衬得她肤色白皙,如同天上的仙子一般清理脱俗,仿佛下一瞬就要羽化成仙。   意晚想到刚刚婉琪说过的话,怕顾敬臣误会她,开口为她解释了几句。   “婉琪说过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也别怪她。她平日里知书达理,性子温和。刚刚只是一时冲动,为了维护我才说了那样的话,并非出自她真心。”   顾敬臣看着意晚小心翼翼为自家妹妹解释的模样,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和她很快就会是一家人。   她怎么这般怕他呢?   顾敬臣:“我怪她作甚?她处处维护你,我心中很是感激,改日要好好谢谢她才是。”   一句话,顾敬臣把意晚拉到了自己这一边,仿佛他们二人才是同一条线上的,婉琪就是个外人。   听顾敬臣这么说,意晚提着的心放下了。   意晚:“你不用特意谢她。你放心,我都相信你的,不会因旁人说了什么就误会你。”   顾敬臣头微微垂下。   意晚这才发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她正靠在门边,退无可退。她抬手推了推顾敬臣。   顾敬臣却再次借机握住了意晚的手。   意晚微恼,脸上浮现出来一丝红晕。   “你干嘛呀。”   顾敬臣:“我怕你跑了。”   意晚:……   她怎可能做出来这样幼稚的事。   “不会的。”   顾敬臣不说话,就这般紧紧握着意晚的手。感受着指腹下的柔软细腻,他沉声道:“晚儿,你还是不要太相信我了。”   意晚:“嗯?”   顾敬臣的脸又凑近了些,哑声道:“其实,刚刚二妹妹那句话说对了。”   意晚诧异。   二妹妹?秦湘儿?回想刚刚秦湘儿说过的话,她那嘴里可没说出来一句中听的话。   顾敬臣竟然觉得她说得对?   “顾某有时的确不知检点。”   说着,顾敬臣忍不住摩挲着掌心的小手。   意晚:……   作者有话说:   意晚:顾敬臣,你不要脸!   顾敬臣:要脸作甚? 第94章 区别   不知是屋内的炭火太足, 还是顾敬臣的眼神太过炙热,意晚的脸越发红了。   瞧着她这副模样, 顾敬臣的眼神渐渐变了。   她怎么这么好看, 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目光。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才没让自己做出来更过分的事情。   意晚看着顾敬臣的眼神,不期然地又想起前世的一些画面。有些时候,他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脸渐渐热了起来。她有些受不住顾敬臣的目光, 小声道:“你别看我了。”   顾敬臣也觉得自己不该再看了。   因为,再看下去他怕自己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挪开目光。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想克制就能克制住的。眼神移开一瞬, 他又忍不住看了回去。   意晚红着脸,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还看?”   顾敬臣失笑:“晚儿,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意晚并未一直盯着顾敬臣, 然而, 他的目光太具侵略性,想忽视太难了。   “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顾敬臣终于知道害怕了,答应下来:“好,我不看了。”   嘴上说着不看, 眼睛却时不时瞥向她。   意晚已经说了多次, 也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不再提醒他。   顾敬臣紧紧握着意晚的手, 渐渐地, 手心都有些出汗了。   见意晚又想把手抽回去, 顾敬臣开口说起别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果然,这方法很奏效,意晚没再抽出去自己的手, 认真回答着他的问题。   意晚:“每日都去正院跟母亲学管家, 偶尔也会去大嫂那里跟她一起置办祖母的寿宴。”   顾敬臣:“早上起来就去正院吗?”   意晚:“也不是, 若父亲留宿正院,我便吃过饭再去。若父亲不在,早上我就陪母亲一同用饭。”   顾敬臣:“早饭一般吃什么?”   意晚:“什么都吃。”   顾敬臣:“那你最爱吃什么?”   ……   顾敬臣把意晚最近做过的事□□无巨细都问了一遍。   意晚答完之后,顿了顿,反问了一句:“你最近做了什么?”   她竟然开始关心他了?顾敬臣心里微甜。   “白日里在京北大营练兵,晚上回侯府。”   意晚:“哦。”   顾敬臣正准备继续回答,结果意晚问完一句就没了后文。   “你不想知道更多关于我的事情吗?”   意晚愣了一下。   顾敬臣的习惯跟前世一样的。   不用问她也知道。   看着顾敬臣的眼神,她还是撒了谎:“想啊,我怕涉及到朝廷大事,所以没敢多问。”   顾敬臣:“也没那么多机密,基本都是可以说的。”   意晚:“哦。”   接下来,没用意晚问,顾敬臣就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两个人在暖阁中待了许久,直到外面要开席了才准备出去了。   顾敬臣:“既然晚儿那么想知道我每日做了什么,那我以后日日写给你。”   意晚抿了抿唇:“不用那么麻烦。”   顾敬臣每日除了练兵就是练兵,偶尔会去上朝,没什么可写的,三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   顾敬臣:“不麻烦的。”   顾敬臣都这样说了,意晚也不好提出反对意见。   “好。”   顾敬臣立马说出来自己的真实目的:“那你是不是每日也要告诉我?”   见不着人,知道她在做什么也是好的。他自然也可以半夜爬上屋顶去偷窥,甚至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他不愿做这样的事。   意晚:“……好。”   二人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时,意晚从顾敬臣手中抽出来自己的手。   顾敬臣看着空空的手,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   下一瞬,他的手心里就出现了一样东西。   顾敬臣看着手中的荷包,脸上的笑容加深。   “喜……喜欢吗?”意晚问。   “很喜欢。”顾敬臣道。   顿了顿,又道:“不过——”   意晚:“嗯?”   顾敬臣:“你何时为我绣一些别的物件?”   意晚:“比如?”   顾敬臣:“比如……鞋袜……”   那些都是夫人才会做的东西。意晚的脸色蹭的一下子红了起来,红着脸跑开了。   顾敬臣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还说不会跑,他一放手,她就跑了。   真是个小骗子!   意晚回去时,老太太已经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心里对承恩侯府的不喜顿时又增加了几分。不过,即便是心里不高兴,老太太也没有立马就走的想法。   此事是她孙女占了上风,她们为何要走啊,自然是留在这里恶心别人,气死他们。   意晚前脚刚到,顾敬臣后脚就跟过来了。   顾敬臣先在屋里寻到意晚,随后看向了曾老夫人:“见过外祖母。”   曾老夫人笑着说:“敬臣来了啊。数月不见,你看起来瘦了些。”   顾敬臣:“牢外祖母挂心。”   曾老夫人看向了身边的几个孙女,道:“你们几个还不快去见见你们表哥。”   顾敬臣瞥了一眼几位表妹,冷淡道:“刚刚已经见过了。”   说完,他没再理会表妹,径直走到了范老夫人跟前,行了个大礼:“见过老夫人。”   老太太的虚荣心在此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故意说道:“好好好,几日不见,怎么瞧着精神头不太好。你可别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顾敬臣看向意晚,道:“多谢老夫人挂心,晚辈记住了。”   顾敬臣已经跟曾老夫人见过礼,再留下就不合适了,他深深地看了意晚一眼,转身离去。   待顾敬臣走后,有那和老太太相熟之人问道:“你最近常见定北侯?”   老太太笑着说:“也不算常见吧。就是这孩子特别懂事,常常去侯府送些东西。”   曾老夫人作为顾敬臣的正牌外祖母几个月才见了一次,范老夫人却能常见,还能收到顾敬臣的礼,孰亲孰远,一目了然。   曾老夫人气得不轻,开口说道:“这还没正式定亲呢,敬臣就往侯府跑了?下次见着他我可得好好说说他,莫要这般不懂规矩,败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老太太就等着这话呢,她立马说道:“老姐姐错怪敬臣了。敬臣一向是个守礼的,从不曾去内院,只在外院待着。若不是我那日恰好去外院书房,也见不着他。我家意晚更是个懂规矩的,从不去外院。”   崔夫人接着老太太的话说道:“还是永昌侯府讲究。定北侯已经跟意晚议亲,二人迟早是一家人,有长辈在场见见面说说话也没什么。至于败坏名声……二人都正式定下来了,何来‘败坏’一说?那些明知对方已经议亲,还要眼巴巴贴上去的人才是真正的不懂规矩。”   这话是在点秦家姑娘了。   刚刚发生的事情不仅范老夫人知道了,她也知道了。   秦家姑娘利用自己儿子败坏意晚的名声,其心可诛!   曾老夫人接连受了两次窝囊气,心中气不顺。可谁让自己的女儿和外孙不听话,孙女又不争气呢?若是再吵下去,当真是要伤了和气了。   曾老夫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论起规矩来,还是崔家最懂。看来这京城的姑娘们都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崔夫人没再多言。   很快,厨房那边来报,准备开席了。   老太太见儿媳身边没有婉琪,众人这才发现婉琪还没回来。   意晚顿生愧疚。   “婉琪刚刚和伯鉴表哥还有言公子在一处,不知此时还在不在,我去寻她。”   老太太把意晚摁住了。   “不用,伯鉴是个好孩子,定能看住婉琪,不会出事的。让婢女去找便是。”   何氏更关心和女儿在一处的人:“言公子是哪一位?”   陈伯鉴的品行她是信得过的,也知晓女儿中意他,可惜陈伯鉴对女儿无意。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言公子又是何人。   意晚:“青龙书院山长的儿子,言鹤。”   闻言,老太太和何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   老太太细细问道:“文国公府的那位?”   意晚点了点头。   何氏继续问:“婉琪怎会和他在一处?”   意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我看到二妹妹时,他们二人便在一处了。后来言公子邀请表哥和婉琪一同去看他的画作,三人便一同离开了。”   何氏激动地问:“言公子主动邀请婉琪去看?”   意晚想了想当时的情形,的确是言鹤提议的。她点了点头。   老太太和何氏心中都有了些想法,便没再多问。   意晚:“二婶儿,还是我去找找二妹妹吧。”   何氏:“不用不用,你坐下。伯鉴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品行我是信得过的,婉琪跟他在一处不必担心。”   意晚也信得过表哥,可她信不过言鹤。   “可那位言公子……”   何氏笑着说:“那是文国公府的公子,也不必担心。再说了,有伯鉴在呢。”   说到底,何氏是相信陈伯鉴的为人。   此刻永昌侯府的人已经寻到了婉琪。   陈伯鉴见永昌侯府的人来了,便先行离去,婉琪想跟着陈伯鉴,却被言鹤留住了。   婉琪不解:“你还有事?”   言鹤:“你刚刚听到了吧?”   婉琪不耐:“什么?”   再不说表哥就走远了。   言鹤:“伯鉴兄说邀我一同去游湖作画。”   婉琪:“听到了啊,怎么了?”   言鹤:“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婉琪立马就不着急了,问:“带我一起?”   言鹤:“是啊,你不是对伯鉴兄有意吗?我可以帮你。”   婉琪眼珠子转了转,问:“如何带我一起?”   言鹤:“届时你男扮女装不就是了。我妹妹在书院中一向都是以男装示人,扮了那么多年也不曾有人发现。”   婉琪眼神中流露出来惊喜之色:“真的?”   言鹤点头。   婉琪:“好,你到时候别忘了叫我。”   言鹤:“没问题。”   两人说定之后,婉琪便随着婢女回到了宴席上。   何氏虽然有一肚子话想问女儿,但因为此处人多口杂,不好多问,她忍住了。   饭毕,老太太跟曾老夫人打了一声招呼便准备离开了。   走之前,意晚看到崔夫人和陈伯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她想到那位言公子,心中微动。   “祖母,我看到舅母和表哥了,想去跟他们打一声招呼。”   老太太:“也好,你去吧。”   意晚下了马车,在一旁等着二人。   “见过舅母,表哥。”   崔夫人笑了笑:“嗯,多日不见,你气色倒是比从前好了些。”   意晚:“如今日日在府中养着,不曾累着冻着。”   略说了几句话后,意晚看向陈伯鉴。   崔夫人看出来她的意思,先上了马车。   陈伯鉴:“表妹有事?”   意晚:“我想问问那位言公子人品性情如何?”   陈伯鉴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了。   “你是为婉琪问的?”   意晚没有承认。   婉琪一直爱慕表哥,表哥如今虽然对婉琪无意,可将来的事情都说不准。万一某一日表哥也对婉琪动了心思,再想起今日的事情,就不太好了。   “不是,是定北侯刚刚说起他,我便想替他问一问。”意晚扯了谎。   陈伯鉴虽有些奇怪顾敬臣为何问这样的话,但还是如实道:“子青人品性情自然没话说。他从小在山上长大,心性纯良,性子单纯,不谙世事。”   想到是顾敬臣问的,或许是朝廷上的事,便又补了几句:“他自幼饱读诗书,颇具才华。若参加科考,定能中举。在绘画方面尤其厉害,堪称一绝。”   意晚觉得那位言公子心眼儿挺多的,不像是单纯之人。不过,她相信表哥的眼光。既然表哥觉得他人品好,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   意晚又问了几句后,上了马车。   扬风看向站在身侧的侯爷。瞧着侯爷难看的脸色,赶紧挪开了目光。   看着意晚的马车走远,陈伯鉴朝着自家马车走去。   就在这时,顾敬臣走了过来。   陈伯鉴停下脚步,行礼:“见过侯爷。”   顾敬臣:“陈大人这是要离开?”   陈伯鉴:“对,我正欲随家母离开。”   顾敬臣想到刚刚意晚单独留下陈伯鉴的行为,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晚儿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陈伯鉴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顾敬臣说的是何人,道:“应该没有吧,刚刚并未听表妹提及。”   顾敬臣看向陈伯鉴的眼睛,有些问题想问又问不出口。   好在陈伯鉴擅长察言观色,贴心地说了出来:“您别误会,刚刚表妹是为您在问问题。”   顾敬臣诧异:“为我?”   陈伯鉴:“正是。意晚说您问起了言公子,故而问我他的性格品性如何。若是侯爷想推举子青,我举双手赞成。子青绝对能担大任,不过,就是不知子青那边意下如何。他和言世叔一样,品性高洁,不喜世俗之事。侯爷可能要费一番功夫。”   在听到意晚问陈伯鉴关于言鹤的事情时,顾敬臣就不淡定了。   至于后面陈伯鉴又说了什么,他并未注意到。   “嗯,多谢陈大人告知。”   陈伯鉴朝着顾敬臣行了一礼,离开了。   意晚打听言鹤的事情究竟是为了她的堂妹,还是为了她自己?她一向喜欢读书人,那位言公子一看就是学问极好的样子。听说他还曾为意晚作过画。   顾敬臣的心有些乱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秦锦儿出现了。   看着顾敬臣不同以往的目光,秦锦儿心中一紧,握了握拳,鼓足勇气,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表哥,今日的事是我安排的,都是我的错。”   顾敬臣沉着脸没说话。   秦锦儿:“我得知你跟聂姑娘在水榭相见,把此事告知了乔姑娘。乔姑娘去了水榭那边寻你。不过,她并未过去,走到半路又离开了。可见她非常信任你。后来她见到陈大人,是因为我让丫鬟告知陈大人乔姑娘受了伤。至于言公子,他是和乔二姑娘一同出现的。乔姑娘和陈大人之间并无任何逾矩之举。您莫要误会乔姑娘。”   今日的事是她此生做过的最出格,也是最勇敢的事。她只想放手一搏,为自己再争取一次机会。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   顾敬臣简单道:“我知道。”   秦锦儿:“表哥,县主和二妹妹突然出现是我没料到的。因我之故,导致她们当众羞辱乔姑娘,我感到非常内疚。”   顾敬臣:“锦儿,你是个好姑娘,若遇到合适的人,就嫁了吧。”   秦锦儿感觉心痛到了极点,她克制住,道:“嗯,父亲最近看中了几家,正在为我挑选合适的夫婿。”   顾敬臣淡淡应了一声,离开了。   秦锦儿看着顾敬臣的背影,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出来。   她心中追逐之人终究还是渐渐离她远去。   顾敬臣刚走到拐角处,就见启航匆匆过来了。   “侯爷,皇上宣您进宫。”   难道是边关又出事了?顾敬臣脸色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95章 赐婚   进宫后, 皇上先问起了关于京北大营中的一些事情,又问了问延城的事儿。顾敬臣一一作答, 心中疑惑渐渐加深。   皇上今日为何突然宣他进宫, 进宫后也没问什么紧急的事情。   议完政事,皇上看着站在殿中的臣子,问道:“朕听说永昌侯答应把女儿嫁给你了?”   顾敬臣:“劳皇上关心。福王妃于半月前去永昌侯府提亲, 永昌侯已经答应下来。”   闻言,皇上既觉得欣慰,心中又有些不得劲儿。   都议亲半个月了, 竟没有一个人来跟他说。若非今日去母后宫中时,听到福王妃说起此事,他还不知道。   “说起来, 定北侯府和永昌侯府结亲也是一件大喜事, 不如朕写一道圣旨为你二人赐婚。”   顾敬臣不知想到了什么,果断拒绝:“多谢皇上好意,不必了。两府已经定好了日子,很快亲事就能成了。”   被顾敬臣拒绝, 皇上脸色不太好看。   顾敬臣像是不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垂眸看着殿中的深红色地板,一个字也没解释。   过了片刻, 殿中再次响起了皇上的声音。   “朕记得永昌侯的女儿拒绝了两次, 你确定在成亲前她不会再反悔吗?”   闻言, 顾敬臣顿了顿,抬眸看向皇上。   皇上:“若是加了一道圣旨,她可就不能反悔了。”   顾敬臣一时没答。   他想到了陈伯鉴, 又想到了言鹤。   爱慕她的男子众多, 她也不是非得选自己。   不过, 他相信她。   她只要选了他,定不会再反悔。   见顾敬臣仍旧没同意,皇上换了个角度,又道:“她从前被人错抱 ,养在了一个从五品官员府中,想必京中很多人瞧不起她。若是朕下旨赐婚,定不会有人再多说什么,还能为她加一道保障。”   顾敬臣眼眸微动。想到今日她在承恩侯府中被人刁难嘲讽,心绪难平。   皇上察觉到顾敬臣的变化,接着道:“京城中爱慕你的女子众多,这样做既能让那些对你心存情愫的姑娘死了心,也能让她安心。”   顾敬臣撩了下衣摆,跪在了地上:“臣谢主隆恩。”   皇上叹了叹气。   想要给人施恩怎么就这么难。   但不管怎么说,从表面上看,顾敬臣的亲事是他定下来的。以后旁人再提起此事,也只会记得这桩婚事是他赐婚。   顾敬臣:“永昌侯忠君爱国,恪尽职守。当初拒婚,实则一片爱女之心,望陛下宽宥一二。”   这是在提之前皇上对永昌侯的冷落了。   皇上心头微微有些堵,但还是答应了:“嗯,朕知道。”   意晚回到侯府没多久,赐婚的旨意就到了。   “……定北侯顾敬臣名门之后,威名闻达于内外。相貌英俊,品性甚佳,适婚娶之时。永昌侯乔彦成之长女才貌出众,言容有则,温婉淑仪,待字闺中,与定北侯堪称天设地造,特将汝许配定北侯为夫人。望汝二人今后夫妇和睦,携手到老,勿负朕意……”   老太太欢喜不已。   意晚看着手中的圣旨有些出神。   前世她嫁给顾敬臣时也接到过一道圣旨,圣旨上的内容跟这个写得几乎一模一样。   婉莹嫁给顾敬臣时是没有圣旨的,她作为继室反倒是得到了皇上的赐婚。   如今她是顾敬臣的原配,依旧得到了赐婚的圣旨。   她心头的那个疑惑越发深了。   既然顾敬臣不喜欢婉莹,当初又为何会娶她呢?   被皇上赐婚,这于永昌侯府而言是一件大喜事。不仅能看出来皇上对这门亲事的重视,更重要的是,此事一出,便打破了之前皇上对永昌侯不喜的传闻。   毕竟,皇上若是真的厌弃了永昌侯,又怎会特意赐婚呢?   乔彦成在席间多喝了几杯。   果然,皇上之前对他不喜是因为他们侯府拒绝了顾敬臣。如今他们答应了和定北侯的亲事,皇上又重视他们侯府了。   晚上,意晚进入了梦境之中。   这一次,她发现自己在侯府的小花园中。没等她想明白这是什么时候,她就看到承恩侯夫人来到了瑞福堂。   “……我受长姐所托,为他家儿子提亲。定北侯老夫人看中了你家婉莹,不知贵府是何意?”   承恩侯夫人的态度算不上好,但老太太也没在意。   待她走后,老太太把永昌侯和陈夫人叫了过来。   “太子已经定了正妃,婉莹入东宫无望,定北侯是个极好的选择,不如答应下来吧。”   永昌侯满脸喜悦:“这门亲事不错。”   陈夫人略显犹豫:“总得问问婉莹的意思吧。”   很快,云婉莹过来了,她笑着同意了这门亲事。   再然后,画面一转,意晚看到了站在延城城楼上的顾敬臣。   扬风:“侯爷,府中来信,承恩侯夫人已与七日前去永昌侯府提亲,婚期定在下个月。老夫人问您意下如何?”   顾敬臣脸色严肃,看向扬风:“母亲身子如何?”   扬风犹豫了一下,道:“不太好。”   顾敬臣眼眸深沉,看向了城楼下。   意晚看到,下面有不少青龙国的士卒在打扫战场,远远望去,能看到不少血腥的场面。这样的场面本会令人作呕,可一想到浴血奋战的将士,心中又肃然起敬。   由此可见,几个时辰前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不仅战场,站在她身侧的顾敬臣身上的血迹还未干。   意晚觉得,他定是想回京城,然而此刻却走不掉吧。   顾敬臣沉声道:“那就下个月吧。”   一个月,他定要把大梁军赶出青龙国去!   扬风看着主子萧索而又孤独的身形,心头闷闷的。   “侯爷,那梁家小子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云家长女虽与他定亲,但二人尚未婚配,咱们打了胜仗回京抢回来便是!”   顾敬臣瞥了一眼扬风,眼神凉凉的。   扬风顿时不敢再多言。   若是直接抢过来,那么他与那个人又有什么不同?不说云姑娘并不认识他,他对云姑娘的感情也没那么深,不过是见过两面提过一次亲。   既然对方对他无意,那便罢了。   若母亲身子能好,娶谁都一样。   顾敬臣收敛了思绪,继续盯着下面的战场。   大梁国这次突然袭击让人措手不及,得想个法子守住城墙,适时反击才是。   意晚睁开眼看向了床帐。   没想到她昨晚竟然梦到了顾敬臣前世和婉莹定亲的事情。   她默默地在心中比较了一下。今生顾敬臣提亲三次,第一次是承恩侯夫人去的云府,第二次是秦夫人亲自来永昌侯府,第三次是秦夫人先来探口风,最终请的是福王妃来提亲。   在梦中的前世,提亲的是承恩侯夫人。   足以见得顾敬臣对自己的重视。   至于他并未同意扬风抢亲一事,她倒是觉得符合顾敬臣的风格。他一直都是这样正直的人,做不出来抢亲的举动。后面他会娶了自己,定也是乔氏强烈要求,他顺势答应下来的。   散朝后,永昌侯被皇上单独留了下来。   二人在殿内说了一刻钟左右,永昌侯满脸喜色地回府去了。   “夫人,定亲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六吧。”   陈夫人皱眉,道:“太急了,不是说好过了年再定吗?”   乔彦成:“散朝后皇上把我叫过去了。皇上已经让钦天监算好了日子,腊月二十六是好日子。”   听到皇上插手,陈夫人没再多言。   转眼间老太太的寿辰到了。这次寿辰虽不是整寿,也没有邀请太多人。可来的人却不少。有不少没收到帖子的人也来了永昌侯府中。   这可把温熙然急死了。   府中虽多备了菜和餐具,可也没想到会多来这么多人,足足多出来五桌。   这不光是东西的问题,厨子也忙不不过来,得再去找两个。   意晚琢磨了一下,提议:“嫂嫂,不如年轻人吃烧烤吧?”   温熙然眼前一亮:“烧烤?”   意晚点头。   温熙然有些犹豫:“会不会……太不正式了?祖母一向讲规矩……”   老太太见了她就要说她规矩礼仪,一提到老太太她就犯怵。   意晚眼角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道:“不如咱们问问大哥的意思?”   温熙然想了想,点头。   乔西宁听到妹妹的提议,琢磨了一下,道:“这个提议不错。年轻人在一处烧烤,就不用厨子,也不用那么多的桌子了,简单省事。还能热闹一些。”   见大哥答应,意晚看向温熙然。   温熙然没料到乔西宁竟然会答应下来,在她心中,他跟老太太一样,都是极为讲规矩的人,应该不会答应才对。   见温熙然没答,意晚笑着说:“嫂嫂放心,若是祖母问起来,咱们就说是大哥的主意。大哥,你说好不好?”   说着,意晚看向乔西宁。   妹妹如今倒是比刚刚来的时候活泼些了。乔西宁笑了:“好,都推到我身上便是。”   见乔西宁答应,温熙然心中也欢喜。   只是——   “咱们也没那么大的烧烤架子。”   乔西宁:“这个不必担心,前些日子我让人做了一个大的烧烤架子,正准备过年时用。昨日已经送过来了,就在前院放着。”   闻言,温熙然怔怔地看向乔西宁。   他不是不喜她吃烧烤么,怎得会让人做烧烤架子。   意晚看看乔西宁又看看温熙然,笑了。   过了一会儿,紫叶过来说顾敬臣来了,意晚便离开了此处。   过了老太太的寿辰,阖府上下就全力准备意晚定亲一事。   腊月二十六那日,承恩侯府张灯结彩,热闹不已。   意晚见到了顾敬臣。   顾敬臣今日穿了一件红色的衣裳,满脸的喜气遮不住。   意晚本想说些什么,瞧着顾敬臣欢喜的模样,话未说出口,人先笑了起来。   “你就那么开心?”意晚问。   顾敬臣毫不掩饰,他握着意晚的手,说道:“自然,晚儿,你不知我等了多久了,像是两辈子那么久。”   闻言,意晚想到了那日的梦,心头一动。   “两辈子?若是有前世,你也会娶我吗?”   顾敬臣没有一丝迟疑,立马答道:“自然会的。”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满心就都是她了。   意晚琢磨了一下,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只在寺中见过我一次,后来燕山发生事情时你没有见到我,秋猎时我也不曾去,那你会向我提亲吗?”   顾敬臣张了张口,刚想回答,但是他看到了意晚脸上认真的神色。他闭上了嘴,认认真真思索着这个问题。   片刻后,他如实道:“若只见过一次,我可能不会冒然去提亲。”   意晚微微蹙眉,前世他应该去了才对。   只听顾敬臣又道:“但若母亲一直催促,你当时又没有许配给旁人,我可能还是会去。”   意晚眼眸微动,接着问:“假使你向我提亲时,发现我已经钟情于旁人,将要许配给旁人,你还会不会坚持?”   顾敬臣皱了皱眉。   这样的假设不就是自己第一次提亲时发生的事情么,那时乔氏告知母亲意晚钟情于梁家后生,二人即将要定亲。   “晚儿,我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意晚抿了抿唇,道:“我这不是随便问问么,我心里自然是没有旁人的。只是那日我那日做梦梦到母亲将我许配给了旁人,我就想问问如果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你会如何做。”   顾敬臣:“不会。”   意晚:“哦。”   事实上,不光是前世,今生顾敬臣在误以为她喜欢梁大哥时,他也放弃了。   顾敬臣怕意晚多想,补充了一句:“我希望你能高兴,若你喜欢对方,我自然不会破坏。”   闻言,意晚笑了。   “嗯,我知道了。”   顾敬臣看着意晚此刻的神情,忍住抬手抚上了她的面颊,哑声道:“但若是你对我这样笑,我未必能守住做人的底线。”   意晚脸上浮现了红晕。   定亲之后,没几日就是新年了。   宫宴上,永昌侯府的人全都去了。   定北侯是武将,永昌侯是文官,这两个府本应分立在两边,可不知是何人安排的,把这两个府的座次放在了一处。定北侯府在前,永昌侯府在后。   秦夫人今年依旧没来参加宫宴,定北侯府偌大的地方只有顾敬臣一人坐在那里,看起来孤零零的。   皇上说了新年祝词,底下的官员共同庆贺,歌舞表演也开始了。   两支舞毕,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宫殿上。   周景祎瞥了一眼来人,扬声道:“四弟怎得才来?可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周景祺神色微顿,看向坐在上首的皇上,跪在地上道:“父皇,儿子半路不小心跌了一跤,衣裳脏了,恐会污了祖母和您的眼睛,故回去换了一身。”   太后心疼地问:“可摔伤了?快让祖母瞧瞧。”   周景祎嗤笑一声,盯着周景祺胸前的一处,惊讶地道:“四弟身上怎得有胭脂,刚刚莫不是没摔倒在地,而是醉倒在温柔乡里了?”   此话一出,大殿一片安静。   意晚抬眸看向周景祎和周景祺。   四皇子一向跟在太子身后,唯太子马首是瞻,太子也很是疼爱这个弟弟。今日她怎么瞧着二人这状态不太对劲儿啊。   颜贵妃笑着说:“都怪我,那日让祺儿为我用胭脂作画,不小心弄到了身上。这浣衣院的人最近可真是会躲懒,衣裳都没洗干净。”   皇上的脸色好看了些,对四皇子道:“落座吧。”   周景祺:“是,父皇。”   颜贵妃遮了遮唇,看向皇上,笑着说道:“说起来曲儿,还是南边儿的好听,细腻柔软。”   皇上点头:“嗯,南北方不同,各有各的好。贵妃若是喜欢,改日让戏曲班子排练一曲。”   颜贵妃道:“何必那般麻烦,臣妾听闻太子东宫中近日来了一位会唱曲儿的,那日路过时还听到了,歌声婉转动听。今日是大宴,不如太子把人请出来让大家鉴赏一番?”   皇上的脸色沉了下来。   周景祎心里有些慌。那唱小曲儿的姑娘是他前些时候在宫外遇到的一个姑娘,他觉得声音好听,便留了下来解闷儿,没想到竟被贵妃抓住了把柄。   从前他也从宫外带过女子回来,那时贵妃一个字也不曾多说。   冯乐柔心思微动,看向周景祎,正色道:“殿下,妾身早就劝您不要因为俸仪肚子里有了孩子就过分宠爱她,她想听曲儿,您就为她寻了一位会唱曲儿的姬人。这般做不合规矩。”   周景祎很快反应过来,回道:“太子妃未免太重规矩了。她有了孩子,身子重,想听听曲儿也没什么。就是没想到竟然吵到了贵妃娘娘,这是孤的不是了。”   两人一唱一和。   一个善妒,一个宠妾。   相较于太子沉迷于女色,这些事儿倒是小事了。   皇上并未深究,此事很快过去了。   意晚看看颜贵妃,又看看太子,看来,这二人应是生了嫌隙,矛盾还挺深。   怪不得太子最近没怎么出现在外面,想来是在花心思对付颜贵妃。   这于她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顾敬臣低头饮酒,又或者跟永昌侯说些话,一眼都不曾看向太子的方向。   这倒是让永昌侯有些看不懂了。   太子和颜贵妃闹翻可不是什么小事,这对整个朝堂来说都是大事。顾敬臣也太置身事外了吧。难不成此事与他有关?   宴席结束,众人朝着外面走去。   如今顾敬臣已经和意晚定亲,他也没什么顾忌,跟永昌侯站在了一处,一直把永昌侯府的人送到了马车上,目送永昌侯府的人离去。   这时,扬风走了过来,低声道:“侯爷,拿到证据了。”   顾敬臣有些意外,他看向扬风。   扬风压低声音道:“冉妃娘娘帮了忙。”   此事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之前顾敬臣查出来当年陷害冉家的人是颜贵妃,那位高贵人只是个幌子。   查出来之后,顾敬臣把此事透漏给了冉妃。   这应该是冉妃对他的回报,也是冉妃对颜贵妃的报复。   顾敬臣沉声道:“放出去。”   在他和意晚成亲之前,贵妃和太子还是不要消停为好,免得又想法子破坏。   扬风:“是。”   作者有话说:   狗咬狗,一嘴毛。 第96章 醉酒   当晚, 意晚再次梦到了顾敬臣。   这次是在战场上。   血流成河,满目疮痍。   上次她站在城楼上远远看着一觉得心惊, 如今亲历在战场, 更觉震撼。她克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看着来势汹汹的大梁军,即便是梦中,她依旧能感受到一丝绝望。   就在这时, 不远处响起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回望过去,那些人如同金光一般照到了这边。   很快, 为首的将领到达了这边。   是顾敬臣!   顾敬臣的到来使得场面一下子发生了逆转,势弱的青龙军瞬间有了斗志,拿起手中的武器反击敌军。没过多久, 青龙军压过了大梁军。   大梁军撤退。   虽青龙国此次只是小胜, 却在士卒和百姓心中种下了希望的种子。士卒不再群龙无首,百姓不再担忧害怕,众人拧成了一股绳。   夜晚,顾敬臣回到了城中。   启航:“侯爷, 逃跑的孙知府已经抓到了。”   若非孙知府弃城而逃, 城门不会那么快失守,城内的百姓也不会伤亡惨重。   顾敬臣眯了眯眼, 沉声道:“明日午时于城门口处决!”   启航犹豫了一下, 但还是说道:“是。”   扬风:“侯爷, 聂将军吵着要见您。”   顾敬臣脸色冷了下来。   若说此次延城之变的罪魁祸首是何人,孙知府还排不到第一。镇北将军才是那个真正误事之人。   聂将军镇守边关,守卫青龙国的北面。然而, 大梁军已经达到了城门口, 他手下的兵还未反应过来。再加之孙知府逃跑, 敌军如入无人之境,直接攻破了延城。   “不许任何人探视。待延城稳定下来,直接押送回京,等到圣上发落!”   聂将军的罪要比孙知府的重,且聂将军的品级高,不是他一人能决定的。   扬风:“是,侯爷。”   处理完军中之事,顾敬臣抬头看向了天上的明月。   扬风瞧着自家侯爷脸上的神情,多少猜到了一些。   “侯爷这是想念夫人了?”   顾敬臣难得没反驳他。   扬风又道:“边关虽乱,但京城距离此地数千里远,非常安全,您不必担忧夫人。”   顾敬臣抬手摸了摸胸口,喃喃道:“她刚刚有了身孕,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太放心。”   扬风琢磨了一下,道:“老夫人经验丰富,定能照顾好夫人的。”   顾敬臣微微叹气:“嗯。”   就在这时,一个士卒匆匆跑了过来。   扬风皱眉:“出了何事?”   士卒:“回大人的话,孙知府在牢中自尽了,还留了一封遗书。”   扬风接过来血书,递给了顾敬臣。   意晚看了上面的内容。这是一封悔过书,主要写了孙知府这些年心态的转变。他如何从一个心怀天下的士子,变成了一个冷漠的知府。如今出了大事,他内疚不已,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看后,顾敬臣把血书递给了扬风。   启航犹豫了一下,在一旁说道:“其实,仔细想想,孙知府今日好像是故意等在那里等着我们去抓一样。”   孙知府在延城多年,对这里甚是熟悉,他若是想逃,不会这么快就被他们抓住,想来是他刻意为之。   顾敬臣静默片刻,沉声道:“葬了吧,不要为难他的家人。”   启航:“是,侯爷。”   接着,画面一转,似是几个月过去了。   瞧着周遭的气氛,青龙国应该是处于上风。   顾敬臣在帐中和将士们庆祝,一个府兵匆匆赶了过来,跪在地上。   “侯爷,夫人没了。”   顾敬臣像是没听清一般,整个人愣住了。   扬风大骇,抬脚踢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府兵,斥道:“你胡说什么!夫人好端端地待在京城,怎会突然没了?莫不是你消息有误!”   府兵被踢到在地,连忙又跪好,颤巍巍把怀中的信递了过来。   扬风看了一眼信,又看了看自家侯爷的神色。   顾敬臣抬手接过了信件。   往日一撕就开的信件,今日他拆了数次才终于拆开了。   看着手中的信件,脸上的血色顿时消失,心中一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人也晕了过去。   意晚仿若也感觉到了顾敬臣的情绪,心如针扎一般,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正眼看着黢黑的室内,脸上微微有一丝凉意。   抬手摸了一下,是眼泪。   原来,前世在得知她死了的消息时,他竟是那般的难过。   意晚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这几日闷在房中没出来。   初二那日,颜贵妃纵容娘家兄长侵占百姓田地的事传了出来。   颜贵妃本觉得这是件小事,没当回事儿。然而,事情愈演愈烈,竟然激起了民愤。如此这般,事情就不能不了了之了。   大过年的出了这等事,皇上心情很不悦,斥责了颜贵妃。   颜贵妃为了这件事急得上火。   启航不解。   见自家侯爷又在书房抄写经书,忍不住问了出来。   “侯爷,对付您的人是太子殿下,想要破坏您亲事的人也是太子,咱们为何只揭露颜贵妃的丑闻,不揭露太子的?”   侯爷跟在太子身边多年,知道很多对太子不利的消息。直接把那些消息放出去,保证让太子忙得焦头烂额,没空掺和他们侯爷的事情,也没空对付侯爷。   扬风心中有些猜测,见侯爷未答,开口说道:“若咱们对付了太子,颜贵妃不就闲下来了么。太子倒了,四皇子就要上位。那四皇子虽聪慧能干,但却是个心狠手辣的。若他上位,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敬臣抄写完一遍经书,收了笔。   “猜对了一半。”   扬风琢磨了一下,道:“难道……”   顾敬臣:“若太子倒了,颜贵妃下一个目标会是何人?”   扬风和启航神色微变,都没再说话。   颜贵妃利用太子来和他斗,一则是想要瓦解太子的势力,二则未必没有对付他的心思。若太子倒了,四皇子上位,颜贵妃定容不下他。   顾敬臣喃喃道:“而且,给母亲下毒之人,尚不能确定……”   究竟是太子,还是贵妃,又或者是高高在上的那位……   没过两日,太子打死内监的事传了出来。   冯乐柔查来查去,此次的源头指向了颜贵妃。   太子正为颜贵妃遇到麻烦而开心着,遇到此事,内心也不淡定了。心里琢磨着得如何再找出来颜贵妃的把柄对付她。   这些事儿也不是发生了一日两日了,从前没见这些事儿被爆出来,如今却都流传出来了。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以为是对方干的,快要乐疯了。   永昌侯想到那日顾敬臣的神情,总觉得此事跟他脱不开干系。   过了几日,众人都知晓向来和睦的颜贵妃和太子决裂了。   过年是京城的达官贵族们聚得最全的时候,也是消息传递最迅速的时候,大家这个年讨论最多的就是此事。   只是,皇上的态度一时也看不出来,故而大家都处于观望的阶段。   十六那日,顾敬臣去了永昌侯府中。   这一次他不再是只待在外院,而是被请到了内宅之中。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道:“敬臣和意晚定了亲,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再讲这些虚礼。”   永昌侯笑着附议:“母亲说得对。”   顾敬臣看了一眼意晚,顺势叫道:“谨遵祖母之命。”   这一声“祖母”把老太太哄得脸上笑意挡不住。   意晚抿了抿唇,没说话,眼底却流露出来一丝羞意。   等用过午膳,意晚正想找个借口把顾敬臣叫出去,结果却发现父亲快了一步,二人一同去了书房。   意晚琢磨着父亲当是有事要说,便没去打扰,而是让人看着,若是顾敬臣出来了就来报她。   永昌侯的确有事,还是要事。   跟自己的准女婿探讨完字画、边关的形势,永昌侯说到了正题上。   “太子打小虽没有养在贵妃娘娘身边,但贵妃娘娘对他颇为照顾,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她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太子殿下,反倒是忽视了自己所出的四皇子。太子殿下呢,也对贵妃娘娘甚是尊重。如今瞧着两人似是生了些嫌隙,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顾敬臣:“是真的。”   乔彦成在心中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又试探了一句:“那你如何看待此事?”   顾敬臣:“这二人本就不是一条心,会闹翻是迟早的事。”   这话依旧没有透露出来什么信息,也没表明自己的态度。乔彦成顿了顿,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问你,还望你能如实告知。”   顾敬臣约摸猜到了是什么问题,道:“侯爷请问。”   乔彦成压低了声音,问:“你是站在太子那边吗?”   顾敬臣:“我只忠于皇上,忠于百姓。”   这话看似没透露出来什么消息,实则透露了不少消息。   顾敬臣是太子的表哥,跟贵妃那边也没什么联系,理应站在太子这边,可他却没说站在太子这边。可见他的确和太子生了嫌隙。   想到那日太子所为,乔彦成问:“可是因为意晚?”   顾敬臣眼眸微动,语气温和了许多:“也不全是因为她。”   乔彦成明白了,他点了点头。   顾敬臣提醒了一句:“岳父大人不必太早站队,朝廷形势瞬息万变,太早站队对谁都不好。”   这一声“岳父”瞬间拉近了顾敬臣和乔彦成之间的距离。乔彦成笑了,这也是他想跟顾敬臣说的话。   “咱们翁婿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瞧着时辰尚早,乔彦成道:“我瞧着你今日饮了不少酒,不如在府中歇息一下再离开?”   顾敬臣:“叨扰岳父了。”   在一声声的“岳父”中,乔彦成越发觉得顾敬臣这个准女婿亲切。   他扬声道:“来人。”   “侯爷。”   “去问问大姑娘准备好醒酒汤没有,侯爷醉了。”   “是。”   听到书房那边传来的消息,意晚连忙吩咐人去厨房端一碗醒酒汤。   母亲处事向来周到,只要府中有人饮酒,必定会让厨房准备好醒酒汤。   意晚带上醒酒汤,来到了客房这边。   她过来时,顾敬臣正站在廊下。他整个人跟平日里不太一样,闭着眼睛,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看上去有几分随意。   意晚:“怎么不进去躺着?”   闻言,顾敬臣睁开眼,看向意晚。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在等你。”   果然醉了。   意晚面色微红。   她从食盒中拿出来醒酒汤,递给了顾敬臣。   顾敬臣闻着味道,本能地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想喝。   意晚:“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的,快喝了吧。”   顾敬臣看着面前的醒酒汤,刚想接过来,又停下了。   “你喂我。”   顾敬臣这三个字说的极轻,意晚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喂我。”   顾敬臣重复了一遍。   他怎么变得这么无赖了!前世他醉酒后可不是这样的。他醉酒后特别沉默,一句话也不说。意晚红着脸咬着唇没说话。   顾敬臣见意晚没什么反应,本想着自己接过来喝,然而,当他看到意晚的神色时,又觉得此事未必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顾敬臣接过来婉,牵起意晚的手,来到了屋里。   屋里只有他们二人。   意晚红着脸问:“你确定要我喂你?”   顾敬臣:“确定。”   意晚犹豫了一下,拿起来勺子,颤颤巍巍递到了顾敬臣唇边。   顾敬臣满脸笑意,张开嘴,把醒酒汤喝了。   意晚红着脸又舀了一勺。   顾敬臣见醒酒汤撒了,握住了意晚的手腕,稳稳地把醒酒汤送到了自己口中。   小小一碗醒酒汤,顾敬臣喝了一刻钟才喝完。   这醒酒汤的味道着实算不上好喝。若是一口喝完倒也还好,如今一勺一勺地喝,更觉难喝。只是,要问顾敬臣今日的醒酒汤是什么味道,他觉得是甜的。   待下人收拾好桌子,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顾敬臣今日跟平日里很不一样,他就坐在那里,一只手紧紧握着意晚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意晚看,也不说话,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意晚有些顶不住这样的眼神,先开口了。   她问了问顾敬臣的近况。   顾敬臣一一作答。   不一会儿,意晚说起了别的事情。   “我那日在宫里听几位将军说起了大梁,听起来大家都很自信,没把大梁放在眼中。可我前几日听北面过来的亲戚说大梁可能并未真正死心,你还是要多注意那边。”   意晚接着不存在的亲戚之口提醒顾敬臣关注边关的事情。   顾敬臣微红着脸看着意晚,眼中似是有一层水雾:“好。”   意晚瞧着顾敬臣和以往不同的模样,想到刚刚二叔以及几位兄长轮番让他喝酒,想来应该是有些醉意了。   可她说的那件事又比较重要,怕他没听进去,便又说了一遍:“我是认真的,你听清楚了没?”   顾敬臣托着下巴,应道:“唔,听进去了。”   意晚:“当真?”   顾敬臣笑了笑,凑近了意晚,趴在她耳边低声道:“孙知府每隔五日便会给我来信说那边的情况,大梁的事我都知道。你放心便是。”   顾敬臣嘴里的热气吹进了自己耳里。顿时,意晚的耳朵痒痒的,心也跟着颤动起来。至于他说了什么,她倒是没怎么注意了。   等她回过神来时,就见顾敬臣直勾勾盯着自己。   意晚有些不自在,连忙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顾敬臣笑了笑,又重复了刚刚的话。   孙知府?   意晚想到了梦中的情形,开口问道:“孙知府可信吗?”   顾敬臣:“暂时可信。人无完人,端看如何去用。”   意晚想到了孙知府在弃城而逃之后又主动投案,在牢中自尽,点了点头。如今聂将军已经被撤职,这些都是前世不一样了。顾敬臣的眼光她还是相信的。   “嗯,你心中有数便好。”   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意晚没再说什么,顾敬臣也没有说,一直盯着意晚。   意晚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有些不自在,借故想要离开。   “时辰不早了,我——”   顾敬臣打断了意晚的话,道:“晚儿。”   意晚看向顾敬臣:“嗯?”   顾敬臣:“你耳朵红了。”   意晚:……   看着顾敬臣眼中的笑意,意晚故意回了一句:“你的比我的还红。”   顾敬臣失笑,笑声从胸腔里传出来,闷闷的。   他一笑,意晚的脸色越发红了。   意晚越发想逃离。   顾敬臣看着她这副模样,原本只有两分醉意,此刻一下子达到了八九分。   他突然开口说道:“除夕那晚我梦到你了。”   梦到她了?意晚想要离去的心顿时收了回来。   梦到了什么?   思及此刻顾敬臣醉了,意晚琢磨了一下,再次试着套他的话:“你梦到了什么?”   之前对她无所不应的顾敬臣此刻依旧不答。   瞧着顾敬臣略显迷离的眼神,意晚扯了扯他的衣袖,哄着他道:“你就告诉我嘛,好不好?”   前世,顾敬臣在酒后最容易说话了,她说什么他都应。   顾敬臣的心跳得快极了。   他看着意晚,认真而又蛊惑地说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敬臣,意晚的眼眸微微睁大。   他今日是真的醉了吧。   前世在他醉酒后,甚是沉默,但小动作却很多。   若她真的满足他的要求,他是不是就会如前世一般回答她的问题?   反正前世不仅亲过,更亲密的事情二人也做过的。   顾敬臣只是随口一说,又或者说,是顺着心意的一说。他并不认为意晚会答应他这个无理的要求。意晚能见见他,陪着他说话他就很开心了。   至于剩下的事情——   正这般想着,鼻间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香气,随之而来的,脸颊上多了一丝温热的触感。   她……她竟然真的亲了他!   顾敬臣傻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意晚,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的神色。他抬起另一只空的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   刚刚定是他的错觉吧。   意晚咬了咬唇,忍住内心的羞涩,道:“我……我亲了,你快说吧,你究竟梦到了什么。”   他不是醉了么,说不定醒来就全都忘了。   反正前世他也是如此。   顾敬臣:“我梦到了……”   意晚认真听着。   话音未落,一个温热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那一瞬间,意晚感觉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呼吸也忘记了。   她只闻得到鼻间传来的浓烈的混合着酒气的男子气息。   顾敬臣的唇在意晚唇上停留片刻,微微离开,喃喃道:“这个。” 第97章 训斥   意晚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客房中跑出来的了。回到自己的秋意院中, 她的心跳仍旧没能平复下来。   前世二人明明没少做过这样的事情,甚至更为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不少。她一直都能淡定处之, 也从未如今日一般失态过。   如今不知怎得, 顾敬臣碰她一下她都觉得紧张不已,更何况是亲了她。   另一边,顾敬臣时不时摸一下自己的唇, 再摸一摸自己的脸颊,笑得像个傻子。   扬风听着屋内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心中暗自怀疑, 他们家侯爷不会高兴疯了吧。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左右,顾敬臣准备离开永昌侯府了。   永昌侯让人给意晚递了信,暗示她来送送顾敬臣, 意晚以身子不适为由推掉了。   永昌侯有些不解。   刚刚女儿还为顾敬臣送了醒酒汤, 怎得突然就不开心了,二人莫不是闹了别扭?   想到这里,永昌侯看向了顾敬臣。   只见顾敬臣神色平和,丝毫没有因为女儿没来送他而不悦, 甚至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一丝开心的神色。   他在高兴什么?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意晚定是有事耽搁了才没能过来, 敬臣你莫要挂在心上。”   顾敬臣弯腰行礼:“小婿不敢。能娶到晚儿时我的福气,天气寒冷, 她今日忙前忙后也累着了, 不如让她多休息休息。岳父也多保重身体, 小婿先回府了。”   见顾敬臣这般识趣,乔彦成很是满意。   “嗯,好, 路上注意安全。”   顾敬臣:“小婿记住了。”   顾敬臣从永昌侯府正门离去。   永昌侯府后门。   “今日的戏可好听?”言鹤问道。   “还挺好听的, 比我在府中听得好听多了。”婉琪笑着说道。   言鹤心中一喜, 试探地问:“那……等下次那个角再来时,我还叫你?”   婉琪正想答应,忽然想到了一事,问道:“你不是说伯鉴表哥会来吗?他今日怎得没来?”   上次也是如此。   言鹤说伯鉴表哥会来,她才换了男装跟着他出去了,结果左等右等也不见表哥来。   言鹤敛了敛思绪,满脸苦恼,道:“我也不知。伯鉴兄之前明明答应我的,可不知为何突然有事没来。下次我好好问问他。”   婉琪见言鹤面色真诚,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嗯。”   说着话,婉琪便要下车。   言鹤忍不住问:“明日城南有杂耍的,你要不要去看?”   婉琪想了想,问:“伯鉴表哥不喜欢杂耍吧?”   言鹤:“应该……不喜欢吧。”   婉琪:“若伯鉴表哥不去,我也不去了。”   言鹤心中一堵:“哦,好的。”   待婉琪回了府,言鹤也回了文国公府。   文国公府   后院中,一个婆子匆匆去了正院。   “回老夫人的话,公子回来了。”   公子指的是何人,众人皆知。   整个文国公府中,只有世子和公子是老夫人在乎的人。   郑老夫人:“他今日去哪里了?”   婆子:“驾马车的张老头说公子去听戏了。”   郑老夫人:“和谁一起去的?”   婆子:“说是永昌侯府的一位公子。”   永昌侯府的公子?郑老夫人愁眉紧锁。   永昌侯府和文国公府都是文臣府邸,门生遍布青龙国,自是有些争端。这两个府上的恩怨往上数得有几十年了,这些年来,两个府邸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打扰。虽偶尔有些纷争,但也能勉强保持和谐。   孙儿日日待在山上,不会不知道他们两个府之间的恩怨吧?   若二人关系太好,将来遇到朝堂上的竞争,难免要伤心了。   郑老夫人琢磨了一会儿,道:“去把公子请过来。”   婆子:“是,老夫人。”   不多时,言鹤来了正院之中。   见了孙儿,郑老夫人脸上扬起了笑容,问道:“听说你今日出门了,去哪里玩了?玩得可开心?”   言鹤眼神微微有些闪躲,道:“和朋友去听了戏。”   郑老夫人:“和谁听的?”   言鹤:“就是一个普通朋友,祖母应该不认识。”   郑老夫人听得出来,孙儿这是故意不想回答她。只是,两个府之间的事情也不能不提。她琢磨了一下,抬了抬手,让下人们都退下去了。   “有些话本应该是你父亲跟你讲的,不过,依今日的事情来看,你父亲当是什么都没跟你说过。既然他没说,那就由祖母来跟你讲。”   言鹤抬眸看向自家祖母。   郑老夫人:“全京城,你可以跟任何一个府邸的公子哥交好,那人唯独不能是永昌侯府的。”   言鹤皱了皱眉:“为何?”   郑老夫人:“永昌侯府跟咱们文国公府政见不合,无法成为朋友。此事若是被你祖父知晓了,定也要发火的。你趁早跟永昌侯府那边断了联系吧。”   言鹤沉默片刻,道:“孙儿与人相交从不看对方的家世背景,只看性情是否相投。不管对方王公贵族,还是永昌侯府,又或是乞丐伶人,只要能聊到一起去,那就是孙儿的朋友。祖母的要求恕孙儿不能从命!”   说完,言鹤朝着郑老夫人行了个大礼,大步离去了。   任由郑老夫人在背后唤他,他也不曾回头。   郑老夫人被孙子气得不轻。   “给我看住他,莫要让他再乱跑,尤其不能让他去永昌侯府!”   然而,郑老夫人说晚了。   言鹤不仅跑了,还跑回了青龙山上。   他今日本就心情不好,又听了郑老夫人那一番话,更觉郁闷,从正院离开后直接出了府回家去了。   郑老夫人更气了。她本想借病把孙儿留在府中,好劝劝他回来继承文国公府,没想到一言不合他就回山上去了。   这下子,郑老夫人是真的病了。   还是被自己的孙子气病的。   言山长看着府中传来的信,看向了儿子。   儿子自打从京城回来就闷闷不乐,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腊月时儿子回了一趟京城,后来便说要留在京城,结果没出正月突然就回来了。   “你祖母这次真的病了。”   言鹤拿着画笔的手微微一顿,看向了父亲。   “是因为我?”   言山长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若愿意的话,这几日回京去看一看你祖母吧。”   言鹤明白了父亲未说的话,心中顿生愧疚,应了一声:“嗯。”   看着自己未画完的画,言鹤看向父亲即将离去的背影,唤了一声:“父亲!”   言山长转身:“嗯?”   言鹤:“父亲,我真的不能跟永昌侯府的人做朋友吗?”   言山长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顿时明白了母亲和儿子之间的矛盾。   他索性退了回来,坐在了儿子对面。   “你想跟什么人做朋友是你的权利,也是你个人的选择,择友当看品性而非门第。”   言鹤顿时松了一口气。   言山长:“国公府不是你的责任,你无需在意他们的看法。”   言鹤:“多谢父亲。”   三月十六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陈夫人听着钦天监算出来的日子,叹了叹气。闺女好不容易认回来了,结果在家里才待了不到一年左右的时间就要嫁到别的府上去了。她以后再想见女儿可就难了。   可这个日子明显是皇上的意思,她无法反驳。   刚过了年,永昌侯府就开始准备意晚出嫁一事了。   接下来,永昌侯府忙忙碌碌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   定北侯府亦如此。秦夫人虽然忙碌,但是开心。儿子自打跟永昌侯府的长女开始议亲,他便和从前不同了。不再夜夜宿在京北大营中,甚至只有军营那边无事,他便会回府来住。一个月中有大半的时间都留在京城。   相较于永昌侯府和定北侯府平静中的喜悦,京中的形势可算不得好。   随着宫宴上贵妃和太子的不睦,接下来双方斗得很是激烈。   贵妃娘家兄长颜将军被降职,承恩侯也因宅基地违规被皇上罚俸一年。   不过,明眼人看得出来,表面上是势均力敌,实则节奏在颜贵妃手中掌握着。   颜贵妃这些年把太子宠上了天,手中关于太子的证据不要太多。只是,如今皇上年富力强,若是把太子除掉了,她的儿子也未必能上位。   承恩侯是太子最得力的支持者,侯爷被皇上斥责,着实令太子不快。   而接下来,皇上安排四皇子进入户部学习。   这更让周景祎不悦。这些日子积累下来的怒火,在见着一脸得意的周景祺时被点燃了。他在宫里直接把周景祺打了一顿。   颜贵妃看着儿子被打得凄惨的模样,心疼不已,愤怒不已。至于要留着太子的想法也渐渐没了。   如今太子在宫里就敢公然打他儿子,以后还不知敢干出来什么事!   这几个月她也受够了太子。   “母妃,儿子被打得可疼了。”周景祺委屈地说道。   颜贵妃冷着脸道:“你放心,母妃为你报仇!”   周景祺:“嗯,晚上父皇来的时候一定好好跟父皇说!”   颜贵妃:“不,你什么都不要说。”   周景祺:“您为何不让儿子去父皇面前说?太子下手可狠了。”   颜贵妃:“当然是有更好的法子!”   周景祺忍住心中的好奇,说道:“母妃请说。”   颜贵妃:“你什么都不用说,就顶着这一张脸往你父皇面前一站。你父皇问起时,你也莫要说太子半个‘不’字。相反,若是你父皇责怪太子,你还要多为太子遮掩。”   周景祺细细琢磨了一下,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好!儿子记住了。”   等儿子走后,颜贵妃又安排了其他事情。   “这两日让人多在太子耳边说一说皇上对定北侯的优待。比如皇上时常召定北侯入宫密谈,比如定北侯十五岁手中就有了兵权,还有他此次大婚皇上的赏赐。”   “是,娘娘。”   上朝时,周景祺就顶着这一张脸去了。   旁人问起时,他看也不曾看太子一眼,只说天黑路滑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   周景祎听到周景祺的话,冷笑一声,心中觉得这个四弟还算识趣。   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四皇子脸上的伤不是摔的,皇上自然也看得出来。   下了朝,皇上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儿子所为,这一下子触动了他的逆鳞,把太子和四皇子叫到了前殿。   “跟朕说实话,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四皇子瞧出来皇上的不悦,忍住兴奋,依旧没提太子。   “是儿子自己摔伤的。”   皇上很是欣慰,再看太子,更觉心寒。   “是不是太子打的?”   四皇子瞥了一眼太子,道:“绝非大哥所为,是儿子自己摔的!”   皇上:“当真?”   周景祎散漫地道:“父皇,四弟都说了,不是儿子打的。”   一听这话,皇上顿时就怒了。   “旁人不说,不代表此事就不是你所为。你瞧瞧你这一年都在干什么!还有没有储君的样子?从前瞧着你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政事也做的不错,堪当大任。不说别人,如今看来,你连你四弟都不如!”   太子憋屈不已。   这一年来,他一直被父皇打压。   从去年罚他去祭祖,到后来让他在东宫反省,再到现在父皇罚了承恩侯。   父皇只知责怪他,却从未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过,从没把他当回事。   想到父皇对顾敬臣的过分宠爱,再想到这一切的开端,周景祎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问道:“别人?别人指的是谁,可是顾敬臣?”   闻言,皇上骤然色变。 第98章 禁闭   大殿内顿时静了下来。   陪在皇上身边几十年的内监不敢看皇上的神色, 跪在了地上。   殿内所有服侍的人都跪在了地上。   四皇子看了一眼皇上的神色,也跪下了。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唯独太子, 直视着皇上。   这些年父皇对顾敬臣的喜欢, 对顾敬臣的偏爱,全都胜过他这个日日陪在父皇身边的儿子。   父皇这一年来也对自己越发不喜。不管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如今发现不仅是父皇,颜贵妃也一直在利用他。   他实在是受够了!   在一片死寂中, 皇上开口了。   “顾敬臣是你的表兄,他骑射功夫远胜过你,才华更在你之上, 武能安邦定国,文能治国安民,你比不上他。”   声音浑厚有力,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说出来的话足够让人崩溃。   太子脸色顿时变得灰败,人也瘫坐在地上。   果然,在父皇心中顾敬臣才是最厉害的。   皇上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儿子,心中很是失望。   “你作为一国储君, 处处针对一个对你忠心的臣子, 朕看你的脑子和良心都被狗吃了!来人,送太子回东宫, 幽禁一月, 没有朕的允许, 任何人不准探视!”   瞧着侍卫上前来,四皇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皇上抬了抬手:“你也退下。”   周景祺:“是, 父皇。”   颜贵妃从儿子那里得知了太子说过的话, 脸上无悲无喜。   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没什么可惊讶的。   太子这一次是真的要被皇上厌弃了。   “儿子从未见过父皇发那么大的火,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吓人,我都不敢多看。想来太子这一次凶多吉少了。”周景祺显得很兴奋。   颜贵妃瞥了儿子一眼,道:“从今日起,你低调一些吧。”   枪打出头鸟。   等老二老三先出头吧。   周景祺有些不满:“为何?”   他已经忍太子很久了,好不容易等太子倒下了,怎能轻易退缩。   颜贵妃正色道:“你莫要忘了我说过的话。此时并非出头的好时机,你父皇不需要一个精明能干的儿子。他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儿子。你只需听我的,那个位置迟早是你的。”   低调。   不是时机。   这种话周景祺不知听了多少年了。   忍太子便罢了,再忍二哥和三哥那两个蠢货,他着实不想。   可他也知道,母妃的命令不能违抗。   “儿子记住了。”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颜贵妃眉头紧锁。   按照她的计划,周景祎在太子之位上至少还得再有十年的时间。等到那时,皇上年纪大了,心性自是与如今不同。到了那时,方是祺儿出头之日。可惜世事万变,周景祎突然间醒悟过来,处处和她作对,甚至伤害祺儿。   这就不得不除掉他了。   只是不知接下来的情势会如何。   二皇子和三皇子究竟能不能挡在祺儿前面分担皇上的目光。   这时,一个宫女匆匆过来了,她低声道:“娘娘,云俸仪要生了,咱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颜贵妃细细琢磨了一下,道:“什么都别做。”   太子已成败势,但也难保将来不会起复。尤其是太子妃,那是个厉害的,又有冯家做靠山,是个变数。   有这么一个孩子在,太子妃心中势必会不舒服。   让冯乐柔和云婉莹斗,东宫乱了,她才能安心。   “不仅不做,还得保着云婉莹肚子里的孩子,莫要让冯乐柔做了手脚。”   宫女:“是。”   历经一个晚上,云婉莹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   意晚知晓此事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得知云婉莹成功生下了儿子,她自己也活得好好的时,意晚越发觉得前世她死得蹊跷。想来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个人会是谁呢?   为何那人除掉了云婉莹,却留下了孩子。   那孩子是太子的,不是比云婉莹的身份更加尊贵吗?   意晚只略微一想便放下了,还有三日她便要嫁给顾敬臣了,如今也没太多的时间想这些事情。   总之那个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顾敬臣。即便顾敬臣知晓婉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他也不会因此就做出来伤人性命的事情。   因为没有几日就要离开,意晚白日里尽可能地在正院里待着,陪着陈夫人说说话。时不时也去瑞福堂坐一会儿,剩下的时间就是跟婉琪在一处。   婉琪抱着意晚的胳膊,不舍地道:“大姐姐,我可真舍不得你啊,你就要嫁给定北侯了,以后就不能时时刻刻看到你了。”   说着说着,后面竟然有了鼻音。   意晚瞧着婉琪微红的眼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若是想我了就去定北侯府寻我。若是二婶儿同意,你就陪我住几日。”   婉琪瓮声瓮气地道:“嗯。可那终究不一样啊,不是在咱们自己家了。”   听到这话,意晚心头也有些沉闷。   “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再过两年,你也要出嫁了。”   婉琪把头靠在意晚的肩膀上,道:“我不想嫁人,也不想大姐姐嫁人,想要一家人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这种事对于儿郎而言是可以的,对于姑娘家却是几乎不可能的。   世道便是如此。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般静静地坐着。   这时,紫叶过来了,对意晚道:“姑娘,定北侯来了。”   一听这话,婉琪立马坐正了身子,不悦地道:“他怎么又来了?大姐姐过几日就要嫁给他了,他怎得日日都来,烦不烦啊!”   婉琪本就因为意晚要出嫁了心情不好,一听顾敬臣来了,心头的不悦立马升了起来。   这话也就婉琪敢说了。   紫叶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不过,事情的确如二姑娘所言,定北侯最近日日都来。   婉琪:“你去跟他说,我大姐姐有事在忙,没空见他。”   紫叶没敢应,她看了一眼意晚的神色。   意晚握了握婉琪的手,失笑,微微摇了摇头。她看向紫叶:“就按二妹妹说的去回吧。”   婉琪脸上顿时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   大姐姐还是更喜欢她。   紫叶应了一声,退下了。   过了两刻钟左右,紫叶又来了。   意晚看向紫叶:“怎么了?”   紫叶觑了一眼婉琪的神色,对意晚道:“定北侯说有要事找您,今日必须得见您一面。”   意晚有时若是在忙的话,就不会去见顾敬臣。之前顾敬臣从不会这样。只要意晚说了有事,他留下东西便会离去。今日怎得这般坚持?莫不是真的有事。   意晚看向婉琪,她正犹豫如何跟婉琪说,婉琪先松开了她的胳膊,失落地道:“大姐姐你去忙吧,我明日再来寻你。”   意晚笑了:“好。你不是喜欢我那幅松竹图吗,送给你了。”   婉琪也笑了:“多谢大姐姐。”   意晚抬步去了前院。   她到时,顾敬臣正站在树下认真地看着树上的桃花。   风吹过,桃树晃动,桃花纷纷扬扬落下,像是下了一场绵绵的花瓣雨。   顾敬臣身上的杀伐气息顿时减弱了几分。   往常意晚一走到门口,顾敬臣就会转身看过来。今日意晚特意在门口停了一瞬,她却发现顾敬臣并未注意到她的到来。   瞧着顾敬臣的背影,意晚眼眸微动,提起来裙摆,放缓脚步,轻轻地朝着顾敬臣走去。   一路上,她紧张不已,生怕顾敬臣会突然转过身来。   终于,她来到了顾敬臣的身后。   顾敬臣竟然还没有发现她!   意晚心中起了恶作剧的念头,踮起脚尖,站在顾敬臣身后,抬手捂住了顾敬臣的眼睛。她故意把声音压得粗一点,道:“猜猜我是谁?”   她没看到的是,顾敬臣脸上的笑意快要止不住了。   “姑娘,若是我猜对了有什么奖励吗?”   瞧着顾敬臣的反应,意晚微微蹙眉。难不成顾敬臣真的没猜出来是她?   “没有。猜错了要接受惩罚!”   顾敬臣:“什么惩罚?”   “罚你……”意晚想了想,脑海中突然冒出来最近梦中的顾敬臣,“罚你抄写三遍经书!”   顾敬臣:“会不会太轻了?”   意晚:“嗯……那就十遍。”   顾敬臣终于忍不住,笑声从胸腔穿了出来,闷闷的。   意晚终于意识到顾敬臣一直在逗自己玩,有些意兴阑珊,松开了捂着顾敬臣眼睛的手。   然而,手还未缩回来就被人紧紧握住了,整个人也被抵到了桃花树下。   意晚看着顾敬臣眼中的笑意,微恼。   “你早就猜到是我了?”   顾敬臣握住意晚的手,轻轻亲了一下:“我一直在闭眼期待着你的动静,你走在桥上时我就听到了。”   意晚惊讶不已。   穿过小桥,再走数十步才能到这边院子,顾敬臣如何听得出来的。   顾敬臣:“每个人走路都有自己的习惯,你的步调我早已烂熟于心。甚至——”   意晚:“嗯?”   顾敬臣看着意晚的眼睛,道:“甚至,我能听出来你的心情。昨日你下了桥后,我数了十五个数你出现在了门口,今日你下了桥后我数了十二个数你就到了。昨日你不知我来,而今日你知我在等你。说明你很想见到我!”   意晚放在心底的心事一下子被人剖析得干净彻底,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敬臣。   “我猜对了,是不是要给我些奖励?”   意晚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手突然被顾敬臣握紧了。   顾敬臣头微微一垂,亲上了意晚的唇。   意晚身后是盛开的桃树,眼前是顾敬臣。她被亲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紧紧攥着顾敬臣的衣裳。   片刻后,顾敬臣终于停止了亲吻。额头抵着意晚的额头,垂眸看着意晚。   他浓重的呼吸声甚是滚烫。   意晚心颤抖着,红着脸不敢看顾敬臣,她撇开了头。   顾敬臣却觉得意晚怎么看都看不够,只想日日夜夜地看着。他顺势把意晚圈入了怀中,头放在了意晚的颈窝。   两个人就这般静静地待着,谁也没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意晚推了推顾敬臣,问:“你今日到底有何事?府中还有一大堆事要忙,若无事我便回去了。”   顾敬臣深深地看了意晚一眼,从怀中拿出来一根红线,系在了意晚的手腕上。   意晚诧异:“这是什么?”   顾敬臣:“我特意为你求的一个平安绳。”   意晚:“啊?求这个做什么?”   顾敬臣从来不信神佛,更不信这些东西,怎得会突然给她系一根红绳。   顾敬臣没细说,只道:“保平安。”   意晚还想再问,顾敬臣拿其他话题岔开了。   过了一会儿,顾敬臣道:“回去吧,这几日你哪里都不要去,三日后我来接你。”   意晚:“好。”   看着意晚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顾敬臣脸色沉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这几日总觉得有些不安,似是要发生什么似的。除了派人守着意晚,他从京北大营回来的途中,还特意去崇阳寺求了一根平安绳,保意晚平安。 第99章 愤怒   婉莹一直被太子禁足在自己的小院中, 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   自打肚子越发大了,她就总觉得有人要害自己的孩子, 时时刻刻小心着。   至于外面的事情, 也是真的没空去打听。   当她平安生下来儿子,总算是放心了。   不管如何,这可是太子的长子, 也是皇上的长孙。   然而,这个孩子却没有得到她想象中的重视,太子竟然被禁足了。而她也被太子妃以她在坐月子为由, 依旧不让她出去。   等出了月子,她终于知晓了这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何事,顿时大惊。   她连忙抱着孩子去寻太子。   云婉莹刚到正殿, 冯乐柔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初雪:“太子妃, 俸仪去寻太子殿下了。”   冯乐柔皱了皱眉。   这一个月来,不管她说什么,太子都是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嘴里还不停地骂皇上, 骂定北侯。   这二人才是最疼爱太子的人!   他言语间说出来的话也让人很是震惊。   她无法判断那些事情是真是假。   “罢了, 让她去吧。”   太子最近阴晴不定,云婉莹又能讨得了什么好?   云婉莹过去时, 太子正在饮酒, 神情颓废。她敛了敛思绪, 笑着道:“殿下,您看看瑞儿,长得多像您啊!”   周景祎勉强从酒瓶中抬起头来, 瞥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 随即冷笑一声, 又继续饮酒了。   云婉莹抿了抿唇,道:“殿下,您可是太子殿下,皇上如今还未下什么诏令,您莫要自暴自弃。”   周景祎喝完手中的酒,使劲儿把酒坛摔在了地上。   云婉莹吓了一跳。   宫女怀中的婴儿吓得哇哇大哭。   周景祎脸上流露出来不耐烦的神色,怒斥:“哭什么哭!”   云婉莹瞥了一眼宫女,示意她带着孩子退下。   “殿下,到底发生了何事,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您说出来,我和您一起承担。”   她被禁足前,太子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手握大权的太子,怎得她出来天就变了。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周景祎嗤笑一声。   承担,如何承担?谁又承担得起?   父皇心中只有顾敬臣那个私生子,丝毫不把他放在眼中,他如何能跟顾敬臣争。   周景祎本不欲跟云婉莹多说什么,忽然,他想起来一事,盯着云婉莹片刻,凑近了她,低声说道:“你可知顾敬臣的生父是何人?”   云婉莹:“不是已故的定北侯吗?”   周景祎笑了,他晃了晃手指,道:“不,他亲生父亲不是定北侯,是父皇!是我的父皇!他跟我同一个父亲所出。”   云婉莹顿时愣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顾敬臣……他是皇上的儿子?”   周景祎:“是啊,他是父皇的儿子。打小父皇就对他与旁人不同。那时孤以为是父皇怜惜他们孤儿寡母,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你最讨厌乔意晚了,没想到她如今嫁的人也是皇子吧?”   说罢,周景祎大笑出声。   声音里面透露出来几分悲凉。   闻言,云婉莹神色骤变。   乔意晚要嫁的人竟然是一个皇子?   “定北侯知道这件事情吗?”云婉莹问。   周景祎冷笑一声:“他自然是知晓的,他从小就知道,却从来没跟孤说过。他时常跟在孤的身边,定是一直从旁笑话孤。”   “枉孤从前那么信任他,他竟然敢欺瞒孤!”   周景祎越说越愤怒,一脚踢开了脚边的酒坛子。   周景祎已经被愤怒和酒蒙蔽了脑子,忘记一直是他自己主动靠近顾敬臣,顾敬臣从未主动来寻过他。   云婉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片刻后,她又问了一个问题:“定北侯也觊觎那个位置吗?”   周景祎:“应该是没有的。是父皇重视他,想把这世间最好的给他。不过孤瞧着顾敬臣似乎对父皇颇为冷淡。”   说起皇上,周景祎轻笑一声,道:“对父皇好的,日日陪在他身侧的他不在乎,反倒是宠爱那些不敬他的。敬臣,敬臣,呵,可真是讽刺。孤瞧着这天下迟早要被父皇送到顾敬臣的手中。”   云婉莹却不这样觉得。   等太子笑了一会儿,她开口道:“殿下可知当年我外祖母和母亲为何要将我和乔意晚交换?”   周景祎不解云婉莹为何问这个问题,那两个女人一个是丫鬟出身,一个是庶女,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不屑道:“无非是为了永昌侯府的荣华富贵。”   云婉莹看向周景祎的眼睛,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并非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周景祎并不想听这些事情,拆开一坛子酒,饮了一口,随意道:“哦,那是为何?”   云婉莹:“因为永昌侯夫人身怀六甲之时,路过一个道观,有一位道士算出来她腹中的胎儿是凤命。”   周景祎顿时怔住了,眼睛微微眯了眯,看向云婉莹。   “你刚刚说什么?”   云婉莹:“因为道士说乔意晚将来会成为皇后,所以外祖母和母亲动了心思,冒死也要将乔意晚和我相换。我打小也是被老夫人和侯爷当成皇后来培养的,后来他们不顾永昌侯夫人的反对,执意让我参选太子妃。”   周景祎缓缓放下手中的酒坛。   他想到了永昌侯府当初不惜作弊也要帮云婉莹成为太子妃。   想到了顾敬臣对乔意晚突如其来的喜欢,想到了顾敬臣突然插手永昌侯府的家事,想到了顾敬臣宁愿放下定北侯的骄傲也要求亲三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景祎站起身来,大笑出声。   他原还以为顾敬臣对皇位无意,如今看来,真正蠢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和顾敬臣一起长大,知晓顾敬臣的性子。顾敬臣向来不近女色,怎会突然喜欢上一个女子?定是因为这女子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关注的点。   哪有什么一见钟情的故事,分明是因为顾敬臣知晓乔意晚的身世,故意去求娶!   “哈哈哈哈哈哈”   周景祎不停地笑着,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云婉莹没想到周景祎会是这样的反应,怔怔看着他不说话。   想要取代他成为太子?他做梦!   周景祎拿起来手中的酒坛,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他不是想去拥有凤命的女子吗?他偏偏就不让他如意!   意晚当晚上再次入梦。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没什么想了解的,所以最近她做梦梦到的都是顾敬臣一个人在书房抄写经书。她已经看了几个月顾敬臣抄写经书了,今日忽然看到别人,颇为意外。   “侯爷,夫人没了。”   听到这熟悉的话,意晚有些诧异。上次顾敬臣知晓她死了时不是在延城吗?怎得如今在侯府中。很快,她明白过来了。李总管口中的“夫人”说的不是她。   应该是云婉莹。   得知云婉莹难产而亡,顾敬臣眉头皱了起来。   看着顾敬臣因为云婉莹的死而不开心的模样,意晚说不出心里是何种感受。   她突然不想再做这样的梦了。   前世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今生是一段崭新的开始,顾敬臣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然而,前世他曾娶过云婉莹,他们二人曾有过几个月的夫妻生活,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无法抹杀。   此刻看着顾敬臣和云婉莹的事,她心中难以控制地难受。   顾敬臣:“进入产房前大夫不是说一切都好吗?”   李总管:“是啊,郎中的确是这么说的,可不知为何夫人忽然大出血,很快便没了气息。”   顾敬臣:“可有任何异常?”   李总管:“东宫曾经来送过一些补品。说是太子知晓侯爷的第一个孩子即将诞生,特意为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   顾敬臣眼眸微冷。   “细查此事!”   “是。”   顾敬臣:“将孩子严加守护,莫要被人钻了空子。”   李总管忍不住道:“侯爷,您从未踏入夫人房中半步,那孩子也不是您的,您又何必这般做?”   夫人嫁过来时肚子里就已经有了身孕,很显然是故意的。这几个月来,夫人在府中也很不规矩,时常来外院书房翻找东西。明显是太子派来的奸细。   侯爷又何必插手这些事,任由太子那边的人斗个你死我活便是。   听到李总管的话,意晚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顾敬臣顿了顿,道:“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李总管叹了叹气:“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总管转身之际,顾敬臣道:“李叔,等找到想要害死孩子的人,孩子安全了,我就把他送走。”   他倒也没有给别人养孩子的兴趣,之前留着乔婉莹也是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李总管脸上露出来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意晚终于明白前世顾敬臣为何要把孩子放在小院中严加看管起来了,竟然是为了保护那个孩子。他明明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却还是选择好好护着他。   画面一转,意晚发现自己来到了宫里。   细雨中,顾敬臣和冯乐柔擦肩而过。   顾敬臣:“太子妃,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冯乐柔笑了:“定北侯,我为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我以为你要感谢我的。”   她知道以顾敬臣的本事定能查出来事情是她做的。   可她还是做了。   因为她知晓此事对顾敬臣有利,顾敬臣定不会把事情宣扬出去。   顾敬臣冷冷地看了冯乐柔一眼,道:“你觉得太子若是知晓了此事,会如何想?”   冯乐柔笑容加深:“侯爷会告诉太子殿下吗?以你对太子殿下的了解,他会在意一个女人的死活?”   顾敬臣:“一个女子的死活太子或许并不在意。但若太子知晓太子妃的本意是弄死那女子腹中的孩子呢?”   冯乐柔脸上的笑僵住了,她抿了抿唇,道:“那孩子又不是侯爷的,侯爷何必在意?”   顾敬臣眯了眯眼:“太子妃,那孩子不管是何人的,毕竟是一条生命。”   闻言,冯乐柔没说话。   顾敬臣:“希望你适可而止,莫要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说完,径直离去。   意晚从梦中醒来,心头的疑惑颇多。   前世害死云婉莹的人是冯乐柔,今生不知为何冯乐柔饶过了云婉莹。想来是因为前世云婉莹对冯乐柔未设防所以着了她的道,又或者是今生有人帮了云婉莹。若云婉莹是冯乐柔害死的,那么自己会不会也是被冯乐柔害死的呢?应该不是。冯乐柔没有害死自己的理由。可谁又有这个理由害死她呢?   还有,顾敬臣明明已经抓住了冯乐柔的把柄,相信以冯乐柔的聪明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可后来为何顾敬臣一直把孩子留在了府中呢?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对云婉莹情根深种的模样。   这些问题着实令人想不通。 第100章 前夜   太子忽然振作起来, 这让冯乐柔很是意外。   她在太子面前试着提了提定北侯,太子依旧对其厌恶不已。或者说, 比从前更加厌恶, 甚至有几分憎恨。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依她的判断,定北侯可是太子最好的一个帮手。即便如今她从太子处得知了定北侯的身份,她依旧觉得定北侯不会背叛太子。   因为, 定北侯若是早就知晓了他自己的身世,那么,依着皇上对其的宠信, 他若是想背叛太子早就背叛了。   当然,若是太子做得太过分了,难免不会惹怒定北侯。   承恩侯府没什么前程, 不过是依附太子的存在。太子在, 承恩侯府就在。太子没了,承恩侯府就等着没落吧。   想到云婉莹对乔意晚的恨意,冯乐柔猜测那日云婉莹所说之事极有可能跟定北侯和乔意晚有关。定是她说了什么,让太子一下子振作起来。   冯乐柔思索良久, 晚上, 她决定去找太子再好好聊一聊。   周景祎听腻了冯乐柔劝说的话,一听是她过来了, 直接让人去说他在休息, 没有见她。   冯乐柔站在门口, 看着紧闭地房门,扬声道“殿下,臣妾今日有话想跟您说。”   听到这个声音, 周景祎皱了皱眉, 有些不耐烦地问:“何事?”   冯乐柔:“臣妾可否进去一叙?”   周景祎琢磨了一下, 让冯乐柔进去了。   冯乐柔也没扯其他的话题,直接问道:“殿下,您最近打算做什么?”   周景祎抬眸看向冯乐柔,眼含警告:“太子妃,你僭越了。”   冯乐柔没再继续追问,转而问道:“您觉得如今咱们最大的敌人是谁?”   周景祎嗤笑一声,道:“咱们身边还有朋友吗?”   冯乐柔试着道:“定北侯就是咱们的朋友。”   周景祎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讥讽道:“顾敬臣究竟给太子妃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你对其念念不忘?既然你心悦于他,当初又为何要嫁给孤?”   听到这番话,冯乐柔神色也不好看了。她稳了稳心神,道:“臣妾也想知道贵妃和俸仪究竟跟您说过什么,导致您这般恨定北侯。从前您跟定北侯关系不是很好吗?”   周景祎:“那是孤不知道一些事情,如今知晓了自然不可能再跟从前一样。太子妃若无事,就回吧。”   他就不该让她进来。   冯乐柔忍了忍,又道:“殿下,您想过这一切的事情是从何时开始变的吗?想过为何皇上会屡次针对您吗?”   周景祎眯了眯眼:“因为顾敬臣!”   冯乐柔立马道:“是因为颜贵妃!若不是颜贵妃对您说了那些话,您如何会针对定北侯?若您不针对定北侯,皇上也不会这般待您。只要您跟定北侯重归于好,相信皇上很快就会重新重用您的。”   周景祎几乎要被冯乐柔说动了,可一想到当年母后死的真相,一想到顾敬臣娶了乔意晚,他心头的愤怒就难以消除:“不可能!”   冯乐柔猜不到其中的缘由,也知太子不会告诉她。她换了策略:“好,您即便不能跟定北侯重归于好,那能不能不再针对他?他名义上毕竟是姓顾,而非姓周,这一点就足以证明皇上没有认回他的心思。您针对他是没有用的,只会让颜贵妃母子更加得意。”   周景祎:“哼,周景祺算个什么东西?等孤解决了顾敬臣,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冯乐柔:“殿下!”   周景祎:“孤乏了,太子妃退下吧!”   冯乐柔看着周景祎,心中无力感顿生,她顿了顿,转身离去了。   她打小身子就不好,但却一心要强,想要做到最好。她以为嫁给太子就能实现自己的夙愿。可不曾想,当初势头正盛的太子一下子变成了这般模样。   或许,并非是他变成了这般模样,而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只不过从前颜贵妃捧着,定北侯护着,才显得他德才兼备能力卓绝。   如今这二人全都离他远去,甚至很可能与他对立,他的真实面貌就显露出来了。   从正殿出来,外面下起了濛濛细雨。   “太子妃被撵出来了?”云婉莹笑着说起风凉话。   冯乐柔瞥了一眼云婉莹。就在一个月前,她还曾动过念头想要弄死云婉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今看着得意洋洋的云婉莹,她只觉得她可怜。   “掌嘴!”冯乐柔淡淡道。   初雪上去给了云婉莹一巴掌。   云婉莹一脸不可置信,捂着脸,愤怒道:“你敢打我!我定要告诉殿下!”   冯乐柔淡淡道:“随你。”   说罢,朝着雨中走去。   春雨贵如油,三月的雨已不似冬日的那般寒凉。   回到自己的殿中,冯乐柔吩咐婢女:“动用所有的力量去打听周景祎跟云婉莹在密谋什么。”   冯乐柔对太子的称呼变了。   初雪有些震惊,问:“所有的?”   冯乐柔:“对,所有的。把能用上的全用上,即便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给我打听出来。”   初雪震惊极了。   姑娘嫁过来数月,好不容易在东宫中有了自己的一些势力,如今若是暴露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冯乐柔喃喃道:“姨娘已经害了冯家一次,我不能让冯家毁在我的手里。”   初雪顿时心头一紧:“奴婢明白了。”   十五晚上,永昌侯府众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今天人来得很齐。   乔桑宁也在。   二月初,乔桑宁从书院中回来了,参加了会试。不久之后会试成绩出来,乔桑宁成了贡士。前不久,他刚刚参加了殿试,虽未中前三甲,但也榜上有名。如今选择了外放出京,月底就要前往。   这对于永昌侯府而言是一件大喜事。   长子是世子,有爵位在身。次子通过了正儿八经的科考,两榜进士出身。只要侯府不犯天大的错误,那么不管侯府再怎么起伏,都不会影响他的仕途。乔琰宁作为二房的长子,自也有蒙荫官职在身。   乔彦成:“明日意晚就要出嫁了,今晚大家好好聚一聚,下一次再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说到后面一句,乔彦成无端有些伤感。   桌上的氛围也顿时变了。   乔彦珏看看兄长,又看看母亲,出声缓和气氛:“意晚是嫁入定北侯府,又没有出京城。她想何时回来就能何时回来,咱们没必要像生离死别一样。”   话虽是这么说,但大家心中还是有些沉闷。   老太太叹气:“哎,早知道婚期往后面拖一拖了。”   乔彦珏见无人应答,再次开口:“婚期是皇上定的,咱们如何能往后拖?”   婉琪小声嘟囔了一句:“都怪定北侯,那么着急。”   何氏瞪了女儿一眼,道:“你这小姑娘家家的说的是什么话?这足以证明定北侯对你大姐姐的重视。”   婉琪撇了撇嘴没说话。   意晚心中也是沉甸甸的,只是,看着长辈们的神色,她打起精神,笑着说:“能有这么多家人的陪伴,意晚觉得此生足矣。往后定会时不时回府中来看看,希望到了那时祖母、父亲母亲、二叔二婶,各位兄长嫂嫂妹妹不要嫌弃才是。”   老太太拍了拍意晚的手,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那院子永远都为你留着,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看谁敢嫌弃你。”   陈夫人也看出来女儿想缓和气氛,她悄悄擦了擦眼角,道:“母亲,饭菜都要凉了,咱们开饭吧。”   老太太敛了敛思绪,道:“开饭吧。”   饭桌上,老太太不停地给意晚夹菜,对她多有照顾。   桌上的众人也时不时跟意晚说几句话。   等到吃过饭,众人散去,老太太特意把意晚留了下来。   她走到里间,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小匣子,递到了意晚手中。   “当年我嫁给你祖父时,娘家陪送了不少嫁妆。那些嫁妆渐渐过了时,有的被我用了,有的融了打了其他的首饰。唯独这几件,因为是宫里已故的太后给我的添妆,所以一直都留着。”   意晚打开匣子看了一眼,虽然已经隔了几十年,里面的首饰依旧跟新的一样,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祖母,这太贵重了,孙女不能要。”   老太太:“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贵重不贵重的也不重要了。再好的东西也要拿出来给人用才有价值。我手中有不少田产铺子,也不缺钱,你父亲和二叔也孝顺,时不时给我打些首饰,又或者给我钱财。给你你就拿着吧。”   意晚依旧在推辞。   老太太:“拿着吧。我一生只生了你父亲和你二叔两个孩子,没有女儿。孙女辈的就只有你和婉琪。倒不是我不疼婉琪。只是,婉琪生下来就在侯府,享受了侯府的荣华富贵。你却一直在外面受苦。每每想到你这些年的遭遇,我这心里就觉得难受,想要补贴你些东西。你若觉得心中过意不去,那就时常回来看看我,可好?”   意晚眼眶含泪,点了点头。   她知晓老太太是铁了心要给她这些东西,没再拒绝。   “孙女定会时常来看望祖母。”   老太太:“好,好。”   说完此事,老太太又道:“有些话本应你母亲跟你说,只是,依着你母亲的那个性子,这些话定是不会跟你讲的,我就多几句嘴。”   意晚:“祖母请讲。”   老太太:“祖母看得出来,定北侯如今对你情根深种,对你喜欢得紧。只是,男子的喜欢未必能长久。嫁给定北侯之后,你得趁着他对你还喜欢,赶紧生几个孩子傍身,再把管家的权力拿过来。你那婆母是个万事不理的性子,虽脾气古怪,待人冷淡,但是人不坏。想必那管家一事她也未必会一直握在手中。有了孩子,再有了管家的权力,不管男人再怎么变心都不必怕了。若是身边没有孩子,等他再变心之时,日子可就难熬了。”   说到后面,老太太眼神变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一般。   意晚:“好,孙女记住了。”   老太太:“希望你这一辈子能过的顺遂些。”   意晚:“嗯。”   服侍老太太睡下,意晚从瑞福堂出来了。   “去正院看看母亲吧。”   紫叶:“夫人已经在秋意院等着您了。”   意晚:“那快回去吧。”   回到秋意院,意晚看到了陈夫人。   正如老太太所言,陈夫人并没有教女儿赶紧生孩子,也没有教女儿在侯府立足,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女儿。   意晚结果陈夫人手中的小册子,翻开认真看了起来。待看清楚上面所绘之事,脸色立马涨得通红。   有了前世那一番经历,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看了一页便知是何事。   她红着脸看向陈夫人。   陈夫人淡定地道:“都会有这么一遭的。我知你害羞,不过,你还是要好好了解了解。”   意晚心中害羞不已。   陈夫人看着娇弱如一朵花的女儿,再想到顾敬臣的身板,长长叹气,抬手握住女儿的手,说道:“他行伍出身,力气大,想来你定不会舒服。虽大家觉得这种事对女子而言有些难以启齿,但你若觉得不舒服,还是要如实告诉他。不然受委屈的只有你自己。男人再这种事上是从来不知道满足的,也不会体恤人,你只有明明白白告诉他你的不舒服他才会晓得。”   这些事全都被陈夫人说对了。   前世,顾敬臣的确是如此的。   她一直忍着他,他却从来不知满足。   一开始的确很难忍受,后来慢慢习惯了些。   她没好意思跟顾敬臣提此事。   陈夫人:“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他,他若爱惜你,定会听你的。”   意晚:“嗯,女儿记住了。”   陈夫人又跟女儿说了许多夫妻之间的相处之事,瞧着时辰晚了,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回到正院中,堂屋的灯是亮着的,永昌侯正坐在椅子上看书。   听见动静,他放下书,看向了陈夫人。   陈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打了一声招呼:“侯爷还没睡?”   乔彦成:“没有。”   两个人收拾了一番,去休息了。   熄灯之后,都有些睡不着。   黑暗中,乔彦成道:“我忽然想起来当年咱们成亲的时候了。”   那年皇后娘娘举行了诗会,他一眼就看中了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夫人。   皇后娘娘让众人以今日的桃花宴为题作诗一首,他灵感突至,为她写了一首诗。   为了公平起见,诗匿名放入了匣子里,每人抽一首去读,然后众人评判,最终选出来写得最好的一首。   夫人恰好抽中了自己写给她的诗。   她站在桃树下,柔声读着自己诗的情形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只觉得这是上天赐给他的好姻缘。   后来他央求母亲去陈府提亲,夫人嫁给了他。   听到永昌侯的话,陈夫人久远的记忆也慢慢打开了一些。   成亲的前一日,母亲去她房中说了许多事情,一直说到深夜才回去。她当晚几乎没睡着觉,后来才知母亲那一晚也没睡着。   如今轮到自己嫁女儿了,方知当年母亲心中的酸楚。   嫁女儿就像是舍了自己半条命一样。   明明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女儿,可往后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了,她想见一面都难。   一想到这些,陈夫人眼睛又慢慢湿润了。   乔彦成想起往事,心情愉悦,问道:“夫人可还记得当年皇后娘娘桃花宴上读的那首诗?”   陈夫人心情正糟糕,闻言,冷淡地回了一句:“忘了。”   乔彦成正开心着,陈夫人的冷淡丝毫没有浇灭他心中的热情,他把心底埋藏依旧的秘密说了出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夫人,那时你读的那一首诗是我写的。”   陈夫人:“哦。”   乔彦成:“写给你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夫人早就不记自己看过的那首诗,她拿起来帕子擦了擦眼角,回了两个字:“谢谢。”   乔彦成:“你可知我当年——”   陈夫人此刻心里全都是对女儿的不舍,一想起女儿眼泪就忍不住,她不想跟永昌侯讨论此事,转过身背对着永昌侯,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我乏了,明日还要早起,先睡了。”   乔彦成一腔热情彻底被浇灭:“哦,夫人睡吧。”   看着陈夫人的背影,乔彦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他当年做错了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不至于这么糟糕。   第二日一早,天色未亮,意晚就被紫叶叫了起来。   十四晚上下起了小雨,十五阴了一日,十六却是个晴天。   随着太阳升起,永昌侯府热闹起来。   送亲的,结亲的,来来往往,热闹不已。   乔西宁亲自背着意晚上了花轿。   看着顶着红盖头坐在轿子里的妹妹,乔西宁多了几分伤感。   “以后若是遇到了委屈就跟大哥讲,即便他是定北侯,咱们永昌侯府也不怕他们。”   一旁的乔桑宁道:“我虽不如大哥,但也能帮上一些忙的。”   意晚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意:“好,多谢兄长们。”   站在一旁的顾敬臣朝着乔西宁和乔桑宁深深鞠了一躬,沉声道:“两位兄长放心,我定会照顾好晚儿的。”   乔西宁:“希望侯爷能记住今日的承诺。”   顾敬臣:“此生定不会忘。”   终于,顾敬臣接走了意晚,整个永昌侯府陷入了巨大的孤寂之中。永昌侯独自去了书房,陈夫人回了正院。   然而,没等他们难过太久,外面忽然传来了消息,意晚半路被人掳走了。   作者有话说:   随机50个小红包~ 第101章 争论   定北侯府和永昌侯府同是顶级侯府, 这两个府邸的联姻让人很是期待。   不光世家贵族们来参加此次宴席,就连普通老百姓们也都纷纷来围观这一盛况, 摩肩接踵, 整个京城都热闹非凡。   路两边挤满了人,就连旁边的酒楼里也全都是人。   然而,就在新娘的轿子走到半路时上, 变故突生。   一匹不知从哪里来的马儿受惊跑到了人群中,人群中顿时出现了骚乱,整个大街上全都是人, 乱作一团。   新娘的轿子瞬间就被人群冲散了。   人群中不知被人扔了什么东西,升起了团团烟雾,大家的视线也被遮挡住了。   等到烟雾散去, 人群疏散, 众人这才发现轿子里的新娘不见了。   扬风看向顾敬臣:“侯爷,夫人不见了。”   顾敬臣沉着脸,冷声道:“追!”   扬风:“是。”   不知是不是劫匪太过粗心,很快顾敬臣一行人便找到了劫匪的踪迹。他们一行人一直追到一间破庙中, 踪迹没了。   顾敬臣推开破庙进去了。   刚一进去, 人就被团团围住。   这些人哪里是顾敬臣的对手,不消一刻钟, 黑衣蒙面人落了下风。   就在这时, 破庙里面出现了几个人。   周景祎挟持着新娘子, 手中拿着一把刀抵在了新娘子的脖子上,阴恻恻地说道:“顾敬臣,你看看孤的手中是何人!”   顾敬臣看向了周景祎的方向, 待看清楚那边的情形, 顿时收了手, 抬眸看向了周景祎,眼底一片冰凉。   周景祎得意地说道:“怎么,打啊,刚刚定北侯不是挺厉害的么?继续啊!你打一下,我就在她脸上划一道,看看咱俩谁更厉害。”   顾敬臣抿着唇,一个字也没说,脸上阴云密布。   周景祎可太喜欢看顾敬臣这个样子了。   他打小就认识顾敬臣,小时候还特别喜欢跟在顾敬臣的身后。顾敬臣从小就是一副冰块脸,脸上没什么情绪变化。待到他长大了,性子更是冷淡,他几乎看不到他脸上有什么喜怒哀乐。   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   周景祎放声大笑:“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定北侯也有软肋啊!”   顾敬臣:“放开她。”   见自己说中了顾敬臣的心事,周景祎笑得更开心了。   “孤偏不放,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话的间隙,周景祎手中的刀离新娘子的脖子又更近了一分。   顾敬臣脸色愈发阴沉。   周景祎欣赏了一下顾敬臣的脸色,心情着实不错。   “让孤猜猜看,你究竟是看上了孤手上的这个人,还是看中了她的——”   周景祎故意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不似刚刚那般灿烂。   “命数!”   命数?顾敬臣微微眯了眯眼。   “我听不懂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周景祎嗤了一声:“听不懂?顾敬臣,你在孤面前就不必装模作样了。你心中在想什么,孤全都知道!”   顾敬臣:“太子殿下倒是说说看我在想什么。”   周景祎瞥了一眼手上的人,眼底满是讥讽:“你不就是想要那个位置吗?”   这几个月一直被周景祎针对,顾敬臣早已猜到是为何。   周景祎定是知晓了他的身份,以为自己想要跟他争皇位。   不过,他更想知道的是,周景祎为何执意要把意晚掳走?   他若是想要皇位,直接对付自己就是了。   难道是觉得意晚是自己的软肋,想要通过意晚来达到一些目的?   “你放了她,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   周景祎拿着刀子故意在意晚脸上轻轻划了划,道:“放了她?你做梦!你今日别想娶她!”   顾敬臣:“我是否想要那个位置和她有什么关系?你想对付的人是我,只要你放开她,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周景祎又笑了:“顾敬臣,看来你是真的很在乎她?”   顾敬臣:“她是我的夫人,我自然在乎她。”   周景祎:“是吗?仅仅因为她是你的夫人吗?就没有别的原因?”   顾敬臣不解。   周景祎到底在暗示什么。   “没有。”   周景祎冷哼一声:“看来你还是不想承认啊!”   对顾敬臣说完话,周景祎看向了被自己挟持的人。   “你可知你那未来夫君并非真心想娶你?”   新娘子嘴被堵住了,发不出来声音,她摇了摇头。   周景祎嘴角噙了一抹笑:“那好啊,不如今日孤就来告诉你你那夫君为何娶你,他究竟骗了你什么。”   说罢,周景祎指着顾敬臣,对意晚道:“他娶你只是因为知晓你的命数,知道你是凤命!他想坐上九武至尊的宝座,所以在知晓你的身份之后对你死缠烂打。你可知他从前想娶的并不是你,而是云婉莹。后来知晓婉莹不是永昌侯亲生的,那个真正拥有凤命的人是你,立马转头倒向了你。怎么样?你满心喜欢满心依赖的夫君怀着别的目的娶了你,并非出自真心,你内心是不是感觉受到了欺骗?”   顾敬臣眉头紧锁。   凤命?   这是何时的事情。   瞧着顾敬臣脸上的神情,周景祎面露不屑:“怎么,你到现在还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吗?”   顾敬臣:“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意晚身上的命数,我娶她从来都不是因为这些。”   周景祎:“漂亮话谁不会说?”   顾敬臣:“至于太子之位,我从未想过,这辈子也不会去争,你大可放心。”   周景祎一个字也不相信。   顾敬臣:“你放了她吧。”   周景祎看着顾敬臣平静的神色,心头的怒火更盛。   顾敬臣打小就是这样的神情,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对他更是没有多少敬重之心。如今他的夫人就在自己手中,他依旧这般平静。显然是没把他当一回事!   “顾敬臣,你不会以为孤是在跟你开玩笑吧?”   顾敬臣第一次对周景祎心生怜悯。   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今日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今日宾客众多,皇上可能也会前来。此事很快就会传开,你就此收手吧。”   周景祎脸上露出来一丝诡异的笑:“就算父皇知道了这件事又如何?孤今日用的都是死士,查不出来的,只要孤不承认,谁也不知今日的事是孤所为。而你顾敬臣,和她,都将葬身于此!”   顾敬臣微微眯了眯眼,看向了周围的蒙面人。   “里面有颜家的人?”   虽是问了一个问题,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太子既然存了想要杀他的念头,那就说明他已经想好了退路,定是要栽赃给一个人。   颜贵妃就是最好的选择。   颜将军治军不严,若是从他的部下中找几个人反水,很容易做到。   周景祎挑眉:“你还挺聪明的。对,就是有颜家的人,父皇只会以为是颜贵妃干的,不会怀疑到孤的头上来。”   顾敬臣:“你就不怕玩脱了,被颜贵妃提前知晓了此事?”   周景祎自信道:“不可能!”   顾敬臣看着和自己站在对立面的周景祎,最后一次提醒:“你就此收手,或许还来得及,莫要做令自己万劫不复的事情。”   顾敬臣又是这种淡定的模样,这种运筹帷幄的模样。明明自己才是站在上风之人。周景祎冷笑一声:“你还在替孤担心?你不妨担心担心你自己,担心担心你未过门的妻子。”   顾敬臣看向周景祎。   看着周景祎脸上的神情,想来他今日定是铁了心要对付自己了。   不过,有些事情他有些想不明白。   “我有一事不明,还望殿下告知。”   周景祎神色不太好看:“说。”   顾敬臣:“你当初为何突然针对我?我是你表兄,从前咱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即便是知晓了从前的事情,周景祎应该也不会这般恨他才对,今日听他所言,似是想要杀了他。   一提此事周景祎心中就升起绵绵恨意。   “呵。孤针对你,你怎么不问问你那好母亲当年做了什么!若不是她,我母后怎会在生产时薨逝!”   顾敬臣冷了脸:“皇后的死跟我母亲没有任何关系!”   他清楚地记得,皇后死的那一日母亲就在府中,父亲和皇上在前院书房议事。   周景祎怒道:“怎么会没有关系?我母后死的那一天父皇去了定北侯府见你母亲!”   顾敬臣眼神冰冷:“皇上那日去见的是我的父亲,与他商讨和大梁战事问题,并未见我母亲。我母亲嫁给我父亲后从无半点逾矩。”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从未私下见过皇上。若皇上来侯府中,母亲定躲得远远的。若是宫中宴席,但凡皇上出现的地方母亲都不曾出现。   周景祎:“呵。反正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了,也查不出来证据。还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顾敬臣:“你现在何尝不是如此?旁人说了什么你都信,那人可能拿出来确凿的证据?你怎么这么——蠢!”   顾敬臣没再对周景祎用敬语。   周景祎神色阴沉下来。   颜贵妃和他说此事时的确没什么证据,只是凭空说了说。   不,不对,他差点就信了顾敬臣的话。   顾敬臣就是父皇的儿子,有了这个,还需什么证据!   “你就是父皇亲生的长子,还是父皇和我母后订亲之后所出!你母亲勾引她的妹夫!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证据!你还敢跟我说你母亲跟皇上没有任何关系?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顾敬臣的脸色阴沉下来。   “我是否是皇上的长子跟你母后的死毫无关系!我即便是皇上的长子,也不代表你母后就是我母亲害死的。”   周景祎怔了一下。   他细细想了想颜贵妃的话,此事的确没有证据。   可那又如何?   父皇就是宠爱顾敬臣,顾敬臣也要跟他抢皇位。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他那个所谓的姨母怀了他父皇的孩子!   “你母亲生下你,她就该死!”   顾敬臣眼眸微动。   他的确是皇上的长子,也是母亲在皇上和皇后定亲之后有的。过往的那些恩怨他不知真相,无法去判断。只是,身为人子,与母亲性命相关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有些事情他本不能确定,此刻却是确定下来了。   “去年是你在皇上给我母亲的补品中下了毒?”   周景祎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就是孤!怎么样,你母亲是不是特别痛苦?只可惜被你早早地发现了,不然定要取了那贱人的性命。”   顾敬臣放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我母亲是你的姨母!”   周景祎:“我母后还是你母亲的亲妹妹,当年她背着自己亲妹妹行此事时为何不考虑手足同胞之情?”   顾敬臣和周景祎隔着数十步的距离怒目而视。   同父异母的兄弟俩在这一刻出奇的相似。   被周景祎挟持的“意晚”突然看向顾敬臣,眨了几下眼,似是在给顾敬臣传递什么信息。   顾敬臣刚欲点头,忽然他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微微摇头。   顾敬臣忍住滔天的怒气,脑子迅速转动起来,问道:“谁告诉你我的生父是当今的皇上?”   既然周景祎敢害他母亲,还敢光天化日之下抢走晚儿,意欲杀了晚儿,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本想着此事如何上报给皇上知晓,如今却是不用麻烦了。   外面的脚步声忽然停止了。   周景祎:“你瞧瞧你这副样子,跟父皇有多像,还用得着别人说吗?”   顾敬臣:“你从前对我一直很尊重,可见并不知此事,定是后来有人跟你说了对吗?颜贵妃告诉你的?”   周景祎:“告诉你也无妨。孤是在承恩侯府听说了此事,后来找颜贵妃求证。没想到却得知我母后是被你母亲害死的!”   顾敬臣:“你知道了此事,所以给我母亲下毒,想要杀了我母亲?”   周景祎:“一命还一命,你母亲多活了这么多年,早就该死了!”   顾敬臣:“那我呢?你既知道我是你的亲兄长,为何还想要除掉我?你就丝毫不顾及手足之情吗?”   周景祎冷笑一声:“手足之情?一个私生子也配跟孤成为手足?至于孤为何想除掉你,你既然知晓自己是父皇的私生子,就不该处处表现得突出,抢了本应该属于孤的位置和父皇的宠爱!若不是你,父皇也不至于对孤的态度越发冷淡。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顾敬臣:“你的位置?太子是指的皇位吗?”   周景祎:“对!就是皇位!你这条贱命就别想着跟孤争了!你不配!”   顾敬臣一步步引导着周景祎说出来他想让外面的人听到的讯息。   周景祎渐渐没了耐心:“弓箭手,准备!”   就在这时,破庙紧闭的门从外面推开了,昭元帝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周景祎神色大变。   作者有话说:   秦老夫人是好人,当年事另有原因。 第102章 大婚   对于昭元帝的出现, 顾敬臣毫不意外。   周景祎是颜贵妃看着长大的,颜贵妃照顾他这么多年, 又处处防备他, 定能猜到他的心思。今日周景祎用了颜家人,颜贵妃定然早就得到了消息。她之所以没阻止,定是要坐收渔翁之利。   最好的办法就是看着周景祎和他斗。   然后, 把皇上请过来。   皇上知晓周景祎绑架了意晚,甚至想要杀了他,定不会轻易饶恕。   颜贵妃的目的轻轻松松就能达到。   他刚刚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几乎就能判断出来是皇上。   昭元帝看着太子,怒斥:“你个畜生,竟然做出来此等事!”   周景祎先是紧张害怕, 在看到皇上和顾敬臣站在一处时, 想到这些年父皇是如何对顾敬臣的,又是如何对自己的,内心的怒火又升了起来。   “还不是被您逼的!您是如何对顾敬臣的,又是如何对儿子的?您就是偏心他, 处处信任他, 您从来不信任我!”   昭元帝痛心疾首。   “把这个畜生给朕带回宫去!”   话音刚落,外面就涌现出来一批禁卫军。   而周景祎身边的这些死士立马就挡在了禁卫军前面。   昭元帝微微眯了眯眼:“怎么, 你还想造反不成?”   周景祎本没这般想, 听到这话, 像是突然被点着了什么一样,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看看自己这边的人,再看看禁卫军的人数, 心中微动。   他是青龙国的储君, 若是父皇死了, 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整个青龙国都将会是他的。   “是你逼我的!”周景祎一字一顿说道。   他再次抬了抬手:“弓箭手!”   昭元帝骤然色变。   顾敬臣挡在了他的身前。   周景祎冷笑:“呵,你还真是父皇的好儿子,不枉父皇这些年这么疼爱你。别忘了,你夫人还在我手中。我就看看今日你能救得了谁!”   说着周景祎举起刀,对准了怀中的人。   同时,嘴里说道:“放箭!”   昭元帝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心中满是感动。   他知道,这么多年来敬臣一直对自己很是疏离,没想到今日在危急关头竟然会挡在自己面前。可见他心中对自己也并非没有半点情意。   顾敬臣看向周景祎怀中的人,微微点头。   周景祎正举刀挥向意晚,不料变故突生,意晚竟从他怀中挣脱开来不说,那把原本指向她的刀子也指向了周景祎。   所有人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周景祎惊骇不已。   乔意晚何时这般厉害了?   不对!   “你……你……你不是乔意晚,你是谁?”   “意晚”撕下来脸上的□□,露出来一张其貌不扬的脸,竟不是女子,而是一名身形瘦弱的男子。   冯乐柔劝不动太子,便让人打听了太子想要做什么,从内应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她猜到太子想要在顾敬臣的婚礼上搞破坏。再次劝说无果,冯乐柔没有再继续。她转头把消息递给了顾敬臣。   顾敬臣想不通周景祎为何要破坏他和意晚的婚礼。   也不知他为何要劫走意晚。   这种事第一次不成,保不齐还会有第二次,总这么防着也不是事儿,倒不如一次问清楚了。   意晚不喜出门,人又深居侯府内宅之中。周景祎若想做成此事,做好的时机就是今日。趁着人多,他才能有机会。   思及此,他找了一个身形和意晚差不多的下属,隐藏在意晚身边。待劫匪来时,那人便代替意晚被人掳走,而意晚在骚乱过后,继续坐着轿子去了定北侯府。   当下情势逆转。   早已埋伏在外面的京北大营的兵冲了进来。   太子以及黑衣人被制服。   昭元帝:“敬臣,今日多亏有你。”   顾敬臣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昭元帝的距离:“皇上折煞臣了,您是一国之君,我是您的臣子,护着您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对自己疏离的儿子,昭元帝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顾敬臣:“今日是臣的大喜之日,吉时将至,若皇上无事,臣便先告退了。”   昭元帝:“敬臣,你我父子,你,我,我和你母亲之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皇上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敬臣看向皇上,道:“您早就知道母亲并非生病而是中毒对吗?”   闻言,昭元帝神色微变。   顾敬臣:“去岁太子被您罚去祭祖,就是因为您察觉到他给母亲的药里下了毒。”   看着顾敬臣的眼睛,昭元帝有些心虚。   太子是一国储君,即便做了那样的事情,也不能过分处置,否则将会动摇局势。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纵容竟然险些酿成大祸。   今日若非敬臣出手相助,他怕是也要死在他疼爱的太子手中。   顾敬臣:“微臣不敢怪太子殿下下毒,也不敢怪贵妃娘娘怂恿,更不敢怪您不告知臣。只是臣的母亲并未做错什么,不该受这样的罪。”   昭元帝立即道:“你放心,朕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顾敬臣躬了躬身,转身离去。   站在庙门前,看着暗沉下来的天色,他回首望了一眼破庙。   太子想除掉他,除掉他的母亲。   颜贵妃想利用太子的手除掉他和意晚,再利用皇上的手除掉太子。   这天下就这么好吗,值得人人抛弃心中的道德善念,不顾手足,不顾父子伦理、夫妻情意。   城内慌乱了片刻,很快便有消息传了出来,新娘子的轿子没有消失,而是率先到达了定北侯府。只是今日毕竟出现了匪徒,故而定北侯去捉拿匪徒了。   等顾敬臣回了京城,天色已暗,吉时也至。   宾客们全都瞪大眼睛等着看这一场成亲典礼。   毕竟,顾敬臣去追匪徒了,而意晚究竟是被匪徒劫走了还是真的在定北侯府中,无人知晓。   顾敬臣出现在正厅时,意晚也被人扶着从府中走了出来。   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宾客们都安了心。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纵然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顾敬臣此刻心中仍旧难掩喜悦。   他的晚儿,终于在今日嫁给他了。   婚仪结束,意晚被人扶着回了房,顾敬臣则是去外面敬酒了。   顾敬臣今日来者不拒,把众人敬的酒全都喝了。   大家赫然发现,往常待人如千里之外的定北侯今日似乎格外好说话,待人格外亲切。众人难得见他这副模样,不停地敬他酒。   顾敬臣回房时已经亥时了。   他今日穿了一袭红色的婚服,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看着独坐在婚床上的意晚,顾敬臣想到了无数梦中的情形。   这一幕和他在梦中梦到的何其相似。   美梦将要成真,顾敬臣手有些抖。   意晚垂眸看着顾敬臣颤抖的手,闻着他身上透出来的酒气,小声说了一句:“你今晚是不是酒喝多了。”   被心爱之人看低,顾敬臣失笑:“没有,掀盖头的力气还是有的。”   随着话音落下,意晚头上的红盖头被人掀开了。   顾敬臣那一张脸呈现在了眼前。   看着顾敬臣眼神中浓的化不开的□□,想到前世无数个夜晚,意晚心蓦然一抖。   她却不知,她这模样更加激起了顾敬臣心中的欲望。   “晚儿,就寝吧。”   意晚微微瞪大了眼睛。今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顾敬臣不想解释一下吗?   看着顾敬臣逼近的俊脸,意晚抬手推了推他。   “嗯?”顾敬臣低头亲了亲意晚的手。   意晚心一颤。   “等……等一下。”   顾敬臣哑声道:“等什么?晚儿,刚刚嬷嬷说的话你没记住吗?咱们只差最后一步了。”   顾敬臣又逼近了一些。   “我都等了好久了。”   意晚半个身子都倒在了床上。   床上应该是有花生、桂圆、红枣之类的。   “疼!”   顾敬臣闷笑出声:“晚儿,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喊疼了?”   意晚一下子就明白了顾敬臣口中的话,脸蹭的一下子红了起来。   他……他怎么能说这么……这么流氓的话。   “床上有东西。”   顾敬臣瞥了一眼床上,这才发现床上有些不平整,他抬手摸了摸,手中抓起来一把零零碎碎的东西。有花生,也有枣子桂圆。   怪不得晚儿说疼。   好事被打断,顾敬臣脸色有些不悦,他抬手将意晚抱了起来,朝着榻边走去。   榻何时换了位置?她前世刚刚嫁给他的时候好像不在这里吧,他今生怎么知道她喜欢把榻放在这里的?   不对,此刻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意晚被顾敬臣轻轻放在榻上。   察觉到顾敬臣的意图,意晚的脸红的要滴血。   不是吧,他今晚想在这里?   “不行,嬷嬷说了,婚床一个月不能空!”   顾敬臣神色微怔,随即闷笑出声。   “原来晚儿想在这里?好,等过了一个月咱们就搬到榻上来睡。不过,今日得先睡在婚床上。”   原来自己误会了他,意晚顿时羞得不行。   顾敬臣看着意晚害羞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低头狠狠亲了她一下。亲得她口脂被他沾去了大半,脸上的钗环全都散了,衣领也微微敞开。   看着她在自己身下破碎的模样,顾敬臣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都离不开她了。   他克制住内心的沸腾,拉过来一旁的毯子盖在意晚的脸上,这才转身去收拾床铺。   意晚觉得顾敬臣简直莫名其妙,干嘛突然蒙住她的头。   她连忙掀开了毯子。   瞧着身上厚重的衣裳,以及头上的钗环,她准备去里间拆下来。   然而,刚刚从榻上下来,还没走到里间,就被人懒腰打横抱了起来。   “啊!”意晚惊呼出声。   看着顾敬臣,她很是诧异。   “你不是在收拾床铺吗?”   顾敬臣哑声道:“收拾好了,可以休息了。”   意晚微怔,这么快?   “嘎吱”“嘎吱”   听着顾敬臣脚底的声音,意晚这才发现顾敬臣是如何收拾的,怕是直接把床单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简单粗暴!   意晚再次躺在了婚床上,顾敬臣没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随之而来。   “先等一下!”   “等什么?”顾敬臣嘴里说这话,动作却未停。   意晚身子微微发抖:“我……我先脱了身上的婚服,除掉钗环……还……还得净脸。”   顾敬臣闷声道:“我帮你。”   顾敬臣说着要帮意晚,手上也真的去帮了。可是,真的去上手的时候才发现婚服有多么难脱。   “还是让丫鬟们来弄吧,婚服不——”   “撕拉”一声,婚服烂了。   意晚瞪大眼睛看着顾敬臣。   “撕拉”几声,婚服被褪去了。   意晚有些恼怒:“顾敬臣!这婚服可是绣了几个月才绣好的。”   顾敬臣:“夫人可是打算再嫁一回?”   意晚:“自然没有。”   顾敬臣:“所以,留着何用?”   意晚:……   好像也有些道理,可这并不是顾敬臣撕烂婚服的理由。   他今日性子未免太急了些。   前世他明明没这般急切的。   意晚再次推了推顾敬臣:“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跟我说一说。”   毕竟,今日差点被掳走的人是自己,她还是很关心此事的。一则关心是何人想要掳走她,二则关心代替自己被掳走的人。   “代替我被掳走的人如何了?可有受伤?”   顾敬臣:“没有。”   说完,他继续低头亲着意晚。   意晚颤了颤,她再次推了推顾敬臣。   “今日的事又是何人所为?”   顾敬臣走后,意晚坐在屋内想了许久,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人有两个人。   一是太子,二是颜贵妃。   颜贵妃能容忍太子多年,可见是个擅长谋划之人。今日的事做得过于高调,不像是她所为。倒像是太子的风格。   顾敬臣微微有些不耐:“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完。”   意晚:“……是太子吗?”   顾敬臣:“是。”   意晚:“如何处置的?”   顾敬臣脸色微红,看起来极力在忍耐:“皇上来了,把太子押入了天牢中。”   意晚震惊:“为——”   话未问完,顾敬臣却像是再也忍不住了,道:“晚儿,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确定要一直跟我讨论其他的男人吗?”   意晚抿了抿唇。   虽然是其他男人,可这是非常重要的事啊。   “你干嘛这么急,我又跑不了。”   顾敬臣确实很急。   他已经耐着性子忍了一年多了,再也忍不住了。   他没再理会意晚。   当晚,顾敬臣身体力行地告诉意晚他究竟有多急。   意晚本以为自己多了前世的经验,定能好好应付顾敬臣,没想到在悬殊的实力面前,她的经验毫无作用。   顾敬臣就是一匹狼。   天一黑,就没了人性,暴露出来本性。   作者有话说:   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103章 体贴   意晚醒来时已经日晒三竿。   醒来后, 想到昨晚的那个梦,怔愣了许久。   昨晚在梦境中, 她得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最近一段时日, 睡着之后她总是会梦到顾敬臣在抄写经书。昨日睡着后,她看到顾敬臣在书房议事。   李总管:“侯爷,永昌侯府的意思是嫁个族中的女儿过来, 想要照顾乔婉莹生的那个孩子。”   乔婉莹是太子派来的,生的儿子也是太子的,李总管是知晓内情之人, 所以对乔婉莹直呼大名,毫无尊敬之意。   顾敬臣眼底流露出来几分讽刺。   乔彦成倒是会算计。   跟他死去的那个女儿一样!   真当他们定北侯府是好拿捏之人?   顾敬臣:“告诉他们,不可能。事情已定, 孩子明日就送到别苑去, 先对外宣称离了母亲病了,再过几月宣布他夭折。”   声音冷得像是结了一层冰。   他再善心,也没有帮人养孩子的道理。   欠太子的,他已经还干净了。   太子妃那边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孩子当是安全的, 就让他在外面好生长大吧。   李总管:“是,侯爷。”   李总管很快便离开了, 扬风觑了一眼侯爷的神色, 似是想说些什么。   顾敬臣:“说。”   扬风想了想, 说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最近听说了外面的一些事情。”   顾敬臣瞥了一眼扬风,沉声道:“你何时这般喜好打听外面的事?”   扬风看出来侯爷今日心情不好, 他有些后悔开口了。只是话已出口, 就只能硬着头皮说完了:“梁家公子是此次会试的头名。他曾跟云家承诺, 考中状元就迎娶云家的长女。估摸着下个月殿试他就能得偿所愿了。”   顾敬臣拿着笔的手一顿,眼色蓦然变得深沉。他沉思片刻,放下笔,看向扬风:“把李总管叫回来。”   扬风虽不解,但还是应道:“是。”   很快,李总管回来了。   顾敬臣:“孩子不必送走了。我记得永昌侯有个庶妹嫁到了云府,你给永昌侯府透露个消息,想嫁位姑娘过来也可以,但那人只能是云家长女。”   李总管怔愣片刻,道:“是。”   醒来后,意晚心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她终于明白为何顾敬臣一直养着那个不是自己所出的孩子。   原来他最初是想送走了。只是为了逼迫侯府和云府把自己嫁过来,所以故意留下了孩子。   而自己原本以为是乔氏主动提及把自己嫁入侯府,竟是顾敬臣在背后算计的。   前世她一直想不通为何位高权重如顾敬臣会答应乔氏的安排,把她嫁入侯府中。   这一切都是顾敬臣所为。   她可真是太天真了。   不过,此事又如何能怪顾敬臣呢?他只是擅长算计人心,而永昌侯和乔氏夫妇为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牺牲了她。究其根本原因,是永昌侯和乔氏的选择。   罢了,如今她已经嫁给了顾敬臣,那些梦境也不重要了。   今生是崭新的一生。   透过床帐看向外面,估摸着应该是巳时左右了。   紫叶今日竟然没有喊她,顾敬臣也没有喊她。   哦,不对,顾敬臣还没起。   感受着压在胸口的粗壮的胳膊,意晚抬了抬。顾敬臣毫无反应。   意晚实在是不舒服,她动了动身子,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般,生疼生疼的。   亏她昨晚一开始还以为顾敬臣比前世有长进,没那么疼了,没想到后面他还是恢复了本性。   “嘶!”   意晚忍不住发出来声音。   一声闷笑从身侧响起。   意晚看向了躺在身边的顾敬臣。只见他睡眼惺忪,眼含笑意。   意晚先是有些害羞,很快又心生恼意。   他这是在嘲笑她吗?这都怪谁啊?昨晚还不是因为他!   “都怪你!”意晚道。   说出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是哑的。   顾敬臣一下子想到了昨晚她闹出来的动静,心痒难耐。   如今二人已经成亲,他无须再克制什么,他当下便凑近了意晚,狠狠亲了亲她殷红的唇瓣。   亲得尽兴了,这才在她耳边道:“晚儿,你体力太差了,不如以后为夫帮你锻炼锻炼身体?”   意晚一大早就被顾敬臣亲得几乎喘不过来气。   他竟然还敢嫌弃她?   不对,前世他就拉着自己去锻炼身体,去骑马去射箭,原来他当初存的是这种龌龊心思?   她已经无法正视前世那个冰冷的顾敬臣了。   意晚平复了一下心情,哑着嗓子道:“你也没好哪里去?”   闻言,顾敬臣微微眯了眯眼:“嗯?”   意晚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还不是睡到现在才起?可见大家体力都差不多。”   前世嫁给顾敬臣后,顾敬臣从未起过这么晚。每每天不亮就起床去院子里练剑,最晚辰时也要起了。如今都已经巳时了,他竟然还在床上窝着。   她都没有嫌弃他,他怎好意思嘲笑她?   顾敬臣压低了身子,抚摸着意晚的脸,哑声道:“看来为夫昨晚对你太过仁慈了,以至于晚儿要怀疑为夫的体力。”   意晚看着顾敬臣眼底流露出来的危险光芒,感受着他的变化,顿时有些后悔刚刚说过的话。   “我……我还要去给母亲敬茶。”   顾敬臣:“母亲去礼佛了,下午再敬也来得及。”   “我……我……”   顾敬臣用拇指拂过意晚的脸颊,沉声道:“说吧,夫人还有什么理由?”   意晚看出来顾敬臣想惩罚她,她忽然想到了母亲前日说过的话,眼睛眨了眨,顿时凝聚了些许泪光。   “顾敬臣,我疼~”   这话一出,顾敬臣的心都要化了。   即便是再不乐意,看着意晚这委屈的模样,他还是心软了。   他狠狠亲了意晚一下,这才起身下了床。   很快,里间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意晚抱着被子躲在床上,嘴角露出来一丝笑意。   原来母亲说的话都是真的。   顾敬臣从里间出来后,又亲了亲意晚的唇。   “昨晚夫人辛苦了,再睡一会儿吧。”   意晚忍不住抬手捶了顾敬臣一下。   顾敬臣顺势握住了意晚的手。   意晚:“你放开我,我要起床了。”   顾敬臣:“不必着急,母亲不在意这些虚礼。”   意晚:“时辰不早了,也该起了。”   顾敬臣:“好,你若是想起,那便起吧。”   顾敬臣瞥了一眼床上被自己扯烂的衣裳,问了一句:“可需要我帮忙?”   意晚红了脸:“你出去吧。”   见她羞恼,顾敬臣闷笑出声,没再多言。   不过,出去时,他把紫叶和黄嬷嬷叫了进来。   紫叶还未成亲,看着屋内的情形羞红了脸。   黄嬷嬷:“你去给夫人拿衣裳。”   紫叶连忙跑去意晚的箱笼里拿衣裳鞋袜。   黄嬷嬷看着意晚脸上的神色,笑了起来。再看意晚身上的痕迹,忍不住说了一句:“侯爷……侯爷力道也太大了些,真不体贴人。”   意晚笑了笑没说什么。   其实今生顾敬臣比前世好多了。   等意晚穿好衣裳,黄嬷嬷给意晚梳起了头发,顺便叫了几个人进来收拾屋内。   黄嬷嬷又变了口风:“其实侯爷也算是贴心,没有一大早把您叫起来去给老夫人敬茶。”   意晚:“他自己也没起来呢。”   黄嬷嬷诧异:“侯爷天不亮就起来了,在院子里练了好一会儿剑,后来去了正院找老夫人,二人在一处用了膳。等从正院回来,瞧着您还没醒,他又陪您睡了一会儿。”   意晚微怔。   竟是这样?   她还以为顾敬臣跟她一样睡了个懒觉。   原来是她误会他了。   既然顾敬臣去过正院,婆母定然已经知晓她没起床的事儿。意晚心中顿时紧张起来,问了一句:“正院那边可有人来叫我?”   黄嬷嬷摇头:“没有。”   “那你可知母亲那边如何说的?”   “这个就不知道,府中人都安安静静的,没什么消息传过来,老夫人也没派人过来。只听说老夫人好像去了佛堂那边。”   前世意晚高嫁,嫁入侯府之后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虽然身子疲惫,但新婚第二日早早起床去给婆母问安。   那时婆母似是不喜她,对她态度极为冷淡。   今生虽然早已跟顾敬臣定亲,实则这几个月她并未见过秦老夫人。今日她起得这般晚,想必秦老夫人更加不喜她了。   意晚赶紧收拾好,草草用了些饭,朝着正院走去。   她过去时,秦老夫人刚好从佛堂出来,二人在正院门口碰到了。   秦老夫人看向意晚的眼神很是柔和。   意晚跟在秦老夫人身后进入了正院中。   到了屋内,秦老夫人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下说话。”   意晚没敢动。   “儿媳尚未给您敬茶。”   秦老夫人笑了笑,说:“咱们是一家人,不必讲那些虚礼。我早上跟敬臣说了,不用叫你。没想到他还是回去把你叫了起来。”   秦老夫人太和善了。   和善到意晚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礼不可废。”意晚坚持道。   秦老夫人顿了顿,道:“也罢。”   一旁的嬷嬷端过来茶,意晚恭恭敬敬地给秦老夫人敬茶,秦老夫人吃了意晚敬的茶,赏了她一柄玉如意。   这又跟前世不同了。   那时秦老夫人赏赐她的是一个足金的金镯子。   意晚接过来玉如意,这才在一旁坐下了。   秦老夫人:“你母亲出身太傅府,想来重视这些规矩,咱们定北侯府武将出身,不讲这些虚礼。我喜静,不爱热闹,每日的晨昏定省就免了。你每逢初一十五来一趟正院就行,其余时间不必过来了。若初一十五有事,也不必过来了。”   意晚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前世秦老夫人跟她说过的话:“我嫌烦,不喜欢闹腾,你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就行,没事不用过来,若我有事自会差人去寻你……”   秦老夫人又道:“你外祖父是当朝太傅,你母亲学识渊博,德容言功样样出色,想必出嫁前你母亲教过你管家之事。府中的管家一事今日便交给你了,你嫁给了敬臣,就是当家主母,府中的大小事务就由你来处理。若有不清楚的地方就去问问嬷嬷。”   前世,秦老夫人这样说:“侯府事务繁杂,你跟着府中的嬷嬷好好学一学。你如今既然嫁给了敬臣,往后要撑起家中的门面,莫要做令祖宗蒙羞之事。”   意思虽然还是那个意思,但语气上差了许多。   意晚回过神来,接过了府中的钥匙、对牌和账簿。   “是,母亲。儿媳定当处理好府中的庶务,不让母亲和侯爷为此烦忧。”   秦老夫人:“我自是信你的。行了,我也乏了,你回去吧。”   意晚站起身来,朝着秦老夫人福了福身:“儿媳告退。”   刚出了正院,就见顾敬臣快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他牵起意晚的手,瞥了一眼正院,低声问:“母亲可有为难你?”   意晚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母亲待我极好,赏了我一柄玉如意。”   顾敬臣:“嗯,那就好。”   意晚又道:“母亲还把府中管家的事情交给了我。”   顾敬臣琢磨了一下,道:“你若是有处理不来的事情就来问我。”   意晚:“不用,母亲说我可以问问嬷嬷们。”   顾敬臣:“好。若有人敢刁难你,你就告诉我。”   意晚笑了:“好。”   顾敬臣:“你可想逛一逛侯府?”   意晚微怔。   前世的时候,她一大早起床去给秦老夫人敬茶。敬茶结束,她两腿战战,几乎站不稳,想回去好好休息。结果顾敬臣丝毫不提回去的事情,带着她在侯府走了很久。走得她头晕眼花,几乎快要晕倒了。   她那时刚在秦老夫人那里遭到了冷遇,以为顾敬臣是故意惩罚她。   意晚问:“你为何想带我逛侯府?”   顾敬臣:“你刚来,我怕你不熟悉府中的位置,会迷路。”   原来顾敬臣是存的这样的心思,并非她想的那样。   意晚笑了。   看着意晚脸上的笑,顾敬臣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才发现意晚今日换了发髻,脸上的碎发不见了,长长的乌发也盘了起来,露出来修长的脖颈。   大白天的,她笑这么迷人做什么。   “走吧。”   意晚想了想,拒绝了顾敬臣:“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休息,改日你再陪我逛,可好?”   顾敬臣:“也好,那我陪你去休息。”   意晚:……   “不用了,你刚刚不是从外院回来吗?想来外院还有事务要忙,不如你去忙吧。”   顾敬臣:“真不用我陪?”   意晚:“不用,我自己可以。”   顾敬臣想到前院等着的人,道:“好,等我忙完就回来。你若是有事就让人去前院书房寻我。”   昨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须得好好处理。   意晚:“好。”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瞧着时辰到了午时。   李总管:“侯爷,厨房那边已经做好饭了,可需传膳?”   顾敬臣:“传吧。”   说罢,顾敬臣又交待几句,站起身来。   “诸位今日好好用膳,一个时辰后再议。”   “是,侯爷。”   顾敬臣往日都会跟属下一同用膳,今日破天荒离开了,回了内宅。   满京城谁人不知侯爷对夫人的重视,如今刚娶了夫人,自然是舍不得的。众人心照不宣。   意晚见顾敬臣回来了,笑着迎了过来。   顾敬臣:“刚刚都做了什么?”   意晚:“也没做什么,收拾了一下箱笼,就到午膳时候了。”   顾敬臣又问:“下午打算做什么?”   意晚:“休息一会儿,再收拾收拾房间。”   “若忙不过来就让李总管多安排几个人。”   “不用,沉香苑里的人够用的。”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即便是开饭了,顾敬臣依旧在跟意晚说话。   站在门口守着的扬风惊诧不已。   他们家侯爷用饭时最是安静,也不喜旁人从旁说话,如今跟夫人在一处,他自己话倒是不少。可见他们侯爷平日里烦的不是吃饭时说话,而是说话的人不是他喜欢的。   虽然秦老夫人交待过意晚,不必日日去晨昏定省,意晚晚上还是去给她请安了,说了说今日府中的事务。   秦老夫人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她不必日日跟她汇报府中的事。   瞧着秦老夫人脸上的神情,意晚知晓她应是真的不喜,心中暗下决定,以后不再多说。   晚上,顾敬臣早早回了内院。   熄灯后,当顾敬臣滚烫的身子靠过来时,意晚知晓了他的意图。前世,刚嫁给他时,只要他回内宅中,定是夜夜都要与她亲热的。   她一晚上都在琢磨如何拒绝他。   然而,她听到了他在耳边的话:“还疼吗?”   意晚心一颤:“疼……”   顾敬臣沉沉叹气,抱着意晚,在她头顶说道:“怎么就这么娇弱呢?还是太瘦了,又缺乏锻炼,以后多吃点。”   意晚察觉到顾敬臣今晚不会做什么事。对于他的体贴,她很是受用,当下便抱住顾敬臣的腰身,靠在了他怀中:“嗯。”   感受中怀中的柔软,顾敬臣既想更进一步,又不忍她身子疼痛,还不舍得推开她。   整个人既痛苦,又欢愉,备受折磨,久久难免。   三月的天尚有几分凉意,顾敬臣身上又热,意晚倒是在他怀中睡得香甜。   睡着之后,意晚再次入梦,这一次,她梦到了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正跟婢女说着话。   “那次为敬臣求亲虽然被拒,但我还佩服云家的决定,以为他们为了一个穷小子拒绝了敬臣,有些文人的风骨在身上。没想到我竟看走眼了。如今瞧见了梁家的落魄,想必是不想再去吃苦了。那乔家姑娘刚死,他们就巴巴地想把女儿嫁过来了,也不嫌晦气!”   檀香:“咱们侯爷未必愿意呢。”   秦老夫人怔了怔,脸上露出来一丝讽刺的神色:“我瞧他乐意得很,他对那云家长女始终念念不忘。人家拒绝过他,他还要上赶着去娶,也不知我怎么生出来这样一个儿子!”   檀香:“侯爷既然愿意,那这门亲事……”   秦老夫人抬了抬手:“我是不管了,也管不了,他爱娶谁就娶谁,那姑娘只要别来惹我厌烦就行。”   后面,意晚又梦到了敬茶那日的情形。   意晚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终于明白秦老夫人前世为何待自己那般态度了,原来是因为此事对自己有了偏见。   “醒了?”一个声音在头顶传了出来。   意晚抬眸看向身侧之人。   顾敬臣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盯着她看。   意晚还未说什么,唇就被堵住了。   顾敬臣闹了意晚许久方才放过她。   意晚被亲得嘴角微痛,浑身酥麻,趴在顾敬臣身上缓缓喘息。   就在这时,顾敬臣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对了,昨日敬茶时母亲可有为难你?”   意晚有些诧异。   这个问题昨日顾敬臣不是问过了吗?怎么一大早又问了一遍?   巧合的是,她昨晚刚刚梦到此事。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我做了一个梦……   今天更得早一点~   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104章 回门   意晚顿了顿, 答道:“没有。”   顾敬臣瞧出来意晚的迟疑。不过,他没再多说什么, 掀过了此事。   “天色尚早, 你再多睡一会儿。”   “嗯。”   顾敬臣亲了亲意晚,起床去外面晨练了。   两人用过早膳,顾敬臣去了书房。   “李叔, 你去打听一下昨日夫人敬茶时,母亲都对她说过什么话,一个字都不要少。”   瞧着侯爷脸上的神色, 李总管心中微凛。   难道昨日老夫人和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快的事?   不过,他没多问。   侯爷是他唯一的主子,侯爷说什么, 他就做什么。   “是!”   此事不是什么秘密, 意晚和秦老夫人说话时也没避着人,二人相处很融洽。因此,没过多久,李总管就把事情打听清楚了。   “老夫人跟夫人说……不讲这些虚礼……每日的晨昏定省就免了……府中的管家一事今日便交给夫人……告诉夫人若有不清楚的地方就去问问嬷嬷……”   顾敬臣听着李总管的复述, 有些疑惑, 问:“你确定母亲是这样说的?”   这些话的确像母亲说出来的话,李总管也向来忠心, 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李总管:“确定!”   顾敬臣皱眉。他是相信李总管的, 可有些事情却很奇怪。   “母亲当时的神色如何?”顾敬臣又问。   李总管:“老夫人脸上始终带着笑, 看起来对夫人极为满意。”   顾敬臣更是不解。   昨晚他做了个梦,梦里母亲说过的话跟今日李总管复述的虽差不多,可态度却差了许多。他甚至梦到母亲跟檀香姑姑说对意晚的不满。   “我嫌烦……没事不用过来……侯府事务繁杂, 你跟着府中的嬷嬷好好学一学……莫要做令祖宗蒙羞之事。”   那个梦极为真实, 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事实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意晚嫁给他的第一晚他也做了一个类似的梦。倒不是说梦的内容一致,而是给人的感觉很像。   都像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前一晚他梦到自己先娶了云婉莹,云婉莹难产而亡,那孩子是太子的。他为了娶到意晚,以此事逼迫永昌侯府把意晚嫁给自己。   他怎会做这般无耻的事情。   可细细想来,若是意晚当真要嫁给旁人,他定会想办法把她抢回来。   这般一想,倒觉得梦中的自己没有那般无耻了。   只是这两晚的梦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不仅是梦,白日里他脑海中也会出现些许片段。譬如,他脑海中偶尔会浮现出来关于梦境的后续。永昌侯府答应此事,把晚儿嫁了过来。   再比如刚刚李总管走后,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了新婚第二日自己陪着晚儿逛侯府的画面。他走在前,晚儿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隔着几步远,脸上的神色都非常郑重,看起来关系不怎么融洽。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怎会如此待晚儿。   那些事情像是印在了脑海中,真实到实实在在发生过,他亲身经历过。   不仅顾敬臣在思考这两晚的梦,意晚闲暇时也在想此事。   她约摸明白这些梦是怎么回事了。若自己心中有强烈想知道的事情,那么梦境中就是出现前世关于此事发生的事。若自己没有强烈想知道的事,她就会梦到顾敬臣一脸颓废地在抄写经书。   想明白之后,意晚开始准备明日回门要带的礼。   她正跟黄嬷嬷和紫叶商量着,李总管过来了。   “夫人,侯爷正在前院跟人议事。这是侯爷备下的回门礼单,您看一看,还有没有需要增添的。”   意晚笑了。   是了,她忘记了,前世顾敬臣也早早准备好了回门礼。   那时礼单是顾敬臣递给她的。不过,他给她礼单时可没说是自己准备的,而是说李总管准备的。   “好,多谢李叔。”   听到意晚的称呼,李总管微怔,随即笑了:“夫人折煞我了。”   意晚笑了笑,没再多言。   也不知顾敬臣这几日究竟在忙些什么,除了吃饭睡觉的时候,几乎见不着人。若不是确定他对自己的情意,意晚都要怀疑顾敬臣娶到自己之后就变心了。   亥时左右,顾敬臣从前院回来了。   熄灯后,二人躺到了床上。   意晚:“你这两日在忙什么?”   顾敬臣:“一件大事。”   听到这个回答,意晚心中微动,问:“可是跟太子有关?”   顾敬臣:“嗯。”   意晚再次想到了成亲那日发生的事情。   “太子为何要派人掳走我?”   这件事顾敬臣不知该如何跟意晚说。   若是细说开来,那就得提他的身世。   “晚儿,这件事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好不好?”   “好,我不问了。”   顾敬臣即便心里藏着事,也没忘了跟意晚亲热。   意晚今日倒是不怎么疼了,半推半就地从了他。   顾敬臣一直在克制,没敢太过分。最终虽不尽兴,但也算是知足了。吃得少,总比吃不着要强得多。   意晚累极睡在了顾敬臣的臂弯里。   顾敬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意晚的背,嗅着意晚身上的香气,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晚,意晚梦到了顾敬臣在抄写经书。   顾敬臣跟意晚的梦境不同。他梦到了第一次见意晚的时候,那日,意晚站在姻缘树下,虔诚地祈祷。在她身侧站着云婉莹。再往后看,陈夫人和乔氏也站在那里。   这是他初见意晚的情形。   又跟他初见时有些不同。   梦中,意晚并未看向他。   她脸上神色淡淡,盯着姻缘树。   第二日一早,意晚和顾敬臣带上礼,早早回了永昌侯府。   因昨日睡得晚,马车上,意晚困得磕头打盹。瞧着意晚难受的模样,顾敬臣抬手将她抱了起来。   意晚惊呼出声。   顾敬臣将她放在了主座上,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睡吧,快到了我叫你。”   意晚虽觉得这样做不够端庄,但还是没舍得起来。   见意晚睡了,顾敬臣也闭上了眼。   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来一些画面。比如,从崇阳寺回来后,母亲问他是否喜欢永昌侯府的嫡长女,再比如,他在边关打仗,母亲忽然生了重病,为了能在死前看他成亲,不留遗憾,为他定下了永昌侯府的嫡长女乔婉莹,他没有半分迟疑,答应了此事。很快二人成了亲,乔婉莹和他面对面坐着用茶,他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乔婉莹朝着他走了过去。   画面到了这里,顾敬臣猛然睁开眼睛。   “侯爷……侯爷……”   意晚抬手握了握顾敬臣的胳膊,一脸关切:“您怎么了?刚刚可是做噩梦了?”   她眯了一会儿,睡得不太安稳,就坐了起来。她没想到顾敬臣竟是坐着睡着了。   顾敬臣看向意晚,眼底波涛汹涌,他搂过意晚,死死抱在了怀中。   都是假的,那些都是假的。   他不可能娶旁人的。   意晚从未见过顾敬臣这般模样,她开口轻声安抚:“你可是梦到我出事了?那些都是假的,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顾敬臣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意晚见顾敬臣脸色仍不好看,主动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顾敬臣身形微顿,脑海中许多画面一下子连接起来。   母亲误以为他喜欢永昌侯府的嫡长女,所以在重病时为他定下了乔婉莹。那时他并不喜欢乔婉莹,对晚儿也了解不多。求亲被拒之后,得知晚儿有了意中人,便放下了此事。故而,母亲在提议为他娶乔婉莹时他答应下来。   二人成亲后迟迟没有同房,乔婉莹在他茶水中下了药。他假装中计,想看乔婉莹究竟想做什么。乔婉莹什么都没做,但事后却营造出来二人同房的假象。初时他不解她为何这样做,直到两个月后,太医诊出来她有了身孕。   很快他查出来乔婉莹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的。   那时他一直忙着在边关打仗,又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处理此事。   后来乔婉莹死了,他得知晚儿和梁行思的婚事另有隐情,再也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欲望,在永昌侯府提出来嫁个族中女儿过来的时候,他提到了晚儿。   这些画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爷,您究竟怎么了?”意晚眉头紧蹙。   顾敬臣回过神来。   看着意晚担心的神色,他想到了在刚刚的画面中,他破坏了她与梁行思的婚事。   虽二人婚事另有隐情,但晚儿似乎已经坦然接受,在府中为了亲事而准备。她偶尔也会与梁行思见面,唤他梁大哥。   自己的所作所为绝非君子行径。   只是,让他眼睁睁看着意晚嫁给旁人吗?   这怎么行!   晚儿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顾敬臣心中愧疚和酸涩叠加,狠狠吻向了意晚的唇。   长长的一吻结束,顾敬臣看着怀中娇弱的人,哑声问:“你刚刚唤我什么?”   意晚顿了顿:“侯爷。”   顾敬臣逼近意晚,眼底释放出来危险的信号:“嗯?昨晚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想到昨晚在床上顾敬臣逼着她改的称呼,意晚脸色酡红。   顾敬臣:“叫什么?”   马上就要到侯府了,意晚生怕他不管不顾又要闹她,连忙道:“臣……臣哥哥。”   顾敬臣喉结微动,克制住内心的沸腾,哑声道:“这还差不多,你记住了,你只能这般唤我,不能再这样唤旁的男子。”   尤其是她那个梁大哥。   意晚不知顾敬臣此刻为何突然发疯,见他神色认真,她点头应下。   很快,马车到了永昌侯府。   意晚连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扶着紫叶的手下了车。   在永昌侯府放置马车的地方不仅有管事的,还有侯府的几位公子小姐。   婉琪看到意晚下了马车,立马就上前去挽住了意晚的胳膊。   “大姐姐,你总算回来了,我都想你了。”   意晚失笑,说道:“咱们不过分开了两日。”   婉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隔了两日了,好几年了。”   意晚笑着点了点婉琪的额头。   乔西宁瞧着顾敬臣的手落空,在一旁道:“侯爷莫怪,婉琪就是这般活泼的性子。”   顾敬臣收回了手。   他刚刚先下了马车,正准备扶着意晚下车,结果被跑过来的婉琪抢了先。   “大哥,二哥,三哥。”   顾敬臣对乔西宁、乔桑宁、乔琰宁行礼。   这三人都有些受不住,连忙侧开身子。   意晚也随着顾敬臣跟几位兄长行礼。   乔西宁:“走吧,去瑞福堂,祖母和母亲、二婶他们都在那里等着。”   一行人朝着瑞福堂走去。   一路上乔西宁兄弟几人时不时跟顾敬臣说着话,婉琪也跟意晚说着话。   婉琪小声问道:“那日大姐姐可有受到惊吓?”   意晚心头一暖。   婉琪:“母亲说你没事,安安稳稳到了定北侯府,可我总是不放心。想去侯府看看你,但母亲不让我去。”   意晚握了握婉琪的手:“二妹妹放心,我没事。那日被掳走的是旁人,不是我。”   婉琪松了一口气:“如今瞧着大姐姐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又亲自跟我说你没事我这才放心了。”   不多时,众人到了瑞福堂。   老太太见着意晚,激动地问着她这几日在定北侯府过得如何。   “侯爷待你如何?你婆母待你如何?府中可有刁奴?”   意晚:“祖母宽心,我在定北侯府一切都好。”   “如今谁在管家?”   “婆母把管家的事交给了我。”   该问的问完,老太太放心了。   陈夫人眼睛不错地盯着女儿。   这时,意晚看向了陈夫人,笑着说:“母亲,女儿一切都好。”   陈夫人:“嗯,没事就好。”   顾敬臣和乔西宁兄弟三人坐在一旁的偏厅说话,因两个厅中间通透,故而顾敬臣能看到意晚。他一边跟三位舅兄说话,眼睛时不时瞥向意晚。   乔桑宁看出来顾敬臣的心不在焉,心中既为妹妹感到高兴,又为自己的好友感到惋惜。   好友如今高中状元,入职翰林院,前途无量。   可惜,他终究跟妹妹有缘无分,此生注定要错过。   顾敬臣瞧出来乔桑宁的心不在焉,他想到这几日的梦,问道:“二哥,梁大人如今可有议亲?”   乔桑宁心头一跳,这位定北侯莫不是有看透人心的本事,知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事情。   “没……尚未议亲。”   顾敬臣:“梁大人样貌英俊,学识渊博,将来定能在朝堂上有所作为。可惜我定北侯府没有适龄的姑娘。若是永昌侯府有合适的姑娘,可要把握住。”   顾敬臣看向乔西宁。   乔西宁不知顾敬臣是何意。   梁行思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他跟意晚有过那样一段渊源,永昌侯府不可能把女儿嫁过去。   “可惜了,乔家也没有合适的。”   顾敬臣:“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不多时,永昌侯下朝回来了。回到侯府后,听说女儿女婿回来了,他连朝服都没换,急匆匆来了内院之中。   跟老太太打了一声招呼后,永昌侯把顾敬臣叫走了。   乔琰宁:“今日大伯父看起来怎得这般着急?”   乔西宁和乔桑宁也有些不解。   父亲神色焦急,看起来应是有大事。   几人正说着,永昌侯让人把乔西宁也叫走了。   到了书房,乔彦成神色沉了下来,看向顾敬臣,问:“那日你和意晚成亲时,那一群蒙面之人可是太子安排的?”   乔西宁大惊失色。   顾敬臣神色颇为平静,他看向乔彦成,问道:“岳父大人,今日朝堂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因成亲,顾敬臣这几日都在休假,没有上朝。   乔彦成:“太子被废了。” 第105章 经验   “什么?太子被废了?为何?怎么这般突然?”乔西宁震惊地看向自己父亲。   乔彦成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 他正盯着顾敬臣看。   即便是听到太子被废这么重要的事情,顾敬臣脸上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仿佛早已知晓一般, 看来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颜贵妃和太子之间内斗定是顾敬臣所为。   那日意晚被掳,也定是太子干的。   “若只是掳走意晚一事,不足以让皇上废了太子。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永昌侯问。   顾敬臣:“颜贵妃得知周景祎意欲在我和晚儿大婚之日掳走意晚, 并想要用晚儿以此来要挟我,她把此事告诉了皇上,并且引导皇上去了周景祎埋伏的庙中。皇上知晓了周景祎所为, 颇为愤怒。周景祎意欲刺杀皇上。”   听着顾敬臣的这一番话,乔西宁久久说不出话来。   饶是老辣的永昌侯此刻也震惊不已。   他原还以为太子会有机会起复,听了顾敬臣的话, 他知道太子是真的完蛋了。没有哪一个天子会容忍一个想要杀了自己的儿子。   乔西宁喃喃说了一句:“太子也……太蠢了吧。”   他着实想不通太子为何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这话说出了永昌侯的心声, 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乔西宁:“太子近一年来突然变得不正常,不会是被人下了降头吧?”   永昌侯神色微怔,随即反驳儿子:“子不语怪力乱神。”   乔西宁连忙起身:“儿子说错话了。”   永昌侯抬了抬手,让儿子坐下。   “不过,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这一年来,太子行事确实乖张了许多。在朝堂上偶尔跟皇上起争执, 私下听说也没少惹皇上生气。敬臣可知晓其中缘由?”   顾敬臣眼眸微顿:“不知。”   乔彦成:“嗯, 想来定是有缘由的。那你可知那日他为何要掳走意晚?”   顾敬臣看向永昌侯:“因为晚儿的命数。”   乔彦成没料到竟是这个答案。   过去那么多年, 那道士的话依旧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他的确存过让女儿嫁给太子的想法,不过,在太子正妃落入冯家之后, 这个念头他就打消了。那道士的话他固然信了几分, 但也不会让女儿为侧。与其为侧, 不如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他怎会知晓意晚的命数……”乔彦成喃喃道。   这可是一个秘密,知晓的人并不多。   “不对,是婉莹,婉莹知晓此事。”   乔彦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   婉莹可真是他养出来的好女儿!侯府养了她这么多年,她竟然狼心狗肺,转头对付侯府,处处针对意晚。   “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跟孙姨娘一路货色。   乔西宁脸色也不好看。在当年的事被揭开之后,他对婉莹的兄妹情渐渐都磨没了,甚至因为她如此歹毒的心思,心头产生了恨意。   后面永昌侯又问了顾敬臣几个关于那日的一些问题,除了关于自己的身世问题,顾敬臣都一一为他解答。   知晓太子绝无起复的希望,乔彦成就放心了。   毕竟,如今他们永昌侯府算是跟太子有仇,太子若是上位,势必会对付他们侯府。   意晚此时回到了秋意院。   推开门,看着里面的陈设,恍如隔世。   明明自己没走几日,却觉得已经走了许久,恍若自己不属于这里了。她忽然明白了婉琪刚刚跟她说过的话。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妹妹走后,母亲常常独自来院中,看看院中的树,给院子里的花浇浇水。”   乔桑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意晚眼眶微热。   她的离开,母亲是最难过的。   “父亲渐渐把府中的事务交给兄长来打理,兄长每日甚是繁忙。我不日也将去岭北赴任。妹妹若无事,以后多回府中看看母亲。”   意晚吸了吸鼻子,道:“好。”   乔桑宁看向妹妹,瞧着她鲜亮的脸色,道:“想必侯爷待你是极好的。”   意晚擦了擦眼角,笑着说:“嗯。”   乔桑宁:“那我就放心了。”   意晚:“兄长放心,若他待我不好,我定写信告知你。”   见意晚跟他开玩笑,乔桑宁微微一怔,随即笑了,郑重道:“好。”   可见妹妹嫁的不错。   至于梁行思,乔桑宁没有提,意晚也没有提。   等到中午吃过饭,意晚去了正院中。   陈夫人让屋内服侍的人都退出去,牵着意晚坐在了榻上。   她本有许多话要问,看着女儿红润的脸色,又突然不想问了。她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脸上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   “女子到了年龄就要出嫁,本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顾敬臣从前也待你极好,我当是放心的。只是一想到你们二人成亲那日发生的事情,我这心里就总觉得忐忑不安。如今瞧着你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意晚靠在了陈夫人肩上,伸手圈住了陈夫人。   这是意晚第一次对陈夫人表现出来如此亲昵的姿态,陈夫人先是一怔,很快回过神来,抬手抚摸着女儿的背。   自从女儿出嫁后,她这心里就像是缺了一块似的。   从前不管是自己出嫁,还是丈夫去了姨娘的房中,又或者是儿子成亲,她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   虽与女儿相处不过短短一年,可这一年却胜过和旁人在一起的几十年。   女儿听话懂事,性子也随和,她日日和女儿待在一处,竟产生了依赖之情。   母女俩抱在一起温存了片刻,陈夫人问:“你出嫁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意晚:“顾敬臣提前找了一个跟我身形相似的男子,易容后代替我坐在了花轿之中。那日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乱,后来顾敬臣去追劫匪,我被送回了定北侯府。”   陈夫人松了一口气。   “看来定北侯已经提前知晓了此事,那我就放心了。”   说了一会儿那日的事情,陈夫人又问了意晚出嫁后这几日发生的事,意晚一一作答。   问着问着,陈夫人问起了意晚房中之事。   意晚红着脸,声音细若蚊声。   “挺……挺好的,他很体贴。”   陈夫人:“瞧着你红晕的脸色也知他这几日应是照顾你。”   否则以定北侯那个高大的身板女儿如何受得住。   意晚红着脸没说话。   “他待你一颗真心,也是难得。你又心悦于他,这样情投意合的姻缘少之又少。他没有通房侍妾,在那些事情上,你既不能一味顺从他,也不要一直把他往外推。”   意晚害羞地点了点头。   不过,心头升起了一丝疑惑。   意晚和顾敬臣一直待到天色将黑之时,意晚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永昌侯府。   待顾敬臣走后,永昌侯把全家人聚集起来,交代了一番。   “太子如今被废,最近外面最多的定是讨论此事。太子和咱们府有些过节,我知大家定是欣喜此事。只是,大家莫要在外面说些不该说的话,此刻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永昌侯虽然是这般对府中的人交代的,但随后,他把长子叫到了书房中,细细商量了一下,在此次太子被废一事中,如何把太子那边的人拉下来,换自己的人上位。   表面上是不能做,要表明自己不参合的态度,私底下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利用起来,如何能让永昌侯府发展壮大,成为顶级侯府?   最终,父子二人做了一个决定。   先下手为强!   如今大家并不知晓太子为何被废,定是还处于观望之中。他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太子的人搞下来,换成自己的人。   等大家反应过来太子不会起复时,他们早已抢得先机。   商议完此事,乔西宁想到白日里顾敬臣说过的话,心中依旧有诸多疑惑。   “父亲,您觉得太子一年前为何突然变了?”   乔彦成:“这个问题为父也想不明白。你外祖父早已透露出太子当时祭祖是因为做错了事,惹了皇上不悦。也是从那时起,太子渐渐变了。只是他为何会变,为父想了一年也没想明白。”   乔西宁感慨了一句:“好好的一个文武双全,能力卓绝的太子怎得就这般倒台了,真是令人唏嘘。”   乔彦成皱了皱眉,一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乔西宁看向父亲,瞧着父亲脸上的神色,问道:“父亲觉得儿子刚刚的话不对吗?”   乔彦成:“为父刚刚只是在想,‘文武双全,能力卓绝’的究竟是太子还是定北侯。”   乔西宁张了张口,又闭上了,眼眸中留出来出来一抹深思。   乔彦成:“这些年,四处征战守卫我青龙国国土的人是定北侯,维护京城治安的也是定北侯。”   乔西宁都赞同,不过,太子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太子也为皇上献上过不少治国良策,比如,寒门和官宦世家之子有了同等的为官资格,为我青龙国选取了不少良才。再比如,他之前和大梁谈判也取得了胜利,保了我青龙国边境数年安稳。”   乔彦成:“不可否认,太子的确是有能力的,也的确为皇上分过忧。他主张建立不少书院,为寒门子弟提供读书的地方。正人伦,稳定民心等等一系列措施。然,你刚刚列举的那两件事,都是定北侯的主意。没有顾敬臣提出寒门和世家子同等考试,就没有太子为寒门子弟建立书院。”   乔西宁震惊:“什么?是定北侯?”   乔彦成点头:“嗯,为父也是从你外祖父那里得知的。以前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定北侯是太子的表兄,太子那边的人,也算是太子的谋士,功劳自然都应归到太子的头上。如今细细想来,好多事情都是定北侯所为。太子所为之事,处处有定北侯的影子。”   乔西宁细细咀嚼着父亲的话,越发觉得真正有能力的人是定北侯。   “怪不得颜贵妃突然出手挑拨太子和定北侯的关系,四皇子年岁大了,开始参与朝政。若是任由定北侯协助太子,朝堂哪还有四皇子的立足之地。”   乔彦成点头:“这话说得对。只是颜贵妃没想到定北侯将了她一军,反过来挑拨了他们二人的关系。”   乔西宁:“话说回来,定北侯如此精明,真的不知道太子为何突然对付他吗?”   乔彦成嗤笑一声:“他怎会不知?他定是知晓的。今日我观他神色,似是另有隐情。不过,他既不说,咱们也没必要深究。如今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生死荣辱与共。他能把太子拉下来,足以证明他的本事。有些事他不说,咱们就只当做不知。”   乔西宁:“是儿子着相了。”   乔彦成:“时辰不早了,你这几日没回内院,今日回去吧。”   乔西宁神色微顿,道:“是。”   儿子走后,乔彦成独坐在书房中,闭上眼睛思索着今日得到的消息。   所以,太子为何突然对付顾敬臣呢?   屡次抢他的女人不说,甚至还想要杀了他。   太子虽不如顾敬臣精明能干,但也不是个傻子,是个聪明人,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当知晓他的表哥顾敬臣是他身边最大的助力。若是除掉了顾敬臣,他瞬间就失掉了最大的臂膀。   究竟能有什么原因能令他不得不对付顾敬臣呢?   对于太子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储位,只有顾敬臣在,他的储位才能更加稳固。太子定是知晓这一点的,不然从前不会时时刻刻带着顾敬臣,让顾敬臣陪在自己身侧。   除非——   乔彦成想到了一点,缓缓睁开了眼睛。   除非顾敬臣的存在威胁到了他的储位,所以他忍不住出手对付他,甚至要除掉他!   太子是顾敬臣的亲表弟,顾敬臣没道理去支持别的皇子。   乔彦成皱了皱眉。   他着实想不通。   定北侯府   从永昌侯府回来后,顾敬臣去外院忙了。   直到亥时才从前院回来。   路过正院时,瞧着正院的灯尚未熄灭,他顿了顿脚步,朝着正院走去。   秦老夫人虽然还未睡下,但已经宽了衣。听说儿子忽然过来了,颇为诧异,让人请他进来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今日去永昌侯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敬臣:“没什么事,一切都好。路过这里时瞧着灯尚亮着,想来看看母亲。”   秦老夫人很是欣慰。   儿子没成亲前从未跟她说过这种话,成亲后倒像是忽然长大了。   “我这里没事,就是白日睡多了,走了觉,就多看了两页书。时辰不早了,想来意晚还在等你,你早些回去吧。”   顾敬臣:“倒也不急。”   秦老夫人瞥了一眼儿子,问:“你可是跟意晚闹了矛盾?”   顾敬臣看向秦老夫人:“母亲为何这样说?”   秦老夫人笑着说:“你从前恨不得住在永昌侯府,如今终于娶回家了,倒不急着回去了,不是闹了矛盾又是什么?”   看着母亲眼中的调侃,顾敬臣垂眸喝茶掩饰内心的尴尬。   想到这几日心头的疑惑,顾敬臣道:“儿子忽然想起那日太子说过的话,心中有个疑惑想问问母亲。”   意晚被太子绑走,此事秦老夫人已经知晓。   “你说。”   顾敬臣:“母亲从前可是以为儿子喜欢云婉莹?”   秦老夫人眼神中流露出来几分不解。   云婉莹?那是何人?   檀香:“就是从前那个永昌侯府的嫡长女。”   秦老夫人恍然大悟:“哦,你说的她呀。”   至于她以为儿子喜欢乔婉莹……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确有此事。”   顾敬臣眼眸微动。   秦老夫人:“说起来此事还是太子告诉我的,那日你陪我去崇阳寺上香,临走之时,太子与我说你对那姑娘有意,我便以为你喜欢她。不过,那次你在永昌侯府救了意晚之后我就知晓你真正喜欢的人是何人了。”   顾敬臣点了点头,神色沉沉。   那梦里的事情又多了几分真实。   不多时,顾敬臣回到了沉香苑中。   意晚晚上一直坐在榻上等着顾敬臣,等了许久也不见顾敬臣回来。白日里她没有午睡,等着等着,托着额头睡着了。   顾敬臣一进屋就看到了坐在榻上闭着眼睛睡着的意晚。   他放慢了脚步,朝着意晚走去。   走到塌前,将意晚拦腰横抱。   几乎是顾敬臣一靠近,意晚就醒了过来。瞧着抱她之人是顾敬臣,她神色放松下来。   “你终于回来了。”   顾敬臣抱着意晚朝着床边走去。   “不是跟你说不让你等我了么,怎得还等着?”   意晚圈住了顾敬臣的脖子:“嗯,想跟你一起睡。”   顾敬臣失笑。看着意晚露出来的雪白色的脖颈,喉间一紧。   “好,一起睡觉。”   意晚刚被顾敬臣放在床上,顾敬臣就起身压了下来。   在意晚还没反应过来时,唇就被堵住了,衣领也被人扯开。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事后,看着瘫软在自己怀中的人,顾敬臣食髓知味,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意晚的背。   意晚被顾敬臣弄得昏昏欲睡。   然而,在睡着之前,她忽然想起了母亲白日问过她的关于房事的问题。   她猛然睁开了双眼,看向了躺在一侧的顾敬臣。   见意晚神色不对,顾敬臣问道:“嗯?”   意晚抿了抿唇,有些话不知该如何问。   顾敬臣靠近意晚,想要亲一亲她娇艳欲滴的唇瓣。   意晚忽然侧开头,躲开了,顾敬臣的吻落在了意晚的脸上。   顾敬臣眉头微皱。   这是意晚第一次拒绝他。   想到这几日的梦,顾敬臣有些心慌,他抬手摸了摸意晚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为何?”   意晚看着顾敬臣的脸,手微微抓紧了床单,问道:“你是不是有通房侍妾?”   顾敬臣神色错愕。很快,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   “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前些日子他查出了府中的内应,那些内应已经被他铲除,难不成还有漏网之鱼?   意晚知道她不该在新婚的第三日就问这样的问题,可她越在乎顾敬臣,就越忍不住想知道。   “没有。”   “那你为何这样想?”顾敬臣问。   意晚抿了抿唇,道了一句:“你那日的表现不像是没有经验的样子。”   前世二人的新婚夜,顾敬臣表面上看起来老成持重,实则动作生硬,让人疼痛不已。今生他除了新婚夜有些急切,一切都熟练得很。她不再像前世那般难受。   她本觉得是件好事,可如今想来,定是有过不少经验才会如此。   顾敬臣何来的经验?   顾敬臣先是一怔,随即闷笑出声。   他越笑,意晚就越是气恼。   “你笑什么?你若真有其他女人,就光明正大告诉我。我也不是善妒之人,定会替你好好照顾她们。”后面意晚越说越没了底气。   顾敬臣忽然笑不出来了。   他低头,狠狠亲了意晚一下。   “你敢!”   意晚被亲得头晕,什么敢不敢,她明明在为他着想。   顾敬臣忽然忘了体贴,又闹了起来。   意晚浑身动弹不得,瘫在了床上。   顾敬臣在意晚耳边说了一句:“多谢夫人夸赞为夫的技术,不过,为夫倒没有其他的女人。只是因为,夫人没有嫁给为夫之前,为夫在梦中夜夜与夫人行此事,故而经验多了些。”   闻言,意晚脸涨得通红,他怎得这般不要脸,这种话也能说得出来!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随机送50个小红包~ 第106章 圈禁   乔彦成在书房又坐了许久, 把接下来的计划想得清楚明白,这才离开了书房。想到白日里见到女儿时夫人的神色, 他抬步回了内院之中。   虽已到子时, 正院的灯却还亮着。   难道夫人猜到了他今晚会会来,所以是在等他?   永昌侯心中一喜,步子加快了一些。   到了正厅, 果然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夫人。   “夫人怎得还没睡下?夜晚天气寒凉,夫人莫要因为等我染了风寒——”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陈夫人:“我有一事想问侯爷。”   乔彦成后面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夫人请说。”   陈夫人看了一眼荔枝:“你们都去休息吧。”   荔枝:“是。”   服侍的人全都默默退了出去, 很快屋内只剩下陈夫人和乔彦成二人。   “意晚被绑架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为了女儿,乔彦成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如实告知夫人真相。   “太子从婉莹那里得知了意晚的凤命, 想要……”乔彦成一时卡了壳。   是啊, 太子知道了意晚的凤命,他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想要对付顾敬臣。   乔彦成接着道:“想要用意晚威胁……”   威胁顾敬臣?不对,成亲那日守卫森严,太过冒险了。他完全可以等意晚出嫁后, 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意晚掳走, 以此来威胁顾敬臣。   既然敢冒险,那就说明太子就是想要阻止意晚嫁给顾敬臣。   太子总不能因为意晚是凤命, 怕她嫁给别的男人, 所以想自己娶了她吧。   即便意晚嫁给别的男人, 那男人又不是皇子,也不可能——   想到这里,乔彦成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若顾敬臣是皇上的儿子, 这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顾敬臣很得皇上宠信。这一点太子向来乐见其成。皇上待顾敬臣越好, 太子那边的势力就越强大。   前提是顾敬臣只是一个臣子, 不是皇子。   太子一年前得知此事,愤怒不已,开始处处针对这个备受皇上宠信的儿子,生怕他抢走了自己的皇位。而太子恰好得知意晚是凤命,觉得自己担心的事情要成真,所以冒着风险在意晚和顾敬臣成亲的当日掳走了意晚,拼命阻止他们二人的婚事。   陈夫人见状,内心更是害怕,她站起身来,问:“侯爷说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   乔彦成回过神来。   他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刚刚定是他想多了。   他抬手握住了陈夫人的手,安抚道:“夫人莫要担心。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刚刚的事情我接着说。”   乔彦成细细说完了从顾敬臣那里得到的消息。   得知太子受到了惩罚,且不会再起复,陈夫人放心了。   二人洗漱一番就去休息了。   乔彦成心中的那个想法却久久盘桓在脑海中消散不去。   只是顾敬臣怎么可能是皇上的儿子呢?   难不成也跟意晚一样被人掉包了?   听着身侧似乎有些动静,猜测夫人尚未睡着,他忍不住问道:“夫人可还记得当初顾敬臣的母亲秦氏生产时的事情?”   陈夫人瞬间猜出了永昌侯的想法。   “你怀疑顾敬臣被掉包了?”   乔彦成应了一声:“嗯。”   陈夫人:“我不知此事。”   乔彦成:“哦。睡吧,时辰不早了。”   陈夫人顿了顿,问:“你不会怀疑顾敬臣是皇上的儿子吧?”   乔彦成睁开了眼睛,侧身看向陈夫人,激动地问:“夫人也这样想的吗?”   陈夫人:“没有,我只是猜到了侯爷心中的想法。”   乔彦成:“……知我者,夫人也。”   陈夫人:“此事非同小可。从皇上对顾敬臣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定是知晓此事的,顾敬臣怕是也是知道的,颜贵妃、太子也知道,若侯爷去调查的话,定要周全一些。万一被皇上发现了,怕不会像上次那样撤销侯爷主考官的资格了。”   乔彦成:“……嗯,多谢夫人关心和提醒。”   此刻,云婉莹看着面前高高的围墙,暗无天日的院子,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她不明白局面怎么突然就成了这般模样。   前一刻她还在金碧辉煌的东宫住着,下一刻就到了京郊外山里的一处宅院中。门口有重兵把守,围墙比宫墙还要高,阳光照不进来。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也显得凄凉冷清。   这院子阴森恐怖。   回望自己这一辈子,起起落落。   她原是永昌侯府的嫡长女,一朝之间变成了一个从五品京官的女儿。她靠着自己的努力入了东宫,一眨眼太子倒了,她也被幽禁起来。   她这一生怕是都出不去了。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   听着一旁儿子哇哇大哭的声音,云婉莹感觉内心冰凉,绝望不已,一行清泪从眼眶里滑落出来。   如果当初她不选择跟太子在一起,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晚风拂过,脸颊冰凉。   这一夜对于云家而言也是一个不眠之夜。   云文海看着坐在面前的儿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有了婉莹这件事,咱们云家怕是再也起不来了。”   在得罪了永昌侯府之后,他以为一家子要被赶出京城。没想到女儿转眼搭上了太子。就在他以为自己家可以扶摇直上时,又跌入了谷底。   云意亭眉头死死皱着。   “也不知她有没有牵扯其中,若真牵涉其中,云家怕是要完蛋了。”   他这妹妹就是个祸害精,性情不好,人也很坏。保不齐这事儿她也参与了。   云文海脸色骤然白了:“应该……应该不至于吧……”   万一婉莹参与其中,莫说做官了,怕是要诛九族。   太子被废是因为意欲谋反,婉莹在东宫中好好的带着孩子,并未参与其中。   云意亭:“那可说不定。”   父子二人相顾无言。   枯坐了许久,云文海道:“不如……咱们去求求意晚。”   话音刚落,就被云意亭打断了。   “父亲,您莫要再麻烦妹妹了!她从来都不欠咱们的,是咱们家一直欠她的。”   云文海神色微变,没再说什么。   乔彦成向来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心中既然有了怀疑,便立即着手去调查。即便那个怀疑有些荒谬。他找人打听了一下当年秦老夫人生产时的事情。   太子被废一事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朝堂上时常有人上书皇上为太子求情,承恩侯府是最着急的那一个。   永昌侯府借机扳倒了几个太子一系的官员,把自己这边的人安插进去。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皇上依旧没有改变之前的决定。   大局已定。   太子是真的被废了。   这日,意晚刚刚处理完府中的事务,门房的嬷嬷过来报了。   “夫人,门外有位姑娘,自称姓云,说是您姑母家的表妹,想要见您。”   意晚琢磨了一下,猜想可能是意晴。她看向紫叶。   紫叶会意,福了福身,随嬷嬷出去了。   不多时,意晴随紫叶来到了内宅之中。快到花厅时,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花厅里跟嬷嬷说着话的人。   那位年轻的妇人身着月白色衣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头上仅用一支木钗,脸上的神情甚是柔和。   长姐的打扮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可长姐此刻给人的感觉还是跟从前大不一样了,整个人都让人觉得富贵又雍容,气色极好,没得光彩夺目。   意晴骤然发现她和长姐之间的距离已经渐渐变远。   她止步不前。   紫叶发现意晴停下了脚步,顿足,转身看向意晴。   “表小姐,夫人在前面花厅等着您。”   意晴回过神来,收起内心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垂眸,随着紫叶向前走去。   意晚跟嬷嬷说完事,转头看向了意晴。   数月不见,意晴脸上的骄傲和自信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愁绪,眉头也紧锁着。   “意晴,你来了,快坐。”   见长姐还跟从前一样,意晴眼眶微热。她朝着意晚福了福身,安安静静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上茶。”   婢女上了茶默默退了出去。   意晚:“你最近过得可还好?”   意晴垂眸:“挺好的。”   意晚:“父亲、兄长,还有意平意安过得如何?”   意晴抿了抿唇,想说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都挺好的。”   意晚仔细琢磨了一下。如今太子被废,东宫里的人全都被圈禁起来,此事又与云婉莹有些关系。只是不知父亲和兄长是否知晓此事。   “你今日可是有事来寻我?”   虽然从前在云府时意晴没少欺负她,但她本性不算太坏,在乔氏离开后,迷途知返。即便是看在上次她给她递信的份上,她也会帮一帮她的。   闻言,意晴握了握拳,鼓足勇气,站起身来,跪在了意晚面前。   “大姐姐,求求您救救父亲和哥哥,救救云家吧。”   意晚皱眉。难不成父亲和兄长都参与其中?   “你这是何意?快起来。”   意晴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婉莹被圈禁起来,父亲也被勒令在府中反省,等待上面的处置,兄长好不容易中了进士,正欲赴任,也被阻拦下来,赴任文书被吏部收了回去。我知道我从前对您不好,您怎么惩罚我都行。可父亲和兄长待您一直极好。如今能救他们的就只有您了。他们不想让我来,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实在不想看父兄颓废下去。”   看着意晴的眼泪,意晚心中也很不得劲儿。   她想到了前世的兄长。   前世,在双腿残废不能参加科考后,兄长时常独坐在自己的小院中,抬头看着天上的鸟儿,脸上的神情落寞又孤独。   若能救,她定是要救的。   可此事涉及到了周景祎谋反,不是小事,得问清楚了才能决定。   顾敬臣的婚假已经结束,白日里他去了京北大营。   从大营回来时,他习惯性地问起了意晚的事情。   “今日夫人做了什么?”   李总管笑着说:“夫人并未出门,一直待在府中,处理府中事务。”   李总管几乎每日都这样回答,顾敬臣从未说过什么。   今日顾敬臣却突然插了一句:“府中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夫人亲自去处理吗,管事的都去做什么了?侯府白养着他们?”   听出来顾敬臣的语气不太好,李总管心里一紧。   夫人不出门,白日里就待在沉香苑中。除了早上处理过府中的事务,别的他也没的说啊。   “是,我明日就训斥管事的们。”   顾敬臣:“嗯。”   李总管觑了一眼顾敬臣的神色,见他没再追着这个问题问,又道:“云家的那位二姑娘今日来了。”   想到从前调查来的事情,顾敬臣眉头微微皱了皱。   “为何让她进府?”   这位云二姑娘跟她母亲和姐姐几乎是同样的性子,打小就喜欢欺负意晚,抢意晚的东西。甚至意晚跟梁家的亲事也是因为这位二姑娘。   李总管连忙道:“是夫人让她进来的。”   顾敬臣淡淡地瞥了李总管一眼。   李总管后背出了一层汗。   “以后老奴跟门房说清楚,若她再来,不必报给夫人。”   顾敬臣收回来目光,问道:“她都跟夫人说了什么?”   李总管:“云二姑娘想让夫人救一救被云婉莹牵连的云家父子。”   顾敬臣:“夫人是什么态度?”   李总管:“夫人送走二姑娘之后就让人来外院问您何时回来。”   顾敬臣没再多问,他沉思片刻,看向了启航。   “大理寺是如何处置云家父子的?”   启航:“太子造反一事云俸仪并未参与其中,云家也不知情。大理寺还在商议如何处置,暂时先让云家父子停职等待处置结果。”   顾敬臣点了点头。   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处理完公务,顾敬臣回了沉香苑。   见他回来,意晚问起了云家的事情。   “我听说云婉莹被圈禁起来,云府可有参与其中?”   顾敬臣:“并未。”   意晚松了一口气。   “那云大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顾敬臣:“可大可小。”   意晚:“何谓大,何谓小?”   顾敬臣:“前朝有位将军联合大梁,有了谋逆之举,最终全家砍头。他有一位姨娘,娘家父亲是知县,被罢官了,子孙永生不能入仕。”   这是大。意晚眉头紧锁,又问:“何谓小?”   顾敬臣抬手握住了意晚的手,道:“太子跟那位将军身份不同,他是皇上的儿子,云婉莹生了皇上的长孙。若皇上顾及亲情子嗣,云家结局或许能好一些。”   意晚看向顾敬臣,问:“你觉得会是哪一种结局呢?”   顾敬臣捏了捏意晚的手,问:“晚儿希望是哪一种结局呢?”   意晚微怔。   晚上,意晚主动了些。   第二日一早,天不亮顾敬臣就起床了,他看了一眼身侧沉睡中的人,亲了亲意晚的唇。   想到她昨晚的举动,他很开心,也很受用。只是,她或许不知,她无须做这样的事,只要她开口了,他定会如她所愿的。   早朝上,大理寺卿问起了如何处置东宫女眷娘家父兄的问题。   太子一倒,朝堂上全都是踩他的声音,所有人都认为应该严惩。即便是立了功的冯家,亦有不少人认为应该受到惩罚。   昭元帝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顾敬臣看了一眼昭元帝的神色,站了出来。   “微臣认为此事系周景祎一人所为,不应牵连旁人。”   昭元帝的脸上好看了几分。   众人回过味儿来,知道了皇上的意思。   冯家功过相抵,不赏不罚,准太子妃回娘家。   云家——   顾敬臣:“云家这位长女一直养在外面,和云家父子的关系不亲。刚刚大理寺卿大人也说云家并未参与此事。因此,微臣认为,可从轻处罚。”   说完,顾敬臣又补了一句:“当然,此女和养她长大的永昌侯府关系更不和,屡次想要算计永昌侯的长女,也就是臣的夫人。”   永昌侯瞥了一眼顾敬臣。   他看出来了,顾敬臣此举定是为了意晚。   他琢磨了一下,站出来说道:“定北侯说得对。云俸仪虽在我们永昌侯府长大,但因为被臣逐出家门,故而恨极了我们侯府,还意欲绑架杀了我女儿。此事与我们永昌侯府也无关。”   昭元帝看看顾敬臣,又看看永昌侯,道:“爱卿也受苦了。”   有皇上这句话就够了。永昌侯:“臣不辛苦,多谢皇上体恤。”   昭元帝:“说到底是那个孽障自己所为,跟云俸仪没太大干系,只是她也没少给那个孽障出主意,促使太子一步步走到今日这般结局。”   最终,昭元帝做了决定,云文海降了三级,意亭从从七品降为正九品。   好在父子二人尚在官场,一切都还有希望。   意晚得知了云文海和意亭的结局,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她抬眸看向云府的方向,想了想,提笔给婉琪写了一封信。   婉琪看着大姐姐的来信,往青龙山书院寄了一封信。   自打正月里从京城回来,言鹤心情就一直不太好。   虽然父亲说了不必在意国公府的态度,可他给婉琪写了几封信,想要约她出来都没能约出来。每次只有提到伯鉴兄,婉琪才能对他的态度好一些。   忽然收到婉琪的信,言鹤心情顿时大好。   打开信后,他看到了信上所写的内容。虽然信上的内容与自己无关,依然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他琢磨了一下,提笔给婉琪写了一封回信。 第107章 送别   过了两日, 意晚就收到了婉琪那边的回信。   和婉琪一同送来的信还有陈夫人的,看着上面所写, 意晚心安了不少。   晚上, 李总管照例把府中一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顾敬臣。   “夫人早上去处理了府中的事务,两刻钟就处理好了。”李总管刻意强调了时间,生怕自家侯爷又觉得夫人累了一整日。   “随后夫人一直待在自己的院中, 除了早上和傍晚去给老夫人请过安,一直没出来。对了,后半晌永昌侯夫人身边的嬷嬷来过一趟府中, 给夫人送了些东西,好像还带了信件。”   顾敬臣点了点头。   前几日意晚给永昌侯府也写过信,如今永昌侯府估摸着是写了回信。   在前院书房忙完, 顾敬臣回了内宅之中。   进入沉香苑后, 顾敬臣也没让人通报,自行进了正房。一进去,就看到了正坐在榻上看书的意晚。   烛光昏黄,打在意晚身上, 她整个人看起来眉目如同被金光晕染了一般, 柔和宁静。   他忽而响起了最近那些奇奇怪怪的梦。   那些梦和他在娶意晚以前做的那些梦有些相似,都像是真实发生过一般。   梦中发生的事情在现实中多半也曾发生过, 只不过结果略有些不同。   意晚渐渐有些困倦, 心中暗道顾敬臣怎得还未回来。忽而, 她感觉前方似是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她抬眸看了过去。只见顾敬臣正站在门口望着她,身形高大,眼神灼灼。   意晚忽然笑了。   整个人看起来比刚刚更加鲜活。   顾敬臣眼神微动。梦中, 她虽然依旧美好, 依旧温柔, 却从不会像这般对自己笑。在梦里,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始终是淡淡的,梳理的。二人虽近在咫尺,却仿佛是隔着千山万水。   见顾敬臣在愣神,意晚放下书,低头找了找鞋子,准备从榻上下去。   刚刚找到鞋子,正准备把脚套进去,整个人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意晚吓了一跳,连忙圈住了顾敬臣的脖子。   “你干嘛呀,吓我一跳。”   顾敬臣话也不多说一句,直接把意晚放在了床上。   意晚瞧出来顾敬臣的意图,抬手轻轻推了推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   顾敬臣每次回来都要跟意晚先亲热一番,常常结束后才去沐浴。   随着天气变热,意晚渐渐有些受不了,以这样做对身子不好为由跟顾敬臣提了提。   顾敬臣也照做了。   今日看起来似是忘了一般。   顾敬臣亲了亲意晚的唇,哑声道:“没忘。怕夫人嫌弃我,从军营走的时候洗了一次,刚刚来时又在前院沐浴了一次。”   听到嫌弃二字,意晚有些心虚,道:“我没嫌弃你,就是……就是……这样不好。”   顾敬臣:“嗯,我知道。”   意晚看着顾敬臣戏谑的眼神,连忙转移了话题:“你干嘛在前院沐浴,怎么不回内院?”   顾敬臣动作未停,嘴里说道:“我怕一见着夫人就不想做其他事了。”   不想做其他事,只想着做此事吗?   即便是二人已经成亲一个多月,前世还在一起近一年的时间,意晚仍旧没能抵抗住顾敬臣孟浪的话,脸上渐渐爬上了红晕。   “你别这样。”   顾敬臣没再理会意晚。   等结束后,顾敬臣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意晚的背。   意晚趴在顾敬臣怀中,一下都动弹不得。   顾敬臣想到这几日府中发生的事情,道:“晚儿,你若是想念岳母,随时都可以回去。”   意晚不解:“嗯?”   顾敬臣看着意晚茫然的眼神,低头亲了亲她微肿的唇。   意晚以为他又要继续,抬手打了他一下。   顾敬臣失笑,抱紧了意晚。   “不必写信,直接去便是,不用在意旁人的目光。”   意晚抿了抿唇,应了一声:“嗯,好。”   成亲不到两月,总不好时常回娘家的,不然要被京城中的人说三道四,怀疑定北侯府的人欺负她。她的确是在意旁人的目光,所以才没有回去。   云家离开京城这日,意晚坐了一辆马车等在城门口。   见着意晚,云文海心中百感交集。   他最最疼爱的女儿,他曾利用过的女儿,最终救了他一命。   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到了嘴边,只说了一句:“云家如今在风口浪尖,定北侯又因废太子一事被架在了火上,你不该来的。”   意晚眼眶顿时湿润了。   “不管如何,您始终是我的父亲。”   云文海心中酸涩不已。   回望自己从前做过的事情,只觉羞愧。和女儿对他的帮助相比,自己从前对女儿的好算不得什么。此刻他后悔连连,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意亭向前一步,道:“意晚,你以后好好跟定北侯过日子。往后意晴再找你求情,你莫要答应她。凡事有因有果。当年母亲做错了事,这一切都是我们云家的报应。你不必再为云家操心。云家以后不管如何,都是我们的命。”   意晚:“大哥……”   云意亭想抬手摸摸意晚的头,忍住了。   意晚吸了吸鼻子。她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意晴,以及畏畏缩缩想要上前又不敢的意平和意安。   “父亲是打算带着弟弟妹妹们去任上吗?”   云文海:“对,都带着了,以后一家人在一起。”   意晚想了想,又问:“您打算让意平去做什么?”   想到身有残疾的一双儿女,云文海忍不住叹气:“他那个样子还能做什么?等他到了成家的年纪,给他娶一房夫人,再给他买一处宅院,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吧。”   意晚皱眉,又问:“意安呢?”   云文海:“等去了淮南,给她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嫁了。”   意晚:“三年后父亲若是调任其他地方怎么办?”   意安不会说话,性子又比较柔弱,若没有强大的娘家护着,如何能安稳?   云文海沉默片刻,道:“我虽是他们的父亲,但总有不在的哪一日,往后的日子还是要他们二人去过。这都是他们的命。”   其实云文海这番安排已经是极好的,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意平不能入仕,意安因不能开口说话也会被门当户对的府邸嫌弃。   意晚顿了顿,道:“父亲,若您信任女儿,不如把意平和意安交给我吧。”   云文海愣了一下。   意亭率先反应过来:“不可!意晚,你如今不是云府的长女了,意平和意晚不是你的责任。”   意晚知道兄长的意思,她笑了笑,故意说道:“大哥是怕我教不好他们二人吗?”   云意亭:“意晚,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于意晚的提议,云文海很心动,可儿子说的话也有道理。云家已经欠了意晚一个天大的人情,不能再麻烦她了。   “不用了,他们二人……”   话音未落,就被意晚打断了。   “青龙山书院的言山长收学生只看才华,不看门第和相貌,意平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有多少才华我最是了解。前几日我询问了具体的情况,言山长同意给意平一次机会。我想送他去青龙山书院试试。”   意平最喜欢读书,他最大的梦想是当个教书先生。   父亲的安排也是好的,他把意平当做是一个普通人,给他安排了后半生。可她却更心疼意平一些,想实现他的梦想,想让他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这个提议太诱人了!   言山长是文国公的世子,又颇具才华,在仕林影响深远。   若真能拜在他的门下,意平此生前途无量。   莫说是他们这种六七品官员之子,即便是王公贵族府中的儿子,言山长也未必收。意晚心中一向有数,她既开了口,此事大半会成功。   云文海口中拒绝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意亭也有片刻的犹豫。   自从听了意晚的交待,他认真考教过意平的功课。的确如意晚所言,他功课极好。远远在他之上。若是有了定北侯府的推荐,未必入不了言山长的眼。   意亭下意识以为意晚求了顾敬臣。   一边是对妹妹的愧疚,一边是身患残疾的弟弟一辈子的前途……   云意亭看向意晚。   恰好意晚也看了过来。   意晚:“大哥,意平也是我的弟弟,我不想见他痛苦一辈子。”   若青龙山书院不收意平,她也定会为他寻别的合适的去处。   意平意安从小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感情和旁人不同。   意亭长长叹气,没再多言。   见兄长态度软化,意晚看向了云文海,又道:“意安擅长刺绣,宫里有司绣局,我想把她送进去做绣娘。不知父亲觉得如何?”   这样的话,以后不管意安想嫁人还是不想嫁人,都有了保障。   前几日她把意安的绣件给了母亲,母亲送到了宫里,宫里也传来了消息。   云文海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了。   意亭抬手把意平和意安叫了过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姐,意平和意安显得非常激动。   意晚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   意亭看着弟弟妹妹,严肃地说道:“你二人快给侯夫人跪下,以后不管自己在何处,都不能忘了侯夫人的恩情。”   意平和意安虽不懂,但还是听话地跪下给意晚磕了三个头。   可把意晚心疼得不行。   意晚拉过来兄妹二人的手,给他们擦了擦额头上的土。   “以后阿姐送你们去读书,去刺绣,可好?”   意平意安眼睛亮亮的。   瞧着站在云文海身后的意晴,意晚又问:“你可愿随我留在京城?”   没了乔氏在身边,意晴如今已经跟从前大不相同。若她愿意留下,意晚也定会好好安排她。   意晴没想到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长姐还愿意管她,她眼眶微热。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母亲已经被送去了族中,想必日子不好过。   母亲虽对不起长姐,但却一直护着她。   她想去一个离母亲近一些的地方,好好照顾母亲。   云文海也知意晴从前对意晚做过的事情,刚刚即便是意晴答应,他也不会把这个女儿留下。意晚愿意照拂意平和意安已经是在照顾他们云家了。这两个孩子身患残疾,将来不好寻出路,意晚能给他们安排好的前途。   意晴没什么毛病,不需要意晚特意照顾。   云文海:“你放心,我定会给意晴挑选一个好夫婿。”   意晚想了想,道:“好。父兄和妹妹一路平安。”   云文海看了一眼站在意晚身后的一双小儿女,道:“意平和意安就麻烦你了。”   意晚:“嗯。”   意晚一直目送云文海离开,直到云家的车马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她才转身准备离开。   看着许久不见的弟弟妹妹,意晚笑了。   意安再也忍不住趴在意晚怀中,抱住了意晚,低声抽噎着。   自从长姐离开府中后,她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长姐了。往后虽然进了宫,但却能跟长姐一同生活在京城中。   意晚吸了吸鼻子,轻轻抚摸着妹妹的背安抚她。   意平虽没有上前,但眼睛也一直盯着长姐。   意晚:“走,跟长姐回家。”   因不知父亲是否同意她把弟弟妹妹接回来,所以意晚没有提前跟府中说一声。如今意平和意安随着她来了侯府,她自是要先去跟秦老夫人说说。   意晚看了一眼弟弟妹妹身上穿的衣裳,回府后,先给他们二人梳妆打扮了一番,这才带着他们去了正院。   意晚先进去了。   秦老夫人问:“你今日怎得来的这般晚,可是府中有事?”   她这儿媳很是懂规矩,即便她说过不让她日日来,她还是会过来。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倒是也习惯了。   往日儿媳辰时就过来了,今日到了巳时才来。   意晚解释道:“母亲放心,府中一切都好。儿媳早上出去了一趟,故而来晚了。”   秦老夫人:“哦,这样啊。”   意晚:“今日云家姑父和诸位表兄弟妹离京,儿媳去送了送。”   秦老夫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意晚说的是何人,她抬眸看向意晚,说了一句:“你倒是心善。”   被人偷偷换掉又苛待了这么多年,寻常人早就恨极了那家人,哪还会像她这儿媳一般当做亲人来看待。   意晚抿了抿唇,道:“虽没有生恩,但也有养恩。父兄一直都待我不错。”   秦老夫人:“这一次你也算是还了他们的恩情。”   她指的是朝堂上的事。   意晚随即提起了意平和意安:“母亲,云家有一对小儿女,此次他们不随云大人离京,另有安排。儿媳想让他们在咱们府中暂住几日。”   这是件小事,秦老夫人点了点头。   “嗯,咱们府中空院子多,你看着安排就行。”   说完,她想到了一个人。   “不会是以前那个常常欺负你的妹妹吧?”   儿媳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讲规矩,过于心善。   意晚:“不是。是一对龙凤胎,丫鬟所出。”   秦老夫人:“龙凤胎?”   龙凤胎是龙凤呈祥的吉兆。若是谁家生了龙凤胎,那定是要大肆宣扬的。她怎得都没听说过,也不记得云家还有这样两个孩子。   意晚想了想,细细解释道:“这两个孩子生下来身子便落了疾,一个长了六根手指,一个天生不会说话。”   秦老夫人惊讶不已,心中直呼可惜。   “怎会这样?”   意晚:“因为当年乔氏给那丫鬟下过药。”   秦老夫人皱了皱眉,道了一句:“这妇人也是够狠的!造孽啊!”   秦老夫人仔细一琢磨就明白过来了,想来这两个孩子在云府也不好过。   “是你把他们留下的?”   意晚抿了抿唇,道:“嗯。他们二人打小跟儿媳一同长大。”   秦老夫人没再说什么,她道:“等他们收拾好了,带过来我看看吧。”   意晚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檀香笑着说:“老夫人,侯夫人已经带他们过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秦老夫人看了一眼儿媳,道:“让他们进来吧。”   看到意平和意安,秦老夫人眼前一亮。   这两个孩子看起来很是文静,跟她想象中完全不同,跟云家人不像,倒是跟儿媳身上的气质很像。瞧着这两个孩子对儿媳依赖的样子,想来这二人打小就是跟着儿媳长大的。   得知意平书读的不错,秦老夫人赏了他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又赏了意安一套精致的头面。给足了意晚面子。   晚上顾敬臣从宫里回来,在李总管处得知了此事。   等回到沉香苑,意晚又跟顾敬臣说了一遍。   相较于秦老夫人,顾敬臣的反应有些沉闷,让人摸不着头脑。   意晚敏锐察觉到顾敬臣的不悦,她琢磨了一下,问:“你可是不喜我这般安排?”   顾敬臣拿着茶杯的手微顿,随后放下茶杯,看向意晚。   “此事夫人为何不跟我讲?”   意晚抿了抿唇:“嗯,下次提前跟你说。”   闻言,顾敬臣皱了皱眉,伸手把意晚扯入了怀中,闷声道:“哎,夫人为何想到求助永昌侯府却想不到求助于我?”   从前也是这样。   明明跟陈伯鉴不熟,却能想到求助他。   如今她已经嫁给他了,竟也想不到求助自己。   竟是因为这个?意晚颇为诧异,求谁不一样吗?   看着顾敬臣脸上无奈的神色,她圈住顾敬臣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唇。   “下次记住了。”   顾敬臣顿时心情转晴,搂过意晚的腰,亲上了意晚的唇。   “不过,夫人若是想送意平去青龙山书院,求岳父不如求我更合适。”   意晚被亲得气喘吁吁,很是不解。父亲是文官,顾敬臣是武将。此事当是父亲更合适。   “为何?”   看着意晚微微敞开的领口,顾敬臣眼眸微暗,喃喃道:“且听为夫细细跟夫人讲讲文国公府和永昌侯府的恩怨。”   作者有话说:   随机送50个小红包~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108章 沉默   送意平去青龙山书院比意晚想象中还要顺利。   从顾敬臣处得知了文国公府和永昌侯府不合, 意晚没有陪着意平去青龙山书院,也提醒意平千万别提她。   结果言山长在考校过意平的功课后, 对其极为满意, 什么都没问,直接把他收下了。   意晚得知言鹤从中帮了不少忙,心中甚是感激。   意安去宫里就更顺利了。她绣技不错, 又有陈夫人推荐,顺利入选。   宫里情况复杂,水极深, 并不是一个好的去处。然,对于意安而言,这却是改变命运最好的机会了。   自从太子被废, 朝堂上就颇不安宁。先是太子一系不死心, 再是别的皇子蠢蠢欲动。   如今朝堂上为了立储一事争论不休。   先是有拥护二皇子的,再有拥护四皇子的,还有拥护六皇子的。   立长子,立身份高的皇子, 立皇子喜欢的皇子。   各有各的说法, 且都自信满满。   皇上不堪其扰。   往常在太子的压制下,二皇子和三皇子很少过问朝政, 也不怎么来见皇上。见着皇上甚至比兔子跑得都快, 生怕被皇上训斥。   如今二人却恨不得黏在皇上身侧。下了朝, 二皇子和三皇子全都跟随皇上来了勤政殿。   他们二人一个个争相说着自己最近都做了什么事。   二皇子拿着幕僚写的治国之策递给皇上。   昭元帝打开看了一眼,把折子放置在一旁。   二皇子自信满满地问:“父皇,您觉得儿子对于江南水患治理的看法如何?”   昭元帝:“拨款十万两, 有几万两能到达江南?”   二皇子:“自是全部到达江南!”   昭元帝:“那你觉得派谁去合适?”   二皇子以为昭元帝同意了自己的策略, 心中一喜:“户部员外郎郭子声。”   昭元帝冷嗤一声, 那起来另一封弹劾的折子扔向了儿子。   二皇子捡起来折子看了一眼,越看越心惊,冷汗淋漓。   这折子上清楚地记下了昨日他跟郭大人密探的详情,其中就包括让户部推举自己成为此次水患治理的主官,他承诺把银钱分给郭大人、当地的知府等等。   写折子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郭大人。   郭子声寒门出身,被户部侍郎陈培之一手提拔上来,最是厌恶贪污腐败。他假意答应,回头就写了个折子递到御前,弹劾二皇子。   二皇子辩无可辩,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昭元帝怒斥:“你个蠢货!青龙国若是交到你的手里,用不了两年你就能把祖宗的基业败光!”   儿子不光不会治理朝政,也摸不清这些官员的底细,逮着一个就信,愚昧至极。幸好他此次找的人是清正廉洁的郭子声,若是找了旁的贪赃枉法之人,怕是此事就要成功一半了。   见二皇子被训斥,三皇子很是得意,在一旁劝道:“父皇请息怒。”   昭元帝瞥了一眼儿子,看向儿子手中的折子,问:“你又有何良策?”   三皇子连忙把手中的折子递给皇上。   昭元帝尚未打开就听到了儿子的话。   “定北侯是太子的表兄,这些年一直同周景祎走得近,难保没有二心。如今周景祎已被圈禁,定北侯再掌着京北大营的庶务未免不合适,怕是也会起了反叛之心。跟太子有关的余党,应尽快铲除!”   昭元帝看也未看折子,“啪”的一声合上了。   “你认为当如何解决此事?”   三皇子笑着说:“儿子愿为父皇分忧!”   意思是派他去京北大营!   话音刚落,下一瞬,折子就砸到了脸上。   三皇子跟二皇子跪在了一起。   昭元帝怒不可遏,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指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斥道:“你二人是什么水平心中没数吗?打小就不聪慧,能力不强。从前还能老老实实的,如今见太子被废,被人一撺掇,竟然起了这些心思!朕的江山能交给你们这样的人吗?给朕滚去户部和兵部,跟着各位大人好生学习,莫要再想一些有的没的惹朕烦!”   二皇子和三皇子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过了片刻,昭元帝起身去了冉妃的殿中。   颜贵妃得知此事,笑了。   这两个可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她让人稍微一“点拨”,他们二人就急火火地冲到前面去了。   不过,这些可远远不够。   “去告诉二皇子和三皇子,皇上去了冉妃殿中看望六皇子。”   得让这两位皇子再多犯一些错才好,错到无可救药,两个人就一点戏都没了。这二人一倒,剩下的自然就轮到了她的祺儿。   另一边,昭元帝听着幼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心情平和了许多。   儿子还是小时候可爱,长大了就跟他离了心,有了自己的算计。   冉妃看看昭元帝,再看看幼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绣花。   昭元帝抱起来儿子,看向了冉妃。   冉玠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冉妃的相貌又怎会差?她这模样在美女如云的后宫里面都是极为出挑的。即便是以美貌著称的颜贵妃,年轻时也比不上冉妃。   她所出的六皇子更是像个年画娃娃一般好看。   昭元帝转头逗了逗怀中可爱的儿子,状似无意地说道:“今日朝堂上有一些大臣提起来要立旭儿为太子,你怎么看?”   冉妃的手微微一顿,连忙把针线放下,跪在了地上。   “臣妾从无这种想法。臣妾商贾出身,地位卑微,能入宫为妃已是天大的造化,是皇上的恩赐,再也不敢想其他的。旭儿还小,话都说不利索,如何能为储君?”   昭元帝盯着冉妃看了片刻,道:“起来吧。你是什么性子,朕自然是明白的。”   冉妃从地上站了起来。   昭元帝看了一眼旁边的位置:“坐。”   冉妃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坐下了。   昭元帝没再提刚刚的事情,转而问起来儿子这几日的情况。   过了没多久,朝堂上竟多了一些弹劾冉家的折子。   相较于二皇子和三皇子,太子算得上能力强。因此,从前即便太子没那么优秀,底下的臣子们也没生二心。   二皇子和三皇子在朝中没什么根基。   如今太子倒了,年岁长一些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就展露在人前了,不少人私下接触了这两位皇子。   被人吹捧得多了,这二人也渐渐飘了起来,明目张胆地弹劾冉家,跟冉家作对。   这可把皇上气得不轻。   四皇子周景祺看向自家母妃,满眼佩服。   “母妃,还是您厉害。您当初不让儿子参与其中是对的,如今二哥和三哥一同对付冉妃,父皇定会不悦。不管他相信谁,另一方都要被父皇不喜。”   颜贵妃笑了:“我的儿,你总算是长大了,明白了母妃的苦心。咱们斗什么,看旁人斗才有意思。”   四皇子琢磨了一下,又道:“等到一方落了下风,咱们就把定北侯是父皇儿子的事说出去,到时候这一方就会如同当初的周景祎一般落败。”   颜贵妃脸上露出来欣慰的笑容:“有长进。”   四皇子兴奋地道:“可需儿子做些什么?”   颜贵妃:“二皇子和三皇子压着冉家打了一个月了,听说昨日六皇子身边的宫女多给六皇子喂了一些冷饮,六皇子病了,你作为六皇子的兄长,也该多关心关心弟弟才是。”   四皇子眼前一亮。   颜贵妃叮嘱:“切记,只关心六皇子,莫要提其他。”   四皇子:“儿子明白。”   儿子走后,颜贵妃脸上的笑收敛起来。   上次太子被废一事,即便她极力否认这件事与她有关,皇上还是训斥了她,并且把她手中掌管后宫的权力分散出去,一部分给了慧妃,一部分给了冉妃。   幸好皇上没有发现证据,又因她曾救过太后,太后为她求了情。她这才逃过一劫。   皇上已经对她不信任了,再这样下去,事情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得抓紧时间了。   下朝后,昭元帝去看了幼子。他刚从幼子那里回来,就看到了等在勤政殿外的四儿子。   父子二人入了殿中。   昭元帝:“你今日怎么过来了?吏部最近年中考核,不忙吗?”   “龚尚书勤勉有加,最近几日一直亲力亲为。”四皇子按照颜贵妃的的吩咐,夸赞了吏部尚书。   随后,又点出来自己的所为:“儿子跟在他身边学了不少东西,这几日也一直在吏部忙着考核一事。”   昭元帝点头:“嗯,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了。”   四皇子:“儿子明白这都是父皇对儿子的重视。”   昭元帝不置可否。   四皇子觑了一眼昭元帝的神色,说道:“今日散朝后儿子本应随吏部的几位大人一同去吏部,只是,听闻六弟病了,儿子心中很是忧心,故而想去探望一番。”   昭元帝眼眸微动,看向儿子。   “你有心了,朕刚刚去看过了,你六弟身子大好,你且去忙吧。”   这怎么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四皇子心里有些不解。只是,父皇已经下了命令,他不好多留,便离开了。   四皇子走后,昭元帝放下手中的朱笔,捏了捏眉心。   太子倒台三个月,朝堂上竟然没有一日是安宁的。   而自己其余几个儿子的本性也渐渐流露出来。   老二老三过于愚蠢,一个一心想要捞钱,一个容易听信旁人的撺掇,老五老六还小。   老五醉心于读书妥妥一个书呆子,看起来不甚精明。   老六刚刚会说话,一首诗背了数日才背会,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慧。尤记得当初敬臣听了三遍就记住了。即便是太子,一个时辰也背会了。   至于老四……昭元帝脸上流露出来讥讽的神色。倒是有几分聪明,可惜被他母妃养得虚伪至极。   他母妃挑拨太子和敬臣的关系,前后两副面孔,他亦是如此。从前明面上跟在太子身后,事事以太子为尊,讨好太子,实责背地里算计太子。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城府,当真是让人不喜。   太子就是被他们母子俩搞废了!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不过,这事也不能完全怪旁人,若太子是个精明能干的,也不至于落得个如今的下场,怪就怪太子自己蠢!   放眼望去,这大好江山竟无一人可托付。   齐公公觑了一眼皇上疲惫的神色,试探道:“皇上,您可是累了?不如让人上些茶点,歇一歇?”   过了片刻,昭元帝方才抬了抬手,拒绝了这个提议。   齐公公又道:“今日是月初,照例是定北侯来陈述军营庶务的日子。”   昭元帝缓缓睁开了双眼,道:“哦,对,今日是初一了。”   齐公公笑着说:“可不是么,初一了,一年过去一半了。”   昭元帝一声叹息,拿过来一旁的折子继续看了起来。   后半晌,顾敬臣从军营回到了京城中,他没有回定北侯府,直接来了宫中。   自打顾敬臣入了勤政殿,昭元帝就一直盯着他看。   等到顾敬臣叙述完京北大营这一个月的庶务,只听昭元帝说道:“敬臣,你可知如今朝中大臣们都在讨论何事?”   顾敬臣眼眸微动。他自是知晓此事。朝中大臣们在讨论立储一事,乌烟瘴气,整个朝堂都有些不安稳。   “臣一直在营中,不知。”   对于顾敬臣的回答,昭元帝丝毫不在意。   “敬臣,你觉得朕该立储吗?”   顾敬臣微微一怔,旋即道:“此事是国事,微臣不敢妄言。”   昭元帝试探着说了一句:“朕若立你——”   话音刚落,顾敬臣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微臣的父亲定北侯,戎马一生,战死疆场,还望皇上莫要忘了死去之人的英魂。”   昭元帝神色突变。   齐公公连忙跪在了地上。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昭元帝眼睛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顾敬臣。张了张口,想反驳什么。然而,看着儿子那一张冷峻又倔强的脸,他忍住了。   片刻后,殿内传来一声长叹。   昭元帝抬了抬手,顾敬臣退了出去。   随着顾敬臣离开,勤政殿内再次恢复宁静。   昭元帝看着刚刚儿子跪过的地方,心情有些沉闷。养在他身边的这些儿子们一个个都觊觎他的皇位,他不想给。而他想给的,又不屑地要。   她养大的儿子,果然像极了她的性子。   昭元帝扯了扯嘴角,露出来一抹苦涩的笑。   他抬眸看了看天色,起身去了太后宫中。   太后看了一眼儿子,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可还是因为太子?”   昭元帝叹气:“近来朝中一直在说立储一事。”   闻言,太后身边的嬷嬷屏退了左右。   很快,殿内只剩下太后和昭元帝,以及他们身边的心腹。   太后皱了皱眉:“立储不是小事,须得慎重一些。”   昭元帝:“母后说的是,母后觉得哪个更好些?”   这可把太后难住了。   从前她不过是先帝身边一个位份低的嫔,因儿子出色才渐渐显露在人前。先皇驾崩后,因儿子之故被封为太后。   她知晓自己的能力,向来不问朝事,只安居在自己的殿中。她只能从自己的角度来判断问题。   “这些孩子都不错,各个都很孝顺。”   昭元帝:“母后,储君要能安邦定国,光看孝顺没用。”   太后看出来儿子是真想问问自己的意见,细细思索起来。   “老二老三老四年纪都大一些,也都开始参与朝政,老五老六太小了。”   昭元帝:“嗯。”   太后:“老二老三以前不怎么来这里,最近倒是来得勤了。老四一直都很孝顺,只要回京定要时常来给我请安。”   这是在暗示二皇子三皇子对其虚情假意。   这倒是跟皇上那边的情况一致。   昭元帝:“母后有所不知,朕的这些儿子里面,就数老四品性最差。”   太后甚是惊讶:“皇上何出此言?”   昭元帝细细说起颜贵妃和四皇子对太子做过的事。   太后大为震惊,问:“当真如此?我瞧着颜贵妃是个好的啊,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昭元帝:“儿子如今确实没有证据。不过,母后,您以后莫要被她哄骗了,她的话不可轻信。”   太后怔愣片刻,想到了之前颜贵妃哭着来找她诉说委屈,说她跟太子绑架敬臣夫人无关。   “那上次……”   昭元帝点了点头:“不过,事情都是太子做的,也不能只怨旁人。他若无心,旁人说再多也没用。”   太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当年宫中来了刺客,颜贵妃曾挡在她身前,受了重伤。   昭元帝:“她这么多年把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念在她当年救过母后一命,儿子愿给她一次机会。不过,若她下次再犯,儿子绝不会饶了她。”   太后长叹一声。   随后二人又说起了立储一事。   母子二人说来说去,竟无一人可用。   太后想到了一人,看向儿子。   “说起来,我这些孙子加起来都比不上养在别人家的那个。”   太后说的是谁,昭元帝心知肚明,母子二人在此事上态度一致。   “我那大孙子多好啊,长相英俊,文能作诗写词,武能上马平乱。虽不爱说话,但是性情好,人品也好。”   太后越说越气,可再气也没办法,谁让那个女人当初拿孙子的命威胁他们。   说到最后,太后道:“都怪那个女人当初太过狠心,竟让我那乖孙跟着旁人姓。”   昭元帝眼眸微动,点出来一个事实:“即便是跟了旁人的姓,也是周家血脉,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作者有话说:   昭元帝:儿砸,皇位给你。   顾敬臣:手动再见! 第109章 猜测   顾敬臣今日回来得早一些。回来之后, 他径直去了前院,在书房中枯坐了半个时辰。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屋内也看不清了。   顾敬臣起身去了沉香苑。   意晚刚刚让人摆上饭菜, 就见顾敬臣来了,得知他没有用饭,吩咐厨房多烧了两个菜。   顾敬臣平时话就不多, 今日更是格外沉默。   吃饭时除了给意晚夹了几次菜,并没有主动跟意晚说话。吃过饭,也没离开, 就坐在榻上静静喝茶。   意晚察觉到顾敬臣有心事,她细细琢磨了一下,昨晚顾敬臣很正常, 今早走的时候见她醒了甚至闹了她一会儿。   那就只能是今日白日发生的事情了。   顾敬臣早上很少去上早朝, 一般直接去京北大营,晚上也从京北大营回来。   今日是初一,他之所以回来的早,应是去了宫中。   此事不是在京北大营发生的, 就应该是在宫中。   意晚试探地问了一句:“今日可是有事?”   顾敬臣拿着茶杯的手微顿, 道:“没什么事。”   前后两世,意晚一直都知道顾敬臣有心事。只是, 他心思一向深沉, 不爱与人说自己的心事。她心中虽有疑虑, 但也没再多问。   二人一时沉默下来。   晚上,顾敬臣难得老老实实的,没有闹意晚, 只把意晚牢牢圈在怀中抱着。   当晚, 在意晚梦中, 顾敬臣依旧在抄写经书,她坐在一旁盯着他看了许久。心想,他究竟为何日日抄写经书呢?心中到底有什么烦恼?眉宇之间浓得化不开的愁绪又是为何。   这般一想,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周遭升起了雾气。   意晚四处看着。   在团团的雾气中,她似乎看到了一抹明黄色,待她走近,竟看到坐在皇位上的人是顾敬臣。   接着,意晚惊醒过来。   这次的梦感觉跟之前的不太一样,有些虚无和朦胧,又太过令人意外,意晚一时不能确定真假。   总不能顾敬臣前世造反了吧?   可根据前后两世她对顾敬臣的了解,都觉得顾敬臣不像是这样的人。他一直忠心耿耿,不是在镇守边关就是在京北大营护着京城的安危。   此刻她侧身朝着里侧睡,顾敬臣在她身后,环抱着她。   意晚动了动身子,转过身去,看向身后的顾敬臣。   然而,一抬头却发现顾敬臣正盯着她看。   顾敬臣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困惑。   “怎么了?”意晚轻声问。   顾敬臣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他亲了亲意晚的额头,道:“没什么。”随后,把意晚抱入了怀中。   他该如何跟意晚说,他梦到自己坐上了皇位。   意晚感觉到顾敬臣内心的不安,乖顺地窝在他的怀中。   颜贵妃渐渐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二皇子三皇子在朝堂上依旧致力于对付冉家,同时互相给对方挖坑。皇上没再制止两位儿子的行为,快刀斩乱麻,直接找了礼部,分别封两位儿子为平王和瑞王,并在宫外为二人选了府邸。为两位儿子选了正妃,待成亲后搬出去。   这样一下子绝了这两位的争储念头。   依着颜贵妃对皇上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这样做。在太子被废之后,皇上要考察这些儿子有哪些适合立为储君。短短几个月,二皇子三皇子还没蹦跶多久,皇上就直接把这二人给踢出局了。   剩下的就只有她的祺儿和六皇子了。   五皇子压根儿不在颜贵妃的考虑范围内,这位皇子一直痴迷于读书,毫无帝王之相。   难不成皇上看中她所出的祺儿?   颜贵妃心头微跳。   皇上的这几个儿子中,论才能和品性,当属她的祺儿第一。如今没了太子,皇上会注意到儿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且,上次太子一事皇上也没有降她的位份。   或许是存着要册封祺儿的意思?   只不过,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悄悄让人打听打听皇上最近是否常常召见皇子。”   侍画:“是,娘娘。”   皇上的行踪是极为保密的,他见过什么人也是机密,旁人不可私下探听。即便是执掌后宫多年的颜贵妃,打听了几日也只能从侧面探听到一点点消息。   侍画:“从安插在冉妃宫里洒扫的婆子处得知上个月皇上一共去了冉妃宫中八次,留宿五次。据二皇子院子里的公公说,二皇子求见皇上十余次,皇上只见了八次,其中有几次可能是为了跟三皇子较劲,故意说皇上见了他。三皇子情况跟二皇子差不多。”   颜贵妃不解,这也没什么特别的。   皇上上个月见了祺儿还有十次呢。   侍画觑了一眼颜贵妃的神色,低声道:“奴婢从守宫门的侍卫那里得知上月定北侯被皇上召见了五次。”   颜贵妃脸上的神情微怔。   她知道皇上一向喜欢这个养在别人家的儿子,但她也知道,皇上的这个儿子跟皇上并不亲近。   皇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屡次召见顾敬臣,难不成……   “初一那日,四皇子去见皇上,那时皇上刚从冉妃宫中回来。后来定北侯入了宫中。定北侯出宫的时间恰好皇上去了太后宫中。”   颜贵妃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他们二人都说了什么?”   侍画摇了摇头:“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把人都撵了出去,无人知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在皇上离开后,太后宫中的宫女隐约听到太后说……”   侍画有些不敢说下去了。   颜贵妃盯着侍画,神色严肃:“太后说了什么?”   侍画抿了抿唇,心一横,说了出来:“太后在骂秦老夫人。”   闻言,颜贵妃先是一怔,随后拳头死死握了起来。   太后恨极了秦氏,但轻易不会提,既然提了,定是皇上跟太后提了起来。皇上刚刚见了顾敬臣就提秦氏……不,皇上定然跟太后提了顾敬臣。   在朝中大臣都提议要立储的节骨眼上提顾敬臣,意思不言而喻。   颜贵妃一扫桌上上好的瓷器。   瓷器落了一地,发出来哗啦啦的声音。   殿内服侍的人全都跪了下来。   颜贵妃姣好的脸变得狰狞。   她就知道,皇上虽然立了周景祎为太子,但这么多年他最喜欢的儿子还是顾敬臣。   他一心想把江山交给顾敬臣!   颜贵妃的眼神变得凌厉无比。   “让人把顾敬臣的身份告诉二皇子和三皇子。”   侍画有些迟疑:“娘娘,上次太子的事情皇上就有些怀疑您了,若是此事再被皇上和太后知道了……”   颜贵妃冷冷地瞥了侍画一眼:“本宫又没有亲自去说,即便他们知道了又如何?没有确凿的证据,皇上还能把本宫废了不成?”   侍画忙垂了头:“是,奴婢知道了。”   过了片刻,颜贵妃冷静了几分,也没了刚刚在气头上的决绝和孤勇。   “罢了,此事都推给周景祎。”   侍画:“是,娘娘。”   二皇子和三皇子本已死了心,在得知此事后瞬间就精神起来了。   怪不得父皇对太子那么狠心,对他们二人也这般,原来是想立顾敬臣为储君。   这焉能让人服气!   转眼间,秋日到了,天渐渐凉爽起来。   意晚早上处理完府中的庶务,跟秦老夫人说了一声,坐着马车回了永昌侯府。   她先去瑞福堂见了老太太,一进去就发现老太太今日似乎格外开心。见着她来了,脸上的笑容加深。   “意晚回来了。真巧,你赶上一件喜事。”   意晚诧异,笑着问:“是何喜事?祖母说出来让孙女也开心开心。”   老太太瞥了一眼孙媳,满脸笑意。   祖母向来对大嫂有些偏见,今日看大嫂的眼神却格外温柔,意晚心头更是疑惑。   再看温熙然,也是一脸喜色。   难不成——   意晚刚刚想到一种可能,就听老太太说道:“再过八个月你就要当姑姑了。”   果然是此事。   意晚脸上扬起来笑容,由衷地说道:“真好,恭喜嫂嫂了。”   温熙然一脸娇羞,小声道:“刚刚两个月,不好往外说,就没告诉妹妹。”   意晚曾有过身孕,自是明白这一点的。   “我都明白,嫂嫂多注意身体。”   “嗯!”   意晚在瑞福堂坐了一会儿,起身去了正院。   她过去时,陈夫人不在,尚在前头处理府中的事务。坐了约摸一刻钟左右,陈夫人回来了。   意晚站起身来,朝着陈夫人走去:“见过母亲。”   见着女儿,陈夫人脸上扬起笑容,她仔仔细细把女儿打量了一番,说道:“胖了些。”   意晚摸了摸脸,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最近吃的有些多。”   陈夫人眼前一亮,屏退众人,小声问:“可是有了?”   意晚连忙摇头,红着脸道:“没有,昨日太医刚瞧过的。”   陈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道:“没有也无需难过。儿女都是缘分,你二人刚刚成亲,不着急的。”   意晚:“嗯。”   不过,她心头其实还是有些着急的。   着急的倒不是自己还没有孩子,而是前世她嫁给顾敬臣后没多久就有了身孕,今生她嫁过去都快半年了,却仍旧没有消息。要说房事,今生更多了些,也不知为何还没有。   陈夫人:“你刚刚可去见过你祖母?”   意晚:“见了。”   陈夫人:“既如此,想来你也知晓你大嫂有了身孕的事。”   意晚点了点头:“对,刚刚恰好在瑞福堂见着了大嫂。”   陈夫人:“你大嫂这几日精神不济,三日前吃着饭吐了出来,西宁为她请了郎中,这才得知她有了身孕。如今她刚刚怀了两个月,本不应该把你叫过来特意说此事。只是,你父亲觉得此事应该告诉你,所以特意让我把你叫回了娘家。”   正如陈夫人所言,意晚是接到了陈夫人的信,特意回来的。不过,陈夫人并未在信上说是何事。   只听陈夫人继续说道:“我猜你父亲定不只是因为你大嫂怀了身孕把你叫回来的,所以没在信上明说。”   意晚疑惑:“那是因为什么?”   陈夫人顿了顿,道:“估摸着和敬臣有关。自从太子被废,你父亲心思就重了不少。每日和你兄长在外院书房议事,也不知他们父子俩究竟在商议什么。不仅如此,他似乎和别的府中的联系也多了起来。”   意晚不解,父亲这是想做什么?   陈夫人:“你父亲那个人重名重利,一辈子都想让永昌侯府成为文臣中的第一。若他求你亦或者敬臣帮忙,你想帮就帮,不想帮也不必理会他。其余的事情自有我来为你善后。”   意晚心中颇为感动,道:“好,女儿记住了。”   没过多久,永昌侯回来了,把意晚叫去了书房。   永昌侯心中虽然藏了事,但对月余未见的女儿也甚是想念,见着女儿,先寒暄了几句,问了问女儿近况。瞧着女儿脸色比上次见时还要鲜亮几分,精气神也不错,便放心了。   接着,他提起来正事。   “你可知敬臣的身世?”   一句话把意晚问蒙了。   顾敬臣的身世?顾敬臣不就是定北侯与承恩侯府长女所出的儿子吗?他还能有什么身世之谜?   看着女儿懵懂的神色,永昌侯有些失望。   要么是他猜错了,要么是顾敬臣隐藏得太好,连枕边人都没告诉。   意晚:“父亲为何有此一问?”   若女儿是个蠢笨的,乔彦成定不会再多说什么,可他知道女儿极为聪慧,说不定女儿会知道一些蛛丝马迹。   “你可知最近二皇子和三皇子一直在针对敬臣?”   意晚震惊,摇了摇头。   顾敬臣回府后从来不会说这些事情,除了那日从宫里回来后神色不太好看,其余时候都一样,丝毫看不出来他被两位皇子对付了。   “可严重?”意晚声音有些急切。   乔彦成面露不屑:“这两位皇子在朝中根基极浅,朝中几乎无人支持,如今又被皇上绝了储君之路。他们二人加一起也不是敬臣的对手,不必放在心上。”   意晚安心了。   乔彦成又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两位皇子为何突然对付顾敬臣?顾敬臣是权臣,手握兵权,掌管京畿治安,若他们二人想要成为储君,当拉拢才是,为何要费力对付他?”   意晚沉思。   是啊,正如父亲所言,两位皇子势弱,若想要登基,应该来拉拢顾敬臣,而不是去对付他。即便是拉拢不动,也该与之为善。两位皇子即便能力再弱,也当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为什么呢?   乔彦成提醒:“不仅这两位皇子,还有太子。”   对,还有太子。   太子的转变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前世太子的做法也让人费解。   三位皇子都对付一个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人。   除非顾敬臣对他们有威胁。   意晚忽然想到了前几日那个虚无缥缈的梦。   顾敬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神色冷峻,端坐在龙椅上,整个人显得孤独又冷漠。   意晚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秦老夫人的态度也一直令人费解,她出身尊贵,又是太子的姨母,却极少进宫。而太后娘娘也对秦老夫人不喜。   前世太子让婉莹嫁给顾敬臣,还让婉莹生下来自己的孩子,养在定北侯府中。   若顾敬臣真的是皇上和秦老夫人生的孩子,岂不是秦老夫人跟自己的妹夫生的……如此说来,太子突然对顾敬臣产生恨意就可以理解了,他定是这两年才听说了这件事,所以对顾敬臣由信任一下子转变成了恨。   前世故意把对其爱慕的云婉莹安插在顾敬臣身边,今生又屡次说喜欢她,见她无意,又在大婚之日挟持她。   太子既然这般恨顾敬臣,估计也是恨秦老夫人的。   秦老夫人之前莫名其妙的病会不会就是太子搞的?她那个病来得急,皇上甚至把顾敬臣从边关传召回来。顾敬臣回来后没多久,老夫人的病又好了。看起来不像是病,倒像是中了毒。   顾敬臣前后两世一直想要隐瞒的就是此事吧!   如顾敬臣真的是皇子,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意晚……意晚……”   意晚回过神来,看向永昌侯。   永昌侯瞧着女儿变幻莫测的神色,以及她认真思索的模样,猜测她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父亲是猜测顾敬臣是皇上的长子吗?”   乔彦成心头一喜,问:“你发现了什么?还是顾敬臣跟你说过什么?”   意晚摇了摇头:“顾敬臣从未跟我说过此事,女儿也只是猜测。”   乔彦成犹豫了一下,提议:“要不……你试探一下?”   意晚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摇头。她思索片刻,站起身来,朝着乔彦成福了福身,说道:“父亲,请恕女儿不能答应您。”   乔彦成微怔。   意晚看着乔彦成的眼睛,说道:“我与顾敬臣虽结为夫妻,可此事毕竟是他的私事。我即便是他的夫人,也无权过问。若有一日他主动告诉我,如果没有他的同意,我也不能对父亲说。”   乔彦成看着女儿认真的神色,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年轻时的夫人。   意晚琢磨了一下,又道:“父亲,其实不管顾敬臣是定北侯亦或者是皇子,咱们永昌侯府都是京城文臣中数一数二的府邸。父亲正值壮年,文国公府又无人继承,咱们早晚有一日会成为青龙国最厉害的文臣府邸。若顾敬臣真是皇子,将来又一步登天,届时咱们再辉煌,旁人难免会说您靠着裙带关系上位。倒不如像如今这般,靠着父亲的英明睿智壮大咱们永昌侯府。您觉得呢?”   乔彦成想要收回刚刚的定论。   女儿跟夫人还是不一样的,夫人就从不会对他说这番话,她对于他争名夺利、汲汲为营的行为向来沉默以对。   “意晚,你倒是活得通透,为父很欣慰。”   意晚:“父亲过誉了。”   意晚从书房出来后,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   若顾敬臣真的是婆母和皇上的儿子,为何皇上当年不娶婆母,而是娶了承恩侯府的二姑娘呢?他跟婆母之间究竟发生过何事。   作者有话说:   解开当年的谜团差不多就完结了。 第110章 恐慌   从书房出来后, 意晚去了正院。   陈夫人见着女儿,只问了一句:“你父亲可有为难你?”   意晚笑着摇头:“没有, 父亲待我极好。”   陈夫人点了点头, 并未问他们父女谈了什么。   意晚想到自己心中思索的问题,见屋内没有旁人,凑近了陈夫人, 小声问了一句:“母亲当年在闺中可听说过皇上和承恩侯府的事情?”   陈夫人微怔。   类似的问题侯爷也问过,看来他们父女俩有了同样的猜测。   永昌侯问起时,陈夫人什么都没说, 意晚问起,她说了几句。   “你外祖父寒门出身,没什么根基。承恩侯府又是百年世家。自来寒门和世家交情不多, 故而我跟这两位秦姑娘也没怎么见过面。只记得当年老承恩侯有两个嫡出的女儿, 长女明艳动人,骑马射箭样样出色,引得京城中无数男儿追捧。次女生来体弱,楚楚动人, 平日里极少见她出门。不过, 那时都说这位秦二姑娘聪慧过人。后来有一日,宫里传出来先帝要给太子, 也就是如今的皇上赐婚的消息, 又过了没几个月, 秦二姑娘嫁给了皇上。”   意晚想,母亲既然跟承恩侯府的姑娘不是一个圈子里的,知道的消息应该也有限。   “不过……”陈夫人顿了顿。   意晚抬眸看向母亲。   陈夫人琢磨了一下, 说道:“我曾在宴席上偶然撞见过秦大姑娘和皇上在一处的身影, 所以我那时以为太子要娶的是承恩侯府的大姑娘。”   这样的话陈夫人没有对永昌侯说。   意晚眼眸微微瞪大了一些。   “为何后来变成了秦二姑娘?”   陈夫人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也许太子跟二姑娘的关系更好, 只是那次他跟大姑娘在一处恰好被我看到了。后来也是秦大姑娘先出嫁,过了一个月秦二姑娘嫁给了皇上。”   意晚点了点头。   她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点,婆母究竟是何时怀上顾敬臣的?是在出嫁前,还是出嫁后?   “那顾敬臣……”   陈夫人知道女儿想问什么,她道:“按照太医的说辞,敬臣是在秦大姑娘嫁给老侯爷十个月后生下来的,不过那时定北侯府一直闭门谢客,秦大姑娘也没见过外人。生下来后,更是以体虚为由,没有给儿子办满月宴。所以他究竟是何时生下来,外人无从得知。”   陈夫人这番话更加印证了意晚的猜测。   意晚想,如果顾敬臣真的是皇子,此事是一件令世人震惊的事,绝不会公之于众,所以各方面的事情一定会保密,查也查不出来。   “嗯,多谢母亲告知。”   陈夫人:“其实我倒希望他只是侯爷。”   自从那日侯爷问过她那个问题后,这些日子她想了许多。   依着皇上对顾敬臣的态度,若顾敬臣真的是皇子,将来皇位多半会落到他的头上。   意晚看向母亲。   陈夫人:“人心易变,尤其是男子,更何况是坐在皇位上的男人。历代帝王专情于一人的少之又少。有些帝王即便心中只专情一人,最终也会被各方的利益裹挟,娶别的女人。”   意晚抿了抿唇。   她也不希望顾敬臣是皇子。   可在梦中他的确坐上了那个位置。   “我也不希望他成为皇上,可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陈夫人握了握女儿的手,道:“你也不用多想,走一步看一步。无论如何,永昌侯府都是你的后盾。”   意晚感激地看向母亲。   婉琪今日随何氏去了何家,吃过午饭,意晚又跟陈夫人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   晚上,顾敬臣回到府中,问起意晚今日去永昌侯府的事情。   意晚:“大嫂有了身孕,我回去看了看。”   顾敬臣瞥了意晚一眼。   意晚以为他猜到自己说了谎,心中微微有些紧张。   只听顾敬臣幽幽说了一句:“看来为夫还不够努力。”   看着顾敬臣脸上的神情,意晚连忙安慰了一句:“你已经很努力了。我大哥时常宿在外院,不怎么回内宅的。”   没想到顾敬臣不仅没有得到安慰,心头更像是插了一把箭,颇为受伤。   “所以,夫人是在怪我?”   意晚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番话似乎有些不太好,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完,瞧着顾敬臣不善的眼神,连忙转移了话题。   “对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可有针对你?”   顾敬臣:“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意晚:“那可是两位皇子。”   顾敬臣:“二位皇子如今不去上朝了,被皇上安排在工部,督办自己府邸的修建。”   意晚听后,说了一句:“嗯,挺好的。”   顾敬臣伸手把意晚揽入怀中,嗅了嗅她乌黑的秀发,手指摩挲着意晚纤细的腰身,问:“好在哪里?”   意晚身子一僵,脸色微红:“嗯,皇上圣明。”   顾敬臣闷笑出声。   意晚瞪了顾敬臣一眼,问:“你笑什么?”   顾敬臣:“这主意是我向皇上建议的。”   意晚想“圣明”这个词总不好用在顾敬臣身上,她思考片刻,憋了一句:“那你也挺厉害的。”   顾敬臣不知想到了哪里去,眸色微暗,应了一声:“嗯。”   屋外秋风乍起,屋内烛光摇曳,夜还很长。   意晚第二日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她躺在床上,回忆着昨晚的梦。   梦里依旧朦胧一片,她只能隐约看到顾敬臣似是登基成了皇帝。至于人物对话,以及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她完全看不到。   顾敬臣此刻正站在京北大营中,看着扬风操练将士们。   渐渐地,他的思绪飘向了昨日的梦。   他跟意晚做了同样的梦,不过,跟意晚不同的是,他的梦清晰可见。   他梦到自己接受了皇上的安排,成为了太子,又成了皇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梦到这件事了,之前他也梦到过。   很多画面像是从不远处飘来,和这几次的梦境连接在一起。   他的确成了皇上,每次天不亮就去上朝,忙到深夜才回寝宫,偌大的寝宫中只有他一人。日日周而复始。   不对,晚儿呢?   顾敬臣神色突变。   他这几次的梦中为何没有晚儿?   扬风看了一眼顾敬臣的神色,心一紧。   “侯爷,可是末将哪里做得不对?”   顾敬臣的眼神看向扬风。梦里,扬风是在的,启航也在。母亲没有入宫,她仍旧住在定北侯府,唯独晚儿不见踪影。   若他成了皇上,晚儿定是他的皇后,他晚上为何没有跟晚儿住在一起?   恐慌如同巨浪一般,瞬间将顾敬臣淹没。   顾敬臣一言不发,转身朝着马棚走去,骑上马出了军营。   意晚处理完府中的事务,回了沉香苑。   一进去就看到了跪了一地的人。   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紫叶,正色道:“发生了何事?”   说着话,抬手欲把她扶起来。   这究竟是何人所为,竟然惩罚她身边的婢女。   紫叶看了一眼屋内。   黄嬷嬷急得不行:“你说话……呀……侯爷……”   话未说完,就看到了一身戎装的侯爷从屋里大步走了出来。   意晚抬眸看向顾敬臣,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顾敬臣就来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将她圈在怀中。   顾敬臣身上的铠甲冰凉又有些硬,他力气大,意晚被他勒得有些难受。   她能感觉出来顾敬臣情绪不对,抬手抚摸着顾敬臣的背。   过了片刻,顾敬臣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意晚开口提议:“去屋里说?”   一开始顾敬臣没动,后来他松开了意晚,牵着她的手走向了屋内。   二人坐在榻上,黄嬷嬷未二人上了一壶茶,随后把人都叫了出去。   意晚为顾敬臣斟了一杯茶。   顾敬臣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意晚觑了一眼顾敬臣的神色,试探地问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顾敬臣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梦。”   意晚神色微怔。   做梦?   意晚:“梦到了什么?”   顾敬臣手松了松,摩挲着茶杯,淡淡道:“不记得了。”   随后,他侧头看向意晚,说了一句:“只记得梦里没有你。”   意晚眼眸微动。   或许,顾敬臣也梦到了前世?   她不止一次怀疑过这件事情了。   从今日顾敬臣的反应来看,若是梦里没有她,那么他当是梦到了她死后的事情。   顾敬臣前世喜欢的人应该就是自己。如今只是梦到自己不在就这般反常,那前世经历这一切的他该有多么难过?   想到这里,意晚抬手握住顾敬臣的手,柔声道:“都是假的,我这不是好生生在这里么。”   感受着手背上的温度,顾敬臣反手回握住意晚的手。   “嗯,假的。”   意晚怕顾敬臣仍旧沉浸在前世的梦境中,调侃道:“话说回来,顾大将军,您不务正业了啊,大白天就去军营睡觉。怪不得晚上那么晚不睡。”   这是意晚第一次说这种露骨的话。   顾敬臣握着意晚的手微微一顿,视线从意晚的手上看向了她的眼睛。   只见她眼神有些闪躲害羞,脸色羞得微微泛起粉色。   顾敬臣只觉得心痒难耐。   可惜此刻是白日里,不好做些什么,不然她又要羞恼,多日不让他碰了。   “嗯,今日我早些回来。”   意晚:……   他怎么就能想到这里呢?   看着意晚呆呆的模样,顾敬臣轻轻笑了笑,摸了摸意晚的头,沉声道:“我先回去了,你若是在家待烦了就出去转转。”   意晚:“好。”   顾敬臣一走,黄嬷嬷和紫叶就进来了。   紫叶说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侯爷进来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一进来就找夫人,见您没再院子里,发了好大的火,吓得我们都不敢说话。还好您及时回来了。”   说起此事紫叶仍有些后怕。   意晚:“嗯,此事我知道了。”   接下来,皇上召见顾敬臣的次数越发频繁了。不仅如此,太后也时常召见意晚入宫。   今日是意晚这个月第三次入宫。   “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打量着意晚,越看越满意。   长得好看,仪态端庄,颇有皇后的气度。比冯家那个强多了。冯家那个眼神不正,一肚子心思,看着就让人不喜。   “快过来,快过来。”   意晚迈着碎步朝着太后走去。   待走到太后身边,太后抬手握住了意晚的手。   “呀,手这么冷啊。”说着,吩咐一旁的宫女,“快给定北侯夫人拿个手炉。”   宫女连忙将准备好的手炉递给了意晚。   意晚接过来宫女手中的手炉,朝着太后福了福身:“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笑着说:“谢什么,要不是我宣你进宫,你也不必受冻。”   意晚连忙道:“能被您宣进宫,是意晚的福气,意晚没觉得冷。”   太后满脸笑意,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坐下说。”   意晚再次福了福身,乖巧地坐在一旁。   太后:“我听说你绣技极好,时常给你祖母绣抹额、香包。那日你祖母进宫,我瞧着她戴的那个抹额就特别精致好看。”   意晚:“雕虫小技,蒙祖母不弃时刻带在身上。”   太后:“你这孩子也太谦虚了。”   意晚:“意晚说的都是实话。”   太后指了指自己头上的抹额,问:“你瞧瞧哀家头上的抹额好不好看?”   意晚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太后额上的抹额。待看清上面的针线花纹,微微一怔。   瞧着意晚脸上的神情,太后笑了。   “那日冉妃说司绣局那个宫女是你姑母家的表妹,哀家还不相信,如今瞧着你脸上的神情方知她说的不假。”   意晚连忙站起身来,躬身道:“多谢太后娘娘对意安的赏识。”   太后:“那小姑娘虽然跟你长得不像,气质倒是挺像的。安安静静的,绣活做得也精致。如今哀家把她安排在慈寿宫了。”   意晚撩开衣摆跪在了地上,给太后磕了一个头。   “多谢太后娘娘。”   意安能在太后宫中,往后不管是说亲还是晋升女官都变得容易得多。   太后笑着说:“你瞧瞧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你若早说那是你妹妹,把她安排在哀家的宫里不就是了。快起来吧,她就在偏殿里,一会儿你去看看她。”   意晚感激道:“谢太后娘娘。”   又陪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意晚去了偏殿。   她过去时,意安正安安静静绣着花,瞧着那样子,手中之物像是一方帕子。   意安和之前不太一样了。短短几个月不见,脸圆润了些,白里透红,精气神好了不少。头发不似从前那般黄,黑了几分,有了光泽。   意安终于发现了意晚。   她的眼神从惊慌到怔愣再到激动。   她跑过来抱住了意晚。   意晚抬手轻抚着意安的背,轻声问:“最近可好?”   意安松开意晚,点了点头。   意晚:“可有人欺负你?”   意安摇了摇头。   意晚捏了捏意安的小脸,笑着说:“太后娘娘仁慈宽厚,你能留在她宫里是件好事。我相信以你的性子定不会惹是生非,也定会好好听话,这些也不必我多说。我只想告诉你,以后若是受了委屈就让人给我传信。我若是来太后这里就来看你。”   意安不住点头。   意晚离开时,“恰好”遇到了冉妃。   意晚朝着冉妃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娘娘!”   这是在谢冉妃对太后提起了意安。   冉妃:“你我之间何必这般客气?况且意安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命苦,我便想着多照顾照顾。”   意晚:“还是要谢谢您。”   冉妃:“一起走走吧。”   意晚:“是。”   冉妃问起意晚近况,意晚一一作答。至于意晚和自己弟弟的事情,她一个字没提。   说着说着话,冉妃小声提起了一事:“太子一事跟颜贵妃脱不开干系,二皇子三皇子也是被颜贵妃挑拨的,我虽不知为何,还是希望你们多加小心。”   意晚皱了皱眉。   原来是颜贵妃在背后挑拨的。   她这么做……   意晚想到了一种可能。   大概是因为顾敬臣的身份,颜贵妃忌惮他,生怕他去夺皇位,所以撺掇这些皇子去对付顾敬臣。   意晚再次朝着冉妃行礼:“谢谢娘娘。”   颜贵妃很快就知道冉妃和意晚见面的事情。得知此事,她微微眯了眯眼。   “她二人关系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冉妃若是知晓了顾敬臣的身份还能不能对乔意晚笑脸相迎!” 第111章 挨打   冉妃刚回到宫中就收到了宫外伯爵府的来信。   看着母亲送来的东西以及父亲的来信, 她皱了皱眉。   “娘娘,伯爵的信……”   屏退左右后, 冉妃坐在了榻上, 一边卸着头上的簪子,一边道:“念。”   心腹宫女兰芝在一旁念着信上的内容。   信上,冉伯爷问女儿冉家该如何做, 并且暗示她争储位。   冉妃听后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等把头上的簪子以及耳上的饰品摘掉,她松了一口气,晃了晃头, 终于舒服了一些。   “告诉父亲,不可有任何举动。”   兰芝犹豫了一下,道:“娘娘, 之前二皇子和三皇子一直对付咱们, 如今他们二人被收拾了,足以证明您和小殿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咱们何不努力一下——”   话未说完就被冉妃打断了。   “努力什么?”   兰芝:“努力……努力成为太子。”   冉妃轻嗤一声,道:“太子?怕是下一个二皇子和三皇子吧。”   兰芝:“怎么可能?皇上对咱们六皇子的宠爱有目共睹。谁都知道他如今最喜欢的皇子就是六皇子。”   冉妃:“皇上的确常来看旭儿, 可你有察觉到皇上有立他为太子的意思吗?”   兰芝顿了顿, 道:“可能皇上觉得六皇子太小了?”   冉妃看着窗外的落叶,喃喃道:“当年太子给旭儿的药里下毒, 想要弄死他, 皇上发现了之后只让太子跪祠堂三日了事。”   从那日的事情后她就认清了自己母子俩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想到从前太子对六皇子的迫害, 兰芝脸色微变。   冉妃:“在皇上心中,太子比旭儿重要得多,可他不还是被废了?外人都说旭儿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 殊不知这份宠爱和江山稳固相比, 不值一提。”   兰芝静默许久, 说了一句:“难道皇上真的打算立四皇子为太子吗?颜贵妃那么恨咱们,若是四皇子尚未哪里还有咱们的活路。”   冉妃视线从落叶移开,看向了铜镜中钗环尽褪的自己。   “所以我才要把消息透露给定北侯。定北侯位高权重,又极得皇上信任。知道了颜贵妃所作所为,他定不会希望四皇子上位。”   太子被废跟定北侯有关,二皇子三皇子的事也有他插手。定北侯既然能把太子拉下马,定也能对付四皇子。   她不知道颜贵妃为何要偷偷地怂恿旁人对付定北侯,但这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况且,她跟意晚的确有旧。   她的儿子太小,又不是特别聪明的孩子,恐怕和帝位无缘。   只要四皇子别成为储君就好!至于是二皇子、三皇子还是五皇子,对她而言无所谓。总归这几位皇子也都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辈,不会像颜贵妃和太子一般想弄死旭儿。   兰芝:“还是娘娘思虑周全。”   晚上,意晚跟顾敬臣说起冉妃跟她说的事情。   顾敬臣:“嗯,此事我早已知晓,夫人不必担心。”   意晚看着顾敬臣平静的脸色,心安了不少。   其实她很想问问顾敬臣此刻是如何想的,他又想做什么,是不是对皇位有意。   看着意晚的神色,顾敬臣摸了摸她的头,道:“放心,一切有我在,我定能护你周全。”   意晚没再多问,只轻轻应了一句:“嗯。”   晚上,意晚沉沉睡去,顾敬臣却迟迟没有入睡。他看着怀中的意晚,眼神深沉。   意晚不知道的是,颜贵妃今日安排了身边的人给冉妃那边透露了消息。   得知自己皇子的身份,太子欲置他于死地,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出手对付他,焉知别的皇子知晓后不会对付他。   他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只是母亲和晚儿深居内宅之中,又是弱女子,未必能敌得过那些暗算。   想到梦中自己坐上皇位,而身侧没了意晚的身影,顾敬臣心中一痛。   他定会好好护着她的。   顾敬臣抱紧了意晚。   颜贵妃本想利用冉妃去对付顾敬臣,可令她意外的是冉妃那边毫无动静。她确信消息传了过去,只是冉妃不知怎么想的,并没有如她所想去对付顾敬臣。   不仅如此,自己安插在朝中的一些大臣也接连被贬,反观顾敬臣,进宫的次数越发频繁了。   太子被废之后,竟然一件好事都没发生,事情还越来越糟糕了,也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何人在背后对付自己,对付颜家。   这日,四皇子周景祺垂头丧气地来了殿中。   颜贵妃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今日没去御书房吗?”   周景祺:“去了。”   颜贵妃:“可是有人欺负你?”   周景祺摇了摇头,道:“没有。从御书房出来后,儿子按照母妃的计划,带着五弟去了勤政殿。本想让父皇看清楚儿子比五弟强上许多,没想到定北侯来了。父皇就把我和五弟撵了出来。”   颜贵妃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昨日不是刚被皇上宣进宫吗?怎得今日又来了?可知是何事?”   周景祺摇头:“儿子不知。瞧着父皇意外的神色,想必他也不知定北侯为何来。应该不是父皇召进来的,是他自己主动来的。母妃,从前太子在时,父皇眼里还能看到儿子。如今太子不在了,父皇眼里就只看得到顾敬臣了,儿子怎么办啊?”   颜贵妃满脸怒气,抬手摔碎了手边的瓷瓶。   殿内的宫女内监跪了一地。   皇上和太后对顾敬臣的宠爱越发明目张胆了,而顾敬臣似乎也不像从前那样对皇上疏离了。照这样下去,怕是皇上不日就要宣布顾敬臣的身份。   果然,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顾敬臣刚出生时,皇上并未对其表现出来过多的关心。然而,在一次宴席上,瞧着顾敬臣表现出来的聪慧,皇上的目光渐渐看向了他。   再后来,顾敬臣无论是在诗词歌赋,还是骑射功夫上都优于常人,皇上对他的关注也越来越多。   因为了解秦昔竹的性子,所以她一直没把顾敬臣当做目标,只把太子当做儿子最大的竞争对手。可是,也因为了解皇上的性子,所以她也没敢对顾敬臣放松过堤防之心。   直到这几年皇上对顾敬臣越发信任,对太子也很满意,她再不出手,怕是儿子就要和帝位无缘了,所以她挑拨了太子和顾敬臣的关系。太子也如她所想一般,去对付了顾敬臣,最终被废。   她原以为到了儿子出头的日子。   如今看来,她还是低估了顾敬臣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太子被废,皇上很快就从儿子的反叛中恢复过来,转头看向了顾敬臣。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太子被废是不是恰好为皇上立顾敬臣为储君提供了一个借口。   秦昔竹是个狠心的女人,没有争褚之心,可顾敬臣呢?焉知他没有。   凭什么顾敬臣什么都没做就能成为储君?她在后宫经营这么多年,隐忍这么多年,儿子却什么都没能得到。   她不甘心!   “你放心,母妃为你安排!”   真当她拿顾敬臣没办法了不成?   和颜贵妃想象中的画面不一样,此刻顾敬臣和昭元帝正在勤政殿内议事,议的是边关的情形。   昭元帝神色严肃:“这梁国果然是不讲信用的蛇鼠之国!去岁吃了败仗,签订互不干扰协议,如今不过一载,竟又蠢蠢欲动。”   顾敬臣:“梁帝儿子众多,每位皇子都想向梁帝证明自己的能力。去年吃败仗的是大皇子,今年想征战的是三皇子。”   昭元帝:“就是不知这位三皇子的提议能否通过。”   顾敬臣:“几个月前,这位三皇子曾想要拉拢边关的官员,延城的官员不知是否有被其成功拉拢之人。因此,臣认为不管那位三皇子的提议是否通过,都应及时做准备。”   顾敬臣指的是几个月前梁国三皇子曾想要拉拢孙知府,被孙知府识破了身份,差点联合余将军把三皇子活捉了。   昭元帝点了点头:“嗯,这一点你做得很好。幸好你当年交代好延城的知府,也幸好余爱卿骁勇善战,不然延城连一年的宁静都不会有。”   顾敬臣:“皇上谬赞,微臣没做什么,是我青龙国的官员忠心。”   不敢顾敬臣再如何谦虚,昭元帝都觉得边境能如此安稳都是他的功劳。余将军是儿子选的,那位孙知府也是儿子收服的。   “朕现在往延城发一道暗旨,嘱咐他们全面戒备。”   顾敬臣:“皇上圣明。”   说完正事,昭元帝道:“这里没有旁人,你叫朕一声父亲如何?”   顾敬臣袖中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不过,他这次没有反驳。   虽然没能听到儿子唤自己一声父亲,但昭元帝察觉到了儿子态度跟之前不太一样,似乎软和了不少,心里还是开心的。   “罢了,外面天冷,你带上个暖炉吧。”   顾敬臣:“多谢皇上好意,微臣身强体壮,用不着那些东西。”   从勤政殿出来后,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顾敬臣抬头看看天色,裹了裹身上的灰色大氅,骑着马回了府中。   一进沉香苑,顾敬臣就闻到了一股香气。   掀开厚厚的棉布帘子,里面热气腾腾的。   意晚得知顾敬臣回来,从里间出来了,笑着说:“回来了。”   顾敬臣褪去身上的灰色大氅,递给一旁的婢女。看着近在咫尺的意晚,他本想把她揽入怀中,只是手有些冰凉,怕冰着她,没敢去碰她。   “嗯,刚从宫里回来。”   意晚:“饿了吗?吃饭吧?”   顾敬臣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吃食,问:“今日吃古董羹?”   意晚:“嗯,今日天冷,想着吃些热乎的。可好?”   顾敬臣:“都行。”   意晚敏锐地察觉到顾敬臣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她主动牵起了顾敬臣的手。   顾敬臣避开了。   意晚愣了一下,手悬在半空中。   顾敬臣:“我手凉,怕冰到你。”   意晚笑了,再次去牵顾敬臣的手:“我不怕。”   这一次顾敬臣没有躲开,紧紧握住了意晚的手。掌心传来的温热的触感让顾敬臣的心静了不少。   顾敬臣牵着意晚的手来到了桌前。   “开饭吧。”   “好。”   意晚刚准备往锅里放东西,正院那边来人了。   “侯爷,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顾敬臣琢磨了一下,看向了意晚。   “你先吃,我去看看母亲有何事。”   “我等你。”   “不用,天冷,你先吃便是。”   “好。”   顾敬臣走后,意晚放下了筷子。   今日傍晚她去正院问安时,婆母一切如常,怎得突然把顾敬臣叫过去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样的事情都是头一次。   正院里,秦老夫人肃着一张脸,眼神锐利如刀锋,说出来的话几乎要结冰。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想要那个位置了?”   顾敬臣眼眸微动,没有说话。   在他沉默的这几息中,秦老夫人明白了他的答案。她身形微微一晃,抬手狠狠给了顾敬臣一巴掌。   从小到大,这是顾敬臣第二次被母亲打。   第一次是在幼时,他无意中听到府中的老人说,父亲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是母亲和别的男人生的野种,他跑过去质问母亲。   那一次母亲狠狠打了他,事后把他的身世如实告知。   那时母亲郑重地告诉他,他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定北侯。皇上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母亲也严禁他参与皇位之争。   他答应了母亲。   第二次就是现在。   他违背了当初的诺言。   顾敬臣“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112章 执念   秦老夫人眼神中凝聚着怒气。   “你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顾敬臣没说话。   看着笔直地跪在地上的儿子, 秦老夫人失望不已。   “那个位置就那么好吗?你如今已经是手握大权的定北侯了,难道还不够吗?你就非得要那个位置吗?”   想到这些日子来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颜贵妃等人对母亲和意晚的伤害, 顾敬臣坚定地回答了一个字:“是!”   秦老夫人怒气又升了上来, 抬起手来想再给儿子一巴掌。手举到一半,又放下了。   此刻她的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呼吸都是痛的。   烛光摇曳, 烛芯发出“刺啦”的声响。   秦老夫人重重地呼出来一口气,道:“若我要求你放弃夺帝位,你能不能做到?”   顾敬臣薄唇紧抿着。   半晌, 他说了一句:“若我只是父亲的儿子,我什么都不会去争,可我偏偏不是。”   闻言, 秦老夫人身形微微一晃, 这一次她没站稳。   檀香连忙上前扶住了秦老夫人。   “侯爷,您怎么能跟老夫人说这样的话!”   看着母亲的反应,顾敬臣心如针扎。   可这个问题同样也扎在了他的心里,每每想到此事, 他便抬不起头来。   秦老夫人凄厉地声音响了起来:“你父亲待你不好吗?他从小教你骑马射箭, 养育你长大,你能有如今的身份也是他对咱们母子俩的照顾。你怎么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为何非得去认坐在宫里的那位?他到底给了你什么, 你非得去认他!就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没想到竟教出来你这样的儿子, 你太令我失望了!”   顾敬臣沉声道:“儿子从未忘记过父亲的恩情和教导。”   正是因为父亲待自己太好, 他心中才更加愧疚,更加难受。作为母亲和别的男子生出来的孩子,他时常不知该如何自处。   秦老夫人:“你若真的没有忘记, 就不会做出来今日的选择了。”   顾敬臣没有辩解。   秦老夫人:“我告诉你, 你若是敢要那个位置, 咱们母子俩的亲情就到此结束。以后你做你的皇帝,我做我的侯夫人,你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顾敬臣忽然想到了梦中的情形。在梦里,他住在宫中,母亲住在侯府中,他抬眸看向母亲。   秦老夫人肃着一张脸,道:“你了解我的,我说到做到!”   顾敬臣直视着秦老夫人的眼睛,认真地问道:“母亲,儿子也一直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何会是皇上的儿子?”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多年,一直寻不到答案。   秦老夫人眼眸微变,反驳道:“你不是那个人的儿子,你是定北侯的儿子!那个人除了是你的亲生父亲,他什么都不是!”   顾敬臣直视着秦老夫人的眼睛。   秦老夫人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种哀伤的情绪中。许久过后,她站起身来,朝着里间走去,嘴里喃喃说了一句:“你滚吧,我乏了。”   看样子是不想再理会自己的儿子了。   檀香看看顾敬臣,又看看秦老夫人,扶着秦老夫人进屋去了。   约摸过了两刻钟左右,檀香从里面出来了,看着仍站在外间的顾敬臣,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外面。   屋内烛光几乎全都熄灭了,只留了几支起夜用的。   外面雪越下越大,地面铺了一层白色的雪沫子。   因要说正事,正院里的人全都被撵得远远的,整个天地间安安静静的。   檀香:“老夫人大概一辈子也不想说当年的事。但我觉得侯爷你应该知道。等您知道了当年的事,大概就明白老夫人心中的苦楚了。”   “老夫人生在了西北。她出身侯府,家世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精于骑射,长得也明艳动人。来京城没多久,便有不少世家子弟钟情于她,皇上和老侯爷也是其中的两位。只不过,老夫人起初对皇上一见钟情……”   风依旧在刮着,雪下个不停,顾敬臣猛然抬眼看向檀香。   从如今的情况看,母亲对皇上甚是厌恶,反倒是极为喜欢父亲。   故事依旧在讲。   “皇上那时是太子,天之骄子,学识样貌样样上等,和老夫人很是般配。二人很快就相爱了,并且私定终生。先帝也知晓了此事,对老夫人很是满意,决意为二人赐婚。可惜,事情出了意外……”   顾敬臣眉头皱了起来。   檀香:“老夫人的妹妹,也就是已故的皇后娘娘,体弱多病,甚少出门。然而,皇上去侯府见老夫人时,被其看到,她不知何时也爱上了皇上。明知皇上和老夫人二人情投意合,却仍旧想要破坏。为了能成功嫁给皇上,她给皇上下了药。没想到此事被老夫人知晓了……”   说着,檀香看了顾敬臣一眼。   “也就是那一次,老夫人怀上了侯爷您。”   顾敬臣心里说不出来的复杂。   关于自己的身世,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作为儿子,他不该对自己的父母有太多的揣测。   然而,正如太子所言,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在皇上和皇后被赐婚之后有的,也知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这件事在他年幼之时在心中生根发芽,越长越大,渐渐变成了心中的一个执念。   他内心觉得愧对父亲,亏欠太子,有时也不理解母亲。   只是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如此。   檀香长叹一声:“哎,老夫人打小就聪慧过人,可她还是料错了一件事。不仅皇后钟情于皇上,皇上也不知何时看中了皇后娘娘。老夫人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既害怕又有些欢喜,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只想要偷偷把此事告知皇上,没想到却撞破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奸情。”   顾敬臣眉头死死皱了起来。   原来母亲不欠别人,他也不欠。   檀香看着漆黑的夜色,淡淡说道:“皇后说她可以做侧,奉姐姐为正,皇上也想要娥皇女英。老夫人是个刚烈的性子,当下便决定和皇上一刀两断。皇上虽也爱上了皇后娘娘,但在当时他更喜欢老夫人,他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老夫人以死相逼。大家当时并不知老夫人怀了皇上的孩子,只知皇上和二姑娘之间有了私情。当时先帝尚未赐婚,他怕事情闹得太大,改了圣旨上的内容,把大姑娘的名字改成了二姑娘,就这样,二姑娘成功代替大姑娘成了当时的太子妃。”   长大后,顾敬臣曾忍不住去调查过当年的事情。然而,无论是承恩侯府还是宫里,都无人知晓此事。   “姑娘性子虽明朗外向,但此事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不仅皇上背叛了她,自己的亲妹妹背叛了她,就连老侯爷、老夫人也希望她能息事宁人,在知晓姑娘有了身孕时,想把姑娘送到太子身边为侧。姑娘差点没能活下去……后来,是定北侯在承恩侯府门口长跪不起,求娶姑娘。老侯爷、老夫人喜不自胜……定北侯知晓姑娘怀了太子的孩子,依旧要娶她……”   “姑娘肚子月份渐渐大了,太医都说是个男孩儿。二姑娘得知此事后,趁着姑娘进宫时,安排人冲撞了姑娘,导致姑娘生您时难产。虽您平安生了下来,但姑娘却不能再有身孕。可纵然如此,老侯爷也没再娶旁人。后来老夫人主动为他纳了几房貌美的妾,老侯爷气得不行,把那些妾都撵出府去,整整一个月没搭理老夫人。老侯爷和老夫人情投意合,过了几年恩爱的日子。可惜,老侯爷死在了战场上……”   在太子口中,母亲是害死皇后之人,然而,事实上皇后才是那个害母亲的人。   “姑姑可知皇后娘娘是如何薨逝的?”   檀香嗤笑一声,道:“她的死跟任何人没有关系。二姑娘生来体弱,在她幼时郎中就说过她活不过三十岁。入了宫之后,她心思更重了,也就更活不了多久了。”   雪越下越大,从刚刚的雪沫子变成了大片的雪花。   檀香:“姑娘这一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对老侯爷心怀愧疚。”   顾敬臣的脸色几乎和黑夜融为了一体,他朝着檀香行了一个大礼,沉声道:“多谢姑姑今日告知。”   檀香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不必。这些年姑娘心里是真的苦。今日得知侯爷想要那个位置,气得不轻,侯爷作为她的儿子当考虑考虑她的心情。”   顾敬臣:“好。”   顾敬臣再次行礼后离开。   久等不至,意晚已经睡下。   顾敬臣轻手轻脚上了床,伸手揽住了意晚。   意晚尚未睡着,抬手圈住了顾敬臣的腰身,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才回来?母亲找你可是有事?”   顾敬臣:“嗯。”   意晚:“重要吗?”   顾敬臣:“嗯。”   意晚清醒了几分,缓缓从顾敬臣的怀里钻出来,睁开眼睛,看向了顾敬臣。   顾敬臣看着意晚红扑扑的小脸,不知为何此刻竟生出来一些莫名的欲望。   意晚:“什么事……”   话未说完,唇就被堵住了。   这个吻急切而又热烈。   刚刚嫁给顾敬臣的第一个月,他甚是冲动,每每都如此刻这般。这几个月已经好多了。今晚顾敬臣不知为何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他热情地让人难以招架。   意晚几乎喘不过来气,整个人累得不行。   外面雪压着枝丫吱呀吱呀地想着,屋内亦经久不息。   意晚累极,躺在了顾敬臣的怀中。   “晚儿,你想当皇后吗?”   一句话,意晚的瞌睡全都没了。   顾敬臣终于要跟她说了吗?   她睁开眼看向顾敬臣,认真地说道:“你若是皇上,我便愿意做皇后。你若是侯爷,那我就做你的夫人。”   顾敬臣想,他何德何能,能遇到意晚。   他低头亲了亲意晚红肿的唇,喃喃道:“若是你不仅做不成皇后,还要日日跟着我担惊受怕呢?你怕不怕?”   意晚抬起纤细的胳膊,圈住了顾敬臣的脖子。   “不怕,反正有你在。”   顾敬臣笑了:“好。”   和顾敬臣表现出来的沉重不同,意晚觉得他今晚的心情不错,似乎笼罩在他身上的那种莫名的郁气消失了。   不知是不是顾敬臣提到了跟着他担惊受怕,意晚当晚再次梦到了自己的死。而除此之外,顾敬臣依旧在写经书。两个场景来来回回在眼前呈现。这中间似乎还有一个看不清相貌的道士。   这一夜甚是混乱。   寅时,天依旧漆黑一片,西北风刮得窗户棱子哗哗作响,屋外的树枝也被风雪压得乱颤。   顾敬臣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一双眼和昨日是一样的,又不一样了。   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至于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这一点大概只有顾敬臣自己知晓了。   顾敬臣望着漆黑的屋子,听着外面肆虐的寒风,内心波涛汹涌。   他求仙问道,寻觅轮回之术,日日夜夜抄写经书,虔诚祈祷。   在登基的第十年,母亲去世,死在了定北侯府中,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倒下前,他似乎看到了意晚一身喜服嫁给他的情形……   侧身看向臂弯中睡得香甜的人,这一刻,顾敬臣的手抑制不住颤抖起来。他抬手想要碰碰意晚的脸,抬到一半又停下了,生怕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个梦。   在意晚去世的这十多年里,他无数次梦到了这样的情形。然而,每次醒来,都是一场空。甚至在梦中,意晚的身影也是镜中花,水中月。   终于,他还是触碰到了意晚温热的脸颊。   真好,晚儿还活着。   顾敬臣将意晚死死圈入了怀中,头埋在她的脖颈里,深深地嗅着她发丝上的香气。   慌乱的心在这一刻渐渐平复下来,孤寂的心也似乎有了依靠。   然而,这并不能让他满足,他亲了亲意晚的脖子,又亲了亲她殷红的唇瓣。   意晚正在梦中追寻着一位须发全白,仙气飘飘的道士。   那道士看起来虚无缥缈,一会儿能看清楚脸,一会儿又觉得面目不清晰。   他嘴里喃喃说着两个字:“去吧……去吧……”   意晚还没想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就疼醒了。   感受着脖子上的触感,意晚很是惊讶,顾敬臣是疯了吗?   昨晚不是刚刚才来过,眼下天还未亮,怎得又来了?   她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过来,酸痛不已,抬手推了推埋在她身上的男人。   “你干嘛呀,我还疼呢。”意晚声音有些嘶哑。   顾敬臣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身子瞬间僵硬。他从意晚颈间抬起头来,看向了意晚。   意晚朝着他眨了眨眼睛,撒娇道:“过几日好不好?”   若是往日,意晚这般求饶,顾敬臣即便再不肯,也多半就答应了。   今日是个例外。   顾敬臣看着鲜活的,会说话,甚至会撒娇的意晚,内心沸腾不已。   他的晚儿,还活着。   “就这一次,好不好?”顾敬臣哑声道。   意晚刚想要再开口拒绝,她感觉到一滴眼泪砸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正中眉心。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怔怔地看向顾敬臣。   只见顾敬臣眼神中有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   他这是怎么了?   巨大的悲伤如潮水般向意晚袭来。   意晚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的紧紧的,她没再反抗,答应下来:“好。”   她感觉顾敬臣和从前似乎不太一样了。   沉稳内敛,又有些急切鲁莽,就像是二人多年没见过一般。   风雪渐缓,顾敬臣把意晚拥在了怀中,静静享受着此刻的静谧。真好啊,晚儿还在自己身边。他多么希望再也不要跟晚儿分离。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扬风急促的声音:“侯爷,边关传来了急报。”   顾敬臣看着再次睡过去的意晚,轻轻放开她,披上衣裳去打开了门。   接过扬风手中的信,顾敬臣越看脸色越难看。   “随我进宫。”   “是。”   顾敬臣穿好衣裳,再次看了一眼床帐那边,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作者有话说:   随机送50个小红包,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113章 一起   再次来到宫中, 顾敬臣心情有些微复杂。   不过是离开了皇宫短短几个时辰,却像是离开了多年一样。   恍如隔世。   前世为了给意晚报仇, 他把太子和颜贵妃拉下马, 登上了皇位。   然而,这偌大的皇宫中却没有一个他的亲人。   晚儿死了,母亲也不进宫。   驰骋疆场和青龙国的子民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他坐在高高的大殿上, 万人匍匐在自己脚下。然而,他却是孤独一人。他被困在这里十年之久,每一日于他而言都是煎熬。   想到在家中等待他的晚儿, 皇宫似乎也多了一丝人情味儿,不似从前那般冰冷。   顾敬臣径直去了勤政殿。   这里的一桌一椅他都甚是熟悉。不过,从前他是坐在上面的人, 如今变成了站在大殿中的人。   昭元帝匆匆赶来, 问:“敬臣,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昭元帝曾辜负了母亲。   不过,客观而言, 他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也一直善待自己。   顾敬臣言简意赅:“余将军被人下了毒。”   闻言,昭元帝脸色顿时变得严肃。   “你说什么?余将军被人下了毒?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敬臣:“半月前, 余将军察觉到身子不适。起初并未当回事, 直到三日前, 他忽然在军营中晕倒过去,军医前来诊治,方知其中了毒。”   昭元帝:“可严重?”   顾敬臣:“已经醒了过来, 身子暂无大碍。”   昭元帝松了一口气。   上次延城战乱是由于聂将军误事, 如今余将军万一也出了事, 延城怕是又要乱了。   “那就好。对了,可查出来是何人投毒?”   梁国刚有异动,余将军就忽然中了毒,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梁国所为。   顾敬臣眼眸微动,道:“暂未。”   昭元帝:“想必是身边有了奸细,抓紧让人把内奸找出来。”   顾敬臣:“余将军身边的人已全数送去审讯,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昭元帝点了点头。   顾敬臣又说起了余将军的病:“余将军的病初时看起来不严重,但若不能及时治疗,怕是会越来越严重,甚至可能一辈子昏迷不醒。余将军暂时不能再过度操劳,上阵杀敌,须得好好静养。”   前世中毒之人是聂将军。   聂将军当年沉迷酒色,喝酒误事,导致延城被梁军攻破。后来,聂将军被押解回京。回京的途中昏迷过去。   通过审讯梁国奸细才得知聂将军被人下过药。只因他并未费心劳力守城,故而一直没有发作。   这次余将军中的毒和前世聂将军中的毒几乎是一样的。只不过余将军一直劳心劳力,所以发作了。若这般继续下去,还会发病的。   昭元帝眉头死死皱了起来。   顾敬臣一撩衣摆,跪在了地上:“微臣愿为圣上分忧。”   昭元帝立马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何至于此?不行,你不能去!”   顾敬臣不解:“为何?”   昭元帝:“因为……”   自然是因为他想立顾敬臣为储君。   从前让顾敬臣去是因为有太子在,他虽更喜欢这个儿子,但更担心青龙国子民。若是要立顾敬臣为储君,他就不合适再去镇守边关了。   昭元帝怕自己说出来真正的缘由儿子又会不高兴,他转而说道:“总之朕不同意。余将军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能力强。况如今只是发病初期,暂无大碍。且先派一名得力的副将去辅佐,余爱卿慢慢养病,延城未必会破。”   顾敬臣为帝十余年,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他,他略一琢磨就明白了昭元帝的意思。   “我从未想过要坐上帝位。”   昭元帝神色微变。   顾敬臣又道:“您身体康健,青龙国在您手中至少还能繁盛几十年,何必那么急?”   昭元帝脸色好看了些。   顾敬臣:“况且,没有子民哪里有国?青龙国的百姓才是最重要的。”   昭元帝态度软化了不少:“如今已近腊月,不如过了年再去?军医不是说了么,他的身体没有大碍,想必能撑上几个月。”   想到前世延城触目惊心的惨状,即便已经安排好了孙知府,顾敬臣仍旧不放心。   “边关战事一触即发,早去可以早些避免。”   昭元帝叹了叹气。   回府后,顾敬臣先去外院安排了事情,随后去了正院。   秦老夫人拒绝见他。   顾敬臣对檀香道:“姑姑,你告诉母亲,我已决定放弃。”   前世母亲并未告知他当年之事的真相,是他不懂母亲心中的苦。如今既已知晓,意晚又好好活着,他便不会再去争。   闻言,檀香笑了,侯爷还是重视他们老夫人的。   “好,我马上去告诉老夫人。”   然而,秦老夫人听了儿子的决定后依旧没有见他。   顾敬臣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回了沉香苑。   意晚实在是累极,此刻已近午时,她方从床上下来,这会儿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   顾敬臣一贯肃着一张脸,在看到意晚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软和下来。   他来到意晚身后,接过黄嬷嬷手中的梳子,为意晚梳起秀发。   意晚正困得磕头打盹,头发忽然被人扯了一下,她睁开了双眼。   只见铜镜中除了自己还有顾敬臣。至于黄嬷嬷和紫叶,不知何时离开了。   “弄疼你了?”顾敬臣问。   “嗯,有一点。”意晚如实答。   顾敬臣看着缠绕在一起的头发,索性把梳子放下了,从背后圈住了意晚。   “不梳了,不如再陪我睡一会儿?”   意晚脸微微一红,立马拒绝:“不要,我睡够了。”   顾敬臣昨晚精力实在是太过旺盛了,她有些招架不住。   顾敬臣察觉到意晚的想法,闷声笑了起来,指着意晚青黑的眼周,道:“真睡够了?”   意晚:“睡够了!”   顾敬臣失笑,亲了亲意晚的脸颊。   “好,那就吃过午饭再睡。”   意晚:“我……我真睡够了,午饭过后也不用睡了。”   顾敬臣爱极了意晚口是心非的模样,只觉得她鲜活的模样让人挪不开眼睛。   前世他哪敢想这样的画面。   一见到她便觉得心虚不已,也怕她会厌恶自己。   “嗯。”   意晚叫黄嬷嬷进来给她梳头。   顾敬臣就坐在榻上,什么也不做,就这般静静地看着意晚。   意晚梳头他就看意晚梳头,意晚换衣裳他也要跟过来看着,意晚想去花厅安排府中的事他就让管事们来沉香苑。总之,他一直盯着意晚。   意晚觉得不自在极了,在下人摆饭时,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今日没有事情要做吗?”   顾敬臣想,自然是有的,然而,什么事情都不如意晚重要。他等了十多年才等到了这一刻。于他而言,这便是如今最重要的事情。   “有。”   意晚:“那就去做啊。”   顾敬臣:“陪着你。”   意晚:……   她正想说几句,见紫叶进来了,便忍住了没说。   “侯爷,夫人,饭已经摆好了,可以用膳了。”   “好。”   吃饭时,顾敬臣对意晚格外热情,一直为她夹菜,她碗里的菜像是小山一样高了。   顾敬臣:“你太瘦了,多吃点。”   意晚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饭后,顾敬臣果然像刚刚说的一样,陪着意晚去午睡了。意晚拧不过他,只好陪他一起躺在床上。   好在顾敬臣比早上老实多了,只是抱着意晚,并未做什么。   意晚很快又睡了过去,醒过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看着仍在身边的顾敬臣,她哑声问:“你怎么不睡啊?”   顾敬臣:“不舍得睡。”   他怕一睡过去,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他想好好看看意晚。   意晚脸微微红了起来。   顾敬臣今日怎得怪怪的,这般粘着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   意晚细细琢磨了许久,忽然,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不会是要去边关打仗了吧?”   不然为何他一直陪着自己?会不会是想离开前多陪陪她?一想到这种可能,意晚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顾敬臣没想到意晚这般聪慧,一下就猜到了,他把玩着意晚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道:“夫人猜对了。”   意晚可没心思陪着顾敬臣玩,她心里难受极了。   前世顾敬臣也去边关打仗,那时她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此刻一想到二人要分别许久,悲伤的情绪立马就上来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就是难受得不行。   见意晚垂眸不语,顾敬臣问:“怎么了?”   意晚抬手圈住了顾敬臣的腰,脸埋在了他的胸前,沉默不语。   这可把顾敬臣心疼坏了,他趴在意晚耳边,轻声问:“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闻言,意晚身子一顿,从顾敬臣怀中抬起头来看向了他。   她的眼睛亮亮的,如同水洗过一般,像是山间春日清晨的薄雾。   “可以吗?”   看着意晚满心期待的眼神,顾敬臣心上像是滑过一阵暖流。   “边关风沙大,环境艰苦,不似京城这般繁华。你可要想清楚了。”   意晚笑着说:“嗯,总归我也不爱出门,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或许,远离京城纷杂的人际关系能让人活得更舒适些。   他低头亲了亲意晚的唇,沉声道:“好,那就一起去。”   他从前觉得边关环境苦寒,战事频发,太过危险。后来方明白,京城才是龙潭虎穴,充满了尔虞我诈,是最危险的地方。   意晚激动地抱紧了顾敬臣,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   “顾敬臣,你待我真好。”   顾敬臣眼神微变。   即便是解决了太子和颜贵妃又能如何?没了太子焉知没有下一个太子,没了颜贵妃焉知没有下一个李贵妃王贵妃。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待在自己身边。   失去意晚的打击太过沉痛,他不想再面对一次了。   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护她周全。即便将来要死,他也要挡在她的身前,他要做她的盾牌。   “以后我去哪,你就去哪。”   “好!” 第114章 离京   意晚第二日去正院请安时才知顾敬臣和老夫人吵架了。   秦老夫人闭门不见任何人。   意晚猜了许久也没想明白二人为何会吵架。   在她的记忆中, 顾敬臣和婆母之间一直不似寻常母子那般亲密,二人之间始终像是隔着什么东西一样。   若是想知道是何缘由, 就只能问顾敬臣了。   顾敬臣这两日也变得怪怪的, 显然也不想说。   意晚收拾了一番,回了永昌侯府。   得知女儿要跟随顾敬臣一同去边关,陈夫人第一反应是反对。   “边关正在打仗, 敬臣怎么想着把你带去了?他最多一两年就能回来了,没必要折腾你。”   此事虽然是顾敬臣提议,但自己也同意了。意晚怕母亲把错处都归到了顾敬臣的身上, 道:“是女儿主动要跟着去的。”   陈夫人沉默了片刻,道:“跟去也好。如今你们刚刚成亲,尚没有孩子, 若是分别太久, 不知会闹出来什么事。只是边关生活艰苦,你身子弱,未必能受得住。”   和女儿女婿夫妻之间和睦相比,陈夫人还是更关系女儿的身体情况。   意晚:“母亲, 没事的。延城有定北侯府, 女儿就住在侯府中,安全得很。女儿也不是日日要吃山珍海味, 能吃饱饭冻不着就行。”   陈夫人无奈叹息:“你就是太过于懂事了。”   婉琪得知意晚将要去边疆, 难过到不行, 抱着意晚的胳膊不让她离开。   “大姐姐,你别跟侯爷你同去好不好?他是去打仗的,干嘛要带着你呀, 还让你陪他去吃苦。这个人可真坏!”   意晚失笑, 点了点婉琪的鼻子。   一旁的温熙然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 道:“二妹妹,等你遇到喜欢的人就明白了。不管是去边关,还是去深山老林,只要跟他在一起那如同在仙境一般。”   婉琪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温熙然是在打趣自己,脸立马就红了起来。   “大嫂嫂,你瞎说什么呢?”   温熙然摸着肚子,道:“我说什么了?二妹妹想哪里去了?”   婉琪撇了撇嘴,不说话了,不过耳朵都红了起来,捏起来一旁的瓜子嗑了起来,没再理温熙然。   意晚和温熙然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婉琪,大概明白了什么。   不一会儿,温熙然有事离开了,意晚琢磨了一下,问道:“你最近可有见到意平?”   婉琪:“见过。言山长说意平表弟是他见过的最聪慧的弟子,比陈家表哥还要聪明。”   意晚:“那你代我好好谢谢言公子。”   婉琪的脸又红了起来,嘴里说道:“大姐姐谢他作甚?明明是我帮的忙,你要谢也该谢我。”   意晚仔细端详着婉琪的神色,她发现,婉琪再提伯鉴表哥时脸上已经没了小儿女的羞态,反倒是刚刚提到言鹤时扭捏起来,想来好事将近。   只是不知文国公府和侯府的关系是如何解决的,祖母和国公夫人如何会同意。   意晚:“好,那就谢谢二妹妹。”   婉琪又磕了两颗瓜子,道:“算了,还是谢谢他吧,他也多少出了点力。”   意晚笑了:“嗯,两个人都谢。”   婉琪本想解释什么,在看到大姐姐的笑容时,又忽然不想自欺欺人了,也笑了起来。   “他待我能像侯爷待大姐姐一半好我就满足了。”   意晚拍了拍婉琪的手,道:“言公子一看就是个单纯善良的人,相信他定会好好待你的。”   婉琪笑了,抱着意晚的胳膊,头放在她的颈窝。   “嗯。”   顾敬臣要去前线的事情并不是一个秘密。   如今边关稳固,甚少人知道余将军中毒,余将军如今正好好的守在延城。   顾敬臣要去延城的消息传开只会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敌军。   颜贵妃听说了此事后,内心像是过年一般开心。顾敬臣一走,皇上的目光自然就会放在几位皇子身上,她的儿子就有机会了。等到顾敬臣再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她的祺儿说不得已经得到了储君之位。   果然,秦昔竹是不希望儿子成为皇上的,能阻止顾敬臣的只有秦昔竹。   相较于颜贵妃的开心,冉妃的情绪非常低沉。   在得知顾敬臣是皇子时,她很是开心了一阵子。顾敬臣的人品极好,可以信得过,他若是当上皇帝,她和旭儿以及冉家都是安全的。将来旭儿做个闲散的王爷,一辈子富贵无忧。   没想到他突然要去前线了,这等于要放弃储君之争。他若走了,颜贵妃就是一家独大了,没人能与之抗衡。若皇上再来看旭儿,说不得会惹怒颜贵妃。   当年颜贵妃就是因为旭儿生下来受宠,所以设计了冉家,差点害得冉家家破人亡。   冉妃思索了一整日,把兰芝唤了过来。   “那个叫蓉儿的宫女在做什么?”   蓉儿,就是颜贵妃安插在冉妃身边的一个宫女,也就是向她透露顾敬臣身份的那个宫女。   兰芝:“刚刚瞧着她去为娘娘熨烫明日要穿的衣裳了。”   冉妃:“安插在颜贵妃宫里的人可有被发现?”   兰芝:“没有。”   冉妃:“你让她来给蓉儿传个消息,就说颜贵妃吩咐她把定北侯的身份传到各个宫里去。”   兰芝惊讶:“娘娘,咱们为何要这样做?若是在宫里传开了,消息定会泄露出去的,这样岂不是人人都知道定北侯是皇上的儿子了?这件事可是个不能说出来的秘密,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定要发怒的。”   冉妃看向兰芝:“是啊,皇上会发怒。”   兰芝略一思索,恍然大悟:“所以您才让颜贵妃宫里的人去做这件事。这件事是颜贵妃的人传的,皇上要怪只会怪颜贵妃!咱们还能顺势把背主的蓉儿除掉。”   冉妃点头。   兰芝:“我这就去吩咐。”   说罢,兰芝匆匆离开了。   冉妃看向了殿外的枯枝。   不过,她真正的想法可不是这个。   太子倒台后,朝中人纷纷嚷着让皇上立储。诸多皇子里面没有一个比太子优秀的,众位大臣们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有人想立二皇子三皇子,有人想立四皇子,还有人想立她的旭儿。   皇上对二皇子三皇子的态度已然明了,众人的目光便放在了四皇子、五皇子和她的旭儿身上。   四皇子如今大了,能在外活动,在颜贵妃的教导下,他礼贤下士,待人温和平易近人,所以如今几乎朝中大半的大臣都支持四皇子。支持五皇子以及旭儿的人极少。   可若大家知道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的定北侯也是皇上的儿子呢?   大家还会支持四皇子吗?   定北侯在大家心中可是不一样的存在。莫说是四皇子不能跟其相比,即便是太子也难以望其项背。太子这些年之所以能这般稳固,全靠定北侯的帮助。   颜贵妃不是利用顾敬臣的身份把诸位皇子都当成她手中的一把刀吗?那不如直接告知天下,看看这把刀究竟会插向谁的心脏。   什么消息传得最快呢?   隐私。   尤其是皇家隐私,特别是涉及到了男女关系的皇家隐私。   冉妃安插在颜贵妃宫里的宫女是在天色微暗时把消息告诉的蓉儿,当天晚上,值夜的人几乎都知道了。第二日一早,宫里大半的人都知道了。   不到午时,宫外也传开了。   李总管匆匆来到了沉香苑。   顾敬臣如今能在沉香苑处理的事情都拿到了沉香苑,不能在这里处理的才会去书房。   “发生了何事?”   李总管看了一眼意晚。   意晚正想回避,顾敬臣握住了她的手,道:“说!”   他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意晚知道的。   李总管:“不知是何人把您是皇子的事传了出去,外面都在讨论此事。”   顾敬臣皱了皱眉。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   “吩咐正院的人,不要让母亲知晓此事。”   李总管:“是。”   顾敬臣还是有些不放心,站起身来,走之前,他看向意晚:“我先去看看母亲,回头给你解释。”   意晚:“好。”   顾敬臣一走,紫叶和黄嬷嬷围了过来。   紫叶:“外面为何传侯爷是皇子?”   黄嬷嬷经验多些,她瞧着意晚平静的反应,再想到刚刚侯爷的反应,猜测此事多半是真的。   意晚:“因为这本就是真的。”   紫叶眼睛里流露出来震惊的神色。   猜测得到证实,黄嬷嬷也极为震惊。   意晚想,这种隐秘之事既然被传开了,那说明背后之人有意为之,想要躲是躲不开的,捂嘴也捂不住了。   她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此事怕是对婆母不善。   “别的府我不管着,但咱们府中的人一定要好好约束,不许任何人讨论此事。”   黄嬷嬷:“是,一会儿我就去吩咐。”   此事已经在京城中传播开来。   反倒是一开始就知道此事的勤政殿众人是最后知道的,昭元帝刚刚午睡醒来,齐公公就匆忙过来了。   “皇上,大事不好。”   昭元帝皱眉:“何事这般慌张?”   齐公公:“定北侯的身份被人传出去了。”   昭元帝愣了一下,沉着脸问:“何人所为?”   齐公公:“冉妃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传出去的。”   冉妃?昭元帝皱眉。   “她如何知晓的此事?”   齐公公:“暂时还不清楚。”   昭元帝:“细查。”   齐公公:“是。”   在冉妃的刻意为之下,齐公公很快就查清楚宫女蓉儿的身份。   “蓉儿都招了。她是颜贵妃安插在冉妃宫里的人,前些日子听从颜贵妃的安排,把定北侯的身世告诉了冉妃,意欲挑拨冉妃去对付侯爷,冉妃并未按照颜贵妃的想法去做。昨日她又收到了颜贵妃的消息,命其把消息传到各个宫里去。”   闻言,昭元帝冷哼一声,对颜贵妃的不喜又多了几分。   她这是觉得冉妃没有听从她的摆布去对付敬臣,想让其他人去对付敬臣?   从前知晓她撺掇太子时他已经给过她警告了,没想到她竟然丝毫没有收敛,不仅撺掇了二皇子三皇子,如今还把此秘辛传得到处都是。   因其救过太后,他已经给过她一次机会了。   “传,颜贵妃御前失仪,触怒龙颜,念其育有一子,贬为嫔,闭门思过三月。后宫之事暂由慧妃和冉妃共同协理。”   “是。”   颜贵妃此刻正坐在榻上听着宫女说外面的传言,内心慌乱不已。   她虽然把顾敬臣的身世告知了很多人,但她从未想过要对天下人说此事。   “娘娘,这是好事啊,外面都在说顾敬臣是私生子,还有人猜秦老夫人不守妇道,背着老侯爷勾引皇上。她的名声彻底臭了!”   闻言,颜贵妃抬手给了宫女一巴掌。   “你个蠢东西!秦氏名声如何有什么要紧的?顾敬臣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以他如今的名望,朝中大臣若是知晓他是皇子,定要拥护他的!哪里还有祺儿什么事儿?”   宫女反应过来,连忙跪在了地上。   颜贵妃还没想好对策,就收到了被贬的圣旨。   遭了,皇上以为此事是她做的。   “齐公公,我是被冤枉的啊,您让我见见皇上。”   齐公公:“娘娘,皇上命您在宫中好好反省。”   看着齐公公的态度,颜贵妃知道这次是真的完了,皇上已经不信任她了。   太后得知此事把皇上叫了过去。   一见皇上,她便开门见山地问道:“这事儿是你让人传出去的?你准备要立敬臣为太子?”   听到太后的话,皇上微微一怔。   确实,若他想立敬臣为太子,此事早晚要告知大家。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众臣的态度。   太后又问:“还有,颜贵妃为何被你贬了?”   昭元帝:“母后,此事不是儿子让人传出去的,是颜氏。她本意是把此事传到后妃和皇子那里,好让这些人联合起来对付敬臣。没想到事情一下子脱离了她的掌控,不仅宫里的人知晓了,宫外人也知晓了此事。”   太后:“哦,怪不得这事儿来的这般突然,原来是颜氏所为。颜氏当真是用心险恶。那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昭元帝:“母后的意思呢?”   太后:“我当然想把敬臣认回来,让天下知晓这般好的儿郎是咱们周家的。如今敬臣也大了,想必秦氏即便是不同意也做不了什么。你不如趁机把敬臣的名字写进皇家族谱里吧。”   昭元帝脑海中想到了秦氏那张倔强的脸,心头微微一跳。不过,很快又放置在一旁。   “嗯,先看看众人的反应,若时机合适,那就把他的身份公之于众。”   太后喜不自胜:“那实在是太好了。”   晚上,顾敬臣把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了意晚听。   意晚忽然有些明白那日跟婆母争吵过后,顾敬臣为何会是那样的反应了,也明白了他从前为何一直支持太子。想必此事困在他心中多年了。   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她太懂了。   她从前虽不知晓自己的身世,但能感觉到母亲对自己的疏离,这让她对府中没有太多归属感,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直到身世被公开,她才终于安心。   顾敬臣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定北侯的儿子,而定北侯却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亲厚。   越是善良,越是道德感强的人,越会觉得愧疚,对不起定北侯。   顾敬臣就是这样的人。   秦老夫人当年被皇上伤害,被皇后伤害,为了承恩侯府,为了定北侯,甚至为了儿子,她不愿去说此事。   她都能理解。   可秦老夫人的不解释,同样也伤害了顾敬臣。作为一个私生子,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养父,同样也对不起太子。   顾敬臣何其无辜,这些年来要遭受这样的折磨。   意晚心疼地握住了顾敬臣的手,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闻言,顾敬臣身子微微一颤。   此事传开后,他周遭的人见到他之后说的最多的是恭喜,而只有意晚明白他内心的苦楚。   意晚:“母亲没有做错什么,你也没有做错,错的是别人。”   这个别人知道就是皇上、皇后以及承恩侯府的人。   顾敬臣将意晚拥入了怀中。   “晚儿,谢谢你。”   意晚拍了拍顾敬臣的背:“谢什么,咱们是一家人。不过,此事你也莫要埋怨母亲。母亲不说,其实也是你好。若你从小便知晓了真相,想必会恨极了皇上,也会恨皇后和太子殿下。你那么小,什么都做不了,心里定会更加难受的。母亲是在保护你。”   顾敬臣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嗯。”   第二日一早,众臣在早朝上说起了此事。   皇上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任由大家猜测着此事。   当天,此事便发酵开来。众人从顾敬臣的身份转移到了秦老夫人的身上,越来越多的人挖掘着当年的事情。根据顾敬臣的出生年月,大家猜测是秦老夫人背着老侯爷勾引了皇上。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还是传到了秦老夫人的耳中。   秦老夫人不吃不喝不说话,坐在榻上,看着窗外快要枯死的树,一坐就是两日。   秦老夫人之前吩咐过要关闭院门,谁也不见,所以一开始檀香没敢跟顾敬臣说。可这两日老夫人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已有油尽灯枯的样子,她实在是担心老夫人。   想到明日侯爷和夫人就要离京,她违背了老夫人的意愿,打开了正院的门,匆匆去了前院。可惜顾敬臣不在府中,去了京北大营,她便又去找了意晚。   意晚得知了此事,来了正院。   秦老夫人几日不吃不喝,脸上的神情甚是哀伤,没有一丝生机。   不管意晚说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即便意晚撒谎说自己有了身孕,秦老夫人依旧没任何反应。   意晚顺着秦老夫人的目光看向了外面的树。那棵树已经枯了,看上去快要死了。之所以还在,是因为这一棵树是老侯爷亲手栽的。   母亲这是想念父亲了。   要说如今的事对谁伤害最大,非母亲莫属。   当年的事皇上和皇后伤害了母亲,后来母亲被老侯爷治愈,然而老侯爷战死沙场。母亲定然是深爱老侯爷的。如今的事情传开,不仅母亲要被人非议,老侯爷也会被人嘲笑。   “母亲,父亲生前最挂念的人就是您。若他泉下有知,定不希望看到您为他伤心难过。”   在意晚看不到地地方,秦老夫人眼皮动了动。   意晚陪着秦老夫人坐了一个时辰,然而,明日要离开,府中的事实在是太多。她嘱咐下人好好看着秦老夫人,先去处理事情了。   顾敬臣回来后先去了沉香苑。   意晚把秦老夫人的情况跟顾敬臣说了。   “……母亲应该是想念父亲了。母亲这样子我着实不放心,可延城的战事也耽搁不得。要不明日你先走,我留下来照顾母亲,等母亲好些了我再去找你。”   顾敬臣眉头死死皱了起来,抬步去了正院。   他站在塌前跟秦老夫人说话,秦老夫人像是没听到一般,动也未动。   顾敬臣顺着秦老夫人的目光看向了窗外。   那里是一棵树,一棵应该长在西北的树。父亲得知母亲想念家乡,去延城打仗时,弄来树苗,栽在了院子里。   父亲前后弄来了几十株树苗,最终只活了这一株。   这株树虽赖赖巴巴的,但一活就是多年。每次瞧着它快死了,结果又神奇地活了下去。   顾敬臣陪着秦老夫人站了一个时辰,盯着树看了一个时辰。   想到意晚说过的话,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离开了。   顾敬臣连夜进宫去了。   听到儿子的请求,昭元帝沉默了许久,问了一个问题:“敬臣,你真的对皇位一点都不心动吗?”   顾敬臣眼眸微动,抬眸看向了坐在龙椅上的昭元帝。   他在那个位置上坐了十年,也被困了十年。   那个位置看似光鲜诱人,高高在上,手握大权,掌握天下人的命运。实则拉开了与所有人的距离,耳边全是奉承和小心翼翼,无比孤独。   敬臣,敬臣,恭敬的臣子,这也是母亲从小就放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母亲从小就教导微臣要做一个对皇上恭顺的臣子,微臣也从未有过逾越的想法。”   昭元帝:“其实朕给你赐过名字,景辰。景,是你的辈分,辰,是星辰的辰。你出生的那一夜满天星辰,格外耀眼。你母亲不喜欢这个名字,私自给你改了。”   顾敬臣垂眸没说话。   昭元帝瞧着儿子没什么反应,转而说起了刚刚的事情:“朕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顾敬臣再次看向昭元帝。   二人商议完此事,顾敬臣站起身来,转身离去,在即将走到殿门口时,他回神望向了昭元帝。   看着独坐在大殿中的昭元帝,他道:“此次战争不知何时能结束,望您保重龙体。如今储位空悬,定会有人要争。各处送来的吃食——”   说到这里,顾敬臣顿了顿。   “尤其是颜嫔送来的,您要仔细把关。”   前世颜贵妃撺掇太子干过不少坏事,如今太子被废,难保她不会亲自动手。   昭元帝微微一怔,道:“好。”   从宫里出来后,顾敬臣径直去了正院。   秦老夫人依旧坐在之前的位置上。   顾敬臣:“母亲,儿子带您去找父亲。”   秦老夫人眼眸微动,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顾敬臣:“您随儿子去延城吧。刚刚我去宫里问过皇上,他已经同意了。咱们明日就出发。”   恨母亲的人只有太子,前后两世,对付母亲的人也只有太子一人。如今太子一被废,他判断母亲在京城是安全的。   而对付晚儿的却不止一个人。尤其是晚儿有了身孕后,多方势力都想要除掉她,或者说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延城地处边关,风沙大,环境恶劣,果蔬不齐全,并不是一个好的去处。   他从前从未想过要带母亲去延城,甚至也没想过要带着晚儿去。   他之所以要把晚儿带在身边,为的是她的安全。   他没有考虑到母亲更愿意住在哪里。   延城……   他就是死在了延城。   秦老夫人眼中一下子有了神采,眼眶渐渐湿润,两行泪从眼眶里滑落。   “好。”   腊月初一,处在京城风暴中的定北侯府开门了。   一行车队鱼贯而出。   一刻钟后,定北侯府恢复了宁静,大门再次紧闭。   秦昔竹掀开车帘回望京城,脸上露出来如释重负的笑容,随即合上了帘子。   站在城墙上的昭元帝眼眸瞬间暗淡下来。   他把她困在京城多年,只困住了她的身子,却没能困住她的心。   她始终不愿原谅他。   早朝时,大臣们再次提及了定北侯府的事情。   有人认为顾敬臣要入皇家族谱,有的人则认为顾敬臣名不正言不顺,未必就是皇室的血脉。   昭元帝这次没再回避此事,简单说道:“敬臣的确是朕和秦氏所生之子。不过,那时朕已和秦氏定亲,因一些意外有了敬臣。后又因一些缘故,朕娶了皇后,是朕对不起秦氏。敬臣是朕名正言顺的长子,此事先帝已查清楚,并记录在册。至于敬臣愿不愿认祖归宗,全看他个人的态度。以后诸位莫要再议论此事,散朝。”   顾敬臣并未快马先行,而是陪在了意晚和秦老夫人身边。   不过,他也没闲着,日日收着延城的信件。若延城有变,他骑上快马,数日便可到达。   意晚和秦老夫人同坐在一辆马车里。   顾敬臣有时骑马,有时来马车里。   一开始秦老夫人不说话,过了两日后,她终于跟顾敬臣和意晚说话了。   “你既有了身孕,不要劳累,歇几日再走。”   顾敬臣愣住了,一脸惊喜地看向意晚。   意晚看到了顾敬臣的目光,连忙解释:“假的,我没怀孕。那日是为了骗母亲跟我说话,故意说的。”   顾敬臣眼中的光落下去了。   秦老夫人心情也有些复杂,说了一句:“早晚会有的。”   意晚应了一声:“嗯。”   马车到达延城时,恰好旧年的最后一日。   一下马车,风沙扑面而来。   意晚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再次睁开眼时,发现有人站在了自己身前。看着眼前为自己挡住风沙的男人,她笑了。   虽此处距离京城千里,但,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恰好不远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意晚抬眸望去。   顾敬臣看向意晚,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真好,他把她找回来了。   这一世,他既要守护好国土,也要守护住她。   作者有话说:   男女主感情稳定,当年事也交待清楚,正文算是完结了。   番外会写一些男女主的日常,也会写一些副CP线。至于顾敬臣会不会当皇上,也会在番外中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本章评论区随机送66个小红包~   作收和预收都收藏一下呗,开文早知道,预收越高开文越早~ 第115章 平安   ==============   延城定北侯府的灯亮了起来, 百姓们得知他们的战神归来,欢欣不已,原本躁动不安的城池瞬间变得热闹祥和, 鞭炮声此起彼伏。   秦老夫人一改之前在京城万事不理的性子, 让人好好收拾着正院, 这里弄一弄,那里弄一弄。   因为是过年期间, 好多店铺关了门,不然她要在侯府中动工了。   晚上,意晚和顾敬臣感慨:“看着母亲这样子真好。”   顾敬臣:“自从父亲去世后,我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开心的模样。”   意晚:“还好你把母亲带回来了。”   顾敬臣握住了意晚的手。   他若早些察觉到母亲这般想逃离京城,他定早就把母亲带回来了。   明日是初七,顾敬臣要去军营,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意晚很是不舍。   顾敬臣也很不舍。   延城冬天比京城冷。   晚上, 意晚紧紧抱住了顾敬臣, 静静享受着二人最后的相聚。   “府中后面有个校场, 母亲今日还说要教我射箭。”   顾敬臣爱极了意晚依赖他的模样。不过,和意晚不同,他想要的可不止这些。感受着意晚柔软的身体, 心微微有些痒。   “嗯,母亲骑射技术不错。不过, 你若不想学, 就跟母亲说你已经学会了。”   察觉到顾敬臣手不老实, 意晚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瞪了他一眼。   “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事情吗?”   顾敬臣头埋在意晚颈间,亲了亲意晚纤细白皙的脖子, 沉声道:“嗯,夫人继续说,为夫听着。”   意晚:……   他这样还让她怎么说?   以前也没发现他这般重欲,怎么一成亲就像是变了个模样,每晚都在想这种事。   “没成亲前你是怎么忍过来的?”   顾敬臣的动作微微一顿。   意晚瞥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心虚了?可是想跟我承认还有过别的——”   话未说完,唇就被堵住了。   许久过后,顾敬臣方道:“为夫刚刚只是在思考夫人的问题。似乎只有遇到夫人之后,为夫才知‘忍’字何意。从前没有情,何来忍?”   心中若是有了欲望,而欲望不能满足,才须忍耐。   若没有欲望,何来忍耐?   意晚微微一怔,很快明白了顾敬臣的意思,圈住了他的脖子,主动亲了亲他。   顾敬臣最受不了意晚的主动,很快反客为主。   屋外风沙肆虐,屋内炙热如夏,夜还很长。   因为第二日顾敬臣要去军营,意晚早早醒了过来。   她睁开疲惫的双眼,亲了亲顾敬臣的唇。   “一定要平安归来。”   顾敬臣狠狠亲了亲意晚的唇,直到把她的唇亲得红通通的才放开。   “有夫人等着,我定平安归来。”   意晚本来困极了,可在顾敬臣走后,她忽然睡不着了。   在床上躺了一刻钟左右,她把黄嬷嬷唤了进来。   黄嬷嬷看着意晚的神色,既喜又忧。   “侯爷怎得来了延城后越发粗鲁了。”   意晚红着脸没说话。   紫叶在一旁说了句:“夫人的脸色倒是比在京城时还好看了些。”   黄嬷嬷:“可能是最近太过劳累,晚上没做梦,睡得好。”   意晚笑了笑,正欲说什么,忽然,她怔住了。   梦……她似乎很久没做过关于前世的梦了。   最后一次做梦,她梦到了自己前世的死,还梦到了顾敬臣在奋力抄写经书,好像还梦到了一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道士。   这一个多月来她似乎都没再梦到前世。   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夫人……”   意晚回过神来。   黄嬷嬷:“夫人在想什么呢?紫叶问您今日想穿哪件衣裳。”   意晚收回来思绪,指了指檀色那件。   “穿这件吧。”   意晚吃过饭后,坐在榻上看书,脑海中依旧在想着刚刚想过的问题。自从重生后,她每次和顾敬臣接触都会梦到前世相关的事情。渐渐地,她已经习惯了。可为何突然又梦不到了呢?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意晚想到梦中的那个道士,拿过来一张纸,提笔把道士的模样画了出来。   那日似乎顾敬臣和婆母因为争储一事吵了一架,晚上顾敬臣回来后心情非常低沉,问她要不要当皇后。第二日,顾敬臣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看来问题出现在了顾敬臣的身上。   她记得那次怀疑顾敬臣有别的女人时,顾敬臣曾说过是因为梦到了她。仅仅是梦到了她,所以就有了经验吗?   那时她只顾得害羞没来得及细想。   如今仔细想想,若只是一个普通的梦,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效果。   想来他是真的梦到了前世,或者说,有了关于前世的一些记忆。   再想到那次她梦到顾敬臣坐上了皇位,而顾敬臣醒来告诉她他的梦里没有她。这说明他们二人可能做了同样的梦。   类似的事情也不止这两件。   结合顾敬臣的前后变化,想来二人接触后,梦到前世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顾敬臣肯定也梦到了。   只不过成亲前他梦到的应该和自己不同,成亲后二人应该做的是同样的梦。   画完后,意晚看了看纸上画的道士,把画收了起来。   于她而言,顾敬臣是否记起来前世没什么影响。不过,这对青龙国的百姓而言倒是件好事。她只是有些好奇,顾敬臣的前世是到什么时候,应该不是她死的时候。   从梦境中来看,顾敬臣后来还去做过皇上。   令她不解的是,为何顾敬臣在前世做了皇上,今生却不想做了。   不多时,秦老夫人那边的人过来找意晚了。   意晚没再多想,去了正院。   秦老夫人正跟檀香说着话,二人商议要去街上买什么东西。   瞧见意晚进来,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意晚,一会儿你随我去街上买些东西。”   意晚:“好。等儿媳处理完府中的——”   话未说完就被秦老夫人打断了。   “府中一共就你我敬臣三个主子,如今敬臣去了军营,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要紧的事。把事情都交给李总管。你莫要日日憋在府中不出门,仔细憋坏了身子。”   意晚:……   从前婆母一年到头也没见出去过几次,比她出门的次数还要少。自打她嫁入侯府,婆母更是不出门了,各个府中有什么事儿都让她去。   “好。”   秦老夫人朝着意晚招了招手,笑着说:“过来,你瞧瞧我穿哪个颜色的衣裳好看。”   意晚认真地看了看婢女手中的几件衣裳,选了一件绛紫色的。   “这件。”   秦老夫人看看绛紫色那件,又看看旁边的墨绿和姜黄色,最后定格在了意晚身上衣裳,道:“你年纪轻轻的,怎得会喜欢如此老气的颜色。”   意晚:……之前婆母还夸她衣裳颜色好看来着。怎得来了漠北,婆母的眼光也不一样了。   “儿媳觉得这个颜色挺好看的。”   秦老夫人仔细打量起意晚。   她这儿媳长得是极好看的,尤其是周身的气度,沉静内敛,往那里一站就显得端庄。   “这颜色也就是你能撑得住,换个人都要显得老气。”   秦老夫人虽然不喜欢绛紫色的那件,但因为是意晚选的,她还是穿上了。   檀香笑着说:“还是夫人眼光好,一眼就看中了这件绛紫色,果然老夫人穿上显得贵气。”   秦老夫人:“嗯,眼光确实不错。”   接下来,秦老夫人几乎日日都会出门去逛逛。意晚陪着她去了两次,后来秦老夫人嫌她太过安静,又跟她眼光不同,就不带着她去了。   秦老夫人从前不爱出门是讨厌京城压抑的环境,意晚却是真的不爱出门。相较于出门逛街,她更喜欢在屋里绣绣花,看看书。   这日,意晚正坐在榻上看书,正院里突然来了一位婢女。   “夫人,府中来了客人,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来到延城之后,延城官员女眷都曾来拜访过,不过,多半都被婆母拒之门外。这次不知是何人来了,母亲竟然会亲自见了。   等到意晚到了前院,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明白过来了。   聂扶摇看着意晚,笑盈盈地没说话。   意晚瞥了她一眼,随后看向秦老夫人。   “见过母亲。”   行完礼,她站直了身子,看也不曾再看聂扶摇。   意晚是个重视礼数的人,但她从来不要求别人必须向她行礼。只是,事有例外。聂扶摇前后两世都觊觎顾敬臣,她对她着实没什么好印象。   屋内的气氛顿时沉寂下来。   秦老夫人看看意晚,又看看聂扶摇,道:“扶摇,这是你敬臣哥哥的夫人。”   秦老夫人这是在点聂扶摇要去跟意晚行礼。   一句话就看出了亲疏远近。   聂扶摇手握成拳,脸上依旧笑着,她朝着意晚福了福身。   “见过侯夫人。”   意晚终于看向了聂扶摇,虚虚抬手:“聂姑娘客气了。”   聂扶摇站直了身子。   秦老夫人为意晚介绍:“这是聂将军的女儿,聂将军曾是敬臣父亲的副将,二人情同手足。”   聂扶摇补了一句:“嫂嫂有所不知,不仅家父和老侯爷是好友,我和敬臣哥哥也从小一起长大。”   这样的话意晚前世就听过了。   前世,聂扶摇很喜欢来侯府,时常去探望秦老夫人,秦老夫人待她也不错,她常在正院里瞧见聂扶摇。   意晚正想开口说话,只听秦老夫人来了一句:“嗯,说起来你年岁也不小了。意晚,你多留意,若是有适合扶摇的好儿郎,给她张罗张罗。”   意晚心头一暖。   前世婆母对自己有些成见。虽并未帮着聂扶摇说过话,也从未旗帜鲜明地站在自己这一边过。今生不同了。   聂扶摇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意晚:“好,儿媳定会帮聂姑娘好好瞧着。”   秦老夫人:“扶摇,你若有什么要求也尽管跟你嫂嫂说。”   聂扶摇忍住心中的酸涩,道:“是。”   意晚琢磨了一下,开口问道:“聂大人是被皇上派到延城了吗?”   聂扶摇脸色微怔。   秦老夫人:“没有。”   意晚看向聂扶摇,眼中的意思很明显了。   这是在询问聂扶摇为何会出现在延城。   聂扶摇:“我听说边关不稳,也想来出一份力。”   意晚:“不知聂大人可知晓此事?”   聂扶摇神色微顿,道:“不知。”   意晚看向秦老夫人:“母亲,此事须得跟聂大人说一声,免得聂府担心。”   秦老夫人微微皱眉:“你说的极是。”   说着,她看向了聂扶摇:“我这就给你母亲修书一封,告知她你的去向,你也早些回去。”   聂扶摇跪在了地上:“还望老夫人莫要赶扶摇离开。扶摇打小就喜欢舞刀弄枪,也想向父兄一样上阵杀敌。从前一直没能寻到机会,如今好不容易来了边关,不想就此回去。”   秦老夫人:“可你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敬臣治军极严,绝不会允许你去军营的。”   聂扶摇:“那我就留在城中,不去前线。老夫人,京城太过压抑,我不想回京城。您就让我留在这里一些时日,过段日子我就走。您当是理解我的。”   秦老夫人怔了怔,道:“我跟你母亲说一声,让你在这里住些时日。”   聂扶摇笑着说:“多谢老夫人。”   意晚一直冷眼旁观着,一句话也没说。   秦老夫人:“意晚,你给扶摇收拾一间客房。”   聂扶摇:“不必麻烦了,我陪着您住。这样咱们也能说说话,也不用麻烦侯夫人了。”   秦老夫人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样儿媳能更省心省力些,便道:“也好。”   顾敬臣是在半个月后回来的。余将军因病回了府中养病,顾敬臣一直在军营之中。这半个月来,顾敬臣只往家里送了两封信,人并没有回来。   回府后,顾敬臣先去了正院给秦老夫人请安。   在正院里,他见到了聂扶摇。   和意晚一样,他见到聂扶摇之后第一反应是聂大人也来了边关,只是此事他并未听说。难道是奉密旨来的?   “聂大人来了?”顾敬臣试探了一句。   聂扶摇脸上的神色微怔,道:“并未。”   顾敬臣面露疑惑之色。   聂扶摇五指聚拢,脸上神色亦有些尴尬。   “是我想来前线帮一帮敬臣哥。”   顾敬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边关凶险,聂姑娘还是早些回京吧。”   聂扶摇脸色白了白。   他嘴上说着边关凶险,可他还是带着自己上了年纪的母亲和柔弱的夫人来了此处。   秦老夫人如何看不出来聂扶摇的心思,自然也看出来儿子的态度。   “我已经给京城去了信,扶摇在这里住些时日就回去。”   顾敬臣显然不赞同秦老夫人的安排,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略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聂扶摇紧随其后。   秦老夫人:“扶摇,你不是想看看我那把弓箭吗?过来看看吧。”   聂扶摇迟疑了一下。敬臣哥轻易不回府,他也跟老夫人不亲近,她可能见不着他了。   “厨房还煮着粥,我想先去厨房看看。”   秦老夫人顿了顿,道:“也好,你去看看吧。”   聂扶摇一走,秦老夫人就看向了檀香,低声道:“你跟过去看看。”   扶摇是她看着长大的,也很贴心。她一直想让儿子娶了她,可她也明白儿子没那个意思,后来便没再提过。如今儿子已经娶了心仪的姑娘,她不能让旁人破坏了。   檀香:“是。”   聂扶摇终于在小花园里追上了顾敬臣。   “敬臣哥。”   顾敬臣站定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聂扶摇。   聂扶摇:“敬臣哥,如今边关兵力不足,梁国又蠢蠢欲动,战争一触即发。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我想随你去军营。你知道我的身手的,我定能出一份力。”   顾敬臣微微眯了眯眼,问:“你怎么知道边关的兵力?”   聂扶摇神色微变,在顾敬臣的注视下,还是说了实话。   “听父亲说的。”   顾敬臣神色变得凝重。   边关的兵力是军事机要,如今聂扶摇知晓,难保旁人不知道。   “边关已重新布置兵力,打梁国绰绰有余,聂姑娘不必为此担心。”   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聂扶摇:“城内定有梁国内应,我可以为你引出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顾敬臣:“不劳聂姑娘费心。”   见顾敬臣要走,聂扶摇道:“敬臣哥,她身子柔弱,能帮你什么?她只会成为你的累赘。只有我才能帮你。”   顾敬臣脸色变得阴沉,停下脚步,道:“我记得聂大人在延城有一处宅子,聂姑娘今晚收拾收拾,明日搬出去吧。”   说完,没再理会聂扶摇,转身离去。   聂扶摇神色惨白。   意晚正准备睡下,见顾敬臣回来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笑吟吟地朝着他走了过来。   “见过侯——”   话未说完就被顾敬臣打横抱了起来。   意晚吓了一跳,连忙圈住了顾敬臣的脖子。   顾敬臣:“叫我什么?”   意晚眼睛笑得弯弯的,抿了抿唇,道:“敬臣。”   顾敬臣低头亲了亲意晚的唇。   紫叶连忙吩咐屋内服侍的人退下,出去时贴心地关上了门。   顾敬臣:“瘦了。”   意晚:“有么?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我怎么觉得胖了呢?”   她最近能吃能睡,感觉胖了好几斤。   顾敬臣沉声道:“嗯,为夫一会儿好好看看。”   听懂了顾敬臣话中的暗示,意晚咬了咬唇。   顾敬臣眸色渐暗。   意晚突然察觉到一丝危险,连忙转移话题:“你吃饭了吗?”   顾敬臣哑声道:“没有。”   意晚挣扎着要下去:“我吩咐厨房做些吃食。”   顾敬臣:“不急。”   说着,走向了床边,把意晚轻轻放在了床上。   看着顾敬臣急切的模样,意晚紧张地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半个月没见了,她怎么觉得顾敬臣这么吓人呢?   “还是……还是先用饭吧。”   顾敬臣上下打量了意晚一眼,道:“好。”   意晚正欲起身吩咐人,顾敬臣的唇就重重落了下来。   这一晚意晚明白了一句话。   小别胜新婚。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着上一章就算是结尾了。主要是觉得男女情感稳定,男主想起前世,老一辈的情感纠葛点明,各自得到了救赎……在我这里就算完结了。关于男女主边关的一些事、男主是否做皇上、副CP的情感线放到番外写。   放松了几天,然后我看到了大家的评论o(╥﹏╥)o   思考了一下,决定把男主登基写完再正式结局,也没几章了。   说这些不是在抱怨,作者不是玻璃心,有问题大家可以指出来,能改的我一定改,不能改的我就当没看到_(:з」∠)_   下一篇应该是婚后种田文,还没想好写哪一篇。   随机发50个小红包,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116章 乱了   ==============   事后,顾敬臣抱着意晚去沐浴,又折腾了一会儿,这才回了卧房。   意晚累极躺在了顾敬臣怀中。   顾敬臣一脸满足, 脸上的愁绪都消散了不少, 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放松, 跟在外面的紧绷完全不同。他把意晚紧紧圈在怀中,说起事情。   “近期可能会跟梁国开战, 城中虽已布置好,但也可能会乱。最近若是无事,最好不要出门。”   意晚抱着顾敬臣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前,哑着嗓子,柔声道:“嗯, 那我就不出门了。”   顾敬臣:“倒也不是不能出门。”   他既然敢把意晚带到边关来,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若是日日只能憋在府中不能出门, 那他岂不是带意晚来坐牢的?他是带她来体验边关生活的, 而不是受罪。   不管她身处何方, 他都能护着她。   “梁国在延城的内应基本被我剪除,但不排除有漏网之鱼,想出门的话多安排些人跟着便是。”   意晚:“好, 我记住了。”   看着意晚乖巧的模样,顾敬臣低头亲了亲意晚的额头, 总觉得怎么亲都亲不够, 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恨不得把她日日带在身边才好。   意晚以为顾敬臣还想继续, 身子一僵, 连忙道:“我累了。”   顾敬臣失笑:“你想哪里去了?”   意晚知晓自己会错意,面色微红, 声音娇柔但又坚定:“总之今晚不行了。”   顾敬臣揉了揉意晚的腰:“好。”   此事说定,意晚想起一事,问道:“你回来去过正院,应该见到聂姑娘了吧?”   顾敬臣:“嗯,见过了。侯府太小了,住不下那么多人,我刚刚吩咐李总管明日一早送她去聂家的宅子住。”   意晚本来闭着眼跟顾敬臣说话,闻言,她睁开双眼,抬眸看向顾敬臣。   京城寸土寸金,定北侯府占着半条街,延城的定北侯府就更大了,在京城的基础上还多了个校场。莫说一个人了,一百人也能住得下。   意晚如何不明白顾敬臣的意思,她凑近了想亲亲顾敬臣,无奈二人离得远。   顾敬臣察觉到意晚的意思,主动靠近了等着她亲。   意晚以为顾敬臣要亲她,就没再动。   然后二人就隔着约摸两尺的距离,停下了。   二人离得极近,呼吸可闻。看着顾敬臣眼中的戏谑,意晚心中顿生几分羞意,脸色酡红。   他故意的!   意晚羞恼,往后扯了撤身子。   顾敬臣察觉到意晚的举动,放在意晚腰间的手微微一用力,意晚整个人就被他提到了眼前。   “身上没长多少肉,脾气倒是长了不少。”   闻言,意晚越发羞恼了。   顾敬臣知道再说下去遭殃的还是自己,连忙闭了嘴,低头亲上了意晚的唇。   见意晚微微有些反抗,顾敬臣忙轻声道:“夫人好不容易主动一回,为夫怎能错过这样的美事?却不曾想夫人半途而废,叫为夫好生失望。”   意晚没再反抗,横了顾敬臣一眼。   顾敬臣心中一热,又有些意动,不过,看着意晚脖子上的痕迹,他克制住了。   意晚继续说起刚刚的事:“聂姑娘住在侯府中也挺好的。母亲喜欢舞刀弄枪,我却更喜欢读书绣花。我不能时刻陪着母亲。聂姑娘是母亲看着长大的,二人更加熟稔,性情也相投。自从聂姑娘来了,她日日陪着母亲去逛街,去骑马射箭,母亲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顾敬臣看着意晚的眼睛,问:“那你呢?”   意晚怔了一下。   顾敬臣:“你真的希望她住在侯府中?”   意晚抿了抿唇,道:“聂姑娘是个好姑娘,她从未来打扰过我,也不曾在母亲面前诋毁我。我每日只会在早晚跟她见一面,话都很少说。她影响不到我。她是否住在府中对我而言没有太大的区别。”   顾敬臣眼眸微动:“你当真希望她住在府中?”   意晚点头:“嗯。”   顾敬臣沉沉叹息一声,更加心疼。   “你行事为何只考虑旁人的感受,从不考虑自己的?”   前世,她喜欢那姓梁的书生,只因乔氏希望她来照顾云婉莹的孩子,她便嫁了过来。嫁过来后从不抱怨,既不曾报复云家,也不曾恨他。   今生,她得知自己被乔氏调包,依旧善待乔氏所出的子女,依旧善待云家人。   她永远都为旁人考虑,为旁人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却极少考虑她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顾敬臣:“我是你夫君,和你最亲近之人,你可以全然信任我,可以对我说你心中的不满。”   意晚怔怔地望向顾敬臣的眼睛。   旁人只会说她懂事,说她顾全大局,从不曾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可顾敬臣说了。   顾敬臣抬手摸着意晚的脸,沉声道:“晚儿,你告诉我,你当真希望聂姑娘住在咱们府上吗?”   顾敬臣的声音似是一种蛊惑,意晚回了一句:“聂姑娘对你有意,我不喜欢她。”   听到这话,顾敬臣笑了。   意晚又道:“但是,希望她留下来陪着母亲也是我的真心话。母亲很喜欢留在这里,也很喜欢骑马射箭。你日日忙于军务,而我不擅长这些,不能陪着她。所以,我很感激聂姑娘。”   哎,她还是这样为旁人考虑。顾敬臣微微叹气。   不过,已经比方才好多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来做。   顾敬臣揉了揉意晚的头,说道:“嗯。她若是想过来陪母亲,那就让她陪着。不过,没必要住在咱们侯府中,住在聂府一样可以陪着母亲。”   意晚:“好。”   第二日一早,天不亮顾敬臣就离开了府中。   聂扶摇不想离开侯府,去求秦老夫人,秦老夫人不仅没有留下她,还让身边的人帮她收拾行李。   她的确喜欢扶摇,不过此事是儿子的决定,她不想反驳儿子。而且,扶摇此次见着儿子的一些举动也有些过了。再这样下去难免会出事,不如就此打住。   临走前,聂扶摇问秦老夫人:“老夫人,咱们约好要去骑马,我还能陪着您一起去吗?”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这些年儿子不在身边,她又时常陪伴她,秦老夫人很心软。   “自然可以。”   聂扶摇笑着说:“好,那等马场来了新的马儿,我就陪您去骑马散心。”   秦老夫人笑着应了。   聂扶摇离开了侯府,这对意晚没有任何影响。她每日依旧管理着侯府的内务,闲来无事便绣花读书,日子过得安逸。不过,因为顾敬臣的交待,她嘱咐李总管守好了侯府,同时也提醒秦老夫人尽量少出门,若是出门多带一些护卫。   这日,聂扶摇来了府中,邀请秦老夫人去马场骑马。   秦老夫人多日未出门,有些意动,再加之之前答应过聂扶摇,便欲随她出门。   意晚想到顾敬臣的话,吩咐李总管多安排些护卫跟着。   瞧着意晚的安排,聂扶摇笑了。   “侯夫人,你安排这么多人跟着岂不是更会暴露老夫人的身份?”   意晚:“人多了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聂扶摇:“夫人可真是不懂兵法啊。若无人跟着,旁人可能还注意不到我们,不知我们的身份,这些人一出现,所有人都会知道老夫人的身份。你这样做就是明晃晃地把我和老夫人暴露在人前,生怕那些细作发现不了我们似的。”   意晚琢磨了一下,看向护卫,道:“那就让护卫褪去铠甲,隐在人群中,这样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聂扶摇还想说什么,秦老夫人发了话。   “就按意晚说的去做。”   聂扶摇抿了抿唇,没再多言。   秦老夫人和聂姑娘一同离开定北侯府后,紫叶在旁边小声说道:“这位聂姑娘可真令人讨厌,不仅巴结老夫人,今日连装扮都和夫人有几分相似。她是没有家吗?非得来咱们侯府不成。”   意晚看了一眼紫叶。   黄嬷嬷知晓自家夫人的性子,怕紫叶被罚,忙道:“紫叶这话虽有些不尊重聂姑娘,不过说的也没错。这位姑娘对侯爷的心思都快写到脑门上了。”   意晚琢磨了一下,道:“这种话莫要再说吧。”   黄嬷嬷和紫叶垂眸没说话。。   只听意晚补了一句:“我不喜欢听到她和侯爷的名字放在一处。”   黄嬷嬷和紫叶互看了一眼,应了下来。   意晚看着天边的乌云,想到顾敬臣之前与她说过的话,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聂扶摇和秦老夫人一行人顺顺利利到达了马场。一路行来都非常安全,一直到了马场都没有杀手出现。   等骑完马,见秦老夫人想走,聂扶摇看着一旁的山,心中一动。   “老夫人,不如咱们去山上走走?如今已是二月份,山上的小花小草都长了出来呢。”   闻言,秦老夫人想到了幼时随父亲去山上玩的情形,她已经好多年没去过山上了。   “也好,去转转吧。”   二人带上弓箭去了山上。   走到山脚,聂扶摇看着跟过来的护卫,低声对秦老夫人道:“老夫人,过几日我就要离开了,临行前我有些话想跟您说。”   说着,她瞥了一眼身后的护卫,道:“可不可以让他们走远一些?”   秦老夫人想了想,她今日是临时决定来骑马的,梁国的内应应该不知道。此处又远离城内,山脚还有护卫,当是安全的。   “两个人跟着,其余人守在山下。”   待走了一段路之后,聂扶摇道:“老夫人,其实我这次来父亲是知道的。”   父亲一直想把她嫁给敬臣哥,尤其是在知晓了敬臣哥的身份之后,甚至鼓励她来漠北寻敬臣哥。   秦老夫人微微一怔,看向了聂扶摇。   聂扶摇:“父亲知晓边关有了战事,也想尽一份力,只可惜他犯了错,皇上不再信任他了。”   聂将军犯的错秦老夫人也略有耳闻。犯了那样的错,确实不适合镇守边关。敬臣已经为聂将军求过情,他们定北侯府仁至义尽。   秦老夫人想了想,宽慰道:“你父亲若是能改过自新,从此不再犯,皇上还是会酌情任用他。”   那个人的性子她知道,虽然在感情上极不专一,但在政事上从不迷糊。   聂扶摇:“嗯,父亲早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直在深刻反省自己。”   走了许久,秦老夫人渐渐发现事情不太对劲儿。   即便冬日刚过,天气尚冷,山里也不该这般安静,没有野鸡野兔出没不说,甚至没有鸟儿的叫声。   她停下了脚步。   聂扶摇诧异地看向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神色渐渐凝重,她什么都没说,只道:“咱们回去吧。”   聂扶摇:“为何?这才走了一小段,山顶上的风景更好。”   秦老夫人没有解释,只道:“我有些冷了。”   聂扶摇还想坚持,看着秦老夫人的神色,她没有说出来。她看了看安静的山林,无奈跟着秦老夫人下山。   结果一行人刚往回走了数十步,一旁的丛林里出现了一伙蒙面人,约摸有二十人左右。   两名护卫立马挡在了秦老夫人面前。   秦老夫人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老夫人,我们首领只想请你们过去做客,不会伤害您的,只要您跟我们走就行。”   聂扶摇:“放肆!侯爷不会饶了你们的!”   黑衣人看向聂扶摇,道:“想必这位就是侯夫人吧?听说侯爷和夫人感情甚笃,那就劳烦夫人也随我们同去。”   聂扶摇并未解释,她道:“既然你知道我和侯爷感情好,那也应该知道侯爷和老夫人关系并不好。你抓老夫人没用,抓我一个人就行。你放老夫人走,我跟你们走。”   为首的黑衣人似乎在犹豫。   秦老夫人不赞同地看了聂扶摇一眼,提起来弓箭朝着为首的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发现时已晚,躲闪不及,箭支擦破了肩膀。   黑衣人顿时恼怒:“速战速决,两个人都带走!”   秦老夫人吩咐侍卫中的一人:“去山下叫人。”   侍卫看了看场面,敌众我寡,多一人少一人并不能影响战局,最重要的是叫来援兵。   他没有犹豫,快速冲破重围,拖着受伤的身体下山去了。   蒙面人有二十多人,秦老夫人、护卫加上聂扶摇一共三个人,结局很明显。   片刻后,护卫倒下了,秦老夫人也受了伤,但她没有放弃。   黑衣人有些恼怒。   这时聂扶摇站了出来,大吼道:“你们不要伤害老夫人,你们不就是想威胁顾敬臣吗?带我一个就够了。我跟你们走,你们放过老夫人。”   带着一不听话的老夫人麻烦太多,不如只带一个年轻听话的。黑衣人想了想,同意了聂扶摇的决定。   秦老夫人:“不行!”   黑衣人想到山下的护卫,一脚把秦老夫人踢得远远的,把聂扶摇带走了。   等护卫们上山只看到了昏倒在一旁的老夫人,聂扶摇和黑衣人都不见了。   护卫们分成两队,一队去追黑衣人,一队护送老夫人回府。   此时聂扶摇并未感到害怕。她早就透露出去消息,称今日老夫人和侯夫人会来马场,算准了梁国的内应会倾巢出动,她早就安排好了人,目的就是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然而,事与愿违。   “怎么办,后面有人追来了?”   黑衣人的头领看向身后,又看看前方通往梁国大营的路,道:“换一条路。”   看着黑衣人行进的方向,聂扶摇顿时慌了。   她提前来探查过此处的地形,知晓那边是悬崖。   “那边是悬崖,没有路的。”   黑衣人看了她一眼,拿了一块布堵上了她的嘴。   聂扶摇恨死意晚了。自己的计划那么完美,若不是意晚安排人跟着,不至于出纰漏。   另一边,护卫把秦老夫人送回了侯府中。   看着受了重伤的母亲,意晚脸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她发现没了聂扶摇的身影,又问:“聂姑娘呢?”   护卫跪在地上,说了整件事情。   意晚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李总管匆匆过来了:“夫人,不好了,城里乱起来了,您和老夫人快躲进密室中。”   怎么事情一起来了?   意晚的心顿时有些慌乱。   瞧着府中人脸上的焦急,意晚极力克制自己冷静下来。   越是紧要关头,她越要冷静下来,不能慌。   意晚细细琢磨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   顾敬臣曾说过近期要和两国开战,聂扶摇邀请母亲去马场,聂扶摇被抓,母亲受了重伤,城里忽然乱了……   绑架聂扶摇的肯定是梁国人,目的就是扰乱军心,威胁顾敬臣。   可为何梁国人放着母亲不抓,反倒是把聂扶摇抓走了呢?   意晚心中一动。   难不成他们以为聂扶摇是她,拿着聂扶摇来威胁顾敬臣?   遭了!   意晚:“让人去军营跟侯爷说我是安全的,母亲……”   意晚顿了顿,道:“母亲也还活着。”   李总管:“是。”   意晚见李总管要离开,又道:“侯爷是信任孙知府的,你去孙知府那边问问是怎么回事,可需要帮忙。”   李总管:“好,我这就去。”   安排好一切,意晚守在了秦老夫人身边。   郎中很快就来了,确切说是被抓来的。   城中大乱,人心涣散。   郎中看到意晚和秦老夫人,愣了一下。   意晚皱了皱眉。   紫叶在一旁斥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为老夫人诊治。”   郎中稳了稳心神,为老夫人把脉。   把完脉,又看过伤口后,郎中道:“老夫人被人踢了一脚,胳膊也被剑划伤了,不过好在伤势不重,养两个月就好了。”   意晚终于放心了。   这时,郎中突然又开口了。   “请问这位是定北侯的母亲吗?”   意晚看向郎中,点了点头:“嗯。”   郎中又问:“您是定北侯的夫人?”   意晚再次点头:“对。”   郎中面色终于轻松了。   意晚:“您为何这般问?”   郎中笑着说:“外头都说老夫人死了,夫人也被梁国人抓走了,延城要失守,大家这才慌张跑路。如今知晓您和老夫人都没事,还有什么可慌的。定北侯那般骁勇善战,延城定会平安无虞。”   意晚怔了一下。   竟然是这样。   郎中走后,紫叶松了一口气,道:“这种谣言想必很快就能澄清,延城也乱不了。”   意晚点了点头。   她抬眸看向了军营的方向。   就是不知顾敬臣那边的情形如何。   梁军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而梁国黩武,青龙国重文,兵力不如梁国。   她是信任顾敬臣的,她相信顾敬臣能守住延城。   可这份信任中还夹杂着担忧。一旦有了担忧,就没那么肯定他能胜利了。   黑衣人在得手后就向梁国传递了信号,梁国早已准备好进攻,三皇子陈兵青龙国边界。   顾敬臣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同时,他还得知意晚被抓了。   斥候:“侯爷,梁军中传来消息,夫人被抓去了营帐中。”   “砰!”随着一声巨响,桌子碎了一地。   在场的人纷纷看向顾敬臣。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定北侯。   面色沉静,眼底冰冷,一身杀气,令人不敢直视。   顾敬臣微微眯了眯眼,薄唇紧抿,手紧紧握成拳,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踏平梁国! 第117章 得胜   ==============   扬风第一次见他们家侯爷这般愤怒的模样, 他在一旁提醒:“侯爷,万一是假的呢?他们只是嘴上说说,并未看到夫人的身影。”   即便知道有这种可能, 顾敬臣的心情依旧不能平复下来。   梁国不会蠢到传播一些谣言, 因为若是假的, 到时候他看不到人,谣言不攻自破。   他们很可能真的把意晚抓走了。   若他们敢伤害意晚, 他有生之年定要铲平梁国!   扬风:“属下这就派人回城去看看夫人在不在城中。”   半个时辰后,梁军中出现了一名女子,那女子的身影和穿衣打扮和意晚有几分相似。   扬风心一沉,他不敢看自家侯爷的脸色,安慰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旁人多少听过侯爷和夫人的故事,知晓侯爷对夫人的情感, 担忧地看向了顾敬臣。   顾敬臣只轻轻瞥了一眼那个身影,整个人便放松下来了。   不是意晚!   梁国三皇子开始在对面叫嚣:“顾敬臣, 本皇子在梁国听过不少关于你和尊夫人的情感故事, 想必你爱惨了这位夫人。如今你夫人就在我们手中, 你说该怎么办呢?”   顾敬臣淡淡道:“你想怎么办?”   三皇子笑了:“这好办!只要你把延城让出来,我立马把你夫人送回去。如何?”   顾敬臣顿了顿,道:“我考虑考虑。”   扬风微微有些诧异。他们家侯爷今日说话的语气怎么怪怪的, 难不成是因为太过愤怒,所以才会如此吗?   他侧头看向了自家侯爷。   从侧面看, 他瞧不出侯爷和刚刚有什么不同, 但又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三皇子:“好, 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思考。晚一刻钟, 我就砍掉她一根手指头。”   说着,三皇子把人带回了营帐。   顾敬臣也回了营帐。   扬风:“侯爷, 他们抓了夫人,咱们该怎么办?”   营帐中将领们脸色也都变得凝重。   顾敬臣没说话。   这时,扬风派去城中查探情况的将士回来了。   扬风:“你怎么回来了?”   说着,他看向了跟在将士后面的守在府中的护卫,脸色沉了下来。   他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顾敬臣看向护卫,平静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护卫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聂扶摇拉着秦老夫人去马场骑马……聂扶摇喊着秦老夫人去爬山……聂扶摇让护卫离得远一些……秦老夫人受了伤,聂扶摇被抓走……城内的百姓以为秦老夫人和侯夫人被梁军抓走,匆忙逃亡,城里乱了起来。   余将军听后直接骂了起来:“那姓聂的贪酒敛财,误了大事,没想到他女儿也这么蠢!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种!”   余人纷纷骂着聂大人和聂扶摇。   扬风只觉得庆幸。只有他知道侯爷有多么重视夫人,若是对方真的抓了夫人,侯爷不知会做出来什么事,怕是这天下都要乱了。   他感慨了一句:“幸好夫人没事。”   余将军道:“是啊,还好夫人机智临危不乱,哎,可惜老夫人还是受了伤。那个聂姑娘可真是个累赘,是个害人精!”   有人道:“既然不是夫人,那咱们就不用受他们威胁了。”   余将军立马附议:“对!反正也是她自找的,自作自受,死了算了。连累了老夫人不说,还得连累军中的兄弟。”   余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纷纷赞同余将军的说辞。   顾敬臣沉声道:“人还是要救的。”   营帐中的人不知顾敬臣和聂扶摇的关系,一时都没开口。   余将军嘟囔了一句:“真他娘的憋屈!”   他接手的是聂将军的烂摊子,延城在聂将军的守护下越来越烂,军心涣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聂将军有多么不称职。这份怒意也迁移到了他的女儿身上。   但他也深深地明白顾敬臣的性子。   只要聂扶摇是青龙国人,他就不可能不救她。   众人开始商议如何救。不过,因为对方不是意晚,所以气氛不似刚刚那般沉闷。   倒不是因为大家讨厌聂扶摇,而是因为意晚的身份,主将夫人代表的意义不同。处理不好,会降低士气,同时还会令对方士气大涨。可对方若只是一个没什么干系的普通人,不会影响士气。   李总管去了知府府中,孙知府也会知晓她和老夫人还在城中。既知晓,散播出去消息,城中就能稳下来。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城中却越来越乱了,城门口挤满了想出城的人,甚至出现了踩踏。   意晚让人去打探了一番,结果发现大家并未相信孙知府的话。   她琢磨了一下,换了一身正式的衣裳,准备出府。   黄嬷嬷极力阻拦:“夫人,外面正乱着,还有梁国人想要抓您,您这时候可不能出去啊。”   意晚:“嬷嬷说错了,梁国人不会再盯着侯府了。”   黄嬷嬷不解:“为何?”   意晚:“因为他们以为我被抓到前线去了。”   黄嬷嬷怔了怔,瞬间明白过来了。她道:“可外面是真的乱,到处都是人,夫人出去怕是会被挤到。”   意晚看着镜中一身盛装的人,道:“没事,小心一些总能出去的。”   意晚坐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小心翼翼地到了城门口。此刻孙知府正站在城墙上,告诉百姓侯夫人和老夫人都活着,延城不会乱。   李总管也在城墙上,他正看着下面的人,试着搜寻里面有没有刻意煽动之人。   这时,他看到了侯府的马车。侯府如今只有两位女主人,老夫人受了伤,马车里的人只能是夫人。他顿时心中一紧,连忙下了城楼。   “夫人,您怎么过来了?这里乱,您快回去。”   意晚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您和孙知府已经解释了一个时辰,百姓真的信了吗?”   李总管:“城门已经关闭,不管百姓信不信,城里最多有些乱,不会出事的。”   意晚没说话,朝着城楼走去。   孙知府并未见过意晚,只是看着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年轻妇人,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您可是定北侯夫人?”   意晚看向孙知府。   在她前世的记忆中,孙知府开了城门放梁军进来。今生他依旧亲自来了城墙,这次他不是放敌人进来,而是在维护城内百姓的安危。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恶人也不是天生就坏,好人也未必一直都善良。   意晚微微福了福身:“孙大人。”   孙知府连忙往旁边侧了侧:“夫人折煞下官了。”   意晚一出现,挤在下面准备出城的人神奇地安静下来,全都看向她。   或许是大家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又或许意晚身上有一种神奇的魅力,能安抚人心,总之大家的目光都随她而动。   意晚看着城下的百姓,轻轻开口:“我娘家姓乔,父亲是永昌侯,他虽是文官,年轻时也曾来过边关打仗,守护一方百姓。夫家姓顾,公爹是老侯爷,当年从梁国手中夺回了这一座城池。如今我的丈夫正在前线抵抗梁军。定北,定北,平定漠北,定北侯就是不败的将军,我相信这一次他定也能击退梁军。大家虽不能上阵杀敌,但却能守好自己的家,保护好自己。因为,你们就是他想守护的人。请大家相信他好吗?”   人群中安安静静的。   这时,有人大声道:“我相信定北侯!”   随后有人附议:“我也相信侯爷!”   越来越多的人说道:“相信侯爷,相信定北侯!”   意晚笑了:“嗯,那请大家回家,守好门户,一起迎接定北侯得胜回来。”   人群中齐刷刷地说道:“好!”   见人群马上要散开了,一个声音大吼道:“这个女人很可能不是定北侯夫人,她是知府找来骗我们的人!”   闻言,不少人停下了脚步。   那人立马指着意晚道:“那人是假的,大家千万别信她,孙知府早就通敌了,他关门的目的是想让梁军将我们一网打尽。”   孙知府气极,涨红了一张脸:“你胡扯什么?我何时通敌了?你莫要在侯夫人和百姓面前诬陷我!”   意晚瞥了一眼说话的人,看向了李总管。   二人想到一处去了,李总管向隐藏在人群中的护卫点了点头。   说话之人立马就被拿下了。   百姓们被吓到了。   意晚:“若孙知府真的通了敌,他应该做的是打开城门放敌军进来,而不是关上城门。对于敌军来说,一座空城更好占领。而对于百姓而言,外面正在打仗,紧闭城门才是最安全的。我不得不怀疑你的身份,你是否是梁军派来的?”   百姓们纷纷点头。   那人挣扎道:“既然你们这么有理,干嘛要抓我!我不过是提出来质疑罢了,你们一定另有所图,被我说中了才会这般恼羞成怒!”   意晚瞥到他怀中露出来信封的一角,立马道:“搜身!”   一封信被搜了出来。   通敌实锤了。   百姓们立马沸腾起来了,恨不得对其踩上两脚。若不是孙知府及时制止,说留他还有用,怕是要被百姓们一人一脚踢死了。   有了这个小插曲,众人对意晚的话更加深信不疑,渐渐散开了。   等百姓们疏散开来,孙知府看向离自己只有两步远的妇人,眼中满是佩服。   他吼了一个时辰了,好说歹说,下面的百姓就是不听。可侯夫人一出现,百姓们立马就信了。   孙知府朝着意晚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夫人。”   意晚:“谢我做什么?我夫君是定北侯,我是青龙国人,此事也是我该做的。”   闻言,孙知府怔了一下,随即笑了。   “是下官说错话了。”   意晚:“其实百姓们应该谢谢您,若不是您,延城不会这般安稳。”   孙知府笑着说:“您过誉了,下官不过是听从侯爷的安排。”   意晚:“婆母如今还在病中,我先回去了,延城就交给您了。”   孙知府郑重应下:“您放心,我定能守好这一座城。”   这一世,孙知府是顾敬臣的人,她相信他。   意晚回了府中,吩咐众人不要再出门。同时清点好府中的人数,做好准备,若是前线失守,府中有多少人可以挡上去。   刚做完这些事,就见正院的一个小丫鬟匆匆跑了过来。   “夫人,老夫人醒了。”   意晚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随她去了正院。   到了正院,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人,意晚吸了吸鼻子,道:“母亲,您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秦老夫人看到意晚安心了不少。她抬手想要拍拍意晚的手安抚她,结果发现胳膊受伤了抬不起来。   意晚连忙握住秦老夫人的手,道:“母亲,您想做什么,直接跟我说便是。”   秦老夫人停下了动作,道:“我只是在想,人老了,还差点连累了你和敬臣。”   意晚摇头:“母亲,您这是哪里话?这件事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您也是受害者。”   秦老夫人:“我还是太大意了,不然事情不会这样的。”   意晚:“要怪只能怪梁国贼心不死,一直觊觎我们青龙国的国土。”   秦老夫人:“那梁贼确实可恨!”   意晚:“您好好养伤,侯爷定能把梁军击退。”   秦老夫人:“嗯,我相信敬臣。”   说罢,秦老夫人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对了,聂姑娘可有回来?”   意晚没注意到秦老夫人对聂扶摇改了称呼。她怕婆母太过难过,犹豫了一下。   秦老夫人:“你直说便是。”   意晚:“她被黑衣人抓走了。”   秦老夫人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今日的事情或许是她安排好的。”   意晚怔了一下。   聂扶摇安排好的?   其实刚刚她就觉得此事过于蹊跷了。只是没有往这一方面想。   秦老夫人:“我不知她究竟想做什么,但我直觉她提前知晓了会有人来抓我们。”   意晚皱了皱眉。   檀香心疼地看着老夫人,道:“她爹就消极抵抗梁军,说不定他们聂家早就跟梁军串通好了。”   意晚并不赞同这种说法。   说聂扶摇通敌卖国她是绝对不相信的,可若不是这个原因还会是因为什么呢?她大张旗鼓地出门能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   让人来抓她?   “或许她是想以自己做诱饵,找出来藏在城内的梁国奸细?”   秦老夫人看向意晚。   她这个儿媳真的是冷静又理智,聪慧又公正。她并没有因为扶摇喜欢她的丈夫就把人往坏处想。   “你很像你的母亲。”   意晚正思考着聂扶摇被抓一事,没料到秦老夫人突然说起了其他。她怔了一下,看向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我虽然和你母亲接触不多,但也多少了解她的性子,你很像她。”   意晚:“您过奖了,我不及母亲良多。”   秦老夫人没再说此事,她接着刚刚的事情说道:“你的猜测比较合理。”   聂扶摇是她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她了解。她是有些小聪明,但若说她通敌到还不至于。   意晚心里燃起来一丝希望:“若真是如此想必聂姑娘还有后手,说不定她没被抓走。”   这样她就不会耽误顾敬臣了。   秦老夫人眼睛亮了亮。   意晚站起身来:“我这就让人去查探。”   秦老夫人:“好。”   意晚去寻李总管了。   李总管很快找到了等在山下接应聂扶摇的人,从那些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事情的确被意晚猜中了。聂扶摇故意散播她老夫人和侯夫人要去骑马的消息,并且在山下安排了人接应。只可惜黑衣人并未按照她的设想去走,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艰险的路。   秦老夫人得知此事,说了一句:“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意晚沉默不语。   此刻顾敬臣再次上了战场。   青龙国这边的人脸色阴沉,对面却是士气大涨,耀武扬威。   梁国三皇子得意地道:“定北侯想好了要怎么做吗?”   顾敬臣:“想好了。”   说着,他的目光从三皇子脸上挪到了一旁的聂扶摇身上。   “你放心地走吧,将士们会记住你的事迹,每逢清明节我也会让人去祭拜你。”   聂扶摇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敬臣,满脸震惊。   三皇子脸上的笑渐渐没了,他看向顾敬臣,问道:“你说什么?你要放弃她?你看清楚了,她可是你的夫人!”   顾敬臣:“看清楚了。”   三皇子见顾敬臣过分冷静,道:“你未免对自己的发妻太过凉薄了,你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顾敬臣没说话。   三皇子一把扯过来聂扶摇,拿起来一把剑,抵在了聂扶摇的脖子上,刀子上瞬间有了血丝。   “定北侯,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这样做?”   此刻顾敬臣也抬起了手中的箭,对上了聂扶摇。   “不劳烦三皇子,我亲自送她上路。”   说着,箭射了过来。   三皇子没想到顾敬臣来真的,想到他那百发百中的箭法,看着站在身前的人,顿时慌了。他连忙把聂扶摇往前面推了一下,人也下意识往右边躲了一下。   然后,箭支射到了肉里。   却是三皇子的胸口。   三皇子左边有副将站着,顾敬臣瞄准的正是三皇子的右边。   三皇子如他所料,躲去了右侧。   三皇子倒下了。   两军都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反转,鸦雀无声。   梁军的副将第一个反应过来,看着被推到在前面的聂扶摇,立马就要上前。   顾敬臣一支箭又射了过来。   第一箭顾敬臣能中,那是因为他出其不意,对方没料到他会有此举,躲闪不及,慌忙择路才会如此。这一次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这次副将提前有了准备,躲开了。   顾敬臣看着呆愣愣的聂扶摇,大吼一声:“蠢货,还不赶紧把剑捡起来!”   听到这一声吼,聂扶摇终于回过神来,捡起来三皇子手中的剑,跟副将打在了一处。好在她有些功夫在身上,勉强能跟人过上两招。   顾敬臣:“梁军主将已死,这是我们决胜的好时机,众将士随我一同抵御外敌!”   “杀!”   “杀!”   “杀!”   相较于青龙国士气高涨,没了主将的梁军顿时军心涣散,六神无主。看着来势汹汹的顾敬臣,想到他刚刚那一箭,吓得腿都要软了,生怕下一瞬他手中的箭会射向自己的胸口。   士气一旦没了,若是想赢那就难了。   天黑之时,前线终于传来了一些消息,梁国的三皇子被顾敬臣一箭射杀,聂扶摇也得救了。   秦老夫人得知此事,说道:“等她回来赶紧送她回京!”   从前在京城时,聂扶摇时常来府中陪着她。二人脾性相投,兴趣一致,她的确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如今却是不同了。她在大事上如此不分轻重,着实让人失望。   梁国主将被杀一事很快传遍了延城,传遍了青龙国,也传遍了梁国。   一国皇子被杀,引起了梁国的愤怒。   然而,梁国的愤怒只是愤怒,暂时是无形的,顾敬臣的愤怒却是实质化的。   纵然意晚并未真的被抓,可梁国打算抓意晚一事还是令他愤怒不已。   这一次梁军没有成功,难保没有下一次。若他像前世一般没来得及救下意晚,怕是这一生都会不安。   他再也不想过没有意晚的日子。   顾敬臣给昭元帝写了一封信。   青龙国的将士们势如破竹,一个月内,顾敬臣一举击溃了梁军,越过两国二十年前划定的边界线,打到了梁国边境之城平城。   等梁国国君想要调兵抵抗之时,发现自家的西面也被青龙国挑起了战争,一时之间顾不过来。   顾敬臣陈兵在梁国的边境之城平城城外,日日派人去攻城。   半个月后,梁国国君终于递了投降书。   青龙国和梁国重新划定边界,两国中间数百里的广袤之地划分给青龙国。平城作为两国的边界,以后成为一个贸易城镇,两国都来此进行交易。   顾敬臣在梁国成了恶煞,而在青龙国,他名声大噪,成了一个英雄。   梁国这些年来时不时就侵扰青龙国的边境,而因他们兵力足,青龙国时常送些东西求和平。梁国因此更加放肆,每每都囤兵青龙国边境,索要好处。   如今这种局势改变了。   青龙国终于压了梁国一头。   因顾敬臣身份不再是个秘密,因此,一时之间,百姓们都支持他上位。   --------------------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一章~   本章评论区发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前。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118章 回府   ==============   有支持顾敬臣的人,也有反对他上位的人。   对于顾敬臣在民间的呼声越来越高,朝中一些大臣们的心情有些复杂。   人人都希望有一个强大的国君。   可若这位国君尚武,而自己又是一个文官的话, 事情就不同了。   尚武的国君若是上位势必会重用武将, 削弱文官的势力。   文官们对顾敬臣真的是又爱又恨。   颜嫔得知此事, 连忙让自己的儿子四皇子去笼络那些对顾敬臣不满的朝臣,并且嘱咐儿子礼贤下士, 对这些文臣客气些。   皇上就这么几位儿子,除了顾敬臣,剩下的几位皇子都摆在了眼前。   二皇子和三皇子参与朝政多年,有多少本事大家都知晓。这二位资质平庸,更像他们的母妃,没有继承一丝皇上的睿智。   颜嫔虽然犯了错, 可四五六三位皇子中,五皇子过于迂腐, 不像个皇子, 六皇子又太小, 听说也不太聪慧,也就四皇子还可以。   如今四皇子渐渐活跃在人前,瞧着倒是比二皇子和三皇子强上一些。   文臣们和四皇子走得近的越来越多。   冉妃得知此事, 再次庆幸自己冒着被皇上发现的风险揭露了顾敬臣的身世。   自己的娘家没什么根基,儿子又小, 这皇位怎么都轮不到他们头上。若是皇位落到四皇子身上, 等待他们母子俩的就是死。   如今众人都知晓了顾敬臣的身份, 看他时自然和从前不同。   文官中的确有一部分人不喜顾敬臣, 可也有支持他的人。不说别人,在文臣们颇有威望的永昌侯府, 以及门生遍布青龙国的太傅府定是支持顾敬臣的。   武将们也几乎全都支持顾敬臣。   即便顾敬臣如今不在京城,他的呼声也是最高的,四皇子没法跟他比。   她只求顾敬臣能早些回京,千万不要一直留在漠北。   顾敬臣可没心思管朝中大臣如何想,他已经两个月没见着意晚了,心急如焚。   聂扶摇跟着顾敬臣打了两个月的仗,越发佩服他,如今瞧着事情尘埃落定,上前来恭贺。   “敬臣哥,你真厉害,以后你若想更进一步,再也没人可以阻挡你了。”   世人都说定北侯冲冠一怒为红颜。乔意晚没有被抓,那么这“红颜”自然指的就是自己,可见自己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   闻言,顾敬臣眯了眯眼。这两个月他一直在打仗,险些忘了她还在这里。他凉凉地瞥了扬风一眼。   扬风吓得缩了缩脖子,道:“侯爷,属下并不知此事。”   这两个月来不仅侯爷在打仗,他也一直在前线。他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他们家侯爷,哪里有心思去管旁人。他早把这么不重要的人忘了。   余将军可没忘。他因中毒,身子不好,这两个月一直守在城中。如今战事打完了,侯爷终于允许他过来了。   他没能跟随侯爷打这一仗,心里正憋屈着。   看到聂扶摇没什么好心情。   “聂姑娘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别以为你说了两句好话别人就忘了你之前干了什么蠢事!”   聂扶摇脸上的笑僵住了。   “余将军,您这么说就过分了。我知道我险些误了侯爷的大事,可我也不想被梁军抓走,我是无辜的,是受害者。”   余将军真的要气死了:“你是不是无辜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别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你非得带着老夫人,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聂扶摇顿时有些心虚。转念想到自己做此事的初衷,她又镇定下来。   “我这都是为了帮侯爷分忧。”   余将军:“我呸!分什么忧了?你被抓了还要冒充夫人,弄的军心不稳!你还敢说自己有功?”   聂扶摇狡辩:“我若不说我是夫人,怕对方会杀了我。”   余将军:“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自保?也不知聂大人在家中如何教育你的,竟然养出来你这样的性子。”   聂扶摇觉得自己的计谋没问题,只不过运气不好,没能完成罢了。她心里也很是憋屈,道:“父亲请先生教我读书,我从小便熟读兵书。这一次的计谋也没什么问题,若非侯夫人从中横插一脚,也不至于会被梁军抓走。”   说着,聂扶摇看了顾敬臣一眼。   余将军:“你竟然还敢把责任推到夫人的头上?”   见聂扶摇在看顾敬臣,他生怕侯爷会误会夫人,忙道:“你莫要诬陷夫人,这事儿可跟夫人没什么关系。夫人做事最是稳妥。若你不自作聪明把老夫人拉出去当诱饵,若你不把护卫撵走,绝不会被抓!”   这两个月来他可是亲眼见证了夫人是如何做的。   夫人端庄大气,温婉善良,那才是真正的侯门贵女。   在聂扶摇把事情推到意晚身上的那一刻,顾敬臣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来人,即刻送聂姑娘回京城。”   聂扶摇怔住了。   余将军笑了。   聂扶摇:“敬臣哥,你为何要这样做?我又没做错什么,我还跟着你打了两个月的仗。”   顾敬臣:“送走!以后你就不要来定北侯府了。延城的不要来,京城的更不要去。”   聂扶摇:“我……”   顾敬臣:“有事也不要来,无事更不要来。”   聂扶摇看着顾敬臣的眼神,忽然就想到了两军对峙之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这般凉薄。   心头顿时一紧,脸色白了几分。   顾敬臣抬了抬手,让人把聂扶摇带走。   聂扶摇这次没有挣扎。   余将军看着聂扶摇狼狈的模样,笑着说:“侯爷英明。”   顾敬臣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扬风看了看顾敬臣的神色,又看向余将军,问道:“余将军,您刚刚从城内过来,不知夫人怎么样了?”   余将军:“夫人挺好的,时常给我们守城的将士送些吃食,大家都说夫人好。”   扬风见自家侯爷脸色好看了不少,又道:“都说了什么?你跟侯爷说一说。”   余将军还以为侯爷想听守城的事情,看着侯爷脸上的笑,他道:“啊?好。”   接着,余将军说起了关于意晚的事情,顾敬臣一直认真听着。   不多时,孙知府过来了。   顾敬臣交待他在此处建城墙一事,又嘱咐了余将军一些事,匆匆回了延城。   顾敬臣一入城,不知是何人惊呼一声:“定北侯回来了!”   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看向了顾敬臣。   “侯爷回来了。”   “侯爷回来了。”   城内的百姓自觉地站在了路两边,欢迎着顾敬臣回城。   顾敬臣的马不自觉走得慢了些。   终于,顾敬臣回到了定北侯府中。   仗虽然只打了两个月,可是,从他离开侯府到现在回来可不只两个月了,得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不见,也不知夫人是胖是瘦,还记不记得他。   顾敬臣忍住内心对意晚如潮的思念,先去了正院。   母亲之前受了伤,也不知好了没有。   如今已经是五月份,天渐渐热了起来。   秦老夫人正在院子里练剑。   顾敬臣仔细看了看,母亲的动作看起来如行云流水,可见这些日子没少活动,想来身子应该无碍了。   顾敬臣:“母亲。”   秦老夫人收了剑,看向许久不见的儿子。   “回来了。”   顾敬臣:“嗯。”   秦老夫人:“回来就好。”   顾敬臣:“母亲这几个月可还好?”   秦老夫人:“挺好的。我伤势不重,半个月就能下床了,意晚时常嘱咐厨房为我做一些药膳补一补,身子渐渐好了。后来我又请师傅教我练剑,把从前的功夫都捡了起来。”   顾敬臣仔细看了看秦老夫人的脸色,道:“母亲气色倒是比从前好多了。”   秦老夫人笑着说:“嗯,大家都这么说。”   说罢,她看着儿子,感慨了一句:“你父亲当初没能办到的事倒是被你完成了。”   秦老夫人指的是彻底击退梁军。   顾敬臣:“这只是一时的,若是兵力跟不上去,等梁军恢复过来早晚还会打回来。”   秦老夫人:“至少十年内他们是有心无力。”   顾敬臣:“嗯,母亲说得对。”   秦老夫人:“对了,聂姑娘你如何安排的?”   顾敬臣:“今日儿子让人把她送回了京城。”   秦老夫人:“这样做就对了。聂大人虽然和你父亲关系好,这些年咱们对聂家也算是仁至义尽。逢年过节送送礼,平日里就不要再来往了,他们府上的事你也莫要再插手。”   聂扶摇自作主张的事还是触怒了秦老夫人。   顾敬臣:“好。”   秦老夫人:“行了,去看看你媳妇儿吧,几个月不见,你怕是想她了。”   顾敬臣脸上难得流露出来一丝羞赧。   秦老夫人催促:“快去吧。”   顾敬臣顿了顿,道:“儿子告辞,晚上再来陪母亲用饭。”   秦老夫人:“去吧。”   顾敬臣匆匆离去。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秦老夫人跟檀香说道:“如今战事已平,他们二人不必再聚少离多,我怕是要抱孙子了。”   檀香笑着说:“可不是么。”   顾敬臣一进入院子就问意晚的去向,得知她正在看书,他抬了抬手,没让人通报,径直走向了正房。待走到门口,他透过一侧的窗子看到了正靠在迎枕上看书的意晚。   意晚正半躺在窗边的榻上看书,忽然眼前投下来一方阴影。   她抬眸看向了窗外。   只见眼前站着她朝思暮想之人。   她的眼神从平静到错愕,逐渐变成了弯弯的月牙。   顾敬臣低头亲了亲意晚的唇。   意晚被他唇边的胡子扎得有些痒,又有些疼,但她忍住了,抬起来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   顾敬臣亲着亲着逐渐不满足了。   意晚一个眨眼的功夫,顾敬臣从窗外翻到了榻上。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敬臣就把她打横抱起,朝着里间走去。   意晚:“要不,你先去洗洗?”   顾敬臣动作顿了顿,道:“嫌弃我?”   看着顾敬臣的眼神,意晚本想否定。可仔细一想,若是不提前说出来的话,此事难受的还是她自己。故而,她鼓足勇气,又补了一句:“顺便刮刮胡子。”   顾敬臣眯了眯眼,脸色变了。   意晚推了推顾敬臣:“快去!”   顾敬臣起身离开了。然后,下一瞬他直接把意晚抱了起来,朝着净房走去。   “不如夫人陪我一起。”   “我……”   后面的话被顾敬臣吞入腹中。   顾敬臣还是很听意晚的话的,又是沐浴又是刮胡子。不过,身子是和意晚一起洗的,胡子也是他拿着意晚的手给他刮的。   虽然听话,但还是把该占的便宜都给占了。   事后,意晚趴在顾敬臣的怀中睡了过去。   这几个月顾敬臣的心一直提着,鼻间永远充斥着血腥味儿。   意晚身上总是有一种淡淡的香气,这种气味熟悉而又令人安心。他的心渐渐平复下来,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顾敬臣:媳妇儿好香(╯▽╰ )~~~ 第119章 红颜   ==============   二人一睡就是半日,直到天色昏暗时方醒了过来。   意晚梳洗了一番,瞧着镜中的自己,特意换了一件能遮住脖子的衣裳。   顾敬臣嘴角一直噙着一抹笑。   意晚透过镜子看到了顾敬臣脸上的神色, 微微有些不悦。   “都怪你。”   顾敬臣忙敛了脸上的笑, 认真地道:“嗯, 怪我,下次为夫注意些。”   意晚想到那些场面, 脸色泛起红晕,抿了抿唇,没再说他。   随后二人一同去了正院。   秦老夫人看着儿媳的含羞的神态,再看儿子一身清爽的模样,什么都明白了。   意晚瞧见婆母看她的脖子,心虚地垂下了头。   秦老夫人并未多问。   吃过饭, 意晚和顾敬臣离开了正院。   刚走出正院,顾敬臣就牵起了意晚的手。   夜晚凉风习习, 没了白日的燥热, 凉爽了许多。   如此良辰美景, 意晚忽而想到一事,问道:“大家都说定北侯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是不知侯爷为的是哪一位红颜。”   顾敬臣失笑:“夫人觉得呢?”   意晚:“这是你做的事, 我怎么会知道?”   顾敬臣捏了捏意晚的手:“夫人这般聪慧,能安抚住延城的百姓, 怎会不知为夫的心意。”   意晚看向顾敬臣。   她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小心眼了, 尤其是在面对顾敬臣相关的事情时, 总是不够大度。她时常会因为一丝丝小事而介怀, 对待聂扶摇的态度也有失公正。   微风吹过,像是吹走了意晚心里那一丝丝介意。   她笑着说:“你自然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 你是为了延城,为了青龙国的百姓。”   前后两世,顾敬臣都在乎百姓,在乎边关的安危。每次边关有战事,他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她明明深知这一点的,却还是因为女人的嫉妒心而有所怀疑。   是她的错。   意晚以为自己猜对了,没想到顾敬臣否定了自己的观点。   顾敬臣:“看来夫人还是不够了解我。”   听到这句话意晚眼中有一抹讶色。   难道他不是为了百姓?   不可能。   望着意晚眼中的疑惑,顾敬臣揉了揉意晚的头,说了一句:“夫人未免把为夫想的太高大了。我虽是为了延城的百姓,但更多的是因为夫人。若梁国不把主意打到夫人身上,为夫怕是不会这般愤怒。”   意晚眼睛逐渐放大,灼灼地看向顾敬臣。   他竟是为了她……   是了,前世他并未打到梁国的门口,只是守护住了青龙国的国土。今生他越过了两国之间的分界线。   他说的是真的。   顾敬臣又开口了:“至于旁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夫人难道没听说为夫在两军交战之时拿起来箭射向她吗?我听说朝中有御史因为此事还参了我一本。”   意晚的心情从欣喜转为愤怒,她瞪大了双眸,问:“他为何要参你?”   顾敬臣:“自然是参为夫不顾百姓安危,只顾取敌将首级,太过贪功冒进。”   意晚抿了抿唇,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说,最终她道了一句:“这位御史是疯了吗?”   顾敬臣又没真的想杀了聂扶摇,这只是诱敌之计。那一箭直接决定了此次战争的结果。没想到竟还有人因为此事弹劾他。   那一群人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睁眼说瞎话,是非不分,轻重不分。   意晚鲜少会这般说人,顾敬臣瞧着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为夫初时对这位御史的弹劾嗤之以鼻,后来却有些感激他了。”   意晚:“为何?”   顾敬臣:“至少他为为夫正了名,好叫天下人明白我对聂姑娘狠心至极,心中只有夫人一人。”   意晚很开心能听到顾敬臣对自己说这样的话。然而,她更心疼他被世人误解。   “你不计较是你的大度,但这位御史因为个人私利弹劾你是他的不对。”   顾敬臣见意晚一心维护他,心痒难耐。白日里体谅她身子弱,他并未索取太多,终究是不满足。此刻有些后悔了。   “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政治立场,支持的人不同,便认为对方都是错的。”   “这样的习气真不好。”   顾敬臣捏了捏意晚的手:“回去吧。”   意晚:“嗯。”   顾敬臣立了大功,理应受重赏。   可又如何赏呢?   若是寻常的人立了如此大功,定会加官进爵,荫及父母妻儿。   可天下人都知道顾敬臣是皇上的儿子,皇上总不能给儿子封国公。若没人知晓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倒是可以这样做。如今既然都知道了,昭元帝就不想再这样做了。   和国公相比,他更想让儿子回来做太子,把自己的皇位传给他。   因此,顾敬臣只得到了一句口头表扬,以及一些珍宝。   莫说爵位,田地也没给。   意晚听着圣旨,看向了顾敬臣。   待内监读完圣旨,顾敬臣站了起来,从内监手中接过了圣旨。   内监恭敬地对顾敬臣行礼:“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太后和皇上都十分想念您,盼您早日回京。”   这话意有所指。   顾敬臣没应这句话。   内监丝毫没感觉到怠慢,依旧恭敬,甚至连意晚为其准备的红包都没敢收。   待内监离开,意晚再次看向顾敬臣。   顾敬臣直接把圣旨递给了扬风。   随后,二人回了院中,坐在榻上看书。   意晚见顾敬臣情绪似乎不高,琢磨了一下,问:“你可是介意皇上给的赏赐太轻?”   顾敬臣的目光从书上挪到了意晚的脸上。   意晚:“虽然皇上没给太多赏赐,但我想皇上应是看得到你立的功劳。”   顾敬臣:“嗯,我知道。先帝一直想要摆脱梁国的侵扰,皇上也很在意边关的局势,如今这样的局面定是他想要看到的。”   意晚不解。   “那为何还给你这么轻的赏赐?”   顾敬臣握着书的手顿了顿,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意晚突然灵机一动,凑近了顾敬臣,低声问:“难不成皇上想让你——”   说到这里意晚指了指天。   又道:“所以故意不给你赏赐。”   顾敬臣微微叹气,揽过意晚的腰,把她放在了腿上。他用下巴蹭了蹭意晚的头发,道:“为夫也是这样想的。”   意晚抬手把玩着顾敬臣腰间的玉佩,问了一句:“那你是如何想的?”   顾敬臣沉默片刻,道:“在太子出手之前,为夫从未想过这件事。但在太子出手之后,一切就不同了。没了太子,还有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以后不知还会不会有其他皇子……”   有些事情不是他想不争就能不争的,也不是他不想要就能不要的。   只是,自己的身份……   母亲的苦楚,父亲的名声也不得不考虑。   顾敬臣抱紧了意晚,道:“不过你放心,我总能护着你的。”   意晚看着手中的玉佩,听着顾敬臣的话,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抬眸看向顾敬臣,道:“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看着意晚信赖的眼神,顾敬臣心中滚烫,低头亲了亲意晚。   有她陪着,不管将来会有什么样的风雨他都不惧,也会把她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妥善保护。   懂的人自然明白昭元帝的意思,不懂的人误以为昭元帝不再喜欢这个儿子,又或者是不喜欢儿子冒进打仗。   诸位皇子的支持者,以及文臣们终于动起来了。   儿子得胜归来,秦老夫人也有了精力关注其他。比如,儿子被弹劾一事。   经过调查,她这才得知儿子去打仗的这两个月,朝中弹劾他的帖子竟然有近二十个。而在儿子得胜之后的半个月里,几乎日日都有人弹劾他,最多一日竟有三个。   她和意晚生出了同样的想法。   这些人是疯了吗?   打了胜仗不夸反骂!   更可恨的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竟然留中不发。   之前儿子在打仗时他还严惩那些弹劾的大臣,如今打了胜仗,梁国签了投降书,他反倒是任由那些人诋毁儿子。   他果然还跟从前一样虚伪、自私、不配做父亲!   秦老夫人从前在京城中提都不提昭元帝,如今远离京城,她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日日在府中骂昭元帝。她恨不得写封信去骂昭元帝,又嫌脏了手,没写。   众人皆知她和昭元帝的关系,听到她骂昭元帝也没人敢说什么。   骂过昭元帝之后,夜深人静之时,秦老夫人终于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那虚伪的男人对儿子尚有几分父子之情,如今还这般对待儿子。若是有一日他死了呢?他那一群愚蠢的儿子登基称帝,又会如何待敬臣?   一想到此事,秦老夫人顿时睡不着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敬臣手握兵权。如今支持者日渐增多,朝中几乎所有的武将都支持他,文臣也有不少倒向他的。京城中一些老臣也是支持他的,反观其他皇子支持者少得可怜。   那些皇子此刻定是恨死了敬臣。   可那些皇子里面终会有一人会登基称帝。   等到他们成了皇上,对于敬臣这种功高盖主、又有那么多支持者的皇子会如何处置?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秦老夫人背后生出来一身的冷汗。   历史上有无数鲜血淋漓的例子在告诉她儿子的结局。   她突然想到了儿子之前想要争皇位时和她说过的话。   “若我只是父亲的儿子,我什么都不会去争,可我偏偏不是……”   是啊,儿子偏偏不是侯爷的儿子,而是那个人的儿子。   秦老夫□□头紧紧握了起来,心也被攥紧了,片刻后,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拳头渐渐松了下来。   她不想儿子改了姓,跟那个男人姓周,可若不这样做,儿子怕是性命难保。   秦老夫人眼神黯淡下来。   一夜无眠。 第120章 决定   ==============   梁军已被打退, 短时间内不可能卷土重来。军营有余将军掌管,延城有孙知府在治理。顾敬臣终于闲了下来。他日日和意晚腻在一处,很是过了一段神仙日子。   他每日都陪在意晚身边, 闲来无事教意晚射箭。   瞧着意晚射箭的模样, 他再次想起了之前的疑惑。意晚射箭的小动作和他可真像。可意晚并未如他一般有着前世的记忆, 今生他并未教意晚,这是她跟旁人学的。   意晚瞧出来顾敬臣的疑惑, 笑着问:“侯爷,我射箭技术如何?”   顾敬臣一向是夸意晚的,从不说贬低她的话。而意晚在射箭上的水平的确不错,可圈可点。可他却板着脸,违心说了一句:“不怎么样。”   因为,不是跟他学的。   意晚眨了眨眼, 道:“那一定是之前教我的那位师傅水平太差了。”   这话顾敬臣爱听。   “对。不过夫人也莫要灰心丧气,以后为夫教你, 你的射箭水平定能提升。”   意晚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敬臣不解:“夫人笑什么?”   意晚笑着说:“没什么, 就是觉得你说的对极了。”   顾敬臣不明白意晚为何忽然笑得这般开心。不过, 她开心,他也会觉得开心。他抬手使劲儿揉了揉意晚的头发,心里那一点嫉妒也消散了。   “其实你射箭水平挺好的, 想必之前教你的那位师傅没少下功夫。”   闻言,意晚微微怔了一下。   前世顾敬臣的确没少下功夫, 时常拉她去练习。那时她不懂顾敬臣想和她待在一处, 心中有些畏惧他, 吓得不行。为了少跟顾敬臣接触, 她私下没少练习。即便如此,顾敬臣似乎依旧不满意。   如今想来他的不满定不是因为自己水平太差, 而是想多和她相处吧?   “嗯,他很用心,水平也很高。”   顾敬臣也想到了前世教意晚的情形。那时他别别扭扭的,不肯将自己对意晚的心意说出来。想对她好,却总是把事情搞砸。   “以后为夫亲自教你。”   “好!”   说着,顾敬臣站在了意晚身后,将意晚圈在了怀中,握着她的手,拉起了弓。   正中靶心。   练了几次箭之后,顾敬臣瞧出来意晚不爱射箭,就陪着意晚在房中。   想来前世她定也是不喜欢射箭的,只是畏惧自己不敢说出来。   意晚绣花看书,他就坐在一旁为意晚作画。   京城中   颜嫔见朝中弹劾顾敬臣的折子越来越多,而自己的儿子也越发受皇上重用,心里得意极了。不过,如今顾敬臣的支持者依旧是所有皇子里最多的,不能对其掉以轻心。   颜嫔吩咐儿子:“趁着你父皇如今喜欢你,又有那么多的文臣厌恶他,你赶紧让人弹劾顾敬臣,把他手中的兵权收回来。”   四皇子笑了:“母妃和儿子想到一处去了。儿子早就想这么做了,最近一直让人拟折子。”   听到儿子的安排,颜嫔安心了许多。   “你能想到这一点很好。支持顾敬臣的人再多咱们也不必怕,怕就怕他手中有兵权。只要收回来他手中的兵权,他就对你造不成多大的威胁,有再多的支持者也不必怕。”   四皇子:“儿子这几日就让人写好折子弹劾顾敬臣,收回他手中的兵权。”   延城那边岁月静好。   一个月下来,顾敬臣的书桌旁已经存了一摞意晚的肖像画。   顾敬臣的画技并不是特别好,跟言鹤没法比,可意晚却从这些普通的画技中看出来满满的爱意。她让人将画装订成册,时常拿出来看看。   顾敬臣见意晚这般喜欢自己的画作,受到了鼓励,画得更认真了。   同一个定北侯府,悲喜却不同。   正院里,秦老夫人已经一个月没睡好觉了。   这一个月来她日日打探着京城中发生的事情,越听越难受,越听越睡不着。   在她得知四皇子建议皇上收回敬臣手中的兵权,而皇上也在朝堂上讨论此事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看着日日腻在一起的儿子和儿媳,她把儿媳叫了过来。   “敬臣可有跟你提过京城的事情?”   意晚想了想,摇头:“没有。”   至于二人讨论过关于皇位继承的事情,她隐去没说。   她明白,这件事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于皇上而言,顾敬臣是他最优秀的儿子,他希望顾敬臣能继承皇位。   而对于婆母而言,若是儿子继承皇位,那就是把当年的伤疤彻底揭露,定会鲜血淋漓。婆母的骄傲、老侯爷的脸面全都要被拿出来践踏。   老侯爷养育顾敬臣多年,顾敬臣对其很是濡慕和敬仰,婆母也对老侯爷感情很深。   此事终究还是要婆母和顾敬臣自己做决定,旁人无权干涉。   秦老夫人皱了皱眉:“那你可知有人写折子弹劾他?”   意晚点头:“知道。”   顾敬臣这些日子一直在后宅处理事务,此事他并未瞒着她。   秦老夫人见儿媳淡定的模样,问道:“你就不担心吗?”   意晚想了想,道:“不担心。”   秦老夫人急了:“你是不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往日那么灵透的儿媳于大事上怎么突然有些糊涂了。   这么大的事情,儿子不急,儿媳不急,就她一个人急得不行。   意晚看向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生怕儿媳没懂,说得更清楚了些:“若有一日皇上死了,跟他有过仇怨的二皇子三皇子,又或者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登基,敬臣该如何自处?”   意晚想到顾敬臣前世的经历,道:“我相信他,不管最终是哪位皇子登基,他都能保护好定北侯府。”   秦老夫人看着儿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不知儿媳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对儿子太过信赖过分相信他。   “你可知他之前跟诸位皇子争过皇位?”   意晚点头:“知道。”   秦老夫人惊讶:“知道你还不担心?那些皇子知道他的野心,如今又有那么多人支持他,如何能放心他?”   意晚顿了顿,道:“母亲可知他当初为何争?”   秦老夫人没说话。   意晚:“他其实从来没想过要做皇帝。之所以争,是因为当年您那突如其来的病是太子下的药,因为太子对付您,也想绑架我,所以去争。因为在太子倒台之后,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开始对付定北侯府,所以又去争。因为颜贵妃一直撺掇诸位皇子对付定北侯府,所以继续争。因为,不争就是死,为了保全我们的性命所以才争。”   秦老夫人怔住了。   等意晚走后,秦老夫人细细品味意晚的话,方才明白了许多事。当初她太过愤怒,以至于误解了儿子,怀疑儿子。如今仔细想想,儿子从前的确没有争皇位之心,是后来的迫不得已。   那时他站在太子背后,甘心为太子做事。想来也是误解了当年的事,对太子生出了愧疚之心。   若是太子后来不出手对付她和意晚,想来他还是会忍着太子。   此事,怪她。   当晚秦老夫人再次失眠,不过,她今晚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第二日儿子来请安时,秦老夫人直截了当地问道:“当初你带我离开京城,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顾敬臣微怔,看向母亲。   秦老夫人:“我想了月余终于想明白了一事。那个虚伪的男人一直就想让你继承他的皇位,定不会这般轻易放弃你。他知道我是你的牵绊,不会轻易放我离开。所以,你一定是答应了他什么。如今你失信于他,对不对?”   不然他会突然纵容皇子们和朝臣弹劾儿子。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维护儿子。   顾敬臣抿了抿唇,默认了此事。   秦老夫人:“是什么?”   顾敬臣:“儿子答应皇上,打了胜仗就回京。”   秦老夫人眼中流露出来了然的神情,嗤笑一声:“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他处心积虑没安好心!他故意不给你奖赏,纵容朝中大臣弹劾你,这是在敲打咱们母子俩。”   顾敬臣垂眸不语。   秦老夫人:“不,他是在敲打我。他在告诉我,如果我拦着你不让你回京城,将来你的结局会很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令人生厌!”   想到昭元帝当年做过的事情,秦老夫人越说越气:“你就别回去,我看他能拿你怎样!他虽然虚伪但看中百姓和国家安定,定不会传位给他那一群不成器的儿子。你等他快死了再回去!回去直接继承他的皇位,然后再把那些对付你的皇子通通圈禁起来,让他看着自己儿子的惨状,气死他!”   闻言,顾敬臣看向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骂了一会儿昭元帝,舒展多了。见儿子正静静地望着自己,她也看向儿子。   “敬臣,之前是母亲不对,当年的事情没有告诉你,前些时候还因为自己的缘故误会了你。如今我想通了,你不必顾忌我,把皇位争过来吧。”   看着母亲眼底的悲伤,顾敬臣心中一痛,道:“母亲,这皇位并不是非得由儿子来坐,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秦老夫人抬了抬手,制止儿子继续说下去。   “你固然还有其他的办法,扶持一位听话的皇子,或者把兵权死死握在自己手中和新皇对立。但都是两败俱伤的场面,伤的还是青龙国的百姓。你父亲……”   秦老夫人顿了顿,道:“想必你父亲也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形。”   提及老侯爷,秦老夫人和顾敬臣母子俩都沉默下来。   秦老夫人:“你我都明白,只有你去做皇上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说着说着,秦老夫人忽而笑了。   “这或许就是老天对他的报应吧,生的儿子各个不成器,到头来还是要把自己的江山传给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3 第121章 回京   ==============   顾敬臣离开正院后回了自己的小院中, 他就坐在榻上,既没有看书也没有画画,静静喝茶。   意晚正在处理府中的庶务。处理完之后, 她终于得空关注顾敬臣。   她走到顾敬臣身前, 问:“可是有烦心事?”   顾敬臣看向意晚,抬手圈住了她的腰身。   意晚的腰身很是纤细,即便穿着冬日的厚衣裳, 顾敬臣也能轻易圈住。   顾敬臣把脸埋在意晚腹间,用低沉的嗓音说道:“谢谢你在母亲面前为我解释。”   闻言,意晚笑了。她抬手摸了摸顾敬臣的头,道:“咱们是夫妻,侯爷这样说就见外了。”   意晚想到昨日母亲把她叫过去问的话,她大概明白了什么, 没再多问。   顾敬臣此刻心里极为复杂,他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就这般一坐一站, 相互依偎在一起。   意晚瞥了一眼一旁的书桌。   书桌上除了她的肖像画, 还有一摞更高的东西, 那就是来自京城的信件。有写给她的,也有写给顾敬臣的。   这些信件无一例外全都是在说京城如今的形势。   细细读来却发现,信里的内容表面是在说京城的形势, 深层却是劝他们二人回京。尤其是永昌侯的信。   意晚并未给父亲写回信,只给母亲写了。   而顾敬臣并未看过这些信。   若顾敬臣做了决定要回京, 那么这些信还是有必要看看的。   “现在要看看信吗?”意晚问。   顾敬臣的目光看向了那一摞信件。   京城中, 永昌侯瞧着皇上对四皇子的宠爱一日胜过一日, 内心越发焦急。   他见夫人收到了女儿的回信, 忍不住问道:“夫人,意晚可有跟你说敬臣是如何打算的?”   陈夫人瞥了一眼焦急的乔彦成, 淡淡道:“没有。”   乔彦成听了直叹气。   女儿什么都好,就是不关注朝中形势这一点不太好。   “他们是不是不知道京城如今的形势?”   陈夫人没回。   乔彦成又道:“我听说敬臣打了胜仗后,皇上是想好好赏赐他的,结果颜嫔不知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不仅没赏敬臣,甚至把四皇子带在了身边,允许他参与朝政。皇上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陈夫人依旧没回。   “颜嫔从前就对付敬臣,若是四皇子上了位,敬臣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不说从前,就是现在,四皇子已经建议皇上收回敬臣手中的兵权,皇上似乎也有些意动。”   或许是乔彦成的话过于离谱,陈夫人终于抬眸看向他。   “敬臣是定北侯,皇位跟他有什么关系?”   乔彦成满腔的话堵在了胸口。   顾敬臣是定北侯不假,可这个身份并不是真的,只是表面上的。他是皇上的儿子,这一点天下皆知。   “夫人,你明知他的身份的。”   陈夫人:“我只知他是我的女婿。至于他其他的身份,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乔彦成又被怼了一下,顿了顿,道:“是啊,他是意晚的丈夫,是咱们的女婿,我这不是在担心意晚么。”   陈夫人直接戳破了乔彦成的心思:“侯爷究竟是在担心意晚还是关心侯府的荣华富贵?”   乔彦成:……   陈夫人实在是烦了永昌侯最近絮絮叨叨的模样,道:“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侯爷比我了解。”   乔彦成怔了一下。   陈夫人:“花心好色。”   乔彦成张了张嘴想反驳。   只听陈夫人又道:“但勤政爱民。”   乔彦成松了一口气。   陈夫人:“这些年皇上的偏爱只给了定北侯一个人,何曾给过旁人?他若真想立四皇子,定北侯的身份就不会被众人知道。即便被人知晓了,他只需在朝堂上否认,便不会再有人提。可他不仅承认了,甚至承认了自己当年的错误,还提了先帝。这就等于直接昭告天下定北侯的身份,还是一个得到了先帝的认证的干干净净的身份,没有一丝污点。你说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为何要在朝臣面前认错?”   乔彦成愣住了。   夫人说得对,他差点忘了这些事情。   他最近脑子怎么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   陈夫人:“至于皇上为何不赏定北侯,又为何重用四皇子,放出去收回兵权的消息,无非是在逼迫远在漠北的人回京。”   乔彦成像是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浑身轻松,脸上的笑容也扬了起来。他躬身朝着陈夫人施了一礼:“夫人明智,是为夫犯糊涂了。”   还好夫人冷静理智,及时提醒他,不然他还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窜,不知要闹出来多少笑话。   陈夫人瞥了乔彦成一眼,说了一句:“侯爷不是犯糊涂,而是被泼天的利益蒙了心,生怕即将到手的权势会化为乌有。”   乔彦成脸上的表情讪讪的。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当初女儿嫁给定北侯的时候他本来已经死心了,可后来皇上承认了定北侯的身份,又表现出来要把皇位传给他,他就又动了心思。   若是女婿成了皇上,女儿就是皇后,将来外孙会成为储君。   在文臣里,再也没人能跟他们永昌侯府抗衡,他们永昌侯府至少能再繁荣三代。   陈夫人:“我乏了,侯爷自便。”   说罢,她起身朝着里间走去。   乔彦成看着陈夫人的背影,轻轻叹了叹气,眼神黯淡下来。   关于收回来顾敬臣手中的兵权一事,朝中几乎日日都在讨论。讨论了大半个月后,皇上顺势下旨催顾敬臣回京。   顾敬臣以战后事宜尚未处理好为由,推迟回京。   后来朝中的一些臣子借此来攻击顾敬臣,认为他是故意的,不想交还兵权。   又就此讨论了数日。   不知是秦老夫人一语成谶,还是昭元帝受到了秦老夫人的诅咒,过了没多久,天气转凉时,昭元帝忽然病了。   一开始秦老夫人并未当回事,认为他在装病,故意引儿子回去。   结果,过了一个月,昭元帝病情越发严重,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一个个蠢蠢欲动,开始争夺皇位,朝中乌烟瘴气。   京城中的信如雪花一般落入了定北侯府中。   永昌侯之前十日一封,这个月几乎每日一封。   旁人的倒也算了,陈太傅竟也给顾敬臣写了一封信。   信上只有两个字:速归。   顾敬臣想到前世昭元帝曾中过毒,虽今生已经把下毒之人拿下,可他终究有些不放心。   意晚在看到外祖父信件后就开始让人收拾东西了。   秦老夫人收到了娘家的来信,晚上再次失眠。   当第二日太阳升起来时,她想通了许多事。   不管晚上多晚睡下,心里有多少烦忧之事,顾敬臣第二日一早都会晨起去锻炼。今日去校场时,他看到了秦老夫人。   顾敬臣:“母亲。”   秦老夫人环顾着校场,说道:“我记得你父亲与我说过,这里是他最喜欢来的地方。”   顾敬臣:“这里的确修缮的不错。”   秦老夫人:“你父亲在京城时时常与我说起在边关的事情,那时我特别好奇,想随他一同前来。他知晓我向往这里,特意为我预留出来一块地方,让我骑马射箭。”   说着,秦老夫人指了指一块空地。   “只可惜……”   后面的话秦老夫人没说完。   顾敬臣明白了,一时也没说话。   秦老夫人:“还好现在我回来了,终于看到了他口中所说的地方,这里的确很好,虽然不像京城那般繁华,却充满了自由。留在这里,就仿佛你父亲还在身边一样。”   想到父亲,顾敬臣眼神中流露出来哀伤。   秦老夫人收回来目光,道:“我瞧着他养的那几个儿子不光蠢笨还心术不正。若是将天下交到这些人的手中,不光是他的不幸,还会是百姓们的不幸。不管他是故意装的,还是真的病了,你都该回去了。”   顾敬臣抿了抿唇。   秦老夫人看向儿子:“我就不跟你们一同回去了。”   顾敬臣眉头皱了起来,张了张口:“母亲……”   秦老夫人:“京城不是我的家,这里才是。这里有你父亲的梦想,也似乎有他的气息,以后的日子我想陪着你父亲。”   最后,她喃喃道了一句:“我想……为自己而活。”   顾敬臣想到了前世。   前世意晚死后,他进了宫,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京城中的人都在谈论当年的事情,谈论母亲,谈论父亲,谈论皇上。   母亲当是难过的。   似乎自那以后,母亲就再也没出过侯府。   后来他登基称帝,母亲始终没有进宫,甚至不想见自己。   那时他并未真正理解过母亲。   今生母亲回了京城定也会像前世一般把自己封闭起来。若如此,倒不如给母亲自由。   顾敬臣:“母亲,咱们母子俩多年没练过了,要不要儿子陪你过过招?”   秦老夫人明白儿子这是顺从了自己,她笑了。   随即,她揉了揉额头,道:“不了,我昨晚没睡好,回去睡了,你跟你媳妇儿说一声这几日别去找我了,她日日去请安烦得很。”   顾敬臣知道母亲心中定不像表面上流露出来的这般平静,他没有戳破,也没有过多关心,道:“好,儿子一定跟她说。”   走了两步后,秦老夫人又停下了脚步,转身对儿子道:“对了,若是你外祖母或者舅舅来找你,你莫要理会他们。若他们犯了错,你也不必看我的面子。若他们敢厚颜无耻提到我,你当加倍处罚。”   顾敬臣:“儿子明白了。”   当年的事秦家站在了皇后那一边,这些年来母亲也渐渐疏远了秦家。   顾敬臣晨练结束,回了小院。他回去时,看到下人们正在收拾东西。   他什么都没说,她却已经明白了。   意晚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   顾敬臣从背后圈住了她。   意晚皱眉:“你一身的汗味儿,快去洗洗。”   顾敬臣没动,死死抱住了意晚。   “晚儿,三日后咱们回京。”   意晚顿了顿,道:“好。”   顾敬臣把下巴放在意晚肩膀上蹭了蹭,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忧愁。   意晚明白他内心的想法,她没再推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顾敬臣在意晚的手上蹭了蹭。   意晚柔声道:“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走。一会儿我让人去外面买些延城的特产给京城中的亲友带回去。吃过饭,我去寻母亲,问她还要不要买些东西,和她一起去外面逛逛。这一次走了不知今生还会不会再回来。”   顾敬臣的动作微顿,道:“不用了,刚刚我见过母亲了,她昨夜没睡好,方才回去休息了。”   意晚:“嗯,那就明日。”   顾敬臣闷声道:“母亲不和我们一同回去。”   意晚神色微怔,没有多问,只回了一个字:“好。”   她明白顾敬臣今日为何这般沉默又脆弱了。养父早逝,和生母又一直有误会。如今好不容易和母亲解开了心结,却又要面临分离。   顾敬臣低声问:“你知母亲为何要留下吗?”   意晚想了想,回道:“大概能猜到。”   顾敬臣自嘲一声,说:“看来是我这个做儿子的还是不够关心母亲。”   他用了两世才能理解母亲。   意晚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我只是在想,若我是母亲,我大概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闻言,顾敬臣抱紧了意晚。   “我会永远守着你的。”   他前世也做了同样的选择,在京城中,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三日后,顾敬臣和意晚离开了延城。   离开前,他们夫妻俩一同去了正院。   秦老夫人没有见他们。   夫妻俩在门前磕了三个头,拜别了秦老夫人,朝着京城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2 第122章 大结局   ================   腊月初一,顾敬臣和意晚回到了京城。   他们去年走时是在腊月,白雪皑皑,漫天风雪。   回来依旧。   看着阔别一年的京城, 意晚心中生出诸多感慨。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 她感觉今日京城格外冷清, 没什么人。   等进了城之后才发现城内空空荡荡的,大白天的竟然没有一个人, 比城外还要冷清几分。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疑惑。这是怎么回事?今日难道是有什么大事?   这时她瞥到了城门附近的一顶朴实的轿子。   那是……外祖父的轿子。   意晚看向顾敬臣。   这时,陈太傅从轿子里出来了,缓步朝着这边走来。   顾敬臣连忙下马。   意晚也从马车上下来。   “外祖父。”   “外祖父。”   陈太傅看看顾敬臣,又看向意晚,笑容温和。   “意晚,你们终于回来了, 一路辛苦。”   意晚朝着陈太傅福了福身:“劳外祖父挂念,您和外祖母的身子可还安泰?舅舅舅母可还好?表哥表妹又如何?”   陈太傅摸了摸发白的胡须, 笑着说:“都好。”   意晚笑着道:“那便好。”   陈太傅的目光从外孙女身上移到了一侧的外孙女婿身上。   “侯爷, 这一路到京城路可还安稳?”   顾敬臣:“一切都好, 没有任何波澜。”   说起来也是奇怪。之前他的身份没公布,去边关,又或者回京城的路上多少会有些波折, 遇到一些不长眼的人来刺杀。   这一次回京却是出奇地顺利。   梁国如今被他重创,无力反击, 所以没有派杀手。青龙国呢?那几位皇子为何没有动手, 就连颜嫔都忍住了。   陈太傅话里有话:“这都是皇上的一片爱子之心呐。”   在顾敬臣来京城之前, 所有的皇子都被关了起来。   闻言, 顾敬臣忽然明白了这一切。   意晚也明白了。   这一路行来顾敬臣特别小心,特别紧张。他做事向来稳妥, 定不是无的放矢,一定是料到会有人来伏击才会如此。没想到路上很安稳,什么都没遇到。   原来是皇上做的。   皇上为了让顾敬臣来继承自己的皇位,当真是煞费苦心,生怕路上出现什么意外。   顾敬臣眼神顿时变了,沉声道:“没想到太傅也参与其中了。”   既然皇上还能在回京的路上布控,管住几位皇子,那就说明他身体没有大碍,京城在他的掌控之中。   故而,传到延城的信息都是假的。   陈太傅就在京城中,又和皇上之间的关系比较亲近,所以他定是知晓所有的真相。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给他写信,催他回京。   足见他也站在皇上那边来欺骗自己。   顾敬臣称呼变了,陈太傅脸色也变了,他朝着顾敬臣施了一礼。   虽心中対陈太傅有些失望,想到他是意晚的外祖父,他还是侧开了身体。   陈太傅正色道:“老臣的确参与其中了。不过,却不是您以为的那样。”   “皇上欲立侯爷为储之心天下皆知。去岁边关动荡,皇上明知您是最适合的人选,可因为想立您为储君,故而不想让您前去,置边关百姓于不顾。此其一。”   “后您不负众望,击退了梁国,甚至打到了梁国城门口。您的功绩本该传遍天下,大力褒奖,为有志青年树立榜样。可因为您不想回京,皇上为了逼迫您回京轻轻掀过,甚至纵容朝中大臣们弹劾您。我知此事您不在意,可天下的武将在意,想要像您一样守卫国土建功立业的少年们在意。皇上此举寒了天下武将的心。此其二。”   “一计不成,皇上又生出其他计策,装病、漠视皇子们内斗,致使京城政局动乱。虽只是小范围的动乱,无法动摇朝纲,可长此以往下去,不知会生出多少祸端。此其三。”   “老臣催您回来既不是因为皇上的‘病情’,也不是因为诸位皇子势力见长,只是为了青龙国的安稳。您是最适合成为储君之人,也只有您才能成为储君,我相信您明白这一点。既如此,晚一日不如早一日。还请您为了天下百姓着想,和皇上一起开创清明盛世!”   说完,陈太傅再次朝着顾敬臣躬身行礼。   这一次顾敬臣没再侧开身体。   他朝着陈太傅还了一礼:“敬臣明白了。”   陈太傅直起身子,忽然笑了。   顾敬臣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只听陈太傅说道:“対了,今日是腊月初一,钦天监算了算,是个好日子,皇上选今日为册封大典。”   随后,他正色道:“太子、太子妃,请更衣接旨吧。”   意晚愣住了。   这也太突然了。   不仅是她,顾敬臣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不远处走过来一群宫女和内监,他们手中拿着的正是太子和太子妃的衣裳。   意晚想,皇上这是生怕顾敬臣会反悔吗,竟然准备的这般周全,还派外祖父来稳住顾敬臣。   意晚看向顾敬臣。   顾敬臣正看着朝着这边走来的内监,察觉到意晚的目光,他看了过去,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陈太傅看着顾敬臣和外孙女的小动作,微微点了点头。   就这样,意晚和顾敬臣刚到京城,还没来得及入定北侯府就被迎入了宫中。   早上意晚还在外地朝着京城中赶过来,晚上意晚就睡在了东宫中。这一个月她一直和顾敬臣在一起,没怎么见过外人,今日却几乎见了所有的人。   外祖父外祖母、祖母、父亲母亲、二叔二婶、福王、康王、英华长公主、承恩侯、文国公……似乎除了诸位皇子和颜嫔,在京城的贵人们她都看到了。   这一切有些虚幻,让人心神恍惚。   看着一身太子正服的顾敬臣,她那一颗漂浮不定的心安稳下来。   她有许多话想跟顾敬臣说,最终只关心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顾敬臣微微一怔,笑了。   今日他见的最多的是笑脸,听到最多的是恭喜,只有意晚是懂他的。   他抬手把意晚圈入怀中,紧紧抱住。   “有你在,一切都好。”   意晚:“你放心,我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顾敬臣很喜欢听意晚说这样的话,身心渐渐放松下来。他放开意晚,道:“父……皇上是真的病了。”   “父皇”两个字他此刻依旧说不出口。   意晚诧异:“为何?”   顾敬臣离京之前不是已经把一切都处理好了吗?   他既然有了前世的记忆,肯定知道皇上是怎么死的,以他的性子,定会救下皇上的。   顾敬臣:“是颜嫔。”   意晚虽有些震惊,但又觉得此事像颜嫔做出来的。颜嫔一生都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继承大统,如今顾敬臣马上要回京了,她没了希望,会做出来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顾敬臣:“在我决定回京时,颜嫔怕我回到京城四皇子就彻底没了机会,给皇上下了毒,好在此事被冉妃发现了。虽然太医救治及时,于性命无碍,但终究还是伤了身体,须得好好养着。皇上怕动摇朝纲,暂时并未対外说此事,外祖父也并不知情。”   意晚沉沉叹了一口气。   此事确实不该说出去。甚至此刻也不是说出去的最好时机,须得等顾敬臣彻底在朝堂站稳脚才行。   顾敬臣:“接下来我可能会很忙。”   意晚:“嗯,你放心,东宫交给我就好。”   顾敬臣揉了揉意晚的头:“照顾好你自己。”   意晚笑着点头。   第二日起,顾敬臣步入朝堂,以太子身份参与政事。   皇上渐渐放权。   支持顾敬臣的人自然対此喜闻乐见,可那些不支持他的人,尤其是那些文臣,弹劾过他的文臣极力反対。   然而,皇上不仅没有听他们的,反倒是放给儿子的权力越来越多。   三个月后,顾敬臣在朝堂上站稳了脚,皇上终于说出了实情,朝堂一片哗然。   颜嫔早已被皇上处死,颜家也被革职查办,四皇子贬为庶民,一代宠妃就这般落下帷幕。   皇上带着太后、冉妃和六皇子去行宫养病,朝堂交给了顾敬臣。   三年后,顾敬臣登基,年号明定,世称明定帝。   明定帝在位四十年,后宫只有乔皇后一人,育有三子一女,感情甚笃,令世人艳羡。   他励精图治、选贤任能、四海升平、万国来朝,开创了青龙国盛世,后世敬仰。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这次的结局把该交代的主线都交待清楚了,大家应该满意啦?其他内容就交给番外了。   大家看看预收,喜欢的收藏一下。下一篇婚后种田文,没想好开哪一本。   本章评论区发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前。   爱你们,么么哒~ 第123章 番外1·东宫日常(一)   ===============================   从延城回来后, 意晚本以为会直接回到定北侯府,没想到当日便被迎入了宫中,她的身份也从定北侯夫人变成了太子妃。   虽然在回京之前早已做好了准备, 但也没想到会这般快, 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顾敬臣在前朝忙着, 意晚在东宫忙着。   太后给意晚安排了几位嬷嬷,帮着她熟悉太子妃的各项规矩礼仪。好在意晚聪慧又认真, 她本身又熟知各种礼仪,很快就上手了。但真正忙完也是半个月后了。   而再过半个月就是除夕,意晚还要继续忙。   顾敬臣即便是在最忙的时候也没忘了意晚,不是抽时间去见见意晚,就是把内监叫过来询问意晚在做什么,时常关注着意晚那边的情况。   太子对太子妃的情意, 朝中的几位重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日午时,顾敬臣正跟着诸位大臣商议明年秋闱的事, 御膳房那边过来问何时用膳。   顾敬臣看了一眼时辰, 顺便问了一句:“太子妃那边可有传膳食?”   内监:“尚未。”   顾敬臣皱了皱眉:“今日怎么还没传?”   内监见太子不悦, 连忙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道:“听……听说太子妃被太后娘娘叫过去了,要和太后娘娘一起用膳。”   顾敬臣琢磨了一下, 对内监道:“传膳吧。”   随后,他看向诸位大臣:“请诸位大人用膳, 休息一个时辰后再议。”   吩咐好事情, 顾敬臣去了太后宫中。   意晚正陪着太后用膳, 就听宫女来报, 顾敬臣来了。   太后脸上的笑容加深,道:“快让他进来。”   很快, 顾敬臣走了进来。他的目光落在了意晚身上,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开心的样子,这才放了心。   “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正笑着,听到这话皱了皱眉,道:“阿辰,你该改称呼了。”   大孙子被册封为太子已经有半个月了,怎么还不叫自己祖母。   顾敬臣没说话,似乎这个称呼对他有些难。   一旁的嬷嬷连忙说道:“太后娘娘,太子殿下一直在前殿忙着,定是关心您今日才抽空过来的。”   太后娘娘也察觉到刚刚那句话有些操之过急了,毕竟这么多年没认了。嬷嬷给她台阶,她立马就下来了。   “嗯,他一直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嬷嬷眼角瞥见宫女把午膳端了进来,笑着说:“呀,都已经到了用膳的时候了。娘娘跟太子妃很是投机,没想到聊了那么久。想必太子殿下还没用午膳吧?”   太后娘娘:“正好你媳妇儿也在这里,咱们一同用膳吧。”   顾敬臣看向了意晚。   太后也看向了站在自己身侧的意晚。   见众人看过来,意晚笑着说:“孙媳正有此意。”   听到意晚的称呼,太后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   意晚和顾敬臣一同陪着太后用午膳,饭桌上,太后不停跟顾敬臣说话。顾敬臣话少,但每句都答。   顾敬臣中午休息的时间很短,来回就要用掉半个时辰,诸位大臣还在前殿等着。   吃过饭,他便准备离开了。   可他还没能跟意晚说上话。   太后看出来这一点,道:“我乏了,意晚,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嬷嬷。”   意晚朝着太后福了福身:“是,孙媳告退。”   顾敬臣和意晚一前一后出了太后娘娘的宫殿。一出来,顾敬臣再也忍不住了,握住了意晚的手。   “太后娘娘可有为难你?”   看着顾敬臣担忧的模样,意晚笑了,说:“没有。太后娘娘最是和善,怎么可能会为难我。”   顾敬臣捏了捏意晚的手。   意晚看见顾敬臣眉宇间有忧色,故意逗顾敬臣开心:“而且,我这么好,太后娘娘也不舍得为难我啊。”   闻言,顾敬臣笑了。   “你若是遇到麻烦一定要跟我讲。”   意晚:“好。”   顾敬臣:“我送你回去。”   意晚:“不用,去东宫的路我认识。”   顾敬臣却没放手,而是说了一句:“几个时辰不见,想你了。”   意晚心里一甜,没再拒绝。   两个人正要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意晚停下了脚步。   顾敬臣也停下了。   意晚看向来人,眼前一亮,她松开了顾敬臣的手,为他介绍:“殿下,这是我跟你提过的意安,云家的表妹。”   顾敬臣眼睑微动。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个小姑娘。   前世意晚死后,他去了云府。   这个小姑娘得知意晚的死和乔氏有关,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刀捅死了乔氏。   她那恐惧又坚定的眼神他到现在还记得。   他过去时,小姑娘正打算拿刀自杀,被启航拦下了。   意安似乎有些害怕顾敬臣,紧张地朝着顾敬臣行礼。   意晚在一旁解释:“意安不会说话,她是在向你请安问好。”   顾敬臣:“你既然是意晚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行这些虚礼,你把我当成姐夫便是。”   听到顾敬臣的话,意安没那么紧张了,她站直了身子,往意晚身边靠了靠。   意晚微微有些诧异,顾敬臣一向非常冷,即便对亲人也鲜少有这样的一面,他似乎对意安态度十分亲切。   这种亲切即便是对婉琪时都不曾有过的。   她感觉顾敬臣有事瞒着她。   意晚心中虽如此想,但没有问出来,她握住意安的手,她的手格外凉。   “我刚刚已经跟太后娘娘说过了,以后你若是想见我就跟管事的姑姑说一声,直接去东宫寻我。”   意安眨了眨眼,眼里流露出来惊喜。   意晚摸了摸她的头,道:“你的手这么凉,是不是一直在门口等着我?快回去用午膳吧,若是你想我,吃过饭就去找我。”   意安点了点头,笑着离开了。   等意安离开后,顾敬臣再次握住了意晚的手,两个人牵着手朝着东宫走去。   路上,意晚问道:“你认识意安?”   顾敬臣:“不认识。”   不认识为何是那般态度?   “从前见过?”   “没有,第一次见。”   意晚挑眉。若是顾敬臣老老实实承认了,她可能还不会多问。他这一否认反倒是增加了她内心的疑惑。   顾敬臣几乎从不对她撒谎,除非这件事另有隐情不能对她说。   意晚没再多问,二人牵着手去了东宫。   意晚还没到东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宫里都在讨论着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感情。   下午,意安来了东宫。   她过来时意晚正在忙,她也没过去,就在侧殿安静做绣活。   意晚忙完时天色都快暗了下来,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紫叶提醒:“太子妃,云姑娘已经来了多时了。”   乍一听这个称呼意晚一时没反应过来。   “云姑娘,哪个云姑娘?”   紫叶:“安姑娘。”   意晚终于反应过来了,道:“怎么不早来报?快让她过来。”   紫叶:“是安姑娘不想打扰到您。”   意晚想,意安就是太贴心了。   说着话,意安拿着做好的帕子进来了。   意晚:“来了怎么不让人跟我说一声?”   意安抿了抿唇,把绣着两只鸳鸯的帕子递给了意晚。   意晚看着帕子上的图案,笑了。   “你这绣技倒是比从前有长进,可见最近一年没少练习。”   意安用手比划起来。   “太后娘娘对我很好,她时常叫我过去说说话,从来不让我干粗活。她还为我准备了很多上好的针线和布,我没事的时候就做绣活。”   意晚笑着说:“也不要一直绣东西,仔细眼睛,多出去转转。”   意安点了点头。   意晚把帕子收了起来。她想到中午顾敬臣对意安的不同,问了一句:“你从前可认识太子殿下?”   意安摇了摇头,用手比划。   “知道姐姐嫁了人,我一直想见见姐夫,但我从来没见过,今日是第一次见。”   意晚是看着意安长大的,意安有没有说实话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既然意安不认识顾敬臣,那就是顾敬臣那边的问题了。意安从前从来没有出去过云府,来了宫里也从不乱跑,顾敬臣几乎没有机会认识她。   那又是如何认识的?   意晚忽然想到了一点,会不会是前世呢?   说起来,前世她死了之后,意安的结局又是什么?   “嗯,他虽然长得高大魁梧,时常冷着脸,但人很好,你不必怕他。”   意安点了点头。   不多时,顾敬臣身边的内监来传话,说他在前殿议事,不回来用晚膳了。   自从昨晚得知了皇上的身体状况,意晚就料到顾敬臣接下来会很忙了。   见时辰不早了,顾敬臣又不回来,意晚便留下意安用饭。   意安很开心。   她安安静静依偎在意晚身边。吃饭时也没发出什么动静,时不时看意晚一眼。   能看得出来,意晚的到来对她来说是一件极为开心的事情。   吃过饭,意安依旧留在意晚身边。   等到顾敬臣回来,方觉时辰不早了。   意安站起身便要离开。   意晚瞧着天色不早,道:“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让人送你回去。”   意晚正想吩咐内监,顾敬臣突然插了一句。   “让启航去送妹妹吧,今日正好是他在宫中巡逻。”   意晚看了顾敬臣一眼,道:“也好。”   启航带着一队人护送意安前往太后娘娘殿中。   意安看着身后的护卫们,吓得瑟瑟发抖。   启航看出来太子妃对这位云姑娘的重视,瞧着她似乎不太高兴,生怕她在太子妃面前说他们太子的不是,开口跟意安说话。   “云姑娘,我们太子殿下最看重太子妃,你是太子妃的表妹,太子殿下也重视你。你看,殿下专门安排一队护卫护送您。”   启航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年又随顾敬臣在前线打仗,嗓门比从前还大了些。   这声音听在意安耳朵里就像打雷一样,吓得她身子缩得更厉害了,头都不敢抬。   启航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呵呵笑了两声,说了一句:“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说完,抬头看向天上,结果今晚天上布满了乌云,没见着月亮。   启航尴尬地继续朝前走去。   东宫中   意晚看着顾敬臣,越发怀疑顾敬臣对意安态度不同是和前世有关。   莫不是意安前世嫁给了启航?   启航寒门出身,一直跟在顾敬臣身侧,忠心耿耿。   如今是六品带刀护卫。   就是长得黑黑壮壮的,身形看起来有意安两个大。   “你可是想把意安说给启航?”意晚问了出来。   顾敬臣微怔,道:“不是,只是担心意安。”   意晚:“哦。”   顾敬臣怕意晚继续问下去,转移话题:“天色不早了,安置吧。”   意晚贴心地没再多问,道:“好。”   熄灯后,顾敬臣滚烫的身子贴了过来。   这半个月二人一直在忙,顾敬臣又体谅意晚刚从延城回来,奔波劳累,后又逢意晚来了小日子,所以晚上老老实实的。二人许久没有房事了,今晚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身上可干净了?”顾敬臣在意晚耳边问。   热气吹入了意晚的耳中。   意晚耳朵瞬间滚烫,酥酥麻麻的,轻轻应了一声:“嗯。”   听到这个词,顾敬臣立马就不安分了。   而意晚第一次住在这么空荡的宫殿中,很不习惯。尤其是,当发出来一些声音时,竟然会有回声。看出来意晚隐忍,顾敬臣还不停在她耳边撩拨她。   意晚又羞又气。   顾敬臣却是浑身舒畅。   这一晚对他有着不同的意义。   前世他一直一个人睡在宫中,今生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   他也有人陪了。 第124章 番外1·东宫日常(二)   ===============================   皇上如今的身子着实算不上好。   只是,为了青龙国的稳定,他忍住了。   今日早朝上提及了明年秋闱一事,此事臣子们多半都有感触, 渐渐讨论起来。先是寒门和世家之争, 随后又提及了提高科考的门槛。足足半个时辰还未结束, 昭元帝有些撑不住了。   众臣们依旧在讨论。   文国公:“老臣觉得科举选拔人才就得选一些品貌端正的,貌丑、身患残疾者当拒之门外。”   梁行思:“微臣不赞同这个观点。相貌乃是天生, 不当以人的容貌作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选贤任能,当看品行才干。”   一些臣子们开始互相反驳。   梁行思:“此言差矣……”   顾敬臣看了一眼坐在上位的昭元帝,见他眼睛闭上了,似是坐不住,扬声打断了梁行思的话。   “此事关乎民生社稷,不如散朝后再议, 若是诸位大人有想法,可写折子呈递上来。”   听到儿子的声音, 昭元帝清醒过来, 他轻咳一声, 道:“嗯,就按太子说的办吧,今日朝会到此。”   说着, 他离开了大殿。   众臣也都缓缓出去了。   梁行思看着顾敬臣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时, 陈伯鉴朝着他走了过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   “梁大人。”   梁行思回过神来。   “陈大人。”   二人同为状元, 不同的是陈伯鉴是前一年的状元, 梁行思是后一年的。如今二人同在翰林院任职。关系不错。   二人一同朝着殿外走去。   因两人走得晚,又走得慢, 渐渐地和旁人拉开了距离。   梁行思愁眉紧锁,似是在为什么事情困扰。   陈伯鉴觑了一眼他的神色,问:“梁兄在想什么?”   梁行思回过神来,道:“没什么。”   他总觉得太子殿下故意针对他,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陈伯鉴从梁行思频频看向顾敬臣的行为中猜到了一些什么,说道:“梁兄不必担忧,我和太子殿下认识多年,了解他的性子。”   梁行思看向陈伯鉴。   陈伯鉴:“太子殿下不是小心眼的人,他为人正直,光明磊落,绝不会因为从前的事打压梁兄。”   梁行思明白陈伯鉴说的是他和意晚定亲一事,沉默下来。   陈伯鉴状似开玩笑地说道:“要是说起打压,太子殿下定会先打压我的。毕竟你和表妹几乎没见过面,我从前可没少和表妹接触。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的在翰林院么,所以不必担心。”   梁行思:“嗯。”   大概是他想多了吧。   太后很是关心皇上的身体,时不时过去看看,和他说说后宫的事情。   今日见了皇上,太后先把颜氏骂了一通:“……若不是她,你何至于日日躺在床上,杀了她都是轻的。”   昭元帝心中也满满的对颜氏的恨意,但这些日子他骂累了,事已至此,他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   见母后愤怒的模样,他开口转移话题。   “景辰的媳妇儿如何?”   听儿子说起孙媳,太后立马换了一副面孔,脸上的愤怒转为愉悦。   “意晚是个好姑娘。长得好看,和辰儿很是相配。知书达理,特别孝顺,日日都步行去我宫中请安,早晚各一次。我都说了不让她去,她还坚持去。比当初的冯氏强多了,冯氏看着孝顺,实则是表面功夫,眼神让人不喜。意晚这姑娘眼神干净,我一看就喜欢。”   听着太后夸赞的画,昭元帝微微点头。   他的母后他了解,母后一生与人为善,甚少会说旁人的不是。除非那人做的过分了。   而旁人因为母后的身份,也不可能敢忤逆她。   母后这般夸赞太子妃,也不能证明太子妃真的如她口中一般的好。不过,这姑娘的性子他从前也的确考察过,是个好姑娘。   但,身为太子妃,光性子好可不够。   想到这里,昭元帝又问:“东宫的事情她处理得如何?”   太后笑着说:“处理得极好,上手很快,没几日就把东宫的事情打理好了。我身边的嬷嬷们都夸她聪慧能干,什么事情都是一点就透。你这婚事赐得好啊!”   昭元帝:“是景辰自己挑选的。”   太后:“我孙子眼光真好。”   昭元帝琢磨了一下,道:“如今已是年底,除夕夜要置办宴席。”   太后接了道:“是啊,我正愁着呢。从前有颜氏去办,不用我做什么,今年慧妃和冉妃两个人办的,她俩去年虽然办过,但当时颜氏已经弄的差不多了,俩人就是按照颜氏的规章弄的。如今颜氏没了,她手下的人也都不能用了。慧妃和冉妃最近时常来问我。我多年没办过了,哪里还懂。”   宫里这些年一直没有皇后,后宫由颜贵妃掌管。如今颜贵妃已死,宫里的事情就交给了慧妃和冉妃,皇太后是名义上的掌权者。   昭元帝:“不如把此事交给景辰媳妇儿吧,这些事她早晚得会。”   太后愣了一下,很快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主意好!意晚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让她办我放心。”   两个人就此说定了此事。   第二日一早,意晚去跟太后请安时慧妃和冉妃也在。见她过来了,两位皇妃同时起身。   “见过皇祖母。”意晚朝着太后行礼。   慧妃和冉妃对意晚行礼。   意晚回了一礼。   等众人行完礼,太后笑着朝着意晚招了招手。   “快过来。”   意晚缓步朝着太后走去。   太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意晚坐下。   意晚坐下后,太后笑着说:“如今宫里要准备除夕宴。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我想着东宫也要准备过年的事宜,不如一起吧。你和慧妃冉妃商量商量,看看这过年的宴席该怎么办。”   意晚连忙起身,推辞。   “皇祖母,孙媳没有经验,此事还是两位母妃更适合。”   她是太子妃,操办皇上后宫之事,僭越了。   太后:“没事儿,慧妃和冉妃也没多少经验。而且我昨日跟皇上说过此事,皇上也同意了。”   竟然是皇上授意……意晚微微有些惊讶。   此事应是皇后的职责,如今没有皇后,也应是高位的妃嫔来操办。她身为太子妃,不该做此事。既然皇上明知不该她做,还让她做,那就说明皇上是有意为之。   难道是皇上对她的考验?   意晚略微思索片刻,没再推辞:“既然皇祖母和父皇信任我,那我便厚着脸应下了。”   太后笑着握住了意晚的手,说:“这就对了。你是辰儿的正妃,以后宫里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你的。”   从太后宫中出来,慧妃对冉妃道:“冉妃妹妹,没想到吧,走了一个颜氏,又来了一个乔氏。这乔氏还是名正言顺的储妃。往后这宫里怕是没有咱们的位置了。”   冉妃知晓皇上的病情,也知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传位太子,所以没接她这话。   见冉妃这般淡定,慧妃冷笑一声,道:“我差点忘了,妹妹可是和太子妃有些渊源的,跟我可不同。”   最近她可没少听说关于这位太子妃的八卦。   尤其是太子妃当年和冉妃的弟弟定过亲。   冉妃瞥了慧妃一眼,淡淡说:“我劝姐姐莫要在外面说此事,免得惹祸上身。”   乔意晚如今已经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妃,这门亲事还是皇上赐婚,若是说了确实会让皇上不喜。慧妃眯了眯眼,敢怒不敢言。   “你如今是有靠山了。就是不知这乔氏是不是跟之前的冯氏一样,是个面上甜心里黑的。到时候你别没靠上这座山不说,还被人当做了垫脚石。”   冉妃:“我相信太子妃的品行。”   接着,她提醒了一句:“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姐姐若是信我,就好好配合太子妃。”   不管皇上身体如何,从这些年皇上的态度来看,他最终还是会把皇位传给顾敬臣。如今顾敬臣又手握大权,皇位早晚会落到他的手中。   此刻倒不如卖给太子妃一个好,还能得到一个安详的晚年。   慧妃嗤笑一声:“轮到你来教我了?”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冉妃没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开。   慧妃转身看了一眼太后的殿中。   皇上正值壮年,最少也得在位十年。这后宫总要有个能主事的人,总不能让太子妃管着皇上的后宫。论资历,她应该排在第一位。   太子和太子妃刚回京就要夺走大权,未免太急了些,皇上未必就喜欢他们这副模样。   这次她定要给他们些厉害瞧一瞧,好叫他们知晓如今宫里的主子是谁。   置办除夕宴的事意晚虽然没跟顾敬臣说,但顾敬臣还是很快就知道了。   晚上回到东宫,见意晚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他凑过去从身后圈住意晚,问道:“在做什么?”   意晚放下了手中的笔,道:“在想如何办除夕的宴席。”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照旧,去年慧妃和冉妃就是照旧,用了旧人,虽闹了些笑话,但也办下来了。如今颜嫔犯了大错,她的人很多都不能再用了。   流程都是固定的,关键是人选。   她对宫里的人不熟悉,不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手中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若是再给她几个月,她或许还能挑选出来合适的人选,如今距离宫宴只有几日的时间,确实难办。   顾敬臣看向了意晚手中的名单,单从名单上他也看不出来什么。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的目光都是停留在了前朝。一个人是否可信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查清楚的,尤其是这么多人 ,怎么也得数月才能查清楚,而距离宴席就只剩下十日的时间。   顾敬臣:“把管事的换掉,安排可靠的人做主事的,下面的人全都听从他们调遣。”   意晚:“这些人虽然忠心,可未必能把事情做好。”   而且,之前顾敬臣处理孙知府的事情给了她启发,她并不想把所有管事的都换掉。有些管事的可能不是忠心之人,或者从前犯过小错误,但未必以后还会犯,她想给他们一次机会。   顾敬臣揉了揉意晚的头。   “不用为这样的事烦忧。你刚到宫里,已经做得很好了。皇上今日还向我夸了你。”   意晚抬头看向顾敬臣。   顾敬臣亲了亲意晚的额头。   “我安排一队大内侍卫跟着这些管事的,保管没有任何人敢造次。”   看着顾敬臣认真的神情,意晚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些侍卫各个不苟言笑,宫里人怕急了他们。若是他们带着刀往那里一站,确实没人敢造次,但是那个场景定然非常诡异。   这是办宴席,又不是抓捕犯人。   思及此,意晚道:“哪里就用得着那些侍卫了,又不是抓——”   说着,意晚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   她顿了顿。   顾敬臣见意晚突然不说话了,询问了一句:“嗯?”   意晚抓着顾敬臣的手,笑着说:“我想到法子了。”   顾敬臣:“嗯?说来听听。”   意晚跟顾敬臣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样,这个法子如何?”   顾敬臣抬手抚摸着意晚的脸,眼底满是骄傲。   “我家晚儿是最聪明的。”   第二日,意晚开始置办宫中的宴席,冉妃把自己手中相关的权力全部交给意晚,并且在一旁帮助她。   御膳房的油水多,仅这一年的时间慧妃就捞到了数万两。舍不得把这块肥肉扔出来。故而把着御膳房,故意不交给意晚。   “太子妃刚入宫,想必还不太熟悉宫中的规矩。御膳房本宫掌管已有一年,做熟了的。”   闻言,意晚丝毫没有生气,也没有要抢过来的意思。她笑着说:“我年轻有许多不足,多谢慧母妃体谅,除夕宴上的佳肴美酒就交给您准备了。”   慧妃看着意晚的笑容,一时之间不知她是真的交给自己了,还是在给她下什么套。   “不……不必客气,本宫身为皇上的妃子,这是我应该做的。”   意晚:“您准备什么菜品,需要什么食材,报到费公公那里,到最后一起上交给太后娘娘。”   慧妃微微蹙眉:“费公公?”   从前她管着御膳房,一应事情都是由自己做主,最后再报给太后。太后基本不管事,报给她她也不听不看。所以厨房的事情还是她做主。   意晚看向了身后的一位内监。   费公公躬身上前,朝着慧妃行礼:“奴才姓费。”   慧妃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个身形瘦弱,眼里泛着精光的太监,眼底流露出来一丝轻蔑。   “太子妃,你这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奴才,竟然还想让他管着主子们的御膳房,你就不怕出了乱子?”   意晚细细解释:“慧母妃误会了。我并非让费公公管理御膳房,而是让其去监管。刚刚慧母妃说了,您亲自管理,我没有任何意见。”   慧妃听懂了意晚的意思,顿时不悦,提高了声量:“你的意思是让这个奴才监督本宫?你不信任本宫!我管理御膳房一年有余,太后从来没说过什么,皇上也没说过,我也没弄出来任何乱子。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要怀疑本宫了?你难不成是觉得太后和皇上判断有误?你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尽管慧妃语气很冲,说话也不客气,意晚却丝毫没有气恼。她语气平静地说道:“为保证政治清明,司法有序,皇上在前朝设立了监察司,监察百官。此举整治了官场不正之风,正了朝纲。可见监察司设立有效。今,吾蒙太后和皇上器重,委以除夕宴重任,欲效仿皇上,在后宫暂设监察房,监察各处,以保后宫安宁。”   慧妃心中的怒意本以达到了顶峰,她已经想好要如何去皇上那里告意晚一状。没想到意晚把皇上抬了出来。   “哼,太子妃好大的官威。”   意晚笑了笑没说话。   慧妃一拳打在棉花上,甩了甩袖子离开了。   意晚:“费公公,有劳了。”   费公公:“太子妃折煞奴才了。”   慧妃恨得牙痒痒。   更令人生气的是那跟过来的奴才压根儿不把她放在眼里,大有你不让我看就是你有问题的架势。   慧妃心虚,不敢闹大,又不敢让他看账册,双方僵持下来。   僵持了三日,慧妃不仅没能从御膳房中捞到好处,自己从前做过的事情也让人查了出来。   意晚看着费公公拿过来的证据,当着慧妃的面烧了,以前的事权当做不知晓。   慧妃瘫坐在地上,一阵后怕。   至于御膳房,立马就交到了意晚手中。   意晚既没有将此事汇报给太后,也没有跟皇上说。   顾敬臣一直在关注意晚,有几名监管的内监还是他的人,所以他很快就得知了此事。   他没想到意晚不仅没跟太后说,甚至还把证据烧掉了。   晚上回来后,顾敬臣问意晚:“慧妃之前百般阻挠,你为何不将此事报给太后?”   意晚:“我觉得皇上未必不知道此事。”   根据她对皇上的了解,皇上是一个有能力有手腕的帝王,后宫的事情未必能逃过他的眼睛。他之前没关慧妃,只能说他不想管,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敬臣微微挑眉。   倒是跟他想到一处去了。   即便不说,也该留下来证据。   “证据烧掉了,你不怕慧妃到处说此事,倒打一耙?”   比如,说意晚欺负她,从她手中夺权。   意晚摇头:“不怕。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不管她如何告状,也没什么影响。她毕竟是父皇的妃子,若是有了冲突,有失皇家颜面。此事泄露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同样有损皇家颜面。烧掉了对大家都好。”   听着意晚的话,顾敬臣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她总是那么懂事,那么顾全大局。   皇上很快就得知了此事,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不过,私下却跟太后夸起了意晚。   “乔家的女儿的确不错,贤良淑德,秀外慧中,顾全大局。”   这话不知怎么传了出去,一时之间,永昌侯府偏支的姑娘也被媒人踏破了门槛。 第125章 番外1·东宫日常(三)   ===============================   很快,除夕宴到了。   当日早上,几乎顾敬臣一动,意晚立马就醒了过来。   听到身边的动静, 顾敬臣道:“怎么醒这般早?再睡一会儿吧。”   意晚瓮声瓮气地说道:“天色不早了, 今日事情多, 我得早起去看看。”   顾敬臣抬手把意晚揽在了怀中,道:“昨日不是都弄好了吗?不必亲力亲为。”   意晚把头靠在了顾敬臣怀中, 享受今日最后的安宁。   “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去看着我不放心。”   顾敬臣了解意晚的性子,闻言,没再劝说。他抬手揉了揉意晚的头发,道:“若是需要帮忙就让人去跟我说。有我在,不会有乱子的。”   这话说的让意晚很安心, 她嘴唇露出来一抹笑,从顾敬臣怀中抬起头来, 亲了亲他的唇, 应了一声:“好。”   瞧着意晚脸上的笑意, 顾敬臣心里痒痒的。最近意晚忙,他也在忙,两个人已经好几日没有亲热了。   此刻虽然不能做那件事, 但也不是不能做点什么。   意晚的唇刚刚离开顾敬臣的唇,顾敬臣又再次贴了过来。   这个吻比之刚刚的更加热烈, 几乎让人喘不过来气。   一个长长的吻后, 看着意晚娇艳的唇, 如水洗一般的眼睛, 顾敬臣觉得自己更像是饮鸩止渴。   “真想把你藏起来。”   听着顾敬臣的话,意晚脸色红了红, 推了推他,柔声道:“该起了。”   顾敬臣趴在意晚身上缓了缓,道:“嗯。”   这是顾敬臣被册封为太子后的第一个新年,此次除夕宴办得非常盛大,京城中的皇亲国戚都来了,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携女眷参加。   往年大家都去颜贵妃那里拜访,如今皇上的后宫中没有一个主事的人,意晚又只是太子妃。虽是储妃,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今年女眷都去了太后的宫里请安。   太后宫里难得热闹起来。   不过,一般人也不够格和太后请安,最后留下的都是宗室。   说着说着话,话题就落到了意晚的身上。   意晚虽然才做太子妃一个月,但她能力强,为人稳重,事情处理得极好,宫里甚至比颜贵妃在时还要有序。   有这样一位储妃,是他们皇室的幸运。   众人没口子夸赞意晚。   太后本就喜欢意晚,也跟大家说着意晚这一个月来対她的照顾。   福王妃笑着说:“以后等太子妃生了孩子,咱们这个宫里就真的热闹起来了,也安稳下来了。”   提到孩子,太后也有话说,她叹了叹气,道:“哎,可不是么,就差个孩子了。”   福王妃忙道:“不过您也别急,太子和太子妃还年轻,又刚成婚没多几年,孩子很快就会有的。”   淑宁公主笑着说:“可不是么,到时候生上十个八个的,吵得您烦。”   太后看向众人,指着淑宁公主,笑呵呵地说道:“这丫头说话还这么直。”   淑宁公主:“我这不是说到您心坎上了吗?难道母后不想吗?”   太后笑着说:“想,想,怎么不想呢。”   英华长公主:“太子和太子妃二人样貌出众,以后生的孩子不知道会有多好看,咱们就等着瞧吧。”   太后想到孙子和孙媳的样貌,笑着点了点头。   跟太后请完安,时辰到了,大家便去入席了。   永昌侯先去见了自己的女婿,也就是如今的太子,随后跟着宫人去了席上。   今日他走路都有风。   宫人一直垂头往前走。   永昌侯看着五六名的位置,顿了顿。往常在这样的场合中,永昌侯府一般排在一侧五六名的位置。今年位置变了?   走到第三位的位置,宫人恭敬地道:“请侯爷入座。”   位置代表着皇上的重视程度,越往前,越得盛宠。永昌侯府可是排在了文国公府的前面了。   看着面前的位置,永昌侯心中一喜,但面上还是一派淡定。   “公公确定是这里吗?”   内监往前数了数,确认了一下,再次说道:“确定。”   永昌侯:“嗯,劳烦公公了。”   内监:“侯爷折煞奴才了。”   随后,恭敬退下。   乔彦成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坐下了。   乔彦成看着前面坐着的英华长公主一家,热情地打着招呼。不仅如此,也跟一些前来的同僚说着话。看起来既不谄媚,也没有傲慢。   跟永昌侯的如鱼得水不同,陈夫人一直紧张着。   她知道今日的宴席是意晚准备的,也知之前慧妃弄了些事出来,生怕今日宴席会出现什么意外。今日女儿太忙,她也没能见着女儿。她着实担忧女儿。   终于,随着内监的话音落下,皇上扶着太后来到了席上。   太子和太子妃紧随其后。   “见过皇太后,见过皇上。”   “见过太子,见过太子妃。”   永昌侯看着站在太子身侧的女儿,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甚是骄傲。   陈夫人却只看到了女儿的疲惫,很是心疼女儿。   落座后,昭元帝先开口说了几句。总结旧年,展望新年。随后,歌舞表演开始。   意晚一直端坐在顾敬臣身侧,一旁福王妃与她说话,她便恭敬地回应。   顾敬臣几乎没和意晚说话,但动作却没有停,时不时给意晚夹菜,倒一些热茶。   见顾敬臣还要往她盘子里夹菜,意晚阻止道:“太多了,吃不完了。”   顾敬臣动作未停,又夹了一筷子:“你太瘦了,最近辛苦了。”   闻言,意晚也拿着筷子为顾敬臣夹了一块肉,礼尚往来。   “你最近也辛苦了,多吃点。”   顾敬臣看着碗中的肉,心里一片柔软。   “好。”   说着,他把意晚为他夹的肉吃到了嘴里。   两个人私下吃饭时也会这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旁人可不会这样觉得。   众人虽然眼睛盯着歌舞,但视线也一直看着坐在上位的人。顾敬臣的一举一动都被收入了眼底。   顾敬臣虽然样貌英俊,平日里却不苟言笑,他身形又比旁人壮些,冷着脸时确实让人恐惧。如今他顶着那一张冷峻的脸做这样温馨的事情时真的有很强的违和感。   更令人惊讶的是太子妃対此似乎习以为常,并未有任何意外的反应。想来是因为太子平常就会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太子妃才会如此平静。   这二人还真是如传闻中一样恩爱。   陈夫人见状忐忑不安的心稍微得到了一丝慰藉。   自从顾敬臣决定回京,陈夫人的心就没能平静下来。男人心易变。身为侯爷时顾敬臣或许能一心爱慕女儿,但他成为太子后就未必还会如此。见顾敬臣待女儿比以往更亲切些,倒是令人安心。   当然,顾敬臣也可能是伪装出来的。   装,总比装都不装得好。   这时,永昌侯顺着夫人的目光看到了前面。只看到女婿为女儿夹了一筷子青菜,女儿笑着看向女婿,一幅温情脉脉的情形。   永昌侯默默点了点头,转头又看向夫人,正想说些什么,他瞧见了夫人眼中复杂的神色。他琢磨了一下,看了看面前的膳食,拿起来勺子舀了一勺什锦虾仁放入了陈夫人的碗中。   陈夫人收回来目光,看向了碗中的菜。   永昌侯:“我记得夫人爱吃这道菜。”   陈夫人眼神微怔,应了一声:“嗯。”   她拿起来勺子,把菜吃入了口中。   永昌侯笑了。   随后,他看向了面前的膳食,看完后,微微叹气,说了一句:“太子妃有心了,这一桌子菜竟都是夫人爱吃的。”   陈夫人瞥了一眼旁边别的府上的膳食,却与自家府上的不太相同。不过,旁人府上的菜色虽有一半是相同的,但每一家有几道菜还是有所不同,估摸着那几道菜应是按照个人的口味安排的。   南边来的官员,清淡的食物为主,北边的官员鲁菜多,武官重口味的菜多。   女儿当真是周到。   他们这一桌是最用心的,和旁的府上都不同,全都是按照她的口味来的。   陈夫人心中满满的感动,她转头看向永昌侯,道:“侯爷莫要介意。意晚之前常常和我一同吃饭,故而知晓我的口味。她甚少与侯爷一同用饭,不知您爱吃什么,所以没按照侯爷的口味准备,下次我跟她说一声。”   永昌侯笑着说:“为夫怎会计较这些。夫人爱吃的,就都是我爱吃的。”   陈夫人瞥了一眼永昌侯,没再多言。   太子能力卓绝,处事公正。虽手腕强硬,又大力扶植武将,但就凭着他一举压制住梁国扬了国威,朝堂中的文官多半也是听信于他的。再加之陈太傅和文昌侯为首的文官都站在他那一边,対其不满的人也成不了气候。   太子妃温婉大方,举止有礼,从容有度。今日的膳食和以往的模式化的冷食不同,不仅符合每个人的口味,还用小炉子热着,又或是用热水温着,在这个寒冷的冬日让人感受到了极大的温暖。   席间,不少人夸赞太子,夸赞太子妃。   皇上满意,百官满意,其乐融融。   月珠县主瞧着高高在上的乔意晚,手中的帕子都快要捏烂了。   她不知为何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样的局面。   明明第一次见乔意晚时她还只是一个五品京官的女儿,在家中不受宠,险些嫁给一个穷书生。她压根儿就没把这种低微身份的人看在眼里。   可后来她一跃成为了永昌侯的嫡长女,身份一下子就变了。再后来,她嫁给了手握大权的定北侯。到如今,定北侯身份在一夕之间变成了太子殿下,即将继承大统。乔意晚也成了一个她遥不可及的存在。   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像是対调了一般,如今被踩在脚底下的人变成了自己。往后她若是成了皇后,这京城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处。   她真的很难接受。   耳畔传来的全都是対乔意晚的赞美之声。   这时,她眼角瞥到了対面的一个男人。   冉玠。   此刻冉玠正盯着前面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名声、权力、男人,乔意晚拥有了一切。   凭什么啊,乔意晚能得到一切,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廉郡王妃看到了女儿的反应,抬手拍了拍她的手,郑重道:“月珠,你放弃冉玠吧。天底下好儿郎多的是,何必只盯着他一人?我瞧着他除了长得好看些,也没别的本事。男人不能只看脸。”   月珠县主咬了咬唇,道:“可这些人都喜欢她。”   说着,她垂下眸,一脸落寞。   这个“她”指的是谁廉郡王妃心知肚明,她转头看向了坐在上座的乔意晚。此刻太子为她夹了一块糕点,两个人正有说有笑。   这时,英华长公主笑着说道:“太子和太子妃可真恩爱,羡煞我们这些老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顾敬臣和意晚。   顾敬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笑顿时收敛起来。不过,他还是把手中的糕点稳稳放在了意晚的碗中。   淑宁公主接了一句:“景辰看着面冷,也是个会疼人的。”   福王妃笑呵呵地说道:“景辰媳妇儿性子好,长得好,连我都忍不住想疼她。”   太后也笑着说道:“景辰媳妇儿是个孝顺的。”   面対长辈的打趣,顾敬臣面色始终平静。   意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人还真是墙头草,瞬间就倒向了乔意晚。想到坐在一旁一脸落寞的女儿,廉郡王妃看向太后。她记得刚刚在太后宫中时,太后曾隐晦提起过孩子。   廉郡王妃开口说道:“从宫外就听说太子妃能力强,把宫里上下打点得井然有序,还是个孝顺的。可惜宫里还是太冷清了些,要是再能有几个孩子就好了。”   这话一出,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谁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成亲一年多了还没有孩子,而太后也急于想抱重孙。   意晚抿了抿唇。   这也是她一直在想的问题。她并不是说非得急于要个孩子,而是前世嫁给顾敬臣没多久她就怀了孩子,而今生却久久没动静。   她有些担心是因为自己和顾敬臣重活了一世,所以不能有孩子。   桌子底下,顾敬臣抬手握住了意晚的手。   意晚看向坐在一侧的顾敬臣,心瞬间平静下来。   顾敬臣対意晚笑了下,随后看向了廉郡王妃。   “劳郡王妃关心。孤不喜欢热闹,东宫如今有孤和太子妃二人足以。”   说完,他瞥了一眼坐在一侧的月珠县主。   “孤若没记错的话县主年岁也不小了,郡王妃若是有精力不如多关注关注县主的婚事。若是郡王妃没时间,那孤就代劳了,边境还有许多将士孤身守着我青龙国的边界。”   这话一出,气氛凝结成冰。   昭元帝瞥了一眼儿子。心中有几句话,但他忍住了没说出来。   廉郡王妃和月珠县主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廉郡王也觉得颇没有面子。   他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堂弟,是太子的长辈,女儿又是县主,身份尊贵,怎能嫁到边关苦寒之地去?   这太子殿下位置还没坐热,就想拿他们这些宗室下手了?   廉郡王一脸倨傲,提醒道:“太子殿下,月珠是县主,姓周!”   顾敬臣回道:“嗯,郡王说得対,是孤考虑不周了。月珠县主毕竟是皇室之女,身份贵重。”   廉郡王心里舒坦多了。   接着,就听顾敬臣来了一句:“皇室之女亦有皇室之女的责任,昨日梁帝来信欲为二皇子求娶一位皇室女,既如此,那就让月珠县主去吧。”   廉郡王脸色瞬间煞白。   顾敬臣杀了梁国的三皇子,梁国恨死他们青龙国了。如今是被顾敬臣打怕了,无力还手,这才求和。若是女儿嫁过去安能有一日好日子过?   尤其是还是那位性情暴虐的二皇子。   听说他前一位正妃就是被他打死的。   青龙国和梁国打了那么多年,双方矛盾日益加深,互相防备着。若女儿嫁过去了,成了皇子妃,他怕是在青龙国也不好过了,要被监视起来。   廉郡王看向了昭元帝。   恰好昭元帝也看了过来,目光落在了女儿身上。   月珠县主的眼神和昭元帝碰撞在一起,这一刻,她脑子变得一片空白。想到梁国人的凶残,她的脑袋变得一片酥麻。   廉郡王是真的怕了,连忙从位置上离开,噗通一声跪在了殿中。   廉郡王妃和月珠县主也跪在了他的身后。   廉郡王:“求皇上开恩。月珠只是个县主,她不配嫁过去。我就这一个女儿,不舍得让她远嫁。”   昭元帝瞥了一眼跪在殿中的廉郡王,又转头看向坐在身侧的儿子。   昨日梁帝来信,欲为儿子娶一位公主。   内阁中有一多半人支持,认为此举可以显示国威,还能利用公主来监视梁国。   但这一决定当场就被儿子拒绝了,儿子坚决反対利用皇室女来达到朝堂上的目的。   昭元帝的目光又滑到了一旁的儿媳身上,微微叹气。   儿子哪里都好,能文能武,治国平天下都在他之上。唯一一个缺点就是太宠爱太子妃了,不愿让太子妃受一丁点委屈。   昭元帝沉声道:“梁国的事一律交由太子做决定。”   廉郡王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目光落到了太子身上。   顾敬臣看向意晚。   意晚捏了捏他的手,冲着他摇了摇头。   她是不喜欢月珠县主,但也不愿看她嫁到梁国去。   顾敬臣神色缓和了些,道:“孤如今不赞同用女子来求和平,以后也不赞同。一个国家的稳定当由儿郎们共同守护,而不是靠着家中的姐妹。”   听出来顾敬臣话里的意思,廉郡王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想了好几个人选,打算过了年就把女儿嫁出去,以免再出什么意外。   顾敬臣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若是有人自愿,孤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自愿一次咬得格外重。   这是在威胁了。   月珠县主知道自己逃过了这一劫,瘫在了地上。   她心中対乔意晚的不满已经完全没有了。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二人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乔意晚再也不是她能欺负的人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歌舞表演继续。   顾敬臣见意晚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看着她碗中剩的菜,抬手端了过来。   意晚的筷子瞬间落空,她看向顾敬臣。   顾敬臣拿起筷子吃起意晚碗中的菜,随意道:“凉了,吃了肚子不舒服。”   意晚:“那你吃了也会不舒服。”   顾敬臣觉得意晚在关心他,心里暖暖的。   “为夫肚子好,不怕。”   意晚抿唇笑了起来。   坐在末尾的梁行思看着意晚的笑,心中有说不出来的难过,又有一丝欣慰。   这么好的姑娘,即便没能嫁给他,他也希望她过得好。   太后年纪大了,坐不了太久,皇上身子也不好。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太后起身,皇上也顺势站了起来,借送太后的理由离开了。   顾敬臣起身相送。   太后坐着凤撵离开了,只剩下皇上和太子。   昭元帝想了想,把刚刚没说出来的话私下说了出来。   “朕知道你和太子妃情深意笃,不过,如今你身份不同以往,可以考虑一下纳妃。皇室子嗣绵延才是兴旺之兆。太子妃是个懂事大度的,相信她能理解。”   顾敬臣沉默片刻,看向殿中正偷偷摸宫女手的二皇子,以及喝得脸色红通通的三皇子,说了一句:“多了,就真的能兴旺吗?”   昭元帝顺着儿子的目光看了过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顾敬臣察觉到昭元帝的愤怒,道:“颜氏给您下得毒还未全部清干净,还望您保重身体,莫要动怒。”   先是两个儿子不成器,然后又提到了他宠信多年的恶毒妃子。   昭元帝已经不知道该气什么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活得很失败。   顾敬臣看向端坐在上位,正対着身后意安笑的意晚,语气变得柔和:“意晚不是先皇后,也不是颜氏,我和意晚生的孩子也不会如两位弟弟一般。”   昭元帝闭了闭眼。   “随你吧。” 第126章 番外1·东宫日常(四)   ===============================   送走太后和皇上, 顾敬臣回了殿中。   殿中的歌舞还在继续,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才结束。   意安刚刚没跟太后离开,一直跟在意晚的身后。意晚离开时, 她这才跟着意晚离开。   此刻时辰不早了, 意晚不放心意安一个人回去。   顾敬臣瞥了一眼启航。   启航立马道:“太子妃放心, 属下亲自护送云姑娘回宫。”   意晚看向启航,又看向意安, 见意安脸色有异,她有些迟疑。   这时,顾敬臣道:“嗯,去吧,送完意安,再去各处巡视一番, 确保宫内安稳。”   启航:“是,殿下。”   此刻意晚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是启航第二次送意安回去。   意安心中对他的惧意不减反增。   一路上启航时不时说两句话, 意安一直垂头往前走, 想回应又不知该如何回应。   等到了太后宫门口, 启航停下了脚步。   意安犹豫了一下,抬手比划了几下。   启航不懂手语,没看懂, 他猜意安应该是在感谢他,他笑着说:“云姑娘不必客气, 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你若是想感谢的话就谢太子殿下, 在太子妃面前好好为殿下美言几句。”   意安点了点头, 又继续比划。   启航终于明白意安或许有别的意思,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云姑娘想跟我说别的事?”   意安猛地点头。   启航:“何事?”   意安抬手继续比划。   启航依旧没看懂。   意安有些着急。她胡乱比划着。指了指门口,又指了指里面。然后指了指自己, 又指了指里面。   启航大概是懂了。   “云姑娘想去里面拿东西,让我在这里等着?”   意安脸上的焦急不见了,取而代之地是一个笑容。   漆黑的夜,天上时不时飘下来几片雪花,启航看着面前的笑容,突然觉得有些温暖。   “好,我等着云姑娘。”   得到回应,意安提起来裙摆,匆忙朝着里面走去。她像是生怕启航会离开,走几步回头看上两眼。   启航:“你且去,我既答应你,便不会走。”   意安点点头,放心地朝着里面去了。   一旁的侍卫低声道:“大人,云姑娘是不是对您有意思?”   启航愣了一下,正色道:“胡说什么!莫要污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这位可是太子妃的表妹,若闲话传出去小心你的脑袋。”   那名侍卫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是属下失言,属下绝不敢乱说,还望大人莫要告诉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有多么重视太子妃大家有目共睹。月珠县主曾经得罪过太子妃,太子殿下差点把她送去梁国和亲。月珠县主是皇亲贵胄都是如此待遇,更何况是他们这种低等的侍卫。   启航:“起来吧,以后莫要再在背后议论云姑娘。”   侍卫:“是。”   不多时,意安从殿中出来了,她手中似乎拿着一个荷包。等到了跟前,她把手中的荷包塞到了启航的手中。   这一举动顿时令大家怔住了。   刚刚启航还在信誓旦旦说意安对自己没意思,此刻他也有些迟疑了。   意安跟启航比划着。   “劳烦大人把这个荷包交给太子妃。”   启航是一句也没看懂,他问:“给我的?”   意安摇了摇头,心想,这是给长姐的。但此刻她想托启航给长姐,也算是给他的,只不过是拖他代转给长姐。她又点了点头。用手比划着,解释了一句,告诉他,请他交给长姐。   这一刻启航看意安的眼神变了。   这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性子也很是胆小,怎得会做出来这种出格的举动。   难道是……太过爱慕他了?   可他对云姑娘没有这个意思。   她这么胆小,姑娘家又爱面子,他此刻若是当众还给她,会不会不太好?   启航有些纠结。   意安觉得自己比划得很简单,他当是听懂了,最后笑着比划了一句:“谢谢!”   看着意安的笑容,启航握紧了手中的荷包。   罢了,先不还了,等改日有时间再私下跟她说清楚吧,免得伤了小姑娘的心。   “云姑娘的心意我都明白了。天色不早了,外面冷,你快些回去吧。”   意安笑着点头,转身回了殿中。   身后的护卫们互相看了看,眼神中都流露出来八卦的神色。   启航盯着手中的帕子看了片刻,放入了怀中,转身瞧着护卫们的眼神,立马正色道:“谁都不许说出去,否则军法处置!”   “是!”   今晚是除夕夜,启航值夜,听着宫内宫外的鞭炮声,他想到了幼时在家乡时和爹娘一起庆贺除夕的情形,而如今爹娘早已逝去,只有他孤身一人了。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恰好摸到了刚刚意安给他的荷包。想到小姑娘如小白兔一般胆怯的眼神,他失笑,打开荷包看了一眼。   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一方帕子,上面绣了几个石榴。   这是……多子多福的意思?   启航震惊极了。   她不仅喜欢他,还想跟他生儿育女!   这小姑娘胆小怯懦,竟然会胆大到送他这样的帕子,可见对他爱慕之深。她平日里看起来很是惧怕她,没想到心中竟对他有了这么多的想法,可真是热情地令人招架不住。   这一刻,启航的心跳快了几分   他年纪不小了,确实该考虑考虑成亲的问题了。这几年太子殿下也问过他这个问题,说是若他愿意,让太子妃为他说一门好的亲事。   如今四海平定,殿下也扫除了障碍。   成亲,倒也不是不行。   不过,这为云姑娘太胆小柔弱了,不适合他,他还是得找个机会好好跟云姑娘说清楚了。   等到大臣们以及女眷离开宫,意晚终于放松下来,在宫女的服侍下去掉了身上的头饰,又去沐浴一番。待躺到床上时已经过了子时。   意晚想到刚刚的事情,问顾敬臣:“你为何总是让启航送意安?”   顾敬臣顿了顿,问:“你不觉得他们二人很相配吗?”   意晚:……   还真没觉得。   启航很早就从军,一直跟在顾敬臣身边,打仗多年,身上一股子杀伐气息,和顾敬臣身上的气息很像。   意安几乎没出过府,如今虽来了宫中,但因为前有冉妃,后有太后,眼下又有她的照顾,性子依旧单纯。   两人八竿子打不着。   见意晚沉默,顾敬臣道:“那不然下次换个人吧。”   意晚看向顾敬臣。   顾敬臣没有说不让护卫送意安,而是说换个人护着意安。他向来不管这些琐事,如今却对意安的事情这般上心。   或许前世是意安做了什么事帮助了他?   “不必,就他吧。”   顾敬臣有前世的记忆,说不定前世意安和启航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启航人品不错,又有功夫在身,能护得住意安。意安若是能嫁给他倒是件好事。   顾敬臣是个靠谱的人,他的安排定然没错。   不过,如今就她来看,意安似乎有些惧怕启航,得想想办法撮合一下这二人。   意晚正想着呢,忽然有一股带着酒气的热浪靠近了她,有一只手也开始不老实。   意晚身子一颤,连忙握住了顾敬臣的手。   “太……太晚了,明日一早还要拜年。”   顾敬臣凑在意晚身上,沉沉叹气。   意晚想到今日各位长辈的话,又想到了她那个无缘一见的孩子,道:“要不然明日?”   顾敬臣瞬间抬眸看向意晚,眼睛亮亮的,快速答应下来:“好,那就明日。”   看着顾敬臣的眼神,意晚微微有些不自在。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不过,第二日顾敬臣也没能如愿。直到几日后,二人终于没那么忙了,他才终于有了机会和意晚亲热。   意晚虽想着要撮合意安和启航,但因为过年,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这几日一直被顾敬臣闹,精力又有些不济,便把此事搁置在一旁。   等过了正月,一切事情都步入正轨,意晚终于想起来此事。   “紫叶,你去问问启航在宫中值夜的日子。”   紫叶:“是。”   紫叶正想着问谁,晚上在宫门口看到了扬风。   扬风看到紫叶,眼前一亮。   从前在延城还好,自从二人回了宫里,甚少见面。有时即便是见了面也说不上两句话就匆匆离去忙了。   紫叶朝着扬风走了过来,朝着他福了福身:“扬风大人。”   甚是客套。   扬风回了一礼,随后问道:“你这是去做什么?可需人跟着去帮忙?”   紫叶看着扬风,道:“不用,我想去寻您。”   扬风挑了挑眉:“何事?”   紫叶四下看了看,问:“您可知启航大人在宫里值夜的日子?”   扬风脸上的笑顿时落了下去。   “你问这个做什么?”   见扬风态度不善,紫叶装不下去了。   “你爱说就说,不说我去问旁人。”   这般说话的态度仿佛又回到了大家在延城的时候。   扬风笑着说:“你脾气怎么还这么大?我又没说不告诉你。”   紫叶:“那就请大人说吧。”   扬风:“跟你说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为何要问启航的事。”   紫叶沉默不语。   扬风见紫叶不说,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我说我说,你莫要问旁人了。”   扬风把启航值夜的日子告诉了紫叶,紫叶道了一声谢,转身回了东宫。   看着紫叶的背影,扬风叹了叹气。   他怎么觉得来了宫里之后,大家都变得生疏了,不似从前那般亲近。   意晚打听到了启航值夜的日子,特意选在启航值夜的日子把意安请到东宫来陪她。一直陪到顾敬臣回来。   意晚瞧着天色不早,顺势说道:“天黑了,路上有积雪不好走,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顾敬臣立马就明白了意晚的意思,对启航道:“你送送云姑娘。”   启航微微有些迟疑,但还是应了下来:“是。”   往常二人去太后宫中的路上,启航还会找话尬聊,但自从上次送荷包事件,启航对意安的态度就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一路上他都在犹豫该如何跟意安说清楚自己的想法,表明自己对其无意。   意安一直垂眸往前走。   因为天黑路滑,她常年绣帕子视力也没那么好,不小心踩到了冰上,脚下一滑,顿时就要摔倒在地。   启航什么都没想,下意识就拉住了意安的手,搂住了意安的腰,把她带到了一旁,使她免于摔倒。   她的手也太嫩了些。   腰也太细了。   这小姑娘就像易碎的琉璃,轻轻一捏就要碎掉。   因为上次托启航送过帕子,意安心里没那么怕启航了,可也并非完全不怕。瞧着近在咫尺的启航,纵然他刚刚救了她,她还是快速离开了,往后退了两步,远离启航。   意安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衣裳,对启航比划了几下。   “谢谢。”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脸上的神色既认真又带着几分羞怯。   启航看懂了,轻咳一声:“不必,举手之劳,意安姑娘仔细脚下,莫要一直低头走路。”   意安的脸更红了,咬了咬唇,点点头。再往前走时,先习惯性低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他的嘱咐,抬起头来。   也太乖了吧!启航心里忽然像是被羽毛拂过一样,痒痒的。   一直把意安送到太后宫中启航都没找到机会跟意安表明心意。看着意晚远去的背影,启航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刚刚的触感和香气,心中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渐渐地,但凡启航巡逻时都不自觉往太后宫殿附近去转转。   偶尔他会遇到从里面出来的意安。   意安朝着启航福了福身。   启航还礼。   “意安姑娘是准备去东宫寻太子妃吗?”   意安点头。   启航:“一起吧。”   意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意晚见启航和意安一同前来,眼睛在二人身上来回看了看。   “一会儿还要劳烦启护卫护送意安回去。”   启航连忙道:“太子妃客气了,这是属下的职责。”   启航离开后,意安皱了皱眉。   意晚看到了意安的神色,问了她一个问题:“安安,你觉得启航如何?”   意安微微一怔,然后用手比划了一下。   “是个好人。”   随后又比划了几下。   “就是看起来太凶了。”   意晚失笑,揉了揉意安的头发,问:“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   意安脸色涨得通红,一个字也比划不出来。   意晚:“启航那样的如何?”   意安瞪大了双眼,不住摇头。   看来意安暂时对启航无意,意晚没再多说。   晚上,启航护送意安回去时,意安躲得远远的,跟他保持着距离。   等到快到太后宫中时,启航叫住了意安。   “意安姑娘,我有话想跟你说。”   意安停下了脚步。   其他护卫都离得远远的,此刻宫门口只有他们二人。   启航张了张口,犹豫了几下,厚着脸皮说出来想说的话:“我……那个,我同意了。”   意安满脸诧异。   启航见状,不知该如何解释,脸也变得黑红黑红的。他想了想,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荷包。   “前些日子你不是送了我一方帕子表达爱意吗?我同意了。以后这就是咱俩得定情信物。”   意安满脸惊恐的神色。   启航渐渐察觉出来不对劲儿的地方。   意安这神情,不像是欢喜的模样啊。   意安很快回过神来,从启航手中抢过来荷包,红着脸快速解释。越比划越乱,甚至张口啊啊啊说了起来。   启航皱了皱眉,难得明白了意安的意思。   “这不是给我的?”   意安点点头,比划着说是给太子妃的。见启航不理解,她指了指东宫的方向,又指了指手中的书。   她手中的书是意晚刚刚给她的,启航也知道。   启航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这是你给太子妃绣的帕子,希望她多子多孙?托我呈递给她?”   意安点了点头,终于不似刚刚那般急躁了。   所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启航张了张口,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最后,他说了一句:“抱歉,是我误会了,打扰了。”   说完,转身狼狈离去。   意安站在宫门口盯着启航的背影看了许久,眉间紧锁,想了许久似乎没想明白,摇摇头,进去了。   不仅意安为意晚绣了多子多福的帕子,陈夫人也准备了不少东西。   这日,陈夫人进宫了。   和女儿是否有了身孕相比,陈夫人更关心女儿如今过得如何。她一上来没说怀孕的事情,而是问起女儿的身体。   虽然女儿说一切都好,可瞧着女儿略显疲惫的神色,陈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怎得这般难看?”   意晚想到顾敬臣昨晚又闹了她,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陈夫人皱眉,握住了女儿的手,轻声问:“可是有人欺负你?”   意晚摇头:“没……没有。”   陈夫人琢磨了许久,正欲再问,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晚上又闹你了?”   意晚红着脸没说话。   陈夫人心疼地看着女儿,微微叹气。   女婿有时候过于缠着女儿也不完全是件好事。   “我从前怎么跟你说的?该拒绝的时候就要拒绝。你身子弱,未必能受得住。”   意晚咬了咬唇。   她最近确实没有拒绝顾敬臣,有些时候甚至非常主动,目的就是为了孩子。   陈夫人一下子就猜到了女儿的想法,问道:“是为了有孕?”   意晚沉默地点了点头。   陈夫人琢磨了一下,问:“太医可为你检查过身子?”   意晚点头。   陈夫人:“怎么说的?”   意晚:“说我身子有些弱,其他倒没什么。”   陈夫人点了点头。   这时,她从一旁的包裹里拿出来一些东西。有枕巾、帕子、床单、被罩,上面无一例外,全都绣着石榴。   “我本不欲拿来,只是你祖母强烈要求,便带进来了。用上也行,图些心理安慰。不过,孩子是父母的缘分,有时候太过于执着反而不容易来。既然你二人身子没问题,你也看开些。”   意晚抿唇应下了。   晚上,顾敬臣回来时看到了新床单。   他误以为是意晚亲手绣的,搂过来意晚,头埋在她的颈间,轻声问:“这是嫌为夫不够努力?”   意晚莫说脸色,脖子都变成了粉色。   “母亲今日带来的,说是祖母特意让人做的。”   顾敬臣顿了顿,道:“祖母有心了,总不好辜负了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想到母亲的话,意晚道:“我今晚累……”   话音未落,唇就被顾敬臣堵上了。   孩子什么的他倒是无所谓,和意晚亲热是不能少的。   “听说有个姿势能有助于怀孕,不如我们试试?”   意晚身子微微一颤,心中有些意动,闭着眼忍着羞意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评论区送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前~ 第127章 番外1·东宫日常(五)   ===============================   自那日顾敬臣换了新姿势, 接下来几日,他想法越拉越多。被顾敬臣折腾了几日后,意晚实在是有些受不住,终于开口拒绝了顾敬臣。   “我今日乏了, 要不歇几日?”   顾敬臣身子微微一僵, 脸上流露出来意犹未尽的神色。   不过,瞧着意晚哀求的眼神, 他终还是没有继续,低头狠狠亲了一下意晚,侧身躺下。躺下后,抬手把意晚圈在了怀中。   “你若不愿意直接跟我说便是,不必委屈了自己。”   意晚趴在顾敬臣怀中,低声喃喃道:“也不是不愿意, 就是觉得有些累。”   话里不乏羞意。   顾敬臣看向意晚,眼里的神色似笑非笑。   意晚更加害羞, 抬手捶了捶顾敬臣。   顾敬臣不敢再笑, 握住了意晚的手。   “好好好, 我不笑了。”   意晚头埋在顾敬臣胸口,也不说话。   顾敬臣细细把玩着意晚如葱般的手,片刻后, 说道:“孩子一事你不必太过着急,有固然好, 没有——”   说到这里, 他顿了顿。   前世, 晚儿之所以会被人害死, 究其原因是她有了身孕。   因晚儿有了身孕,皇上便愈发想要立他为储。颜氏得知此事, 告知太子,太子受其撺掇,买通了侯府的一个婆子,在意晚养胎的药里下了毒。与此同时,乔氏也担心晚儿有了孩子之后,他会把爵位传给晚儿的孩子,给意晚下了落子的毒。   顾敬臣收紧了胳膊,把意晚紧紧圈在怀中。   “没有也挺好的。到时候培养五弟或者六弟,又或者收养一个孩子。”   他可以没有孩子,但不能没有晚儿。   听到这一番话,意晚的眼睛瞬间变得湿润。   他既然经历了前世,肯定知晓她曾有过身孕。此刻这般说,定是怕她怀孕时出现危险,再如前世一般死去。   “可我还是想生个孩子,属于咱们两个人的孩子。”   顾敬臣亲了亲意晚的额头:“好。”   既然晚儿想生,那就生。   意晚还想说些什么,一时之间脑海中一片空白,想不起来了。一阵困意袭来,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顾敬臣正和意晚说着话,见怀里的人没了动静,低头看了意晚一眼,没想到意晚竟然睡着了。   他失笑地摇了摇头,抬手把意晚脸颊上的一缕碎发别在了耳后。仔细看看,这才发现意晚眼底的疲惫,顿时心疼不已。   他微微叹了叹气。   仔细想来,最近一些时日她受累了。   于他而言,她才最重要的,孩子什么的没那么重要。   他低头亲了亲意晚的唇,闭眼睡了。   意晚歇了几日后,身体虽仍旧有些疲惫,但要比之前好多了。想到至今没有缘分的孩子,她想着晚上顾敬臣要是想同房,她可以配合。   结果令她意外的是,接下来一些时日顾敬臣毫无动作。   顾敬臣越来越忙了,回来得也越来越晚,但不管多晚,每日还是会回东宫,还是会抱着意晚入睡。   有时他回来得太晚,意晚撑不住,早早睡了。   第二日一早醒来顾敬臣又已经离开了。   一开始意晚以为顾敬臣太忙了才会如此,后来发现他有时早些回来也不会碰她。   这天晚上,顾敬臣抱着意晚温存了许久。   意晚本以为顾敬臣会继续下去,结果他突然停了下来,翻身躺在了一侧。   意晚身上有些不舒服,并没有那么想继续,可她不明白顾敬臣停下来的原因。   黑暗中,她思索许久,问了出来:“为何?”   听到意晚的话,顾敬臣长叹一声,侧过身去,轻轻揉了揉意晚的头,道:“你太瘦了,还是先补一补吧。”   闻言,意晚心里甜滋滋的,主动亲了亲顾敬臣。   这一举动对于对意晚毫无定力的顾敬臣而言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接着,启航值班时不会再有意无意路过太后宫外了,甚至尽量避开。   他和意安许久没再见面。   这日,意安拿着绣好的东西去找意晚。   刚从太后宫中出来,不小心在拐角处撞到了一个脚步飞快的人。   “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本王怎么没见过你?”   一声怒斥响起。   意安看着面前的平王,也就是二皇子,连忙行礼。   平王不悦地皱眉。   “连礼都不会行吗?哼,这宫里的宫女一个个都像那位太子一样,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刚过年,太子就把他在户部的职位给撸了。刚刚他求见父皇,竟然没见到父皇。而父皇让人传话给他,说一切都全权交由太子处理。   他转头去找顾敬臣说理,结果顾敬臣都没理他,直接把他撵了出去。   此刻他正憋了一肚子火。   意安连忙用手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在说自己不会说话,但没有丝毫的不敬之心。   平王瞧出来意安不会说话,嗤笑一声:“竟然是个哑巴?宫里何时收你这种残废了?真是可惜了这一张好皮囊。”   说着,手就要碰意安的脸。   意安大惊失色,连忙往后退了退。   平王本想着捏一捏意安的脸,欺负一下她就完。见自己的手一下子落空,他的怒火激增,微微眯了眯眼,眼底满是不悦。   “你竟然敢拒绝本王!哑巴的滋味本王还没尝过呢。正好,本王府中空殿多得是,本王这就把你带回府中去。”   意安吓得眼泪流了出来,跪在地上求饶。   看着意安的模样,平王笑了,他俯下了身子,阴恻恻地说道:“你不会说话,求饶也没人能听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危急时刻,意安指了指东宫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   见状,平王心头的火气更盛。   “你这是告诉我你是太子的人,抬出来太子来压我?”   意安摇头。   平王冷笑一声。   “谁不知道顾敬臣那厮一心只喜欢太子妃?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就不信他会为了一个哑巴跟本王作对!来人,带走!”   说着,平王站起身来,嘴角露出来一抹阴笑。   这哑巴是顾敬臣宫里的宫女更好。   他今日非得给顾敬臣好看!   两名内监犹豫了一下,但见平王脸色不好看,只好上前去拉扯意安。   意安拼命挣扎。   可惜她力气小,又不会说话,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一切只是徒劳无功。   平王正欲朝前走去,前面来了一队巡逻的护卫。   “王爷,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启航。”   平王瞧着领头的人,低声骂了一句:“顾敬臣的狗可真多,晦气!”   内监看了看手中拼命挣扎的意安,询问:“这个怎么办?”   平王犹豫了一下。   还没等他做出来决定,身侧似乎来了一阵风,下一瞬押着意安的两名内监就被启航踢飞了。启航脱下来披风,披在了意安身上,意安也被他护在了身后。   意安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第一次觉得这个高大的身影不再那么令人畏惧。   不仅不让人畏惧,甚至觉得甚是宽厚,让人觉得安心。   平王顿时就怒了。   “你不过是顾敬臣身边的一条狗,竟然敢违抗本王了?”   启航冷着脸道:“宫中的宫女和女官都是登记造册的,只有皇上和太后娘娘有权力处置。这位女官是太后身边的人,也不知她哪里冲撞了王爷,王爷竟然要私自绑走她。王爷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跟太后娘娘解释吧!”   竟是皇祖母宫里的人?   他还以为是东宫的人。   抢顾敬臣宫里的人和抢皇祖母宫里的人是两码事。若她真是皇祖母宫里的,父皇也不会饶了他的。   平王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启航紧紧握着意安的手腕离开,路过平王时,又低声说了一句:“哦,对了,忘了告诉王爷了,这位可不是什么宫女。她是太子妃的表妹,是太子妃从小护在身后的妹妹。”   说完,他没再看平王,领着意安离开。   意安一直在默默垂泪,见启航要带她去东宫,她连忙停下了脚步。   启航停下脚步,看向意安。   意安哭着摇了摇头。   启航皱眉:“你不想让太子妃知道?”   意安点头。长姐不易,她不想给长姐惹麻烦。   启航气的现在还没缓过来,他没说话。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他究竟是在气平王的胆大妄为,亦或者是在气自己最近因为心里那点不舒服没去守着意安。   今日若不是他临时起意去太后宫殿附近,怕是就来不及救下意安了。   意安扯了扯启航的衣袖。   一滴泪砸在了启航的手上,启航手微微一抖。   意安无声说了两个字:“求你。”   启航顿了顿,道:“太子和太子妃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们了,你要相信太子妃,她能护住你。你想过没有,若有一日太子妃从别处知道了此事,心中会如何想?”   意安怔了怔,慢慢松开了启航的衣袖。   启航再次握住了意安的手,牵着她去了东宫。   正好顾敬臣也在。   意晚得知此事,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顾敬臣也沉着一张脸。他看向意晚,握住了意晚的手,安抚道:“不用担心,这件事我来解决。”   意晚:“好。”   随后,意晚看向意安,又看向启航:“今日多谢启护卫。”   启航收回来看向意安的目光,道:“这是属下的职责,您唤属下名字就好。”   意晚:“好。”   顾敬臣去处理这件事了,启航也恋恋不舍地离开。   众人一走,意安瞧着意晚关切的眼神,再也忍不住,扑到意晚怀中哭了起来。   意安不会说话,发不出声音,哭得更让人心疼。   意安在东宫待了一整日,直到晚上才离去。   照例是启航送的。   等到了太后宫门口,意安看向启航,比划了几下。   “谢谢。”   启航瞧着意安憔悴的样子,想要抬头摸摸她的头,但是忍住了。   “你别怕,太子殿下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平王再也不可能来宫里欺负你了。”   意安眼眶再次湿润。   启航没忍住,抬手揉了揉意安的头。   意安先是一怔,很快抬眸看向了启航,眼里较以往多了几分信任。   这一刻,有些东西在心底生根发芽。   意安走后,意晚叹了叹气。   她把意安安排到宫里来是想问她谋一个前程,保护她,没想到今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若她真的被平王带走了,她这辈子都无法心安。   顾敬臣:“这不是你的错,以后也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意晚此刻心情算不上好,即便顾敬臣安抚了她,她仍旧觉得心慌。她努力挤出来一丝笑,道:“嗯,我信你。”   说完,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正准备去梳妆,眼前一黑,忽然倒下了。   这一刻,顾敬臣感觉自己的魂都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评论区送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前~ 第128章 番外1·东宫日常(六)   ===============================   顾敬臣看着闭眼躺在自己怀中的人, 手抖得厉害,心也跟着颤了起来。   前世今生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掠过。   “晚……晚儿……”   顾敬臣的声音颤抖,几乎发不出来声来。   他颤抖着手, 放到意晚的鼻下。   在感觉到意晚鼻间呼出来温热的气息时, 他的心终于平复了些, 意识也渐渐回归。   “晚儿,晚儿……”在唤了几声后, 顾敬臣扬声朝着外面唤道,“太医,快去找太医!”   意晚只听到顾敬臣凄厉的喊声,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她醒过来已经是半夜了。睁开眼,看着床帐,她有些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这时, 耳边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声音。   “晚儿,你终于醒了。”   意晚回过神来, 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一时之间有些摸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哑声问:“我这是怎么了?”   刚说完,整个人就被顾敬臣抱入了怀中。   察觉到顾敬臣的不安,意晚抬手抚摸着他的背。   慢慢的, 她想起了今日发生了何事。   难不成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我……我究竟怎么了?”   顾敬臣头埋在意晚脖颈间许久,终于缓了过来。   没有人知道在意晚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有多么崩溃, 仿佛上辈子意晚离开时的场景重演了一遍。   他忽然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   意晚觉得脖子有些凉意。   顾敬臣……哭了?   难不成她真得了不治之症?意晚的心紧紧揪了起来。   说起来, 她最近一段时日总觉得身体不太舒适, 又说不出哪里不好。她一直觉得是太过劳累了, 如今想来怕不是这个原因。   “我得了什么病?你说吧,我想知道。”   顾敬臣失笑。他吸了吸鼻子, 把头从意晚颈间挪了出来,他紧紧握住意晚的手,道:“想什么呢?你身体康健,怎么可能会生病。”   意晚蹙眉。   既然不是生病,顾敬臣为何会是这般反应,整夜守着她不睡觉。   顾敬臣闷声道:“晚儿,你腹中可能有了孩子,一个多月了。”   意晚的眼神从害怕变为了惊喜。   她有了……身孕?   “当真?”   顾敬臣亲了亲意晚的手,应道:“嗯,不足两个月,太医不能十成保证,但应该错不了。”   意晚脸上渐渐流露出来笑容,她的手不自觉放在了自己的腹部。   她终于……有孩子了。   有了她和顾敬臣的孩子。   前世她不爱顾敬臣,在得知有了孩子之后,她也曾欣喜过,欣喜于自己要做母亲了。然而,那份欣喜和当下的完全不同。这种和所爱之人共同孕育一个孩子的喜悦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太医一直守在外间,顾敬臣把他唤了进来。   太医又一次细细为意晚诊脉,问了问她最近身体的状况。   意晚:“胡太医,我为何会突然晕倒,可是肚子里的孩子……”   胡太医:“与腹中胎儿无关,您今日是因为心中有了怒火,再加之最近过于劳累才会如此。静养两月就好了。”   意晚顿时松了一口气:“多谢太医。”   胡太医看看意晚,又看看顾敬臣,犹犹豫豫地说道:“不过,有句话我还是想提醒一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顾敬臣和意晚同时看向胡太医。   迎着顾敬臣的审视的目光,胡太医心一横,垂眸说道:“太子妃生来体弱,即便养了几年,身子不似一般夫人那般强壮。故而,孕期除了不要太过劳累,也最好不要同房。”   胡太医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东宫走出来的了,出了东宫他仍旧感觉太子的目光在盯着他,仿佛要把他活剐了。   东宫正殿内,想到刚刚太医的嘱咐,意晚红着脸侧身躺在里侧,不敢看人。   顾敬臣亦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渴了吗,要不要喝水?”   意晚:“不要。”   顾敬臣:“嗯,那就安置吧。”   意晚没搭理他。   顾敬臣上了床。   过了许久,意晚都没有搭理顾敬臣。   顾敬臣侧身过去,贴在意晚身后,将她圈入了怀中。   意晚抿了抿唇,问:“胡太医会不会告诉旁人?”   为何怀上孩子,他们前些日子房事确实多了许多,算起来,那时候已经有孩子了。   顾敬臣:“他不敢。”   意晚想到顾敬臣的手腕,觉得他说得有理。不过——   “就算他说出去了,你也别为难他。胡太医年岁大了,一直在宫里为各位主子治病。”   顾敬臣:“好。”   勤政殿   齐公公:“回皇上的话,太子妃已经醒过来了。胡太医说她一切都好,只需静养两个月就好了。”   昭元帝:“嗯。”   随后,长叹一声。   太子妃有了身孕,皇室也算是有了延续。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总归是个能生的。如此这般,他也就放心了。   “太子打算如何处置老二?”   齐公公觑了一眼皇上的神色,说道:“太子殿下打算明日让人把平王殿下这些年所犯的错误在朝堂上说出来,并令其补足所欠的款项。”   昭元帝听后沉默许久,道:“罢了,让景辰放手去做吧。朕快要撑不住了,这是我最后能帮他的。”   平王胆子并不大,之所以在宫里敢发作那是因为刚被顾敬臣修理过,心情不好。又觉得意安是个不重要的宫女,才敢如此。   听了启航的话,他忐忑的半日,没想到无事发生,宫里没有任何的训诫,他慢慢放心下来。   结果第二日一早,刚一上朝,顾敬臣直接让人把他这些年在户部所为揭露出来。包括他贪污的款项,侵占的良田,欺压的百姓等等。   说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初在皇上面前告发平王的户部员外郎郭子声。   一桩桩,一件件,他说得清清楚楚,足足说了两刻钟。   如今太子得势,眼瞧着就要登基,二皇子三皇子这些不成器的皇子并不重要,众人自然站在了太子这边,一同讨伐二皇子。   平王跪在地上,不停喊冤。   昭元帝抬了抬手,沉声道:“朕已经容忍你许久了,私下也提醒过你,没想到你不仅没有悔过之意,甚至更加放荡不堪。如此品行,如何能封为亲王?”   最终,二皇子不仅没了户部的职务,还从亲王贬到了郡王,责令其三个月内把贪污的款项补足。   三皇子见状,对于顾敬臣把自己踢出兵部的行为一声没敢吭,缩在自己王府中,称病没有出门。   二皇子和三皇子能力一直不强,在户部和兵部惹了不少麻烦。这两个部里的官员都知晓此事。因二人是皇子身份,没人敢说过什么。即便有人看不惯去递了折子,也会不了了之,更有甚者,告他们二人的官员会受到二人的报复。   前太子也是知晓此事的。   他即便把这两位弟弟看成敌人,也不曾拿他们二人在部里做过的事情来攻击。   一则是因为他认为这些错不足以搬到这两位弟弟,二则若他揪着这些事不放,还容易惹得皇上不快,被扣上一顶不爱护手足的帽子。   如今顾敬臣却干了此事。   他被册封不足三月便把二皇子和三皇子从户部和兵部踢了出去。   这一举动虽然是肃清了超纲,可也逾越了,毕竟,这两位可是皇子,地位不一般。   顾敬臣难免有清除障碍的嫌疑。   那些对顾敬臣不满的朝臣疯狂地攻击他,私下也一直求见皇上。然而,皇上一直没有见他们。渐渐地,众人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最近早朝的时间似乎越来越短了,皇上看起来精神也不太好。   莫不是被太子控制住了?   有这种疑惑的人不在少数。   永昌侯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甚至去试探过顾敬臣。然而,顾敬臣什么都没跟他说。   今日早朝后,瞧着皇上再次睡着,他终于坐不住了。   回了府中,永昌侯去了正院。   “夫人,如今快到三月份了,你已有两个月没见过意晚了,不如去宫里瞧一瞧?”   陈夫人自然想见女儿,只是,她不想带着目的去。   她瞥了一眼永昌侯,又看向了怀中可爱的孙儿,没应。   乔彦成看向屋内服侍的人。   嬷嬷和婢女会意,抱着小少爷出去了。   待屋内的人褪去,陈夫人端起面前的茶杯,开口问道:“侯爷又想让我做什么?”   被猜中心事,乔彦成有些尴尬,轻咳一声。   他想了想,说了一句:“皇上最近似乎病了。”   陈夫人:“嗯,宫里太医无数,用不着你我操心。”   态度很是冷淡。   乔彦成:“最近几日早朝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有些大臣折子还没递上去皇上就宣布散朝了,其余事全都交给太子。”   陈夫人轻抿一口茶,把茶盏放下。   “这不是侯爷一直期待的事情么,您不应该欢喜吗?”   乔彦成脸上的神色讪讪的。他确实期待皇上放权,把朝堂的事都交给女婿,最好明日就传位才好。他身份自是可以水涨船高。   “确是让人欢喜的事,只是此事有几分怪异。”   怪异?陈夫人望向乔彦成。   乔彦成:“皇上最近瞧着不太对劲,精力不济,我瞧着他连一刻钟都撑不下来。他不仅把朝中的权力放给了太子,连二皇子三皇子都被罚了。皇上虽一直都宠信太子,但如今这般还是有些太急,太过了,就像是……嗯……”   他顿了顿,找了个词:“急于交待……嗯……一样。”   后事。   这两个字他没说出来。   “朝中不少人对此有些看法,大家私下也没少讨论此事,都隐隐觉得与太子有关。”   陈夫人聪慧机敏,一下子就明白了永昌侯的意思。   “侯爷的意思是,大家都觉得皇上被太子控制了?”   乔彦成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想让夫人去宫里探探消息。”   陈夫人:“侯爷定是问过太子了,太子怎么说?”   乔彦成:“……确实问过了,太子什么都没说。”   他不仅问过了,还问了两次。   第一次他有些紧张害怕,生怕女婿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劝他稳住,这天下早晚会是他的。女婿没正面回应他,岔开了话题。   第二次就是在平王被皇上降爵后。皇上似乎给大家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他思索了几日,又去找了女婿。这一次他暗示女婿,若其真想上位,他可以从旁协助。结果女婿还是没明确告知他,只让他按部就班即可。   陈夫人沉思片刻,道:“好,我明日往宫里递一张帖子,问问意晚何时能见一面。”   乔彦成:“多谢夫人。”   陈夫人:“侯爷客气了。许久没见意晚,我也想她了。”   闻言,乔彦成叹息一声,道:“确实好久没见了,除夕宴上也只远远见了一面,人都没看太清。”   他也想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了。   没等陈夫人给宫里递帖子,第二日一早,太后下了懿旨,宣陈夫人进宫。   去宫里的路上陈夫人一直在思考太后把她宣进宫的意图,是不是和女儿有关。若是和女儿有关,会是什么事。   等到了宫里,瞧着宫女领着她去的方向不是太后的宫殿而是东宫,顿时松了一口气。   想来今日是借了太后的名义把她宣进宫的。   也不知此举究竟是谁安排的,又为何安排。   陈夫人到了东宫,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儿,顿时心中一骇。她向来重规矩,从不会做逾矩的事。可此刻却把那些规矩抛之脑后。   “意晚,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病得那么重?”   女儿很懂事,除非病得特别厉害,否则不会卧床不起。   意晚看着陈夫人苍白地脸色,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脸色有些不自在。   她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然而话到了嘴边又变了,她直接把原因告诉了陈夫人。   “母亲,我有了身孕。”   陈夫人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你受苦了。”   意晚眼眶微微一酸。   除了顾敬臣,这几日身边人都在恭喜她有了身孕。只有母亲担心她的身体。   “我没事的,只是太医说这一胎还不算稳,让我休养两个月。我没想到太子把您也请来了。”   陈夫人仔细看了看女儿的神色,确实看不出明显的病态,只是眼下有些疲惫。   “殿下做得对。”   母女俩还没几句话,外面响起了声音,顾敬臣回来了。   没等陈夫人行礼,顾敬臣先朝着她行礼。   “小婿见过岳母。”   陈夫人连忙侧开身体,道:“殿下折煞臣妇了。”   随后,她朝着顾敬臣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顾敬臣:“岳母无须如此,晚儿刚刚有孕,我和她经验不足,希望母亲能多多指点。”   陈夫人谦虚地说道:“宫里有许多经验丰富的嬷嬷,臣妇比不上她们。”   顾敬臣:“但您却是我和晚儿最信任的人,还望岳母多多费心。”   说着,他再次朝着陈夫人行礼。   即便冷静理智如陈夫人,在听到顾敬臣这一番话后,心里仍旧有了波澜。   意晚是自己的女儿,她当然想好好看顾女儿。   “那我就不推辞了。”   顾敬臣:“多谢岳母。”   顾敬臣是听说陈夫人来了宫里,特意过来的,此刻朝中重臣还在前殿议事,他也该回去了。   走之前,他来到了床边。   意晚瞧着顾敬臣的神色,看了一眼一旁的母亲,忍住羞意,催促:“你且去忙吧,有母亲照顾我呢。”   顾敬臣撩开衣摆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握住了意晚的手,旁若无人地问道:“早上吃了什么,吃了多少,吐了没有?”   母亲就在旁边站着,意晚觉得尴尬极了,抽了抽手。   陈夫人瞧着女婿对女儿爱护的模样,心中很是熨帖。   意晚见自己的手抽不回来,没再用力。   “吃了翡翠包,吃了两个,没吐。你快些去前殿议事吧。”   顾敬臣看着意晚微红的脸很想亲她一下,可惜岳母就在一旁盯着,他不好做什么。   “好。早饭吃太少了,一会儿再吃些东西,别饿着了。”   意晚:“好。”   顾敬臣终于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意晚一眼,这才离开了。   陈夫人说了一句:“殿下是个好夫婿。”   意晚:“嗯,他对我挺好的。”   陈夫人瞧着女儿白皙柔嫩的小脸,突然问了一句:“自从怀孕后,这半个月他没再闹你吧?”   意晚脸色顿时涨红。   “没,太医专门交代过的。”   陈夫人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说道:“也就是说不知道怀孕的时候他闹你了?”   意晚没想到母亲竟然这般敏感,红着脸没说话。   陈夫人叹了叹气,有时候女儿长得太好看也不是完全都是好事。   “你身子弱,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可不能再同房了。”   意晚声音细弱蚊蝇:“嗯,女儿知道。”   陈夫人揉了揉意晚的头,道:“没事的,多养养就养回来了。”   意晚抬头看向陈夫人,抿了抿唇,笑着应了一声:“嗯。” 第129章 番外1·东宫日常(七)   ===============================   知道女儿有了身孕, 陈夫人满腹心思都放在了这个上面。她把意晚身边的几个得力的心腹都叫了过来,一一交代她们注意事项。从饮食到衣物,再到宫殿内的陈设,全都说得清清楚楚。   意晚刚有了身孕, 内心有诸多的不确定, 心一直悬着。此刻听着母亲的安排,一颗心像是有了着落,渐渐安稳下来。   午膳时,顾敬臣特意嘱咐御膳房为陈夫人多安排了两道菜。   等到太阳快要落山时,陈夫人要离开宫里了。   永昌侯托她问的事情她还没问。   倒不是说她忘了,而是女儿如今有了身孕,她不想她太过操心。若是女儿知晓了外面关于女婿的流言,怕是心里要为此烦忧。   意晚瞧出来母亲的不对劲儿, 体贴地问道:“母亲可是有事?”   陈夫人顿了顿,道:“没什么事, 只是不放心你, 想再嘱咐你几句。”   意晚:“母亲请说, 女儿听着。”   陈夫人没提心中的事,又细细交代女儿应该注意什么。   待陈夫人说完,意晚点头应下。   瞧着天色不早, 陈夫人要走了。这时,意晚抬了抬手, 吩咐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意晚和陈夫人二人。   意晚低声道:“母亲, 皇上中毒了。”   饶是稳重淡定如陈夫人, 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愣住了。   片刻后, 她问道:“中……中毒?为何会中毒?”   意晚:“是颜嫔给皇上下的毒。”   陈夫人震惊极了。   意晚细细说道:“……是在我们回京前中的毒,颜嫔知晓四皇子即位无望, 给皇上下了毒,试图让四皇子登基。皇上虽然早有防备,还是服下一些毒。如今性命是保住了,身体的根基却倒了。当时敬臣没有回京,皇上怕天下大乱,没敢对外说此事。后来因为敬臣刚刚成为太子,还没能掌控局面,怕天下不稳,所以皇上一直在硬撑着。如今皇上的病情愈发严重了。好在敬臣已经渐渐掌控了朝堂。下月初一皇上就要离京去养病了。”   陈夫人点点头,瞥了一眼女儿的肚子,道:“或许还因为你有了身孕,所以皇上才放心离开。”   闻言,意晚微微一怔,旋即点头。   “母亲说得对,皇上的确是在女儿有了身孕之后确定了离开的日子。”   陈夫人:“那你好好养胎,外面的事都不如你的身体重要。太子殿下有勇有谋,手腕强硬,定能控制好朝堂。你外祖父、你父亲都是你的后盾。”   意晚抿了抿唇,眼神中流露出来感动的神色。   “嗯。”   晚上,永昌侯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先是怔愣,然后是狂喜,最后趋于平静。   这天下很快就是自己女婿的了。   皇上这一走,不管他是否退位,等他回来这天下都只会认女婿这一个君王了。   他也将成为国丈。   “夫人最近约束好府中的人,没事轻易不要出门,在外也要低调行事,莫要太过张扬。”   陈夫人:“嗯,我明白。”   多年来的夙愿成了真,永昌侯内心反倒是平静极了。   “夫人可还记得当年那个道士?”   不光是永昌侯想起了那个道士,陈夫人今日回来的途中也想到了。   她点点头,道:“记得。”   乔彦成感慨:“事情中间几经波折,没想到最终他的话还是成了真。”   陈夫人:“是啊,如今想来,那道士确有几分仙风道骨。”   乔彦成:“也不知是哪个道观中的,要是能找到他就好了。”   陈夫人收回来思绪,看向乔彦成。   “那道士既然能看到人的命数,定不是一般人,侯爷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如今侯府的地位已经达到侯爷的目标了。”   乔彦成点点头:“也对,现如今的情况确实是最好的,也无须再找道士了。”   随着昭元帝的状态越来越差,而顾敬臣手中的权力越揽越多,外面的传言愈演愈烈,有些原本支持顾敬臣的老臣也开始质疑他。   廉郡王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有个想法开始蠢蠢欲动。他先去见了皇上,结果求见了几次都没能见着。后来他让自己的王妃去见太后。   太后向来不理事,莫说是前朝的事情,她连后宫的事情都不管。不管郡王妃问什么都打马虎眼,只说让郡王妃安心,皇上没事,太子也很好,朝堂乱不了。   她越是这般,郡王妃越是怀疑,廉郡王更是怀疑。   从前他的确和顾敬臣有些交情。然而,自从顾敬臣娶了夫人之后,却屡次和他们郡王府作对。上次除夕宴上还贬低自家女儿。   如今他不过是太子就敢这般怠慢自己,若是成了皇上,还不知会如何。   之前顾敬臣打了胜仗,在青龙国的支持者甚多,朝中大半朝臣都支持他,百姓们更是无条件支持。即便不支持他的人也不敢吱声,生怕惹了皇上不悦,惹了百姓反对。   如今朝中有些老顽固看不惯顾敬臣的越权行为,隐隐开始提出质疑。   这是一个能打倒顾敬臣的好时机。   想到顾敬臣对自家的厌恶,犹豫了几日后,廉郡王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把顾敬臣拉下马。   廉郡王去找了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平郡王。   平郡王府中歌舞升平。   自从上次被皇上处罚了,平郡王就没了斗志,意志消沉,整日沉溺于酒色之中。听到廉郡王的话,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就凭你也想把他拉下来?”二皇子语气满是嘲讽。   廉郡王:“可不止我。朝中亦有不少大臣有这种想法。”   二皇子嗤笑一声:“不可能。朝中那些大臣都是墙头草,见风驶舵。从前支持周景祎,如今周景祎下去了,又支持顾敬臣。”   廉郡王:“怎么不可能?若是那些人认为太子殿下用药物挟持了皇上呢?”   二皇子张了张口,刚想再说几句嘲讽的话,顿时怔住了。   用药物挟持父皇?   二皇子看向廉郡王。   “你说父皇病了,是顾敬臣下的药?”   廉郡王:“此事倒也不敢完全肯定,但皇上的身体确实非常糟糕。”   二皇子皱了皱眉。   廉郡王瞧着二皇子有些意动,继续道:“我记得上次你去见皇上时,皇上没见你?”   二皇子脸色阴沉下来。   “嗯,父皇说身体不好,不见人。”   廉郡王:“我昨日去求见皇上,也是得到的这样的回答。不仅是我,朝中许多老臣去见皇上都被拒之门外。”   二皇子转头看向廉郡王。   廉郡王继续说道:“这一个月来皇上都没在私下见过任何人,上早朝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若说这里面没什么事,谁也不信。”   二皇子眯了眯眼。   廉郡王知道事情妥了,心里安定下来。   从平郡王府离开后,廉郡王去了瑞王府,也就是三皇子的府邸。   三皇子没让他进门。   三皇子的确蠢,只是他跟二皇子不同,在兵部混了这么多年,他别的没看懂,顾敬臣的实力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莫说父皇如今未必被顾敬臣挟持了,就算真的被顾敬臣挟持了,他站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顾敬臣兵权在手,谁都打不过他,父皇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只能祈祷父皇自求多福了。   整个朝堂尽在顾敬臣的手中掌握着。   那边廉郡王刚刚有些动作,顾敬臣这边就收到消息了。   扬风:“殿下,咱们该怎么做?”   顾敬臣看向东宫的方向。   此刻已近亥时,晚儿应该睡下了。如今她有了身孕,最是不能劳累,也不能被气着。   廉郡王是宗室,过些时日太后和皇上就要离开京城,届时宗室来宫里就得拜见晚儿。廉郡王妃和月珠县主母女俩人一向喜欢找茬,惹晚儿不高兴。   平郡王之前把晚儿气晕倒了,以后晚儿若是在京城看到他难免心情不好。   不如提前把麻烦解决了,省得以后他们来惹晚儿不高兴。   顾敬臣:“什么都别做。”   一旁的启航忍不住说了一句:“难道任由平郡王他们联合起来?”   平郡王是皇子,即便是再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拿他没办法。   顾敬臣沉声道:“有何不可?”   听到这个答案,启航怔了下。   扬风细细思索着主子的话。   很快,二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互看了一眼。   “是。”   廉郡王迅速把所有对顾敬臣不满的大臣串联起来,随后写了一封折子,递给了平郡王。   三日后,早朝上,平郡王把折子递了上去。   昭元帝最近病情越发严重,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他基本上都无心处理了,也不知朝中竟然有人开始反对自己儿子。   瞧着折子上的内容,他猛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竟吐了血。   这下子,整个朝堂都乱了。   好在顾敬臣掌管朝堂三个月,颇有威望,很快朝堂平稳下来。   太医在为昭元帝把过脉之后,昭元帝终于缓和下来。   “这些日子大家心中可能有些疑惑,今日朕便把一切告诉大家。朕的确病了。”   朝臣的目光全都看向了顾敬臣。   昭元帝:“不过,与太子无关,是颜氏,也就是颜嫔下的毒。”   满朝哗然。   片刻后,昭元帝说道:“当初太子尚在延城,朕召其回京,欲立其为储君,此事被颜氏知晓,她给朕下了毒。幸而朕记得太子的嘱托,对其留心,这才捡回来一条命。太子是因为朕病了,撑不住了,这才回的京。”   朝臣们心思变幻。   昭元帝:“这三个月朕一直在硬撑着,如今委实撑不住了,须得尽快治疗。好在太子没有辜负朕的期望,德才兼备,天资聪颖,有治国之才,把天下交到他手中朕也能放心。今日朕便和太后启程离京去养病,以后朝中大小事务全都交由太子处理。”   那些差点在折子上署名的官员顿时吓出来一身冷汗,庆幸自己这一次选对了。而那些被人忽悠着签了名字的,吓得快要昏过去了。   昭元帝指了指掉落在地上的折子。   齐公公连忙捡了起来,恭敬地递给昭元帝。   昭元帝看也未看,道:“烧了吧。”   说起来如今朝中有这么多反对儿子的声音,也是因为他没把事情说清楚。这些官员中有些是真的反对儿子,而有些或许是怕他受到了威胁,想要维持正统。   齐公公微微一愣,瞥了一眼顾敬臣。   顾敬臣看向内监:“去拿火折子。”   瞧着折子在齐公公手中化成了灰,签了名字的官员终于松了一口气。   皇上既然当着太子的面烧了,那就说明他不想让太子知晓上面都有谁。皇上身体不行了,将来太子会成为青龙国的国君,只要太子不知道自己签过字就好。   这时,昭元帝又道:“太子妃如今有了身孕,已有三月。”   朝中大臣听到这个消息纷纷高兴起来。   太子有了子嗣,青龙国就能安稳下来了。   听着众人的议论,昭元帝看向站在殿中的儿子以及缩在人群中的廉郡王,轻飘飘说了一句:“钦天监算过,平郡王和廉郡王八字和这个孩子相冲,不宜离得太近。西城有块封地,平郡王今日便前往封地吧。南州地大宽广,廉郡王操劳数十年,该去享福了。”   八字……孩子还没生下来,哪里来的八字?   西城和南州一个在青龙国最西边,一个在最南边,全都是偏远荒凉的地方。这跟流放有什么区别?   平郡王和廉郡王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们刚想辩驳几句,昭元帝抬了抬手,制止他们说出来。   “朕乏了,就这样吧,诸卿若有事便奏与太子吧。”   意晚是在当天晚上才知晓了此事。她刚刚有身孕,最近都没时间去关注朝堂上的事情。   到了睡觉的时辰,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临近子时,顾敬臣回来了。   如往常一样,他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正欲抬手把意晚揽入怀中,结果发现她睁开了眼。   “嗯?怎么还没睡?”   意晚:“没睡着。”   顾敬臣:“今日遇到烦心事了?”   意晚看着顾敬臣没说话。   顾敬臣细细思索今日意晚都做了什么。据他所知意晚今日没见任何人,一直在东宫带着,上午看了一会儿书,下午练了练字。   这一天都没什么特别的,难道是书中的故事令人伤怀?   “今日看了什么书?可愿与我讲讲?”   意晚抿了抿唇,把心事说了出来:“朝堂上反对你的人很多吗?”   顾敬臣似乎明白意晚失眠的原因了,他道:“的确有,尤其是最近。但是不多,今日也已经全部解决了。”   意晚:“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顾敬臣握着意晚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道:“因为不重要。”   意晚想,朝堂上的事怎会不重要呢?他怕是不想让自己担忧才不说的。   “若你以后有了烦心事也可以跟我讲讲,我虽做不了什么,但也想知晓你的喜怒哀乐。”   闻言,顾敬臣看向意晚。   “你就是我的喜怒哀乐,你若高兴我便高兴,你若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你若……”   你若不在了,我便也不想活了。   顾敬臣顿了顿,又道:“你若想知道朝堂上的事,以后我每日讲给你听。”   在顾敬臣停顿的那几息中,意晚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眼睛酸涩,眼泪流了出来。   看着意晚的眼泪,顾敬臣心猛地一紧,抬手为意晚抹去脸上的泪。   “所以,晚儿是存心让我难过吗?”   意晚吸了吸鼻子,道:“总之你以后有事要告诉我。”   顾敬臣:“好。”   第二日一早,昭元帝带着太后和宫妃离京去养病了,至此,整个朝堂彻底交到了顾敬臣的手中。   青龙国的天变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写写登基之后的事情以及配角的番外。   感谢大家的支持,本章留评送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前~ 第130章 番外2·帝后日常(一)   ===============================   一晃昭元帝离开京城有三年了。   在这一年的末尾, 昭元帝回了京。   经过三年的休养,昭元帝的脸色比走之前好了不少。不过,人却比从前老了不少, 头发白了一半, 也再没有了从前的意气风发。   早朝时, 昭元帝再次来到了龙椅上。   看着匍匐在殿中的臣子,金碧辉煌的大殿, 他心中感慨万分。   他一直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自从被立为太子,便决定要好好治理青龙国,干出来一番事业。这些年来,他日夜不辍,甚是勤勉, 也终于把青龙国治理得更加繁华。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被身边人害了。   如今他身子不行了,力不从心那些抱负不可能再实现了, 只能寄希望于后人。   下面的臣子用余光打量着坐在上位的昭元帝。   皇上这是回来要继续做皇帝吗?若他做皇帝, 太子怎么办?   想着这些事情, 众人又把目光落在了年轻的太子身上。   一个老态龙钟,精神萎靡不振,一个年纪轻轻, 正值壮年。   哪个更合适治理国家不言而喻。   这几年太子的所为大家有目共睹,他们也更希望太子能继续坐下去。   可皇上毕竟没有传位于太子, 若他想继续做皇上, 他们也没有理由反对。   在众人忐忑不安中, 昭元帝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朕已决定退位, 正式把帝位传给太子,典礼定在腊月二十六。”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三年来青龙国一直由顾敬臣来治理, 他虽然不是皇上,却胜似皇上。青龙国在其治理下政通人和,各项都在平稳发展着。如今昭元帝把帝位传给他,也只是更名正言顺了些,在朝堂上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   宣布完决定,昭元帝从大殿离开了。   他尚未走远便听到殿内的臣子开始上奏政务,仿佛他的出现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仿佛他退位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   昭元帝也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希望众人臣服于儿子,青龙国能稳定。可当这样的局面真的出现,他心中又有些不适,希望众人能挽留他。   退位这件事他思索了三年才终于下定决心。这几个月来甚至常常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做了几十年皇帝,突然不再做,这是多么艰难的决定。   他思索许久,最终还是为了青龙国的未来着想,主动提出来退位。   没想到他这么伟大的决定竟无人能懂,大家还觉得是很平常的事。   齐公公觑了一眼昭元帝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提醒:“皇上,您刚刚不是说要去看看太后昨晚睡得如何?还去吗?”   昭元帝长叹一声。   罢了,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可能再收回来。   众人挽留亦或者无视,又有什么不同?   他收回来思绪,道:“走吧。”   不多时,昭元帝乘坐龙辇来到了太后宫中。   尚未进入,他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欢声笑语。这里面有母后的声音,还有一个非常稚嫩的声音。   难道是……祐哥儿?   昭元帝的步伐加快了一些,很快,他进入了殿中,只见一个奶娃娃正坐在母后身侧。那娃娃两三岁左右的模样,坐姿端正,板着一张脸,跟景辰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见过皇上。”   “母后。”   双方互相行礼。   昭元帝来到太后身侧,问:“这是祐哥儿?”   太后笑着说:“可不是么,你瞧瞧,长得多好看啊,跟景辰小时候太像了。”   昭元帝看着身侧的奶娃娃,心里一片柔软。   祐哥儿站起身来,再次朝着昭元帝行礼:“孙儿见过皇祖父。”   这一声皇祖父令昭元帝心中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好好好。”昭元帝大笑起来,“来,让皇祖父抱一抱。”   祐哥儿站起身来,来到了昭元帝身边。   祐哥儿两岁多一点,小小的一团,没多少重量。昭元帝轻松把他抱了起来。   昭元帝摸摸孙儿的头,又摸摸孙儿的脸,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比景辰长得好看。”   太后点头:“嗯,有几分太子妃的样子。”   昭元帝问:“这是太子妃送过来的?”   太后:“可不是么,太子妃一大早就来请安,顺便把祐哥儿带过来了。她刚刚去处理后宫中的事务了,就把孩子留在这里了。”   昭元帝点头:“嗯,她一向知礼又孝顺,孩子也教育得不错。”   他没说出来的是,孙儿可比儿子小时候知道礼数,这一点像极了太子妃。   昭元帝细细问道:“可读过书?”   祐哥儿:“回皇祖父的话,孙儿每日早上读一个时辰的书。”   昭元帝:“字可认识?”   祐哥儿:“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   昭元帝瞥到了一旁的《三字经》,拿了过来,问:“这上面的字可认全了?”   祐哥儿点头:“嗯。”   昭元帝打开书,随意指了指几个字,祐哥儿全都认识。   昭元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你母妃对你很上心,教了你不少。”   祐哥儿却突然说道:“回皇祖父,这些字并非全都是母妃教的。”   昭元帝诧异:“哦?你父亲也有时间教你?”   每日朝事那般繁忙,景辰又刚掌控朝堂,难道还有多余的时间来教育儿子?   祐哥儿:“父亲很忙,偶尔会教孙儿。孙儿平日里跟着五皇叔读书。”   昭元帝甚是惊讶。   孙子若不说,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   这个儿子生下来就沉默寡言,话说的也晚,长大了也不爱说话,日日就窝在宫里的藏书阁里,甚少与人交流。离京之前他问过儿子要不要跟他一起走,儿子没答,他便把他留下了。   昭元帝问:“谁让你去跟着他去读书的?”   祐哥儿:“母妃。”   昭元帝沉默了许久,说了一句:“你母妃是个好人。”   自己的儿子他都快忘了,难为太子妃还能想起来,并且主动拉近与儿子的距离。   五儿子非常沉默,和谁都不亲近,等景辰即位,他多半就是个无权的闲散王爷,旁人也未必会想起他来。如今他跟孙儿关系亲近些,将来也能被人高看几眼。即便他退了位,他也依旧能安稳地做个闲散王爷。   太后也感慨了一句:“意晚一直是个懂事的,有这样一位太子妃,将来定能再兴盛三代。”   贤妻旺三代。   昭元帝看着聪慧懂事的孙儿,颇为赞同这个观点。   严格意义上来说,祐哥儿并非昭元帝的第一个孙儿,他的第一个孙儿是云婉莹生的那一个。那个孩子如今随周景祎被圈禁中。   昭元帝也曾去打探过儿子和孙子的情况。   儿子如今郁郁寡欢,孙子也不是特别机灵。   他向来喜欢聪慧的儿子,又笨又蠢的儿子他一向不放在眼里,对孙子更是如此。况且,那个孙儿是前太子的长子,对其过分关注的话,若是令其生出来什么多余的想法也不是好事。   所以,对昭元帝来说,聪慧的祐哥儿就是他第一个孙儿。自打看到祐哥儿,他就没再出去,一直在太后的宫中。跟祐哥儿说说话,考教考教祐哥儿功课,越接触就越喜欢这个孙儿。   后来,五皇子过来了。   看着依旧沉默的五儿子,昭元帝道:“你学问倒是不错,以后好好教祐哥儿,别把他教坏了。”   五皇子:“是。”   说了一个字之后,继续沉默。   昭元帝盯着儿子看了片刻,也不知跟儿子说什么好了,最终又交待了几句:“太子妃信任你,你当知道感激。以后太子登基,你别学你其他几位兄长,好好听太子的话,听太子妃的话。”   五皇子:“儿子记住了。”   父子俩平日里也很少交流,又三年没见,更是没话说。昭元帝没再搭理这个儿子。   五皇子看了一眼跟在父皇身侧的侄子,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转身离开去了藏书阁。   不一会儿,冉妃带着儿子过来了。   昭元帝看向面前的小儿子,对孙儿道:“这是你六皇叔,你们年纪差不多,以后可以在一处玩。”   小儿子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自然不是其他儿子可比的。   他自是希望太子能多照顾幼子。   祐哥儿:“侄儿见过六皇叔。”   六皇子抬手捏了捏祐哥儿的脸,说道:“你长得真好看,比画里的娃娃还好看。”   昭元帝无声叹气。   他还是别指望儿子能多点心眼儿了。   祐哥儿:“皇叔长得也好看。”   六皇子:“我母妃长得好看。”   祐哥儿:“我母妃长得也好看。”   六皇子今年六岁了,生来也不是特别聪明的孩子,又跟着皇上在别苑住了三年,几乎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见识。此刻满脑子都是谁更好看。   “我还没见过你母妃,不知道是你母妃好看还是我母妃好看?”   太后笑呵呵地说道:“你见过的,就是太子妃。”   六皇子满脑子疑惑。他见过太子妃吗?   “太子妃是谁?”   祐哥儿皱了皱眉,道:“是我母妃。”   六皇子看向祐哥儿。   祐哥儿重复了一遍:“我母妃最好看。”   六皇子不太赞同,明明是自己母妃最好看。   祐哥儿补了一句:“我父亲说了,母妃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人。”   众人:……   大家实在无法把这句话和高冷的太子殿下联系到一起去。   太子在京总揽朝政三年,朝臣们早已奉其为郡王,皇上退位一事并未掀起轩然大波,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因为传位一事,这段时日顾敬臣和意晚都很忙,祐哥儿就一直跟在昭元帝身侧,他跟六皇子越来越熟了。五皇子偶尔也会陪着他们,不过,他向来不主动跟任何人说话,问三句答一句,答完就坐在一旁看书。   冉妃看着儿子和小皇孙玩儿的好,心稍稍放轻松一些。私下交代儿子好好跟祐哥儿相处,他是长辈,万事都要让着侄儿。   很快,册封大典到了。   册封大典上,祐哥儿看着穿着后服的母亲,道:“六皇叔,您看,我母后多好看啊。”   六皇子顺着祐哥儿的目光看了过去,瞧着意晚的模样,惊叹道:“哇,皇嫂这身衣裳好好看!”   祐哥儿觉得不能偏心,他瞥了一眼一旁的父亲,说了一句:“我父皇也好看。”   这次六皇子没接话,他小小的眉头拧了起来。   见六皇子没答,祐哥儿看向六皇子。   六皇子很纠结。母妃最近一直教育他,要他好好跟侄儿相处,要让着侄儿。可他实在不想说违心的话。   他憋了半天说了句:“你母后的确比我母妃好看,但你父皇没有我舅舅好看。”   祐哥儿疑惑:“你舅舅是何人?”   六皇子一脸骄傲:“他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   祐哥儿眉头再次皱了起来。父皇说过母后最好看,但母后没说过父皇最好看。难道六皇叔的舅舅比父皇还好看?   听到孙子提到冉玠,想到此人与孙媳的关系,一旁的太后连忙岔开了话题。   祐哥儿这几日都跟在皇上身边,直到晚上,顾敬臣和意晚忙完了才把他接回了凤仪殿。   顾敬臣抱着祐哥儿回来,祐哥儿困得磕头打盹儿。   等到了凤仪殿,顾敬臣瞧着儿子还没睡熟,没敢把他放下,依旧抱着。   一边抱着,一边轻轻拍打,小声跟意晚说着事情。   从他熟练的动作来看平日里也没少抱儿子。   顾敬臣:“父皇和皇祖母过了正月就要离开。”   意晚:“还要走吗?我瞧着父皇的病情似乎比从前好多了,为何不留在京城养病?”   顾敬臣:“京城太过干燥,不适合养病。”   意晚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顾敬臣:“对了,今日父皇跟我提起来一件事。冉太妃希望六弟留在京城读书。”   六皇子今年六岁了,看起来依旧天真可爱,不似京城长大的孩子心眼多。   意晚:“遥城气候虽然怡人,但不如京城的大儒多,留在京城确实更好些。”   顾敬臣:“嗯。冉太妃依旧随父皇去遥城,所以六弟得由你多看顾了。”   意晚:“没事,都是小事。”   六皇子虽不是天资聪颖之人,但品性不错,老实憨厚。   顾敬臣抬手握了握意晚的手,眼神温柔。   祐哥儿听到六皇子和冉妃的名字,立马精神起来,从顾敬臣怀中抬起头来。   意晚正和顾敬臣对视,察觉到儿子的目光,垂眸看向儿子,柔声问:“是不是吵醒你了?”   祐哥儿摇了摇头:“没有。”   意晚摸了摸儿子的头,道:“我们不说话了,你继续睡,可好?”   祐哥儿平日里很是听话,基本上意晚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然而此刻他心里有事。   他憋了一会儿,问了一句:“母后,六皇叔的舅舅长得真的很好看吗?”   六皇子的舅舅?   意晚一时没反应过来。   “比父皇还好看吗?”祐哥儿又补了一句。   此刻意晚已经想到了六皇子的舅舅是何人。   冉玠?   意识到儿子问的人是谁,意晚怔住了,她快速瞥了顾敬臣一眼。   只见顾敬臣脸上的笑意没了,眼神也变得有些危险。   意晚张了张口,正欲说什么,只听儿子又道:“六皇叔说他舅舅是京城第一美男子,那应该比父皇好看。”   看着顾敬臣嘴角的那一抹笑,意晚心微微一紧。   顾敬臣看向怀中的儿子,正色道:“男子要那么好看的脸作甚?好男儿当读书习武,多学些本领,将来治国平定四方。”   祐哥儿小小的脑袋仔细想了想,认真地点头。   他觉得父皇说得对,他不该纠结于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顾敬臣:“别想这么多没用的问题,走,父皇抱着你去睡觉。”   祐哥儿:“好。”   看着顾敬臣离去的背影,意晚有些头痛。   不多时,顾敬臣回来了。   意晚假装无事发生,笑着迎了过来,问:“儿子睡着了?”   顾敬臣应了一声:“嗯。”   意晚:“时辰不早了,咱们也安置吧。”   顾敬臣瞥了意晚一眼:“好。”   见顾敬臣没再提刚刚的话题,意晚松了一口气,以为此事过去了。   结果刚熄了灯,顾敬臣就贴了过来,什么话都不说,吻如骤雨一般落了下来。   情到浓时,顾敬臣趴在意晚耳边,问了一句:“我和他谁更好看?”   意晚:……   他刚刚不是还教育儿子,告诉儿子男子的长相不重要吗?此刻为何又突然这般介意。   男人的嘴当真是不能信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意晚:你你你,你最好看_(:з」∠)_   本章留评送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前。感谢支持,么么哒~ 第131章 番外2·帝后日常(二)   ===============================   见意晚不答,顾敬臣眯了眯眼。   “嗯?”   意晚心一颤:“你……你……你更好看。”   顾敬臣:“哦。”   声音是冷淡的,身体确实热情无比的。   意晚这一晚被折磨得不轻。   睡着前,她在脑中思索, 她都答了他好看, 他怎么还不满意?   接下来几日顾敬臣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没了笑脸,即便是私下和意晚在一处也不露笑脸。不过, 他在外面倒是给足了意晚面子,只是一回到凤仪殿就不搭理意晚。   也不是搭理,但凡意晚问他问题他都会细致回答,却不会主动说话。   若说他想冷战,他还日日来凤仪殿,和意晚待在一处, 寸步不离,连沐浴都要一起, 且夜夜都要温存一番。   若说他不想冷战, 又不对意晚小, 也不主动和意晚说话。   此事除了在殿内服侍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   就这样过了三五日,意晚终于受不了了, 晚上拒绝了顾敬臣,转身朝着里侧睡去。   顾敬臣:……   第二日起, 意晚直接不搭理顾敬臣了。   顾敬臣这几日本就不理意晚, 如今意晚也不理顾敬臣了。唯一一个说话的祐哥儿还被昭元帝带走了。凤仪殿内安安静静的, 落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下子难受的人变成了顾敬臣。   莫说一晚上了, 顾敬臣半个时辰没听到意晚的声音都难受得不行。他放下看了几日一页没翻的书,瞥了一眼坐在对面安静看书的意晚。   他就这般盯着意晚, 一句话也没说。   一刻钟后,意晚看完这一页,终于看向了顾敬臣。   顾敬臣立马就笑了,问:“故事好看吗?”   见顾敬臣主动跟自己说话,意晚立马就下了台阶。   “挺好看的。”   她琢磨了一下,约摸是明白顾敬臣为何不高兴。   此事的起因是自己的旧账,   她从前或许不理解,如今是真的能理解。换位思考,若顾敬臣曾有个未婚妻,二人定亲一年,后来还有过联系,她心中定也会不舒服。   感情一事,有时往往没有理智可言。   过去的事情固然已经过去,不该去纠结在意,可心里却难免在意。   她只是不喜欢顾敬臣不理他,所以这两日故意不搭理他。   顾敬臣:“比我还好看?”   意晚:……   又来。   她头一次发现顾敬臣这般重视自己的容貌。   顾敬臣想到二人之前闹矛盾的点,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他轻咳一声,正欲解释,只听意晚开口了。   意晚:“没你好看。”   顾敬臣瞬间心情就好了。   意晚又补了一句:“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   虽顾敬臣前世今生长了同一张脸,可不知为何,她觉得今生的顾敬臣更好看,让人移不开眼。如今单单只是看着就让人心跳加速。   看着意晚认真的神情,顾敬臣心里的那点不舒服早就烟消云散,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见顾敬臣笑得得意,意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敬臣抬手握住了意晚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意晚调侃了一句:“你怎得这般自恋,当真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了?”   顾敬臣盯着意晚的眼睛,指腹摩挲着意晚的手,认真说了一句:“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   我的妻子认为我美,是偏爱我。   顾敬臣的潜台词是,他没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他只是欣喜于意晚觉得他最好看,这是意晚对他的偏爱。   闻言,意晚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   看着意晚脸上灿烂的笑容,顾敬臣心痒难耐,捏了捏意晚的手,沉声道:“安置吧。”   意晚:“……好。”   今年是意晚成为皇后的第一个新年。   自从回京后,这三年的除夕宴都是她办的,但跟如今还是不同,毕竟身份不一样了,各项东西的规格也不同。   因为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的回京,这一次宴席格外热闹。   宴席结束,昭元帝和儿子站在一处,看着不远处幼子和祐哥儿在一处玩耍,五儿子看顾他们俩,他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   “景辰,一个孩子太少了,你跟太子妃该多生几个才是。”   顾敬臣:“对于皇家而言,孩子多了未必是好事。皇位毕竟只有一个,多了容易生出事端。”   这话就是在内涵昭元帝了。   先是太子,后又有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争皇位。   昭元帝嘴角的笑落下去几分。   他顿了顿,说了一句:“儿子多了才能择优继位。若只有一个,又蠢又笨,岂不是害了青龙国子民?我大周的基业也将毁在他的手中。”   顾敬臣:“父皇是觉得祐哥儿不够优秀吗?”   昭元帝:……   他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儿子这是故意的。   昭元帝后面的话也有些不客气:“祐哥儿自然是好的,他天资聪颖,比你当年还要强上几分。”   顾敬臣:“嗯,既如此,由他继承皇位刚刚好。”   昭元帝被儿子绕了回来,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多子多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生几个总是好的。”   顾敬臣:“请父皇放心,不会有万一。”   昭元帝当年在位时就管不了儿子,如今退了位就更管不了儿子了。不管他如何说,儿子都咬死了只要这一个孩子,不想再多生。   昭元帝:“朕瞧着你未必是觉得孩子多了不好,而是担心皇后的身体吧?既然皇后不能生,那就——”   话还未说完就被顾敬臣打断了。   “父皇,皇后身子极好,祐哥儿就被她养的聪慧懂事。”   昭元帝抿了抿唇,盯着儿子看了许久,越看越气,索性不说了。   顾敬臣:“儿子已经决定要立祐儿为太子,钦天监和礼部选定了日子,就定在正月二十六。”   昭元帝:“随你。”   不仅顾敬臣这边面临催生的问题,今日意晚也面临了这个问题,且比顾敬臣这边更胜一筹。   太后:“一个太少了,你跟景辰都长得那么好看,该多生几个。”   福王妃:“可不是么,祐哥儿长得可真好看啊,比画上的娃娃都精致,皇后多生几个吧。将来京城的贵女们保管都抢着嫁入皇家。”   意晚神色赧然,脸上一直带着笑,应着各位长辈。   今晚老太太也来了宴席上。如今她的身份跟从前不同了,孙女成了皇后。这几年来皇上对皇后的重视有目共睹。但凡对皇后不敬的,全都被皇上处理了。   老太太成了人人巴结的对象,席间没有一个人干过来找茬,她这一顿宴席吃得很是舒爽。   永昌侯府的人走时,意晚亲自过来相送。   老太太心里美滋滋的,但嘴上还是恭敬地说道:“您如今是皇后了,不该再出门送。咱们都是一家人,即便你不送,我们心里也是明白的。”   意晚:“祖母说这样的话就是在折煞孙女了。不管孙女身份如何,永远都是永昌侯府的姑娘,您永远是我的祖母。”   这番话说到了老太太的心坎上,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临走时,不忘交待意晚几句。   “一个孩子毕竟不稳,祐哥儿快三岁了,你跟皇上也该再生几个了。多生几个,将来不管有什么万一也能保住自己保住孩子。”   陈夫人有些担忧地看向女儿。   意晚明白祖母说这番话都是对她好,她笑着说:“好,多谢祖母关心。不过,祖母也无需太过担心。”   说着意晚凑近了老太太,低声说了一句:“这个月底皇上打算立祐哥儿为太子。”   祖母和父亲在意的事情是一致的,虽然在催生,但目的还是希望自己的后位稳固。她自己虽然不在意这些事情,但若能让祖母开心开心也是一件好事。   老太太眼露惊喜,果真不再提催生一事,笑着上了马车。   陈夫人落在了最后,她低声对女儿道:“孩子都是父母的缘分,不必强求,你的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意晚甚是感动。   母亲永远都是把她放在第一位的。   不管是家族荣誉还是其他,在母亲心中都得靠后。   “女儿明白。”   “你明白就好。”陈夫人握了握女儿的手,随着侯府的人离开了。   听了一晚上生孩子的事,晚上躺在床上,意晚跟顾敬臣说起了此事。   “祐哥儿快三岁了,你说咱们要不要再生一个?”   顾敬臣:“一个就够了,多了太吵。”   意晚抿了抿唇,问:“你可是因为我的身体?”   听到这话,顾敬臣搂着意晚的手微微一紧。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意晚产子那日的情形。红霞满天,几乎染红了京城的半边天。所有人都在为这一奇景惊叹着,期待着意晚腹中孩子的到来。   只有他心都快停止跳跃了。   那满天的红霞就像是前世意晚死前床上流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而里面传来的痛苦的叫声像是一声声催命符。   他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再也控制不住,推开众人去了里面。   他跪在意晚床前,紧紧握住了意晚的手,陪着意晚把孩子生了下来。   当太医宣告意晚身体没事时,他那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到平地。   顾敬臣搂紧了意晚,沉声道:“总之你不能再生了。”   意晚猜到顾敬臣应是想到她生产那日的情形了。根据太医和稳婆的说辞,她虽身子弱,但生产那日并不吓人,还算顺利。   只是顾敬臣不知想到了什么,吓得不轻。   “那咱们不刻意生,若是有了就生下来,没有也不强求,可好?”意晚和顾敬臣商量。   顾敬臣:“旁人的花你不必放在心上,你谁的话都不需要去听,只要自己开心顺意就好。”   意晚其他并不在意旁人的话。只是,她还挺喜欢孩子的,皇宫那么大,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太冷清了。   “这一个月来六弟日日和祐哥儿一起玩儿,我瞧着祐哥儿都比从前开朗了许多,话也多了些。他一个人还是太孤单了。”   顾敬臣:“等册封典礼结束,就送他去读书,届时从宗室和侯府里为他挑选几名伴读,那样就不孤单了。”   意晚:……   儿子才多大就要去读书。   “太早了吧,不是说好过了三周岁生日再送他去读书吗?”   顾敬臣:“还是早些去吧,我当年也是这个时候去读书的。”   早点学东西,早点步入朝堂参与政事,这样他就能早些卸下担子了。   皇子启蒙的年纪意晚并不知晓。顾敬臣是个疼爱孩子的,他说的话准错不了,此事还是听顾敬臣的吧。   意晚:“好,都听你的。”   瞧着意晚乖巧的模样,顾敬臣又开始不安分了。   意晚正和顾敬臣说着儿子读书的事,然后发现顾敬臣又有了小动作。   刚刚是谁说不想要孩子的?   意晚:“不是说不想要孩子吗?”   顾敬臣亲了亲意晚的唇:“嗯,是不想要孩子,但没说不做这件事。”   意晚故意说道:“那你怎么能保证没有孩子呢?你对自己也太不自信了吧。”   顾敬臣眼眸微眯。   “为夫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意晚:“既有信心,又如何能保证没有身孕呢?”   确实是这个道理。顾敬臣动作微顿。   意晚瞧出来他的纠结,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主动献上一个吻。   顾敬臣哪里还有什么定力,很快反客为主。   夜还很长,新的一年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出自《邹忌讽齐王纳谏》。   本章留评送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前。感谢支持~ 第132章 番外2·帝后日常(三)   ===============================   太子册封典礼结束后,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再次离开京城。   顾敬臣说到做到,给儿子选了几位大儒教其读书。这其中便有陈太傅。陈太傅是自请来教重外孙读书的。   他年岁已高,两年前便应告老还乡。无奈当时太子刚刚接手朝堂, 青龙国朝局不稳, 他便继续留在朝堂上。如今顾敬臣已经彻底掌控青龙国, 也已继位,四海生平, 海清河晏,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了。   况且,若他不退,儿子也难以更进一步。   他递了折子告老还乡,结果皇上没同意。   如今儿孙都在京城,他回乡也冷清, 在众人的劝说下他留了下来。   小太子是外孙女所生,他见过多次, 是个聪慧的孩子, 若是能把他培养出来, 倒也是一件好事。故而,得知皇上要为太子选先生,他主动请缨。   顾敬臣一向尊敬陈太傅, 很快就定下他来。   陈太傅如今不再上朝,身上还保留太傅头衔, 不过如今是个虚衔, 只教太子读书, 不再过问朝中之事。   除了先生, 顾敬臣还为儿子选了几位伴读。   一位是永昌侯世子乔西宁的儿子,一位是福王的孙子, 加之六皇子也一同上课,四人一同上下学,倒也不算孤单。   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离开了,太上皇后宫中的妃子只要愿意的都被他带走了,其余的也都住进了宫外的别苑中。二皇子三皇子早已分府,四皇子早早被皇上踢出京城。宫里就只剩下未及冠的五皇子六皇子,还有两位未出嫁的公主。   如今祐哥儿又去御书房读书。   不止凤仪殿空了下来,整个皇宫都空了。   意晚虽是一国皇后,却意外轻松下来。忙习惯了,初时她还有些不习惯,慢慢地便习惯下来。开始种种花,看看书,和意安一起绣花。   这日,意晚正在屋里看书,门外启航求见。   意晚以为顾敬臣那边有事,让他进来了。   启航来到屋内,二话不说跪了下来。   意晚很是诧异。   只听启航说道:“求皇后娘娘把意安姑娘嫁给微臣。”   意晚和启航的事意晚早就知道了,她就等着他们二人来找她说了。好在启航是个有担当的,亲自来找她。   意晚正欲回答,就在这时,珠帘闪动,外间出现了一个人。   启航刚刚说得斩钉截铁,此刻看到来人,瞬间结巴起来,黝黑的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你……你……你不是去青龙山看……看你兄长了吗?”   意安抿了抿唇,红着脸没说话。   意晚:“可是忘带东西了?”   意安瞥了一眼启航,依旧没说话。   意晚顿时明白过来了,想来意安是知晓启航要来找她求亲,所以过来了。   “正好你刚刚也听到了,长姐问你一句话,你可愿嫁给启航?”   听到这句话,启航的心砰砰跳了起来,紧张得心脏都快跃出了胸膛,眼睛直勾勾盯着意安,期待着她的回答。   意安见启航望了过来,脸红通通的,手指搅着衣裳,微微点头。   点头的幅度虽然很小,也足以让启航看清楚。   他的脸上顿时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得像个傻子。   意晚看看妹妹,又看看启航,笑着点了点头。   启航是个可靠的人,妹妹若是嫁给他,未来的日子应该不会难过。   晚上,意晚把此事告诉了顾敬臣。   她早就察觉到顾敬臣想要撮合意安和启航,如今二人终于要修成正果,不知顾敬臣心中如何想。   说完之后,意晚就盯着顾敬臣。   闻言,顾敬臣神色果然有些许变化,他挑了挑眉,道:“挺好的。”   前世启航把意图自尽的意安救了下来,今生二人皆为夫妻,也算是前世今生的缘分。   意晚继续问了一句:“好在哪里?”   顾敬臣琢磨了一下,说道:“二人性格互补,很相配。”   意晚:“这个确实。没有别的了吗?”   别的?顾敬臣不想意晚知晓前世的事情。至于其他相配之处,他暂时没想起来。   他瞥了意晚一眼,道:“皇后同意的婚事定是好的。”   意晚知晓顾敬臣这是不想多说,笑了笑,没再问。   总之他觉得这门婚事好就成。   第二日一早,意晚给云文海写了一封信,告知他此事。   没等云文海回信,意晚便开始为意安准备嫁妆了。   约摸过了一个月左右,云文海那边来了回信。   意晚打开回信看到父亲的称呼愣了一下。   她如今虽是皇后,但在给云文海写信时依旧称对方为父亲,云文海的回信却很是恭敬。   意晚一时没转换过来。   云文海在信中先是重重感激了意晚,又说意安的婚事全权交由意晚做主。除了信,信封里还有一张三百两的银票。   “……家贫,长子刚有了儿子,一家上下用钱的地方多,只有这些银子,用做女儿的嫁妆。身为人父,深感愧疚……”   意晚把银票给了意安。   “因乔氏所为,家中没多少闲钱,这些应是父亲尽力拿出来的。不过你放心,嫁妆的事情长姐为你准备。”   意安抬起手来比划了几下。   “我不用嫁妆,长姐不必为我准备。”   意晚笑着说:“傻孩子,女人怎么能没有嫁妆呢?你安心备嫁便是,一切都有我。”   意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算好了日子,意安很快就嫁了过去。   这时,朝堂上有了新的任命,陈太傅的儿子,也就是户部侍郎陈培之升为户部尚书。   与此同时,翰林院修撰陈伯鉴自请去地方上历练。   这两个消息对于陈家而言一好一坏。   翰林院一向是士子努力的目标。若是被点入翰林院,那便意味着此生仕途坦荡,不是入内阁也要成为朝中重臣。陈伯鉴身为状元,被昭元帝钦点入翰林院为修撰。   此时他做出来这样的决定无疑是自毁前程的行为。   等到几年后再回来,朝中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然,这却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永昌侯府如日中天,父亲又是户部尚书,他便不好再待在翰林院了,免得众人私下非议皇后。   得知陈伯鉴递了折子要外放,意晚沉默了许久。   不管前世今生,表哥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他永远都会顾虑旁人的感受。   前世因燕山聚会是他提出,后来燕山伤亡严重,他一辈子都没能原谅自己,郁郁寡欢,陷入自己亲手织的一张网里面,一蹶不振。   如今瞧着舅舅深居要职,又自请离京避盛宠。   他前世是为了死去的人,今生却是为了她。   顾敬臣看着意晚的神色,贴心地说道:“你若不想他离京,我便驳回他的折子。”   意晚回过神来:“不必,就按表哥的意思来吧。表哥做事有自己的想法,他既已决定的事情,旁人是难以改变的。”   顾敬臣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嗯。”   意晚顿了顿,问:“他离京那日我能去送送他吗?”   顾敬臣的手顿了顿,道:“好。”   说完,后面又加了一句。   “若我不忙便陪你去。”   意晚眼里流露出来感激之意。   如今顾敬臣的身份不同。他不再是定北侯,而是皇上。作为一国的君王,他去送臣子的话,足以看出他对这位臣子的重视。   此举也是在向天下人说明陈伯鉴不是被皇上厌弃了,相反,他很得圣宠。   这对表哥而言是好事。   “我替表哥谢谢你。”意晚看向顾敬臣的眼神情意绵绵。   听到意晚的感激,顾敬臣略微有些心虚。   陈伯鉴一直钟情于意晚,而意晚对她这位表哥的感情也不一般。从前她有困难时最信任的人就是陈伯鉴。他倒不怕这二人会有什么联系,只是一想到二人见面他心里就不舒服。   他不会阻拦意晚去见陈伯鉴,但他可以陪着她一起去。   没想到意晚误会了他的意思。   既然误会了,那就让她这样想吧。   “咳,你我是夫妻,这般客气做什么。”   意晚以为顾敬臣不习惯她说这样的话,她亲了亲顾敬臣的脸颊,道:“你对我真好。”   对于意晚的主动,顾敬臣心里一片酥软,喉结微滚,眸色也深了几分。   “你是我的夫人,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意晚心情愉悦,眼睛弯成了月牙。   见顾敬臣又凑近了些,察觉到他的意图,她双手搂住了顾敬臣的脖子,主动去亲了亲他的唇。   这倒把顾敬臣亲得一愣。   意晚向来是害羞的,鲜少主动,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今日她却屡次主动,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意晚见顾敬臣没动,又学着他的样子,用贝齿轻轻咬了咬他的唇。   顾敬臣只觉脑袋轰得一声炸开了,所有的理智都抛之脑后。他眯了眯眼,将意晚紧紧搂在了怀中,贴在自己的身上。   殿内没了声音,渐渐又响起了东西落地的声音。   宫女正欲进去,被黄嬷嬷拦住了。   “等会儿。”   过了片刻,又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但屋内一直没叫人。   黄嬷嬷约摸是明白了什么,让殿外服侍的人都退的远远的。   殿内,榻上地上一片狼藉,殿外月亮似乎也在害羞,躲到了云层里面。   过了几日,陈伯鉴启程离京。   意晚和顾敬臣换了常服,登上了城墙。   二人在城墙上站了约摸一刻钟左右,陈伯鉴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城门口。   意晚眼前一亮,喃喃道:“是外祖父家的马车。”   顾敬臣握住了意晚的手:“别急,扬风就在下面,他会把陈大人请上来。”   意晚看向顾敬臣:“嗯。”   随后又看向了下面。   扬风正欲抬手拦住马车,这时,陈伯鉴似有所觉,忽然掀开了车帘,往后面望去。   他打小就在京城长大,这还是第一次离开京城。此次离开,没有三五年是不可能回来了。离开前,他想再看一眼从小长大的地方。   透过城门,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城内。   城内似乎有他幼时在四方街奔跑的身影,有祖父牵着他的手走过的每一条街巷,有他在朱门灰瓦的府邸中吟诗作赋的情形,亦有他在被隔开的小房间里奋笔疾书的自信模样……还有,他见了一眼就再也忘不掉的人。   若年少时遇到的人太过惊艳,往后漫漫长河再难看到其他人。   陈伯鉴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正欲合上,他似有所觉,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墙。   恰好与意晚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陈伯鉴心头一跳,眼眶顿时有些湿润,他张了张口,道:“前面靠边停车。”   下了马车,陈伯鉴再次抬头看向城楼,这时他发现了顾敬臣的身影。顿时,神色变得郑重,快步朝着城墙走去。   城墙下守着几名内监。   启航:“皇上,陈大人来了。”   顾敬臣:“请他上来。”   陈伯鉴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城墙上。他快步朝着帝后走来,躬身行礼:“微臣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顾敬臣:“平身。”   陈伯鉴微微躬身,没有抬头。   这几年,在各大宴席上,他曾见过意晚无数次,然而,私下却一次都没有见过。仔细算来,二人已经有四五年没好好说过话了。   二人的身份早已不同。   此刻即便意晚就与自己隔着数尺的距离,他仍旧不敢抬头去看。   君臣有别。   他多看一眼,就有可能会给意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表哥,好久不见。”   意晚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着这一声久违的称呼,陈伯鉴眼眶再次湿润,他终于抬头看向了意晚。   “好久不见……娘娘。”   顾敬臣捏了捏意晚的手,抬手揉了揉意晚的头,甚是亲昵。他柔声道:“你与陈大人许久没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在旁边等你。”   陈伯鉴看着这一幕,心似乎被人捅了一下,结痂的伤口裂开。   但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反倒是五脏六腑都被疏通了一般。   不管他是定北侯,还是太子,亦或者皇上。   不管意晚是从五品京官之女,还是侯府嫡女。   他待她始终如一。   似乎远远看着她幸福,他就放心了。   意晚:“好。”   顾敬臣抬步朝着旁边走去,不过,他也没走太远,停了下来。他如君子一般,目光一直看向城外,一眼都没往意晚和陈伯鉴这边看。   意晚先开了口:“表哥何必选这样一条路。”   心里想通了一些事,陈伯鉴忽然心情舒朗,他笑着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从小在京城长大,早就想去看看书中所写外面广阔的天地了。”   意晚抿了抿唇,看向陈伯鉴:“表哥,很多事情与你无关,你也不必考虑太多人,只需考虑你自己便好。为自己而活。”   陈伯鉴神色微怔。   他做事确实喜欢考虑旁人,此刻被意晚说了出来。   祖父也曾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陈伯鉴大概猜到了意晚的意思,笑着安抚:“娘娘不必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祖父在朝时,父亲的职位一直升不上去。如今父亲如今身居要职,我在京城也不会有太大的发展。离了京城说不定能有更广阔的空间施展。”   意晚抿了抿唇没说话。   陈伯鉴眼神看向了远处。这次却不是城内,而是城外。   “我不想做一只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不知民间疾苦,只会纸上谈兵。书中所写的天地,祖父口中的各地民情,我也想去体查一番。”   闻言,意晚看向了陈伯鉴的眼睛。   此刻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了向往,她没再劝说。   “好。表哥想去外面那就去外面,若是累了倦了,那便回来。”   陈伯鉴收回来目光,看向意晚:“好。”   说完此事,陈伯鉴看向了不远处的顾敬臣。   “皇上是一个好夫婿,天底下如他这般痴情的男子不多见。”   提及顾敬臣,意晚脸色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嗯,他一直都待我极好。”   不远处,顾敬臣嘴角露出来一丝笑意。   虽然眼睛没往那边看,可他的耳朵一直听着。他从小习武,耳聪目明,再加上在顺风口,听得更是清楚。   陈伯鉴看看顾敬臣又看看意晚,笑着说:“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意晚:“嗯。”   二人朝着顾敬臣的方向走去。   路上,陈伯鉴道:“我记得娘娘爱看游记,微臣到了地方为您寻几本。”   意晚眼前一亮:“好啊。不过,表哥也可以自己写,以表哥的文采定比旁人写得好。”   陈伯鉴思索片刻,道:“是个好主意,回头等微臣安顿下来,试试。”   意晚:“期待表哥的佳作。”   说着话,意晚和陈伯鉴来到了顾敬臣身边。   顾敬臣牵起了意晚的手,问:“都说完了?”   意晚:“嗯,说完了。”   顾敬臣看向陈伯鉴。   陈伯鉴朝着顾敬臣和意晚深深鞠了一躬。   “微臣拜别皇上,娘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望贵人们福寿安康。”   意晚和顾敬臣二人站在城墙上,目送陈伯鉴离开。   顾敬臣见意晚神色不佳,带着她回宫去了。   后半晌,顾敬臣身边的李公公送来了一摞书。   意晚有些诧异,问:“这是什么?”   李公公恭敬地回道:“回娘娘的话,这是宫里藏书楼里所有的游记和地方志。”   意晚更是诧异:“我没让人去拿,公公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李公公笑着回道:“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差人把宫里所有藏书楼都翻了一遍,吩咐人把这些书给您送了过来。”   意晚刚要说什么,忽然想到了早上跟表哥说过的话。   她还当他真的没听到呢,结果还不是偷听了。   “多谢公公。”   晚上,顾敬臣回来时意晚正拿着一本地方志看着。   顾敬臣坐在一旁的榻上,瞥了一眼意晚手中的书,问:“好看吗?”   意晚眼睛从书上挪开,看向了顾敬臣:“挺好看的。”   顾敬臣笑了。   瞧着一旁的四个大箱子,想来能够晚儿看上三年五载的了。至于陈伯鉴的游记,也就没那么令人期待了。   顾敬臣此刻是高兴了,等过了一个时辰,他发现意晚一心扑在书上没空搭理他时,笑不出来了。   “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意晚淡然道:“嗯,看完这一页。”   顾敬臣端起手中的茶杯,又饮了一杯。   等意晚看完,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她抬眸看向顾敬臣,只见顾敬臣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见她看向他,他沉声问道:“书就那么好看?”   意晚眨了眨眼:“不是你让我看的吗?”   顾敬臣被噎了一下,薄唇抿成一条线。   意晚又故意说道:“那我明日不看了?”   顾敬臣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道:“还是继续看吧,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瞧着顾敬臣憋屈,又一心为她着想的模样,意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意晚笑,顾敬臣抬眸看向她。   意晚笑着说:“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吃醋啊。”   说这句话时,意晚满脸笑容,眼睛亮亮的,眼中像是盛满了星星。   顾敬臣眯了眯眼:“你故意的。”   瞧着顾敬臣眼中流露出来的信息,意晚觉得有点过火了,忙道:“咳,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话音刚落,她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意晚惊呼一声。   顾敬臣:“皇后不是想给祐儿生个弟弟妹妹吗?不如今晚吧。”   意晚:……   男人真是善变。今日一个想法,明日一个想法。   --------------------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大概是隔一天更一章,这两天太忙了没能及时更新,非常抱歉。   本章留评发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前~ 第133章 番外2·帝后日常(四)   ===============================   顾敬臣虽然嘴上说着要跟意晚再生孩子, 等到意晚的月事推迟时,他脸上还是流露出来一丝紧张。直到意晚的月事来了,他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   与其相反,意晚有些失望。   不过, 她很快也看开了。若是孩子来了, 那就生下来,不来就算了。   如今祐哥儿去读书了, 她闲下来绣绣花看看书,倒是跟在边关的时候差不多了。宫外的妇人若是想见她,程序非常复杂,一般人也不会来打扰她。   她没有觉得京城压抑,反而觉得日子轻松惬意。   这日,陈夫人进宫来了。   陈夫人半个时辰前递的帖子, 帖子一入凤仪宫,人立马就被请进宫来了。   众臣妇也就只有陈夫人有这个殊荣。   旁人若是想进宫怎么都要提前几日递帖子, 还得看意晚想不想见, 有没有时间见。   意晚:“母亲今日怎么忽然进宫来了?可是有事?”   意晚和陈夫人母女二人感情虽好, 但二人都不是性子黏糊的那种,约摸一个月见上一回,这个月已经见过一次了。   意晚是怕永昌侯府有事, 母亲不好意思直说,故而问了出来。   陈夫人犹豫了一下, 还是决定说实话。   “今日是皇上命我来的。”   意晚脸上浮现出来诧异的神色。   陈夫人:“你是不是想再生个孩子?”   闻言, 意晚明白了顾敬臣的意思, 点了点头。   陈夫人:“皇上知你还想要个孩子, 最近又没能怀上,怕你心情郁积, 让我来劝劝你。”   意晚抿了抿唇没说话。   想到女儿生产那日皇上的反应,陈夫人脸上流露出来欣慰的神情。   “意晚,皇上待你真的很好。他并非不想要孩子,只是他更担心你的身体。”   意晚低声道:“女儿都明白的。”   她想要孩子,相信顾敬臣也想要,只是自己的身子不争气。   陈夫人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觉得皇上对待这个问题上有些过于小心谨慎了。”   意晚抬眸看向母亲。   她记得母亲之前也不赞同她再生一个。   陈夫人:“之前我的确跟皇上想法一样,不想你因生孩子毁了身子。这几个月我观你脸色比从前好多了,可见这几年在宫中养得好了不少。太子殿下已满三岁,你趁年轻再生一个也不是不行。”   得到赞同,意晚笑了,点了点头:“嗯。”   陈夫人看着女儿的笑,说:“况且,宫墙太高,内院深深,一个孩子太孤单了。若有个小公主陪在身边日子还能多些趣味。”   自从女儿被认回来,她才觉得生个贴心的女儿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从前她那些不被理解的行为和想法突然有人明白了,还站在她这边,这让她觉得日子顺心了不少,也不再那么孤单。   意晚:“儿子和女儿都好,我是觉得祐哥儿一个人太孤单了。”   陈夫人:“嗯,再生一位皇子也好,你祖母和父亲日日盼着你再生一个小皇子。”   至于老太太和永昌侯为何盼着意晚生个小皇子,陈夫人不用说意晚也明白。   母女二人说着说着,话题便引到了祐哥儿身上。   陈夫人:“你外祖父如今逢人便夸太子殿下聪慧,过目不忘,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天才。”   意晚失笑:“也不至于,他就是比普通人记性好些。外祖父过誉了。”   陈夫人:“倒也未必。你不知你外祖父的性子,他鲜少会夸赞人,如今这般是头一次。他一生教了不少学生,各个都很出色。优秀的学子见多了,还能这般夸赞祐哥儿,可见他是真的优秀。太子聪慧对青龙国也是一件喜事,利于稳定。”   陈夫人这般说了,意晚也不好再说谦虚的话,她道:“聪不聪明倒没什么,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   陈夫人:“皇上对太子格外重视,后宫中也没有别的女人,他定能平安长大。”   意晚:“嗯。”   祐哥儿知晓陈夫人来了,上完课就从御书房回来了,他来时,陈夫人正准备离开。   瞧见外孙,素来稳重的陈夫人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不淡定了。   “太子殿下。”   祐哥儿朝着陈夫人行礼:“见过外祖母。”   陈夫人:“殿下折煞臣妇了。”   祐哥儿什么都没说,跑过来抱住了陈夫人。   “外祖母,我想您了。”   这话一出,陈夫人的心都快融化了,把祐哥儿抱在了怀中。   因祐哥儿忽然回来,陈夫人又在凤仪殿中待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回府后,永昌侯得知陈夫人见到了祐哥儿,问个不停。   “我也有数月没有见着太子殿下了,也不知殿下长高了没有,胖了没有。”   永昌侯语气中满是遗憾。   陈夫人:“等下次宫宴时就能见着了。”   说完外孙,永昌侯想起了今日夫人是被皇上宣进宫的,问道:“对了,皇上宣夫人进宫有何事?”   陈夫人:“皇上让我劝劝意晚。”   乔彦成:“嗯?劝什么?”   陈夫人:“意晚想要孩子,皇上因担心意晚的身体,不想要孩子。”   竟是此事。乔彦成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他琢磨了一会儿,问:“夫人如何说的?”   陈夫人:“我答应了皇上。”   乔彦成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微微叹气。   他是想让女儿再生几个,一个不够,最好再生上两三个,这样地位才能稳固。只是,皇上的考虑也不无道理,女儿的身体也很重要。   陈夫人又道:“不过,我没有劝意晚。我瞧着她的身体已经养好了,孩子是父母的缘分,若是有了生下来也不是不行。”   乔彦成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说:“还是夫人明理。”   乔彦成心里在想什么陈夫人门清儿,她没理会乔彦成。   顾敬臣不知陈夫人跟意晚说了什么,若是知晓了不知心里会如何想。   御书房的课对祐哥儿来说十分简单,他很快就做完功课来凤仪殿中陪着意晚。   最近他爱上了听故事,尤其是意晚看的那些地方志。   有一次意晚给他讲了之后他便开始感兴趣,每日做完功课都要缠着意晚给他讲一个新的。   意晚把儿子抱入了怀中,一边讲故事,一边教儿子认字。   顾敬臣晚上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温馨的情形。   他坐在一旁看折子,意晚和儿子坐在旁边讲故事。   一日两日还好,十天半个月过去了,儿子每晚都要缠着意晚为他讲故事,一讲就是很晚。   往日儿子都很乖巧听话,晚上在正殿待一会儿便会回自己房间。即便不回去也不会这般吵闹,他会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玩自己的。   他白日里本就政务繁忙,没什么时间跟意晚独处,如今这点独处的时间都要被儿子占据了。   这日,顾敬臣终于忍不住了。   等意晚给儿子讲完一个故事,顾敬臣开口了:“太傅布置的功课你可有完成?”   听到父亲的话,祐哥儿从母亲怀中钻出来,站在地上,恭敬地答:“回父皇的话,儿子已经做完了。”   顾敬臣:“为父考教一下,看看你最近学的如何。”   祐哥儿:“是。”   顾敬臣从内监手中拿过来儿子最近读的书,问起问题来。   不管他问什么问题,儿子都能对答如流。   字认识,意思也明白,还能举一反三。   顾敬臣很是欣慰。然而,他的目的尚未达到。   他琢磨了一下,问:“‘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你可知何意?”   祐哥儿恭敬地说出来这句话的意思。   “统治者如果用道德来治理他的国家,这位统治者就会像北极星一样,所有的星辰都会环绕在他的身边。”   顾敬臣没像刚刚一样停止,而是又问了一句:“在治理国家时,具体该如何做呢?”   祐哥儿毕竟才三岁,尚未接触国家政务。他能熟练背诵原文,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却不知该如何实施。   顾敬臣在考教儿子功课时,意晚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一句话也没说。在这个问题出来后,她看向了顾敬臣。   她怎么觉得顾敬臣今日似乎有意为难儿子。   顾敬臣自然察觉到了意晚的目光,但他忍住了,没看向意晚。他看着儿子,沉声问:“你想不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祐哥儿求知若渴,连忙点头,认真道:“想。”   顾敬臣正色道:“既然你想知道,那从明日起,御书房的功课做完你就去前殿,为父告诉你答案。”   意晚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祐哥儿小小年纪并不知这句话的分量,他只知父皇要教他知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脆生应道:“好。”   顾敬臣:“嗯,时辰不早了,你随嬷嬷去休息吧。”   祐哥儿:“是,父皇、母后安,儿子去就寝了。”   顾敬臣:“去吧。”   待祐哥儿离去,意晚开口了。   “你今日怎么想起来让祐哥儿去前殿了?”   顾敬臣装没听懂,道:“我怎么记得刚刚是他自己想去的。”   意晚仔细打量着顾敬臣的神色,判断他这句话是不是认真的。   顾敬臣不会不知道让太子去前殿的意义。   即便他假装不知道,诸位大臣也不可能装不知道,不可能不多想。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顾敬臣是有意为之。她没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想让祐哥儿参与政事?”   顾敬臣瞥了意晚一眼,没再遮掩,直接承认了:“嗯。”   意晚不解:“他如今才三岁,会不会太早了?”   顾敬臣心想,确实有些早。他本也没打算现在就让儿子去参与政事,只是他觉得儿子日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些事情。   “早吗?不早了吧。三岁了,也该懂事了。”   意晚:……   顾敬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个三岁的孩童能懂什么?他连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懂,大人的话尚且听不懂,况且是国家大事。   看着意晚怀疑的目光,顾敬臣轻咳一声,脑子迅速转动起来,道:“外祖父一直对我说祐哥儿特别聪慧,定要好好教他,他将来成就定然不凡。我这是怕浪费了祐哥儿的天赋,让他早些接触政务。”   即便顾敬臣把外祖父搬出来意晚依旧持怀疑态度。   顾敬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掩饰内心的尴尬。   “先试试看,若他实在不懂,那就过两年再让他参与。”   意晚:“也好。”   听到意晚的回答,顾敬臣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握住意晚的手,道:“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眼神和动作暗示了他想做什么。   意晚抿了抿唇,轻声应:“嗯。”   顾敬臣笑了。   儿子今日离开得早,他和意晚有更多独处的时间。 第134章 番外2·帝后日常(五)   ===============================   自从祐哥儿去了前殿, 晚上便不再听意晚讲故事了,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些自己似懂非懂的政事上。   意晚见儿子不似从前那般开心,有些担忧。   这日, 见儿子皱着眉头, 她开口说道:“祐哥儿,你今日学了什么知识?”   祐哥儿恭敬地回道:“回母后的话,太傅讲了礼记。”   意晚:“哦?这么快就学礼记了?那你可听懂了?”   祐哥儿:“太傅讲了几个小故事, 儿子都听懂了。”   意晚:“那你为何皱着眉头?”   祐哥儿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意晚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道:“跟母后说一说可好?”   祐哥儿抬眸看向意晚,瞧着自己母后眼中的担心,他开口说道:“先生们讲的内容儿子都听懂了,可父皇和诸位大臣们讨论的问题儿子没听懂。”   竟然是因为这个。   意晚:“祐哥儿, 你父皇命你去前殿听事,只是希望你多听一听, 并没有要求你全部弄懂。你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祐哥儿:“可是父皇跟儿子说希望儿子能早一些去帮助他。儿子听了几日都没懂, 是不是很没用?”   意晚看着儿子脸上的神情, 心疼得不得了,心里微微生出一些对顾敬臣的埋怨。儿子还是太小了,顾敬臣不该让儿子太早参与朝政。   “怎么会?你已经比同龄人聪慧许多, 先生们时常夸赞你,你父皇私下也没少夸你。”   听到对自己严厉的父皇私下夸赞自己, 祐哥儿眼前一亮。   意晚又道:“你父皇三岁的时候还不如你懂得多呢。”   祐哥儿:“真的吗?”   意晚:“自然是真的。”   祐哥儿脸上终于露出来轻松的神色。   意晚:“你父皇他三岁时才刚刚开始认字, 什么都不懂, 更何况是朝政。你如今比你父皇认字多, 比他学的东西多。在母后心中,你比他厉害。”   祐哥儿小脸红扑扑的, 谦逊地说:“儿子不如父皇。”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口响了起来。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意晚和祐哥儿止住了话,同时朝着门口望去。   顾敬臣抬步朝着殿内走来,很快就来到了榻边,坐在了榻上。   “刚刚你们母子二人说什么呢,这般投入,我进来都没听到。”   祐哥儿想到刚刚和母后讨论的问题,眼睛转向了母后。   意晚刚刚在儿子面前贬低了顾敬臣,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一声,道:“没说什么,就是问了问祐哥儿今日所学。”   顾敬臣看了看意晚,又看了看儿子。   意晚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儿子那副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心虚。不过,他也没戳穿,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今日在前殿讨论的事情你可听懂了?”   祐哥儿正了正神色,道:“儿子惭愧,只懂了一半。”   顾敬臣:“能听懂一半已经很好了。今日时辰不早了,你且先去休息,明日一早我让先生教你。”   祐哥儿:“好。儿子告退。”   儿子走后,顾敬臣心情立马舒畅起来。   果然还是得给儿子找些事情做,不然他总是缠着意晚。   等儿子走后,意晚道:“你就不怕是拔苗助长吗?”   顾敬臣:“怎么可能?那小子聪明得很,一点就通,说得多了反倒是更利于他成长。”   意晚:“他不过是个三岁的奶娃娃。”   顾敬臣端起茶又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纠正:“已经过了三岁的生辰,四岁了。”   意晚:……   她怎么觉得顾敬臣最近对儿子的敌意越来越大了。   倒不是说他不喜欢儿子。从他为儿子精心挑选先生、把他带在身边参与朝政来看,顾敬臣对儿子的期待很高,也很重视儿子。   只是她总觉得他的一些行为举止中又流露出来对儿子的意见。   这人怎么这么矛盾。   “你四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在她看来儿子两岁多入学,不到四岁就参与朝政。   已经很厉害了。   她记得之前婆母说过,顾敬臣小时候很调皮贪玩。   顾敬臣仔细想了想自己四岁时发生的事情。他那时刚刚开始读书。相较于读书,他更喜欢习武。故而书读得不扎实,时常坐不住,想往外面跑。书没读多少,爬树打架的事情没少干。   不过,这种不太威武的事情就没必要说给意晚听了。   意晚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从顾敬臣脸上看出来尴尬的神情,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   顾敬臣:“那时我在刻苦读书。”   说完,又喝了一口茶掩饰内心的尴尬。   骗谁呢?意晚故意道:“当真?我怎么记得母亲不是这样说的,她说你小时候很——”   说到这里,意晚故意顿了顿。   顾敬臣转头看向意晚。   意晚眼神中流露出来揶揄的神色,嘴里轻轻说了两个字:“调皮。”   顾敬臣眼眸微闪,抬手握住意晚的手腕,一把把她扯入了怀中。   意晚没料到顾敬臣会突然如此,一时不察,被他扯了过来,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干嘛,说话就好好说话,动手作甚?”   顾敬臣:“朕调皮?”   意晚张了张口,瞧着顾敬臣的眼神,抿了抿唇。   心想,难道不是吗?   不过,看着顾敬臣这神色她没敢说出口,就怕说出来之后他又要惩罚她。   “咳,不是,男孩子嘛,好动很正常。”   这人怎么一句不好的话都不让说。   顾敬臣低头亲了亲意晚的唇,哑声道:“没大没小,看朕今日如何惩罚你。”   意晚先是一怔,很快,在顾敬臣的眼神中反应过来,脸色涨红,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他现在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顾敬臣见意晚明白了他的意思,闷笑出声。在意晚开口说话之前堵住了她的唇。   很快,殿内没了说话的声音。   情到浓时,顾敬臣趴在意晚耳边问了一句话:“在你心中究竟谁最厉害?”   意晚脑袋晕乎乎的,细细咀嚼了两遍才明白顾敬臣话中之意。   所以,他刚刚听到她跟儿子的对话了?   他一个大人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意晚:“你又吃醋了?”   顾敬臣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理直气壮地问:“难道不行吗?”   意晚:……   吃醋这种幼稚的行为,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过,她怎么觉得顾敬臣吃醋的样子这么可爱呢?意晚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敬臣脸色一下子黑了。   意晚连忙圈住了顾敬臣的脖子,主动亲了亲他,笑着说:“嗯,你最厉害,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顾敬臣神色渐渐缓和,心情野变得愉悦。   意晚虽觉得顾敬臣在某些事情上无比幼稚,心中却又喜欢他这个模样。   第二日一早,意晚比平日里晚起了半个时辰,醒来后,她细细琢磨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约摸是明白了顾敬臣对儿子反常的原因。   思来想去,顾敬臣应是吃醋了。   他这个人醋性大得很。   既知顾敬臣吃儿子的醋,有些事情她便格外注意。比如,儿子本来在正殿,瞧着顾敬臣快要回来了,她让嬷嬷带着儿子去休息了,尽量不让顾敬臣看到她和儿子亲近。   自从回到京城,顾敬臣就忙得很。从前是太子时忙,如今成了皇上,更忙了。几乎每晚都要忙到亥时才回来,有时甚至子时归来。两人待在一处不到一个时辰便要去休息了。   儿子有时一直陪着她,她和顾敬臣也说不上几句话。   她和儿子每日相处得时间多得是,不差这一时半刻。   顾敬臣回来没瞧见儿子还有些不习惯。过了几日,他发现儿子不再缠着意晚,心情舒畅多了。   “今日如何?”   意晚:“挺好的。”   顾敬臣没再多言,坐在一旁,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二人也不说话,就这般静静看书。   约摸看了两刻钟左右,意晚觉得脖子有些酸痛,目光从书上挪开,活动了一下脖子。一转头,她发现顾敬臣正看着手中的书笑,于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今日很开心?”   “嗯?”顾敬臣握了握手中的书,继续说道,“嗯,还不错,感觉挺安静的。”   他这是觉得儿子不在非常开心?想到这一点,意晚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顾敬臣看向意晚,见她眼神中流露出来了然的神色,轻咳一声,遮掩住笑容,道:“其实是想到了一件小事。”   意晚假装不知他的心思,道:“哦,何事?”   顾敬臣怕意晚误会,解释道:“咳,是关于儿子的事。”   意晚:“儿子怎么了?”   顾敬臣:“儿子聪慧,最近被大臣们夸了。”   意晚:“都夸了什么?”   顾敬臣细细跟意晚说了起来。   儿子优秀,意晚也开心,她听后笑了。   “我当初还担心他太小了,听不懂政务,不适应,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能做这样好。”   瞧着意晚的笑容,顾敬臣抬手把意晚揽入了怀中。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能这般快速理解那些事。”说完,又补了一句,“儿子能这么优秀,都是你教得好。”   意晚失笑:“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一则是他天赋好,二则还有御书房的各位先生。还有,你对儿子重视。”   顾敬臣:“嗯。”   晚上没了儿子干扰,二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些时光。晚上一起看看书,说说朝中的事,后宫中的事。虽一整日没待在一处,却又仿佛待在了一处。   这日,祐哥儿从前殿回来了。   意晚瞧着祐哥儿冻得通红的脸颊,连忙牵过他的手给他暖了暖。   “你今日回来得倒是早了些。”   祐哥儿:“嗯,父皇说今日天冷,怕我在路上冻着了,命我早些回来。”   意晚:“你父皇这是担心你的身子。一会儿我让嬷嬷煮些姜茶驱驱寒。”   祐哥儿听话地应了,坐在了榻上取暖。   意晚:“今日可还忙?”   祐哥儿摇头:“不忙。诸位大人在跟父皇讨论科考的事情。”   如今已经是腊月,明年二月又要科考了,也快了。意晚忽然想到了当年兄长科考的事情。那年冬天兄长日日窝在书房读书,就为了能考中秀才。   此刻祐哥儿脸上流露出来一丝苦恼的神色,他抿了一口热水,看向意晚。   “不过,儿子没怎么听懂。”   意晚回过神来,看向儿子,安抚道:“你还小,关于科考的内容尚未涉及,没听懂也是正常的。”   祐哥儿点头:“嗯,父皇也是这样说的。”   意晚:“你父皇带着你去前殿议事并不是要求你所有的内容都能听懂,他只是希望你慢慢了解一些,你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能听懂就听,听不懂就问你父皇。就算问了你父皇还是不懂,也不必着急。你这般聪慧,那些东西你早晚会明白的。”   祐哥儿笑了:“好。”   意晚摸了摸儿子的头,笑了。   祐哥儿又喝了一口热水,道:“不过,儿子还是听懂了一些。”   意晚鼓励道:“哦?你竟能听懂一些?你可真棒。”   祐哥儿:“有一位年轻的大人提议科考不要因为考生身患残疾就刷掉,应该以才学判定入仕。”   闻言,意晚微怔。   因刚刚想到了兄长,此刻她一下子想到了远在青龙山读书的意平。   意平因为多了一根手指,所以一直不能参加科考。前世他被父亲砍掉了一根手指才能去参加科考。   祐哥儿:“儿子觉得这位大人说得对。为官者要为百姓着想,要能处理政务,跟人品和才学有关,跟其是否患残疾毫无干系。母后觉得呢?”   意晚回过神来。   “母后觉得你说的很对。有些人虽然身患残疾,却极有才华,也有治国之才。”   得到了母亲的肯定,祐哥儿更加开心了。   亥时,顾敬臣从前殿回来了。   意晚想起后半晌儿子说过的事情,问道:“我听说朝堂上最近在讨论对应试学子放宽标准的事情?”   顾敬臣点头:“对,最近几日一直在讨论此事。”   意晚:“所以,你们真的在讨论让身患残疾之人参加科考吗?”   顾敬臣端着茶杯的手微顿。   若他没记错,此事是梁行思提出来的。   意晚望着顾敬臣,认真地问了一句:“这一点真的能成吗?”   顾敬臣听出来意晚的在意,看向了意晚。   看着顾敬臣的神色,意晚眼眸微动,问:“你不同意?为何?”   依着她对顾敬臣的了解,他应该会赞同这个观点。前几年他废除了貌丑者入仕为官的政策。   顾敬臣:“不是我不同意,是朝中大臣不同意。此事前几年就提出来过,被内阁否定了。”   意晚皱眉。   二人各怀心思,没再说此事。   熄灯后躺在床上,意晚又想起了刚刚二人讨论的问题。   前世,兄长没能继续科举,郁郁寡欢。意平从小不被父亲重视,也是因为比常人多一根手指不能科考。   意平后来参加科考,中了头名。兄长今生安然无恙,也顺利考中,为官之后考核为优。   事实证明,两个人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身患残疾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却因此困了一生。   想到这些,意晚长叹一声。   顾敬臣早就察觉到意晚没有睡着,听到她的叹息声,他侧过身去,将其圈入怀中,问道:“怎么了?睡不着吗?”   意晚抿了抿唇,再次提及了刚刚的事情:“其实我觉得那个举措挺好的,有些人虽然身患残疾,却有惊世之才,于国于民都有利,若是因此错过了未免可惜。”   顾敬臣身体微僵。   意晚向来不参与朝政,从来没有偏袒过任何一方,即便涉及到永昌侯府的利益,她也从不多言。   此事二人刚刚已经讨论过,若是以往,她定不会再提。   今日却提了又提。   永昌侯府中并没有身患残疾之人,太傅府中也没有。她究竟是真的觉得这个措施好,还是因为梁行思被诸位大臣反驳而打抱不平。   “嗯,我会考虑的。时辰不早了,睡吧。”   意晚察觉到顾敬臣的不悦,没再多言。   接下来几日,意晚发现顾敬臣似乎有些不开心,可他为何不开心她却不知。仔细想来,应该是与那晚讨论选拔士子一事有关。   她着实想不通顾敬臣那晚上的态度为何那般奇怪,也有些想不通这几日他为何因此事而不悦。   既然想不通,意晚决定让人去查一查此事。   “紫叶,你去查一查朝中大臣们对身患残疾者参加科考一事是何种态度。”   紫叶:“是。”   紫叶去调查此事时遇到了扬风。   扬风把紫叶拉到了一旁,低声问:“可是皇后娘娘让你调查此事的?”   紫叶大骇,问:“你怎么知道的?”   扬风:“能不知道吗?”   紫叶抿了抿唇没说话。   扬风:“皇上因为此事很不开心,娘娘怎么还在查。”   紫叶皱眉:“皇上为何不开心?娘娘怎么就不能查了?”   扬风:“此事是梁大人提起的,你说皇上为何不开心?”   紫叶:“梁大人?哪个梁大人?”   扬风没好气地说道:“还能有谁?不就是翰林院的梁行思么。”   紫叶顿时怔住了。   怪不得皇上不高兴了,竟然是这个原因。   娘娘并不知此事和梁大人有关,她还是赶紧跟娘娘说清楚吧。   想到这里,紫叶扭头就跑了。   扬风见紫叶走得这般干脆利落,在后面唤道:“喂,跑这么快作甚?”   紫叶理都没理他,跑得更快了。   扬风:……   他又不会吃人,她为何每次见了他都跑这么快。   意晚听到紫叶的话,沉默许久。   她终于明白顾敬臣为何是那般奇怪的态度了。仔细想想,除了这个理由再没有其他。   她跟梁大哥之间并未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这件事还是要好好解释清楚。   晚上,顾敬臣回来,意晚主动提及了此事。   “关于身患残疾者入仕的事情……”   话未说完就被顾敬臣打断了。   “此事你不必担心,我已决定通过,明年科考之时身患残疾者亦可入选。”   闻言,意晚欣喜不已。若真如此,明年意平就可以参加科考了。   不过,顾敬臣怎么会突然同意了。她记得下午紫叶回来时还曾说朝中过半的臣子反对此事。   见顾敬臣眼睛一直盯着书不看她,意晚说了一句:“我听说大臣们都反对此事。”   顾敬臣:“嗯,朝中的确有不少重臣反对。”   意晚:“那你怎么还力排众议同意此事?”   顾敬臣向来注重臣子们的意见,鲜少会不顾重臣反对。   顾敬臣眼睛从书上挪开,看向了意晚。   “选官选的是贤者能者,与其是否身体健全无关,有些身患残疾的人亦有真才实学。”   意晚:“谢谢你。”   顾敬臣握着书的手微微收紧。   梁行思提议,他同意。   然而,他之所以这般快速做出决定并非是因为梁行思。   他只是不想再听她为梁行思说好话。   “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意晚:“好。”   很快,二人熄灯躺在了床上。   屋外时不时刮起阵阵北风,吹得院子里的树枝哗啦啦响。   屋内黑漆漆的,更显寂静。   顾敬臣今晚很老实,平躺在外侧。   意晚目的达到,她为意平感到开心,但此刻心中仍旧有些不平静。   她猜顾敬臣并未睡着。   她的手缓缓朝着顾敬臣那边探去,握住了顾敬臣的手。   顾敬臣似是对意晚这种主动的行为不太习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很快又挪了过来反手握住了意晚的手。   意晚:“我跟梁大哥之间真的没什么。”   听到这一声梁大哥,顾敬臣的心忽然一紧,呼吸都乱了几分,握着意晚的手也微微收紧。   意晚:“我虽与其定过亲,却并未见过几面,更没有任何逾矩之举。”   顾敬臣沉声道:“嗯,我知道。”   意晚凑近了顾敬臣,问:“既然你都知道,那你在气什么?”   相较于梁行思,她跟伯鉴表哥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甚至跟冉玠的关系也比梁行思好。顾敬臣能平静地对待表哥和冉玠,怎么对梁行思就这般不平静。   看着意晚凑近的脸,顾敬臣的心怦然跳了起来。   气什么?   他也不知道他这几日在气什么。   他只知道,梁行思这个人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每日看到站在朝臣末尾的他,他都会觉得不舒服。   他与意晚今生的确没什么,前世二人却有着山盟海誓,他还亲手拆散了他们。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在意前世他和意晚的那些事情,还是担心意晚发现他前世的行为会嫌弃他、害怕他、甚至想要离开他。   她这般美好,他却行为卑鄙。   意晚离得极近,近到呼吸都喷到了顾敬臣的脸上。   闻着意晚身上熟悉的香气,顾敬臣再也克制不住,翻身欺了过来,找准意晚的唇,狠狠亲了上去。   屋外的北风愈发肆虐,树枝哗啦啦作响,殿内悬挂在床上的香囊摇摇晃晃不停歇。 第135章 番外2·帝后日常(六)   ===============================   第二日一早, 意晚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意平。   经过昨晚的事情,顾敬臣又恢复到以往的状态,甚至比从前还要黏她。   晚上回来之后, 书也不好好看了, 非得抱着她。   意晚瞧着顾敬臣脸上无赖的神色, 有些无奈。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不用忙了吗?”   顾敬臣头埋在意晚脖颈间,沉声道:“还有些折子要看。”   意晚:“那怎么不看?”   顾敬臣顿了顿, 道:“乏了,眼睛疼,不想看。”   意晚眨了眨眼。她没想到顾敬臣竟然会流露出来这般脆弱的一面。   “好,那就明日再看。”   顾敬臣:“还是今日看吧。”   意晚:“你不是不想看吗?”   顾敬臣看着意晚,抿了抿唇没说话。   意晚心生不解:“嗯?”   顾敬臣:“你帮我读。”   顾敬臣难得流露出来这样一面,意晚答应了:“好。”   随后, 扬风从前殿拿过来一摞折子,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   等人离去, 意晚拿过来一旁矮桌上的折子, 打开, 读了起来。   意晚读完,给顾敬臣递过来笔,顾敬臣在上面写道:“准。”   读完一份, 意晚又接着读下一份。   约摸读了二十份左右,今日的折子终于看完了。   意晚发现这些折子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比如, 康王府的侧殿漏雨, 礼部递了折子问是否为其修缮。再比如, 户部侍郎的腿摔伤了, 请假三日等等。   这些事情压根儿不需要顾敬臣亲自批阅。   她放下手中最后一份折子,看向了顾敬臣。   他这是故意的。   瞧着意晚的神色, 顾敬臣怕意晚发现端倪,轻咳一声,问:“怎么了?读折子累着了?那以后就不——”   话未说完,就被意晚抬手堵住了。   顾敬臣望向意晚。   意晚笑着说:“其实我最近一直询问残疾者考科举一事是因为意平,又或者说是如意平一般有真才实学却因为身体因素无法参加科考报效朝廷的人。”   有些事情她觉得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她不想他误会。   顾敬臣应了一声:“嗯。”   意晚感觉顾敬臣的反应过于平静了,似乎早已知晓此事,既然已经知晓,那前几日又为何不悦呢。不过,她还是接着说道:“意平生下来有六根手指,父亲和乔氏认为是不祥之兆,一直不认他这个儿子。我身为长姐,不忍看他和意安受苦,悄悄照看他们二人。后来意平长大了,又教他读书。意平在读书上有天赋,几乎可以过目不忘。只是因为身患残疾,不可参加科考。前些日子我听说朝廷在讨论此事,便上了心,一直询问你此事。”   顾敬臣神色变得轻松起来,抬手握住意晚的手,亲了亲。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   意晚:“嗯,你知道就好。”   过了几日,意平从青龙山上下来了。   “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意晚记得上次见意平还是在年前。青龙山虽然离京城比较近,但如今他们二人的身份有别,轻易也无法见面。   上次见面时,意平跟从前还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个子也不太高。如今再见,意平的个子如同柳树抽条一般,一下子长开了,看起来瘦瘦高高的。脸上不再有少年的稚气。   意晚一开始都没敢认。   “地上凉,快起来吧。”   意平:“多谢娘娘。”   意晚挥了挥手,殿内伺候的人退了出去,只留下紫叶。   见意晚一直看向自己,意平冷峻的面具一下子碎了,带了几分稚气。他小声唤了一声:“长姐。”   弟弟还是那个弟弟,意晚眼眶微微一热。   “个子高了,比从前精神多了。”   意平:“先生待我极好,吃得好睡得好,每日还有书看。”   意晚:“嗯,那就好。”   意晚又问了些生活上的问题,意平一一作答。   二人寒暄过后,意晚说道:“皇上今年改了参加科考的条件,你也可以参加考试了。”   意平一时没答。   意晚是看着意平长大的,即便这几年二人没生活在一起,但人的本性并未发生改变。她一眼便从意平脸上看出来犹豫。   “你不想参加科考?”   意平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意晚微微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是你姐姐,不管任何时候都是。你有什么顾虑告诉我便是。”   意平看向意晚,撩开衣摆,跪在了地上。   “多谢长姐为我争取科考的机会。只是……只是……”意平有些犹豫。   那些他能跟先生说出口的话却无法对长姐说出来。   这是长姐好不容易为他争取来的机会。   若是他告知长姐自己不想参加科考,长姐定然对他失望不已。   长姐如今是皇后,定是需要他的帮助。   这些年长姐一直待他极好,他不想辜负她。   “我一定不会辜负长姐的期待。”意平心一横说了出来。   恰在此时,意晚也说了一句话:“只是你不想参加科考。”   意平猛然抬头看向意晚。   长姐竟然都知道。   意晚上前来把意平扶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的确在皇上面前争取过,但并非全然为了你,所以你不必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意平站起身来。   意晚:“此事是翰林院的梁大人提出来的。我得知此事后想到了你,便在皇上面前提了提,后来皇上同意了此事。你曾告诉过我想做一名先生教人读书,所以我把你送去了青龙山书院。言山长淡泊名利,超然物外,在他的教导下,想必你心中功名利禄之心更淡了。所以,我早已料到你不想参加科考。我之所以在皇上面前争取,是希望给那些像你一般有着才华,又想为百姓做事的学子有一个机会。”   意平的眼圈渐渐红了起来。   意晚:“不想参加科考入仕为官不是错,不做官一样可以为百姓做事。你跟着言山长好好钻研学问,将来多收一些贫寒子弟,教导他们读书,亦是功德一件。”   意平再次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定不负长姐所愿。”   意晚:“快起来吧,一会儿意安来了瞧着你这样子要担心了。她如今有了身孕,可不能有情绪起伏。”   意平抹了抹眼泪,道:“是。”   看着站在面前的弟弟,意晚欣慰地笑了。   今生兄长双腿没有瘫痪,他依旧选择了自己钟爱的仕途,为官为百姓做事。意平得到了科考的机会,没再被迫选择自己不喜欢的道路,依旧选择过平静淡泊的生活。他们每个人都选了自己最喜欢的道路。   这时,宫女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娘娘,安夫人来了。”   意晚:“请她进来吧。”   宫女:“是,娘娘。”   那日见过意平意安之后,意晚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闲下来之后,她便又想起了顾敬臣的反常之举。   顾敬臣显然也明白那日自己提及科举之事并非为了梁大哥,又为何会是那般反应?她仔细想了想自己前世今生和梁大哥之间都没有任何逾矩之举,可顾敬臣对梁大哥总是有着若有似无的敌意。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意晚差人去查了查这几年顾敬臣和梁行思之间事。   这一查才发现顾敬臣的确对梁行思有几分不满,梁行思的折子他总是最后才批阅,从未私下召见过他。   但也仅此而已。顾敬臣没有故意为难他,年终考核公平公正,依旧会给他上等,该有的待遇一分不少。   顾敬臣并非是个小气的人,对和她关系更加亲密的伯鉴表哥和冉玠都没有这般过,这里面定是有缘由的。   思索了几日后,意晚决定直接问问顾敬臣。   这日,顾敬臣回来得早了一些,二人看过书便去就寝,熄灯后,意晚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敬臣,梁大人是否做过什么事得罪了你?”   顾敬臣顿了顿,道:“没有。”   意晚:“那你为何针对他?”   若是旁人这般说,顾敬臣定要反驳回去,但问话的人是意晚,他不想撒谎。   顾敬臣:“你是听说了什么事吗?还是梁行思告诉你的?”   意晚:“都没有,是我自己发现的。”   顾敬臣脸色冷了下来。   “你为何这般关心他?”   听到这句话,意晚侧身看向顾敬臣,如实道:“我不是关心他,我是关心你。”   顾敬臣神色渐渐舒缓下来,他侧头看向了意晚。   “关心我?”   意晚:“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黑暗中,看着意晚清澈的眼神,顾敬臣心底的不安又冒了出来。   这种不安已经折磨了他许久。   他忽然想知道,若她知晓了前世的事情,会如何想他。   “那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和梁行思定了亲,两情相悦,我从他手中把你抢了过来……”   顾敬臣以做梦为借口,把前世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这番话时,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意晚。   意晚听着顾敬臣说的故事,眼神从震惊到错愕,再到了然。   原来前世自己之所以嫁给顾敬臣都是他设的计,他利用永昌侯府和云府想要往上爬的心思,破坏了她与梁大哥的婚约,把她娶回了府中。她从前一直以为顾敬臣只是没有反对,却不曾想都是他的计谋。   顾敬臣抬手抚摸着意晚的脸,轻声问:“若当初你和梁行思两情相悦,而我如同梦中的我一般破坏了你们的姻缘,你会如何想我?”   意晚张了张口,刚要回答,她看到了顾敬臣眼底的闪烁。   他这是在担心害怕吗?   他何时这般不自信了。   意晚把要说出口的话放回了腹中,只道了一句:“敬臣,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梁行思。”   顾敬臣:“我知道,我问的是如果,如果我刚刚所说的梦中的事情成真,你会如何?”   意晚轻轻叹了叹气,看着顾敬臣的眼睛,说道:“你梦中的事情本就是真的,不是吗?”   闻言,顾敬臣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流露出来惊骇。   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意晚:“我本就嫁了你两次,不是吗?”   顾敬臣的手微微一抖,慢慢蜷缩回来。   她竟然知道前世的事情。   他最想掩盖的秘密早已被她知晓。   她知道自己破坏了她与梁行思的婚事,甚至知道他曾娶过旁人,知道她因他而死。   她定是恨极了他。   巨大的恐慌将顾敬臣淹没,他像是沉入了海底,无法呼吸。   他不敢面对意晚。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要掀开被褥逃离。   一时之间,二人沉默下来。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即便再不想面对也得面对。   片刻后,顾敬臣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何时知道的此事?”   意晚:“比你早。”   顾敬臣愣住了。   比他……还要早?   瞧着顾敬臣的反应,意晚方知他这般在意前世的事情。他那般爱慕她,心中定是愧疚极了。她抬手坚定地握住了顾敬臣缩回去的手,柔声道:“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就没发现我跟前世的不同吗?我变化那么大,你竟从来没怀疑过我?”   顾敬臣顺着意晚的话想到了今生的事。   姻缘树下,京北大营外,京郊围场……   燕山一事的提前预知,母亲病重一事的提醒,延城知府投敌的暗示……   一桩桩一件件往事在脑海中盘旋重映。   顾敬臣恍然明白了一切。   是了。   今生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和前世不同,每一件事都表现得异常明显,可他却从未怀疑过她。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他定会第一时间去怀疑,可因为那人是她,所以他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到。   意晚眨了眨眼,轻声问:“顾敬臣,你就那么爱我吗?”   顾敬臣原以为意晚若是知晓了前世的事情定会离开他,定是恨极了她,所以不想让她知晓。没想到她比自己更早知晓了前世的事情。   既已知晓前世的事情,竟然还会留在他的身边。   他前世害死了她,她却还做出了如此选择。   她那么善良,他却那般卑鄙。   顾敬臣张了张口,刚要出声,却觉喉咙有些干涩,眼眶也有些疼。他顿了顿,哑声问:“你不恨我吗?”   意晚反问:“恨你作甚?”   顾敬臣:“恨我……恨我……害死了你。”   说这句话时,顾敬臣心微微一紧,疼得眼泪险些流出来。   意晚:“毒是旁人下的,又不是你,我要恨也是恨那些下毒之人,为何要恨你?”   顾敬臣:“可他们是因为我才给你下的毒。”   意晚:“那也不该恨你。我不能因为旁人做错了事就恨一个没有做错事的人。”   顾敬臣感觉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他轻微眨眼,闷声问:“我也不是完全没错,是我破坏了你和梁行思的婚事。”   意晚笑了:“乔氏因为梁行思考中了,本就不想把我嫁给他,正琢磨着换一门更差的婚事。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   顾敬臣:“可你……你们二人两情相悦。”   意晚失笑:“你我二人定亲前我便已经找到了亲生父母,回了永昌侯府。若我真的喜欢梁行思,今生大可嫁给他,不必选择你。”   顾敬臣感觉在心口压了两世的石头忽然被挪开了,眼前瞬间变得明亮,心也似说不出来的轻松。   “你不喜欢他?”   意晚:“我自然不喜欢他,你忘了么,这一切都是乔氏的计谋。她是为了拒绝你的提亲才故意说我与梁行思两情相悦,你分明知晓此事啊?”   顾敬臣愣了一下。   对,前世今生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乔氏用同样的借口拒绝了他。   枉他聪明一世,竟把这些事情都忽略了。   意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呆子。”   看着意晚的笑颜,顾敬臣心痒痒的,他握住意晚的手亲了亲。   “嗯,我是个傻子。”   一遇到她,他所有的理智都没了,只会患得患失,生怕她喜欢的人不是自己,生怕她离开他。   意晚:“我就喜欢你这个傻子。”   意晚极少这般露骨地表达自己的爱意,顾敬臣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快要飞入云端。   “晚儿,我们生生世世都不要分开,好吗?”   意晚:“好。”   顾敬臣把意晚拥入了怀中。   意晚:“你给我讲讲我死后发生的事情吧。”   顾敬臣:“好。”   深夜静谧,一辈子还很长。 第136章 番外3·上   ===================   言鹤虽是文国公府的公子, 但从小随父亲住在青龙山上,甚少下山。   父亲厌恶京城的纷争,即便是逢年过年也不回京, 只有在祖父催得紧的时候才会带着妻儿回京。   三年前, 言鹤几乎没有任何关于京城的记忆。他只恍惚记得五岁那年回过一次京城, 过了两三年,他又回了一次。后来有没有回去他没什么印象了。   即便回京, 也只在京城待上几日便又回来了。   这一年,言鹤十二岁。   快到过年时,京城的信件几乎每日一封。初时,言山长瞥了一眼信便扔在了一旁,后来,言山长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腊月二十六那日, 言山长看着来自京城的信件,対妻儿道:“几年没回京了, 也该回去看看了。”   一家人当下便收拾好东西, 第二日一早朝着京城行去。   和山上的冷清不同, 京城很是热闹。从快入京城的地方就能看到不少人,未入城门便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言鹤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瞧着马车快要入国公府的那条巷子,想到国公府中的众人, 他的脸色沉下来。   从礼法上讲,文国公府是他的家, 但从情感上看, 他觉得青龙山书院才是自己的家。   言山长看着儿子严肃的小脸, 道:“眼下正是年节, 莫要这般严肃,不吉利。”   言鹤抿着唇, 没做声。   国公府中的人向来有两副面孔。当着祖父的面是一种脸色,离开了祖父又是另一种脸色。他们还总喜欢私下跟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甚是烦人。   言山长:“你祖父祖母年纪大了,你别惹他们不高兴。”   听到这话,言鹤沉默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到了国公府,言鹤谨记父亲的话,陪在父亲身后,脸上努力挤出来一丝笑容,和国公府中的人见礼。   祖父瞧着他们一家三口,脸上露出来笑容。   就这般应酬了几日,言鹤觉得身心疲惫。   而来国公府做客的人却越来越多。   祖父知晓他擅长作画,在亲戚好友面前让他当众作画。   他迟疑了。   这时二叔说道:“父亲,您快别为难鹤哥儿了。他打小随兄长住在山上,没见过这么多人,性子腼腆、胆小。”   这话明面上是在为他解围,但言鹤直觉二叔说出来的话,以及他说话的语气让人很不舒适。   下一刻,祖父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男孩子还是要多出来见见世面。”   言山长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说了一句:“父亲说得极是,不然这次我们就不走了,长住在府中。”   说这话时,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庶弟。   言二爷脸上的笑僵住了。   父亲儿子虽多,但嫡子只有兄长一人。兄长性子淡然,一心只想教书,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这么多年一直在山上住着,很少回京。   如今国公府中是他在挑大梁。   可父亲早早立了兄长为世子,一直都想要把国公的爵位传给兄长。   兄长曾放言不要这个爵位。   若是兄长回来,这个国公府中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果然,父亲听到兄长的话异常欣喜,问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言山长看向庶弟:“二弟可希望我回来?”   言二爷见众人的目光看向自己,心里咯噔一下。若他说不希望兄长回来,旁人自会觉得他是想抢兄长的爵位。可若是说希望兄长回来,这等违心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他纠结许久,还是说道:“作为弟弟我自然希望兄长能回府中,咱们一家人团聚,这也是父亲和母亲一直希望看到的。只是……若是兄长回来,你那些学生该怎么办?再过两个月就要科考了,也不知会不会耽搁他们的前程。”   言山长淡淡一笑:“果然还是二弟懂我,知晓我最看重什么,那我过了年还是早些回去吧。”   言二爷松了一口气,他瞥了一眼侄子,立马改了口:“鹤哥儿的画极好,父亲书房中就有几幅。一会儿就要开饭了,此刻也来不及画了,不如等以后有机会再画给大家。”   众人皆知文国公府中的事情,大家笑着揭过了此事。   文国公的脸上流露出来浓浓的失落,看向长子的神□□言又止。   言鹤听着众人又谈论起新的话题,那些都是他不感兴趣的。略坐了片刻,他借口去更衣离开了。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出了门之后一个人悄悄躲了起来。   国公府中有一片竹林,这里环境清幽,无人打扰。   言鹤准备好工具,提笔作画。   这一画时间就过得很快,他也渐渐忘记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直到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他才从画中回过神来。   “竹叶舒展,竹身坚韧,飘逸自如,实乃佳作。”   言鹤的视线从竹子上挪到了说话之人身上。   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年龄与他相仿,长得颇为俊秀贵气,一看便知是世家公子。   陈伯鉴看向言鹤,躬身行礼:“抱歉,打扰兄台了。”   言鹤抿了抿唇,淡淡道:“没事。”   说完,又继续作画了,只当陈伯鉴不存在。   陈伯鉴也没离开,就站在言鹤身边看着。   言鹤从小生活在山上,心性单纯,心无杂念,再次提起笔来就把刚刚的事情忘记了,专注着眼前的画作。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言鹤终于完成了这一幅画作,放下了手中的笔。   心想,作画果然比去外面应酬有趣多了。   他欣赏完自己手中的画作,伸了个懒腰。   一转头,这才发现陈伯鉴竟然还在,他脸上轻松的神色一下子僵住了。   陈伯鉴一直低头看着画板上的画作,并未注意到言鹤的神情,他忍不住连连感慨:“妙啊,真是妙啊。这画堪称一绝。没想到兄台年纪轻轻竟然能做出来此等画作,当真是令人佩服。”   陈伯鉴再次给言鹤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次不是抱歉,而是佩服。   言鹤突然觉得眼前这位公子跟府中那些兄弟姐妹不同,似乎没那么令人生厌。   他朝着陈伯鉴回了一礼:“兄台过誉了。”   陈伯鉴目光再次看向言鹤,自报家门:“小生姓陈,名伯鉴。不知兄台尊姓?”   言鹤:“言鹤,字子青。”   陈伯鉴:“言鹤?可是仙鹤的鹤?”   言鹤:“正是。”   陈伯鉴:“好名字,果然名如其人。”   二人正说着话,不远处又走来两个人。   梅渊:“伯鉴,原来你躲这里了,怪不得刚刚在外面没瞧见你。”   李司忱跟在梅渊身后,他瞥了一眼言鹤,故意说道:“看来伯鉴新交了朋友,把咱们两位旧友忘记了。”   三人从小就认识,互相打闹惯了,陈伯鉴笑着为二人介绍言鹤。   在看到言鹤的画作时,二人眼里皆是震惊与欣赏。   得知言鹤初来京城,没什么朋友,陈伯鉴便时常约他出来玩。一来二去,四人便熟悉起来。   初七那日离京时,言鹤心生不舍,几人便约定好一同去青龙山上寻言鹤。   就这样,四人玩在了一起,京城四公子的名号就这样流传出去。   以后言鹤每次下山都要回京城寻他们三人。   这日正逢下雪,瞧着满树的梅花,言鹤一时兴起,让仆从拿来画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画了一半,眼前忽然闯入了两位少女。   一人身着朱红色斗篷,一人着墨绿色斗篷,人与景形成了一幅画。   言鹤迅速提笔在纸上继续画了起来。   仆从阿盘看着自家公子画上出现的女子,心中惊讶极了。他们家公子眼中向来只有画,何时注意到了姑娘?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两位姑娘,恰好意晚回过头来,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露了出来。   阿盘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说道:“这姑娘真好看啊,跟个仙女似的。”   言鹤寥寥数笔将意晚画完,看向了她身侧的婉琪。他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像落入凡尘的仙女。”   再下笔时,多了几分认真。   言鹤尚未画完,意晚和婉琪就准备离开了,他连忙追了上去。   言鹤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他只知道自己想多见见这位姑娘。后来,他时常打听婉琪的去向,故意出现在她的面前。   得知她喜欢的人是陈伯鉴,他心中有说不出来的失落,但很快又因为二人有共同认识的人而欣喜不已。   因为永昌侯和文国公府之间的恩怨,又因婉琪始终爱慕陈伯鉴,言鹤心灰意冷,回了山上。   他本以为自己没了机会,熟料却忽然收到了婉琪的来信,婉琪是托他帮忙。这一次婉琪的信中虽然并未提到自己,但更让他开心的是信中没有提陈伯鉴。   从前他跟婉琪相处时,每次婉琪都要提伯鉴兄,这一次她终于不提了。   言鹤当下便去寻自己的父亲。   言山长放下手中的书,好奇地问:“你的朋友?你何时又交了新的朋友?”   言鹤支支吾吾没说明白。   言山长笑着说:“既然是你的朋友,为父自己要多照顾些。”   说完,他脸上流露出来郑重的神色,说:“不过,你也知为父收学生的标准,若他达不到,也不能入书院。”   言鹤想开口求父亲対意平宽容些,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来。   这是儿子第一次拿他自己的事情来求他,言山长也不会全然拒绝。   “他若想留在山上读书也并非只有入书院读书这一个方法。他既是你的朋友,自可与你在一处读书,这样就可以留在山上了。”   言鹤觉得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只是,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完成婉琪求他之事了。   言山长:“明日我无事,你让你这位朋友来山上吧。”   言鹤:“是。”   第二日一早,言山长亲自见了意平,考教他的功课。   从儿子昨日的反应看,言山长以为意平水平不高,一开始并未提一些难的问题。直到三个简单的问题过后,言山长才发觉面前这个长着六根手指的书生绝非泛泛之辈。接下来,他问的问题越来越难。   意平的神色越来越紧张,言山长的神色却越来越轻松。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意平像是脱了一层皮,言山长却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没想到今日我又得了一位爱徒。”   听到这话,言鹤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仆从带着意平去收拾房间,言山长瞧着儿子脸上的笑,忽然问道:“这位少年和永昌侯府是什么关系?”   言鹤微微一怔,答道:“云公子的嫡母是永昌侯的庶妹。”   言山长:“哦,原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弟。你确定你没有为他们做嫁衣?”   言鹤脑子迅速转动起来。   婉琪喜欢的人是伯鉴兄,不是意平。不过,父亲说的也有道理,万一她如今又喜欢上别人了呢?不対,父亲怎么知道他喜欢的是何人,又怎么知晓意平和永昌侯府有关系?   言山长看着儿子的目光,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子青,你的心乱了。”   言鹤抿了抿唇,没说话。   言山长:“你呀,喜欢的姑娘要好好争取。如今你帮了她的忙,还不赶紧跟她说一声。”   言鹤觉得父亲说的有理。   言山长:“正好几个月没回京了,也不知你祖母身体如何,你回去看看你祖母吧。”   言鹤:“是,父亲。”   第二日一早,言鹤下山去了。   他先去了国公府,歇了不到一刻钟,立马就去了永昌侯府。   文国公夫人得知此事,已经不似从前那般不悦。   罢了,孙儿愿意结交什么人是他的自由。   言鹤在京城一住就是半个月,文国公夫人虽然开心,但也渐渐察觉出来了不対劲儿的地方。   孙儿和太傅府、尚书府、郡主府的公子们认识多年,关系也更好,可孙儿从未为了这几人留在京城。如今竟然会为了永昌侯府的公子留了半个月。   这也太奇怪了。   郑老夫人让人去查了查。   这一查才知自己之前想错了,孙儿不是和永昌侯府的公子在交往,而是日日偷偷去见永昌侯府的姑娘。   得知这个消息,郑老夫人一晚上没睡着。   他们府虽与永昌侯府不合,但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矛盾,只是政见不合,不属于同一派。这么多年来,两个府也只是点头之交,维持着表面关系。   她是万万不想自己的孙子娶永昌侯府的姑娘的。   她相信那范老夫人跟她心情一样,也不希望孙女嫁给自己的孙儿。   只是,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上次,年后孙儿在京城多待了一个月,这次孙儿又待了半个多月了。也就是说,孙儿会为了永昌侯府的姑娘留在京城。   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儿子回来继承国公府。   可惜她劝了几十年儿子都不回来,一直住在山上教书。   孙儿比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连表面功夫都不愿维持,跟国公府更是没有感情,能不来京城就不来京城。   如今她年岁大了,国公也生了放弃儿子继承国公府的心思,再这样下去,她苦心经营一辈子的国公府就要给那些贱人生的儿子了。   不行,她绝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过了几日,郑老夫人终于下定了决心。   什么政见合不合,什么文臣第一还是第二,即便是他们家国公成为文臣第一又如何,她生的儿子什么都捞不着。当前最紧要的是让儿子回来继承国公府!儿子若是不回来,孙子回来也行。只要孙子回来继承,他们国公府像永昌侯府低头,当文臣第二又如何?   这日,吃过早饭,言鹤正欲离开,被郑老夫人拦住了。   “鹤儿,你今日可有事?”   言鹤心里一紧。   上次祖母得知他和永昌侯府的公子交往,很不开心。   他冷淡道:“没什么事。”   郑老夫人:“既然没什么事,那就随我去一趟永昌侯府吧。”   言鹤眼睛瞬间瞪大了一些。   父亲已经与他说过了两个府上的恩怨,祖母怎么突然要去永昌侯府。   郑老夫人:“几个月前我生了大病一场,永昌侯老夫人送了不少药材,你随我去谢谢她。”   言鹤:“哦,是该如此。”   郑老夫人:“你若不想去就不必随我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去。”   言鹤立马站起身来,道:“孙儿愿陪您去。”   刚回京城那日,他还有理由去见见婉琪,这几日他已经找不到借口了,日日徘徊在永昌侯府门口,不知该用何种理由见她。   今日若是陪着祖母去,想必定能见着她。   不仅言鹤惊讶,永昌侯府上的人在见到郑老夫人时也惊讶不已。   两个府上的微妙关系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文国公老夫人怎会突然来了他们府上。   文国公夫人郑氏出自世家,一向看不上老太太。不过,她看不上老太太的原因并非老太太的出身,而是因为老太太的性子。   今日为了自己的利益,郑氏低头了。   老太太:“我听说国公夫人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郑老夫人看向言鹤,笑着说:“如今我这孙儿日日在身侧陪着,已经全好了。”   老太太抬眸看向站在郑老夫人的言鹤,笑着说:“原来是言小公子回京城了,怪不得您好得这么快。”   郑老夫人觉得老太太在撒谎。她这孙子日日跑到永昌侯府附近转悠,时不时就带着永昌侯府的姑娘出门游逛,她不信她不知情。   郑老夫人:“是啊,子青是个孝顺懂事的。”   老太太笑着不说话。   郑老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定是有事,她等着便是。   郑老夫人见老太太不接这话,対言鹤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结交侯府的几位公子吗?正好今日来了侯府,不如去见见几位公子。”   老太太识趣地接话:“巧了,我那长孙今日在府中,你们都是年轻人,能聊到一起去。”   郑老夫人立马夸赞:“听说世子年纪轻轻就能帮着侯爷管着侯府,您真是有福气。”   语气里有着说不出来的羡慕。   老太太最喜旁人夸她,她脸上的笑意真诚了几分。   言鹤离开后,郑老夫人看了看屋内服侍的人,老太太抬手让人退下去了。   不多时,屋内只剩下郑老夫人和老太太二人。郑老夫人看着対面颇为让人讨厌的老太太,忍住心中的不适,开口说道:“我那孙子看上了你家老二生的那个姑娘。”   老太太有些惊讶。   之前她听意晚说的时候却是有过这样的猜测,没想到今日郑老夫人竟然亲自上门说此事。   至于言鹤在府门口转悠的事儿,她是真的不知道。这几个月她一直在忙着意晚定亲嫁人的事情,哪有心思关注旁人。   郑老夫人也知老太太的性子,瞧着她的脸色,猜测她或许真的不知道。   不然她此刻脸上的神情不应该是诧异,而是得意。   范老夫人直接摊牌:“他之所以留在京城也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那孙女。”   老太太更是惊讶。   婉琪……有那么大的魅力?   婉琪长得不如意晚,性子也不讨喜。不会是弄错了吧?   “你确定是我家老二生的那个?”老太太问了一句。   郑老夫人:“嗯,确定,就是名叫婉琪的那个小姑娘。”   她可太确定了。   言鹤和他老子性子如出一辙,能不来京城就不来京城,年年岁岁在山上待着。去年年底一反常态,竟然主动提出要留下。不仅如此,还常常陪着她去参加宴席。有时她不去的,他也要寻个由头自己过去。这次竟然在京城待了半个多月。   他几乎不着家。每日不是带着永昌侯府的那小姑娘去外面参加诗会、游湖之类的,就是在永昌侯府附近转悠。要说他対人家没那个心思,没人会信的。   老太太心思迅速转动起来。   依着她対郑老夫人的了解,即便确定了孙儿喜欢婉琪,也不该対她说才是。说出来了,不就等于向她低头了么。   郑老夫人接着说道:“你知道的,国公一直没有撤回立我那长子为世子的决定。虽然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跑到了山上,但府中的世子还是他。底下那几个庶子也一直在争世子之位,我自然不可能看着那几个狼崽子从我手中把国公府夺走。”   这一点京城中人人皆知,老太太不知郑老夫人此刻说这番话的意图,简单应了一声:“嗯。”   郑老夫人:“我如今也不指望儿子能回来了。只要你孙女能劝我那孙儿回到侯府中继承世子之位,我就答应你,除非她年过四十无子,否则我绝不允许子青纳妾。”   老太太沉默了,她在思索此事究竟可不可行。   刚刚她瞧见了言鹤,那孩子长得倒是不错,也很有礼貌。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心思纯正。听说还是个有才华的,京城四公子之一。   他们两家虽然有些不対付,但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若是那孩子能真心待婉琪,倒也不失为一门绝佳的亲事。   况且,如今还有了郑老夫人的保证。   等婉琪嫁过去,绝対不会吃亏。   想清楚这些,老太太道:“那你若是有一日……”   没了。   郑老夫人听懂了后面的话,又好笑又生气,她道:“你放心,他们二人成亲时我就签字画押,就算我死了也要用孝道压着他。”   老太太点了点头。她刚刚细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不过——   她为什么要答应下来啊?这是対方来求她,又不是她求対方。   况且,婉琪也不是非得嫁给言鹤不可。那文国公府虽然家大业大,他们永昌侯府也不比他们差太多。   又不是定北侯府那种极得盛宠的府邸,也不是顾敬臣那种手握大权之人。不过是一介书生,还是个没考过科举的,自己没什么本事。就他这样的性子,说不定文国公府交到他手里也得没落下去,最后就留一个爵位傍身。   “这一切得看婉琪自己,她喜欢谁就嫁给谁。”   郑老夫人皱了皱眉,继续说道:“若言鹤不回侯府,他不过就是个书院山长的儿子。但若是他回来,那就是国公,整个国公府都是他的。嫁给山长的儿子还是国公,这两者之间差距可就大了。你不会算不清楚这笔账吧?”   老太太笑着道:“我孙女为何要嫁给山长的儿子?他不回国公府,不嫁他便是了。”   郑老夫人被老太太气得不轻。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刚刚说的?”   老太太端起茶轻抿一口,道:“是你没听懂我说的。”   她没听懂?她自幼饱读诗书,不比她强多了。郑老夫人气得想要骂人,突然,她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脸上的怒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笑容。   是啊,她回头就得这样跟孙儿说。   他若只是山长的儿子,永昌侯府就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他也别想娶対方。   若孙儿极为满意这门亲事,定是会低头的。   “还是你厉害。”   老太太端起茶杯跟郑老夫人手中的茶杯碰了一下,两人脸上都露出来心照不宣的笑容。   虽然不想被人拿捏,也觉得言鹤没什么前途。但,她那孙女也不是什么有大志向的人。孙女嫁过去可就是国公夫人了,国公府的产业够她败几辈子了。再加上有郑氏的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不必操心。   当然了,若婉琪不想嫁,不嫁就是了,也没什么损失。   是文国公夫人着急,不是他们。   两人的谈话无人知晓。   郑老夫人回去后什么都没跟孙儿说,就任由孙儿继续追求永昌侯府的孙女,甚至还为他提供一些方便。   此时孙儿対永昌侯府的小姑娘的情意刚刚生出来,跟他说这些是没用的,得等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时再说。到了那时,看他低不低头!   言鹤看着面前的食盒,微微有些诧异。   “这是什么?”   阿盘:“公子,这是老夫人让人送过来的点心。说是府中大厨做的,小姑娘们爱吃。”   言鹤琢磨了一下,看向小厮:“你把我最近的事情告诉祖母了?”   阿盘:“没有,公子,我什么都没说。但是……咱们出门也没藏着躲着,老夫人会知道也很正常。”   言鹤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他提着食盒,坐上马车,去了永昌侯府。   在永昌侯府后门等了一会儿,一身男装的婉琪掀开车帘上了马车。   “等久了吧?”   言鹤立马道:“没有,我刚刚到。”   婉琪吸了吸鼻子,问:“好香啊,什么味道?”   言鹤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盒,说道:“我怕你饿着,在府中带了一些点心。”   闻言,婉琪眼前一亮,掀开食盒看了一眼。   “哇,紫薯味儿的,真好闻。”   说着,婉琪拿起来一块糕点尝了尝。她一边尝,一边频频点头:“嗯,好吃,甜度适中,里面还有一丝奶香。”   见婉琪爱吃,言鹤很是欢喜。   “你喜欢就好,下次我还给你带。”   婉琪看着言鹤的目光,心头一跳,小声道:“不用那么麻烦。”   言鹤:“不麻烦的。”   婉琪觉得吃在嘴里的紫薯点心甜滋滋的。   见婉琪爱吃,言鹤心中也觉得甜蜜。   吃完一块紫薯点心,婉琪开口问道:“今日你们打算去哪里玩?”   言鹤眼神微微有些闪躲,道:“去游湖。”   婉琪:“游湖好啊,湖上风景不错,现在天还不算太冷,正好去游湖。”   言鹤:“対。”   婉琪:“走吧。”   婉琪兴致勃勃地去了,直到上了船,也不见陈伯鉴来。   婉琪瞥了言鹤一眼。   今日言鹤告诉她,他和陈伯鉴等人约好来这里游湖,还有其他府上的姑娘,大家一起玩一玩。   言鹤见婉琪看过来了,眼神闪躲,他怕婉琪见不着陈伯鉴不高兴,连忙道:“抱歉,我不知伯鉴兄没来,下次,下次我一定确定好……”   婉琪了然:“哦~知道了。”   言鹤不知婉琪是什么态度,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咱们今日还去游湖吗?”   婉琪:“当然去啊,都出来为何不去?”   言鹤心放回了肚子里,笑着说:“対,你说得対。”   婉琪看着言鹤脸上的笑,心想,这可真是个呆子,看不出来半分京城四公子的气场。   和言鹤玩了一日,婉琪心情不错。   太阳快落山时,言鹤送婉琪回永昌侯府。   马车到了永昌侯府门口,二人分手道别。   临下马车前,婉琪道:“以后你若是想寻我,不必再拿伯鉴表哥当借口了。”   言鹤怔了怔。   婉琪嘟囔了一句:“呆子!”   随后,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言鹤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她刚刚的意思是什么?   是不希望他再找她了吗?   还是……   这时,在外面驾马车的阿盘笑着说:“恭喜公子,终于得偿所愿。”   言鹤有些不确定:“她刚刚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阿盘:“当然是啊,您没看到乔姑娘有多开心吗?”   她很开心吗?仔细想想,今日她心情似乎的确几好。而且,一整日都没提伯鉴兄。   言鹤脸上渐渐扬起了笑容,嘴巴快要咧到耳根去了。 第137章 番外3·中   ===================   言鹤在京城一待就是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 郑老夫人时不时把府中的一些事交给孙儿,孙儿一开始不愿意管,郑老夫人便会哭诉自己的不容易。   言鹤心软,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越是管理府中的事务, 言鹤越是能察觉到祖母的不易。二叔三叔等都对爵位虎视眈眈, 对祖母的命令阳奉阴违。偌大的国公府,祖母只有他和父亲两个血脉。   郑老夫人察觉到孙儿的变化, 抓住他心软的毛病,时常诉苦,渐渐地把府中的事交给孙儿。   等到言鹤觉得时机成熟,他终于跟郑老夫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祖母,孙儿想请您去永昌侯府为我提亲。”   郑老夫人心头一喜,觉得时机终于到了。   “你的心思祖母又岂会不知?你就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事实上几个月前我就曾向永昌侯府提过此事。你猜侯府怎么说?”   言鹤看向郑老夫人,等着她说。   郑老夫人叹了叹气, 道:“哎, 人家嫌弃你身上既没有功名, 也没有一官半职。”   言鹤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郑老夫人瞧着孙儿的神色,又道:“你也不要埋怨人家侯府,毕竟谁都想把自己家的姑娘嫁给一个有能力有本事的人。若是一无所有, 如何能保护人家姑娘呢。”   言鹤沉默不语。   他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他觉得对方说得极是。   难道以后真的要让婉琪跟着他去山上过清贫的日子吗?他自己很喜欢那样的生活, 可婉琪是一个娇滴滴的世家小姐, 未必会喜欢。   他也不想她跟着自己吃苦。   郑老夫人话锋一转, 又道:“况且, 你也知道你祖父跟永昌侯不对付。这门亲事他未必会同意。”   言鹤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郑老夫人最后来了一击:“不然你放弃吧,回到山上去, 继续过闲云野鹤的日子。那位乔二姑娘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很快就能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   言鹤放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几日后,言鹤来到了文国公府书房。   文国公看着面前的孙儿,脸上流露出来欣慰的笑容。   他这么多孙儿中,只有面前这位嫡长孙最优秀。他那京城四公子的名号在青龙国极响亮,那一手画技堪称一绝,上至皇上,下至贩夫走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不少人都想要求孙儿的墨宝。   孙儿不仅画技好,才学也是一流。   他之所以没有功名并非是考不中,而是没去考。如今他既已决定继承国公府,也没必要去考了。   “你比你父亲强多了。”文国公感慨了一句。   言山长看着来自京城的信,惊讶极了。   儿子竟然决定继承国公府了?也不知他这三个月究竟发生了何事。   宋夫人得知此事有些担忧儿子。   “子青一向不喜欢京城的纷争,往日让他回京城都难得很,如今怎会突然做出来如此决定?不如咱们回京城去看看他吧。”   言山长笑着说:“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他能想通是件好事。这样父亲就不会逼我了,母亲也能安心。皆大欢喜!鹤儿可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常言道: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爵位究竟是自己去继承还是儿子去继承,他还是能做出来选择的。   宋夫人:……   “万一儿子有难言之隐,是被逼迫的呢?”   言山长:“他长大了,不管做出来什么样的决定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咱们做父母的也不好过多干涉。”   母亲的那些招数这些年他不知见识过多少回,儿子会中招他一点也不奇怪,而且也没打算去救儿子。毕竟,儿子若是不回京城继承国公府,那就轮到他了。   宋夫人不悦:“你怎么这么不关心儿子?”   言山长连忙说道:“夫人此言差矣。二弟三弟他们挤破头想要抢国公府,可见爵位是个好东西。儿子若是去继承,将来定有光明的前程,我为他欢喜还来不及,你又怎能说我不关心他呢?”   宋夫人有些无语。   言山长看了看天色,低声道:“夫人若是觉得山上清冷,不如咱们再生一个?”   宋夫人:“……你都多大年纪了,真不害臊!”   言山长呵呵笑了几声没说话。   就这样,言鹤硬着头皮接下了国公府的重担。   他每日都跟着文国公出门去应酬,忙得不行。   因为京城四公子的名号,又因其画技极好,言鹤轻而易举就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这可把言府的其他几房气得不轻。   另一边,婉琪已经几个月没见着言鹤了。   言鹤日日待在身边时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如今见不着他了,心里反倒是不舒服。   乔琰宁瞧出来妹妹最近似乎不太开心,主动提出来要带她出去玩。   “明日康王府有宴席,要不要去玩一玩?”   婉琪没什么心思,怏怏道:“不想去。”   乔琰宁:“要不去外祖父家玩儿?外祖母前些日子还说想你了。”   婉琪:“不去。”   乔琰宁想了想,再次提议:“去定北侯府?”   婉琪犹豫了一下,道:“还是别去了,免得打扰到长姐。”   乔琰宁看出来了,妹妹不想出门。他想了想,试探了一句:“言鹤最近是不是很忙啊,已经很久没见他来过侯府了。”   婉琪愣了一下,问:“忙什么?”   言鹤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人,每日除了画画就是看书,再没别的爱好。他此时应该早就回到山上去了。   乔琰宁:“忙文国公府的事啊,那日我还在礼部尚书府见着他了。”   婉琪立马来了精神,抓着乔琰宁的胳膊问:“你见着他了?当真?”   乔琰宁:“对啊,我的确看到他了。应该是他没错。他就跟在文国公府身侧,文国公还向众人介绍他。”   婉琪眉头死死皱了起来。她还以为他回山上去了,没想到竟然还留在京城。   乔琰宁:“我一开始也没敢认,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后来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他没错。”   婉琪:“哥哥刚刚说康王府有宴席?”   乔琰宁:“对。”   婉琪:“我跟你一同去。”   乔琰宁:“好啊。” 第138章 番外3·下   ===================   第二日, 康王府的宴席上,婉琪终于见着了许久没见的言鹤。   言鹤喝得醉醺醺的,脸色通红, 正趴在石桌上歇息。   乔琰宁上前唤道:“子青?”   言鹤听到有人唤他, 抬起头来, 朦胧中,他看到了面前的乔琰宁。   “乔三哥。”   说着话, 他揉了揉发昏的额头。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了站在乔琰宁身后的婉琪。酒瞬间醒了一半。   他连忙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行礼:“乔三哥,乔姑娘。”   闻着言鹤身上的酒气,乔琰宁皱了皱眉,道:“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言鹤抿了抿唇没说话。   乔琰宁看看妹妹, 又看看言鹤,最后对妹妹道:“需要我在这里吗?”   婉琪摇了摇头:“不用。”   乔琰宁又瞥了一眼言鹤, 道:“那行, 你们好好聊, 我在前面路口等你。”   婉琪:“好,多谢哥哥。”   乔琰宁走后,这里就只剩下言鹤和婉琪了。   言鹤觉得自己此刻狼狈极了, 不敢看婉琪的眼睛,他张了张口, 道:“我……”   婉琪打断了他的话, 直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其他姑娘了?”   言鹤酒几乎全醒了, 道:“怎么可能?我对姑娘的心意天地可鉴!”   婉琪:“那你最近为何都没去寻我?”   她还记得上次二人分开时, 言鹤说要回府求祖母来侯府提亲。她满心欢喜在府中等着他的消息。结果却没有任何消息。如今几个月过去了,她甚至没了他的消息。   言鹤连忙摆手解释:“你别误会, 我有事在忙。”   有事?婉琪不信,她接着问:“忙什么事?”   言鹤:“忙着……忙着……”   言鹤顿了顿,一时不知该如何跟婉琪解释。   婉琪心沉入谷底,又问:“你究竟在忙什么?”   问完,见言鹤顾左右而言他,她直接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早就忘记答应我什么了?”   言鹤立马道:“我没忘。”   婉琪:“好,既然你没忘,那你告诉我你究竟在忙什么?”   言鹤涨红了脸,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说了几个字:“忙着娶你。”   婉琪:……   这天下午的风很大,说出口的话也一下子吹散在了风中。   婉琪觉得自己幻听了。   “你……你刚刚说什么?”   话已出口,言鹤心里反倒是没那么紧张了,也没那么难以说出口了。   “我最近在忙着娶你。”   婉琪:“……娶我?那我怎么没看到文国公府的人去我们府中提亲?”   言鹤:“我怕我什么无官无职,又没有爵位和功名,侯府不同意这门亲事,所以想努力做些事情。”   婉琪瞪大了眼睛。   “所以你接手文国公府,日日出门应酬,都是为了娶我?”   言鹤:“嗯。”   得到了回应,婉琪的脸渐渐泛起了红晕,神色也有些扭捏:“你没必要做这些的,我不在乎。”   看着婉琪娇羞的模样,言鹤感觉自己刚刚醒酒却又醉了几分。   “我在乎。”   婉琪:“我知道你不喜欢应酬,你不愿意去做就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你只要一直对我好就行了。”   言鹤觉得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遇到这么单纯美好的姑娘。   “从前我的确不喜欢京城,也不想回来继承爵位。如今在京城陪着祖母,方知祖母这些年的不易。父亲早已决心放弃爵位,祖母又不愿把自己大半辈子的心血让于旁人,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   婉琪点头:“嗯,你选什么都行,自己开心就好。”   见心爱的姑娘无条件支持自己,言鹤笑了,道:“你放心,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婉琪抬眸看向言鹤,笑着说:“嗯,我相信你。”   婉琪的眼睛极亮,透过她的眼睛,言鹤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心头一热,喉结微微滚动,仿佛又醉了。迷迷糊糊间,低头,顺着本能亲了一下婉琪殷红的唇瓣。   婉琪没料到言鹤会做这样的事情,眼睛一下子瞪得极大,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的神色。   看着婉琪的表情,言鹤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在看到言鹤的反应后,婉琪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了几分。她板起脸来,威胁道:“我大伯是永昌侯,我姐夫是定北侯,你亲都亲了,若是敢反悔不娶我,我定要你好看!”   言鹤先是一怔,很快露出来傻傻的笑容:“不会的,我一定会娶你的。”   看着言鹤傻傻的样子,婉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言鹤抿了抿唇,轻轻舔了舔唇。   今日的酒是甜的。   言鹤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终于把文国公府揽入自己的手中。   文国公瞧着国公府因为有了嫡长孙的加入势头越发猛,心中得意极了。这日,他喝了几杯小酒,笑着说:“以后国公府就要交到你的手中了,你务必用心经营,使国公府成为青龙国文臣之首,压过那文昌侯府。”   言鹤垂眸,轻抿一口杯中物,随后慢慢放下。   离席,撩开衣摆,跪在了文国公面前。   “祖父,孙儿恐怕要令您失望了。”   文国公没料到言鹤会有此举,惊讶极了,问:“你这是何意?”   问完,又接着道:“难不成你又要学你老子想滚回山上去?”   这是文国公最担心害怕的事情。   当年长子极赋才学,名动京城,文国公府的名声也随之蒸蒸日上。然而,忽然有一日,儿子突然跪在他的面前,说不想做官,只想做个教书先生。   自那以后,儿子便去了青龙山,再也没管过国公府的事情。   这对他的打击极大。   以至于此刻看着长孙又想到了那件事。   他生怕长孙也如他父亲一般离开国公府,抛弃国公府。   言鹤:“不是。孙儿爱慕永昌侯府的二姑娘多年,想娶她为妻,还望祖父成全。”   一听孙儿是想娶妻,文国公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   “你吓到祖父了。我还以为你要学你老子。不就是娶妻么,这是好事,何须这般。快起来快起来。”   言鹤没动。   文国公:“你父母不在京城,让你祖母为你求亲便是。对了,你刚刚说的是哪家姑娘来着?”   言鹤:“永昌侯府。”   文国公端起来酒杯准备喝口酒压压惊。   酒杯刚刚放在唇边,文国公怔住了。   “哪家的?”   言鹤看向文国公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永昌侯府。”   文国公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难道不知咱们府和永昌侯府的关系吗?”   言鹤:“孙儿知晓。”   文国公气得重重喘息,又道:“既然知晓,为何还要求娶?你可是要继承爵位的,将来是府中的一家之主。若你娶了永昌侯府的姑娘,将来如何服众?”   言鹤:“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皆是皇上的臣子,皆是百姓的父母官。大家都是在为朝廷效力,为百姓做事,派系之争本就不应存在。若孙儿娶了永昌侯府的姑娘,正好可以将天下的文臣合为一体,结束多年纷争。”   文国公听着孙儿荒谬的言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孙儿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气死我算了。”   言鹤沉默不语。   文国公:“你若是娶她,这国公府你……你……”   别想要了。   后面这四个字文国公即便是气极了也说不出口。   他一生有多个儿子,然而出色的只有长子。孙辈有十几个,争气的也只有眼前一个。儿子虽然几十年前就扬言要放弃国公府的爵位,但他一直没同意,仍旧保有他世子之位。究其原因,便是因为此。   若把爵位传给别的儿孙,文国公府莫说文臣第一,第二都难以保住,过不了几年就要没落下去。但若是给了长子或者长孙,可保国公府数十年不衰。   言鹤替文国公说了出来:“祖父,孙儿是先想娶永昌侯府的姑娘,才决定继承爵位的。”   为了永昌侯府的姑娘才决定继承爵位?他们国公府的爵位就这么没有分量吗?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文国公更气了。   言鹤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骨子里遗传了言山长的执拗。见文国公不同意,当下心头便来了气。说完这话,站起身来离开了。   文国公气得快晕倒了。   见孙儿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夫人,道:“你听到他刚刚说要娶谁了吗?他竟然要娶乔家的女儿。”   郑老夫人神色极为平静:“嗯,听到了。”   听到了还能这么平静?文国公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反应过来了。   “你早就知道了?”   郑老夫人:“对,早就知道了。”   文国公感觉到来自妻子和孙子的双重背叛。   在他再次开口之前,郑老夫人先开口了:“你别忘了这些年你一个人如何把国公府支撑下来的,而这一年的繁盛都是因为谁。鹤儿性子和他父亲一样执拗,若是他负气离开,学他父亲,继续回到山上去,你又该如何?”   文国公心中的气减少了不少。   郑老夫人:“他不就是想娶个姑娘么,娶谁不一样。况且永昌侯府和咱们府也算是门当户对。若他回到山上,将来娶个山野村夫家的女儿,看你又该如何。”   文国公的气又消散了不少。   郑老夫人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她站起身来,最后说道:“国公爷好好想想吧。”   说完,离开了。   出了门,郑老夫人吩咐身边的嬷嬷:“去跟鹤儿说,让他出府去外面住几日。”   嬷嬷:“是。”   吩咐完,郑老夫人缓缓朝着内宅走去。   这一年来,鹤儿表现极好,国公府的声望也越发好。   国公爷尝到了甜头,自然看不中他那些不成器的儿孙。   等鹤儿离开了,她就看到时候着急的人究竟是谁!   言鹤离开了不过三日,文国公就着急了。   文国公不想失去长孙这个继承人,但也不想长孙娶了死对头府上的姑娘。   郑老夫人一晚上就想通的事情,文国公想了十日才做出了决定。   和孙儿娶了死对头府上的姑娘相比,失去一个优秀的继承者才是最可怕的。   文国公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婚事。   郑老夫人早已想通了。她此生最大的心事就是儿子能回来继承国公府,如今心愿已经达成,心态早就放平了。况且乔家的姑娘看起来灵动可爱又懂事,和自家孙儿正好相配。   永昌侯早已从母亲那里知晓了婉琪和言鹤之间的事,待文国公府上门提亲,自是提了不少有利于自己侯府的要求。   文国公气得不轻,只能捏着鼻子应下。   婉琪和言鹤的婚事很快就定下来了。   文国公府这边却有不少人在文国公面前进献谗言,说这门婚事的不好,说言鹤的不好。而永昌侯似乎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文国公心中越发不舒服,心中有些后悔为孙儿定下这门亲事。   不过,随着皇上表明对诸位皇子的态度,以及延城战事传回来后,文国公渐渐明白了什么。那天晚上,文国公在书房中坐了一夜,天色亮起来时,他想通了很多事。他明白了皇上的用意,也明白了永昌侯得意的原因。心情渐渐平静了。   言二爷一大早匆匆来了书房,继续在文国公面前说言鹤的不是:“父亲,您瞧瞧如今永昌侯府嚣张的气焰,那永昌侯分明不把您,不把咱们国公府放在眼里。咱们两个府都要结姻亲了,他竟还敢不尊敬您。我看这门亲事也没必要成了。”   文国公瞥了儿子一眼。   言二爷又道:“父亲若是不想做那背信弃义的人,让鹤儿和永昌侯府的姑娘成亲也没什么,只不过,要是这样的话,鹤儿可就不适合再待在国公府了。”   文国公:“把他撵回山上,让你做他手头的事情?”   言二爷心中一喜,以为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终于成功了,连忙道:“也不是不行,儿子定会认真做的,不会让您失望,也不会丢了咱们国公府的脸。”   文国公冷哼一声,严厉说道:“我告诉你,趁早给我收起来那些想法!鹤儿和乔家姑娘的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若是我再听到你说永昌侯府一句不是,你就给我滚出国公府去。”   说罢,转身回了内宅中。   言二爷很是不解,父亲为何突然改变了态度。   至于文国公为何改变主意,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终于明白了,皇上一直都想要立定北侯为太子,这些年来也只想把皇位传给定北侯。   听闻定北侯一直钟情于侯夫人,侯夫人还是小户之女时就数次求娶,二人成亲后更是宠上了天。   若将来定北侯登基,永昌侯府就是皇后的岳家。依着皇上对皇后的宠爱,永昌侯府定然炙手可热,是万万不可得罪的。不仅不能得罪,还得好好相处。   不管孙儿娶谁,永昌侯府压住他们国公府是确定的事情了,若是娶了永昌侯府的姑娘,还可以拉近和新帝之间的距离。   文国公年纪大了,又一宿没睡,当日便请了病假。   第二日一早,早朝后,文国公叫住了永昌侯。   “国公爷。”   “侯爷。”   “再过几个月鹤儿就要和贵府的姑娘成亲了,如今延城正在打仗,皇上心烦不已。不如你我一同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   乔彦成心中有些奇怪。   之前文国公还一副不满的模样,怎得如今却忽然想通了?   不管文国公如何想,两府成亲一事的确是皇上乐于看到的。   “您说得对,我也正有此意。”   昭元帝听后果然脸上流露出来笑容,甚至提笔写了赐婚的旨意。   此事皆大欢喜。   很快,延城大捷,年底时,顾敬臣和意晚回了京城,被皇上封为太子。   来年一月,言鹤和婉琪大婚,盛况空前。 第139章 番外4(1)   ====================   熙然出生于忠顺伯爵府, 父亲是伯爵,母亲是伯爵夫人,身为嫡长女, 她从小就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因生下来就和永昌侯世子定下亲事, 因此在府中甚是得宠。   然而, 天有不测风云,在她三岁那年, 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很快便续娶了继室。短短三年的时间,继母生下了妹妹,隔了一年又生了弟弟。   继母初时尚且能和气待她,待她如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然而,等生下来弟弟,便不再把她放在眼里。   继母虽然在坐月子,但仍旧不忘吩咐下人们苛待她, 还常常让奴仆罚她。她去找祖母和父亲告状, 二人沉浸在弟弟出生的喜悦中, 没人相信她。   弟弟满月那日恰好是母亲的生辰。   阖府上下张灯结彩,只记得为新生儿庆祝,全然忘了母亲的存在。   连日来被继母的欺辱, 以及眼前大红的喜色,亲友宾客的笑容, 深深刺痛了熙然的心。   在众人说着庆贺语时, 熙然站了起来, 用稚嫩的嗓音在众人面前说道:“今日不光是弟弟的好日子, 还是我母亲的生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眼睛望向了熙然。   熙然怕极了, 然而,她还是鼓足勇气再次说道:“你们都忘了我母亲吗?”   话音刚落,“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   忠顺伯觉得女儿令他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冷脸道:“反了你了,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日子,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熙然捂着疼痛的脸颊,看向了面前的父亲。   父亲那一张充满了慈爱的脸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眼前的狰狞。母亲走了,父亲也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父亲了。   熙然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哽咽道:“父亲,您难道也忘了我母亲吗?”   今日是儿子的好日子,忠顺伯强忍住才没再给长女一巴掌,眼神冷冷地瞥向站在长女身后之人。   “你们是怎么服侍大姑娘的?大姑娘病了,还不赶紧把她送回房间去!”   “是,伯爷。”   没等下人来碰,熙然转身哭着离开了大堂。   服侍的人在后面追着。   熙然走了不过数十步,大堂中再次响起了欢声笑语,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这一刻,熙然伤心极了,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此刻她谁也不想搭理,她跑了很远,躲在假山的后面,坐在石头上放声大哭。   等哭了一会儿,哭累了,便小声抽噎。   这时,她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她抬头看向了来人。   原本已经停止的哭声在见到来人时又开始了。   “西宁哥哥。”   说着,便抱住了面前的少年,哭得更大声了。   哭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乔西宁递过来一方帕子,见对方没接,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来帕子亲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乔西宁今年九岁了,到了避嫌的年纪。莫说是外女,即便是自己的妹妹也该避一避。不过,面前这个小姑娘跟旁人不同。他们二人从小便定了亲,将来她是要嫁给自己的。   “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想要什么就去争取。”   熙然一声一声抽噎着。   乔西宁眉头皱了起来,轻叹一声:“我帮你。”   熙然的哭声终于小了。   乔西宁拿帕子给熙然擦了擦脸,牵着她的手去找忠顺伯。   乔西宁虽然年纪小,但身份高,是永昌侯府的世子。即便是忠顺伯也不敢怠慢。忠顺伯说此事是自己母亲决定的,同时也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乔西宁离开前,对熙然说道:“我过些日子就要离开京城去外地读书了,你往后若是遇到困难不要哭,要记住努力去争取。”   熙然似懂非懂地点头。   乔西宁往前走了几步,又回了头:“你若是解决不了就给我写信吧,我帮你。”   熙然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多谢西宁哥哥。”   乔西宁也笑了,抬手摸了摸熙然的头。   因为忠顺伯的态度,自那日以后,熙然在府中的待遇越来越差。饭菜的分量减少,送到她房间里的布料也大不如从前。   熙然去正院闹过,可每每她去闹,都恰好被父亲撞到。   父女俩不欢而散。   忠顺伯看向女儿的眼神越发不善。   熙然虽然身为忠顺伯的嫡长女,在伯爵府的地位越来越差,甚至不如二房的庶女。   熙然终于忍不住给乔西宁写了一封信,然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新生儿身体向来娇弱,忠顺伯新得的儿子更是如此,三天两头病着。宫里的太医来了数次也诊不出来任何问题。这一日,忠顺伯的继室杜氏请了一位道士来府中。   道士在府中走走停停,掐指算了许久,最终,他算出来孩子之所以经常生病是因为府中有人与他犯冲。须得把此人远远送走,才能保孩子平安健康。   而与其犯冲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熙然。   忠顺伯虽越发不喜长女,但也从未想过要把她送走。故而,当杜氏提起来此事时,忠顺伯当下便拒绝了。   “哪里来的道士妖言惑众,此事不可信,休要再提。”   没能成功送走熙然,杜氏自然不甘心。这几年熙然处处给自己使绊子,不尊敬她。更何况她还有一门绝佳的好亲事。   永昌侯府这样的门第可不是一般人能攀上的。   如此好的亲事若是给了前头生的这位,多可惜。她自己也有女儿,自然不想把这等好事拱手让人。   等把熙然送走了,女儿留在京城慢慢和侯府世子培养感情,这亲事不就是自己女儿的么。   杜氏转头把道士说的话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不似儿子那般直接回绝,她有些犹豫。孙子是自己的骨肉,孙女也是。虽然她更疼爱孙子一些,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也不好割舍。   没过两日,孩子又病了,这一次病得还很严重。   杜氏再次在老夫人面前提起了送走熙然的事情。   这一次老夫人犹犹豫豫地同意了。   熙然得知自己要被送出府去,再次给乔西宁写了一封信,等了几日,依旧没有回信。她哭得撕心裂肺,然而无论她怎样挣扎,还是被送走了。   得知女儿被送走,忠顺伯回府后大发雷霆。然而,第二日一早,儿子的病就出奇地好了。他本想把女儿接回来的,又难免有了几分犹豫。   接下来一个月,儿子都没再生病,忠顺伯有些信了道士的话,也不再提及接回女儿的事情。   熙然来到了山中的庄子里,日日哭闹,她提笔给父亲写信,求父亲把她接回去,可她的眼泪都要流干了,也不见人来接她。   等到三个月后,忠顺伯见儿子不再生病,还是把女儿接了回来。结果没过几日,儿子又病了。   熙然再次被送走。   这一次,忠顺伯没再提接回女儿的事。   熙然望着山庄里广阔的天空,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世上再没有人会心疼她了。   她没了母亲,也没了父亲。   就连西宁哥哥也不理她了。   她不再哭闹,因为她明白哭闹没有用,没有人会怜悯她。   一开始,熙然一直在山庄里待着,半步也不曾踏出府去。后来,听着墙头外面孩子们快乐的呼喊声,她也有些意动了。   没过多久,她走出了府门,和外面的孩子们玩在了一处。   上山摘野果,下河摸鱼钓虾,爬树……这些她几乎全都学会了。渐渐地,她忘记了京城的不愉快,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性子也变得越发开朗。   若是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转眼间四年过去,熙然十岁了。   这日,熙然刚跟小伙伴们从山上下来,回到庄子里时发现了几辆熟悉而又陌生的马车。   忠顺伯爵府的嬷嬷一见熙然回来,立马笑着迎了过来。   “见过大姑娘。”   熙然脸上的笑落了下来,一言不发。   若她没记错,当年就是这位嬷嬷把她从马车上扯了下来,并且咬着牙说她别想再回京城了。   虽没得到熙然的回应,王嬷嬷也没有气馁,脸上依旧带着笑。   “大姑娘,老奴给您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老爷和夫人担心您在庄子上过得不好,要接您回府去了。”   熙然脸上的神色依旧冷漠:“哦。”   王嬷嬷没料到熙然会这般,她本以为大姑娘听到这个消息定会非常欢喜。   “不如您收拾收拾,跟老奴回京吧?”   熙然把摘的果子交给下人,对王嬷嬷道:“昨儿个没睡好,我先去睡一觉,别吵我。”   说罢,回了内宅之中。   熙然身边服侍的田嬷嬷低声说道:“姑娘,老爷和夫人要接您回去,您怎么不高兴呢?”   熙然:“有何可高兴的?”   若说是四年前,她还会因为此事而高兴。如今四年过去了,伯爵府始终对自己不管不问,从未想起过她。如今又忽然让人来接她,还不知是什么缘故。   田嬷嬷沉默了。   姑娘虽小,但也明白了许多道理。   的确,四年过去,伯爵府突然来人,有些不寻常。   “那咱们还回去吗?”   熙然:“自然是要回去的。”   她本就是伯爵府的嫡长女,不管是身在京城,还是在山中,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况且,她如今能自由自在,不愁吃喝也是因为伯爵府。   这几年,她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得越发多了,也知民生疾苦。   田嬷嬷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姑娘一气之下不回去。   “那咱们明日就回去?”   熙然:“不,歇几日,好好收拾收拾再回去。”   田嬷嬷不解:“为何?”   熙然:“瞧着王嬷嬷的态度,定是府中有求于我,既如此,我又为何要着急?”   田嬷嬷看着面前半大的姑娘,心中感慨,姑娘长大了。   过了三日,在王嬷嬷着急上火不知该如何劝说时,熙然终于准备动身回京。   回到京城,看着几年不见的伯爵府,熙然心头沉甸甸的。在看到父亲那一张熟悉的脸时,她的眼睛有些干涩。不管父亲做了什么事,他始终还是自己的母亲,父女血缘割舍不断。   “父亲……”   熙然刚出口,就被忠顺伯打断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还知道回来?”忠顺伯冷脸说道。   熙然心头升起来的那一丝温情立马消失不见。   四年过去,父亲依旧还是那个他,从未变过。   忠顺伯:“让你回你就回,磨磨蹭蹭做什么?难不成在乡下待野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杜氏在一旁劝道:“老爷,莫要生气。咱们这几年没派人去接她回京,她这是心中有气呢。她还小,有气也正常。”   闻言,忠顺伯更气了,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有气?反了她了!”   或许是失望攒多了,看着父亲暴跳如雷的样子,熙然忽然发现自己在面对父亲和杜氏时已然没了当初的愤怒。   等这二人一唱一和地说完,熙然平静地说了一句:“若我没记错的话,是你们把我送走的,并非我自愿离开。”   空气中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很快,忠顺伯又道:“你这是不满我的决定?”   熙然垂眸:“女儿不敢,女儿只是提醒父亲。”   忠顺伯:“你真是越大越不孝顺了!我看你这次就别走了,留在京城好好学学规矩。”   杜氏脸上的神色一滞。   熙然瞥了一眼杜氏,瞧着杜氏脸上的神情,道:“山里生活贫苦,女儿自是不想离开,只是不知夫人是否同意父亲的决定。”   忠顺伯看向了自己夫人。   杜氏瞧着丈夫脸上的神情,心中一紧,连忙敛了敛心头的思绪,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会不同意呢?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熙然:“哦。”   忠顺伯的目光瞥向了女儿。看着长女身上的衣裳,以及仪态,再看一旁的次女,他皱了皱眉。   “瞧瞧你穿的是什么样子?还不赶紧把身上的衣裳换下来!”   熙然:“乡下穷,没有钱做衣裳,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忠顺伯眉头皱得更紧了,瞥了一眼杜氏。   杜氏立马道:“老爷,冤枉呀,我对大姑娘如何您是知道的。我几乎每个月都会给大姑娘送些钱财和衣物,即便是府中短缺,也不敢少了大姑娘的份。”   熙然:“你这是说我撒了谎不成?”   杜氏笑了笑,说:“怎么可能?大姑娘人品性子没得说,自是不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定是管事的昧下了。这也是我的过错,我定要好好查问一番。”   忠顺伯点了点头,很是满意杜氏的安排。再看一旁的女儿,越发不顺。   “我瞧着你这几年也没什么长进,还是浑身带刺,跟你母亲对着干。你母亲待你一向好,你怎能冤枉她?”   熙然心中又冷了几分:“女儿倒是想跟母亲对着干,可惜午夜梦回,从未见过母亲,老天爷不给这个机会。”   熙然说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从未把杜氏当做自己的母亲。   忠顺伯脸色立马冷了下来,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混账东西!”   熙然静静看着忠顺伯,一言不发。   许久过后,熙然先开口了:“不知父亲唤女儿来京城有何贵干?山里的果子快要熟了,女儿还得回去摘果子。”   忠顺伯:“摘果子?你是什么身份?你都多大年纪了,天天想着这些事,还有没有一个姑娘该有的模样。”   熙然倔强地不说话。   忠顺伯:“这几日你哪里也别去,好好在府中待着,等着永昌侯世子来见你。”   永昌侯世子?   西宁……哥哥?   这一刻,熙然的眼神变了。   忠顺伯见女儿不说话,怒斥:“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   熙然一改刚刚的暴躁,平静地说道:“听见了。”   杜氏瞧准时机,在一旁说道:“大姑娘一路颠簸劳累,定是脑袋发昏了,不如先让她回房休息休息。”   忠顺伯没说话。   熙然转身离开了。   等熙然走后,杜氏瞥了一眼忠顺伯的神色,试探地道:“几年过去了,没想到大姑娘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这几年规矩不仅没好好学,还忘了不少。她这般模样,如何能入得了永昌侯世子的眼?若是世子一怒之下退了亲该当如何?”   这一次之所以把长女接回来,是因为永昌侯世子来了府中,非得要见长女。   忠顺伯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   显然,他也有此顾虑。   “应该不会吧?我记得之前他和熙然的关系极好。这一次也是他主动提起来要见熙然,还拒绝了母亲的提议。”   杜氏:“之前母亲说让二弟妹所出的文然代替熙然嫁入永昌侯府,我知老爷不愿意,但老爷不愿违背母亲的意愿,所以任由母亲去说。也幸好侯府那边也没同意。可若他们瞧见了熙然的模样,同意了此事该怎么办?倒不如——”   杜氏故意顿了顿,目光看向了坐在一旁安静吃东西的女儿。   倒不如换成自己的女儿。   只听忠顺伯说道:“安排一位教习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   丈夫没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杜氏有些不悦。   忠顺伯却似已经做好了决定,再次说道:“这几日别让她出门了,让嬷嬷好好教她规矩,教会了再让她见世子。”   杜氏知晓丈夫还是想让长女嫁入侯府,只好应下。   不过,一想到长女暴躁又乖张的性子,她猜不出一日就得闹出来幺蛾子,届时她再跟老爷提出来让女儿代替长姐出嫁,成功的几率当会大一些。   杜氏的打算是好的,事情却被她料错了。   为了让熙然出错,杜氏故意选了一位从宫里出来的性子比较严苛的嬷嬷,随后便坐在屋里等着长女那边的好消息。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一上午过去,长女那边安安静静,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   晚上,忠顺伯回来后问了长女的情况。   杜氏想说一些长女的不是,却无从说起。   忠顺伯把教习嬷嬷叫了过来。   教习嬷嬷道:“大姑娘虽然规矩学得不好,人还算勤奋,不出三个月,定能学好规矩。”   宫里出来的嬷嬷向来孤傲,不会偏袒任何人,所以她说出来的话是可信的。忠顺伯很是惊喜,连忙道:“劳烦嬷嬷好好教教她。”   教习嬷嬷:“伯爷客气了,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杜氏的如意算盘落空,气得牙痒痒,可惜她再想换教习嬷嬷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熙然地规矩一日比一日好。   晚上,田嬷嬷为熙然揉着小腿。   “姑娘,规矩不是一日学成的,您不必这般着急。”   熙然抿了抿唇。   她讨厌死这些规矩了。   可一想到学这些规矩是为了他,又觉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熙然:“我不想让西宁哥哥失望。”   纵然西宁哥哥没有给她回信,她依旧想见一见他。   田嬷嬷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这几年苦了姑娘了,要不是夫人早早离开,您也不必这般辛苦。”   熙然沉默不语。   田嬷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幸好世子从外地求学归来想见您,不然咱们还在山里待着。”   熙然:“嗯。”   田嬷嬷想到这几日打听到的事情,小声道:“我听说老夫人有意让二姑娘代替您嫁给世子。”   熙然脸色微变。   田嬷嬷:“不过世子拒绝了。”   熙然抿了抿唇没说话。   田嬷嬷:“我听夫人身边的人说,夫人也想让三姑娘代替您嫁给世子。此事还没跟老爷说。”   熙然有些无语:“三妹妹如今才六岁。”   田嬷嬷:“让世子多等几年便是,毕竟这样好的亲事可难得,姑娘要好好把握住才是。”   熙然没说话。   三日后,乔西宁再次上门拜访。   熙然在花厅里见了他。   她过去时,他早已等在了花厅里。   一进门,熙然就看到了站在花厅里的少年。少年一身华服,身形瘦弱,站得笔直,如松一般。   听到身后的动静,乔西宁转过身来。   窗外有一束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棱角分明。   “温姑娘。”少年哑声道。   他唤她温姑娘……几年不见,两人生疏了不少。   熙然那一颗砰砰直跳地心顿时安静了不少,她紧了紧手中的帕子,朝着乔西宁福了福身:“见过世子。”   乔西宁眉头皱了皱。   二人落座,有仆从上茶,随后又默默退下。   乔西宁一直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小姑娘。   几年不见,小姑娘长开了不少,脸不似从前那般圆润。身上少了灵动,多了几分拘谨。   他清了清嗓,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僵局。   “你给我写的信我前些日子才看到。”   熙然抬眸看向乔西宁。   乔西宁:“信送到了侯府,我院子里的嬷嬷不识字,并未把信件转送给管事的,所以我一直没收到信。”   竟然是因为这个,她还以为他不管她了。熙然抿了抿唇,道:“哦。”   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   按照乔西宁的性子,既然对方不再提,他定不会多管闲事,然对面的人不是外人,而是他未来的妻子。   乔西宁:“这件事是我不对。今日看到你出现在伯爵府,我安心了不少。伯爷是不是没把你送走?这件事你是如何解决的?”   熙然静静地看着乔西宁。   若是四年前,她定会扑到他的怀中诉说自己的苦,如今看着这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她却没了倾诉的欲望。   乔西宁会错意,道:“这是你的家事,你若不愿说便不说了。”   熙然:“嗯,也没什么好说的。”   事情已经过去,说与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况且,她厌倦了京城的生活,反倒是想回到山中去,那里才是她的乐土。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乔西宁这几年一直在外面读书,都是跟男孩子一同相处,不知如何和姑娘家交流。此刻心中尴尬不已,端起来茶水喝了一口。   该问的事情已经问完,该见的人也已经见了,乔西宁准备离开。   “我不会再离开京城了,若你以后有了困难可以随时给我写信。”   “好。”   乔西宁看出来熙然的疏离,但他不知该如何缓和二人之间的关系,他站起身来,道:“今日我还有其他事,就先离开了。叨扰了。”   说着,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熙然一时不察,险些撞在他的身上,幸好及时止住了脚步。   乔西宁看着近在咫尺地小姑娘,低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未来的妻子只能是你,我不会娶其他人。”   二人离得极近,尽到熙然能看清楚乔西宁眼中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呆呆地应了一声:“哦。” 第140章 番外4(2)   ====================   忠顺伯得知乔西宁对女儿很满意, 心情大好,晚饭时多喝了几杯。   他跟杜氏说道:“永昌侯府这几年対咱们府上甚是冷漠,我还以为永昌侯府不想要这门亲事了。还好世子坚持要娶熙然。”   杜氏尴尬地笑了笑, 道:“是啊, 世子品性极好。”   忠顺伯又喝了一口酒, 说道:“嗯,这个女婿好啊。这几年熙然没怎么学过规矩, 你跟教习嬷嬷说,让她留在府中,好好教教熙然。”   杜氏脸上的笑容一滞,问:“伯爷的意思是让熙然留在府中吗?”   忠顺伯:“她是我的长女,自然是要留在府中的。玉哥儿也四岁了,身子一直康健, 你不必为此烦忧。”   杜氏当年赶走熙然,一是因为不喜这个女儿, 二是因为她的好亲事。听到丈夫这番话, 她的如意算盘即将落空, 自然不高兴。   “嗯,熙然听话懂事,我自然希望她能留在府中, 要不是当年那个道士那样说,我也不想她走。只希望玉哥儿别生病就好了。”   忠顺伯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笑着说:“放心就是。”   然而, 第二日一早, 忠顺伯尚在梦中, 就被人吵醒了。   “出了什么事?”   “少爷病了。”   忠顺伯的眉头死死皱了起来。   熙然醒来后便看到田嬷嬷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熙然问。   田嬷嬷:“大姑娘,不好了, 三少爷又病了。”   熙然冷笑一声:“病得还真是时候。”   她有时不得不佩服杜氏,心竟然那般狠,为了赶她走,每次都把儿子弄病了。   田嬷嬷:“这可如何是好?”   熙然:“收拾收拾东西吧。”   温家虽是伯爵,但这个爵位在满是权贵的京城中真的是不够看的。伯爵府的院子甚是狭小,住得人很压抑。   田嬷嬷有些迟疑:“您昨日才刚刚见了世子,还没能说上几句话,这就又要走了吗?”   熙然:“走吧,这院子这样小,住得也不舒服。”   田嬷嬷皱了皱眉。   熙然又说了一句:“与其在这里担心被人害死,倒不如去庄子上待着,还能多活几年。”   闻言,田嬷嬷眼神变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收拾东西了。   接下来几日,府中的消息一桩桩传入了熙然的耳中。   杜氏希望送熙然离开,忠顺伯没同意,为儿子请了一位郎中。   郎中来了,说玉哥儿吃坏了肚子,一副药下去,玉哥儿好转。   第二日,玉哥儿又开始腹痛。   老夫人想要送走熙然,忠顺伯犹豫了,又请了一位郎中。   几服药下去,依旧没好。   玉哥儿病了的第五日,忠顺伯来了熙然房中,通知她收拾东西明日一早离开京城。   熙然站起身来,道:“父亲,不用明日,女儿今日就走。”   忠顺伯:“用不着这么着急,你先好好收拾收拾东西。”   熙然:“东西早已收拾好了,就等您的消息了。”   忠顺伯神色微顿,看着房间里的箱笼,眉头皱了起来。再看女儿脸上了然的神色,心情顿时变得复杂。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熙然:“父亲,您不必解释。弟弟每次病了我都要离开,不是吗?”   忠顺伯不悦,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熙然:“女儿说的是实话。”   父女俩再次不欢而散,熙然离开了京城,回到了庄子上。   春去秋来,半年的时间过去了,熙然再次看到了伯爵府的嬷嬷。这一次倒是比从前来得勤了些。   熙然:“这次又有何事?”   王嬷嬷:“永昌侯世子要见你。”   熙然:“哦。”   过了几日,熙然再次见到了乔西宁。   乔西宁:“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出门去参加宴席?”   熙然:“我不喜欢出门。”   乔西宁:“下个月是我祖母的寿辰,希望你能来。”   祖母不喜熙然。只是碍于这门亲事是祖父在世时定下来的,她不好取消。   熙然:“嗯。”   见熙然依旧木讷拘谨,乔西宁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规矩学起来不必太过刻板。”   熙然:“知道了。”   乔西宁前脚离开伯爵府,熙然后脚也离开了。   她养的羊这几日就要生了,她得亲自去盯着,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走到门口时,恰好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忠顺伯。   忠顺伯:“你这是去哪里?”   熙然:“回庄子上去。”   忠顺伯皱眉:“刚回来就要走?”   熙然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怕走晚了伯爵夫人要急死了,又得想方设法赶我走,弟弟也要被我克死了。”   说完,上了马车离开了。   忠顺伯气不打一处来。   “逆子!”   不知是不是熙然在府中停留的时间短,这一次儿子并未生病。   想到女儿走之前说的话,忠顺伯心头忽然有了一个怀疑。   儿子每次都病得奇怪,不会真的跟夫人有关吧?   只是,一想到平日里夫人温顺善良的模样,又觉得是女儿想多了,转头便把此事搁置在一旁。   熙然回去时小羊正在生产。   生了三只小羊。   熙然看着这几只小羊,开心极了。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永昌侯老夫人的寿辰也到了。   杜氏带着女儿去参加了老太太的寿辰。   老太太虽然不喜欢熙然这个儿媳,但也想着她今日要来。瞧着她没来,更是不悦。   杜氏解释道:“熙然病了,她身子一向不好,常年病着,恐把病气过给您,就没带她来。”   老太太虽仍是不悦,这次没再说什么。   杜氏趁机把自己七岁的女儿推了出去。   “老夫人,这是我们府上的三姑娘,最是仰慕您的风采,想要跟着来见一见市面。”   老太太之所以正眼看忠顺伯是因为老侯爷定的这门亲事,除了熙然,她谁都不放在眼里,尤其杜氏只是个继室,身份低贱。她看也未看杜氏和她的女儿,抬了抬手让她们退下,脸上也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乔西宁得知熙然没来,心沉了沉。   他总感觉自从他回京之后,二人之间就不像小时候那般亲密了,像是有了一层隔阂。   过年时,乔西宁特意去了一趟伯爵府,结果人依旧没能见着,伯爵夫人说熙然病了。他委婉提出来想要去探病,被伯爵夫人以不方便为由拒绝了。   如今他已十四岁,熙然十一岁,二人之间确实不太方便相见。   他略坐了片刻,离开了伯爵府。   熙然不知京城发生的事情,此刻她正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们坐在外面吃烧烤。   烤羊肉、烤猪肉、烤鸡翅、烤各种蔬菜……吃得开开心心的。   开春之后,乔西宁再次来到了伯爵府中。   这几个月他好好反思了一下,觉得二人之所以变得生疏,原因在他。当初是他承诺了会帮助熙然,但后来错过了她的求助信,她怨他也情有可原。   隔了两日,熙然再次回到了伯爵府。   听着乔西宁的道歉,她微微有些诧异。   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尤其是这两年回京之后,身上有着世家公子的倨傲和矜贵。   “我从未怨过你,你不必向我道歉。”   乔西宁:“不怨我是你的大度,但我应该为此事道歉。”   熙然垂眸,道:“事情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旁人没有任何义务来帮我。若是因旁人不肯伸出援手便要怪罪旁人,岂不是跟无赖没什么区别?”   乔西宁顿了顿,道:“我不是旁人,是你的未婚夫。”   闻言,熙然心头一跳,抬眸看向乔西宁。   乔西宁神色认真,眼里有一丝苦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対他而言,应该只是责任。   他把侯府当做自己的责任,也把她当做了责任。   “你不用対我这样好,你是你,我是我。”   乔西宁脸色不太好看,思及最近两年发生的事情,问:“你想退亲?”   熙然沉默了。   退亲?她从未想过。   她只是觉得自己从始至终都配不上他。   若他有一日想要退亲,她也不会觉得意外,亦不会有一丝怨言。   因为这一门亲事是她高攀了。   乔西宁以为自己猜対了,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恐怕此事——”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熙然:“我从未想过退亲。”   闻言,乔西宁松了一口气。   二人的婚约毕竟是祖父定下来的。如今永昌侯府发达,忠顺伯爵府式微,他不想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刚松了一口气,只听熙然又说了一句。   “若你想退亲,去找父亲退便是,我不会有任何一句怨言,也不会指责你另娶高门贵女。”   乔西宁脸色沉了下来:“我亦从未想过退亲。”   熙然:“哦。”   当晚,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饭桌上,三妹妹和三弟弟时不时在父亲和杜氏面前撒娇,一家人其乐融融,唯有她是一个局外人。   忠顺伯察觉到女儿的沉默,道:“永昌侯世子対你极为满意,只是老夫人対你有些不满。你这次就别走了,留在京城学学规矩吧,免得哪一日被侯府退了亲。”   杜氏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如今世子已经满十五岁,长女也十二岁了,再过几年,二人就要成亲。若是长女留在京城,定会跟世子多多相处,到时自己的女儿再想代替长女就难了。   这些年熙然心境早已变了,听到父亲的话,她看也未看杜氏,道:“不了,庄子上还有事,女儿三日后就离开。”   杜氏松了一口气。   忠顺伯不悦:“不就是一个破庄子,自有管事的管着,你回去有什么用?”   杜氏:“我听说熙然把庄子打理得极好,管事的都夸她能干。能打理好庄子也是本事,将来加入侯府也要管着的。”   忠顺伯脸色好看了些,但嘴上还是说道:“规矩还没学会,字也认不了几个,光是学会管庄子有什么用?”   熙然:“劳父亲挂心,女儿跟着村里的教书先生识得了一些字。”   杜氏心思迅速转动起来,在忠顺伯开口之前,说道:“这还不简单?咱们让嬷嬷和先生跟着熙然去庄子上不就是了。”   忠顺伯显然有些犹豫。   杜氏进一步劝道:“那庄子咱们府上的大姑娘都住得,想必嬷嬷和先生也没问题。”   忠顺伯不是这个意思,但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三日后,熙然离开了伯爵府。   晚上,忠顺伯考教儿子的功课。   瞧着儿子虎头虎脑甚是可爱的模样,忠顺伯心情好极了。待儿子走后,忠顺伯忽然想到了一事,问了问府中的管事的。   “少爷这几日可有生病?”   管事的:“没听说夫人请郎中。”   忠顺伯皱眉。   管事的:“可是少爷又不好了?用不用现在请一位郎中?”   忠顺伯抬了抬手:“不用了。”   上次女儿来时儿子就没生病,这次又没生病。会不会如今儿子大了,所以女儿的存在不会影响他了? 第141章 番外4(3)   ====================   乔西宁自从回到京城就越来越忙了, 他既要学习功课,又要跟着父亲管理侯府,忙到没有时间去伯爵府看熙然。不过, 他每个月都会往伯爵府送些东西。   这些事情熙然自然不知。而那些东西都落入了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手中。   转眼间三年过去, 永昌侯老夫人整寿到了, 忠顺伯觉得这种重要的日子女儿必须得回来。他让府中的管事去山庄里接女儿。   女儿回来那日,恰好杜氏回了娘家。   她娘家的侄女过几日成亲, 她回去帮忙送亲了。   杜氏回来时,熙然已经回来五日了。   晚上吃饭时,杜氏道:“大姑娘回来这么重要的事情老爷怎么也没让人跟我说一声?”   忠顺伯:“我不是瞧着你娘家有事么,就没跟夫人说。”   杜氏:“就怕怠慢了大姑娘。”   忠顺伯:“她就是府中的主子,回自己家,又不是客人, 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   杜氏拿着筷子的手一紧,问:“大姑娘这一次要在京城待多久?明日就是老夫人的寿辰, 不如后日再走吧。”   杜氏可真是不待见她啊。   熙然微微一笑, 什么都没说, 看向了忠顺伯。   忠顺伯:“熙然不走了。她已经十五岁了,世子也十八岁了,两个人的亲事也将要提上议程。”   杜氏脸色顿时一变。   熙然:“夫人是想我赶紧离开吗?”   她的确不想留在京城, 可看到杜氏这一副急迫的模样,心里又很不舒服。她再不喜欢伯爵府, 伯爵府也是她的家。   杜氏:“你这孩子, 说的什么话, 我何曾是这个意思?”   对此, 熙然不置可否。她刚刚是故意问杜氏话的。这几日,父亲言语中透露出来希望她往后都留在伯爵府, 不回庄子上了。她其实一点都不想留在京城,想回到庄子上去,无奈父亲不答应。父亲为何不答应,父亲心里在想什么,这些年也足够她看清楚了。   父亲想的是伯爵府的荣耀,想的是攀附永昌侯府这门亲事。   她只能借杜氏的手来劝父亲了。   可她又不想杜氏太过舒心。   熙然看向父亲,道:“父亲,弟弟的病可是好了?这几日都没发作呢。”   杜氏心头一紧。   忠顺伯:“嗯,应该是好了,上次你回来他也没生病。”   听到父亲的话,熙然微微挑眉。这可真是难得啊,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终于发现三弟弟病得蹊跷。   杜氏心里开始慌乱起来。   这一顿饭大家心思各异,吃的五味杂陈。   第二日一早,熙然去了永昌侯府。   永昌侯府是高门大户,永昌侯手握实权,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办得极为盛大。   熙然已经很久没参加过这种宴席了,看着女眷们的锦衣华服,她感觉不自在极了。好在她见到了儿时好友,婉琪,有婉琪在,她还能舒服几分。   仔细算起来,她已经近十年没见过老夫人了。在她小时候老夫人看她的眼神就很不和善,如今更不善了。   老夫人微抬下巴,说道:“你这身子骨也太不好了,三天两头生病。如今可好了?”   熙然:“回老夫人的话,已经好了。”   老夫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熙然,说了一句:“我瞧着你也不像有病的样子,没病也别装病,染了一身小家子气的毛病。往后多出来走动走动。”   熙然:“是,老夫人。”   陈夫人在一旁打圆场。   “身子康健是好事,没事多来侯府转转,让婉莹和婉琪带着你玩。”   熙然心中颇为感动。幼时她随母亲来侯府中做客是,侯夫人就待她极好。   “多谢夫人。”   陈夫人眼底含笑:“嗯,外面准备了茶点,你跟婉琪一同去尝一尝吧。”   熙然:“是。”   熙然走后,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婉莹在一旁道:“祖母莫气,可别因为这种不相干的人破坏了您的好心情。”   老夫人叹气:“哎,她若是不相干的人就好了,偏偏还是你祖父生前为你兄长定下来的亲事。他若是在地下有知,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陈夫人微微皱眉。   婉莹眼珠子转了转,道:“祖母若是不满意,为大哥换一门亲事便是。”   陈夫人不悦地看向女儿,正欲训斥,只听老夫人开口了。   老夫人拍了拍孙女的手,道:“你以为我不想换吗?只是这门亲事是你祖父定下来的,换不得。”   听到婆母这般说,陈夫人放心了。   人无信不立。   既然祖辈们定下了亲事,那么不管对方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能悔婚。   婉莹功利心太重了,回头要好好与她说一说。   婉琪性子爽朗,又没什么心眼儿,熙然跟她在一处非常舒心。   “妹妹还跟从前一样。”熙然道。   “姐姐倒是比从前多了几分小心。”婉琪道。   熙然想到这些年的遭遇,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婉琪以为熙然在为刚刚在祖母那里发生的事情不开心,劝道:“姐姐莫要把祖母的话放在心上。祖母就是那样的人,她谁都看不上的。唯有大哥哥和大姐姐是她的心头肉,最多再加上一个三哥哥。她每次见着我都要骂我两句。”   熙然抬眸看向婉琪。   婉琪冲着她眨了眨眼,小声道:“悄悄跟姐姐说,今日还多亏了姐姐在呢,我没挨骂。若是姐姐不在,挨骂的人就变成我了。我还得谢谢姐姐呢。”   闻言,熙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熙然开心了,婉琪也放心了。   “姐姐这才被说了一次,我可是隔三岔五都要被说的,我都习惯了。”   熙然握了握婉琪的手,道:“谢谢妹妹。”   婉琪:“谢我作甚?快吃快吃,这茶点可好吃了。”   熙然:“嗯。”   乔西宁今日一直在前面招待客人,等客人来得差不多了,他来了内宅之中。拜见完祖母,他便询问熙然的下落。   他走过来时,恰好看到熙然和婉琪在一处说说笑笑。   他远远地停下了脚步,并未上前。   也不知婉琪说了什么,她竟然笑得那般开心。记忆中,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这般笑过了。尤其是他从京外回来后,她就再也没对他笑过了。他原以为她变了性子,没想到她只是不在自己面前笑了,对熟悉的朋友还是会开怀大笑。   在不远处看了片刻,乔西宁转身离开了。   熙然和婉琪坐在一起玩儿一会儿前面便要开席了,二人回到了席上。   杜氏发现,自从长女回来,众人落在他们府上的目光就多了起来,与她说话的人也客气了几分。   尤其是陈夫人亲自过来关切地问了长女几句后,众人便对他们府上的人更加热情了。   杜氏心想,若是这些风光都属于自己的女儿该有多好?   看着女儿依旧稚嫩的脸庞,杜氏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把长女赶出京城去。只要把二人的亲事拖上几年,到了那时,自己所出的女儿也长大了,到了适婚的年纪。   宴席结束,送走宾客,婉琪跟着母亲从祖母的院子里出来了。刚走了没多远,乔西宁迎面走了过来。   “见过二婶儿。”   何氏笑着说:“前院都忙完了?”   乔西宁:“刚刚忙完。”   何氏:“今日你辛苦了。”   乔西宁:“二婶谬赞,这些都是侄儿应该做的。”   何氏:“嗯,你好好歇着吧。”   话说到此处,双方便应该告别了。熟料乔西宁忽然说道:“二婶儿,我有几句话想跟二妹妹说。”   何氏瞥了一眼女儿,道:“那你们兄妹俩说吧,我累了一日,受不住,先回去了。”   乔西宁:“二婶儿慢走。”   等母亲走后,婉琪好奇地问道:“大哥哥找我有何事?”   乔西宁抿了抿唇,一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婉琪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问:“可是因为熙然姐姐?”   心事被戳中,乔西宁没再扭捏,大方地承认了。   “嗯。”   婉琪笑着问:“大哥哥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我一定会帮助大哥哥的。”   熙然是她的好友,若是熙然能早一些和大哥哥成亲,她在府中就能多一个玩伴了。   乔西宁顿了顿,问:“你可知她最近想要什么东西?”   竟然是想送东西?婉琪眼前顿时一亮。没想到高冷如大哥哥竟然也知道疼人了。   婉琪仔细想了想今日熙然说过的话,道:“她想要什么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今日倒是听她说在外面待久了,皮肤有些粗糙,还有些黑,这个冬日要好好捂一捂。”   乔西宁诧异。   在外面待久了?她不是常年病着,不爱出门吗?   他都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了。   也可能是在自己院子里晒的?   “好,多谢二妹妹,二妹妹今日辛苦了,好好休息。”   晚上回到府中,杜氏本想着跟丈夫说一说长女的不是,结果丈夫今日在侯府喝多了,倒头就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忠顺伯刚刚醒来就听下人说儿子又病了。   儿子还小,又是他唯一的儿子,病了可是大事。忠顺伯快步朝着外面走去。刚走了几步,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这种事发生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长女一来,儿子就要病上一场。   心中虽如此想,忠顺伯还是朝着儿子的院子走去。   刚走到儿子院子门口,他就看到了站在院门口徘徊的长女。   “来看你弟弟?怎么不进去?”忠顺伯问。   熙然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瞥了一眼门口的婆子。   一切尽在不言中。   忠顺伯皱眉。   田嬷嬷道:“回伯爷的话,这婆子说大姑娘是不祥之人,克了三少爷,不想让我们进去。”   忠顺伯瞥了一眼婆子。   熙然在一旁补了一句:“也不知弟弟的病怎么来得突然。夫人没回来时弟弟明明好好的,夫人一回来弟弟就病了。知道的人知道弟弟的病是被我克出来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被夫人克出来的。”   忠顺伯眼眸微变。   这两年,他本就对此事有所怀疑,如今女儿的话也点出来他心头的疑惑。   不过,这些事情须得好好调查一番才可做出来结论。   “你先回去吧,好好跟嬷嬷学学规矩。”   熙然:“是,父亲。”   后半晌,田嬷嬷递给熙然一件东西。   “姑娘,这是世子托人送来的。”   熙然有些诧异,接过了面前的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盒面脂。   昨日婉琪刚刚提及过这样东西,说这是时下流行的面脂,美白用的。她正想着离京前买回来,没想到今日乔西宁就给她送了过来。   他给她送美白的面脂,可是嫌弃她黑了?   “啪嗒”一声,熙然合上了面前的盒子。 第142章 番外4(4)   ====================   忠顺伯坐在书房,静静思索着儿子的病情。   不多时,为儿子看诊的郎中过来了。   忠顺伯:“少爷的病是怎么回事?”   郎中也不是生人,他给府中看病多年, 彼此熟悉。   “回伯爷的话, 小少爷只是腹痛, 过几日就能好。”   忠顺伯接着问:“为何会腹痛?”   郎中:“小的也说不清公子的病是怎么回事,公子病得着实蹊跷。”   这话听得甚是耳熟, 几乎每次长女回来,郎中都是这样诊断儿子的病。   忠顺伯不再像从前那般揭过去,而是接着问了一句:“当真?”   郎中心头一紧,忙道:“真的。”   忠顺伯也不说话,就这般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郎中。   郎中心头的恐惧越来越大,险些站不稳。   忠顺伯:“王郎中, 你一直都是本伯信任的郎中,若是本伯发现你骗我, 你当知晓后果。”   郎中吓得腿软, 真相到了嘴边。他想了想, 还是咽了回去。他已经骗了伯爷多年,此刻若是说出来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总归此事是夫人交代的,并非他自愿。   郎中:“我说的句句属实, 没有半句虚言。小少爷的病应是和大小姐有关。”   忠顺伯微微皱眉,抬了抬手:“我知道了, 你退下吧。”   过了片刻, 忠顺伯把管事的叫了过来。   “出去悄悄请一名郎中。”   管事的:“是, 老爷。”   随后, 忠顺伯回了内宅之中,看着儿子恹恹的脸, 他对杜氏道:“玉哥儿许是在这里睡得不舒适,我抱着他去书房待一会儿。”   杜氏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阻止。   到了书房后,郎中已经等在门外。   问诊后,忠顺伯哄睡了儿子,在偏厅见了郎中。   忠顺伯:“我儿的病是怎么回事?”   郎中皱了皱眉,显然很是犹豫。   忠顺伯顿时紧张起来:“可是很严重?”   郎中:“伯爷放心,不是很严重。几服药下去,养半个月就能好。”   忠顺伯皱眉,厉声问道:“那你在犹豫什么?”   郎中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小的是觉得少爷不像是吃坏了肚子,而是像吃了泻药。”   忠顺伯脸色顿时一变。   “泻药?”   郎中知晓这种高门大户常常有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刚刚不敢多说,生怕自己卷进了这种纷争之中。此刻见忠顺伯发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还是保命要紧。   “对,泻药。因为服用了泻药,所以小公子一直上吐下泻。”   忠顺伯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青黑,沉声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郎中,警告:“出门莫要多说。”   郎中早已吓得不行,哪里还敢多说,连忙保证自己一个字都不会说的,跌跌撞撞出了伯爵府。   忠顺伯瞥了一眼睡在榻上的儿子,来来回回在屋中走着。片刻后,他停了下来,吩咐管事的:“去把大姑娘请过来。”   管事的:“是,伯爷。”   第二日一早,饭桌上,杜氏眼中含泪,又在暗示。   “老爷,玉哥儿的病一直不好,这可如何是好?”   忠顺伯:“一会儿我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杜氏顿了顿,道:“小孩子的病,也不必劳动太医。”   忠顺伯:“那夫人觉得该怎么办?”   杜氏眼睛瞥向了熙然。   “可能要委屈一下大姑娘了……”   熙然和忠顺伯对视一眼。   忠顺伯沉思片刻,下了定论:“熙然,一会儿你回房收拾收拾东西就离开京城吧。”   熙然:“是,父亲。”   吃过饭,熙然回去收拾东西了。   杜氏所出的三姑娘纯然过来了,瞧着熙然马上离开,嘲笑道:“真当自己是嫡长女了?还不是像一条丧家犬一样被撵走了。”   熙然瞥了一眼纯然,淡淡道:“三妹妹倒也不必如此嫉妒我,不管你和你母亲怎样做也改变不了我是嫡长女的事实。”   纯然:“从来也没见过哪家的嫡长女在庄子上长大的。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等你走了,西宁哥哥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熙然眯了眯眼,看向纯然:“希望你过些日子还能笑得出来。”   纯然不屑道:“我自然能笑得出来,反正被撵走的人又不是我。”   熙然:“你不会真以为把我赶走了,永昌侯世子就能看上你吧?我可听说世子从未正眼瞧过你,你未免太过于自信了。”   纯然被怼,心里有些不舒服。想到永昌侯世子对自己的态度,立马嘴硬道:“那是因为我从前年纪小,西宁哥哥没把我当成大人看。如今我长了几岁,西宁哥哥自不会再同从前一般。”   熙然轻笑一声,对此不置可否。   纯然瞧着熙然轻飘飘的态度,又道:“当年永昌侯府和咱们府上的嫡女定下亲事,嫡女可不止你一个,我也是。你走了,这门亲事自然就是我的。”   熙然瞥了纯然一眼。   纯然冷哼一声:“知道怕了吧?有我母亲在,你就别想再回京城了,更别想嫁给西宁哥哥。”   熙然看着纯然跋扈又稚嫩的模样,忽然没了跟她争吵的兴致,随口说了一句:“那就预祝三妹妹得偿所愿吧。”   说完,没再搭理纯然,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熙然离开的当天晚上玉哥儿的病就好了。   晚上,伯爵府一家人聚在一起用饭。   老夫人问了问孙儿的病情:“玉哥儿可好了?”   杜氏笑着说:“劳母亲关系,病已经缓和了。大夫说再养上半个月就能全好了。”   老夫人也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一旁的二夫人道:“熙然那丫头可真是个丧门星。”   老夫人:“可不是么,她一来我这乖孙就生病。她一走就全都好了。”   以前老夫人对长孙女还是有些感情的,这十年间几乎没见过面,感情慢慢地就没了。   杜氏拿帕子遮了遮唇,没说话。   半个月后,玉哥儿的病全好了,一个月后,玉哥儿又恢复到从前的模样了。   这天晚上是十五,二房的人出京探亲去了,不在府中,忠顺伯在席间宣布了一件事情。   “明日是张氏的忌日,我打算在府中祭奠一下。”   欢乐的气氛顿时一滞。   没等众人开口,忠顺伯又看向了杜氏:“你好好准备准备,和玉哥儿还有纯然一起祭拜她。”   杜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老夫人初时有些不悦,她忍了忍,沉思片刻,道:“她去世多年,也该祭拜了。不过,把熙然叫回来便是,让她一个人去祭拜亡母,不用他们母子三人祭拜了。”   忠顺伯今日态度有些强硬,道:“她是继室,理应祭拜原配。张氏是他们二人的嫡母,早该跪拜了。这么多年是儿子忽略了。万一将来被礼部的官员发现参上一本那就麻烦了。”   老夫人琢磨了一下,同意了儿子的提议。   “你说得对,礼不可废。”   杜氏手中的帕子快要捏烂了。   “此处离庄子最快也得两日,熙然回不来吧?姐姐是她的亲生母亲,她若是不回来,我们母子三人祭拜也不合适,怕是姐姐也不想见我们。”   忠顺伯:“此事不劳夫人费心。熙然年前回来后就没有离开,一直在府中待着。”   众人再次震惊。   老夫人问出来大家的疑惑:“没离开,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早就走了吗?”   忠顺伯看向杜氏。   “上次熙然回来了一日,玉哥儿并未生病。年前那次,在夫人回来之前,玉哥儿也没有生病。夫人一回来,玉哥儿立马就病了……”   老夫人的目光猛然看向杜氏。   她在后宅之中浸润多年,后面的话儿子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想明白了。   忠顺伯继续说道:“为了验证熙然是否和玉哥儿的病有关系,我特意把她留在了府中。”   杜氏脸色煞白,支支吾吾说道:“老爷,您这是……这是何意?”   忠顺伯:“上次玉哥儿病了,我另请郎中来府中为玉哥儿看过病,郎中说玉哥儿吃了泻药。我让管事的查过,那几日夫人身边的翠儿去买过泻药。”   杜氏手一抖,面前的汤碗落在了地上,发出来清脆的响声。   老夫人久居内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看向杜氏,怒斥:“你这个毒妇!为了赶走熙然,竟然给亲生儿子下药!”   杜氏彻底慌了,连忙离席跪在了地上:“不是,我没有,母亲,我真的没有。”   老夫人:“证据确凿,我儿还能冤枉你不成?你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杜氏顿时失了言语。   忠顺伯拿起来帕子擦了擦唇,道:“你若是不愿祭拜张氏,那就别拜了,毕竟此事只有正室有资格,若仅是姨娘小妾,也没资格办。”   听懂忠顺伯话中暗示之意,杜氏心中大骇:“老爷,我愿意,我愿意为姐姐办。”   忠顺伯:“看在你多年伺候母亲,管理伯爵府的份上,这次我就先饶了你,若再有下次,这伯爵夫人的位置就换个人坐。”   杜氏心中既害怕又松了一口气。   若此事发生在熙然离京的那一年,熙然定然非常开心,说不定还得对杜氏奚落一番。如今多年过去了,看着杜氏的惨状,她内心竟然毫无波澜。   从这日起,熙然就在京城住了下来。   这么多年没有在京城生活,熙然很是不习惯。她跟着祖母和杜氏出席宴席,和京城的贵女们相交。她始终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   午夜梦回,她常常想起在庄子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过,在京城千不好万不好,但也有一桩好事。   那便是可以常常见到他了。   永昌侯府和忠顺伯府的婚事渐渐提上了议程。   熙然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意的活着,她开始跟着嬷嬷们学习礼仪规矩,学着嫁人后该做的事情。   几年后,熙然嫁入了永昌侯府。   因为没在京城待几年,所以熙然即便这几年跟着嬷嬷学了规矩,做起来也不像从小在京城长大的姑娘。   忠顺伯府内宅的事由老夫人和杜氏做主,这二人都不喜欢熙然,故而,熙然于管家一事上也很生疏。   范老夫人见长孙媳这般,很是不满,没少跟儿媳和孙儿说孙媳的不是。   熙然在侯府更是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半步。   这日,老夫人又指出来熙然做的不对的地方。   从瑞福堂出来,熙然垂头丧气,整个人看起来很是低沉。   乔西宁瞥了一眼妻子,道:“你觉得母亲如何?”   熙然抬眸看向乔西宁。   婆母如何?   婆母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婆母。小时候婆母就待她极好,如今她嫁入了侯府中,婆母更是对她照顾有加。她做错了事从不会批评她,只会教她正确的做法。   不过,她作为儿媳不好评价婆母。   她闭嘴不言。   乔西宁又道:“那我换一种问法。京城人是如何评价我母亲的?”   见乔西宁问了两次,熙然知晓这个问题躲不过,她道:“外人都说母亲是最公平公正,雍容华贵,知书达理的夫人,是京城贵妇人的典范。”   乔西宁笑了,接着说:“是啊,母亲就是这样的人。不过,她这般好的人祖母尚且对其不满,更何况是旁人。”   熙然神色微怔,再次看向乔西宁。   他这是在……安慰她?   乔西宁见妻子明白了他话中之意,又道:“祖母便是这样的性子,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熙然抿了抿唇没说话,不过心里暖暖的。   乔西宁本还欲再说些什么,见妻子反应淡淡的,便没再提。   他道:“若你觉得闷得慌,就去寻意晚和婉琪,她二人很喜欢你。”   熙然:“好。”   二人走到分岔路口,一个去了前院书房,一个回了内宅之中。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着。   乔西宁成了亲,后面的两个弟弟也渐渐开始说亲事了。   乔琰宁生□□玩,被母亲压着去见了几位姑娘之后,以忙于府中之事为借口,躲在外院,不回内宅之中。   乔西宁:“二婶今日寻了你两次了,应是有事,你若无事便去内宅一趟。”   乔琰宁趴在一旁的桌子上,长叹一口气,道:“哎,大哥,我实在是不想成亲。”   乔西宁:“人到了年龄都要成亲,躲不过的。”   乔琰宁再次叹气。他这些话就不该跟兄长说的,兄长打小就被立为世子,行事老成,严于律己,不管大伯父说什么他都听着,就连亲事都是在娘胎里就定下来的。   他倒是从未听过大哥抱怨此事。   乔琰宁忽然对此事来了兴趣,他坐正身子,看向端坐在书桌前的人,问道:“大哥,成亲的感觉如何?”   乔西宁的目光从书上挪开,看向了三弟。   事实上,成亲于他而言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不过是卧榻之上多了一个人,不似从前那般自在。   乔西宁淡淡道:“等你成了亲就明白了。”   无趣。乔琰宁在心中评价。   想到大哥和大嫂从小就相识,成亲前大哥更是让人给大嫂送过不少东西,他笑着问:“那你觉得大嫂如何?”   乔西宁:“端庄美丽,性子温和,知书达理。”   虽然祖母对妻子有些不满,但他一直觉得妻子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地,他对她很满意。   这算什么答案?乔琰宁不满,又问:“你们认识这么久还会有心动的感觉吗?”   闻言,乔西宁神色微顿。   心动的感觉吗?   那是什么感觉。   乔琰宁:“若不喜欢对方,这样的亲事结了还有什么意思?”   乔西宁皱眉:“自古以来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的是两姓之好,是两个府邸之间的事情。怎可因个人喜恶来判断。”   又被教育一通,乔琰宁很不高兴。他今日就不该跟兄长讨论这个问题。   “嗯嗯,兄长说得极是,我还有事,先走了。”   乔西宁:“莫要忘了回内宅一趟。”   乔琰宁:“知道了知道了。”   乔琰宁走后,乔西宁又继续看书了,不过,看了不到一刻钟,思绪便飘远了。   心动的感觉吗?   他和熙然从小便相识,他一直知道对方会成为自己的妻子,也将她当做亲人来看待。但要是说到心动以及喜欢,却似乎又没有。   他的妻子在他眼中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孝敬公婆,体恤丈夫。   性子温婉善良。   但也有些无趣。   想到这里,乔西宁连忙收回了思绪。他刚刚定是被三弟跳脱的性子影响了,所以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乔西宁失笑摇头,又继续看书了。   等到太阳西沉,思及最近一直在忙,一直在前院用晚饭,他抬步朝着内宅走去。   尚未走到院中,他便听到院子里热热闹闹的。   在这个府中,性子最活泼的人就是二妹妹了,难道二妹妹也在吗?   抬步朝前走了几步,乔西宁走进了院子里。顺着众人的目光,他看到了树上的人。   瞧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他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是……他的夫人???   这还是那个他印象中温婉又略带一些木讷的夫人吗? 第143章 番外4(5)   ====================   “世子夫人,您再往左边去一些,在您的左手边。”   听到下面人的话,熙然的手往左边挪了一下, 刚好握住了纸鸢。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只纸鸢已经是第二次飞到树上了。   纸鸢还是太轻了, 放置的时间又久, 线也不够结实。   回头她定要寻一根结实的线,把纸鸢牢牢固定住了。   想象中的欢呼声没有传来, 熙然也不在意,她手握着纸鸢,顺着树滑了下来。   这爬树下树的本领可谓是大师级别的,顺畅的很。   刚站稳在地上,熙然便拿着纸鸢准备跟人炫耀自己刚刚的壮举。结果一转身,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俊脸。那张俊脸此刻没了淡淡的笑容, 也不似平日里那般面无表情,此刻他脸色有些黑。   熙然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乔西宁是何时来的?   他不会……想要骂她吧?   熙然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刺啦一声, 手中的纸鸢被她戳破了一个洞。   看着垂头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乔西宁忍住心中的怒气,沉声道:“进来。”   熙然拿着纸鸢跟在乔西宁身后进了屋。   刚一进屋,只听前面的人又说了一句:“把门关上。”   熙然只好转身把门关上了。   天色将黑, 屋里尚未点灯,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   乔西宁双腿岔开坐在榻上, 熙然站在他的面前。   二人一坐一立。   乔西宁没有说话, 端起桌上温热的茶水喝了起来。   熙然不敢说话。   气氛一时变得极为沉默。   过了许久, 熙然都没有听到乔西宁开口。她悄悄抬头, 看向了乔西宁的脸色。   屋内视线昏暗,乔西宁的脸隐藏在阴影里, 她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从他周身的气场来看,他此刻定然非常愤怒。   他虽然一直沉默寡言,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高高在上却又不失温和。此时那一丝温和似乎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高傲和冷漠。   他不会是想休了她吧?   熙然紧了紧手中的纸鸢。   “滋啦”纸鸢发出来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   乔西宁用了一盏茶心情终于平复了些许。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了站在面前的人。   她此刻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垂头看着地面,不敢看他。   他在她的心中就这么可怕吗?   从前他们二人关系甚好,似乎是从他离京读书时起,两个人之间多了隔阂。她再也不会亲切地唤他一声西宁哥哥,总是喜欢躲着他。   “今日为何要爬树?”乔西宁问。   闻言,熙然抬眸看向乔西宁。   “纸鸢飞到树上去了。”   乔西宁眉头微皱。   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飞到树上就要亲自去爬树拿下来吗?   府中有那么多仆人可以去做此事。   “你是世子夫人……”   可以吩咐下人去做。   乔西宁后面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熙然打断了。   他这是在说她不顾身份?熙然抿了抿唇。   “滋啦”手中的旧风筝又被戳了一个洞。   她心中的那一道防线也像是被挖开了一个口子。   熙然忍不住小声反驳了一句:“也没人规定世子夫人就不能爬树。”   乔西宁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对于刚刚说出口的话,熙然此刻心中有几分后悔,又有几分解脱。   她本就不是在京城长大的贵女,是在山里长大的野孩子,配不上他。伪装了这么久,她也累了。既然被发现了,索性就说开吧。   大不了就是被他休了。   以后她就回山庄去,一辈子都不回京城了。   做了这么久的世子夫人,也算是全了自己的梦了。   只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心中仍旧有些酸涩。   “滋啦”刚刚戳破的洞又大了几分。   乔西宁看到了熙然的小动作。   头几乎埋到了脖子里,手指紧紧攥了起来,一副害怕又倔强的模样。   他记得伯爵夫人刚刚去世时,她对杜氏不敬,此事被忠顺伯发现。忠顺伯让人把她抓了回去,想要惩罚她,她一句话也不辩解,就这样站在那里。   和此刻的情形一模一样。   乔西宁重重叹了几次,本想揭过此事,可一想到刚刚的情形,怕她还会再行此事,终还是忍不住斥道:“你知不知道树有多高,爬上去有多凶险,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他刚刚看清树上的人,心吓得都快跳出来了,连忙跑到树下准备接住她。   此刻仍旧有些惊魂未定。   听到这句话,熙然愣了一下,随即抬眸看向乔西宁。   他在……关心她?   而不是因为发现她并非真正的淑女,想要休了她?   熙然眼睛忽然有些酸涩,刚刚的情绪一涌而上,眼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看着熙然的眼泪,乔西宁心微微一紧,有些后悔刚刚说的话太重了。他连忙放缓了语气,道:“下次若是再想去树上拿东西就让府中的小厮去,他们从小就会爬树,比较熟练,你站在下面看着便是。”   熙然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我爬树也很熟练。”   乔西宁诧异:“你何时学会爬树的?”   熙然垂眸看着地面,没说话。   就在乔西宁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开口了。   “从小就会。”   乔西宁更为诧异,想到她熟练的动作,猜想定是练了多次,问:“伯爵府会允许你爬树?”   熙然嘴角露出来一丝嘲讽的笑意,道:“他们不知道。”   乔西宁:“不知道?”   怎会不知,爬树这么明显的事情,即便府中的主子不知道,身边的婢女嬷嬷也会知道。   熙然没答。   乔西宁察觉到熙然情绪不对,她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没再多问。   此刻天色已暗,他几乎看不清站在对面的人,也不知她是否还在哭。   “掌灯吧。”   灯很快亮了起来。   见熙然仍旧垂眸站在自己对面,乔西宁道:“过来。”   熙然朝着他走了几步。   乔西宁:“可有受伤?”   熙然摇头:“没有。”   乔西宁:“让嬷嬷给你检查一下。”   熙然:“不用。”   乔西宁:“把手摊开我看看。”   熙然一手握着纸鸢,另一只手伸到了乔西宁面前。   乔西宁率先注意到的不是熙然的手,而是她手中的纸鸢。   他原以为值得她冒着风险亲自爬树去拿下来的纸鸢应是一个做工精致又价值连城的,没想到竟是一个旧物。从纸张看应用了多年,上面还有一些修过的痕迹。   她不仅亲自去树上拿下来,此刻还舍不得放在地上。   难道这个纸鸢对她而言有特殊的意义?   他心中一动。   会不会是伯爵夫人在世时为她做的?   他心中的气忽然又消了几分,只剩下对她的心疼。   “这纸鸢是岳母为你做的吗?”   熙然抿了抿唇:“不是。”   竟然不是?乔西宁微感诧异。   在她心中岳母当是第一位的,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人。   想到这些年二人之间的生疏,他猜想她或许结交了新的朋友,而那个朋友是他所不知的。   乔西宁目光放在了熙然的手上,抬手拿了过来检查了一下。   手除了有些红,并没有外伤。   乔西宁随口问道:“是何人所赠?”   原来他早就忘了。   熙然的手微微一动,想要收回来。   这是在抗拒他的碰触。   还是在抗拒他刚刚的问题。   乔西宁握紧了些,抬眸看向熙然。   熙然微微蹙眉,抿着唇,看向乔西宁。看了一眼,眼睛又很快挪开了。   乔西宁打小就跟在父亲身边,见识过太多人,察言观色的本领极强。   熙然又一直生活在山中,心思干净简单,没什么城府。   只一眼,乔西宁便明白了些什么。   他低头再次看向熙然手中的纸鸢,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我送的?”   熙然垂眸不语。   这一次跟刚刚的倔强不同,似是有几分委屈。   她这种反应更加验证了乔西宁的猜测。   乔西宁松开熙然的手,拿起来纸鸢看了看。   看着上面的字,他似乎有些印象了。他小时候好像的确做过纸鸢。   那时熙然羡慕旁人有纸鸢放,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让他去为她买一个。为了哄她开心,他当下便做了一个。   “没想到你竟然还留着。”   见乔西宁想了起来,熙然的心情好了几分。   想到那些陈年旧事,熙然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些,她忍不住说了一句:“因为是你送的,当然要留着。”   闻言,乔西宁的心微微一动,视线从纸鸢上挪到了熙然的脸上。   熙然先是看了他一眼,很快便闪躲开了。   乔西宁忽然笑了。   熙然脸微微红了起来。   “笑什么?”   乔西宁:“没什么,时辰不早了,用膳吧。”   熙然:“嗯。”   因为饭前发生的事情,众人都猜测世子和夫人闹了矛盾,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安安静静地上菜,静悄悄地离开。   晚上,二人沐浴后便去休息了。   熙然看着面前的乔西宁,见屋内还亮着,提醒道:“灯还未熄。”   乔西宁:“嗯。”   随即便上了床。   熙然想,这个大少爷果然不爱做这种事。此刻她衣裳已经脱了,又不好跨过边上的乔西宁。于是,她再次说道:“让嬷嬷进来把灯熄了吧。”   乔西宁:“一会儿再熄。”   熙然不解:“嗯?”   乔西宁伸手揽过熙然,道:“为夫检查一下夫人有没有受伤。”   许久过后,熙然看着仍旧亮着的灯,忍住羞意,提醒:“世子,先把灯熄了吧。”   屋内太亮堂了,看着面前这一张俊脸,她很是紧张。   乔西宁:“你叫我什么?”   熙然:“世子。”   乔西宁就这么盯着熙然不说话。   熙然琢磨了一下:“……夫君?”   乔西宁沉声问:“你幼时如何唤我?”   西宁……哥哥?   熙然抿了抿唇,没说话。   乔西宁:“嗯?”   熙然看着乔西宁越来越近的脸,闭着眼,红着脸,小声唤了一句:“西宁哥哥。”   乔西宁闷笑出声,抬手摸了摸熙然的头:“乖。”   熙然忍住羞意,睁开眼看向了近在咫尺的人,在他的眼中,她似乎又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第二日,熙然睡到日晒三竿方起。   陈夫人看着儿媳脸上的歉意,笑着说:“你若无事,不必日日来请安。”   熙然:“应该的。”   陈夫人:“我这里也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熙然以为婆母知晓了自己来晚的原因,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不敢抬头看人。   下午,乔西宁忙完政事,从外面回来了。   想到昨日的事,他吩咐小厮:“你去买些纸鸢。”   回到书房中,乔西宁仍旧在想昨日的事,尤其是熙然爬树的事。他怎么想都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于是,他把管事的唤了进来。   “去查一查夫人在伯爵府的情况。”   “是,世子。”   熙然去山庄的事情伯爵府刻意隐瞒过,所以府外的人并不知晓。不过,若是有心去查,轻易便能查出来。   第二日,西宁听着管事的话,脸色阴沉至极。   伯爵府的人欺人太甚!   很快,他便开始怨自己。   当年熙然曾给他写过求助信,告知他自己将要被送到庄子上去。几年后他回京问起此事,当时熙然否定了,也是从那时起,二人之间似乎有了隔阂。   她当时被家人抛弃,能依靠的人只有他,可他却一心忙于侯府的事,并未把她的事全然放在心上。   怪不得她不再信任他,也渐渐跟他疏远了。   仔细想来,此事是他的错。   乔西宁长叹一声,道:“去准备些做纸鸢用的东西。”   管事的:“是,世子。”   三日后,熙然收到了乔西宁送的纸鸢。   一旁的田嬷嬷笑着说:“世子对您真好,您那日爬树,世子不仅没怪罪您,还给您买了新的纸鸢。”   熙然轻轻抚摸着手上的纸鸢,喃喃道:“不是买的,是他亲手做的。”   这上面的字是他的笔迹。   田嬷嬷更是惊喜:“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熙然抿唇笑着。   晚上,乔西宁回来看到了一旁桌子上放的纸鸢。   那是他花了三日的时间做出来的。   一晚上,他瞥了好几眼,终于,在快要休息时忍不住问了出来:“纸鸢可还喜欢?”   熙然故意说道:“你在哪里买的,瞧着做工不是特别好。”   乔西宁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滞,道:“不知道,下人买的。”   说完,喝了一口茶掩盖内心的尴尬。   只听熙然又说了一句:“虽然做工不好,可我很喜欢。”   乔西宁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侧头看向熙然。   瞧着她眼里的狡黠,瞬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她看出来纸鸢是他做的了。   他瞥了一眼纸鸢,说道:“侯府在京郊有一处庄子,那里风景不错,明日恰好我休沐,一起去散散心吧。”   听到庄子二字,熙然眼前一亮,道:“好啊。”   见熙然开心,乔西宁也笑了。   原来,她不是木讷的性子,只是对自己太过失望,隐藏起真实的性子。   那些失去的信任,往后的日子里一点一点寻回来。   “今日早些休息吧。”   “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完结。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感兴趣的花可以去看看其他的完结文。   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