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七十年代后我爸成了我二叔》 作者：左木茶茶君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重生的机会，更没想到自己再次睁眼不仅变了个身份，还变了对父母。 　　上辈子的大伯夫妇，成了自己的爹娘。 　　上辈子的父母兄弟，成了自己的二叔一家......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良轩 ┃ 配角：种田文请戳专栏选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回七十年代后我成了我大伯儿子 　　立意：用尽所有去爱你，只因为是你 第1章 　　重回七十年代 　　“这烧怎么还不退啊？”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沈良轩耳旁响起。 　　这是谁？ 　　好熟悉，却又觉得好久好久没听过了。 　　“这咋整？还是送去县医院看才成啊！” 　　略低声的男声紧接着出现，也是这道声音让沈良轩猛地记起两道声音的主人。 　　是大伯娘，还有大伯！ 　　“那还不快去！你快去找牛车啊你！” 　　大伯娘声音急切，哭腔明显，沈良轩现在身上难受，可心里却极暖，也只有他们了，除了他们，没人这么关心自己。 　　可他们…。三十年前就不在了啊！ 　　沈良轩猛地睁开了眼！ 　　“我这就去、这就去！” 　　入目是油灯下昏暗的草房，沈良轩压下惊讶，费力地顺着声音侧过头，只见比记忆中还要年轻一点的大伯和大伯娘正站在门口说话。 　　真的是他们。 　　沈良轩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可恨全身无力，脑袋昏沉，拼命想发出声音时，喉咙处却猛地一阵痒，沈良轩顿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良轩！良轩你没事吧？” 　　大伯娘和大伯闻声立马跑到沈良轩床边，蹲着身一个眼泪婆娑地看着他，一个满脸担忧嘴角上还带着火泡，一看就知道是急出来的。 　　二人的神情就和当年还没灶台高的自己，因为没砍够足够的柴火回家，被关在大门外，淋雨淋到半夜被晚回来的大伯娘他们发现时担忧的神情一样。 　　“你还愣在干什么！还不快去找牛车啊！” 　　大伯娘见他咳得脸色发白，顿时心头一紧，扭头见男人还在一旁，顿时气得不行，上前狠狠地掐了对方一把怒声道。 　　“我去我这就去！” 　　沈良轩闻言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床上坐起，一把抓住沈大伯的衣角，咽下喉间的血腥，哑声道，“别去找沈从山！” 　　他永远记得，那一年就是大伯娘发高烧，向自己那个“好父亲”沈从山借牛车时，沈从山夫妇非要大伯给十块钱，七十年代末，村里家家户户都过着一条裤子两个人穿的日子。 　　哪里有十块钱 　　能随手掏出五块钱，已经是日子过得不错的了。 　　就因为沈从山坐地起价，逼得大伯把村里借了个遍，好不容易凑够钱把大伯娘送到镇上，结果还是烧坏了脑子，没几年大伯娘就不在了，又过了两年大伯也走了。 　　而记忆中，大伯娘在世前，整个白岩村就只有沈从山家有牛车，不管现在是不是在梦里，可大伯娘是在眼前的。 　　沈良轩死死地抓住沈大伯的衣角，甭管二人怎么劝，他昏沉的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不能让大伯去家里受辱。 　　他晕死过去后，沈大伯顺着他的手，先把整个人带回床上，这才去解沈良轩的手。 　　“这孩子怎么抓得死死的？” 　　“肯定是被老二气狠了，你没听见啊，他都叫老二的全名了！” 　　大伯娘轻轻揉着沈良轩的手背，渐渐的沈良轩的手便松开了。 　　小心地将他的手放回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薄被里，大伯娘拉着沈大伯出了房间，来到黑乎乎的堂屋。 　　“良轩是被老二气狠了，再说老二那人，借牛车肯定也不痛快，要不咱们去对队长家借，他家铁定成，咱们家还有一块腊肉，你拿去…。” 　　盛夏，不过早上五点半，天便开始亮了。 　　虫鸣鸟叫声不断从屋外传来，让醒来的沈良轩恍如梦见。 　　多少年没听过这乡野间的声音了？ 　　二十岁和家里人断了关系，自那以后再也没回过白岩村。 　　头还有些疼，身体也有些无力，可喉咙没那么难受了，鼻子也透气，他撑起身体，抬眼后却整个人一僵。 　　昨夜的记忆袭来不说，就目前这房间，土墙，泥地，没有窗的房间，以及头顶上的…。草房顶。 　　“沈大家的，你咋没去上工呢？” 　　一苍老的声音从外传来。 　　“哎哟，他祖婆快进来坐，”大伯娘爽利的声音响起，“这不是我们家良轩落了水发烧了吗？昨晚幸亏队长那有什么、那什么药，哎呀，我这个没啥文化的也弄不清楚，反正那药就是退烧用的。” 　　“说是队长老爹刚不久高烧时没吃完的，这不，队长说从咱们村送到县医院，最少也得三小时，我们良轩怕是撑不过，还不如先吃这个药试试，祖婆您别说啊，这药真是有用！” 　　大伯娘的声音里透着欣喜，“刚吃下没两个小时，就退烧了。” 　　“那肯定的，”祖婆笑道，“队长家的长风可是在县里的纸厂上班，有钱着呢，买的药肯定是好药。” 　　沈良轩还愣在大伯娘的那句话里，我们家良轩…。我们家…。 　　他有些急切地撑着身体下床，顾不得穿草鞋了，直接打开房门，看清堂屋的模样后，他猛地吸了口气，脚步急切地继续往堂屋门口走。 　　门外艳阳高照，阳光刺得沈良轩睁不开眼，他抬起手遮眼时，惊觉自己的手年轻了不少，他伸出另一只手齐看。 　　抿了抿薄唇后，沈良轩又用手去摸脸，接着又垂头看自己的身形，瘦，却又没记忆中的那种瘦。 　　可这…明明不是沈从山那个家，是大伯和大伯娘的家。 　　“哎哟，良轩咋起来了？” 　　老祖婆原本准备离开，不想刚起身扭头去拿靠着墙的拐杖，就见沈良轩傻乎乎的站在堂屋门口。 　　“良轩？你咋起来了？哎哟，咋鞋也不穿啊！” 　　大伯娘转过身一看，可不就是起来了。 　　她赶紧上前，伸出手踮起脚去试了试沈良轩额头上的温度后，大松一口气，“烧退了就好，饿了吧？从昨儿上午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妈给你蒸了鸡蛋，在锅里呢，你回屋把鞋穿上，我这就去端过来！” 　　“妈？！” 　　沈良轩愣在原地。 　　“好了，这脸色看着都不错，你们忙，我去别处溜达溜达，”老祖婆笑眯眯地告别。 　　老祖婆的有关记忆也渐渐浮现在沈良轩混乱的脑子里，她是沈家的老长辈了，即便快七十五了，还能四处溜达溜达。 　　后来无疾而终，也是喜丧。 　　不，先不管这个！ 　　沈良轩往灶房那边走，刚到灶房门口，大伯娘便端着一个青色的大瓷碗，里面是滑嫩鲜美的鸡蛋羹。 　　这么一大碗，怎么也要三个鸡蛋。 　　这年头，每家只能养两只鸡，鸡蛋金贵着呢。 　　“咋这么看着我？是不是饿坏了？”大伯娘一脸心疼，视线一转到他脚下，又皱起眉了，“让你穿鞋呢！” 　　“…。天热。” 　　沈良轩干涩道。 　　“热也得穿啊，你忘了你才病好呢，”大伯娘嗔了他一眼，“快进堂屋吃蛋羹了。” 　　沈良轩没动。 　　半晌后，才在大伯娘疑惑又担忧的眼神下，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沈良轩？” 　　“是啊，怎么，病一场就不记自己名儿了？” 　　大伯娘佯装怒道。 　　沈良轩的手有些发抖地指向大伯娘，“您，是我妈？” 　　“我不是你妈，”大伯娘轻哼一声，沈良轩刚要嘲笑自己昏了头的时候，又见大伯娘很不客气地抬起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谁是你妈？你是不是病胡涂了？赶紧去给我把鞋穿上，再把这蛋羹吃了。” 　　“真的吗？” 　　沈良轩双眼发红地追问，“我真的是您的儿子吗？” 　　他们真的是自己的父母吗？ 　　这是他从不敢奢望又极其盼望的事儿。 　　“你到底怎么了？” 　　这下大伯娘是真的担忧了，可这眼下也没放碗的地方，只能一只手端着，另一只手又去试他的温度，“没烧了啊，是不是昨晚烧胡涂了？哎哟，还得去县医院瞧瞧才行，你先吃蛋羹，我这就去地里找你爹回来！” 　　说完，便一脸急色地把瓷碗往沈良轩手里放，沈良轩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即便这是梦，是偷来的梦，那也是美梦，就当是老天垂怜他。 　　能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享受一下父母的爱。 　　“妈，我没事，我就是，就是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成了沈从山家里的孩子…。” 　　沈良轩看着她，“很可怕，梦里，我住柴房都不算什么，饿得和鸡抢食也算不得什么，可他们不爱我，一点都不爱我。” 　　“我的天，你都做了些什么梦啊！” 　　光是听着，大伯娘就心疼死了，她拉着沈良轩往屋子里，看着他穿上草鞋，又把人拉到堂屋坐下，让他吃鸡蛋羹。 　　“你啊，就是被你二叔吓住了，他也是，瞧你站在河边，却忽然到你身后吓你，把你吓得掉进河里，这夏天雨水又厉害，那河水都上来了，你又是个怕水的，这又惊又怕救上来的时候我和你爹都吓坏了。” 　　说起这事儿，大伯娘的脸色也不好看，“你可是爹妈唯一的孩子，你要是出事了，我就是和你爹不过了，也要让你二叔把命赔出来！” 　　最后一句话是大伯娘的真心话。 　　天知道昨晚上他们夫妇有多担心。 　　垂头吃蛋羹的沈良轩狠狠地抹了一把眼。 　　“怎么了？” 　　“这蛋羹太好吃了，就和真的一样。” 　　大伯娘噗嗤一笑，“这是什么话，这都吃到嘴里了，还不是真的？” 第2章 　　重回七十年代 　　闻言，沈良轩的动作一顿，他细细尝着嘴里鲜美滑嫩的蛋羹，这是梦里能尝出来的滋味吗？ 　　见他垂头吃得香，大伯娘也露出一抹笑，“你先吃着，我去做饭了，今儿你爹上工没带干粮。” 　　说完，便起身准备去灶房忙活，沈良轩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抬起通红的眼，“妈，现在是七几年啊？” 　　“七五年啊，你这是怎么了？” 　　大伯娘原本刚展露出笑颜的脸庞，顿时溢满紧张，“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去县医院看看。” 　　见沈良轩不说话，她似乎想起昨夜对方的坚持，于是忙道，“咱不借你二叔家的牛车，借队长家的…。” 　　“队长家有牛车？” 　　沈良轩还震惊现在的年份时，又被大伯娘这话震住了。 　　“哎哟，你瞧你忘了多少事儿啊！” 　　大伯娘是打定主意要把沈良轩送去县医院好好看看脑子，这一下忘了那么多事儿的样子，那可不是好事儿啊。 　　现在良轩可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要是这事儿传出去，那可得受影响的！ 　　“没有，妈，您陪我坐一会吧，”沈良轩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一抹浅笑，顺势将大伯娘拉着坐下，“我这不是睡得有些胡涂了吗？那个梦太真实了，我一下没缓过来。” 　　“肯定是让你二叔吓住了，”大伯娘见他脸色确实比以往好，也信了几分他的话，“受了惊，”她的声音忽然降低，指了指村尾位置，“晚上我带你去三阿公家收收魂。” 　　村尾三阿公的老娘在世的时候，就是村里的神婆，后来他老娘不在了，但是他也“学”了些本事，虽说现在不准搞那些牛鬼蛇神的，可私底下去找三阿公的人并不少。 　　沈良轩对三阿公这个人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他没急着否大伯娘的话，而是继续试探般地问道，“队长家的牛车…” 　　“长风去纸厂上班后，所有工资都上交了，就搞了个牛车，生产队的牛就三头，一头是大伙儿一起养的，另外两头村里钱不够，不是队长和你二叔自己掏钱买回来的吗？” 　　虽然是病牛，可后来不是养起来了，还搞了牛车。 　　不对。 　　沈良轩抿了抿薄唇，这和记忆中的不对，牛在这个年代是很金贵的，一个村儿能有一头就很不错了，在他的记忆中，白岩村的牛就养在沈从山家。 　　好草好喝养着，那牛车还是私下弄出来的，后来救了一个老辈，这才让牛车见了明面，牛还是集体的，但是牛车也默认是沈从山家的。 　　想到这，沈良轩又道，“在梦里，我梦见自己成了二叔家的老三，搞得我都胡涂了，那现在二叔家的老三是？” 　　在他的记忆中，大伯夫妇的孩子早夭后，便再也没有子嗣。 　　“哪来的老三，”大伯娘摆手，“不就只有良国和良军吗？” 　　沈良国，沈良军，这两个人是沈良轩的亲哥哥。 　　这真的是梦吗？ 　　沈良轩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剧烈的疼痛刚刚袭来，便听有孩子叫大伯娘的声音。 　　“好像是叫我，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大伯娘显然也听见了，她急忙起身出了堂屋门，只见有两个半大的孩子从小路那边跑来，这太阳大，两人的脸蛋都红扑扑的，浅黄的头发湿漉漉，一看就热得不行。 　　“沈大伯和沈二伯在地里打起来啦！” 　　“是啊，打得可厉害了，都见血了！” 　　大伯娘一惊，“什么？！” 　　刚跟着出来的沈良轩也一愣，见大伯娘跟着两个孩子往干活儿的地里跑去，沈良轩赶紧跟了上去。 　　但因为身体还有些不适，所以一直落后在三人身后。 　　一心在丈夫身上的大伯娘，并没有发现后面多了一个跟屁虫。 　　“沈大家的，你快去看看，哎哟他们两兄弟打得可厉害了！” 　　一挺着大肚子的妇人手里还沾着泥，见到急急忙忙的大伯娘，赶忙指了指不远处围着好几个人的地道。 　　“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大伯娘也没空闲和她打招呼了，撒腿就往地里跑。 　　沈良轩却叫住那妇人，因为实在找不到对方的记忆，就只能略去称呼，“请问，我大伯…我爹为什么和二叔打起来了？” 　　妇人也没注意到沈良轩的怪异之处，而是热心回道，“我这都快生了，也没下地干锄草的活儿，就在旁边做些轻巧的，原本你爹干活干得正在热头上，可你二叔忽然上前问了句，良轩不就是在水里泡了泡吗？怎么就装病不来上工了！” 　　沈良轩闻言情绪并没有多大浮动，因为沈从山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接着你爹就恼了，和他争执了几句，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你二叔推了一下你爹，这不就打起来了。” 　　妇人见沈良轩脸色还有些不好看，便知道是真病了，心里有些瞧不上沈从山的做派，这村里谁不知道沈良轩是被他吓得掉到河里才出事的，好歹是自己的亲侄儿，居然能说出那种话来。 　　“别打了别打了!” 　　大伯娘挤开人群，伸手去拉正把沈大伯压在地上打的沈从山，不想还没用力，一个腰圆膀粗的妇人便一把将她拉开，嗓门大如锣鼓。 　　“我说大嫂，这男人之间的事儿，我们掺和什么，这哪家兄弟不打架？打着打着就把事儿解决了。” 　　说这话的人，正是沈从山的老婆，杨氏。 　　也正是因为有她以及她这种说辞的原因，才拦住了旁人去拉架，没得法子后，才有大人指使孩子去把大伯娘叫过来。 　　“我说弟妹，这样打下去怎么得了啊！” 　　大伯娘气急，自己男人是被揍的，沈从山是揍人的，弟妹当然说得这么轻巧了！ 　　杨氏却不松手，“放心吧大嫂，丛山是个有分寸的，你听我的，别掺和了！” 　　旁人有些看不下去了，一黑瘦的汉子皱眉道，“这样打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是啊，沈青山的脸上都是血，万一出事了可咋办？” 　　大伯娘更急了，可她生得瘦小，怎么可能是杨氏的对手，争执间，杨氏直接用力一推，大伯娘整个人往后仰，旁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便扶住了对方。 　　“妈，您往后站。” 　　沈良轩垂着眼，没人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绪，他将衣袖挽到手肘处，径直走向还在纠缠的沈从山二人身旁，杨氏见此赶忙伸手去拽他。 　　不想沈良轩一个巧力就给挣开了，在杨氏愣神之际，沈良轩一把抓住沈从山的肩膀，直接把人翻扔在地！ 　　“你做什么？！” 　　沈从山痛叫一声，只觉得两处肩膀剧痛无比，他愤恨地抬头去看那个罪魁祸首，不想只看见摇摇欲坠的沈良轩，只见对方惨白着一张脸，跌趟在脸上青紫带血的沈大伯身旁。 　　这可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住了！ 　　“良、良轩？” 　　沈大伯抖着手去想把沈良轩扶起来，大伯娘直接大叫一声，拿起锄头就往沈从山身上招呼！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杨氏见此能让她得逞？一把躲过锄头，却不敢再动手，毕竟沈良轩此时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队长大吼一声，旁人也被刚才那一幕吓住了，听见声音这才回过神，纷纷让开路，大伯娘一把抱住沈良轩，哭叫声惹得在场的人都揪起来了。 　　“我的儿啊，我的儿！”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抬到郑叔那边看看啊！” 　　郑叔是乡大夫，虽然医术不是很厉害，但是处理一点皮外伤，还是可以的。 　　队长怒吼道。 　　大伯娘不愿意松手，沈大伯狠狠抹了把鼻血，起身逼近沈从山夫妇，被队长拦住，“先看孩子，这个事儿我会问清楚的。” 　　“老二，良轩要是有什么事，”沈大伯向来是温和的，可现在的他却恨极了沈从山夫妇，“你就下去陪他吧！” 　　沈从山打了个寒颤，他从未见过大哥这种眼神，刚要说话，就扯到了肩膀，剧痛再次袭来，于是叫嚷着。 　　“队长，我冤枉啊！我是和大哥打架，可沈良轩是自己晕倒的！我可没动他，反倒是他，哎哟，把我的肩膀弄得剧痛无比，肯定是脱骨了！” 　　杨氏虽然心虚，可也站在丈夫这边，“是啊，这可不能怪咱们。” 　　“都别说了！”队长气急，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那可是你们的亲侄儿！要是真出了事儿，你们说不定得去吃牢饭！” 　　这可把二人吓住了。 　　“不是，我们没碰他啊！” 　　“就是，他自己晕倒的！” 　　而这边，大伯娘夫妇已经随着众人把沈良轩送往郑叔那边了。 　　郑叔直接把院门关了，让无关人员出去，先给沈良轩看了看，“没发热，倒是出了一身冷汗，这是用大力了，孩子他奶，冲碗糖水！” 　　随着他的这句话，沈良轩“缓缓”睁开眼，大伯娘立马瞪了他一眼，就在刚才她快吓死的时候，“昏迷”的沈良轩忽然捏了一下她的手，大伯娘立马明白过来，可哭叫声却不敢停。 　　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演，”但也明白过来儿子的意思。 　　那家人本就是难缠的，两家又是那么亲的关系，兄弟二人打架别人顶多说几句不好听的，可侄儿要是动手打叔叔，那可有闲话传了。 第3章 　　重回七十年代 　　被大伯娘瞪了眼的沈良轩冲她眨了眨眼，也就是郑叔还在，否则就冲刚才被吓住那劲头，大伯娘也肯定得给他两下。 　　“良轩！良轩你没事吧？” 　　鼻青脸肿，身上又是泥又沾了些血迹的沈大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沈良轩的脸。 　　是温热的。 　　“我没事，”沈良轩的声音又轻又弱。 　　这倒不是装的，他现在身体还有些虚弱，刚才也只是借助巧劲儿对付沈从山。 　　“喝点糖水，回去吃点东西，这几天别用太大劲儿，要是觉得头晕不舒服，”郑叔将糖水递给沈良轩，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语气也轻柔起来，“我看还是去医院瞧瞧，毕竟这么年轻，可不能留下病根啊。” 　　这话是对沈大伯夫妇说的。 　　沈大伯的视线一直放在沈良轩身上，眼睛都不怎么眨的。 　　大伯娘听着直点头，心里对二房那边却来了恨意。 　　“郑伯，麻烦您帮我爹处理一下伤口，”沈良轩伸出手握住沈大伯带泥、粗糙而宽大的手掌，“爹，您让郑伯帮您瞧瞧伤，我已经缓过来了，等你处理好伤，咱们就回去。” 　　“回去，回去…。” 　　沈大伯连连点头。 　　多年的夫妻，大伯娘哪里不知道丈夫也被吓坏了，她不敢想要是真出事了该怎么办，顿时也红了眼。 　　糖其实不是糖，是糖精，喝进嘴里有些涩，可沈良轩却觉得，梦里的糖水即便是糖精，也比现实中几百上千的一粒糖块要好吃得多。 　　等处理好伤口后，大伯娘从兜里摸了又摸，当郑叔瞧见她脸上的神情时，也明白了，他对沈良轩道，“再过半个月，我要去山里找药，你那会儿好得差不多，就陪我一块进山吧。” 　　“谢谢郑伯。” 　　沈良轩起身，对其微微鞠躬。 　　郑叔一愣，接而一笑，大伯娘和沈大伯哪里也不知道这是郑叔的好意，也连连道谢。 　　等他们一家三口离开后，郑叔拿出旱烟，还没点上，他家那口子便过来收方才沈良轩喝糖水的碗。 　　“又没收钱？” 　　她麻利地收起碗，看了眼郑叔。 　　郑叔捏了捏烟头，垂着眼，“就处理了一下伤口，从青是个不错的，这回沈从山两口子怕是要把人逼急了。” 　　“等着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回有好戏看了。” 　　“去，”郑叔皱起眉，不悦地看着她。 　　从郑叔这回他们家，有一条近路，不过是上坡，得穿过一竹林才行。 　　但是能节省十几分钟的时间。 　　沈良轩走得很慢，大伯娘坚持走在最后面，沈大伯走第二个，他被逼走在最前面。 　　“爹，您以后别和他硬着来，他是故意的。” 　　沈大伯脸上、身上还疼着呢，打小打架就打不过老二，现在更不是对手了。 　　“我就是气，你是我儿子，是他亲侄儿！他怎么能那么说你？我就是打不过，我也要咬他一下。” 　　“你属狗的啊？” 　　大伯娘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也不想想你这块头什么样儿，他那块头什么样！” 　　不说老二了，就是杨氏，那也够丈夫吃一壶的。 　　接着又想起自己被杨氏轻轻松松一推开的场景，大伯娘更郁结了。 　　她垂头看了看自己瘦小的身板，忽然快步上前几步，抬手在沈大伯背上轻轻打了一下，“我告诉你！要是你和良轩今儿真出了事，我都没地儿哭去！就等着别人给我们一家三口收尸吧！” 　　“说什么呢这是，”沈大伯听不得最后几个字，停下脚步，“都得给我好好的。” 　　沈良轩跟着停下来，他转过身看着二人，笑道，“当然得好好的，放心吧，只要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们。” 　　谁也不能。 　　他不管这是不是梦。 　　也不管那家人到底和自己还有没有关系。 　　“那小子真是怪了，我这肩膀疼得不行，可郑叔硬是说我啥事儿没有，”在沈良轩他们走后不久，沈从山夫妇也去了郑叔那，因为沈从山这肩膀实在是太疼了。 　　杨氏瘪嘴，她狐疑地看了对方几眼，“你真疼？” 　　想碰肩膀却疼得不敢碰的沈从山听到这话，顿时急了，“我说你这傻婆娘是不是有病？我难怪会装疼吗？！” 　　“可我看他也没用啥劲儿啊。” 　　杨氏忍不住道。 　　毕竟当时沈从山也没摔着哪儿，倒是沈良轩当时就白着脸晕过去了，想到队长所说的话，杨氏打了个寒颤。 　　“要那小子真出事了，那是不是真和队长说的那样，咱们得去吃牢饭？” 　　“盼老子点好！” 　　沈从山刚动了一下手，就疼得不行，连脖子那块儿都开始疼了，他越疼，就越恨沈良轩。 　　“敢对自己的亲叔叔动手，等着吧，这仇我记下啊啊啊！”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人从身后重打一拳，又正好是肩膀旁边，疼得沈从山当场大叫不已。 　　“老三你疯了吗！” 　　杨氏也被吓了一跳，一把抱住倒在地上的丈夫，怒视挽起衣袖，面无表情的沈从石。 　　“我疯了吗？” 　　沈从石人高马大，一把推开杨氏，拎起沈从山的衣领，又是狠狠地几拳下去，解气后，这才丢开人，起身嗤笑道。 　　“就你这狗样儿，还欺负大哥大嫂还有良轩？你是当我死了吗？” 　　“哎哟、哎哟打人了！打死人啦！” 　　沈从山抱住头缩在一团大叫着。 　　杨氏也赶紧扯开喉咙叫着，“来人啊！沈从石打人了！打出人命了！” 　　沈从石却不慌，他还上前又给了沈从山一脚，“下次你再欺负大哥他们，我还揍你！牢饭？我又不是没吃过，我的好二哥，你忘了吗？当年我吃牢饭，还是借你的光呢！” 　　说完，又狠狠踢了他一下，这才满意地离开。 　　“从山没事吧？哎哟他下手可真狠！” 　　鼻血都出来了。 　　杨氏顿时对沈从石破口大骂，“就是个牢痞子！当年怎么没死在里面呢！不是被老两口赶出家门了吗？他还把自己当沈家人管沈家事儿呢？我呸！” 　　“别叫唤了！”疼得快死了的沈从山死死抓住对方，“背我去郑叔那啊！你是不是盼着我死呢你这个死婆娘！” 　　杨氏也不敢耽搁，她蹲下身轻轻松松就把对方背上来，冲郑叔那边去了。 　　午时锣一响，下工的时间到了。 　　沈家这一上午闹出来的事儿，也被众人津津乐道。 　　在这个电视还没普及的时代，谁家有点事儿，传得那是一个快。 　　“这沈家真有意思啊，先是做二叔的把亲侄儿搞得落水重病，接着又是兄弟二人互殴，最后了，还有个老么给老大报仇的，三兄弟你打我我打你啧啧…。” 　　一黄脸汉子满脸惊叹地对身旁人说道。 　　“这事儿总得来说也是沈老二的不对，哪有这么做亲叔叔叔的？”旁人轻呵一声，“而且我听说后来和沈老大打架，也是沈老二故意挑事儿，我要是沈老大，我早就动蛮了，不过这沈老三下手也狠。” 　　“是啊，”又一个汉子蹭了过来，摇头道，“就刚才被他婆娘背回家那模样，痛叫不断，我看可能是伤了骨头了。” 　　“那也不能怪沈老三，”黄脸汉子脸色略怪异地皱眉，“当年…。要不是被沈老二拉去垫背，能进牢里待两个月吗？而且就因为这个事儿，都四十的人了，也没个家。” 　　老光棍咯。 　　沈良轩一家还不知道后面那些事儿呢。 　　他们一家正在吃午饭。 　　家里两个男人，一个病一个伤，大伯娘咬牙把攒下的六个鸡蛋全给做了。 　　韭菜炒鸡蛋，香油也放得多。 　　光是闻着那味儿，就让人流口水。 　　这个年代，好多人家都是用白水煮菜对付。 　　哪里舍得放这么多香油，还炒六个鸡蛋的？ 　　“多吃点，多补补。” 　　大伯娘给沈良轩夹得碗堆尖了后，又给沈大伯夹了好几筷子，她碗里蛋腥儿都没一点。 　　沈大伯正要把自己碗里的夹了一半给大伯娘，剩下的还要夹给沈良轩的时候，沈良轩赶忙阻止了他。 　　把自己碗里堆尖的拔了三分之二给大伯娘，又把剩下的分了一半给沈大伯，“我今儿早上吃了的，那么一大碗蛋羹呢，我现在都没消化完。” 　　“你们多吃些，我这足够了，”沈良轩护住碗，不让他们夹回来。 　　可到最后，还是没能阻止他们，不过三人碗里的份量都是差不多的了。 　　“下午别去上工了，”吃过饭，收拾好后，大伯娘看了眼院子里的大太阳，“咱们家也不是工分倒差户，不差这几天。” 　　“哎。” 　　沈大伯垂头裹着旱烟，少见的没和大伯娘争着下地。 　　沈良轩被赶去休息了， 　　沈大伯见他进去后，忽然起身去拿了把锄头，大伯娘见了后顿时皱眉，“不是让你不上工了吗？” 　　“不上，不上，”沈大伯笑了笑，扯到了脸上的伤还皱了皱眉头，“我去小菜地里瞧瞧，你让我闲着，我也闲不下来啊。” 　　每家每户都有一小块自留地，可以种些小菜。 　　知道丈夫性子的大伯娘叹了口气，“那也得日头小些再去。” 　　“我早去早回。” 　　沈大伯说完，便扛起锄头出了院子。 　　“早点回来啊！” 　　大伯娘在身后叫。 　　躺在床上的沈从山此时浑身不得劲儿，家里人都去上工了，就他一个人在。 　　要是身上不疼，他还能美滋滋地歇一天。 　　可现在浑身上下都疼，难受得很。 　　“狗杂种！都是狗杂种！沈良轩是，沈从石更是嘶…。” 　　疼得很。 　　骂着骂着，这口也干了。 　　他忍着疼，来到院子里的水缸处，舀了瓢水正喝着呢，院门忽然被踢开。 　　紧接着，扛着锄头的沈大伯朝着他迎面走来。 第4章 　　重回七十年代 　　瞧着对方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面前，沈从山的眼角往下压了压，接着将水瓢扔在水缸里，落水后还溅起一些水花。 　　“怎么，来向我送药费啊？” 　　见沈大伯不说话，他便上前两步，直逼对方道，“大哥，我这腰酸背痛的，好几天都干不了活儿，你是不是来帮我下工的？那可得跟记分员说一声，你是替我干的，工分别忘记记在我头上。” 　　“还有老三，当然了，他早就被爹娘赶出家门，也不是咱们沈家人了，他的账，我会找他好好算的。” 　　说起沈从石，沈从山心里就十分不得劲儿。 　　他和老大家的事儿，老三掺和进来干什么？ 　　见沈从山不但不知悔改，还对自己和良轩充满不满后，沈大伯挥着锄头就给他砸了过去！ 　　“老大你干什么你！” 　　也幸亏反应快，及时避开的沈从山此时冷汗连连，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你来真的啊！” 　　“我告诉你沈从山，”沈大伯又是一锄头过去，沈从山上身避开了，可小腿却生生地挨了一锄棍，“你要是再敢动我家人一根手指头，说他们一句不好，我就把你这两条腿给剁了！” 　　“啊啊啊！沈从青你疯了啊啊啊！疼死老子了！” 　　沈从山脸色煞白，小腿传来的剧痛让他疼得衣服都打湿了。 　　恍惚中看着沈大伯扛起锄头离开，接着双眼一翻便人事不知了。 　　沈大伯刚出院门，没听见动静后，转过身进去看了眼，接着又抬起头看了看烈日，“冻不死。” 　　说完，便真的离开了。 　　沈从山家附近最近的邻居，都得走十分钟左右，所以一直到傍晚下工时，才被回家的儿子儿媳发现，本想抬去郑叔那边，可杨氏却试了试沈从山的额头。 　　“没发烧，可能就是疼得睡着了，家里钱吃紧得很，送什么送啊。” 　　于是，当天夜里，沈从山便发了高烧，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杨氏觉得他身上烫得很，这才惊觉对方出事儿了。 　　赶紧指挥着两儿子把人送到郑叔那边去，这一路上自然就高声叫骂着，不过她不知道是沈大伯所为，把一切咒骂都放在沈从石身上。 　　“今儿就在家，你们哪也别去。” 　　一大早，大伯娘便起来了，喂鸡，做咸菜杂粮粥，吃了早饭一抹嘴，叮嘱了两句后，便扛起锄头上工去了。 　　沈良轩放在膝上的手抬起，狠狠掐了左手手臂一下，剧痛袭来，他还在这。 　　这真的是做梦吗？ 　　“是不是不舒服？” 　　沈大伯闲不下来，准备上山砍柴。 　　刚把镰刀拿在手上，便瞧见沈良轩的动作。 　　“没，”沈良轩摇头，见他拿着镰刀，也跟着去寻背篓，“爹，您等等我，我也去。” 　　“你去啥！” 　　沈大伯一瞪眼，“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就在家待着，哪也别去！” 　　“可我在家待了好几天了，想出去透透气。” 　　沈良轩略有些可怜地说道。 　　沈大伯心一疼，“放心，老二不会再欺负你了，他要是再来，我就剁了他！” 　　说完，不顾沈良轩的眼神，快步出了院子，走时还把院门给关上了。 　　沈良轩见太阳快出来了，索性给自己找点家务事做。 　　他先把自己房间的床单被褥都拿出来，该洗的洗，该晒的晒，再去将沈大伯他们的被褥拿出来，又搜出家里冬天的几双布鞋，洗刷干净晒在院子里。 　　接着拿出高粱扎的扫帚，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院子里也用竹帚清扫干净。 　　等做完这一切，太阳已经高高挂起。 　　而沈良轩本人也满头大汗。 　　他喘着粗气，靠在泥墙上休息了几分钟，这才舒服了许多。 　　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脑子有些晕。 　　不过看着干干净净的家，还有满院子带着补丁的衣服和床单被褥，嗅着微风吹过来的青草气息，沈良轩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休息好的沈良轩洗了手，进了灶房，他早年早早地便离开了家，之后一个人在外打拼，做饭烧菜都是自己来，后来节俭惯了，即便有了不少家财，可他还是不习惯找保姆。 　　还是什么事儿都自己来。 　　一直到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的时候，才请了护工…。 　　刚准备拿木盆的沈良轩忽然顿了。 　　无法动弹…。 　　是啊，他明明…明明就是将死之人…。 　　即便再怎么做梦，再怎么长，可这梦也太真太长了啊！ 　　不对，这不是梦。 　　没有这种梦。 　　沈良轩的视线忽然落在了灶台上放着的菜刀上。 　　他放下木盆走过去，拿起菜刀没有任何犹豫地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 　　鲜血与刺痛让沈良轩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这不是梦啊。” 　　烈日炎炎，山坡上大伯娘还在挥汗如雨的干着活儿，她身旁是一个身形和她差不多的妇人，对方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此时也不见停。 　　“也是你家那口子脾气好，要是我家那口子，怕是要和他兄弟拼命。” 　　大伯娘闻言笑了笑，手里的锄头还在不停地铲着杂草，队长说要把这开荒出来，可以种大豆。 　　“你家那口子也没其他兄弟啊，都是姐妹，早就嫁出去了。” 　　这也是大伯娘羡慕吴三婶儿的原因，她男人家就只有她男人一个儿子，上面三个姐姐，下面两个妹妹，全嫁出去了。 　　老人去世后，吴三婶儿过得更加顺遂，这村里就没不羡慕的。 　　“你以为我那大姑子、二姑子都是吃素的啊？” 　　吴三婶儿叹了口气，“就说上次去镇上赶集，三哥给大姑子家拿了点东西，想着大姑子的婆婆快不行了，咱们也得意思意思送点好吃的让老人尝尝，可二姑子知道后就不高兴了，觉得我们不会做人。” 　　想起这事儿，吴三婶儿就觉得烦。 　　“三哥为此又给二姑子家送了些东西，结果不送还好，一送过去，二姑子又觉得东西没大姑家的好，哎哟，把我们折腾得不得了。” 　　吴三婶儿停下手上动作，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侧头去看汗珠子直掉的大伯娘，“你也别拼命啊，歇歇，擦擦汗。” 　　“这快下工了，把这块地干完，下午就能去下面那块了，”大伯娘没停，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儿，“对了，上次托你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吗？” 　　吴三婶儿闻言脸色微变，她看了眼四周，见没人往她们这边看后，一把将大伯娘拉到一旁低声道。 　　“这事儿啊，没影。” 　　大伯娘闻言有些失望，不过也点了点头，“也是，那么好的姑娘，求的人多了去了，只是良轩的年纪越来越大，村里好几个和他一样大的都当爹了，我这不是着急吗？” 　　“理解理解，”吴三婶儿连忙道，“我这下面三个儿子也快到时候了，我想着都发愁呢。” 　　锣声一响，她们这块地刚干完活儿。 　　二人露出笑，一同下山，却不想在山脚下的岔路口上遇见了背着柴火的沈大伯。 　　“就知道你闲不住。” 　　大伯娘瞪了他一眼，沈大伯嘿嘿笑了几声，吴三婶儿扫了一眼沈大伯脸上的伤，暗道沈从山可真不是个东西，面上却不动声色，和他们笑着打了招呼，便走另一条小道回家去了。 　　等二人到家的时候，便见灶房炊烟升起。 　　“爹，妈，快洗手吃饭了。” 　　他们家的水缸在灶房后面，这屋子后面有一暗流，当初修房子的时候，沈大伯就利用了这个暗流，所以不用和沈从山一家那样，每天都得去河里挑水。 　　沈良轩似乎遇见了什么高兴事儿，眉眼都带着笑。 　　见此，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后，赶紧洗了手去吃饭。 　　三个人，三大碗粗粮饭，里面红薯居多，一大碗水煮青菜，加了少许的盐而已，另外一大碗就是大伯娘腌制的咸菜，真正的粗茶淡饭。 　　可一家三口却吃得很高兴。 　　盖在家里的乌云，似乎从这一刻起彻底没了。 　　他们这边高高兴兴的，醒来的沈从山却头重身轻，不只是上半身疼，被沈大伯砸了的腿也半点不能动。 　　他满眼恨意，扭头让杨氏垂头，“老大，老三都不是好东西，你让良国在家陪着我，我怕又有人来。” 　　到时候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杨氏却有些为难，她总觉得大哥不是那种会拿着锄头找上门的性子。 　　“可良国一天能挣九工分呢。” 　　这在家待一天，就少挣九工分，多不划算啊。 　　“那就让良军在家待着！” 　　“良军一天也不少呢，”杨氏皱起眉，“要不咱们把院门给锁了，这样就算大哥和老三想进来，也进不来。” 　　“可万一翻墙呢？！” 　　沈从山急道。 　　“那就是他们想进来偷东西！让他们吃牢饭去！” 　　杨氏猛拍大腿道。 　　这倒是有几分道理。 　　沈从山眯起眼，“行，就这么办。” 　　收拾碗筷的时候，大伯娘是怎么也不要沈良轩帮忙了，等收拾好，大伯娘忽然想起老三的事儿，她道，“老三把老二揍了一顿，说起来也是为了咱们，晚上你送点东西过去。” 　　“打架了？好，我知道了。” 　　沈大伯点头。 第5章 　　重回七十年代 　　三叔？ 　　在一旁听到这话的沈良轩脑子里浮现出沈从石的模样，在他上辈子的时候，三叔的名字很少被家人提及，似乎是个禁区。 　　但是爷爷去世时，却一直叫着对方的名字。 　　“三叔在咱们村吗？” 　　沈良轩问道。 　　大伯娘闻言轻笑道，“不在咱们村能去哪儿？别看你三叔人高马大说话嗡嗡响，其实心地好着呢。” 　　说完又对满脸笑意的沈大伯，“咱们良轩打小最怕的就是他三叔。” 　　最怕的就是三叔？ 　　沈良轩没有这辈子以前的记忆，只能在那傻笑。 　　手臂上的伤还有些隐隐作疼，这也在提醒他，这不是梦，这个世界很可能是平行时空，而在这个世界里，他不再是沈从山的儿子，而是沈大伯的儿子。 　　真好。 　　今儿太阳大，院子里晒着的衣服被套啥的已经热烘烘的了，他把东西收回屋子里，该铺好的铺好，沈大伯又出去了，他是个闲不住的。 　　想了想，沈良轩还是出了门。 　　院子外的一切都是上辈子的模样，远远看过去，整个村子能看见一大半，视野极好。 　　他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后，便往后山去了。 　　家里的菜不多，得了空可以去山里找点野菜，要是打猎就得晚上或者是偷着去，毕竟那是公家的东西。 　　路上，他遇见了不少孩子，最大的没超过十岁，最小的也就三、四岁，跟在那些大孩子后面跌跌撞撞的，可脏兮兮的小脸上却全是兴奋。 　　沈良轩让他们跑慢一些，自己则是上了山。 　　正在干活儿的吴三婶儿忽然瞥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她直起身，“这不是你家良轩吗？” 　　“什么？” 　　大伯娘立马停下手里的活儿看过去，可不就是他吗？ 　　“良轩！良轩！” 　　听见熟悉声音的沈良轩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瞧见大伯娘后，他有些吃惊，随即往那边走去，“妈，您在这呢？吴三婶儿好。” 　　吴三婶儿连连答应，看了看他的脸色，心里高兴，瞧着脸色不错，看样子是好全了。 　　“你这是去哪儿？不是让你在家待着吗？” 　　大伯娘微微皱眉，看了眼沈良轩背上的背篓。 　　“我去山里找找野菜，这外面日头大，也只有山里的野芹菜脆嫩好吃些。” 　　沈良轩扬起笑，“我就是馋嘴了，妈，要不我帮您干活儿，您去找野芹菜。” 　　这话大伯娘自然不答应，连忙催着他赶紧去，“早些回来啊，别进山太远，这天热，容易招蛇。” 　　不是毒蛇还能给家里加加餐，要是毒蛇，那就没命了。 　　“欸。” 　　沈良轩继续往山里走。 　　到了山边，沈良轩站在树下吹着热风，汗珠子渐渐往下掉，他擦了擦。 　　这里是个极好的视野点，能将全村都揽入眼中。 　　他小时候最爱在这站着看，总想着自己要是有一双翅膀就好了，这样就能飞过这个村子，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更重要的是，能脱离那个家。 　　如今，他不但脱离了那个家，他还有了最喜欢的大伯娘，大伯做父母。 　　真好。 　　沈良轩心中再次叹了一声后，便进了山林。 　　进山林后不久，便没那么燥热了，树林葱郁，树枝茂盛，里面只有少许越进来的阳光。 　　他小心地穿过刺从，越过山沟，感受着山野纯粹的气息，瞧见好东西便往背篓里扔，野菜在最穷的时候，是人们的救命食，在最富裕的时候，是人们品尝自然最美的味道。 　　两个小时后，他满载而归。 　　见他下山来的大伯娘也松了口气，“早些回去，这菜分一些出来，晚上你爹顺带送一些给你三叔。” 　　“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里，三叔出狱后还在村里，可就冲着三叔为他们家出气揍沈从山这事儿，他都得感谢对方。 　　回到家中，将野菜清洗出来后，沈良轩分了一大半出来，用桑叶捆好，放在阴凉地儿，接着在院子里打起拳来。 　　这套拳是他早年认识的一个兄弟教他的，十分强身健体，他现在的身体实在有些虚弱，得好好练练才行。 　　至于做生意，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过一套拳脚下来，沈良轩身上的衣服便湿透了。 　　他索性脱下上衣，露出精瘦的上半身。 　　不巧的是，有人在这个时候推开了院门。 　　“谁？” 　　沈良轩反射性地看过去。 　　他手里还拿着刚脱下的上衣，而院门外是一个满脸通红，梳着两大黑辫子的姑娘。 　　“这是我奶让送过来给你补身体的。” 　　姑娘非快地放下竹篮，接着扭头就跑。 　　“哎？” 　　沈良轩赶忙把衣服穿上，三两步追到院门外，却见对方已经跑进了侧边竹林下方的那户人家中。 　　与此同时，沈良轩也记起了那姑娘的身份。 　　她叫沈青青，是那天他醒来时，瞧见的老祖婆家的孙女。 　　按照辈分，他还得叫沈青青一声姑姑呢。 　　再垂头看那篮子，他蹲下身将篮子里的蓝布揭开，下面是十个圆嘟嘟的鸡蛋。 　　沈祖婆正在搓麻线，听见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还以为出啥事儿了，结果就见到沈青青脸色略红的跑进院子不说，还十分紧张地关上了院门。 　　“这是怎么了？” 　　沈祖婆起身，拿起靠墙的拐杖皱眉问道。 　　“没、没什么。” 　　沈青青垂着头，“天太热了，我怕晒。” 　　说完，便直接进了灶房。 　　沈祖婆闻言眉头并没有松开，反而走进了灶房，“青青啊，你可别在外受了委屈不说啊。” 　　沈青青眼角一酸，“奶，您这是什么话？哪里会有人欺负我，您真别担心，我真是怕晒着了，怕不好看。” 　　“谁说你不好看了，你最好看！”沈祖婆轻笑道，“你是咱们村最好看的姑娘了！” 　　傍晚，大伯娘回来时，晚饭便已经做好了，只是沈大伯不在家。 　　“去给三叔送东西了。” 　　说着，沈良轩又提出那个篮子，“妈，这是青姑送过来的，咱们送回去吧。” 　　“哎哟，咋送这么多鸡蛋呢？” 　　大伯娘一看，也一脸惊讶，随即想了想，那篮子里的鸡蛋拿了出来，“老祖婆是担心你的身体，这要是送回去了，她那性子也不得劲儿，这样，我们回礼重一些就好。” 　　说着，大伯娘便提着那篮子进了自己房间。 　　见此沈良轩笑了笑。 　　他们这一辈的人，总爱把粮食什么的放在自己房里，用陪嫁的大柜子，又或者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大柜子，把那些珍贵的粮食什么装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媳妇总被婆婆管着，因为吃喝全是婆婆说了算。 　　等大伯娘出来时，那空篮子里便多了一块腊肉，还有些小东西沈良轩还没看清楚，就被大伯娘用蓝布盖起来了。 　　“这腊肉本来那天是送到队长家，想借牛车的，可队长不要，硬是送了咱们两颗药，说妻这事儿，你好了后，咱们还得去感谢人家，请队长吃顿饭。” 　　“欸，我记下了。” 　　沈良轩点头。 　　大伯娘刚出去，沈大伯就回来了，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知道大伯娘出去后，沈大伯抬手拍了拍沈良轩的肩膀，慈爱道，“你三叔是个好的，你也别老是怕人家，更别听外面人怎么编排你三叔。” 　　“知道了，三叔是我们家的亲人。” 　　沈良轩笑道。 　　沈大伯闻言心里一酸，“是啊，是亲人。” 　　可惜，这么多年了，老三硬是不愿意进他和老二家的门，只说是当年已经赶了他出去，他也不愿意进来了。 　　之所以不进他们家，是因为他们家的位置是原来的老宅，后来分了家，两老口就喜欢老二一家，非要跟着过去住。 　　沈大伯也不愿意再想那些往事，父子二人就这么坐在院子里，等着大伯娘回来吃饭。 　　沈良轩做的是凉拌野菜，所以没有什么冷不冷热不热的。 　　这边送走大伯娘的沈青青回到堂屋，便见全家人都盯着那篮子里的东西。 　　“这沈老大家也太会做人了，咱们就送了几个鸡蛋，人家就送肉，多珍贵的东西啊。” 　　“是啊，以后可得多看着点那边，要是沈老二再不做人，咱们也不能干看着。” 　　“是这个道理。” 　　沈青青则是想起了今儿不小心撞见的那一幕，她的脸红了红，好在这会儿天黑了，屋子里的油灯也不够亮，家人也看不见她的异状。 　　“妈，我已经好了，明儿我就去上工。” 　　吃饭时，沈良轩给大伯娘他们夹菜说道。 　　“去就去吧，”在大伯娘还在犹豫时，沈大伯笑道，“在家拘着我看他都快发霉了。” 　　“什么发霉不发霉的，”大伯娘瞪了他一眼，见沈大伯脸上的伤也结疤了后，“要去就都去，别怪我不心疼你。” 　　“我早就想去了，”沈大伯笑道。 　　说着说着，大伯娘忽然转过头冲沈良轩道，“我托你吴三婶儿打听的那事儿黄了，不过你吴三婶儿又寻了一家不错的姑娘，赶明儿去瞧瞧？” 　　沈良轩一个激灵，直摆手，“我不着急我不着急！” 　　忽然间，他灵光一现，“三叔才着急呢！” 第6章 　　重回七十年代 　　“说起来，”大伯娘沉思了一会儿后，看向沈大伯，“老三的事儿确实得抓紧了，这都过了二十年，花妹的儿子都开始议亲了，老三也该放下了。” 　　沈大伯微微皱眉，神情有些不自在，“老三又不是因为她才不成家的，再说了，当年是她背弃了老三，以后别在孩子面前提起她。” 　　“我哪是故意提起的，”大伯娘嗔了他一眼，“这不是说到这个地方了吗？再说，我觉得良轩说得没错，之前咱们怎么就没把老三那事儿放心上呢？” 　　“还不是这些年他软硬不吃，我其实私下说过几次，他都不乐意，”沈大伯来了精神，对大伯娘道，“要不，你去说说？” 　　“什么花妹啊？” 　　大伯娘正要说话时，一旁听了半响的沈良轩忽然接话问道。 　　夫妇二人转过头对上沈良轩那好奇的目光时，二人顿时噤声。 　　双双埋头吃饭。 　　沈良轩略思索了一番，得出了结果。 　　“三叔没着有些人的道之前，和那花妹有了情，可三叔遭人算计，花妹迫于无奈，被家人逼着嫁了人，三叔回来后，得知结果无法接受，于是年到四十依旧没有成家，是吗？” 　　“是也不是，”沈大伯嘀咕了一句。 　　桌下，大伯娘的脚踢了沈大伯一下，“跟孩子说这些烂事儿干什么？” 　　沈大伯闭上嘴，继续往嘴里塞咸菜。 　　“妈，我不小了。” 　　“那你把事儿往你三叔身上推？” 　　大伯娘反问。 　　沈良轩清咳一声，看了眼沈大伯，可沈大伯却不敢说话，他只得道，“这不是三叔比我大近二十岁吗？他打光棍的日子可比我久多了，当然是三叔比较着急。” 　　“以后别乱打听那些事儿，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儿，别和长舌妇一般，”大伯娘一脸严肃道。 　　“是是是，吃饭、吃饭。” 　　沈良轩赶紧给大伯娘夹菜，催促着对方快吃饭。 　　夜里，听着屋外的蛙鸣虫叫声，沈良轩睡得很香，可堂屋这头的房里，夫妇二人却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老三要是一直惦记着花妹，那可咋办啊？” 　　大伯娘愁啊。 　　“能咋办，”沈大伯瓮声瓮气地回着，“只有让我们良轩在他老的时候搭一把手，好歹是他亲叔叔。” 　　“啪”地一声，大伯娘在沈大伯的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这还没说呢，你就认定老三不应声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沈大伯叹了口气，翻过身平躺着，“老三当年有多喜欢花妹，良轩还以为花妹是被逼嫁人的，村里人不知道，我们自家人还不清楚？” 　　分明就是花妹家一直瞧不上沈家，要不是当年老爷子有交情，这婚事也定不下来，人家想着法儿要解除婚姻。 　　“老三出事，我看未必没有他们的手笔。” 　　沈大伯的话让大伯娘吓一跳，她猛地坐起身，“你可别这么说，说得我瘆得慌。” 　　“怕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沈大伯见她吓住，跟着笑道，“就光凭老二和爹娘他们，就能把老三忽悠到出事的地方？分明就是花妹那开了什么口，吹了什么风，不然老三能大半夜往那边去？” 　　“反正这种话别说，”大伯娘重新躺下，“咱们良轩还没说亲，花妹娘家人也不是好惹的，而且她男人都是那边生产队的副队长了，日子好着呢，咱们…。就算有什么，还能硬和他们对着干？” 　　“是啊…。。” 　　又过了一会儿，黑夜中传来大伯娘打哈欠的声音，“行了，明儿我找机会去问问老三。” 　　“欸。” 　　天不见亮，家里的公鸡就开始打鸣了。 　　沈良轩睁开眼，起身收拾好自己后，先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出热汗的功夫，又把鸡圈清扫干净，喂好，这才去灶房准备早饭。 　　因为心里有事儿的夫妇二人，在听见灶房传来动静时，才发现天已经比往日起来时亮了许多了。 　　“瞧瞧，起晚了。” 　　大伯娘赶紧起身，一边还催促着沈大伯。 　　当瞧见鸡圈两只鸡正啄着鲜嫩的青草，以及干干净净的鸡圈时，大伯娘忍不住一笑，“瞧瞧咱们家良轩。” 　　“你教得好。” 　　沈大伯也很高兴。 　　一家人吃过简单的早饭后，便带着干粮一块儿去了地里。 　　大伯娘还是和吴三婶儿一起上工，沈良轩有几天没去了，这又是大病初愈的情况，得先去队长那报道，再领自己的活儿。 　　队长笑眯眯地打量着一番沈良轩的脸色，“好多了，小伙子也别着急，这大病可不敢开玩笑，得养好了，以后身体才会更加壮实，瞧瞧你长风哥，小时候身体也不好，后来养好了，现在和牛一样壮实。” 　　“说起来，我这次大病，还亏队长家帮忙，”沈良轩非常感激队长，说话诚恳，“哪天得空了，队长可一定要来家里吃顿饭。” 　　队长闻言大笑，“行了，你今儿就先跟着李志红他们去烧荒，西山那片，咱们生产队也得先开出来，下半年重点豆类，大家也过个好年。” 　　“欸。” 　　沈良轩领了工具，又戴上大伯娘给的草帽，笑眯眯地走向正和旁人大声说话的青年。 　　青年和他一样，都是瘦巴巴的，可头发比沈良轩还要黄一些，声音却极大，沈良轩看着和记忆中重迭的侧脸，深深吸了口气，大声唤道，“志红！” 　　李志红和沈良轩年岁相当，二人的关系非常好，当时他跑出山，李志红哭着给了他三块钱，那都是李志红自己攒的钱。 　　说是以后娶了媳妇，给媳妇的私房钱。 　　可没想到媳妇还没娶回家，就先把钱给兄弟救急了。 　　那也是沈良轩拿过的，最重，最还不起的钱。 　　后来沈良轩还和对方通过几次信，加倍还了李志红的钱，想着等对方结婚，自己再封个大红包回去，可没想到，李志红永远也没机会娶媳妇。 　　在一个暴雨天，他为了救人，在镇上那条河里，淹死了。 　　尸体都没捞到。 　　“你这小子可算来上工了！” 　　李志红啧了一声，笑眯眯地过来，抬手在沈良轩肩膀上打了一下，“我不就是去修了几天路吗？你就被人欺负了？” 　　沈良轩看着他，“你还是老样子。” 　　“这是什么话？” 　　李志红又给了他一下，接而伸出长手搭在沈良轩肩膀上，顺带看了看他脑袋上的草帽，顺手扶正了些。 　　“要是没好全，就在家多待待。” 　　“没事儿了，”沈良轩侧头，“你要是不把重量往我身上压，我更舒服。” 　　李志红嘿嘿一笑，将手拿回，二人跟着前面的大部队往村西走去，声音压低，“我说，那沈从山可真不是个东西，你也别怕，回头我找机会收拾他！” 　　“你可别掺和，”沈良轩摇头，“好好攒钱，娶媳妇，这些事我还不至于办不到。” 　　“哎哟，沈大爷今儿口气很大啊，”李志红噗嗤一笑，“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再说了，我娶媳妇还早呢。” 　　“你大哥不是快了吗？” 　　沈良轩记得，李志红的大哥今年就会娶亲的。 　　“快什么啊，”李志红叹了口气，声音更低了，“你是不知道，我们两家没谈拢，之前说了的彩礼是一百二十块钱加其它东西，可现在反口要我们拿两百块！” 　　“我也不怕你笑话，”李志红一脸愁，“咱们家三兄弟呢，家里存款就九十块，因为紧着大哥成家，还有三十块都是向七大姑八大姨借的，可现在又多出八十块来，我爹妈昨晚气哭了，大哥连夜过去说两人的事就算了。” 　　沈良轩一愣，不对啊，李志红大哥明明婚事很顺利的。 　　转眼一想，他都能重来，那很多事自然发展不一样。 　　“那边同意了？” 　　李志红翻了个白眼，“人家恨不得我们不答应呢，等着吧，说不定下个月，那边嫁的就是比我们家富不少的人。”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我辛辛苦苦才攒一块钱，你说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一个身上只有一块钱的汉子？” 　　“没事儿，”沈良轩喉间一哽，使劲儿拍了拍李志红的肩膀，“我一定让你娶上媳妇，好好过一辈子。” 　　这话怪怪的。 　　李志红眯起眼，“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啊？” 　　这种话，父母才说得多一些。 　　“胡说，”沈良轩一脸正经，“我是在激励你加油！” 　　“屁！我看你皮痒了！” 　　李志红脱下鞋子就往沈良轩身上招呼，沈良轩撒腿就跑，“你怎么还学你妈拿鞋子抽人啊！” 　　旁人回头一看，也都笑出声。 　　李志红红着脸穿上鞋，指着跑了一段距离的沈良轩大声道，“我看你是病好了！来，是男人就来打一架！” 　　“李志红，你是不是要和沈良轩比谁的鞋子大啊？” 　　有年龄相仿的青年在一旁大笑道。 　　“胡说！ 明明是比谁的鞋子更耐打！” 　　“闭嘴吧你们！” 　　李志红直接脱下鞋子，冲着那两人搭话的人打过去。 　　几个青年肆意跑动着，阳光下，他们的笑声让不少人嘴角上扬。 　　沈从石远远地看着像猴子一样灵活的沈良轩后，也跟着一笑。 第7章 　　重回七十年代 　　沈从石人高马大的，即便人到四十，可这身板在众多人之中，瞧着也显眼，沈良轩余光扫过，顿时认出他来。 　　他给李志红打了个手势，还想揍他的李志红一瞧见手势方向的人后，立马穿上鞋子，和那几个青年亲亲热热地继续往前走。 　　他从小就怕沈家三叔。 　　“三叔。” 　　沈良轩小跑到沈从石身旁，他身高虽然和沈从石差不了几分，可论身体的结实度那就是被灭k的份。 　　他像个营养不良的瘦猴子，沈从石像个作战的将军。 　　瞧着向来怕自己的侄儿，主动过来给自己打招呼。 　　沈从石的心软了几分，不过面上却带着不满，“男儿就该身强体壮，瞧瞧你这身板，我一拳头下去，你都爬不起来，没事儿多养养。” 　　“是，”沈良轩露出一口白牙，感受着沈从石别扭的关心，“三叔，你这是去哪儿上工？” 　　沈从石身上拿的工具，就和他们不一样，一看就不是去村西。 　　“村里又要来知青了，原本的知青所只有两间房能住人，队长让我们几个把剩下那间重整一下，你去忙吧。” 　　沈从石见时候也不早了，他们还得上山砍木料，所以便赶着沈良轩快走，沈良轩听话地和他告别，接着去追李志红他们了。 　　“你侄儿还挺亲近你的。” 　　脸上有一道疤痕的黑脸男人，在一旁瞧了他们一阵，在沈良轩走后，疤痕男人略有些羡慕道。 　　“那是，”沈从石一脸得意，“这可是我亲侄儿，和我大哥、大嫂一样，都是实诚人。” 　　“我那两个哥哥的孩子就不爱搭理我，”疤痕男人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都怕我。” 　　他叫黄三儿，因为在家排行老三，后来因为摔破了相，人又黑壮，所以就被人叫黄老疤。 　　他的老婆因为生孩子一尸两命，自那以后，他也不愿意娶了，村里人没人愿意和沈从石有过多的交集，可黄老疤却十分喜欢他的性子。 　　一来二往的，两个独来独往的大老粗，就经常在一起干活。 　　“那是你本来就凶巴巴的，”沈从石略骄傲地摸了摸自己棱角分明的脸，“我年轻的时候，怎么也算是咱们生产队里的俊男。” 　　“滚！’ 　　黄老疤呸了一声。 　　和李志红干活除了耳朵，其余地方都不觉得累。 　　他就是个话痨子。 　　不过好些年没听对方唠叨的沈良轩，这回倒是不嫌他唠叨了。 　　“我想过了，我大哥不娶妻，我就不着急，大哥对我们好，我可得紧着他。” 　　李志红握着拳头，红着眼道。 　　弯腰干活儿的沈良轩，“嗯。” 　　“我弟弟比我还小两岁，他也说不着急，这回咱们被人摆了一道，我都记着呢，以后谁好谁不好，谁能说得准是吧？” 　　李志红抱着杂草扔在一旁，问道。 　　“是。” 　　沈良轩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不行还是把草帽戴上，”李志红回过身见他出汗有些厉害，于是拿起旁边的草帽递过去。 　　“算了，干着活戴这个，越戴越热。” 　　有些重。 　　沈良轩摆手。 　　李志红见此往旁边一站，“你到我这边来。” 　　他那地儿过去一点就有一山崖，崖上有不少树木，这树荫下来正好有一块地是避着日头的。 　　“行。” 　　沈良轩和他换了位置，正准备干活儿，就听见有人阴阳怪气地在侧边说了一句，“哟，瞧瞧人家，和自己亲叔叔干了一架后这么快就来上工了。” 　　“你说什么呢！” 　　李志红把锄头一扔，指着对方骂道。 　　“我说你了吗？” 　　牙齿有些龅的青年拄着锄头，冲李志红翻了个白眼。 　　这人也是沈家的，但也不是血亲，他叫沈自健，是沈家自字辈的，排行在良字辈下面，按照辈分，沈自健得叫沈良轩一声叔叔。 　　沈良轩向来和沈从山家走得近，说得不好听，就是瞧着沈从山家的日子不错，喜欢抱人家大腿，打小就是沈良国和沈良军屁股后面的小跟班。 　　“以前”没少跟着沈良国和沈良军欺负沈良轩。 　　“你就差指名道姓了！” 　　李志红怒道。 　　周围干活的人多多少少往这边瞧了。 　　“那也没真的指名道姓。” 　　沈自健轻嗤道。 　　就在李志红想冲过去揍他两拳时，沈良轩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低声道，“他就是想激怒你，别上当。” 　　接着看了满脸挑衅的沈自健一眼，声音略高道，“诸位，你们要是干活干得好好的，一条疯狗忽然冲过来对着你们狂吠，你们会幼稚到和它对着叫吗？” 　　“那咋能呢！” 　　吴三婶儿家的大儿子吴旺家立马接了一句，“那不就和疯狗成了一路货色了吗？” 　　这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他们意味深长的视线掠过脸色铁青的沈自健。 　　“也是，”李志红顿时得意起来，瞟了怒气冲冲的沈自健一眼，“我们是人嘛，怎么会和畜生一般见识呢！” 　　这畜生二字咬得极重。 　　“你、你们！” 　　沈自健气得浑身发抖，他抬起手指着二人，脸上的肉都气得直哆嗦。 　　“干什么？我们说狗呢！” 　　李志红给了他一个白眼后，学着对方刚才那嗤笑的样子拿起锄头继续干活儿。 　　“等着吧你们！” 　　沈自健个头小，平日里都是在沈良国兄弟身后叫骂居多，现在沈良国兄弟又不在这，他就是叫骂都不敢太过分，毕竟沈良轩是和自己亲叔叔干过架的。 　　而李志红更是出了名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就是随便给他一拳，沈自健也有的吃。 　　当李志红余光瞥见对方，灰溜溜地去了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干活儿后，他低笑道，“还是你厉害，三两句就把他脸都气黑了！” 　　“我啊，”沈良轩一边干着活儿，一边道，“经过沈从山那事儿算是明白了，这人再讲道理，遇见那些泼皮赖狗，再多的道理都不及人家随口的脏话，胡捏的栽赃。” 　　“以后他们不惹我就算了，要是再和以前一样，我也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李志红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好兄弟，以后哥们就跟着你混了！” 　　“你本来就是跟着我混的。” 　　沈良轩抬手给了他一下，笑道，“快干活儿。” 　　“欸欸。” 　　这“欺负”了人，干起活来都十分有劲儿。 　　中午休息的时候，沈从石和黄老疤正在啃干粮，一送水的半大孩子将他们的水放在一旁，“两位伯伯喝水。” 　　“欸，”黄老疤笑眯眯地看了眼孩子，“真乖，今天轮到你送水了？” 　　“嗯，”孩子有些腼腆地笑道，“喝了不够我再给你们倒。” 　　说完便去给下面的人送水。 　　这是修知青所，本来就和村里的活儿不相干，现在村里有五个知青，都是男人，也跟着在干，这粮食大伙儿自己带，可知青所离河远了些，所以队长就找了几家的孩子，让他们在修知青所的这些天，挨天儿给他们送水。 　　队长自掏腰包给孩子们一些小零嘴吃。 　　“瞧瞧你那稀罕样儿。” 　　沈从石见黄老疤还眼巴巴地瞅着孩子背影，立马抬脚给了他一下。 　　“哎哟，”黄老疤疼得叫了一声，“这村里就那么一个孩子不怕我，我还不能和他多说几句啊？” 　　沈从石喝了口水，没说话。 　　“我孩子要是在，都快十七了，”黄老疤眼眶一红，“还有我那傻婆娘，要不是为了省钱，咋会丢了命呢。” 　　阳光就在他们头顶，可黄老疤却觉得自己这十几年来，一直在阴郁的天里活着，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他总盼着老婆孩子能来接他。 　　偏偏自个儿身体好，咋都没出事儿。 　　不是没想过自杀，可村尾的阿三公常对村里人说，甭管遇见什么难事儿，千万别做想不开的事儿，自杀的人是没办法下地府投胎的，只能做孤魂野鬼。 　　那样，岂不是连见一见自己逝去的家人都做不到吗？ 　　“老三！” 　　正当沈从石想要安抚对方几句时，沈大伯手提着个篮子，在不远处叫道。 　　“你过去吧，”黄老疤垂着头，抬手推了他一下。 　　“那你别哭啊，大老爷们，”沈从石看了他一眼，结果得到黄老疤凶狠地一瞪眼。 　　“这是你大嫂做的，”沈大伯把篮子递给他，又看了眼半垂着头的黄老疤，“知道你和黄老三的交情好，里面带着他的份儿。” 　　“干啥呢你们，”沈从石不满地推开篮子，“当我是亲兄弟吗？” 　　“不是那个意思，”沈大伯满脸凝重，叹了口气后压着嗓门道，“你大嫂的心意，等今儿下工后，你去老地方，我们跟你说点事儿。” 　　“什么事儿？” 　　“到时候就知道了，”沈大伯把篮子往他怀里一塞，“来的时候记得把篮子拿过来。”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他上工的地方又是另一处。 　　“咱们大哥大嫂对你真好。” 　　吃着大伯娘做的菜饼，黄老疤笑眯眯地说道。 　　“对你不好？” 　　沈从石瞥了他一眼，“哪次送我吃的时候，没带你的份儿？” 　　“那是，所以我才说咱们的大哥大嫂嘛！” 　　黄老疤嘿嘿笑着。 　　沈从石咬了口用了点香油烙出来的菜饼，心里总觉得大哥刚才的神情不对劲儿。 　　那么凝重。 　　难不成是良轩落下了什么病根？ 　　下意识的，沈从石看了眼自己的裤。裆位置。 　　当下又急忙摇了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 　　刚从大伯娘那得了菜饼的沈良轩忽然打了个喷嚏。 第8章 　　重回七十年代 　　“啧啧，”李志红在一旁一边啃着自家窝窝头，一边低声调笑道，“这是有人要请你吃肉啊！” 　　“打喷嚏就有人请吃肉啊？” 　　沈良轩的话刚落下，一旁和人打完招呼的大伯娘便笑道，“也有可能是有人说你小话。” 　　“妈，”沈良轩闻言一笑，见大伯娘额前的头发有些湿后，心里明了，“我和爹明儿带干粮，您别送饭了。” 　　这下了工还回去做饭送过来，太累了。 　　“没事，”大伯娘笑呵呵地起身，原来是吴三婶儿刚给她大儿子吴旺家送了饭，现在正招呼她走呢，“我走了，志红啊，良轩身子骨还有些弱，就麻烦你照看了。” 　　“婶子这是什么话，”李志红立马高声道，“有我在，良轩铁定好好的！” 　　大伯娘和吴三婶儿笑眯眯地走了，沈良轩余光瞄了眼李志红手里的窝窝头，“怎么不接我妈给你的吃食？” 　　“那可是放了香油的，”李志红大口大口地吃着自己的窝窝头，“你现在就得补补，等你好了，我再来你家蹭吃的。” 　　沈良轩用手肘戳了他一下，“还挺照顾人。” 　　“那是。” 　　李志红一脸骄傲。 　　吴旺家这边也正吃着，想到自家妈叮嘱的事儿，他侧头对身旁几个玩耍得好的青年低声道，“沈良轩身体还没好呢，咱们多看着点儿，他那二叔一家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万一搞出事儿了，那沈大婶和沈大叔还不得疯了！” 　　那可是他们的独苗苗。 　　几个青年齐齐点头。 　　“就刚才沈自健招惹人家的时候，”一青年掩嘴道，“旺家哥你不出声，我也会损他的。” 　　“就是，人家也没招惹他，他倒是和一条疯狗一样。” 　　“不过沈良轩往日看起来沉默寡言的，今儿也被逼急了，那话听着就让人痛快！” 　　“就是就是…。。” 　　一直到傍晚收工，沈自健也没有再上来自取其辱。 　　不过在路过沈良轩二人面前时，还是忍不住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李志红拳头一紧，沈良轩掏了掏耳朵，“志红，我好像听见野狗叫了？” 　　“是吗？在哪儿？” 　　李志红信以为真，四处张望，直到瞧见沈自健气冲冲地离去时，才反应过来“野狗”是什么。 　　“哎哟喂，你现在这嘴可真厉害！” 　　李志红刚要拍拍沈良轩的肩膀，就见沈从石站在前方岔路口，一看见他们，便往这边招手。 　　他赶紧放下手，“我先走了，明儿见。” 　　说完便连带着沈良轩的工具也一起带走了，沈良轩除了手里的那顶草帽，还真是一身轻。 　　“三叔。” 　　沈良轩三两步上前。 　　“欸，”沈从石仔细看了看他，面色比上午见到的时候还要好，他心中大安，“今儿怎么样？” 　　“挺好的，志红又很照顾我，”沈良轩笑道。 　　“那就好，”沈从石说完便没什么话说了，他伸出大掌轻拍了一下沈良轩的肩膀，“早些回去。” 　　“欸。” 　　沈良轩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沈从石高大的背影，总觉得刚才对方打量自己的目光有些怪异。 　　“沈良轩，你怎么了？” 　　吴旺家一抬头便见沈良轩傻站在那，还以为是身体不舒服，赶忙上前问道。 　　他妈妈和大伯娘好得和一个人似的，自然会多关心一些沈良轩。 　　其实吴三婶儿虽然和大伯娘交好，但是吴旺家三兄弟和沈良轩的关系也就一般，原因是沈良轩打小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又不爱说话，又不爱和他们一起玩儿，宁愿一个人在家玩泥巴。 　　渐渐的，小伙伴中间也就没沈良轩什么位置了。 　　“没事，”沈良轩回过神，笑看着吴旺家，吴旺家和他岁数差不多，说起来，吴旺家的名字其实有些拗口。 　　当年吴老爷子得了个大胖孙子，这心里高兴啊，于是便取名“家旺。” 　　可偏偏他们姓吴，这名儿读起来就有些不对劲儿了，吴家旺，无家旺，这可不好。 　　可吴老爷子就执着于“旺”字。 　　所以吴三叔就把家和旺的位置调换了一下，名字便成了吴旺家。 　　其实这调换了…。也和没调换一样。 　　“真没事儿？” 　　吴旺家皱起浓眉，眼里带着不信任。 　　“真没事儿，”沈良轩笑道，正好沈大伯来找他了，于是便和吴旺家挥手告别。 　　“你妈今儿下工早，已经回家收拾去了，”沈大伯低声道，“晚一点咱们去找你三叔说事儿，你就在好好待着。” 　　“我知道。” 　　沈良轩连连点头。 　　“青姑，你看什么呢？” 　　一竖着大辫子的圆脸姑娘，见沈青青望着不远处发神，疑惑出声。 　　沈青青的辈分在村里算是比较高的，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小子都得叫她一声姑。 　　“没有，”沈青青收回视线，侧头对同伴道，“明儿赶集我就不去了。” 　　“怎么了？”那姑娘眉头一皱，“是不是婶子又不让你去？” 　　“不是，”沈青青摇头，眉目间带了点轻愁，“是奶奶有些不舒服。” 　　刚回家，大伯娘便将篮子递给沈大伯，接着冲沈良轩指了指堂屋，“饭菜都做好了，你先吃，他爹，咱们快去快回。” 　　“欸。” 　　沈大伯连手都顾不上洗了，跟着大伯娘便出了门。 　　“你们慢些！” 　　沈良轩只得在后面叮嘱道。 　　这一到傍晚，天色就开始缓缓暗了下来，即便这个天能到晚上八点还有些光亮，可眼神不怎么好的，到底是看不清，所以他们得在能看见之前回家。 　　沈从石不愿意进沈家门，这些年两兄弟见面都是在沈从石家对面的山湾处，那有一大石头，石头后面十分平坦不说，还有一块比较平整的石板，白天几岁的孩子就爱去那儿玩儿。 　　等大伯娘他们到的时候，沈从石已经在那等了一会儿了。 　　见沈大伯手里提着篮子，沈从石上前，“是不是出事了？” 　　沈大伯把那篮子往沈从石身上一塞，与大伯娘相视一笑后，大伯娘笑道，“他叔啊，这些年你回家连口热乎饭都没吃过，我和你大哥这几日越想越觉得你这也不是个事儿。” 　　“等等等，”沈从石连忙把篮子放在一旁，“大哥大嫂，我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 　　“什么挺好啊？你这叫挺好的？” 　　接收到大伯娘眼色的沈大伯立马红了眼，“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良轩都十七八岁了！” 　　“…。大哥，你就比我大几岁而已。” 　　“那也是大！”沈大伯瞪着他，“人家花妹的大儿子都19了！你给我清醒点！” 　　“哎哟，”沈从石只觉得脑袋疼，“我和她真的没什么了，我早在她嫁人后就断了心思，大哥、大嫂，你们信我，我真不是因为她，我只是…。只是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挺好的。” 　　“大嫂就要你刚才那断了心思的话，”大伯娘低声道，“你还记得镇上挨着供销社没多远的地方，有一条村路，从那进去没多远的幸福生产队吗？” 　　“记得，”沈从石一愣，“那边怎么了？” 　　大伯娘勾起唇，眼睛发亮，“幸福生产队的素芬儿你还记得不？” 　　“素、素芬儿？” 　　沈从石猛抓头，“哪个素芬儿？” 　　“还有哪个！”沈大伯都记得那人，“就是她丈夫在大路上，差点把人给打死了，你正好去镇上办事儿，就出手拦了的那个。” 　　“那个啊？” 　　沈从石这下有点印象了，“我记得她男人后来好像因为偷寡妇，被寡妇的另一个情夫给打死了？” 　　“对对对，就是她！” 　　大伯娘忙道，“她男人死后，她就回到了同村的娘家生活，她哥嫂都是老实人，待她也好，只不过因为上一个男人不是个东西，有人求娶，她也没再嫁，如今还住在娘家呢，是个勤快人。” 　　“不是，”沈从石往后退了两步，“她是不是勤快人，和我有啥关系呢？” 　　“你听我说完啊，”大伯娘轻叹一声，“其实我就拖你吴三嫂子问了一句，毕竟素芬儿是她娘家村里的，又和她娘家嫂子处得好，你知道人家听了你的名儿后，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见沈从石不搭话，沈大伯连忙接话问道。 　　大伯娘看了眼沈从石，“人家说，别人她肯定不嫁，但那个人要是你，她就嫁！” 　　沈从石整个人都懵了。 　　“这里面是我和大哥准备的一点小礼，你要是听我们的话，就拿着东西上门瞧瞧，咱们都这把岁数了，也不和年轻人那一样，你也清楚礼节，”大伯娘苦口婆心道，“只要是有心的人，都能听出来，人家素芬儿就是念着你，认定你了，所以才不愿意嫁给别人。” 　　“行了，天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沈大伯看了看天色，说道。 　　“好，”大伯娘点头，又看向沉思的沈从石，“素芬儿是个好的，你好好想想。” 　　“就是，好好想想。” 　　沈大伯也在后面迭了句。 　　二人回家时，沈良轩还没吃饭。 　　“咋不吃啊？” 　　“一家人一起吃才好吃。” 　　沈良轩把蒸在锅里的饭菜端出来，一家三口笑呵呵地吃着饭菜。 　　“我看老三是动了心思的。” 　　沈大伯笑道， 　　“你怎么知道？” 　　“男人最了解男人嘛。” 第9章 　　重回七十年代 　　这话让大伯娘嗔了他一眼，侧头见沈良轩老老实实吃饭后，又笑道，“我看你三叔这回是有指望的，他看着是个脸皮厚的，其实薄得很，他要是找你办事儿，你可得机灵点儿。” 　　“没错没错，”沈大伯连连点头，“说不定就指望你了。” 　　“我？” 　　沈良轩差点呛着，他连忙喝了口水，“我尽量，我尽量。” 　　“还有你的事儿，”大伯娘眯起眼，“你自己不放在心上，当老子和娘的可不能不放在心上，你吴三婶儿正帮忙看着呢，有合适的，你就得听咱们的话，该见面就见面。” 　　“那什么，”沈良轩三两下扒完饭，“我吃好了，你们慢点吃，待会儿我来刷碗。” 　　说完，便端起自己的碗快步出了堂屋。 　　大伯娘笑骂了一句，沈大伯点头，“这是不好意思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沈良轩都躲着大伯娘，一直到对方没怎么提那些事儿后，他才松了口气，恢复往日的相处。 　　“我哥已经和那边断了，”中午歇息的时候，李志红一脸忧愁，“那边第二天就和别家订了亲，还放话说和我们家只是聊了几句，从没说过什么定亲的话，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这是好事儿，”沈良轩正在摆弄狗尾巴草，“这样的人家要真和你们成了亲家，你们家能好过？你哥能好过？” 　　“…。这话确实有道理，”李志红这样一听，心里顿时舒服多了，甚至有些幸灾乐祸，“那家人也是瞎了眼，以后有得受。” 　　正笑着，忽然用手肘戳了一下沈良轩，“良轩，你看那边。” 　　沈良轩抬起头，只见沈自健与一个黑瘦青年正往这边来，那青年正是他以往的好二哥，沈良军。 　　沈良军这个人，是典型的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又是个极度听话的妈宝男，杨氏说什么，他做什么。 　　小时候，沈良轩没少被他揍。 　　“我去叫人，”李志红看着沈自健脸上那嚣张的笑，低声道。 　　“不用。” 　　沈良轩将衣袖挽到手肘处，起身，对方也正好走到他们跟前。 　　“哟，我的好弟弟，”沈良军肆意地打量着沈良轩，“瞧着气色不错啊，不像是个短命鬼。” 　　“可惜了，”旁边矮了沈良军一个脑袋的沈自健在一旁嬉笑着。 　　李志红拳头一紧，欲挡在沈良轩身前，沈良轩一把拉住他的手，直接上前一步，他比沈良军稍微矮几分，一是对方比他大，二是沈从山家的伙食还不错。 　　“我的好哥哥，”沈良轩叹了口气，那双黑眸幽幽地看着对方，“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看我呢？我的好二叔现在休养得怎么样了？能下地了吗？能上工了吗？” 　　“要不是你，他能到现在还下不了地、上不了工吗？！” 　　沈良军一把揪住沈良轩的衣领。 　　“你干什么！松开！” 　　李志红上前抓住沈良军的手。 　　“你干什么呢！人家是堂兄弟，你是什么？你姓李！走远点儿，”沈自健一把抱住李志红的腰往后拉。 　　离得不远的地方，有人瞧见后连忙喊了一声，“干什么呢！队长可发了话的，再打架就扣一个月的工分！” 　　沈自健第一个松开手，接着后退了好几步。 　　李志红却不怂，“听见了吗？你要是动手，你那一天九工分呢！” 　　“我的好哥哥别怕啊，”沈良轩示意李志红松手，自己再往前走了一步，让沈良军随时能动手，“打一顿，消消气，多好的事儿啊，你们家也不缺工分，怕什么？” 　　“你！” 　　工分有多重要，那就不用细说了。 　　沈良军还真下不去手。 　　“今儿你不动手，以后你们二房就别想动我家人的一根手指，你动不动手啊？” 　　沈良轩声音压低，只有二人能听见。 　　沈良军怎么受得了激将法，直接一拳打在沈良轩的脸上，李志红猛地大叫，“来人啊！沈良军又动手打人啦！他动手打人啦！” 　　挨了打的沈良轩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接而冲沈良军挑衅一笑，沈良军大怒，挥着拳头直往前冲，沈自健看见人往这边来，立马溜了。 　　可这一次沈良军没得逞，沈良轩经过这些天的休养，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加上这些日子早晚都在打拳，身体越发利索，即便身板上有些差距，可沈良轩极会运用巧力。 　　众人上前拉架的时候，一碰到沈良军，对方便痛叫不已，可比起他，沈良轩虽然脸色略白，但也没有被人碰一下就疼的情形。 　　“二堂哥，我今儿没招惹你吧？我们干累了活儿，在这歇会儿的功夫，你就忽然找过来打我，”沈良轩深深吸了口气，指了指自己带血的嘴角，“怎么，你老子打我们父子没算账，你这做小子的还要来是吗？” 　　“我们大房就这么容易被你们欺负吗？！” 　　沈良轩猛地推开拦住他的人，嘴里喊着，“我就是不要这个月的工分，我也要让你知道我们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接着扬身三四脚就踹到了对方身上，其中一脚正中对方下三路，疼得沈良军当时就发出了猪叫声。 　　“我、我不是故意的，”沈良轩一脸惊恐，“我、我就是气狠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二堂哥你疼不疼？” 　　李志红等男人：…。 　　“你、你就是故意的！” 　　沈良军在地方翻滚着，怒道。 　　“快，志红快帮帮忙，把我二堂哥送到郑伯那边去看看！” 　　李志红清咳一声，“我昨儿伤了手。” 　　“那怎么办呢？” 　　沈良轩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我这身体，也扛不起他啊。” 　　“我们来吧，”旁边出来几个人。 　　“那我去找队长，主动承认错误。” 　　沈良轩把手里的工具交给李志红，“你帮我看着，我下午可能来不了了。” 　　“欸，”李志红应着，偷偷冲其竖了个大拇指。 　　沈良轩等人走后，好几个没看完全的人向李志红打听，李志红叹了口气，倒也没有颠倒黑白，“我们好端端的坐着，沈良军和就他那个小跟班过来，先骂良轩是短命鬼，接着一把揪住良轩的衣领，然后就拎起拳头揍人了…” 　　“天啊，这老的又打小的又打老的，他家小的又来欺负被打了老的家的小的，这是啥事儿啊？” 　　“我的娘耶，你说得也太拗口了，不过沈良军这事儿做得太过了，我看队长不扣他一个月，都要扣半个月的工分。” 　　“工分就是粮食啊，这杨氏知道了，还不得去找队长闹？” 　　“闹？” 　　李志红翻了个白眼，“队长能惯着她？到时候不扣他一个月，都得扣上了。” 　　“这倒是。” 　　太阳当空照，本来天气就燥热，让人略带烦躁，得知两家又打架后，队长气得当场就把手套给扔在了地上，“打打打！怎么就不消停呢？！” 　　而这个时候，沈良轩垂着头来到队长面前，队长深深吸了口气，“还有一个呢？” 　　“…。二堂哥好像疼得十分厉害，他去郑伯那边看伤了。” 　　“疼得十分厉害？” 　　队长脑子里闪过沈良军的身板，又看了看眼前比对方瘦了至少十斤的沈良轩，“你埋着头干什么？抬起来。” 　　沈良轩慢慢抬起头，他的脸颊已经微微肿起，嘴角的血迹也已经干涸，看着就不像是把人打得去看大夫的模样。 　　“他疼得厉害？”队长再确定了一次。 　　“叫得很凶，还是被人背过去的，”沈良轩抿了抿唇，满眼忧愁，“队长，能不能不扣我工分，我可以多干活儿，可不可以不扣工分？” 　　队长眯起眼，“把事情的原委说一遍。” 　　沈良轩说了，“…。后来我实在是没忍住，推开拦住我的人，踢了他几脚。” 　　“你先回去干活儿，”队长背着手走了几步，“我也不会听你一个人的话，待会儿我去那边问问沈良军，再去拉一个现场看了过程的人问问，事情出来后，我会找你们的。” 　　“谢谢队长。” 　　沈良轩往回走，路过村河的时候，下去捧起水洗了把脸，他看着水面上面无表情的自己，有些唾弃自己搞“阴谋”了。 　　得赶紧练好身体。 　　而这边郑叔正一脸复杂地看着痛叫不已的沈良军。 　　“你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别嚎了。” 　　“不可能!” 　　沈良军就没觉得身上有地方是不疼的，“郑伯，您多瞧瞧，我真的好疼！到处都疼！” 　　“真的一点伤都没有，”郑叔叹了口气，“你要是不信，去镇上医院看看，再不成就去县医院看看。” 　　“郑伯！我是真疼，我没装！” 　　沈良军大叫着。 　　送他来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队长来了，他们才离开，走之前，队长拉了一个比较老实的在一旁问了话，说的和沈良轩差不多。 　　“队长，”郑叔指了指还在叫唤的沈良军，“我确实没看出他哪里有伤，可他就是不走，叫得可有劲儿了，你帮他看看吧。” 　　“我哪会啊，”队长苦笑，“要不你先去忙你的，我来问问？” 　　郑叔直接起身离开了。 　　队长上前，“真的疼？真的不是为了扣工分的事儿？” 第10章 　　重回七十年代 　　“哎哟，队长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啊！” 　　沈良军的手都不敢碰自己身上，真的是哪哪都疼啊！ 　　“那死杂种也不知道哪里学的阴招，疼得很啊！他、他还踢我命根子！队长，我要是不能生娃了，他沈良轩就必须给老子养老送终！” 　　“这是什么话！这是说的什么话！” 　　队长猛怕桌子，怒道，“他是你亲大伯的儿子！什么杂种？有你这么说自己亲人的吗？还有，你命根子好着呢！你以后有的是儿子，让自己堂弟给自己养老送终，你还真说得出口！” 　　“我的儿啊！” 　　沈良军被训得正满脸不服的时候，杨氏迈着矫健的步伐来了，她直接扑在沈良军的身上，压得对方脸一下就白了。 　　队长嘴角一抽，“你悠着点儿，人没事儿，都要被你压死了。” 　　杨氏可听不得这话，直接起身冲队长哭诉着，“我儿子就过去和他打声招呼，问个好，他倒好，踢了我儿子的命根子！我儿子要是有个什么事儿，他沈良轩就得负全责！” 　　“人家郑叔都说了他没事儿，没事儿！一点事儿都没有！” 　　队长指着沈良军，“你自己拉起他的衣服看看，一个伤都没有！” 　　杨氏哭嚎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余光看向沈良军，沈良军使劲儿点头，“妈，我能骗你吗？我是真疼！浑身都疼！” 　　“妈看看，”杨氏赶忙拉起他的衣服，裤脚也没放过，可却是如队长所说，一点伤都没有，就是青疙瘩也没瞧见，“这…。” 　　“我肯定是受了内伤！” 　　沈良军咬牙道。 　　杨氏也一脸笃定地看向队长，“我儿肯定是内伤！队长，沈良轩得赔钱！” 　　“那就去镇上看！镇上医院里有老中医，他看看就知道你有没有重伤了，”队长懒得和他们扯，这家人除了讹钱，就没别的心思，“要真有伤，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要是一点伤都没有。” 　　队长冷声道，“那确实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说完便往门口走，走了几步后，又回头道，“别弄虚作假，这种作风助长不得，我回头是要去找老中医问的。”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良军啊，你真的疼？” 　　杨氏被队长那话说得心里有些忐忑。 　　于是看向还在哎呀哎呀的沈良军，沈良军抖着手指着自己的肚子，手臂，还有大腿上边，“都疼啊，妈，我真疼啊！” 　　“那就去！”杨氏一咬牙，“到时候队长就得和他说得那样，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而这边的沈良轩刚把大伯娘和沈大伯劝走。 　　“听说沈良军在郑伯那边嚎得和杀猪一样，”李志红吭哧吭哧地干着活儿，脸上却洋溢着无比快乐的笑，“装得也太厉害了，咱们明眼人可都看出来了，你这伤明明白白的挂着，他嘛…。” 　　“不也被我狠踢了一脚吗？” 　　沈良轩道。 　　李志红顿时打了个冷颤，那一脚确实有些重，现在想起来，这双腿都不由自主地夹在一起。 　　晚上，母子二人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 　　迎来的是沈从山的黑脸，“检查出什么了？” 　　杨氏垂眸没说话。 　　沈良军挠了挠脑袋，“邪了门了，啥事儿没有。” 　　可就是疼啊。 　　“现在还疼吗？” 　　沈从山又问。 　　“…。不疼了。” 　　这更怪了，怎么去的时候都疼，回来就不疼了？ 　　啪地一声，一只草鞋直接被人丢到了沈良军的脸上。 　　鼻血一下就出来了。 　　杨氏吓一跳，赶忙给沈良国使眼色，沈良国清咳一声，“爹，这次我们一定是着了道，也不能全怪良军。” 　　“不怪他，我怎么会怪他，”沈从山指着自己，“我怪的是你们所有人！老子难受得都下不了床，你们都不送我去医院，这小子就疼叫了几声，你们就送去了，花了那么多钱，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叫骂声不断地从院子里传出。 　　队长在门口站了一回儿后，摇了摇头，直接去了沈大伯家。 　　“队长，这是我妈采的薄荷，晒干以后泡的薄荷茶，清凉清热，喝了对身体好。” 　　沈良轩给队长端来一大碗薄荷茶。 　　队长笑着接过，目光所触之处，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这家人只有一个女主人，两个大男人，可家里这么干净，肯定也不只女主人的功劳。 　　毕竟男人要是不爱护些，也不会这么干净。 　　又想起沈从山那边，柴房乱七八糟不说，就连自家院子里都乱七八糟的，看着就糟心。 　　他喝了两口薄荷水，惊讶道，“怎么还放糖了？” 　　“是他舅来的时候送的糖，”大伯娘笑道，“之前队长给药的事儿，我们还没感谢队长呢，今儿晚上就在这吃饭，马上就好。” 　　“不不不，”队长连忙放下碗，“我吃过饭过来的，真是吃过了，我要是吃过饭还来这吃二道饭，我家婆娘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唠叨半天。” 　　这话逗得大家一笑。 　　“我来呢，是说下午那事儿的，”队长双手交握，放在膝前，看向沈良轩，“我都问清楚了，先动手的确实是沈良军，而且你的脸被打了一拳，他呢，我刚才在那边听了一耳朵，什么伤都没有。” 　　“可能就是怕扣工分，”队长叹气，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明明是一个老爷子老婆子的子孙，怎么就那么不一样呢，“你这边没什么责任，倒还受了委屈。” 　　“队长，”没怎么说话的沈大伯听到这，开了口，“我是个不中用的，嘴巴不如沈老二会说，身板也不如沈老二壮实，他们夫妻以往怎么欺负我们两口子的，你是知道的。” 　　“老哥哥，”队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没事，我婆娘也是个好脾气的人，”沈大伯哑声指了指沈良轩，“可我儿子没招惹他们吧？我儿子打小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今年是遭了大罪了！” 　　“老的小的都欺负他，我能忍吗？” 　　沈大伯摇头，“我都怕自己哪天没忍住，拿把刀就把那家人给切咯！” 　　“哎哟老哥哥可别说这话，”队长当下就是一惊，赶忙劝着，“你看啊，良轩都这么大了，眼看着就到议亲的时候，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他爹，你可别许胡来，”大伯娘也紧张极了，上次沈大伯冲进沈从山家里揍人的时候，她后面是知道了的，当时可不觉得解气，就怕自家男人出事，“你要是那么做，我们良轩以后怎么娶媳妇啊？” 　　“是啊，这可是大事儿，”队长看向沈良轩，“今天这事儿以后不会发生了，他们要再敢欺负你，直接告诉记分员，该扣分就扣分！” 　　沈良轩点头，送走队长后，他关上院门来到数落沈大伯的大伯娘身旁，“妈，今儿这事儿是我算计了他。” 　　大伯娘和沈大伯对视一眼。 　　“哎呀，都这么晚了，我去做饭了。” 　　“我去帮你烧灶火。” 　　夫妻二人直接丢下沈良轩，去了灶房。 　　沈良轩一愣，接而又是一笑。 　　第二天，沈良军没去上工，杨氏鼻青脸肿的倒是去了。 第11章 　　重回七十年代 　　“你看。” 　　吴三婶儿晃眼瞧见对方青紫交加的脸，顿时用手肘戳了身旁弯腰干活儿的大伯娘。 　　大伯娘直起身，顺着吴三婶儿的目光看过去，见到杨氏毫无掩盖的伤势后，顿时皱眉，“又打架了？” 　　“不是说沈从山连下床都不行吗？怎么打起婆娘来，还挺有劲儿的？” 　　吴三婶儿向来对沈从山就没有好感，她刚嫁到吴家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沈从山夫妇，就是二人在半路上打架，谁也不服输，后来众人拉开始，两人身上都没什么好肉。 　　后来这二十几年里，沈从山的为人处世更是让吴三婶儿唾弃，“打女人的男人，就是畜生。” 　　杨氏似乎发现了她们的目光，顿时凶狠地瞪了过来。 　　二人收回视线，继续干活儿，而那边的杨氏则是对几个喜欢说闲话的指了指脸上的伤。 　　“他打我你们以为他好过啊？他身上的伤不比我少！” 　　这话语间还带着得意。 　　周围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几乎每一次两口子干了架，杨氏都会在外人面前说起沈从山的不对，得到同情后，又开始卖弄自己是怎么揍回去的威风。 　　“良轩，听说了吗？昨儿那个嚎叫不已的没来上工，”李志红下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沈良轩拿起工具，挽起衣袖，“你怎么关心这些？” 　　“这不是觉得他这人也不傻吗？居然装病，不过我可听别人说了，”李志红轻嗤一声，“他们母子去镇上检查，啥也没查出来，因为花了钱，你二叔不高兴得很，所以他们两口子才干了架。” 　　“但是，”李志红又是一脸得意，“队长扣了沈良军十天的工分，这下他知道疼了吧？” 　　说是扣一个月半个月的，可眼下这日子，大伙儿都不容易，真要是扣了那么多的工分，那就是要人的命啊。 　　十天不多不少，也足够让沈良军长记性了。 　　“那扣了的工分，可能会给你。” 　　李志红掩嘴说。 　　“我不要，”沈良轩摇头，“还是自己的干活得来的工分让我踏实。” 　　“说得好！” 　　忽然从后传来的声音，吓两人一跳。 　　沈良轩二人转过身去，便见记分员站在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沈良轩，你快去大路口那边，今儿要去接知青，你跟着吴旺家去接人。” 　　“知青？” 　　对了，村里是要来知青。 　　“快去快去，”李志红立马夺过沈良轩手里的锄头，对他挤眉弄眼道，“要是有女知青来咱们生产队，你可得好好表现啊！” 　　“据我得到的消息，”记分员笑道，“分配到咱们生产队的没有女知青。” 　　李志红顿时一脸失望。 　　别的村好几个女知青呢，他们村，全是男知青。 　　沈良轩轻轻踢了他一下后，便小跑到大路口，那里吴旺家已经等着了，旁边有一辆牛车，吴旺家瞧见他后，冲他招手，“不着急！慢点走！” 　　“没事！” 　　沈良轩来到吴旺家面前，呼吸并没有什么变化，这让吴旺家有些惊讶，“看来是全好了。” 　　“是啊，”沈良轩点头，看向牛车，“队长家的牛车啊？” 　　“村里的，”吴旺家笑着上去，沈良轩坐在后面，”队长家的比较瘦，这次来五个人呢，加上咱们，七个人，得用村里这头壮牛才行。” 　　其实这年头，大伙儿的体重都比较轻，听着是七个人，但是还没有牛拉一车粮食重。 　　“去镇上接？” 　　“镇子往南再过两个村儿，”吴旺家驱着牛车往前走，“他们是从那边过来的，不经咱们这个县城，是隔壁县城过来。” 　　“这样啊，”沈良轩点头，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从他们村到镇上，牛车得走一个半小时，等他们过了两个村，达到目的地的时候，又用了两个小时，这下太阳都在头顶了。 　　接知青的不只是他们两，还有几个生产队的，不过他们来得最早。 　　等其余生产队来的时候，沈良轩二人已经寻了个阴凉的地儿，躲着太阳了。 　　“同志，你们怎么来这么早啊？” 　　有人上前打招呼。 　　吴旺家和沈良轩纷纷起身，这年头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买得起纸烟，大多数的人都跟着家里的老人抽旱烟，这不，跟他们打招呼的这人，看着顶多三十，却已经开始抽旱烟了。 　　递过来的也是旱烟。 　　“不用不用。” 　　吴旺家摆手。 　　男人轻笑，“还没结婚吧？” 　　吴旺家和沈良轩笑了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怎么还没到呢？” 　　有人不耐烦了，“这眼下地里忙得很，我真是心急。” 　　“人家大老远的来也不容易，多理解理解。” 　　男人赶忙递过去一根，他自己裹好的旱烟。 　　三两下就把那人的火气散开了。 　　接着又和其余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还不忘记他们这两人。 　　沈良轩低声道，“这人真会说话处事儿，你认识吗？” 　　“不认识，”吴旺家有些羡慕地看了眼那个嘴才非常好的男人，“我要是有这个嘴才，我娶媳妇儿我妈就不用担心了。” 　　“这和娶媳妇儿有什么关系？” 　　沈良轩不解道。 　　吴旺家轻笑，冲他挤了挤眼，“你不知道嘴甜会讨姑娘喜欢吗？” 　　“这…。这。” 　　沈良轩还真没经验，他上辈子就暗恋过一个姑娘，而且没多久就被杨氏搅黄了，他也没脸见人家，后来去了外面干活儿，更是极少接触异性。 　　手里有些钱后，倒是有异性对他表示好感，可沈良轩却对成家没什么打算，便委婉地拒绝了。 　　现在想想，还好是拒绝了，不然跟了他，没多久就成了寡妇。 　　想到这，沈良轩叹了口气。 　　“你也别愁，”吴旺家却以为他也在不甘心自己嘴笨的事儿，“我妈正帮你相看着呢。” 　　“啊？” 　　沈良轩赶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着急的，我真不着急！” 　　“咋不，哎呀，人来了！” 　　吴旺家赶忙冲到大路上，猛地冲那边过来的几辆牛车招手。 　　那车上的挂着旗帜，一看就知道是知青来了。 　　沈良轩也跟过去瞧，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接知青呢。 　　吴旺家从兜里拿出一张半旧的纸，“白岩生产队的知青请这边来！” 　　他涨红了一张脸，努力出声，但是那声音也只有旁边的沈良轩听见了。 第12章 　　重回七十年代 　　他赶忙扯着喉咙跟着叫道，“白岩生产队的知青请这边来！” 　　这嗓音可以说是众多声音里的一枝独秀了。 　　很快便有四个知青来到了他们面前。 　　三男一女。 　　“不对啊，”吴旺家挠了挠头，“我们村来五个知青，全是男知青啊。” 　　那女知青闻言嘴角微微一抽，“我叫刘大钢。” 　　旁边三位男知青或多或少带着笑意，自我介绍了一下。 　　和吴旺家手里名单的几个名字是对上了。 　　他和沈良轩也没想到刘大钢是个女孩子，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道歉。 　　刘知青笑了笑，“没事儿，我这名字经常让人误会，还有一个知青半路上被召回了，所以只有咱们四个人来白岩生产队。” 　　这样人数就对上了。 　　几人赶紧上了牛车，往村里赶。 　　他们没带干粮出来，眼看着快到中午，这也有些饿了，这回去还要三个多小时呢。 　　几位知青性子都挺好，他们向沈良轩和吴旺家打听白岩生产队的各种情况。 　　这到村里的时候，沈良轩和吴旺家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把人送到知青所后，二人被队长塞了几个窝窝头，算是犒劳他们。 　　沈良轩大口大口地喝着水，看得旁边的李志红脸都皱起来了。 　　“你也是，去的时候咋不带水？” 　　“咋带啊？” 　　沈良轩长舒一口气，又把窝窝头往嘴里塞，略粗的口感没让他眉头皱一下，家里带的干粮还在那，等吃了窝窝头，再吃点家里的菜饼。 　　“也是，”想到当时的情况，李志红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四周，又低声问道，“这次来的知青怎么样？” 　　“挺好的，”沈良轩点头，接收到李志红别有意味的眼神后，他顿了顿，“来了一位女知青…。” 　　“啥！我的天，女知青来咱们生产队了！” 　　李志红的高声立马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一下便来了不少人把他们围了起来。 　　沈良轩后悔极了，就不该说的！ 　　等他傍晚下工回家时，大伯娘又笑眯眯地问道，“你今儿去接知青了？” 　　“啊。” 　　沈良轩点头。 　　“听说咱们生产队来了位女知青？” 　　“是，”沈良轩点头，脸色如常地拿起扫帚准备清扫院子，“妈，别胡思乱想的，人家知青下乡是帮助咱们的，咱们得感谢敬重才对。” 　　“你说得对，”大伯娘心里松了口气，接而点头，“原本队长以为来的全是男知青，所以就那两间屋子是能住下的，现在多了一位女知青，就有些不方便了，所以女知青得安排到村里人家里住。” 　　“那也不可能是咱们家。” 　　沈大伯在一旁插话，“咱们家两个大男人在呢。” 　　“我是说这个吗？” 　　大伯娘翻了个白眼，“我的意思是，到时候安排到那户，咱们也送点菜过去，知青所那边送了，这边也得送不是？” 　　“这是对的，”沈良轩点头。 　　刘知青的去处，成了村里的香饽饽。 　　因为她会给寄住的人家一个月一块钱。 　　至于吃食，都是自己带，就住，柴火也是她自己去捡。 　　白天干活的时候，吴三婶儿一脸愁，“我眼瞅着我那大儿不对劲儿，可别喜欢上了刘知青啊。” 　　“怎么，”大伯娘的心也提起来了，锄头停下，看过去，“他有意思？” 　　“反正昨天魂不守舍的，”吴三婶儿叹气，接着问起沈良轩，“良轩怎么样？” 　　“我问了，他说人家是来帮助咱们的，得敬重，我瞧着是没那意思。” 　　要说这知青，确实和他们乡下人不一样。 　　就说他们乡下人，天天在地里忙活，这风吹日晒的，再天生丽质的姑娘，都比城里的姑娘黑一些，更别说小伙子了。 　　人家男知青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说起话那叫一个斯文，吃饭干活儿看着也好看。 　　要是以前，村里的姑娘和小子和男知青，女知青子在一起了，那肯定是好事儿，可就在去年，镇子另一边有个男知青被推荐上了工农学，结果过年都没回来。 　　大家心里也不是没有数儿。 　　渐渐的也担心起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喜欢上知青，这知青到底不是他们这的，万一以后回城了，那他们的孩子真能跟着去城里吗？ 　　恐怕难。 　　女人们看这一块看得更清楚。 　　“不行，我得敲打敲打他，要是有这个心思，迟早给我歇了！” 　　吴三婶儿冷哼一声道。 　　这个对比下来，大伯娘顿时觉得自家孩子真是让人省心得很。 　　“三叔？” 　　干活儿干得好好的，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阴影。 　　沈良轩抬起头，便见自己那人高马大的好三叔站在面前。 　　“下工等我。” 　　说完，就走了。 　　沈良轩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才发现好几个人从山上下来，沈从石就是其中之一，想来是路过这，顺便过来说的。 　　中午下工时，沈良轩带着自己的干粮站在岔路口，没多久沈从石便来了。 　　他应该是干了重活儿，这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泥，衣服也被汗水打湿了不少。 　　“过那边坐。” 　　沈从石指了指林子下面。 　　沈良轩点头，跟着过去。 　　那林子边上有小溪，沈良轩洗了手后，才拿起干粮吃。 　　“还挺讲究。” 　　沈从石看了看自己有些脏的手，也起身去洗了手，“不过小伙子讲究些，才有姑娘喜欢。” 　　沈良轩背脊一凉，侧头看过去，“三叔，你的事儿成了吗？” 　　“你妈跟你说了？” 　　沈从石咬了口自己带的干粮。 　　“听她和爹说了几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沈良轩问道。 　　对方没说话，半响后才扭头看他，“你也读了几年书，认识的那些字儿，没忘吧？” 　　要说上辈子在那家，沈良轩一天书都没读过，后来自己出去干活儿有钱后，报了个学习班，后来还拿了个大学毕业证。 　　虽然是成年大学，可那也不错了。 　　沈良轩没有这之前的记忆，不过听到这话，还是点头，“记得。” 　　“我要你写三个字给我。” 　　“什么字？” 　　沈从石的黑脸有些红，“素芬儿。” 第13章 　　重回七十年代 　　这名字着实有些耳熟。 　　沈良轩正想着是谁呢，便瞥见自家三叔那树开花儿的模样，顿时素芬儿被大伯娘提过几句的记忆便涌现了出来。 　　“这样，我用竹片刻下来，按照顺序，从上到下，然后给三叔如何？” 　　家里也没纸笔，再说那玩意儿也要钱买。 　　“我给你找竹片去。” 　　沈从石忙道。 　　“家里到处都是，”这可不是骗人的，就在昨天傍晚，沈大伯就砍了一根竹子回去编簸箕，正好剩了不少小竹节在，“三叔放心，我今儿晚上就送过去。” 　　沈从石也不想显得自己着急，所以点头应下。 　　“你三叔找你啥事儿啊？” 　　下午上工时，李志红低声问道。 　　“没啥事儿，就来看看我。” 　　沈良轩笑眯眯地说。 　　“瞧你那样儿就知道说了趣事儿，”李志红翻了个白眼，接着指了指左边方向，“我跟你说，那沈良国今儿看了你不下五次，他比他弟弟更坏，你可得小心点儿。” 　　“嗯。” 　　沈良国，他上辈子的亲大哥。 　　对比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沈良军，身为大哥的沈良国就聪明多了。 　　在家人看来，他是最孝顺老实的，事事顺从爹妈，照顾弟弟，是最好的大儿子。 　　在外人看来，他是沈家二房少见讲理，不那么唯利是图的男人，要提起沈家二房，说得对多的是沈从山夫妇的笑话和不是，提得最少的就是沈良国。 　　可沈良轩却十分清楚这个人的本性。 　　他就是藏在阴暗处的狐狸，影响着沈家二房所有的决定。 　　果不其然，傍晚下工时，沈良轩瞅了眼跟在自己不远处的沈良国，没有理会，进了家门后，直接把院门给关上了。 　　大伯娘和沈大伯先他一步回家。 　　见他这么早就把院门关上了，顿时看了过来。 　　沈良轩笑道，“我帮三叔刻点东西。” 　　说完，便去灶房堆柴火那找来一小片竹块，接着用镰刀在上面刻上素芬儿三个字，因为不够明显，所以他又用木炭顺着刻出来的纹路描绘了一番。 　　这下就清楚得很了。 　　“刻的啥？” 　　大伯娘凑过来好奇问道。 　　“保密。” 　　沈良轩将竹片放进兜里，又提起竹篮，“我去小菜地里找些菜，顺道给三叔送过去。” 　　“行，”大伯娘点头，“老三那小菜地也没啥好菜，你多找些过去。” 　　“这天热，找多了也会坏，”沈大伯却摇头，“他爱吃青菜，你就找那个提过去吧。” 　　“成。” 　　沈良轩打开院门，门前小路已经没有沈良国的身影了，他却觉得对方不会善罢罢休。 　　于是赶忙找了菜，又把菜和竹片送到沈从石那边，想着早些回去。 　　沈从石现在住的地方很简单，就一间正房，一间偏房的茅草房，偏房是柴房和灶房合着的，正房就是他睡觉的地儿。 　　院子外也没篱笆栏，瞧着有些寒酸。 　　他正在做饭，见沈良轩来了，便招呼他坐下，就在这吃了晚饭才回去。 　　“不了，我刚才回去的时候，大堂哥一直跟在我后面，”沈良轩把下工时的事儿跟沈从石说了一番，“我得赶紧回去，万一他到我家去气着我爹妈就不好了。” 　　沈从石一愣，“那小子啊…。。也是个焉坏的，你赶紧回去，有事儿就找来我。” 　　“欸。” 　　沈良轩小跑回家，在能看见自家房屋岔路口时，碰见了割猪草回家的沈青青。 　　“青姑，这么晚了才回来啊？” 　　沈良轩笑着打了声招呼。 　　沈青青半埋着头，“去后山割的猪草，所以晚了些。” 　　“那你慢点儿。” 　　“欸。” 　　简单地对话后，沈良轩便往家赶去了。 　　直到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后，沈青青才抬起头，她脸颊微红，眼眸如水，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这才继续往自家方向走。 　　等沈良轩推开院门时，便见沈良国正笑眯眯地与沈大伯在屋檐下说话。 　　“…。我爹做得是不对，可您也不能冲进咱们家门打人不是？要是村里人知道了，又传了出去。” 　　沈良国看着脸色越发不好看的沈大伯，叹了口气道，“那良轩还没议亲呢，说起良轩，他也动手打了我爹，虽然是我们先不对，可他也不能打自己的亲二叔啊，您说是不是，大伯？” 　　“你这是来道歉的？我看你是来故意气人的！” 　　沈大伯还以为老二家就这个大侄儿是个好的，不想说起话来，更加气人。 　　“爹，”沈良轩出声，二人看过来。 　　“良轩回来了？” 　　沈良国笑眯眯地起身，“我是来向大伯，和大伯娘道歉的，我爹妈这次做得不对，我这个做大儿子的，心里也过意不去，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过来道个歉。” 　　“爹，您去灶房帮我妈看灶火吧，”沈良轩没理会沈良国。 　　沈大伯抿了抿唇，自己怎么也是个长辈，有些话说不好听了，沈良国这小子绝对会添油加醋传出去。 　　想到这个可能，他连忙点头，对沈良国道，“今儿回来晚了些，饭菜都没做呢，我先去忙了，你待会儿留下吃饭吧。” 　　说完，便去了灶房。 　　“大堂哥是上门来道歉的啊？” 　　沈良轩见沈大伯进了灶房门后，也笑眯眯地坐在了沈大伯之前坐的木凳上。 　　“是啊，”沈良国有些惊讶地看着沈良轩，毕竟在他的记忆中，这个三堂弟是极少说话的，更别说现在把大伯支开，自己和他说话。 　　“坐下说吧，”沈良轩扬眉，“虽然别人道歉，都是站着说话，带着些糖果小菜来，可大堂哥到底是咱们家的亲戚，我们家又不讲究那些俗礼，那些就免了吧。” 　　这话让沈良国尴尬不已，毕竟他确实是空手而来。 　　就带着一张嘴来。 　　而且这张嘴还真不是来道歉的。 　　应该说，虽然面上是道歉，其实在指责他们也有错，而且还把错一直往沈良轩那日对沈从山出手那件事儿上引。 　　因为比起兄弟打架，妯娌争论，这晚辈对长辈动手，那才是真正的嚼头。 　　“大堂哥，你脸色有些不好啊？”沈良轩一脸关心地看着他，“是不是最近家里的糟心事儿太多，身心俱疲啊？” 第14章 　　重回七十年代 　　“糟心事儿？” 　　被沈良轩这句话整得心头一哽的沈良国缓缓坐下，他长叹一声气，抬头看着沈良轩，神情有些凝重。 　　“是啊，家里的糟心事儿不少，可这其中良轩你也加了不少力啊。” 　　“这话怎么说呢？” 　　沈良轩一脸不解，“难道是我让你爹把我弄进河里，高烧不退，要不是队长家的药，我就被弄死了吗？” 　　“还是，难道是我让你爹明知道我大病未好，却在我爹面前挑衅胡言乱语，再我爹忍无可忍之际，你爹还硬是狠推了他一把，这才如愿打起来的吗？” 　　“还是说，”沈良轩见沈良国的脸色越发尴尬难看后，陡然一笑，“算了，都是些不堪入耳的事儿，我怎么和大堂哥说起这些来了，还说说说正事儿，大堂哥这次来是来道歉的，咱们就说说你是代表谁来道歉的？” 　　“代表谁？” 　　沈良国没想到沈良轩的嘴皮子变得这么利索，而且说起话来硬是堵得他的嘴开不了口那种。 　　所以听到最后，他还顺着对方的疑问问了一句。 　　这还有代表谁之说吗？ 　　他不就代表着整个二房来的吗？ 　　“当然得有代表了，”沈良轩一脸惊讶，仿佛他沈良国什么都不明白就来道歉一般，“就说大堂哥你吧，你和我是同辈是吧？” 　　“是啊，”沈良国点头。 　　“那你只能代表和你同辈的人，过来向我道歉。” 　　沈良轩指了指自己，“代表谁呢？当然是沈良军了，他无缘无故来找我麻烦，还碰瓷我！” 　　“什么什么？什么碰瓷？” 　　沈良国赶忙打住他，心里也非常地不舒服，怎么他就只能代表老二了？ 　　“就是故意挑事儿，还栽赃嫁祸于我！” 　　沈良轩叹了口气，对上目瞪口呆的沈良国解释着，“是他先动手的吧？是他把我脸都打出血了的吧？我个头不如他，力气也不如他，这踢了三脚，才有一脚不小心踢中了他的要害之处。” 　　说到这，沈良轩顿了顿，“这个呢，是我不对，我当时没注意，怎么就踢到那儿了，我代表我自己，向他道歉，这请大堂哥回去后，转达我的歉意。” 　　“我…。” 　　沈良国的脸有些扭曲。 　　“大堂哥你先别急着代替他向我道歉，听我说完。” 　　沈良轩抬手，一脸无奈地打断对方的话。 　　“可他后来更过分了，他装得好像我把他打成了残废一样，我知道他是不想被扣工分，到了最后闹得去镇上医院检查，也没什么事儿啊，人家队长心慈，我呢，也想着踢了他一脚，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当队长问我扣他多少天的工分时，我啥也没说。” 　　“你…。。” 　　“大堂哥，你先别说别的，你就说我这个做法对不对？” 　　沈良轩再次打断他。 　　这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我是步步让，处处忍啊大堂哥，”沈良轩指了指灶房，“我爹妈就我一个儿子，我要是被你爹和你弟弟弄死了，我爹妈可怎么过？” 　　“不是…。” 　　“大堂哥你也有孩子的人了，”沈良轩再一次打断他的话。 　　“以后你的孩子要是被人弄死了，你会高高兴兴的不去计较吗？我爹和你爹打架那事儿，我爹真没错，你要理解一个父亲的慈爱之心，你也是个父亲啊，你可不是个畜生一样的父亲对不对？” 　　一听对方提起自己的孩子，沈良国的怒气有些来了。 　　见他面带怒色，沈良轩不仅不害怕，反而对其竖起大拇指，“瞧瞧，我就拿你的娃打个比方，大堂哥就气得不行，这才是个好父亲呢，所以我爹有错吗？” 　　“我、你…。” 　　沈良国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乱了。 　　“当然撇开这些不错，今儿你代表沈良军过来道歉的事儿，我接受了。” 　　沈良轩一脸大度。 　　“不是，我不是代表沈良军来的…” 　　“那你是代表谁？” 　　沈良轩满眼惊讶地打量了一番沈良国，“那你不可能是代表你爹和你妈来的吧？” 　　“…。怎么不能呢？” 　　“笑话，”沈良轩猛地起身，一脸愤怒，“大堂哥，你可是和我同辈啊！你凭什么代表你爹妈向我爹妈道歉啊？你是他们的晚辈，难不成你爹妈也是我爹妈的晚辈吗？” 　　“当然，他们要是想做我爹妈的晚辈，我的同辈，这个道歉，我们全家都接受了！” 　　沈良轩的声音无比大声。 　　“以后见到你爹妈，我也不叫叔叔婶婶了，托你的福，我叫一声二哥二嫂理所应当的是不是？” 　　“你怎么这样说呢！他们可是你长辈！” 　　沈良国气急，也跟着站了起来。 　　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动静的沈大伯夫妇，赶忙从灶房冲了出来。 　　“有话说话，可别动手啊！” 　　沈大伯喊道。 　　沈良轩却站在院门口，“今天我还就要和大堂哥好好掰扯掰扯了，你这个时候知道他们是长辈了？道歉的时候你又凭什么把辈分给忘记了？” 　　他声音大得出奇。 　　沈青青家都有人往这边瞧了。 　　“这是两码事儿！” 　　沈良国猛拍手。 　　“这是一码事儿！” 　　沈良轩咬住就不松口，“你要是觉得掰扯不清楚，我们就去找队长！去找镇长乃至县长我都不带怕你的！” 　　“这是怎么了？大声大气的？” 　　沈青青的二叔，叼着旱烟杆，背着手，紧皱着粗眉，出现在院门处。 　　“二爷，您评评理，他这是不是欺负人来了？” 　　就在沈良轩要向对方说起刚才那事儿时，沈良国连忙上前大喊一声，“我来错了我！大伯，大伯娘，我是真没想到我就只能代表我们家老二来道歉！我还真和沈良轩说的，对不起你们。” 　　“我让我爹妈亲自上门道歉行了吧？” 　　沈良国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那你可得说话算话啊，”不想沈良轩立马接话，“要是没上门，那你就是说话不算话，你还真不能代表你爹妈！” 　　“不是，”沈二爷拿下旱烟杆，皱眉指了指沈良国，“我听出意思了，你是代替你爹妈来向他们道歉的是吧？” 　　“是，可人家觉得我不够分量，不能代表我爹妈。” 　　沈良国叹气。 　　“不是，”沈二爷眉头皱得更厉害，“你凭什么代表你爹妈来道歉啊？你是晚辈啊，还有你这道歉，也没啥诚意，啥也没带啊。” 　　沈良轩默默勾起唇，在心里给沈二爷点了一百个赞。 第15章 　　重回七十年代 　　“沈、沈二爷？” 　　沈良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看来，自己和沈祖婆一家的关系也算是不错的，怎么沈二爷不向着自己说话，而是向着沈良轩一家呢？ 　　“难道我说得不对？” 　　沈二爷拿着旱烟杆在门框上轻轻敲了敲，抖掉了多余的烟灰，“晚辈就是晚辈，你们还没分家呢，你爹妈现在也没跟着你，现在你们家当家的还是你爹，你确实没有资格代表你爹妈向别人道歉。” 　　“良国啊，平日里你为人处事都是你们二房最好的，怎么今儿还钻了牛角尖出不来了呢？” 　　这话问得沈良国越发难受。 　　且不说这事儿到底错不错，光是这句话，就能把他多年来经营的形象给毁了！ 　　“是，是我想岔了，”沈良国转向沈大伯夫妇，满脸羞愧，“我只想着能让我们两家能快些缓和关系，毕竟咱们打断了骨头，还连着亲呢。” 　　“这段时间因为两家人的事儿，闹得村里闲话颇多，我尽想着良轩还没成家，最好能尽快把这事儿揭过去，所以没有想周全，大伯，大伯娘，这次是我欠考虑了。” 　　“是说闲话了？”沈良轩皱眉，“说的是咱们家多，还是说你们家多啊？” 　　沈良国：…。。 　　“我们可没招惹你们家，”沈良轩叹了口气，“你们家尽做些欺负人的事儿，这骨头打断了，亲当然也跟着没了。” 　　“不然你又怎么会想得这么不周全，上门道歉还弄个主次不分，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上门算账的呢，毕竟你刚才和我爹说的那些话，尽指责我们不原谅你们，就是不耻的行为。” 　　“良轩啊，我真没那个意思！” 　　当着沈二爷的面，沈良国连火都不敢发，只能竭力压制着，只希望沈良轩的那张嘴别再说出让人窝火的话了。 　　“良轩，怎么说话的，”沈大伯开了口，虽然是训斥沈良轩的话，可那语气却十分平淡，他看向沈良国，“我这儿子也是被人欺负狠了，也是，命都差点没了，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有些事儿他也想得偏激了一些，但是良国啊。” 　　“欸。” 　　沈良国瞧着十分恭敬的样子。 　　“你如今也是做了爹的人了，想来你也能清楚我当爹的心，以后你别再说之前那些话了，我不爱听，也不想听，今儿不早了，明儿一早还得上工呢，你先回去吧。” 　　沈良国满心不甘，不是说留饭吗？ 　　可沈良轩侧身，示意他离开时，沈良国咬了咬牙，“那我就先走了。” 　　路过沈良轩面前时，对方低声道，“大堂哥，别忘记你的承诺啊。” 　　沈良国脸色一僵，大步离去。 　　沈良轩啪嗒一声，快速关上了院门。 　　接着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沈二爷，“二爷，还没吃吧？在咱们家吃饭呗。” 　　“饭菜都好了，”大伯娘也开了个笑脸，“今儿高兴，他爹，陪着二爷喝一杯吧。” 　　家里还有一壶酒，是大伯娘娘家人拿来的，沈大伯一直舍不得喝，今儿也算是出了口恶气，他连连点头，“二叔，咱们进堂屋坐！” 　　沈二爷心道自己也来得是时候，他看了看天儿，“我回去说一声就过来。” 　　“那可得过来啊，”沈良轩正要去灶房帮着端碗筷，闻言回过头，“不然我就去您家叫您。” 　　“肯定来！” 　　沈二爷笑眯眯地回了家，沈祖婆见他笑盈盈的样子，也笑问道，“怎么样？” 　　沈青青偷偷看过去。 　　“咱们啊，还真小看了良轩那小子，”沈二爷轻笑，“您是没瞧见啊，他可把二房的良国说了一通，良国哑口无言！” 　　沈青青微微勾唇，进了灶房。 　　沈祖婆看了她背影一眼，轻轻一叹，“是个好小子，可惜…” 　　即便青青不是自己的亲孙女，可辈分不对啊。 　　等沈二爷过来的时候，两只手都不得空，自己端了两碗菜过来，虽说不是荤菜，可这个年代，一个月可能都见不到肉，能这样做，已经很不错了。 　　“咋自己带菜呢？” 　　沈大伯皱眉。 　　“谁家都不容易，”沈二爷笑了笑，“你上次来我们家，还不是自己带了菜？” 　　这话引得桌上人一笑。 　　大伯娘今儿十分高兴，也跟着喝了一口，沈良轩时不时给她夹菜，大伯娘低声道，“今儿我高兴啊，你不知道，我忍二房忍了二十几年了，今天是我最解气的时候！” 　　“以后啊，”沈良轩笑弯了眼，“你会更解气。” 　　他们这边高高兴兴的吃菜喝酒，沈良国却带着一肚子气回到家中。 　　良国嫂刚挑水回来，见到他脸色不佳，忙上前，“怎么，连饭都没留你？” 　　“留我吃饭？” 　　沈良国冷笑，“是想让我做他们的下酒菜吗？” 　　“这话怎么说的？”良国嫂一愣，在她的印象里，大房一直很好欺负的。 　　“人家说我不配代替爹妈上门道歉，我只配给良军做代替！” 　　沈良国狠狠地踢了一下土墙。 　　泥灰扑嗤嗤地往下落，把良国嫂心疼得不行，“别踢了。” 　　“爹和妈呢？” 　　“一个在床上躺着催饭，一个去旁边那家蹭饭去了，”良国嫂皱起眉头，“老二两口子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我一个人又得带孩子，又得做饭。” 　　沈良国深深吸了口气，“等着吧，这口气我一定要出！” 　　“是良国回来了吗？” 　　屋子里传来沈从山的声音。 　　“是，爹，是我回来了。” 　　沈良国恭敬的声音传进沈从山的耳里，他十分满意大儿子对自己的尊敬，却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脸上全是不耐烦。 　　“饭菜怎么还没好呢” 　　沈从山大声问道。 　　“爹，我刚挑水回来，怎么，弟妹没做饭呢？” 　　良国嫂清咳一声，提高声线。 　　“懒货！良军家的！良军家的！” 　　他扯着喉咙大喊。 　　沈良军戳了戳旁边的媳妇儿，“去做饭。” 　　“我不去，”良军嫂往墙边缩了缩。 　　“懒婆娘你要造反啊？” 　　沈良军皱眉。 　　他脸上的伤比杨氏的还要厉害，可见沈从山动手的时候，他没有躲。 　　“我好像…。有了。” 第16章 　　重回七十年代 　　良军嫂往旁边一缩，轻咬着唇低声道。 　　“什么？！” 　　沈良军忍着疼，一下就坐起身来了，他一把拉过良军嫂，眼睛直直地盯着对方的肚子，“真的？” 　　“真的，”良军嫂的脸颊微红，小声道，“我偷偷去找过郑伯，他给我探过脉，十有八九是有了，只是月份还有些浅。” 　　“好啊，好啊！” 　　沈良军两口子结婚快有一年半了，他也是盼着有孩子的，整日看着大哥大嫂逗弄孩子，怎么会不眼馋呢？ 　　“良军家的？” 　　沈从山还在叫。 　　良国嫂瘪了瘪嘴，“看，爹都这么叫了，人家也不出来。” 　　说完，便挽起衣袖进了灶房，孩子跟在她身后晃晃荡荡的十分可爱。 　　沈良国看着孩子也勾起一抹笑，可紧跟着他便走到沈良军两口子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弟妹？爹叫你呢。” 　　“快去。” 　　沈良军催促着。 　　良军嫂却不愿意，她抱着肚子，“我这还没怀稳呢，最少少动弹。” 　　“那可没吃的。” 　　不干活，是分不到吃食的。 　　“那就饿死我和你儿子算了。” 　　良军嫂娇声说道。 　　直到最后，她也没出去，只是对门外的沈良国说自己不舒服，起不来。 　　沈从山自然一阵大骂，甭管沈良军舒坦不舒坦，反正良军嫂心里是舒服的。 　　即便吃饭的时候，真没有她的吃食。 　　乡下的夜晚，最让人喜欢的就是萤火虫，沈良轩坐在院门口，瞅着夜空中闪闪发亮的萤火虫发呆。 　　大伯娘站在堂屋门口，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后，回到房里，推了推有些醉意的沈大伯，“你儿子有心事。” 　　“他能有啥心事？” 　　沈大伯不解道。 　　“想知道？你问去呗。” 　　大伯娘又推了他一下。 　　沈大伯起身出去了。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沈良轩回过头，“爹？” 　　沈大伯在他身旁坐下，瞧着远处黑乎乎的一片，也就萤火虫带来了一点点的光亮，“看什么呢？” 　　他声音柔和，面带笑颜，沈良轩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看萤火虫。” 　　“只是看萤火虫？不是想心上人？” 　　“我没有心上人。” 　　沈良轩清咳一声，这还是第一次和长辈谈论男人的心事，他很高兴，也很珍惜。 　　“有就说，”沈大伯见他有些脸红，忍不住低声道，“当初我一见到你妈，就喜欢上了，白天想，晚上也想，后来终于娶进门，还是不是惦记着她干活的时候累不累。” 　　这个沈良轩是完全相信的。 　　因为他们两口子的感情确实十分好。 　　“我那会儿脸皮也薄得很，”沈大伯说起年轻时候的事儿，脸上带着追忆，“那会儿你祖婆在，她十分偏爱我，知道我有心事，就来问我，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这还是沈良轩第一次听人提起祖婆。 　　他出生的时候，祖婆和祖公已经不在了。 　　“那您怎么说的？” 　　沈大伯侧头看着他道，“和你一样，说没有。” 　　“我是真没有！” 　　沈良轩哎呀一声，就差大叫了。 　　却不想沈大伯哈哈大笑，指着他道，“我那会儿的反应也和你差不多，不过当天晚上我一点睡意都没有，第二天一早，就去找祖婆坦白了。” 　　见他看着自己，沈良轩连忙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幸运。” 　　“怎么说？” 　　“能活着，能在你们身边活着。” 　　沈良轩的话让气氛忽然凝重起来。 　　“你这孩子，”沈大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过去了，难怪你对二房的人那么多话，心里有怨吧？我和你妈心里也有。” 　　他不敢想孩子要是真出事，那可怎么办。 　　感觉到沈大伯手在抖的沈良轩赶忙道，“我就见不惯他，打着道歉的旗号过来，可他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觉得我们不得理也不饶人。” 　　“我也想明白了，这人善被人欺，我要是不硬钢他们，他们还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呢。” 　　父子二人在院子外聊了许久，脸上都有蚊虫包了，这才各回各屋休息。 　　这天晚上，三人都睡得十分香甜。 　　可沈良国却睡不着。 　　晚上吃饭时，杨氏回来没瞧见良军嫂，得知她偷懒不做饭，便要去拉人，结果沈良军说她有了身孕，有些不舒服。 　　杨氏高兴了，沈从山也不再抱怨。 　　可老大两口子的心却沉了下来。 　　“良国。” 　　“嗯。” 　　黑夜中，良国嫂翻过身，抱住沈良国的腰，“弟妹这要是生了个儿子，那偏房就不能给咱们小闺女住了。” 　　他们两口子生了一儿一女。 　　女儿本来就不受待见，要是老二两口子生了儿子，那他们的女儿还有好果子吃吗？ 　　“没事，”沈良国反手抱住她，“还不一定是儿子。” 　　“是啊，还不一定是儿子呢，就开始不干活儿了。” 　　这话让沈良国眉头一皱。 　　翌日一早，沈家二房的院子里便传来杨氏的咒骂声。 　　“老娘怀着老大的时候，八个月了还在山上背柴呢！怀着老二的时候，老娘大冬天的还在地里干活！你倒是拿大啊，这还没影的事儿呢，你就懒成这样！” 　　听着院子里的骂声，沈良军一把推醒装睡的良军嫂，“快起来！” 　　“我…。” 　　良军嫂暗恨不已。 　　而灶房里正忙着做早饭的良国嫂却笑了。 　　天一天比一天热，沈从山的伤也好全了，刚上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大伙儿面前说三道四的。 　　可就在他越说越过分的时候，沈大伯忽然扛起锄头，让他瞬间闭上嘴。 　　可见沈大伯怒闯他们院子揍人的教训，他还记得。 　　而沈良国就像是没发生那天的事儿一样，不是凑到沈大伯面前，就是凑到沈良轩面前，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大堂哥，”午时，在对方又蹭过来的时候，沈良轩看着远处一直盯着他们的沈良军，忽然道，“二堂哥看样子还想找我麻烦啊。” 　　沈良国跟着看过去，却笑道，“哪里的事儿，他长相就带着凶恶，不是针对你。” 　　“是吗？” 　　沈良轩忽然指了指对面，接着又一把勾住沈良国的脖子，两人挨得很近，看在沈良军眼里，就是自己的亲大哥和自己的“仇人”在议论自己。 　　他手里的窝窝头顿时被捏散开了。 第17章 　　重回七十年代 　　“良国哥什么时候和那小子关系这么好了？” 　　偏偏一旁的沈自健还在那说这种话。 　　沈良军一脚将其踢翻，没理会痛叫不已的沈自健，直接把手里碎成渣的窝窝头给塞进了嘴里。 　　“你？” 　　这边被沈良轩操作弄得一愣的沈良国刚开口，沈良轩便松开他了。 　　“没事儿，大堂哥不就是想和我培养兄弟情吗？我配合你。” 　　这话让沈良国顿时尴尬起来。 　　“良轩啊，我…。” 　　“我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沈良轩慢悠悠地吃着干粮，眼睛一直看着那边的沈良军，“父母在，分不了家，可要是儿子犯了大错，必须分出去呢？就好比三叔。” 　　他缓缓转过头，幽幽地看着震惊的沈良国，“你要学爷爷他们，像分三叔那样，把沈良军也给分出去，是吗？” 　　“不…。” 　　“别着急否定，”沈良轩起身，垂眸看着他，“你是个聪明人，我希望你能说点聪明话。” 　　说完，便去了李志红那边。 　　“我跟你说，他绝对没安好心，”小时候没少被沈良国阴的李志红见他过来，连忙道，“你怎么还和他说那么多话呢？” 　　“你要了解敌人，就得接触他，”沈良轩戳了戳李志红的脑袋，“你以为他为什么频繁来这？还不是想让我做顶锅的，可我就不，我还戳破了他的目的。” 　　“难怪他脸色忽然难看起来了，”李志红冲沈良轩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他要是向你打听什么，你别应就是了，”沈良轩叮嘱着李志红。 　　李志红连连点头，可这个时候，山头那边忽然传来惊叫声！ 　　沈良轩等人纷纷起身，往那边张望。 　　“是不是出事了？” 　　李志红皱眉。 　　“那边采石，肯定比咱们这边危险，要不要过去看看？” 　　有人这么说。 　　“去看看，”沈良轩想到沈从石就在采石队，赶忙往那边跑。 　　那边已经有人群了，沈大伯一脸惊慌地帮着扶人，而那人露出半张带血的脸，可不就是沈从石吗！ 　　“三叔？！” 　　沈良轩赶忙上前，帮着将人扶到架子上，沈从石脑门上有个伤口，并不深，可血流得吓人。 　　看清伤口的沈良轩松了口气，沈从石也安抚着，“没事，小伤。” 　　“快，快送到村医那边去！” 　　副队长招呼着人。 　　沈良轩和沈大伯还有李志红，一块儿把人抬到了郑叔那。 　　“怎么搞的？” 　　郑叔也被他那半张脸的血吓一跳。 　　好在伤口不深，一边为他处理，一边皱眉问道。 　　“新来的知青啥也不会，偏偏还分到咱们组来了，”沈从石说话向来是个直来直往的，“那石头落下来的时候，他呆呆傻傻地趴在那，我不把他提过来，他就不是和我这样擦个小洞了。” 　　“哪个知青？” 　　“瘦瘦高高的，”沈从石还真没记他的名字。 　　就在此时，一个青年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对、对不起！” 　　沈良轩看着他，想起了，这人姓文，“文知青。” 　　“对不起，真对不起！” 　　文知青红着眼不停地冲沈从石鞠躬。 　　“大哥。” 　　沈从石正处理伤口呢，也不方便转过头，便只能叫沈大伯。 　　沈大伯也才从惊吓中缓过来，他把文知青拉到一旁，“这位…” 　　“文知青。” 　　沈良轩在一旁道。 　　“这位文知青，”沈大伯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明明不会采石，怎么不和队长先说明呢？” 　　“我、我以为必须服从队长安排的任务。” 　　文知青也是一阵后怕。 　　如今说不后悔，肯定是骗人的。 　　“你啊，”沈大伯叹了口气，“差点就出大事了！”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文知青转向沈从石他们，“医药费我出，营养费我也出，耽搁的工天，我这里折算成粮食给您。” 　　“算了，”沈从石脸上的血被郑伯擦干净了，这下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怕，“伤口不算大，你给我出医药费就成了。” 　　“那不行，”文知青急忙摇头，“您是救了我的命！这根本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这…。” 　　沈从石卡壳了，难道说你的命不值钱？ 　　见此，沈良轩上前道，“文知青，我三叔是个敞亮人，有什么说什么，既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就听我三叔的，不用那么…。” 　　“是是是，良轩说得对，”沈从石指了指沈良轩，对文知青道，“听我侄儿的。” 　　沈大伯跟着郑伯去拿药了。 　　文知青满脸愧疚地给了医药费后，又被沈从石赶去上工了。 　　“三叔，你可把我们吓坏了。” 　　在沈从石上药的时候，沈良轩看了眼脸色不佳的沈大伯说道。 　　“我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想，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地上了。” 　　沈从石眉头微微一皱，伤口有些疼，脑子也有些晕。 　　“怎么了？” 　　沈大伯和沈良轩赶忙上前。 　　“成人高的地方摔下去，那地儿又是硬地，石头又砸了他的头，虽然伤口不深，可这几天还是不能干重活儿。” 　　郑叔说道。 　　“可能有点脑震荡。” 　　沈良轩皱眉。 　　“什么荡？” 　　沈大伯下一跳。 　　“你小子还知道脑震荡啊，”郑叔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对沈大伯和沈从石解释着，“就是脑子有些晕，有些想吐，不严重的话，休息几天就好了，要是这种感觉一直持续着，还得去医院看。” 　　“那肯定没事儿，”脑子有些晕的沈从石开口，“我去干些轻巧活儿，没事。” 　　“干什么活儿！” 　　沈大伯一声吼。 　　把沈良轩吓一跳。 　　“大哥…。” 　　“良轩，”沈大伯不看他，对沈良轩道，“你带你三叔回去，再从家里把鸡蛋全拿过去，香油也拿上，给他做煎蛋吃。” 　　得补补。 　　“好。” 　　“用不着！” 　　沈从石想反抗。 　　“三叔，我扶着您，”沈良轩不顾沈从石的意愿，直接把人扶走了，他们走的那条小路，先到沈良轩家拿了东西，这才回到沈从石家。 　　见沈从石闷闷不乐，沈良轩笑道，“三叔，那竹片上的字练得怎么样？” 第18章 　　重回七十年代 　　说起这个，沈从石的焦虑顿时消失，躺在老竹椅上的他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在柜子上。” 　　沈良轩走进沈从石的房间时，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谁能想到，一个光棍的屋子被收拾得如此干净。 　　没有脏乱的衣服，也没有凌乱的床铺，不仅如此，在那半人高的木柜上还有竹筒，里面装着半筒水，插，着几根竹枝。 　　在竹筒下方，是一把小刀，刀子边放着好几个竹片。 　　沈良轩把那些竹片全都拿到院子里。 　　借着阳光细细看着。 　　除了他给的那张竹片上有特有的木炭描绘外，其余竹片上的字都是刻的白片。 　　每一张竹片上，都刻满了那几个字，密密麻麻的。 　　“前几张手生疏得很，后面刻得好一些。” 　　沈从石十分骄傲地向沈良轩介绍。 　　如沈从石所说，有两张竹片上的名字确实越来越好。 　　很规整，很方正。 　　给人一种非常认真而严肃的感觉。 　　“三叔，”沈良轩冲沈从石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啊。” 　　“小意思，”沈从石可不知道什么叫作谦虚，“我后面要刻在木簪上。” 　　如今村里的婶子，好多头上都别着一根木块，把长发挽起别好就是，好看而简洁。 　　而小姑娘们，大多数都大辫子，好看而充满活力。 　　“三叔，”沈良轩拉了根凳子，坐在沈从石身旁，“什么时候提亲啊？” 　　“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 　　沈从石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当然着急了，”沈良轩皱眉，“而且我是替您着急啊！万一别人也瞧上了可怎么办？” 　　“老子看上的人，能那么容易被别人拐走？” 　　沈从石迷之自信，他伸出手拍了拍沈良轩的肩膀，“要不怎么说嘴上没毛，办事儿不牢呢？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得。 　　沈良轩其实想吐槽自己上辈子的年纪加这辈子，怎么也比三叔大上个二十岁的。 　　可谁又不想自己正年轻呢？ 　　沈良轩准备去做饭，沈从石让他从柴堆里找来几张竹片，又开始刻字了。 　　采石组有人受伤的事儿很快便在生产队里传开了。 　　得知沈从石救了文知青后，大伙儿神情各异。 　　黄老疤的大哥想了想，还是让自家婆娘拿了几个鸡蛋，让黄老疤给沈从石送过去。 　　他的二哥得知后，让自家那个拿了些青菜，给了黄老疤。 　　黄老疤更厉害，他把自家的公鸡给宰了。 　　弄干净后，装进篮子里，就这么提了过来。 　　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手里提着个小篮子，看着就觉得可乐。 　　老远，沈从石便瞧见自己的老友了。 　　“给老子送吃的了？” 　　“是啊，”黄老疤看了眼正升起炊烟的灶房，有些好奇地往那边看了两眼，“不会吧，半天不见，你有女人了？” 　　“好好说话！”沈从石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篮子，一边疑惑怎么这么重，一边回着，“我侄儿硬要给我做饭。” 　　等他把上面的蓝布揭开时，便闻见一股腥味，把上面的鸡蛋和青菜拨开，沈从石抿了抿唇，“咋把鸡给宰了？” 　　“给你补补，”黄老疤啧了一声，“我家也没啥好东西，你差点就吃不了了，所以赶紧给你宰了。” 　　“呸，”沈从石起身，“盼点老子好，中午就在这吃了。” 　　“我就没打算回去吃。” 　　黄老疤一屁股坐在沈从石刚才躺着的老竹椅上，竹椅发出剧烈的嘎吱声，吓得他赶紧起来。 　　“这么不结实啊？” 　　而这边的沈良轩看着那鸡，也愣了一下。 　　“晚上叫你爹妈过来，一定要来啊。” 　　沈从石叮嘱着。 　　于是当天晚上，大伯娘又拿了不少黄豆过来，和沈大伯一起用石磨磨好，做了豆花儿。 　　许久不曾热闹起来的院子，此时坐了满满地一桌人。 　　鸡清炖的，沈从石面前有一大碗鸡汤，豆花儿每人面前放一大碗，因为沈从石家的碗不够，黄老疤还从自己家里拿了几个过来。 　　其余就是青菜和鸡蛋羹。 　　“这过年都没有这么丰盛啊。” 　　黄老疤和沈大伯碰了碗，也不是喝酒，喝的是豆腐水。 　　看得沈从石嘴角微抽。 　　大家都不怎么去吃鸡肉，沈从石一脸不高兴，硬是给每人碗里夹了几块。 　　这个年头的鸡，也没有沈良轩记忆中后世那么肥，每个人几块，这碗里就没多少了。 　　吃过饭后，大伯娘和沈大伯收拾灶房，沈良轩收拾院子，让黄老疤陪着沈从石说话。 　　一直到月亮高高挂起，大伯娘夫妇和黄老疤才离去。 　　“你不回去？” 　　沈从石看着关院门的沈良轩。 　　“不回去，”沈良轩打来水，两人洗了手和脚，然后沈良轩打了个哈欠，躺在床的另一头没多久便睡着了。 　　沈从石看得目瞪口呆。 　　他还没什么睡意。 　　说来，今天是这些年来，他最高兴的一天。 　　枕头下是一根他雕好的木簪，簪头很简单，就是一朵栀子花。 　　他细细摩挲着簪身，一边想着在哪个位置刻名字好，一边侧头看着窗外，那挂在夜空中十分皎洁的明月。 　　沈良轩在沈从石家住了两天，就被他赶走了。 　　而他自己也紧跟着去上了工。 　　“那文知青好歹是个感恩的，这两天一直往你三叔那送东西，”大伯娘说起文知青。 　　“老三可没收他的，”沈大伯又在编簸箕，“不过这件事，让村里好些人都知道咱们家老三是个好的，不是他们心里的劳改犯了。” 　　“本来也不是。” 　　大伯娘抿了抿唇，看了眼沈大伯，又扯开了话题，“今儿良轩跟着郑叔上了山，也不知道有没有帮到什么忙。” 　　“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天都黑尽了，沈良轩才背着背篓回来。 　　他身上有些脏兮兮的，可脸上的笑却十分惹人眼。 　　“瞧你那笑嘻嘻的样子，”大伯娘给他打了水，“捡到宝了？” 　　“算是捡到了，”他把背篓放下，从里面提出一半死不活的野兔，大约四五斤的样子，“上山的时候，我就想着搞个陷阱看看有没有收获，结果还真有！” 　　“我的个娘耶，”沈大伯接了过去，“这个头可不小！” 　　“我弄了两个陷阱，都进了东西，兔子我要了，野鸡给了郑伯。” 第19章 　　重回七十年代 　　“野鸡能有多少肉，咋不把兔子给他？” 　　大伯娘在一旁道。 　　沈良轩又往水桶里加了些冷水进去，准备洗个冷水澡。 　　这种天，即便是冷水，也不会着凉。 　　“他说他拿鸡屁股有用，还说野鸡的毛比家鸡的漂亮，准备给小孙女做毽子。” 　　“这哪是理由啊。” 　　沈大伯已经拿起刀，准备杀兔子了，“待会儿送些肉过去。” 　　“我也是这样想的，”沈良轩点头。 　　等他洗了澡出来时，兔子已经宰成了两半，沈大伯已经把另外一半给郑叔送过去了。 　　大伯娘看着剩下的那半边兔子发了难。 　　“好不容易有荤腥，我知道你们也馋了，”大伯娘笑看着沈良轩，“可是你三叔现在正需要补身体，你说该怎么办？” 　　“要我说啊，”沈良轩拿起刀就把那半边兔子给剁了，“把兔子烧好，给三叔端一大碗过去。” 　　“也是，”想到老三的为人，就这么送过去肯定不会要，但是煮好了，想要推辞也没有办法。 　　“那就这么办，我去抱些柴火进来。” 　　这天燥热，他们家又没有井，腌了又废盐不说，还不知道能不能抵得过这热气，还不如烧了吃。 　　“年前你舅娘送的干笋还有，我拿来泡上。” 　　用干笋烧兔子，虽然少见了些，可也是没有食料的办法了。 　　等沈大伯回来时，笋子烧兔肉已经端上桌了。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大伯娘把院门扣上，转身问道。 　　“见我拿了兔子过去，老人非要我留下吃饭，我好说歹说才回来的，”沈大伯说起郑家老婆婆，忍不住一笑。 　　“谁家都不容易，可别跑人家家里吃饭。” 　　“知道知道。” 　　两口子正要进堂屋呢，大伯娘又哎呀一声，拍了拍自己的头，转身把院门又打开了，“你去堂屋把那大碗里的肉送到老三那去，早些回来啊。” 　　“欸。” 　　今晚的月光十分明亮，即便不用火把也能看清路，沈大伯稳稳地提着篮子，快步又出了门。 　　沈从石刚准备吃饭，便见沈大伯提着篮子来了。 　　“大哥，你可别往我这送东西了，我都好了。” 　　“这可是你侄儿在山上套的东西，”沈大伯把篮子放在桌上，把肉端出来，“别说那些客套话，把碗腾给我，我还要回去吃饭呢。” 　　看着那满满的一大碗兔子肉。 　　沈从石的眼睛有些发热，他赶忙转身去简陋的碗柜里拿出一个瓷碗，把肉倒进来后，又往那碗里倒了一碗自己刚炒的韭菜鸡蛋。 　　“别跟我扯啊，”沈从石把碗放进篮子里，递给沈大伯，“以后可别这样了。” 　　沈大伯笑了笑，见他额头上的伤结疤后，这才离开。 　　“路上注意点儿！” 　　沈从石站在院子门口目送他。 　　“知道。” 　　沈大伯头也不回地回着。 　　他不知道沈从石在那站了许久，才回灶房吃饭。 　　“我说他爹，”夜里，躺在床上的大伯娘忽然戳了戳男人。 　　“怎么了？” 　　沈大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晚上那兔子烧得好吃吧？” 　　“好吃啊。” 　　大伯娘见他没明白，叹了口气，“良轩从来没烧过兔子，可动作怎么那么熟练呢？而且味道还不错。” 　　“他烧过其它菜啊，”沈大伯又是一个哈欠，“就说去年，村里分猪肉的时候，也是他烧的。” 　　“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可又不知道为什么。” 　　大伯娘也觉得奇怪，当她看见儿子烧菜的时候，总觉得对方好像受了很多很多的苦，好像离她非常远。 　　当时就吓了一跳。 　　这才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别胡思乱想，”沈大伯把人按住，“睡觉。” 　　天热了，下工的时候，村里好些人都去河里洗澡。 　　当然他们去的地方都是下游，上游还得留着，大家好吃水。 　　沈良国来找沈良轩去河里时，大伯娘一口就回绝了，“上次吓得半死，前几天又下了大雨，水位都涨了不少，我看啊，你也别去为好。” 　　“我们不下水，”沈良国脸上的笑容不减，“就在河边吹吹风。” 　　“到处都能吹风，咋就要去河边呢？” 　　大伯娘那警惕的眼神，让沈良国的脸皮有些发热。 　　“那就在这院子外行吗？我有点事儿找他。” 　　正在自己房间修床脚的沈良轩，这才被大伯娘叫了出去。 　　那床有些年头了，昨夜沈良轩翻了个身，就忽然歪了一个床脚，把他瞌睡都惊没了。 　　大伯娘站在院门口，看着二人走到拐角处的榕树下坐下时，才转身进院门。 　　这个位置确实能吹到风。 　　而且还不小。 　　沈良国双手交握，看着远处，轻声道，“我确实有那个打算，你要是帮我，我不会少你好处。” 　　“我现在什么都不缺，你能有什么好处吸引我？” 　　沈良轩问。 　　“票，”沈良国眯起眼，“自行车票。” 　　沈良轩的神情很平静，这让沈良国惊讶又失望。 　　“我不感兴趣，同时我也明确地告诉你，”沈良轩指了指自家院子，“别打我家人的主意，你们家的事儿，只要不牵扯到我们，我不会管，也不会泄露什么。” 　　“那你让我说聪明话？” 　　沈良国眼中闪过怒色。 　　“聪明话，”沈良轩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难道就是让你过来引诱我做你的刀？” 　　“你！” 　　“良轩！进来帮我弄麻线。” 　　院子里传来大伯娘的声音。 　　“来了！” 　　沈良轩应了一声，对十分不满自己回答的沈良国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不是蠢货，不是你可以利用的对象，我的家人也不是！咱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说得容易，”沈良国嗤笑，“你爹和我爹可是亲兄弟。” 　　“那你自问，”沈良轩嘲讽地看着他，“你爹，你妈，你全家，有一个把我爹当成你们的亲人吗？” 　　沈良国抿紧唇，看着他进了院子，当院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猛地踢开了面前的石子儿。 　　“玩儿我！” 　　沈良国带着怒气回到家中，今天地里没什么事儿，每家只需要出一个人，杨氏蹭了个轻巧活儿，便上工去了，其余人都在家。 　　刚进家门，沈良国脸上的怒气便消失了，又是长辈心里的乖儿，孩子慈祥的父亲。 　　“你去找沈良轩了，是吗？” 　　沈良军忽然说道。 第20章 　　重回七十年代 　　沈从山正抱着大孙子在晒院子里晒太阳，小孙女趴在她妈，也就是良国嫂腿上，她刚拉了耙耙，良国嫂在给她洗屁股。 　　而良军嫂不愿意在院子里和他们相处，没瞧见人，应该是在自己房间。 　　沈良军一动不动地站在院门后，沈良国一进门，他就开口了。 　　“我找他做什么？” 　　沈良军的话，让沈从山和良国嫂纷纷看了过来。 　　“就是，”沈从山把大孙子放下，让他自己玩儿去，有些不高兴地看着沈良军，“你大哥没事儿找他干什么？和你一样，去揍人家，结果装伤还去医院花了那么多钱？” 　　说起这个沈从山就觉得来气。 　　“爹，”这话简直戳到了沈良军的痛处，他到现在都没整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疼，却没有伤，“大哥肯定去找他了！” 　　他有些委屈地对沈从山道，“这些日子，他老去找沈良轩，关系好过我了都！” 　　“良军，”沈良国皱眉，“说起这事儿，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意思？” 　　沈良军不满地追问。 　　“要不是高了那一处，这村里人能看咱们家的笑话吗？”沈良国一脸无奈，“你装伤不成反被扣了工分，这事儿村里都传遍了，对咱们家的影响多不好你不知道吗？” 　　“我没装！爹，我真没装！” 　　“你闭嘴！” 　　沈从山也是个爱面子的，自然明白沈良国接触沈良轩的意思，“你弟弟心里不痛快，也能理解，以后少去，面子做给外人看的。” 　　“知道了，”沈良国点头，又对还想追问自己的沈良军道，“我没去找他，我是去老祖婆那边，本来想找沈二爷的，可人家不在，我又回来了。” 　　“真的？” 　　沈良军半信半疑。 　　“我骗你做什么？” 　　“是啊，你们可是亲兄弟，”良国嫂在一旁帮腔。 　　这下沈良军心里舒服了，他回到房间，对睁开眼的良军嫂低声道，“都是误会，大哥和沈良轩没关系，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良军嫂咬牙，“你还真是好糊弄！” 　　“怎么说话的？” 　　沈良军顿时不悦地皱起眉头。 　　“瞧着吧，”良军嫂摸着自己的肚子，“可能孩子还没出世，咱们就得被扫地出门。” 　　说着，她露出略带讽刺的笑，“就像三叔那样，直接被分出去。” 　　“闭嘴！” 　　沈良军不乐意听她说这些。 　　杨氏常在家咒骂大伯和三叔一家，所以沈良军对这两家人也没有好感，他向来最听杨氏的话，杨氏不喜欢他就更不喜欢。 　　良军嫂最见不得他听杨氏的话，现在有了身孕，更恨不得让沈良军改变过来，可这那是一朝一夕能够改的。 　　刘知青把柴火捆好，旁边的沈青青便帮着把柴火装进背篓中。 　　“也亏遇见你，不然我一个人还真不知道怎么装。” 　　刘知青笑道。 　　“都是小事儿，”沈青青有些羞涩地回过身，去弄自己的柴火，刘知青也赶忙学着刚才对方的样子，把柴火装好。 　　二人下山时，正好碰见上山砍柴的大伯娘和沈良轩。 　　“刘知青，青姑。” 　　沈良轩先看见她们，便打了招呼。 　　沈青青脚步一顿，慢了一步在刘知青后面，借着对方的柴火遮住了自己紧张的双眸。 　　“大婶儿，这天热，山里有蛇，可得小心些，刚才我和青青就遇见一条青竹飙，可吓人了！” 　　那蛇青色的，虽然长得纤细，却是毒蛇。 　　“哎哟，那可得小心些。”大伯娘和沈良轩侧身，等她们过去后，才继续往前走。 　　沈青青还听见沈良轩正和他妈说，要是遇见没毒的蛇，就逮回去吃。 　　“青青，你不对劲儿哦。” 　　到了山脚下，二人歇了一会儿，刘知青调笑道。 　　“什么不对劲儿？” 　　沈青青一脸疑惑地看过去。 　　刘知青指了指她的脸，“刚才，你脸红了。” 　　“那、那是热的。” 　　沈青青轻抿了一下红唇，又冲刘知青笑道，“你可别说我，你脸更红呢。” 　　“是吗？” 　　刘知青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肯定是热的。” 　　“我也是。”沈青青补了一句。 　　“是是是，”刘知青轻笑，想起自己的对象，又叹了口气，“我和我对象本来准备结婚了的，可下乡没分到一块儿，一年也见不到几次。” 　　“你们可以写信呀。” 　　沈青青笑道，“以书信传情，等你们老了的时候，拿出那些书信，未尝不是一种浪漫。” 　　“你这话倒是让我豁然开朗，”刘知青眉宇间的轻愁顿时散开，“那我可得好好收着那些信，不能丢了。” 　　“嗯！” 　　沈青青使劲儿点头。 　　原本想蛇肉的沈良轩啥也没瞧见，砍了柴后，母子二人便下山了。 　　“哎哟，又吵架了！” 　　路上遇见两个婶子，其中一位凑过来和大伯娘说起刚才瞧见的事儿，“打得可厉害了，老吴家的脸都抓破了！” 　　“怎么又打起来了？” 　　一听是老吴家的，大伯娘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说是李家这边发现老吴家的新媳妇虐待前面的孩子，这不，能不打起来吗？” 　　大伯娘叹了口气，和她们又说了几句后，便让歇在一旁的沈良轩起身回家了。 　　“妈，老吴家的和老李家的婶子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孩子，坐下来好好说呢？” 　　沈良轩已经忘记这两家是谁，又有什么矛盾了，于是故意挑起话题。 　　“人家老李家的姑娘嫁到老吴家的时候，那叫一个水灵啊，可你那吴大婶子就磨着人家，这才嫁过去半年，就瘦巴巴的了，后来拼命生下一个姑娘，大人没了，小姑娘也不招你吴大婶一家的喜欢。” 　　“现在小姑娘一岁多了，她那后娘就让她洗一家人的衣服，这老李家的能不气吗？” 　　沈良轩皱眉，“她爹也不管管。” 　　“有后娘就有后爹，”大伯娘摇头，“偏偏老李家要把姑娘带走，他们还不愿意，非要老李家给五十块钱！” 　　“五十块？这也太…。” 　　“老李家就一个闺女，还给吴家祸害了，当年要不是看小两口青梅竹马，这婚事还成不了呢。” 第21章 　　重回七十年代 　　“造孽哦。” 　　大伯娘说到最后，忍不住又叹了一句。 　　清风佛面，沈良轩眼中闪过几分难以捉摸的情绪，好些人啊，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不容易了。 　　“我来吧！” 　　沈从石刚准备抱些柴火进屋，就被远远跑过来的文知青给拉住了。 　　看着费力抱柴的文知青，沈从石叹了口气，“我说文知青啊，咱们那事儿都过去了，我现在呢，也没事儿了，你啊，就别往我这边跑行吗？” 　　“您的伤哪里好了，还在呢。” 　　文知青转过头，看了眼沈从石脑门上的结疤。 　　“真的好了，”沈从石见他有些费力，便不顾对方阻拦，轻轻松松地就把那柴火扛进了灶房，“我这大老粗，皮糙肉厚的，文知青不用担心，还是回知青所看看书什么的。” 　　“看书随时有空，”文知青正说着呢，便瞥见竹椅上放着的竹片，瞧着上面刻板的字，他微微一愣，“这是？” 　　“我刻的，怎么样？” 　　沈从石拿起来给文知青看。 　　“不错，”文知青正看着呢，沈从石忽然盯着他。 　　“沈三叔，我可以帮什么吗？” 　　文知青非常上道。 　　“教我画画吧。” 　　当沈良轩得知文知青在教沈从石画画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的，“三叔，你学什么画啊？” 　　“花呗。” 　　沈从石拿起竹棍便在泥地上画了两片花瓣，“怎么样？” 　　“挺好看。” 　　“别说，人家知青就是知青，懂的会的都比咱们乡下人多，”沈从石说着，又看向他，“你没事儿也过来学学。” 　　“好呀。” 　　沈良轩正愁怎么完全脱离半文盲呢，这下倒是送来了一个好机会。 　　见沈从石坐在那，右手都拿着竹棍在那比划着，沈良轩轻声问道，“要不，让我妈去…” 　　“再等等，”沈从石重咳一声，看向不远处的田地，眼中带着笑意，“等秋收后吧。” 　　庄稼收了，时间也多了些，到时候…。什么都可以做的。 　　沈良轩闻言坐在他身旁，一同看向即将能收的庄稼，热风袭来，也不觉得热了。 　　“明儿一早，大家就各就各位，知道吗！” 　　队长在土坎上的高处，流着汗，涨红着一张脸，扯着嗓子和大伙儿道。 　　“知道！” 　　明儿就秋收了！ 　　大伯娘和沈大伯的脸上全是笑意。 　　秋收后，就能分第一批新粮了，这能吃上新米，自然想想都是高兴的，大家伙儿家里的存粮多多少少都紧着。 　　大人还好，可孩子却经不住饿的。 　　“等分了粮，让你爹去肉联场那边买两斤肉，你想咋吃？” 　　踏着夕阳回家的路上，大伯娘笑眯眯地问沈良轩，沈良轩也受她的感染，眉梢间染上了几分喜气，“都成，您想吃什么？” 　　“我问你，你还问我了，”大伯娘轻笑着给了他一下，“甭管你爹，你想吃啥我们就做啥。” 　　“别光顾着我，到时候每人都有自己爱吃的才行。” 　　沈良轩回头去看沈大伯，沈大伯正在和旁人说话，那旱烟杆拿着手里，时不时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打着晃儿，好几个黑脸汉子随着他们的谈话内容而放声带大笑。 　　“瞧着他那高兴样儿，”大伯娘也跟着回头看了眼，顿时失笑，“不过今年的庄稼确实比前一年好，交了粮税，咱们分到的粮食能比前一年多。” 　　“咱们的日子一定会一年比一年好的。” 　　沈良轩笑眯眯地说道。 　　“是啊。” 　　大伯娘也跟着点头，下一句却让沈良轩加快脚步前行，“我和你爹要是有个孙女孙子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不远处，沈青青背着背篓跟在家人后面，她时不时将视线投向沈良轩那边，沈良轩回头看沈大伯时，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接着赶忙垂下头。 　　到家时，她脸上的红晕这才消散。 　　沈祖婆坐在堂屋侧门处吹着还带着燥热的夜风乘凉，见他们回来，冲灶房那边喊了一声，她大孙媳妇便应着，把水壶拿了出来，让累了一天的家人喝水，不多久便能吃饭了。 　　“青青啊。” 　　沈祖婆冲沈青青招手，刚洗了脸的沈青青上前。 　　她额角的碎发此时湿漉漉的，那双杏眼里的羞意还未完全散开，“奶奶。” 　　“欸，”沈祖婆伸出苍老的手握住沈青青的手，轻拍了一下后，笑问道，“可是遇见什么好事儿了？” 　　沈青青有些紧张，却笑道，“奶奶，您今天喉咙好些了吗？” 　　见她岔开话题，沈祖婆也没再逗弄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孩子，你好好的啊。” 　　沈青青的心忽然一酸，她蹲在沈祖婆身旁，趴在对方的瘦弱的膝盖上。 　　“这么大人了，还讨食儿呢？” 　　沈大娘端着菜从旁过，瞧见这一幕后，笑道。 　　“妈，我来，”沈青青起身端走了沈大娘手里的菜，沈大娘转头看向沈祖婆。 　　“娘，青青这孩子也不小了，该议的事儿也得开始了，您有相中的人家吗？” 　　沈祖婆拿过一旁的拐棍，撑起身，看着沈大娘，“相中的人家还没有，不过没相中的却有一家，你是她娘，虽说一碗水怎么端都有些歪，可也不能太歪了，青青这孩子是我养大的，她的事儿，我心里有事。” 　　没理会沈大娘越发尴尬的神情，她继续道，“你只需要把你心里的那户人家给划掉，就是了。” 　　说完，便慢慢进了堂屋。 　　院子里的人多多少少听见了一些，沈二爷将旱烟裹好，看了眼自己刚准备抱起孙子的婆娘，沈二娘立马扬起笑，走到沈大娘身旁，将其拉进了灶房。 　　“大嫂啊，我想着明儿就收庄稼了，今儿晚上是不是得带点油腥儿，明儿干活也有劲儿不是？” 　　站在饭桌前的沈青青将手里的菜轻轻放在了中央。 　　“不许哭。” 　　沈祖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青青深吸了一口气，笑颜如花地转过身，“谁哭了？奶奶您坐，我去灶房帮忙。” 　　“去柴房那边把干柴捆一块儿，灶房那边人手多，忙得来。” 　　“好。” 　　沈青青点头，走出院子，踏进柴房那一瞬间，眼泪便滑落下来了。 　　她不是沈大娘的亲生女儿。 　　沈大娘嫁进来，就接连生了三个儿子，可个个身子骨都不好，大儿子六岁的时候，差点病死了，二儿子三儿子也病歪歪的，沈大娘夫妇心里急啊。 　　一天夜里，沈祖婆就带着他们夫妻，去村尾找了三阿公，三阿公告诉他们，得收养一个女娃，这个女娃明里带福，能让三个兄弟脱离病灾。 　　顺着三阿公给的条件，沈祖婆把才有半岁大的沈青青抱回了家。 　　沈青青进了沈家门后，三个哥哥的身体果然一天好过一天，可她太小了，沈大娘夫妇白天忙着下地干活儿，晚上回家还要被三个闹腾的儿子折腾，也就没什么时间照看沈青青。 　　所以沈祖婆带着她吃，带着她喝，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人带大，沈青青和沈祖婆的关系也是最亲昵的。 　　随着三个哥哥成家有了孩子后，沈大娘眼看着家里地方越来越小，便开始打沈青青的主意了。 　　“我也没说错啊，这女娃哪有不嫁人的？”沈大娘正在灶房抱怨，“村里和青青一样大的女娃，好些孩子都有了！娘这个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耽搁的也是青青啊。” 　　沈二娘看了几眼和鹌鹑一样不说话的侄媳妇们和自家儿媳们，笑道，“娘心里肯定有数，大嫂，你啊也是为了青青着想，这我能理解。” 　　“我也没刻薄过她，”沈大娘抿了抿唇，显然底气不足，没刻薄过，也没关心过，“算了，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再过一两年还不落事儿，那青青可就成老姑娘了。” 第22章 　　重回七十年代 　　几个儿媳妇就当自己聋了，可吃过晚饭，收拾好各自回到屋子里时，还是忍不住对自己的男人，悄声说起沈大娘在灶房里的那番话。 　　沈大爷有三个儿子，沈二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已经出嫁好几年了。 　　沈大爷的三个儿子听完后，纷纷皱起眉头，叮嘱自家婆娘，多顾着点青青。 　　沈二爷的两个儿子听完后，给她们出主意，只要沈大娘想要和青青说话，就把青青往沈祖婆那带，沈大娘是最怕沈祖婆的。 　　再说沈二爷两口子。 　　听完后，沈二爷眼皮都不带动的，“大嫂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不过是想着自己娘家那侄儿死了婆娘，没找到命硬的，想让青青过去，也不想想那侄儿的性子，也不怕亏了心。” 　　“好歹是养了这么久的孩子，又是个性子好的，”沈二娘翻过身来，“要不，我帮着看看，当然得经过娘。” 　　“看看吧，青青是个好姑娘。” 　　夜色越发深，沈良轩却没什么睡意，他索性起身，来到院子里坐下乘凉，夜风确实比白日里的风清凉了不少。 　　重病的那段时间，畏惧寒冷，可如今沈良轩却恨不得有一台空调放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使劲儿吹。 　　小坐了一会儿后，沈良轩还是回房了，明儿要起早，可不能耽搁了。 　　他不知道，此时还有一个人也没睡，她坐在院子侧边，一直看着沈良轩所在的院子，一直到天色渐白，她才打了冷水清洗，接着走进了灶房。 　　秋收的时候为了让大伙儿打起精神干活儿，副队长会起头唱歌，好些歌沈良轩都给忘干净了，为了不让人看出端疑，只得垂着头铆足劲儿干。 　　李志红发现他没唱，还问他。 　　“我累得很，”沈良轩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汗水，“哪里还有时间用嘴啊。” 　　李志红却笑话他是害羞了。 　　沈良轩给了他一下，没再解释。 　　不远处的沈良军时不时地往他这边看，沈良轩就当没瞧见。 　　汗流浃背的干了好几天的活儿，这才收完了庄稼。 　　男人们收庄稼，女人们就在大地坝那边翻晒粮食，再把玉米杆和稻杆都捆起来堆积好，这也是要分给大家的，虽然每家每户不是很多，但这么好的东西大伙儿都喜欢。 　　这些可以用来垫在床板上，冬天睡着暖和。 　　实在不行的，就拿来做柴火。 　　“总算是忙完了。” 　　李志红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坐在沈良轩身旁，看着空荡荡的田地，露出笑，“接下来就是翻土，挖田引水。” 　　地里还得种豆种瓜，田里的水不能断，不然明年开春的时候牛下田也费劲儿。 　　“你知道吗？长风哥回来了。” 　　李志红忽然说道。 　　沈良轩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清瘦的青年，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放假” 　　“不是，”李志红笑了笑，“是回来帮忙干活的，你说队长也真是，村里这么多人忙足够了，还要让长风哥回来干活儿。” 　　“志红，”沈良轩的脑子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侧头去看李志红，“长风哥和秋燕…” 　　“没事儿，”李志红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没事。” 　　他眼睛有些红。 　　沈良轩张了张嘴，最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就好。” 　　少年春心开时，谁没有在心里藏过一个姑娘呢？ 　　李志红的心里就藏着一个姑娘，那姑娘叫名秋燕，嫁给了长风哥。 　　“秋燕嫂，”沈青青将挺着大肚子的秋燕拉到一旁坐下，自己拿起竹条开始捆那些晒得半干的玉米杆，“你现在身子重，这蹲在地上的活儿，还是少做。” 　　秋燕明艳的面容露出一抹笑，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快生了，生了我就能漫山遍野地跑。” 　　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她的肚子比一般人的大，长风觉得不对，便硬拉着她去医院检查后，说是双胎，可把队长一家喜坏了。 　　这双胎确实比一般人要累一些。 　　也更要小心一些。 　　“还跑呢，”旁边一个小媳妇闻言轻笑，“那时候你不是去漫山遍野地跑，而是追着不听话的孩子到处跑。” 　　这话又引起不远处几个妇人的注意，三两下便加入了话语中。 　　沈青青是她们几人中唯一一个还没出嫁的，她默默地做完自己的事儿，刚抬起头，便见李志红扛着稻杆来了，再往后一瞧，沈良轩也扛了一大捆。 　　她赶忙站起身，李志红和沈良轩过来放下东西后，递过去两碗凉的老茶水。 　　“谢谢。” 　　沈良轩接过，一饮而尽。 　　秋燕看着李志红和沈良轩，笑道，“这么多年了，你们两还和双胎兄弟一样，见到这个就能看见另一个。” 　　“那是，”李志红也笑着，视线却没在秋燕身上，他一把揽住沈良轩的肩膀，“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是，”把碗还回去后，沈良轩冲沈青青笑了笑，便又和李志红去扛东西了。 　　沈青青将碗快速在另一个水桶里清洗干净放好，又继续忙刚才的事儿，秋燕歇了一会儿，也没闲着，帮忙递杆。 　　下坡路上，沈良轩侧头去看李志红，“还挺淡定。” 　　“我手心都出汗了。” 　　李志红伸出手，腼腆一笑，“别笑话我，对着她，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容易紧张。” 　　“谁笑话你了，”沈良轩一手拍过去，语气却十分认真，“志红，该忘的就得忘，于人于己都是好事。” 　　“我知道。” 　　李志红一把将他往前推着走，沈良轩只听见他扯着喉咙道，“这些事儿还用你告诉我？” 　　前面被推着的沈良轩轻叹了一声，迎面走来的长风笑看着二人，“怎么还和孩子一样？” 　　这时候，沈良轩感觉推着自己的手一紧，他连忙道，“长风哥，我总感觉今儿要下雨。” 　　李志红也探出头叫了一声长风哥。 　　长风对他笑了笑，又抬头看了看天，“下午应该不会下雨，不过晚上可就说不定了。” 　　这晚上下了雨，明儿一早还不能马上晒粮食，因为地上是湿的，晒也白晒。 　　“那我们先去忙了。” 　　见李志红和鹌鹑似的不说话，沈良轩笑着把他推在前面，冲长风说了一句，便快步走了。 　　长风回过头，看着二人的身影，忽然一笑，“年轻人啊…。” 　　其实他也就比二人大几岁，可到底是成了家，肩上的担子比没成家的小子重了不是一星半点。 　　“我是不是没出息？” 　　埋头干活儿时，李志红忽然道。 　　“那我呢，我有出息吗？” 　　沈良轩反问。 　　李志红毫不犹豫，“没有。” 　　沈良轩：…。 　　“我更没有，哈哈……” 　　李志红放声大笑，田野间，他的声音穿透了对面的山林，真实而无奈。 　　沈良轩没有半分笑意。 第23章 　　重回七十年代 　　当天晚上下起了小雨。 　　一家人坐在堂屋门口，时不时便抬头望院子里看去。 　　“这雨来得不是时候。” 　　沈大伯一边裹着旱烟，一边略带愁道。 　　“可不嘛，”大伯娘在一旁搓麻线，脸上也带着轻愁，偏偏外面的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这粮食刚收上来，还没晒好呢，就来了雨。” 　　这要是下一晚上就算了，可要是接连着来，那粮食会发霉的。 　　“瞧着下不大。” 　　沈良轩在一旁道。 　　可晚上睡觉时，沈良轩还是失眠了。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搁在以往，屋外传来的细雨声，是很好的入眠音。 　　可如今一想到仓库里堆积的粮食，沈良轩就有些心烦。 　　和他一样的人，白岩村多着呢。 　　沈从石都没睡，就坐在门前看着。 　　队长倒是没去门前，可却坐在床上，时不时叹一口气，把他老婆都弄得心烦起来。 　　“睡吧，说不定明儿就停了。” 　　队长只得躺下，可闭上眼好久，都没有睡着，只得在心里祈祷：快停吧…。 　　第二天早上，沈良轩是被沈大伯的声音惊醒的。 　　“哎呀，没下啦！” 　　沈良轩翻身而起，走出堂屋一看，虽然地面是湿的，可朝阳已经在天际缓缓升起，今天又是个艳阳天。 　　他露出笑，“今儿晒一天，明儿再来一天，粮食就晒得差不多了。” 　　“是啊，”沈大伯连连点头。 　　吃过早饭后，一家人都去大坝那边帮忙了。 　　粮食收了，接下来就是翻地，然后种红薯和芋头啥的。 　　可挨傍晚的时候，大雨忽然来了！ 　　在地里干活儿的人们愣了一下后，纷纷丢下锄头，往大坝那边跑去。 　　李志红和沈良轩跑得飞快。 　　虽然大坝那边守着不少人，可这大雨忽然就来了，根本来不及，只希望别全给弄湿了。 　　“贼老天！” 　　李志红骂道。 　　“ 说什么呢！咱们可是靠天吃饭，”追上来的吴旺家瞪了他一眼。 　　这庄稼人可是靠天吃饭的。 　　虽然现在禁止了牛鬼蛇神这套，可心里的敬畏是存在的。 　　李志红自知说错了话，更加快地往大坝那边去。 　　沈良轩晃眼瞧见一人从小路那边滚了一小块土坎，他脚步放缓，让李志红先走。 　　雨水打在身上，头发衣服全湿了。 　　沈良轩一把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捋，接着爬上那小土坎，走近了才发现，摔倒的人是沈青青。 　　“青姑？” 　　沈良轩赶忙过去，想把人扶起来。 　　沈青青疼得眼睛都红了，听见沈良轩的声音时，她吓一跳。 　　雨水让她狼狈不已，又摔了一跤，身上全是泥。 　　“扭到了？” 　　沈良轩见她没说话，便蹲下身，视线看向沈青青的右脚踝。 　　“没事儿，”沈青青扯了扯嘴角，自己扶着土坎站了起来，现在的雨已经大到人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你快去大坝那边！粮食要紧！” 　　他当然知道粮食要紧，可现在周围的人都去了，沈青青的脚踝已经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可见十分严重。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直接蹲在沈青青面前道，“那边人够，来，我背你去郑伯那。” 　　沈青青吓一跳，急忙往后靠，“不用了，不用了！我没事。” 　　“什么没事儿，”沈良轩侧头，拧起俊眉，“你要是不想多受罪，就上来。” 　　“我…” 　　“沈祖婆这些日子本就身体不好，你要是再不顾着点自己，她会生气的。” 　　沈良轩说完，便又示意她上来。 　　沈青青咬了咬唇，最后还是往旁边移了移，疼痛顿时袭来，让她差点狼狈地蹲在地上。 　　但她强忍着，“我真没事，你快过去吧，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沈青青十分坚持，沈良轩索性不劝了，他沉默地起身快步离开。 　　看着沈良轩的背影，沈青青还挥了挥手。 　　而沈良轩来到大坝时，粮食已经被收进去了，只是人再多也比不上老天爷下雨的速度，他快速找到沈青青的大哥，低声跟他说了沈青青的位置和情况后。 　　沈青青的大哥便跑去找她了。 　　最后沈青青被十分生气的大哥送到了郑伯那，又一路背着她回家。 　　到家时，雨势减小，却不见停。 　　沈祖婆一看她被背回来，赶忙上前。 　　得知情况后，让沈青青的大哥把人送回房里，再给她找了干衣服，换好后，沈祖婆才问道。 　　“听你大哥说，良轩本来要送你去村医那边的，是吗？” 　　沈青青点头，“是。” 　　“你为什么不让他送你呢？” 　　沈青青笑了笑，“不严重，我能感受到。” 　　闻言，沈祖婆用拐杖指了指她已经肿了两倍多的脚踝，“都这样了还不严重？是不是觉得还没断腿啊？” 　　“没有，”沈青青握住沈祖婆的手，“奶奶，我心里有数的，再说了，那雨多大的，不得紧着粮食啊？” 　　“粮食要紧，可全村去了一大半，”沈祖婆轻叹一声，反手拉住她，“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可面上咱们都是沈家的，你还是他的长辈，外人是不会说什么的。” 　　沈青青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她垂下眼，“不会有下次了。” 　　“青青啊，你是不是…。” 　　“奶奶我想睡一会儿，”沈青青抬头笑道，“昨晚一直担心雨会不会连着下，所以没睡好，晚饭就麻烦几位嫂子了，不用叫我，我想多睡会儿。” 　　沈祖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亲自给她拉上被子，再轻轻拍了拍，“那就好好睡。” 　　等沈祖婆出去后，沈青青才拭去眼角的泪。 　　他们之间的辈分，沈青青比任何人都清楚。 　　即便她是收养的，可辈分就像是枷锁一样，沈青青不敢逾越半步。 　　家里好几个侄儿侄女呢，奶奶年纪大了，即便奶奶不在乎，可她不能不在乎，毕竟流言比任何利器都伤人。 　　沈良轩一家都洗了个热水澡。 　　沈大伯和大伯娘还在那说起抢收粮食的事儿。 　　“根本来不及，我和吴三婶儿都只有自己扑在那竹垫上，可雨来得太快太猛了，”大伯娘的头发还有些湿，她手里拿着干布，在那擦。 　　“今年的雨水多，”沈大伯抽着旱烟，“我记得良轩十三岁的那年雨水也多，还没收庄稼呢，大雨就接连不停地下，后来没法子了，咱们冒着雨收粮食。” 　　“那雨下了几天呢？” 　　沈良轩问道。 　　“收了粮食后，还接连下了三天。” 　　沈大伯伸出手，满脸凝重，“只有用火烘，可不能间断，不然就全完了，那两天，我和你妈眼睛都没闭过。” 　　“说这些做什么，”大伯娘听着就觉得揪心。 　　她看向沈良轩，“你说青青脚扭伤了？” 　　“嗯，很严重，”沈良轩想到沈青青那强性子就忍不住皱眉，“太强了。” 　　“毕竟是姑娘，脸皮薄。” 　　大伯娘笑道，“好在你也算机灵，跟她大哥说了。” 　　“不只是她，”沈大伯又说起这次因为抢粮而发生的意外事故，“长风的手也扭伤了，还有良国，说是人太多，把他的脚给踩伤了。” 　　沈良轩听到这，强忍翻白眼的冲动，“长风哥我信，大堂哥的伤水分太大，我不信。” 　　“什么叫水分太大？” 　　大伯娘疑惑地看着他。 　　“我亲眼瞧见，”沈良轩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几个叔叔从他旁边路，就一个叔叔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后跟，结果他抱着脚大叫，说是脚背疼得很。” 　　沈良轩都想踢他一脚了。 　　“这有什么装的，”大伯娘不认同，“你可别胡说啊。” 　　“当然有装的，”沈良轩轻哼一声，“上次他来咱们家道歉，结果被我捣乱，没达成他想要的效果，后来村里不是有一些风言风语吗？小部分说咱们的，大部分是说他的。” 　　这些年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好感，就因为那件事儿有了点意外，沈良国自然不甘心。 　　“刚才他痛叫的样子，还有向队长和村里人慷慨激昂地说自己没事儿，重要的是粮食，得到了不少称赞吧？” 　　沈良轩太清楚了沈良国是什么人了，“以后啊，那些闲话就会少多了。” 　　沈大伯和大伯娘对视一眼。 　　见此，沈良轩清咳一声，“我也不是故意说人坏话。” 　　“倒也不能完全算是坏话，”其实沈大伯当时也愣住了，怎么就踩得那么严重呢？ 　　“但没证据的事儿，咱们少说。” 　　“知道了爹。” 　　这场雨虽然大，可却在吃过晚饭没多久便停了。 　　第二天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 　　队长让副队长带人守着大坝那边，要再出现天不对的时候，他也赶忙带人过去。 　　好在一天下来，都没有雨。 　　刘知青知道沈青青扭伤了脚后，特意来家里看她。 　　“这也太严重了，”看完沈青青脚踝的刘知青皱起眉头，“会不会伤到骨头了？” 　　“有一点，”沈青青点头，“不过不是很厉害，过几天就好了。” 　　刘知青瘪嘴，“这话你骗别人行，骗我就算了，”她比划了一下沈青青的肿度，“没有十天，你别想两只脚走路。” 　　沈青青轻笑，“那我努努力，争取九天就能两只脚走。” 　　刘知青被她逗笑。 第24章 　　重回七十年代 　　“刘知青来了啊，”沈大娘回来，听见屋子里有不怎么熟悉的声音，便走了进来，发现是刘知青后，她笑道，“还没谢谢刘知青教我那大孙子识字呢。” 　　刘知青一看见她就起身了，“没事儿没事儿，我也是逗孩子玩儿。” 　　在沈大娘还想说话时，刘知青已经转头对沈青青道，“我想起知青所那边还有事儿呢，就先回去了，你注意点脚知道吗？” 　　沈青青笑着点头。 　　“那婶子，我就先走了。” 　　刘知青走后，沈大娘眉头微皱，坐在沈青青身旁，“我还没说什么呢，她就着急走了？” 　　“娘，”沈青青微微一叹，“刘知青自己也在看书学习，没空教孩子的。” 　　“那她还有空到处串门。” 　　沈大娘说完，又想起沈青青和刘知青二人关系不错，顿时看向她，“你也把你大侄儿的事挂在心上一些，你们关系好，你提一两句，指不定能成。” 　　“嗯。” 　　半垂着头的沈青青随口应了一声。 　　沈大娘没听出异样，心满意足地走了。 　　她走后，沈青青看向木窗，又叹了一口气。 　　“良轩！” 　　中午下工时，沈从石叫住沈良轩。 　　“三叔？” 　　沈良轩让李志红他们先走，上前和沈从石说话。 　　“也没别的事儿，就问问你，”沈从石清咳一声，扫了一眼往这边凑的黄老疤，将沈良轩拉到一旁，“那什么，你回去问问你爹，什么时候得空，咱们去幸福村。” 　　沈良轩双眼一亮，见此沈从石连忙打住他。 　　“不是你想的那个，”沈从石一本正经，“那边不是在搞山沟引水吗？一天最多有八工分呢。” 　　“那成，我回去问问。” 　　沈良轩笑了笑，冲他挥了挥手便往前去了。 　　“这小子…。” 　　沈从石摸了摸下巴，黄老疤从边上过来，“看你那春心荡漾的样儿。” 　　“好好说话。” 　　沈从石踢了他一脚。 　　黄老疤哈哈大笑，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深觉丢人的沈从石一把推开他，大步向前走去。 　　见此黄老疤笑得更猥琐了，也跟了上去。 　　两个年龄都不小了的人，在路上你追我赶，瞧着可乐得很。 　　沈良轩路过沈青青家门前时，想到对方的脚踝，他脚步稍缓，在听见沈青青招呼院子里的孩子跑慢些后，沈良轩笑了笑。 　　在他走后不久，拄着拐杖的沈青青来院门这捡东西，正好瞧见小路上的沈良轩。 　　她立马靠在院墙上。 　　“姑姑，你脸好红呀。” 　　小孩过来抱着她的腿。 　　沈青青连忙把捡起来的木球给他，“和哥哥们去那边玩儿。” 　　等孩子蹦蹦跳跳地去玩儿后，沈青青才又看向那条小路，可沈良轩的身影已经不在那了，即便如此，沈青青也在那站了好一会儿。 　　堂屋门口，半躺在竹椅上的沈祖婆静静地看着沈青青。 　　“爹，三叔刚才让我问您，什么时候得空去幸福村那边一趟。” 　　沈大伯倒是很淡定，“他是不是说那边有活儿做。” 　　“说是山沟引水，需要人。” 　　正在洗手的沈良轩回着。 　　沈大伯轻笑，“这倒是真的，不过那边人早就满了。” 　　“那也可以过去瞧瞧热闹，”把窝窝头端上来的大伯娘瞪了他一眼，“到时候，你记得带他走山道那边，素芬家就在边上，能瞧见。” 　　“我又没去过。” 　　沈大伯看着她，“要不，咱们一块儿去？” 　　“也成，”反正最近地里也不缺人，能抽空出来，大伯娘笑眯眯地招呼着他们，“快吃饭。” 　　结果下午没能上工。 　　因为大雨又来了。 　　“这刚晒了一上午，估计还没完全晒干呢，”沈大伯背着手，站在堂屋门口，看着那漫天大雨一脸的愁。 　　沈良轩埋头修整锄头，大伯娘在做草鞋，不远处的墙角放着一瓷盆，接着雨。 　　这草房漏雨是常有的事儿。 　　好在房间里没漏。 　　一般大雨过后，都会抽空加盖草房易漏的地方，不然迎来下一次大雨，家里的盆可能都不够用。 　　家家户户看着眼前这雨都在发愁。 　　就在沈良轩一家说话的时候，老李叔来了。 　　他带着斗笠，因为雨太大的关系，除了脑袋，身上或多或少都被风雨吹湿了。 　　“老弟啊，”老李叔也多寒暄，“我这要不是没法子了，也不会到处借钱，可老吴家没一个好东西啊！我那外孙女，还没桌子高呢，就被那黑心的指使着干这个，做那个！” 　　“就昨天，孩子额头磕破了，那血流了不少啊，可老吴家没一个人心疼的，”老李叔说着就哽咽起来了，“我们老夫妻就那么一个女儿，原本想着嫁在同一村，随时能照应，可是呢？女儿没了，留下个姑娘，还不被他们当个人！” 　　沈良轩和沈大伯对视一眼。 　　大伯娘叹道，“这吴家，也不能太过了，到底是他们家的孩子啊。” 　　“不是个儿子，所以不稀罕呗。” 　　老李叔摇头，“所以我们商量了，他们要的五十块，我们就是借，也得借上给了，把孩子接过来，以后啊，和他们老吴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伯娘忽然想起老吴家的情况，“我记得吴老大的妹妹还没出嫁吧？” 　　“是，”老李叔点头，“那孩子更不是人哦，不是她的娃，要么打要么骂。” 　　“她可是在议亲，”沈良轩立马明白了大伯娘的意思，“这孩子他们不养，你们带回去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就算是给断亲钱，那也不能张口就来。” 　　“就是，那姑娘妈的命也是命啊，”大伯娘连连点头。 　　“先找队长，请他出面说说，吴家要是坚持，那咱们就给，但是事情闹大了，那也是他们吴家吃亏。” 　　沈大伯给大伯娘使了个眼色，大伯娘起身回房，出来时给老李叔塞了五块钱，“我们家，也就这么个情况，你别嫌少。” 　　“这是什么话？” 　　老李叔赶忙起身，“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说实话，谁家不是那么个情况，我心里都清楚着呢，你们放心，这钱我一定尽快还。” 　　接着又看向沈大伯，还没张口，沈大伯便道，“我现在也没事儿，就跟你去队长家坐坐。” 　　“欸欸。” 　　老李叔眼眶一红，二人往队长那边去了。 　　没多久沈大伯便一个人回来了。 　　“怎么样？” 　　大伯娘问道。 　　“队长和老李去吴家了。” 第25章 　　重回七十年代 　　沈良轩将凳子拉过来，沈大伯顺势坐下，他手里的旱烟杆里是新裹上的旱烟，一看就是在队长那边裹的。 　　“这都在同一个村，别闹得太过分，好歹低头不见抬头见啊。” 　　大伯娘说。 　　雨还在下，不过已经小了不少。 　　沈良轩把之前接满了瓷盆拿出去，倒了后再放回来。 　　沈大伯侧头看他， “良轩，长风说他们纸厂需要杂工，不是长做，一个月连续做十天，八块钱。” 　　长风一个月才三十块，这杂工十天八块，其实也就比正式工少一点点。 　　“这可是好事儿啊，”大伯娘连忙看向沈良轩， “这一个月八块，一年也差不多有一百块了!” 　　“还要人吗?” 　　沈良轩问。 　　“要，”沈大伯点头， “不过没多少人去，也是因为这活儿要求识字，最好会算数。” 　　“那我过去跟长风哥说一声。” 　　沈良轩起身，在这个时候，能自己做生意实在少，能赚一点是一点。 　　长风的手扭伤了，在家也没什么事儿，于是跟沈良轩说，明儿一早他们就去县城，沈良轩也不用带什么东西，就挨着他睡。 　　反正一个月才十天。 　　不想第二天，队长送他们的时候，长风便见沈良轩背了竹垫，沈良轩笑道， “这天热，我睡地上就行。” 　　长风笑着用没事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小子…。” 　　坐在牛车上，沈良轩看着身旁不断往后的景色，想起早上出发前大伯娘把家里的鸡蛋全给煮了，塞给沈良轩，让他和长风分着吃。 　　十二个鸡蛋，沈良轩以天热，一天吃不完就要坏的理由，留下了六个，剩余六个带上了。 　　沈大伯虽然没说什么话，却把他送到岔路口，直到沈良轩走了很远，回过头时还能看见对方的身影。 　　就站在那，如山一般。 　　“这是你第一次出门干活?” 　　镇上还没有班车，所以队长会直接把他们送到县城口，长风侧头看沈良轩，问道。 　　“嗯，”沈良轩看向他，笑道， “出门时，我爹妈一直叮嘱我要勤快，不能偷见耍滑。” 　　对于沈良轩，在长风的记忆中，他沉默寡言，可却不是偷见耍滑的人，也不是别人说一点，就只做一点的人。 　　他有自己的主见，只不过像是被什么压抑住似的，什么也都藏在心里。 　　“我第一次出门的时候，我爹，”长风指了指赶车的队长， “生怕我做错事儿，第二天就被赶回家了。” 　　队长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那可不，我和你妈连着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沈良轩闻言也笑。 　　“其实出门在外，自己心里都有一杆秤，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长风又道， “外面不比家里，有些人看着是朋友，可却不能是真正的朋友。” 　　沈良轩深以为然，不过他没表露出来。 　　毕竟这辈子，他还没出过门。 　　见沈良轩听得认真，长风便说不少。 　　一直到太阳高高挂在空中时，他们才到县城。 　　这屁股都被颠疼了。 　　队长要去县城办事儿，所以到县城门口就和他们分开了。 　　“现在进厂还能赶上午饭。” 　　长风带着沈良轩往纸厂那边走，纸厂并不在县城里面，而是在县城门口往东走二十分钟的地方。 　　纸厂还挺大。 　　进出都需要一个纸牌，上面是工作区域和名字。 　　长风带着沈良轩去办好属于他的临时纸牌，再把他带回自己宿舍，一个宿舍住十二个人，味道并不是很好。 　　大男人太多，好在屋子不是很杂乱。 　　这时候也有人下工了，见长风带着人进来，个个热情地打了招呼。 　　沈良轩把东西放下，瞅了瞅长风的床铺，他在下铺，正好旁边就是一块空地儿，沈良轩指了指那地，对长风咧嘴一笑，像个傻小子。 　　“不忙，先去吃饭。” 　　长风带着他去食堂，三菜一汤，素菜素汤，长风说一周吃一次肉。 　　由于沈良轩还没开始干活儿，所以不能免费吃，他的得给饭票。 　　出门时，大伯娘便已经给沈良轩准备好了，所以沈良轩拦住了想给他买饭的长风。 　　谁家日子都不容易。 　　再说秋燕又快生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长风见沈良轩坚持，便也随他去了。 　　“哟，来新人了?” 　　两人刚找了位置坐下，便有一男子端着饭盘坐在长风身旁，笑眯眯地冲沈良轩打了个招呼。 　　这人留着寸头，个头高大，厂服在他身上像是…。模特装一般。 　　沈良轩看他的第一眼，便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直到长风开口介绍时，沈良轩才恍然记起。 　　齐志缘，家中上有一常年吃药的父亲，下有身体不好的女儿，早年生活窘迫，八十年代末开始替人写歌，捧红了无数小生和各个组合。 　　一直到网络年代，已经四十多的齐志缘在网络上发了一段自己清唱的视频，一夜爆红，在沈良轩重病期间，对方已经拿下不少奖项了。 　　“你好你好。” 　　沈良轩忙起身，伸出手。 　　齐志缘和长风一愣，不过反应极快的齐志缘赶忙伸出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像领导那样和我握手呢。” 　　这话惹得二人一笑。 　　坐下后，沈良轩静静听二人说话。 　　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这可是以后的大明星。 　　而且沈良轩也喜欢听他的歌。 　　即便生活那么难，可还是带着希望前行。 　　齐志缘就住长风的上铺，也难怪和长风关系好。 　　吃过饭，长风把沈良轩领到杂工那边报道，此时那已经有四个人了。 　　“好好表现。” 　　长风见那边有人，也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明白了，他拍了拍沈良轩的肩膀说道。 　　“欸，长风哥你去忙吧。” 　　沈良轩排在最后一个人的后面，最前面那个进去待了十分钟左右，出来时有些垂头丧气，看样子发挥不是很好。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轮到沈良轩。 　　他走进屋子，里面是一个中年男人，他面前放着无数根小木棒。 　　“领导好。” 　　沈良轩过去。 　　“坐。” 　　男人伸手，沈良轩谢过后，坐下。 　　“把这些木棒搭建出来，要美观。” 　　沈良轩应下，开始动手。 　　没五分钟，那些木棒便全用上了。 　　他搭了一个小院子。 　　稳稳当当，男人碰了一下，都没有倒。 　　他有些惊讶，看了沈良轩两眼， “经常玩?” 　　“小时候爱玩。” 　　沈良轩笑道。 　　男人也笑了笑， “我的问题很简单，这里有多少根木棒?” 　　“三千两百二十六根。” 　　沈良轩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着。 　　在搭建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要问什么了。 　　男人非常高兴，沈良轩顺利也成了杂工。 　　跟着男人去干活儿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不仅是帮着收迭纸张，还需要细数一些出来，打包好，给人送过去。 　　用厂里半旧的自行车。 　　沈良轩二话没说，开始干活儿。 　　男人在一旁看了他十几分钟后，便离开了。 　　“担心啊?” 　　齐志缘见长风有些心不在焉，便问道。 　　“我也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我这边带一个人来就成，”长风确实有些担心， “没想到还有别的人。” 　　“杂工一个月只有十天，拿的钱也和我们十天的差不了多少，”齐志缘轻叹， “这么好的事儿，别人能不抓住机会塞人?不过我看那小兄弟也是个机灵的，你别太担心。” 　　长风扯了扯嘴角。 　　是他把人叫来的，结果碰上这事儿，万一没选上，那不得又回去啊? 　　“你来这边。” 　　齐志缘知道他手不方便，特意和他调换了位置。 　　而长风无意间瞥见他手腕上的咬痕，当下皱起眉头， “叔叔又发病了?” 　　齐志缘把衣袖往下一拉， “嗯。” 　　下午下工，长风跑来找沈良轩， “你小子厉害啊!” 　　“其实挺简单的，”沈良轩说起小木棒的事儿， “因为你跟我说过，要会算数，我当时就留了个心眼，没想到还真对上了。” 　　“走，吃饭去。” 　　长风笑道。 　　晚上齐志缘没在厂里吃，他在食堂打了饭，晚上沈良轩刚睡下，齐志缘便回来了。 　　“还没跟你说恭喜。” 　　齐志缘低声道，其余人都睡了。 　　“谢谢，快休息吧。” 　　齐志缘的父亲是被他伯父照顾的，但是每天晚上齐志缘都会回去和父亲一起吃饭，而他老婆则带着女儿住在外婆家，因为那边离医院近，女儿的病是娘胎里带的。 　　比他父亲进医院还要频繁。 　　齐志缘和父亲吃完饭，便又赶去女儿那边，和妻女说说话，出门走走，晚上十点左右，才回来。 　　他的每一天都是这么过的。 　　沈良轩听对方洗漱后，上床没几分钟便开始打鼾，可见累极了了。 　　清晨，厂里锣鼓一响，沈良轩便和众人一块儿起来。 　　吃过早饭，便各干各的活儿，上午沈良轩要去送货，他对县城的记忆已经不是那么清晰了，好在昨天晚上长风给他画了张大概的地形图。 　　结合记忆中的县城，送货还算顺利。 　　送完货，已经到厂里上午下工的时候了，但是沈良轩并没有着急回去，长风说了会帮他打饭。 　　所以沈良轩骑着自行车在县城里转了一圈，解了一下了现在的行情。 　　想到厂里晚上是十点半关大门的，于是沈良轩去买不少那种小木棒回去。 　　这附近有木工厂，五角钱就有一大口袋，只不过有些瑕疵，沈良轩需要把带木刺的地方修掉。 　　“这是做什么呢?” 　　中午休息时间，齐志缘见他修整木棒上的木刺，好奇凑了过来。 　　“我打算赚点小钱。” 　　对于齐志缘，沈良轩并没有隐瞒，因为长风对他说，这厂里能信任的就只有齐志缘，加上沈良轩对齐志缘之后的事略有解，所以也想拉他一把。 　　齐志缘一愣，接着蹲下身，低声道， “那不就投机倒把?” 　　“我和电影院的人合作，”沈良轩也压低声音， “他们卖瓜子米花啥的，我搞这个算赠品。” 　　“能成吗?” 　　“要是你，你愿意不?就买比原来贵一点点的吃食，然后就有一小木棒搭成的动物。” 　　沈良轩拿出自己弄好的小兔子给齐志缘看。 　　齐志缘双眼一亮， “你可真厉害!” 　　“小意思，不过这东西不能太用力，不然会坏。” 　　沈良轩看着他， “你有自行车，咱们合伙做，怎么样?” 　　齐志缘立马明白他的意思了，不过他没有立马答应，而是问， “长风呢?” 　　“他不得空。” 　　这确实是，因为长风这些天晚上也有活儿。 　　“他知道吗?” 　　“知道，他说可以找你。” 　　听完这话，齐志缘微微一笑， “那就干!” 　　当天下午下工吃了饭后，沈良轩便提着修正好的小木棒和齐志缘一块儿来到电影院门口。 　　说是电影院，其实并不大，但是人也不少。 　　沈良轩凑到电影院卖瓜子米花的地儿，拿出自己的小兔子，和对方私语一会儿后，又冲齐志缘招了招手。 　　齐志缘赶忙上前，二人跟着对方进了后面的小屋子。 　　“你这可是投机倒把，”负责人显然是不愿意和他们在外那么合作。 　　“我们也可以做好了卖给你们，私人卖。” 　　沈良轩道。 　　齐志缘又说， “同志，我们要真是投机倒把的，就直接卖给那些野头儿了。” 　　野头儿，就是以电影院还要低的价钱，卖观众瓜子啥的。 　　负责人沉默了一下，拿起兔子看了看， “一个多少?” 　　沈良轩看向齐志缘，齐志缘笑道， “一个两角，你们瓜子一袋都五角呢，现在搭配了这个，一袋瓜子可以卖一块或者是八角八分。” 　　“这上面还可以描色，”沈良轩指了指兔子， “那样更好看，买的人也多了。” 　　负责人点头，看了眼齐志缘手里的布袋， “一袋能做多少出来?” 　　“四十个没问题。” 　　“那我先要四十个，效果好，明天就再来。” 　　现在还没到电影第一场开始的时间，齐志缘动手能力也强，刚开始跟着沈良轩打下手，五六个之后，他也开始学做，虽然第一个有些丑，但大致结构都是对的。 　　沈良轩让他拆了后，又来第二个，电影开始前的半个小时，他们做出了四十二个，负责人收了四十个，一个两角，一共得了八块钱。 　　抛开成本五角，还有七块五。 　　这利润极大。 　　沈良轩给齐志缘分钱时，对方没要。 　　“我学会了这个，就算是我的入伙费，成吗?” 　　沈良轩也没客气，把七块五收好，又去木工厂那边买了一块五的小木棒，而手里剩下的木棒兔子，沈良轩让齐志缘拿回去，送他小女儿。 　　十点齐志缘回来后，来食堂外面找到正在做木棒动物的沈良轩，二人忙到近一点，把所有的木棒都做完后，才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沈良轩送完货后，去电影院找那负责人得反馈，负责人这次笑眯眯的，让沈良轩能送来多少就送来多少。 　　毕竟这玩意儿热火度一过，可能就没兴趣了。 　　沈良轩把昨晚上做的那一百个卖了，得了20块，抛开木棒成本一块五，一共赚18.5元，再拿出2.5买木棒，剩下16块，和齐志缘一人分8块。 　　两天的时间，沈良轩私下赚了14块，已经非常不错了。 　　中午，沈良轩把剩下的八块分给齐志缘。 　　长风看着也心热，但是他有晚班，实在精力不足。 　　不过后来还是加入了。 　　这十天，沈良轩的工钱加卖木棒动物的钱一共有92块，出门大伯娘给他的那3块钱一分未动，一共正好95块。 　　齐志缘赚了70多，长风也赚了五十多。 　　这已经比他们的工资多两倍了。 　　巨大的利益确实让人心动，不过沈良轩要离开时，却告诉他们要收手了。 　　负责人那边已经暗地里找人学这个了，所以才会压价。 　　“已经足够了，”齐志缘很知足，他上前抱了抱沈良轩， “兄弟，你这份情我记住了。” 　　长风也没想到沈良轩居然闷声干大事。 　　胆子也大，直接就去找那负责人了。 　　也不怕出事。 　　“都说是兄弟，还客气什么，”沈良轩笑了笑， “我还没谢你给我找的布票。” 　　“不谢，”齐志缘哈哈大笑， “兄弟嘛。” 　　买了布，又去肉联厂买了两斤肉，沈良轩找好牛车，到镇上，步行回了家。 　　“良轩回来啊?” 　　“欸，李二婶儿您这是去哪儿?” 　　他背篓里上面是竹编垫，下面装着买回来的东西，遇见熟悉的人便打招呼。 　　“去镇上买点糖，”李二婶是李志红家的二婶， “这不是我家老三媳妇生吗?” 　　“是吗?恭喜恭喜，” 　　沈良轩笑着和李二婶告别。 　　到了村口，他没走大路，而是从郑伯后面那竹林回去的。 　　家里安安静静，沈良轩见时候还早，便去山上砍了柴回来，正好可以做饭。 　　大伯娘算着日子呢，知道他今儿回来，所以也没带干粮去地里，而是回来做饭。 　　见院门开着，便知道是沈良轩回来了，她连忙进院子，一阵饭香扑面而来， “良轩?” 　　“在呢!” 　　沈良轩在灶房应着。 　　大伯娘快步走进灶房，见饭菜都好了，而锅里还煮着肉。 　　“哎哟，买了这么多肉啊?” 　　“之前不是说了，收了庄稼就买肉吗?我正好回来，就买了。” 　　沈良轩说着，便从兜里掏了一把钱塞给大伯娘。 　　“怎么这么多?” 　　大伯娘正想说分粮的事儿呢，便被塞了一把钱。 　　“工钱是八块，其他是我和长风哥做了点小东西，送到电影院那边得来的钱，我自己留了一点，上次您给的三块也在里面，一共是65块。” 　　他自己留了二十块。 　　“这么多?!” 　　大伯娘连忙摊开钱，只见外面是一角一角的，可里面却是一块一块的。 　　“你，你投机倒把啊?” 　　大伯娘冷汗都出来了。 　　“没有，”沈良轩上前端菜， “跟着长风哥能是投机倒把?不过这事儿您可别跟别人说。” 　　一听是长风带着的，大伯娘松了口气，又惊又喜地把钱捏住， “我是傻的啊，跟别人说这些。” 　　“那您去藏钱，我把饭菜装好。” 　　“什么藏钱，”大伯娘笑骂了一句，可还是进了房间。 　　她在把钱放进柜子里之前，把眼泪也抹了。 　　这才十天，良轩就又黑又瘦，挣钱哪有那么容易的。 　　给柜子上了锁后，大伯娘才扬起笑出去。 　　沈大伯回来时，沈良轩刚把碗筷端过来。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饭。 　　下午沈良轩本来要去地里干活的，可大伯娘没让他去， “这家里有肉，不得有个人守着。” 　　“这不至于。” 　　沈良轩失笑。 　　“我这心里不踏实，”大伯娘看了眼房间，意思非常明显，沈良轩只得道， “好，我在家。” 　　“晚上炒鸡蛋吃。” 　　大伯娘又看向沈大伯， “赶集的时候再买点肉回来。” 　　“欸。” 　　今儿天还比较凉爽，吃过饭的一家人在堂屋坐着吹风。 　　“妈，李志红的三堂哥家添娃娃了?” 　　想到回来遇见的李二婶，沈良轩问道。 　　“昨晚上生的，”大伯娘笑着点头， “今儿一早我就把鸡蛋送过去了。” 　　家里喜添丁，但是没钱办满月酒，大伙儿就会在孩子出生的第二天送上家里一些小东西，有人送自己孩子小时候的衣服，也有人送两个鸡蛋，一把青菜啥的，都是大伙儿的心意。 　　而李二婶去买糖，也是要给送了礼的人家回点糖。 　　“我去县城的事儿，二房那边知道吗?” 　　想到沈从山那边，他又问道。 　　沈大伯和大伯娘对视一眼。 　　“知道，你二婶还在我面前说了几句酸话，我没理会。” 　　“妈，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啊?” 　　见大伯娘的神情，沈良轩便知道她还有话。 　　“那个，”大伯娘抿了抿唇， “你走的第三天，村里交了粮税，分了粮，你二叔找队长说你已经是吃厂饭的人了，硬是让咱们家少分了一点粮食。” 　　“但是队长没松开，”沈大伯抽了口旱烟， “你不是正式工，算不上工家粮。” 　　“二叔一家就逮着队长闹是不是?” 　　沈良轩都不用猜，就知道他们会做什么事儿。 　　“爹，下午你跟队长说，我们家可以少分粮。” 第26章 　　重回七十年代 　　“我们家本来就不是工分倒差户，再说，”沈良轩笑了笑， “队长无辜，没必要被二房拉下水，不就是少分粮吗?我每个月在家少做了十天，就分出那十天的粮食，一年下来四个月。” 　　“但杂工也不是长久能做下去的，所以咱们每个月交出十天的粮食就行了。” 　　沈大伯和大伯娘听了后纷纷点头。 　　其实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沈良轩还没回来，队长又让他们别理会沈从山那边。 　　现在儿子都这么说了，他们还有什么顾忌呢? 　　于是下午上工的时候，沈大伯便当着沈从山的面，找到队长， “队长，良轩说了，每个月我们交十天的个人粮，这也不是达不达目标事儿，就是不想有些人再故意拿这事儿来做纠缠。” 　　这就差指着沈从山说了。 　　沈从山黑着脸站在不远处，他没想到这十天的粮食，沈良轩他们说交就交。 　　“爹，”沈良国将他拉到一旁， “别大庭广众的和大伯起争执。” 　　“我是那么蠢的人?” 　　沈从山冷哼一声，扛起锄头就去干活儿了。 　　沈良国回头去看沈大伯，对方也走到另一边开始干活，一个眼神都没往这边来。 　　前几天不管沈从山怎么闹，他们都没松开，怎么今儿一下就松口了? 　　沈良国把这事儿记在心里，下午下工后，正好碰上李二婶送糖来，便问起那边， “沈良轩在家吗?” 　　“在，我刚从那边过来。” 　　把糖给了良国嫂后，李二婶便去下一家了。 　　“怎么了?” 　　良国嫂把糖分给孩子们后，见沈良国站在院门口发神，便问道。 　　“没事，你去找弟妹一起做饭，我去找爹娘说点事儿。” 　　说完，沈良国便进了堂屋。 　　沈良军下工后去砍柴了，刚走，而良军嫂再不愿意，也得和良国嫂一起做饭。 　　“爹，沈良轩今儿回来了，他一回来，大伯就说可以把十天的个人粮交出来，这说明什么?” 　　沈良国看着沈从山， “说明沈良轩这次得了大好处!所以他们才能舍出这么多的粮食，想想，一个月十天，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天，那算起来就是整整四个月啊!” 　　“是啊，四个月的粮食，说给出来就给出来?” 　　杨氏心里酸极了，她拉了拉沈从山的衣袖， “一定是跟着长风得了不少好!” 　　“这还用你们说?” 　　沈从山在别的地方或许蠢，可在利益方便，脑子却十分清醒。 　　他眯起眼细细思索了一番后，让杨氏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又让沈良国去拿三颗鸡，接着父子二人慢悠悠地走向沈大伯家。 　　不曾想，扑了个空。 　　院门锁着，里面压根没人。 　　“去砍柴了?” 　　沈良国猜测道。 　　“那就等，我不信他们不回来。” 　　沈从山一屁股坐下，却不知道沈良轩早就摸透了他们的心思，在沈大伯夫妇回来时，便带着煮好的肉，拿着鸡蛋和青菜，一块儿去了沈从石家。 　　好不容易吃次肉，那可得快快乐乐地吃才对。 　　沈从石骂沈良轩啥东西都往这边拿，不过还是拿出自己藏着的酒，一家人做饭，摆桌，倒上酒，一边拍着蚊子，一边吃饭。 　　“他三叔，我们东西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去幸福村啊?” 　　期间，大伯娘笑问道。 　　这可把喝汤的沈从石呛住了，耳根通红的放下碗，对上三人的目光，有些别扭道， “大嫂选日子就好。” 　　“明儿就是个好日子，”沈大伯笑眯眯地指了指三阿公所在的方向， “我偷偷找他三阿公算过的，明儿是这个月最好的日子，怎么样，一起过去?” 　　“我也想去。” 　　沈良轩在一旁道。 　　“你不去，”大伯娘笑看着他， “这种事情，不能带未婚男女过去。” 　　“哦哦，”沈良轩连忙摆手， “那我不去了。” 　　“那咱们明儿去。” 　　沈从石从房里拿出自己做好的木簪，簪头是花，簪身上刻着素芬的名字， “大嫂，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好看。” 　　大伯娘看向沈大伯，沈大伯忙道， “我以前也跟你做过木簪的。” 　　“可是断了。” 　　大伯娘又说。 　　沈大伯清咳一声， “回头我再给你做。” 　　沈良轩清咳一声，沈从石把簪子收好，和沈良轩喝了一杯， “等三叔的事儿成了，也就该你了。” 　　“我不着急，”沈良轩连忙道， “二十五岁之前，我没打算成家。” 　　“二十五?”大伯娘一瞪眼， “你是想一辈子打光棍啊。” 　　二十五还不成家。 　　“妈，”沈良轩一本正经地对她说， “现在的时代和以前不一样了，好些人都是二十五六才成家的。” 　　“谁啊，你倒是说说。” 　　大伯娘追问。 　　“村里就不说了，这镇上和县城，都是那样的，再往大的地方说，那三十岁可能也没打算呢。” 　　“怎么还越说越远了?” 　　沈从石连忙打圆场， “你年纪小玩心大，我能理解，大嫂，等着吧，等这小子遇见了喜欢的姑娘，怕要求着你给他办事儿。” 　　这话引起几人大笑。 　　等他们吃过饭，收拾好灶房后，又特意坐了一会儿，这才回家。 　　而被蚊虫咬了一身包的沈从山和沈良国早就回去了。 　　他们在家发脾气，沈良轩则是洗洗睡了。 　　在厂里的那十天晚上睡得都不怎么好，一屋子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呼噜大。 　　“看，这都是咱们良轩赚回来的。” 　　而这边屋里，大伯娘正把沈良轩拿回来的钱给沈大伯看，也说了原委， “人家长风可拉了咱们家一把。” 　　沈大伯连连点头，他们家一共还没有一百块钱呢，现在沈良轩一下就拿回了这么多，家底立马富了不少。 　　“他大舅下个月五十，咱们可得去。” 　　听沈大伯这么说，大伯娘也高兴， “你还记得啊，我就怕你忘了，也怕我忙起来的时候也忘了。” 　　“这怎么能忘，”沈大伯低笑， “这些年他大舅帮了咱们不少，不能忘。” 　　一夜好眠。 　　第二天沈良轩去上工的时候，沈良国笑眯眯地走过来，声音较大， “良轩啊，昨晚我和爹去你们家，怎么没人呢?” 　　“有事儿啊?”沈良轩看了他一眼， “我们把十天的粮食都交上去了，还有什么让二叔看不顺眼的事儿尽管说。” 　　“不是那个意思。” 　　这话让沈良国的脸有些挂不住。 　　“就是我爹拿了些酒菜过去，想和大伯一起喝喝酒，谈谈心什么的，谁知道我们坐到天全黑了，也不见你们回来，这是去哪儿了?” 　　“三叔那啊，”沈良轩越过他往前走， “谁知道你们忽然跑来，可别觉得是我们交了粮，肯定是在别处得了大利益，所以特意上门来说是和我爹喝酒，其实就是想让我带你们进厂吧?”” 　　李志红扬眉，在众目睽睽之下，追问沈良国， “是吗?你们是这么想的啊?哎哟，可是良轩那杂工又不是每个月都去，自己还不是正式工呢。” 　　说完，一脸嫌弃地往前走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良国底气不足，又不敢大声反驳，怕沈良轩又高声说些戳他们背脊骨的话。 　　在众人或多或少略带讽刺的眼神下，沈良国扛起锄头去了另一边。 　　他是真没想到，沈良轩会当众把他们的心思给说出来。 　　原来是不说话，现在一说话就气死人。 　　而另一边的沈从山正准备等沈大伯到了后，上前质问对方昨晚去了什么地方，却不想开工了也不见人。 　　沈大伯可从未迟到过，除非是有事儿所以不来。 　　憋了一肚子火的父子二人中午碰了头。 　　“什么?去了老三那?” 　　沈从山皱眉。 　　“嗯，沈良轩是这么说的，”沈良国叹气， “而且他当众揭穿了我们为什么要去找他们的事，爹，咱们去不得了。” 　　因为他不敢保证，沈良轩会不会发疯，在他们去了后，跑到外面大喊着他们是为了什么去的。 　　那不就坐实了刚才的那番话吗? 　　“不去，还可以说他刚才说的全是诬陷我们的话，去了，可就真说不清了。” 　　沈良国很颓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为什么沈良轩忽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沈从山也咽不下这口气。 　　怎么越听越觉得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要过去，所以才会躲在老三那的? 　　“今天你大伯和沈从石都没来上工。” 　　沈良国一愣， “这可少见。” 　　“是啊，”沈从山点头， “晚上问问你妈，要是你大伯娘也没去上工，那他们三可能是办事儿去了，可什么事儿他们会一起去呢?” 　　这些年，他们两家虽然走得近一些，可也没到出现过三人一块儿出去的时候啊。 　　沈良轩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此时李志红正一个劲儿地在他耳旁说起自己的小侄女是多么多么的小巧可爱。 　　“你三堂哥要是知道你这么稀罕他家闺女，肯定对你充满警惕。” 　　李志红嘿嘿一笑， “才不会呢，我三堂哥说，我要是找不到媳妇，就让我小侄女给我送终。” 　　沈良轩:…。。 　　“对了，”李志红低声道， “你知道吴旺家和刘知青的事儿吗?” 　　“他们有什么事儿?” 　　沈良轩惊讶地抬起头。 　　李志红指了指吴旺家，那边吴旺家正垂着头吃干粮，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我听我妈说，吴三婶儿把吴旺家大骂了一顿，好像和刘知青有关。” 　　“而且，”李志红一脸八卦， “而且前几天，我还碰见吴旺家要给刘知青挑水，可刘知青不愿意，还让他走呢。” 　　“你偷看啊?” 　　“我也不是故意的，”李志红清咳一声， “我正好路过那，不过当时我可机灵了，躲在一旁，等他们都走了我才出去的。” 　　沈良轩吃着干粮，看着那边的吴旺家，轻声道， “你别太好事儿了。” 　　“我没有，”李志红冤枉， “我就是好奇，吴旺家居然喜欢刘知青。” 　　“男未婚女未嫁，刘知青又不差，喜欢她也正常。” 　　这话让李志红瞪大眼， “可不是的!人家刘知青有对象!” 　　“你怎么知道的?” 　　这事儿沈良轩还真不知道。 　　“听文知青说的，”李志红摸了摸下巴， “不过吴旺家肯定是知道了，所以后面这几天我都没瞧见他往刘知青面前凑了，看着精神也不是很好，这小子是失恋了。” 　　沈良轩翻了个白眼， “你能不能想点别的事儿?” 　　“什么事儿?” 　　沈良轩侧头看他， “我记得你外公是木匠吧。” 　　“是啊，我还跟着学了几年，不过后来太远了，粮食又不狗，所以就回来了。” 　　李志红想起这事儿就想起已去的外公。 　　“我外公都走了三年了，还挺想的。” 　　沈良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们做木花盆怎么样?” 　　“做干嘛?你要种花?” 　　“我不种，”沈良轩勾起唇， “但可以赚钱，想做吗?” 　　李志红一听赚钱，顿时坐直身体， “什么意思?” 　　“好看实用的木雕花盆，拿去县城卖。” 　　“黑场啊?” 　　“不是，”沈良轩摇头， “我有一朋友，他住在县城，认识不少人，知道谁好这些，没钱可以用布票粮票来抵。” 　　“这倒不错，”李志红有些激动地搓了搓手， “啥时候做一个试试?” 　　“来我家，明天傍晚，今天我们上山砍木。” 　　“好。” 　　这有了盼头，干起活都十分有劲儿。 　　队长过来瞧的时候，见二人那卖力劲儿，笑了笑。 　　再说沈从石这边，他跟着沈大伯夫妇来到幸福村。 　　先去看了看那山沟引水的地方，然后再往素芬家走。 　　期间大伯娘找了个孩子，问他素芬家有没有人，顺带给了对方一颗糖，那是李二婶给的。 　　小孩跑得快，看了后过来告诉他们，家里有人。 　　至于什么人他没来得及看，反正里面有人说话。 　　于是三人便加快脚步往那边走。 　　到了院门口，大伯娘清咳一声，朗声道， “有人在家吗?我们是白岩生产队的!” 　　之前两家递过话，里面的人一听就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有人有人!快进来坐!” 　　一老太太眉开眼笑地打开半掩的门。 第27章 　　重回七十年代 　　“是王大娘吧?我们是白岩生产队的，这是我男人，这是我那小叔。” 　　大伯娘给沈从石使了个眼色，今天把自己整得有些精神的沈从石忙叫道， “大娘，我是沈从石。” 　　王大娘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打量了他一番，点头侧身道， “快进屋坐。” 　　说着又叫家里的孩子去叫素芬回来。 　　沈从石立马坐立难安了。 　　沈大伯在王大娘没注意的时候，轻轻踢了他一下，沈从石抿了抿唇，连忙坐好。 　　“我们素芬啊，是个苦命人，”王大娘说起女儿就难受， “当年啊，我们也是眼睛瞎了，害得素芬三天两头的被打，也不是没为她出头，可那人无数次发誓不会再打人，结果等我们走后，就是拳打脚踢。” 　　“那真不是东西，”大伯娘也是女人，对打女人的男人，十分看不起，也心疼王素芬那些年的日子， “好在都过去了，大娘，咱们得往前看，妹子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王大娘闻言一笑， “我也是这么想的呢，当年要不是遇见从石，我们素芬可能就没了。” 　　“说话啊。” 　　沈大伯低声道。 　　沈从石清咳一声，起身道， “大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好生待素芬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院门走进一人，她盘着长发，身着素衣，圆脸杏眼，此刻眼睛一直放在沈从石身上。 　　沈从石也多年没见过对方了，当年救人时，王素芬脸上都是血，说起来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 　　此时二人对视后，纷纷红了脸。 　　王大娘和大伯娘相视一笑。 　　下午五点左右，正在干活儿的沈良轩身旁来了一个人，和李志红调了位置。 　　沈良轩疑惑地抬头，是吴旺家。 　　“旺家哥?” 　　“嗯，”吴旺家点头，手下不停。 　　应了一声后也不再说话，看得沈良轩满脑疑惑，等他往李志红那边看时，才明白吴旺家过来的原因。 　　刘知青和文知青从山路那边过来，文知青停在那和一个知青说话，刘知青也跟着停下了。 　　想到李志红说的事儿，沈良轩立马明白了，吴旺家这是在躲刘知青。 　　他们也没待多久，但是离下工也不远了，所以吴旺家便一直在这边干活，一直到下工才离开。 　　他刚走，李志红便凑过来了。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不是让你少盯点这种事儿吗?” 　　沈良轩无奈道。 　　“这不是送上门的眼前事儿吗?我也是眼前看着的。” 　　李志红笑嘻嘻的， “行，我回去了。” 　　初秋，傍晚的风有些凉意，沈良轩还穿着草鞋，这干活儿出了一身汗，被这风一吹，凉爽极了。 　　他快步回到家中，把饭菜做好，等着沈大伯他们回来。 　　结果天都黑了，也不见人。 　　沈良轩不免有些担心，正要去寻人呢，便见岔路口那边传来说话声，仔细一听正是沈大伯的。 　　“爹!” 　　沈良轩在院门口叫了一声。 　　“欸!回来了回来了。” 　　沈大伯忙应着。 　　等他们到家时，沈良轩把锅里蒸的饭菜端出来，大伯娘哎呀一声， “你这孩子，没等着我们就吃嘛。” 　　“没事，”沈良轩把碗筷放好， “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我们吃过了，”大伯娘说， “在王家吃的，硬是拉着我们吃了晚饭才回来。” 　　“再吃点，走了一路呢，”沈良轩让他们坐下。 　　“别说，”沈大伯有些不好意思， “我在那边还真不好意思吃，那么多人呢。” 　　“所以你没吃饱?” 　　大伯娘笑道。 　　沈大伯反问， “你吃饱了?” 　　这回是大伯娘不好意思了， “除了老三，我们都没吃饱。” 　　“怎么说?” 　　沈良轩问道。 　　这回大伯娘和沈大伯纷纷一笑。 　　“王大娘一个劲儿地给你三叔夹菜添饭，你三叔也是个憨的，只要给他的他都吃，最后吃得都打起嗝了，把一屋子的人笑得不行。” 　　听着这话，沈良轩也笑。 　　“那三叔这次挺顺利的。” 　　“岂止是顺利哦，”沈大伯一脸欣慰道， “日子都订下了，下个月初八，你三婶儿就过来。” 　　“不办事儿啊?” 　　“不办，”大伯娘摇头， “王家那边说一切从简，再说他们这种情况，挂个红就是非常好的了，两小口要过日子，王大娘说给他们省点钱，把房子修建起来。” 　　“三叔那房子确实有些老了。” 　　沈良轩点头。 　　其实他知道王大娘的意思，就算是办事儿，来的也多是王家那边的人，他们这边，碍于三叔以前坐过牢，很多人都不愿意和三叔亲近，到时候办事儿也怕有人闹事。 　　索性这样是最好的。 　　沈从石回到家中后，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番，最后才洗了个凉水澡，躺在床上后，脑子里却全是王素芬的身影。 　　所以第二天沈良轩见到对方时，沈从石眼里便带着青黑。 　　一看就没睡好，或者是根本没睡。 　　“三叔，恭喜呀。” 　　“喜啊喜啊，”沈从石打着哈欠往前走， “干活的事儿当心些，知道吗?” 　　今儿是去采石，文知青退出去了，沈良轩自己找队长说补上。 　　“欸。” 　　下午下工后，李志红带着木桩来找沈良轩，和沈良轩一起搞花盆，沈大伯夫妇当他们玩儿，并没有制止，甚至还去柴房找了不少他们需要的木桩搬进院子。 　　第一个成品出来时，沈良轩显然不满意，李志红也摇头， “太干了。” 　　“但砍树太多也不好。” 　　沈良轩摸了摸下巴， “山藤倒是可以，对，可以用山藤!里面用一点平妆，外面就用山藤圈绕。” 　　“这几天忙，等过了我们去山里找找。” 　　秋高气爽，一连好几天的天气都让沈良轩十分喜欢。 　　这天他和李志红都没去上工，两人一人背了一背篓上山。 　　路上遇见采药的郑伯，于是三人同行。 　　得知他们找山藤后，郑伯还特意指了指自己知道的方向， “那边多得很。” 　　于是和郑伯分开后，两人便往他所指的方向去，果然瞧见一大片的山藤。 　　“你往那边，我往这边，”沈良轩蹲下身看了看山藤生长的方向后，对李志红说。 　　二人刚要行动呢，便听见有孩子在哭。 　　“等等，”沈良轩拉住李志红， “听见哭声了没?” 　　“听见了，”李志红压低声音，仔细听着。 　　“那边!” 　　沈良轩把背篓放在一旁，李志红也放下，和他一块儿往山林旁边挨着山沟的地方跑去。 　　这山沟虽然在山林旁，可下去却有两层楼的距离，可以说是很危险的。 　　而此时两个孩子正死死地抓住山沟上的小树，悬空在那沟谷中!两个孩子都在哭，小脸煞白。 　　“别松手啊!” 　　李志红一边跑一边叫。 　　沈良轩和李志红一人拉住一个孩子的手臂，将人拉了上来。 　　“看看有没有伤。” 　　沈良轩对李志红道。 　　二人把两孩子上下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沈良轩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个孩子站定。 　　这两孩子是沈青青大哥的儿子。 　　一个八岁，一个六岁。 　　“你们自己上山的?” 　　两人点头。 　　李志红在旁边做凶恶脸， “队长有没有说过，孩子不能上山的?” 　　许是他太凶，又可能是后怕不已，二人又哇哇大哭起来。 　　不会哄孩子的二人对视一眼。 　　“先送回去?” 　　“行吧。” 　　于是刚上山的二人，用背篓一人背一个，把人送到沈青青家。 　　而此时沈祖婆正在院子周围叫两个孩子的名儿。 　　见他们背回来，孩子脸上和身上还有泥后，顿时一惊。 　　沈良轩说了原委，沈祖婆立马用拐杖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下，让他们面对着院墙罚站。 　　“真是谢谢你们啊，不然他们要是掉进山沟里，可就出大事了!” 　　沈祖婆手心都是冷汗，想想就后怕不已。 　　“以后叮嘱着他们，不能自己上山了。” 　　“哎哎。” 　　沈祖婆连连点头。 　　等他们走后，沈祖婆一脸严肃地让他们装过身， “说，怎么会上山去?” 　　孩子擦着眼泪， “想去玩儿，捉兔子。” 　　沈祖婆气得又想打人了，等中午一家人回来后，沈祖婆给大孙子告状，气得大孙子又把两孩子揍了一顿。 　　沈青青也后怕不已，她腿脚已经好了，现在却觉得脚软。 　　“谁告诉你们上面有兔子的?” 　　沈青青忽然拉住还想揍人的大哥，盯着他们问道。 　　家里的小辈，和沈青青亲近得很，她一问，那两孩子便一边哭着抱着她的腿，一边抽抽噎噎地回答。 　　“大哥哥…” 　　“那边的大哥，牛哥的爹。” 　　沈青青浑身一寒，蹲下身一手抱住一个。 　　沈大爷和沈二爷暴怒，当下就出了院门。 　　“沈良国!” 　　沈祖婆黑沉着脸，见大孙子要去，有立马喝住， “你不准去!” 　　“奶奶!” 　　沈大娘却明白她的意思，擦了泪道， “你爹和你二伯去就成了。” 　　“跟孩子说山上有兔子，”沈二娘抱紧还在哭的孩子， “肯定是看着孩子上山的，他是故意的!” 　　一院子的人顿时打了个冷颤。 　　要真是那样，沈良国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沈大爷和沈二爷冲进沈从山的院子，把沈良国暴打一顿的事儿传遍了整个村子。 　　队长和副队长火急火燎地赶过去，看见的沈良国已经昏厥了。 　　拦着二人的沈良军脸上也青紫一片。 　　生产队的人把沈从山家的院子里里外外地围着。 　　从沈大爷和沈二爷暴怒的话中，才得知沈良国故意跟他们家的孩子说山上有兔子，引得两个孩子上了山，要不是哭声引起别人的主意，这两个孩子差点出事。 　　“这搁在谁身上也不高兴啊。” 　　“就是，这是故意的啊!” 　　“可也不至于啊，两个孩子和他无冤无仇的。” 　　旁人的议论声，让沈从山夫妇的脸色又黑又青。 　　良国嫂和良军嫂也不好受。 　　特别是良军嫂，心疼地看着沈良军脸上的伤，大哥做的事儿，怎么还连着良军一起打了? 　　沈良轩和李志红下午回来时，才从旁人耳里得知这件事。 　　当时二人只是眉头一皱。 　　并不是很惊讶。 　　李志红道，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和他因为一个山桃吵架，后来他跟我说，山里有好多山桃，他知道位置，带着我进山后，说去上茅厕，结果一个人下了山那事儿吗?” 　　“记得，”沈良轩可以说是记忆深刻了， “你傻兮兮的在那找山桃，天都黑了还不想回去，差点被蛇咬了。” 　　好在后面因为天黑害怕哭得大声，被还没下山的砍柴乡民发现，带下了山。 　　“当时我爹妈还不信呢，”李志红冷哼一声， “不过我大哥把他揍了一顿，现在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对孩子那样，活该!” 　　沈良轩看着后山那边，也想起一件事。 　　他八岁，每天都得上山砍柴，柴火没有达到沈从山夫妇的要求，就不能吃饭。 　　所以他几乎在山上都是待一天，但因为人小，手也没劲儿，砍不动柴火。 　　沈良国就告诉他，进深山柴火更多，这样就能背很多柴火回来，不会被爹妈骂，也能吃顿饱饭了。 　　那时候的沈良轩只想填饱肚子，自然就听对方的话，往深山里去了，倒也没遇见什么，只不过在山里迷了路，又实在是害怕。 　　便钻进背篓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家。 　　当时沈良国见他居然回去了，脸上的惊讶沈良轩至今难忘。 　　那时候沈良国不过才十二岁，心却毒得不行。 　　“打得好，最好让他半身不遂!” 　　李志红还在一旁骂人。 　　时候还早，大伯娘他们在锅里蒸着饭菜，二人吃了后，便开始清理山藤叶，忙碌起来。 　　这回出的第一个山藤盆，两人都很满意。 　　到傍晚时，他们一共做了四个出来。 　　“我得回去了，”李志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山藤就放你这，我就不拿回去了。” 　　“行，”知道李志红那院子里的孩子多，沈良轩把山藤收好，又把新做出来的山藤盆放在灶房后面，用木盆泡着。 　　这才开始做晚饭。 　　沈大伯他们回来得挺早。 　　二人都在说沈从山那边的事儿。 　　“送去镇医院了，看样子真打得不轻。” 　　“要真和沈二叔他们说的那样，这顿打是应该的。” 　　沈良轩把饭菜端进堂屋， “吃饭吃饭。” 　　结果吃到一半，沈大娘来了。 　　她拿了十个鸡蛋来。 　　“要不是良轩，我们家孩子就出大事了，这你们得收下。” 　　沈大娘的眼睛还红肿的，可见是哭了不少。 　　沈大伯和大伯娘知道有人把孩子送下了山，却不知道这人还是沈良轩! 　　“还有李志红，我们今儿上山弄山藤的时候，听见哭声，”见他们看过去，沈良轩解释道。 　　“那也是应该的，”沈大伯摆手， “东西拿回去，给孩子压压惊。” 　　“就是，”大伯娘把篮子塞了回去， “你要是这么客套，那我们可不高兴的。” 　　“是啊，沈大娘，”沈良轩道， “我看他们也吓住了，这晚上指不定会做噩梦，烧两个鸡蛋给他们吃，压压惊才对。” 　　“对对对。” 　　沈大娘见他们实在不收，心里感激又难受，又说了会话后，便回去了。 　　在院门口遇见同样去李志红家送鸡蛋的沈二娘。 　　妯娌二人看了眼对方提着的篮子，纷纷拉开上面的蓝布，整整齐齐的，一个也没少。 　　“这两家人太仁义了。” 　　“可不嘛，”沈大娘现在恨极了沈从山一家， “沈良国一天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就一天不会放过他们!” 　　晚上孩子果然做了噩梦，哭得众人的心都揪起来了。 　　沈大爷和沈二爷坐在院子里抽旱烟，一个比一个脸色沉。 　　“会不会是因为…。” 　　沈大爷忽然想起一个事儿，可他又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那事儿。 　　“大哥，你有话就说，”沈二爷皱眉。 　　“就前不久，我跟你提过几句，”沈大爷将旱烟放在一旁， “那天我瞧见沈良国和副队长推推搡搡的，瞥见沈良国手里的票，我从那路过，当时也没想着藏起来，就遇了个正着。” 　　“当时沈良国的解释是，他想请副队长帮忙带点东西回来，我当时觉得在那也不妥当，就走了。” 　　沈二爷听完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说，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记恨咱们?” 　　沈大爷心里没底。 　　“要这么说，”沈二爷又想起自己在沈良轩家帮着他们说话的事儿了， “我还说他确实不配替父母上门道歉呢，这两件事儿加在一块儿，确实让他心里不舒服。” 　　“但也不至于做那种事儿。” 　　二人又沉默了。 　　沈良国是第二天下午从镇上回来的，沈良军驾着牛车把人接回来，兄弟二人脸上都有伤，不过沈良军脸上的是皮外伤，沈良国脸都是猪头了。 　　刚进村没多久，就被沈祖婆带人给拦住了。 　　“今天，你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沈祖婆敲了敲拐杖， “就别想在这个村住下去!” 　　沈家在白岩村是个大姓，要说主根，是在沈祖婆那一脉，沈良轩的爷爷奶奶都是旁支。 　　所以沈祖婆才能召那么多沈家人来拦人。 　　———————— 第28章 　　重回七十年代 　　沈良军见他们来了这么多人，又想起这一路上沈良国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顿时抿紧双唇，怒视众人， “什么意思?我哥什么都没做!孩子的话你们也信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祖婆提起拐杖，挡住了挽起衣袖想要上去揍人的沈大爷和沈二爷，抬起下巴问道。 　　沈良军上前，朗声道， “我哥被某些人打得嘴里面都破了，说话不够清楚，我帮他解释几句。” 　　这某些人不用多言明，也知道是沈大爷和沈二爷兄弟。 　　二人听到这话脸色更不好看了。 　　不过当沈祖婆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放了一下后，二人都没说话。 　　“你们家那两个孩子上山玩儿，和我哥根本没什么关系，我哥从旁边路过，压根没说过什么山上有兔子让他们上山的话!就两个孩子招呼了他一声，他冲着孩子们笑了笑，挨个摸了摸个，就去上工了。” 　　牛车上鼻青脸肿的沈良国红着眼眶点头，甚至还伸出手做了个摸头的动作。 　　“你的意思是，我们家孩子是自己上山找兔子，然后出事了，因为怕我们责骂，所以把责任推到你哥哥身上，是这个意思吗?” 　　沈祖婆苍老的声音响起。 　　“反正话我们兄弟在这当着你们的面说清楚了，”沈良军摊手， “你们要是硬说是我哥哥做的，我们也认栽!谁叫我们没有见证人自证清白呢?可现在不是旧社会了各位伯伯叔叔们啊!” 　　沈良军脑子里努力想着路上沈良国说的那些话，越想不起来的时候，声音也就越大， “你们还想让我们出村子?你们当自己是老大爷吗?”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的!” 　　“就是啊，沈良军，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 　　“我们也只是想要你们把事情说清楚，哪有说让你们搬出去的话啊。” 　　“是啊是啊。” 　　这么大的帽子，他们可不敢往头上戴，立马七嘴八舌的反驳回去。 　　“娘，这小子嘴厉害啊。” 　　沈大爷眯起眼，打量着沈良军， “以前怎么没看出他嘴巴这么厉害?” 　　“厉害的可不是他，”与沈大爷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的沈二爷，盯着那牛车上貌似伤势很严重的沈良国道， “厉害是的沈良国。” 　　不远处的山坡上，被李志红等人拉来的沈良轩静静地听着他们在那大声嚷着。 　　他的视线同样放在沈良国身上。 　　“你说沈良国真的伤得那么严重?” 　　李志红偏头问道。 　　“沈大爷打人没分寸，沈二爷能没有?” 　　沈良轩笑了笑， “看着吧，等他们说完，沈良国就要装可怜了。” 　　果不其然，在大伙儿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后，沈良国缓缓坐起身，顶着那张伤势满满的脸，一边捂住嘴角，一边沙哑道， “沈祖婆，沈大爷，沈二爷，我沈良国也是有儿有女的人，我要是真对孩子说那种话，我，我沈良国就不是个东嘶…。” 　　他哎哟一声，捂住嘴角，十分痛的样子。 　　等缓过来后，又道， “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的，沈祖婆，我真没对孩子说过那些话，真的!” 　　“哥，”沈良军冷哼一声，扬声道， “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就不信了，现在还来旧社会那一套，也不怕…。” 　　“怎么说话的!”沈良国忙拉了他一下， “沈祖婆，我要怎么做，你才相信我真没有怂恿孩子上山抓兔子?只要您说，只要能证明我的清白，我就是去死都愿意!” 　　这声音极大。 　　沈良轩他们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我擦，他玩这么大?” 　　“厉害啊，沈祖婆怎么下台?” 　　沈祖婆倒是笑了，她让其他人先回去，只留下自己的两个儿子。 　　“沈良国，你说得对，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 　　有儿有女这四个字咬得很重。 　　沈良国放在侧边的手缓缓握成拳。 　　“老大老二，咱们回去吧。” 　　沈大爷有些不甘心，沈二爷拉了他一下，示意他扶着沈祖婆先走，自己则是笑眯眯地来到牛车前。 　　沈良军下意识挡在他面前。 　　“哟，兄弟情深啊?” 　　沈二爷笑眯眯地拍了拍沈良军的肩膀，接着顺手把他推到一旁，与沈良国对视着。 　　“我向来不喜欢背地里耍把戏的人，”沈二爷脸上的笑意随着嘴里的话，渐渐变淡， “但有些人硬是想玩，那我也行。” 　　“好好养伤，之前是我们兄弟冲动，是我们不对，我这个做长辈的，向你们道歉?” 　　“不用，”沈良国扯了扯带伤的嘴角， “您是长辈，再说这里面有误会，说开了，没有误会就好。” 　　“哥…” 　　沈良军不满。 　　沈二爷却没理会他，背着手离开了。 　　“都走了，这就完了?” 　　李志红非常失望。 　　“我就说没什么可看的，”沈良轩叹气， “你非拉我来，瞧见了吧?各有各的段位，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看了个寂寞。 　　“不是沈祖婆这边输了吗?” 　　李志红一脸懵。 　　沈良轩闻言失笑， “沈祖婆见过多少风浪?就沈良国心里那点小九九，能瞒得过沈祖婆?” 　　“有道理!” 　　李志红追着沈良轩问各种小细节，沈良轩被问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上午不是说想听山村野志那个故事的下半部分吗?我跟你说?” 　　“好呀好呀。” 　　李志红立马忘记刚才那茬，静静听起故事，其余的人也都竖着耳朵听着。 　　等晚上沈良轩一家坐着吃饭时，沈大伯和大伯娘还在说沈祖婆和沈良国那件事儿呢。 　　沈良轩没有参与对话，一夜好梦。 　　半夜，良国嫂忽然醒来，伸手往旁边一摸，只有两个孩子，不见沈良国，她缓缓坐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径直走向鸡圈那边，只见一熟悉的身影正蹲在鸡圈边上，他有力的大手正摁住鸡的脖子，掐一会儿松开一会儿，等它要叫的时候，又狠狠地掐住。 　　“睡了吧。” 　　静静看了一会儿的良国嫂轻声道。 　　那人转过脸来，正是沈良国， “她知道是我做的了。” 　　良国嫂抿了抿唇，上前拉住他的手，把吓狠了的鸡关进鸡圈中， “没有证据。” 　　“那两个孩子就…。” 　　话完没说还，就被良国嫂紧紧抱住，她红着眼，颤声道， “不要再想了，不要想了。” 　　沈良国伸出手抱着她，当手指滑过良国嫂的脖子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别怕我，我只有你们了，我只有你们了…。” 　　“我知道。” 　　眼看着离天亮不远了，可在有些人心里，总是暗无天日。 　　清晨，当沈良轩收了拳，满身是汗地打开院门时，便对上沈良国那张伤脸。 　　沈良轩差点一拳头抡过去。 　　“我说大堂哥啊，你是不是想把我吓死，然后继承我的工分啊?” 　　沈良国看着他， “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沈良轩推开他，把柴火往院子里扛。 　　“没什么，”沈良国又道， “我就是来问问，你救人的时候，还有别的人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救的?” 　　“沈大爷说的，”沈良国一把拉住他， “我是清白的，我需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两个孩子和你说过什么吗?” 　　沈良轩放下柴火，转身将他的手扯开， “你可别把事儿往我头上推，沈良国，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可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走近，声音很轻， “你却不清楚，所以，少惹我。” 　　沈良国身侧的拳头松了又紧。 　　“没做你的早饭，回去吧。” 　　说完，便扛着柴火进了院门，还用脚把院门给带上了。 　　吃了闭门羹的沈良国抬手摸了摸脸上还在疼的伤，转身离去。 　　“良轩啊，谁来了?” 　　大伯娘问道。 　　“没有，就路过的，打了声招呼。” 　　沈良轩放下柴火，帮着大伯娘做饭。 　　沈大伯从茅房那边过来，刚准备帮忙，就被大伯娘推到一旁， “洗手去。” 　　“嫌弃我。” 　　沈大伯装作要把手伸过去的样子，被大伯娘再次推开， “你再来，我让儿子说你了!” 　　“我不说我不说。” 　　沈良轩装作自己没看见。 　　两口子顿时笑作一团，新的一天，新的心情。 　　“我的天啊!沈良国给沈大爷下跪啦!” 　　正干着活儿呢，一青年忽然从小路那边跑过来大叫道。 　　“什么?!” 　　李志红第一个丢下锄头，奔着那人过去， “什么情况?怎么跪下了?” 　　“是啊，怎么跪下了?” 　　“沈大爷打人了吗?” 　　那青年摆手，一边平息呼吸一边道， “不是，是他自己跪的!还说不管他有没有做那事儿，孩子险些出事，也是很危险的，沈大爷让他走，不愿意跟他多说，结果他啪嗒一声，跪下了。” 　　李志红哎呀一声， “我要去看!” 　　“我也要去!” 　　沈良轩叫住李志红， “不干活了?” 　　“哎哟，好不容易看他下跪啊!” 　　李志红摆手， “机会难得兄弟!我去看了后回来跟你细细描述!兄弟们走啊!” 　　这一下就跟着走了十几个人。 　　还剩下五六个在干活，其中就有沈良轩。 　　结果他们刚走没多久，记分员便来了。 　　他看了看这片坡的名单，又在沈良轩几人后面打了个勾后，便离开了。 　　等李志红他们满脸兴奋的回来时，就被告知记分员来过了，他们干了小半天的活儿，都没工分。 　　“没事，能看见那孙子下跪，我就是一天不要工分都值得!” 　　鬼知道李志红有多想要沈良国吃瘪。 　　“最后怎么收场的?” 　　沈良轩问。 　　“我还以为你不好奇呢，”李志红嘿嘿一笑，拿着锄头凑过去， “最后啊，沈二爷把人扶起来，然后说你可冲我们下跪，要是你爹妈知道了，还不得闹得不可开交，咱们家可没多你这个孩子。” 　　他说完便猛地大笑， “沈二爷就是沈二爷啊!你是没瞧见沈良国那张脸!反正我觉得他这次的奸计没有得逞!” 　　“那可不一定，”沈良轩笑他想得单纯。 　　这不，傍晚大伯娘回去的时候，就说杨氏在队长面前闹，说沈祖婆他们一家打人不赔偿不说，还逼着沈良国下跪什么的，让队长出面给他们家公道。 　　接着又是沈从山带着沈自健一家去找沈大爷麻烦，说他逼沈良国下跪是什么意思，反正现在两家人还在地里闹腾呢。 　　“所以爹在那边帮忙去了?” 　　沈良轩问道。 　　“他帮忙拉着点，你也知道你沈大爷是个急性子，万一被惹急了又动手，不就中了有些人的下怀吗?” 　　“您还懂下怀呢?” 　　沈良轩轻笑。 　　大伯娘掩嘴乐了， “还是跟你吴三婶儿学的，对了，你三婶儿进门，咱们家可出点东西，那钱我动用一些。” 　　“用呗，”说起这个，沈良轩又想起下个月是舅舅过五十岁的寿， “舅舅那边的寿礼你们别操心，我来。” 　　“你来?你想送他什么?我告诉你，可不能送烟，”大伯娘忙道， “你大舅娘正逼着他戒烟呢。” 　　“知道，表哥表嫂刚有了孩子，我记着呢。” 　　沈良轩点头，又再次叮嘱她寿礼他来，让他们别管这事儿。 　　等沈大伯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尽了。 　　估摸着是十点左右。 　　今晚有没有月亮，还下着小雨。 　　“到最后还是打起来了，”沈大伯吃着热好的饭菜，摇了摇头， “队长气得哟，吼得嗓子都破了，我们拉架的人也够呛。” 　　说着，沈大伯就指了指胳膊，对沈良轩说， “你老李叔，这都被抓了一道，看着就疼。” 　　“你没事儿吧?” 　　大伯娘和沈良轩一人拉起他一只胳膊，把衣袖拉上去仔细看着。 　　“我没事儿，”沈大伯哭笑不得， “倒是老李得疼一两天。” 　　“后来人都被队长叫去了，我走的时候，还有人把老祖婆都给背过去了，我看啊，得说到很晚。” 　　“老祖婆都去了啊?” 　　大伯娘啧一声， “这么晚了，老人也受折腾。” 　　沈良轩摸了摸下巴， “沈祖婆去了，估计明天开始，沈良国那事儿算过去了。” 　　“还能不过去?”大伯娘摇头， “他们那家人闹得不得了，就是没理也是有理的。” 　　想到之前沈良轩落水那次，大伯娘现在恨意还没消呢。 　　———————— 第29章 　　重回七十年代 　　第二天，沈良国又回到沈良轩他们所在的田地上工了。 　　他脸上的伤还没好，看着比伤的第一天还要吓人，不过他似乎不在意，笑着和身旁人打招呼。 　　“要么说他是狐狸呢，”李志红在一旁十分酸地说， “瞧瞧，这生产队里谁不知道他和沈大爷家的事儿，昨晚上都被队长叫到家里去谈了，可你瞧瞧这当事人，好像昨晚的事儿和他毫无干系一样。” 　　“你在嫉妒?” 　　沈良轩算是听出不对了，他好笑地看向就差把酸字写在脸上的李志红，带着几分疑惑倾身过去，问道。 　　“是啊，”李志红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 “虽然不喜欢他那样子，可这搁在一般人身上还真做不了，我要是能有他几分脸皮，铁定能干大事!” 　　“咱们不就在干大事吗?” 　　说起山藤盆，沈良轩便抛出话题，与李志红说起来，不过几分钟李志红便完全忘记沈良国那边的事儿了。 　　而沈良国也确实稳得住，当人问起他昨天下跪的事儿时，他满脸无奈道。 　　“我回去后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越想越为那两个孩子后怕，这万一出了事儿，那还真是让人痛心不已的，所以我想着，即便我清白，可还是得向沈大爷道声歉，要是当时我知道他们要上山，绝对会把他们带回去交给沈祖婆看着的。” 　　别人又问，那下跪是你自己跪的? 　　沈良国又笑道， “事情都过去了，昨天当着队长的面我们两家都说清楚了，所以大家不用再纠结这个问题。”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传进沈祖婆家人耳里时，大伙儿自然是不高兴的。 　　可他们再大的火也没在外面发，而是回到自家院子里。 　　沈青青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以后可记得了，不准上山了。” 　　两个孩子连忙点头，把她抱得更紧了。 　　看得他们的亲妈心里酸酸的。 　　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沈青青待他们好，他们也不会这么黏着对方。 　　“造孽!” 　　沈大娘跺脚，又把家里所有的孩子都叮嘱了一遍，以后见到沈从山那一家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奶奶，这事儿就真的过去了?” 　　沈青青的二哥有些委屈地问道。 　　一直躺在竹椅上没说话的沈祖婆，闻言睁开浑浊的眼，而此时家里所有的小辈都纷纷看向了她。 　　“表面上我们两家这事儿是过了，可他沈从山一家的日子不好过，看着吧。” 　　如沈祖婆所说，村里人虽然面上没多说什么，可背地里都叮嘱自家孩子别和沈从山家的孩子有来往，更和沈大娘一样，叮嘱他们要是遇上沈从山家的人，就赶紧躲开。 　　渐渐的，沈从山的大孙女便回家哭诉，说没人陪着她玩儿。 　　丫头片子说的话并没有让沈从山和杨氏有什么不高兴，在他们看来，只要没欺负他们家大孙子，就那很好。 　　可也不想想，他们的大孙子还没一个人出过院门。 　　良军嫂正在房里给沈良军做草鞋，她低声抱怨着， “大哥这次不管对错，可你帮着受了那么多的罪，爹妈一句关心都没有不说，大嫂和大哥也没一句关心话。” 　　“说这些做什么!” 　　沈良军只觉得她烦人，在他看来，沈良国就是受到诬蔑，本就难受，他这个做弟弟的，应该体谅才是。 　　良军嫂闻言咬了咬牙，她索性背对着沈良军，摸着肚子，只希望孩子出生后，这男人能多为她和孩子考虑些，别什么都听他们的。 　　“妈，您别费这布了。” 　　沈良轩把新做的山藤盆放好，洗了手进堂屋，便见一直忙碌的大伯娘，原来是在做布鞋。 　　那码一看就是给自己做的。 　　于是沈良轩上前伸出自己的脚， “这草鞋穿着最舒服了。” 　　“胡说，”大伯娘瞪了他一眼， “这入冬了还能穿这个?也不怕冻坏了脚!我这是做棉鞋。” 　　“就只做我的?” 　　沈良轩扬眉。 　　“就你穿鞋费脚，”大伯娘轻笑， “我和你爹的都还能穿呢。” 　　“那不行，”沈良轩欲拿走她簸箕里的东西， “要么家里人都有新棉鞋穿，要么我就不穿。” 　　“哎哟!”大伯娘一巴掌拍开他作乱的手， “你可别在这给我添乱了!” 　　“妈，瞧见那边的山藤盆没?下个月就能给您换成钱回来!难不成还不够咱们家一人一双棉鞋的?” 　　沈良轩笑指着那角落里堆了不少的山藤盆道。 　　说起这个，大伯娘就发愁， “这要是被逮住了，那可是要游街的。” 　　“我这直接送到我朋友家去，我不经手，只分钱。” 　　沈良轩拉了根凳子坐下，拿起簸箕里的另一只鞋底细细看着， “妈，这扎针的地方以后我来，我劲儿大。” 　　“行，你来。” 　　大伯娘教他怎么做，其实沈良轩知道，可到底过了这么多年了，他也不想让大伯娘失望，所以便静静听着。 　　等他帮忙将那只鞋底纳好，沈大伯便回来了。 　　他背着手，嘴里叼着旱烟，瞧着和小老头一样。 　　“沈祖婆怎么样?” 　　大伯娘问道。 　　听人说沈祖婆病了，所以今儿阴雨绵绵，大家也没什么事儿，沈大伯便拿了几个鸡蛋去看看老人。 　　“没病，”沈大伯把鸡蛋从兜里拿出来，放在桌上。 　　“没病?” 　　沈良轩看了眼那鸡蛋， “沈祖婆装病啊?” 　　“好好的装什么病啊?” 　　大伯娘也十分不解。 　　“反正她没什么事儿，”沈大伯说得很含糊， “这事儿你们别说出去啊。” 　　“你以为我是那么喜欢长舌的?” 　　大伯娘闻言不满道。 　　沈大伯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鸡蛋，对沈良轩道， “晚上炒鸡蛋吃?” 　　“好。” 　　沈祖婆没病，自然没要他们的鸡蛋。 　　这年头，谁家也不容易。 　　不过大伯娘在吃炒鸡蛋的时候，却有些难受，沈良轩见她眉头紧皱，以为是不舒服，忙问道， “怎么了?” 　　“我就觉得，”大伯娘指了指那瓷碗里的韭菜炒鸡蛋， “咱们是不是太不会过日子了?” 　　家里的鸡蛋就没超过十个，时不时就吃。 　　“这还不是你们心疼我，”沈良轩笑道， “要不，以后别心疼我了，全攒着。” 　　“那可不行，”大伯娘立马摇头， “吃，都吃!” 　　沈大伯和沈良轩哈哈大笑。 　　“哟，正吃着呢?” 　　院门处传来老李叔的声音。 　　“哎哟，他李叔快进来坐!” 　　沈大伯连忙起身，沈良轩也准备去灶房拿副碗筷，可老李叔眼尖地瞧见后，三两步上前将他拉住。 　　“我吃过了来的。” 　　大伯娘也起身了， “他李叔，你可别跟我们客气啊。” 　　“我是真吃的!” 　　老李叔看着十分精神，他让沈良轩坐下继续吃饭， “孩子已经接回家住下了，钱一分没要，队长出面说了好几次，那吴家也怕把路做绝了，所以我之前借的钱也没用着。” 　　说着，便把钱拿出来，塞给了沈大伯，不等沈大伯让他坐下说说话，他便说要去下一家还钱了。 　　走的时候，还帮他们把院门给关上了。 　　沈大伯把那钱交给大伯娘，笑道， “这是好事儿，瞧老李笑眯眯的样儿，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家里的山藤盆已经足够多了，沈良轩索性向队长借了牛车，与李志红一块儿带着山藤盆去了县城。 　　一大早，他就在村口等着李志红。 　　眼瞅着就快天亮了，李志红慌慌张张地跑来。 　　“我的错我的错!” 　　李志红和孩子一样兴奋。 　　“昨儿晚上就没睡好，一心想着今儿去县城的事儿。” 　　他拿出两个鸡蛋往沈良轩手里一塞， “你先吃着，我来驾车!” 　　带着热气的鸡蛋让沈良轩一愣，等反应过来后，快速给他塞回去一个， “一人一个。” 　　“成。” 　　李志红自然不会和兄弟客气。 　　“我妈特意给我们煮的，”李志红一边驾牛车一边笑道， “我们家老三眼馋我们去县城，走的时候，他站在院门口都哭了。” 　　说完，还哈哈大笑起来，还真是亲哥。 　　坐在后面，眯着眼，享受着鸡蛋的沈良轩也跟着笑。 　　清晨的风吹过他们年轻的面庞，空中的笑声让人多年后还能翻出来回味。 　　到了县城后，沈良轩和李志红就在纸厂门口蹲着。 　　没多久便见骑着自行车的齐志缘出来了，沈良轩赶忙叫住人。 　　“良轩?” 　　齐志缘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们约的日子是沈良轩下个月来干活儿的日子。 　　“做得够多了，先试试。” 　　沈良轩向他介绍了李志红，平日在沈良轩面前大大咧咧的李志红，见到齐志缘后，十分拘谨。 　　话也很少。 　　他们跟着齐志缘来到县城一角的老街里，见到了他的岳父岳母还有妻女。 　　“我们吃过了，谢谢叔叔婶子的好意，我们真吃过了。” 　　被热情的两老口招呼一起吃饭，沈良轩连忙道。 　　“真的，吃过了。” 　　李志红也跟着道。 　　帮着把山藤盆全搬进他们院子里后，沈良轩便和李志红走了。 　　“就这么简单?” 　　李志红低声道。 　　“对，下个月我去纸厂干活儿的时候，就知道咱们的山藤盆到底有没有为我们增利了，不过还是和之前说的一样，虽然咱们出力多，可主要销售的还是齐大哥，所以三个人分一样的钱。” 　　“这我当然知道了!” 　　李志红又活泼起来， “咱们逛逛再回去?” 　　看了眼满脸兴奋的李志红，沈良轩失笑， “当然了。” 第30章 　　重回七十年代 　　他们不仅四处逛了，沈良轩还请李志红去国营饭店吃了红烧肉。 　　那可是红烧肉! 　　李志红每一口都吃得十分小心。 　　吃完后再满脸幸福表情地回味一番后，才狠狠地咬一大口玉米面馒头，又接着吃第二口。 　　红烧肉的汤汁都被他用馒头擦得干干净净。 　　和洗了似的。 　　沈良轩笑看着他， “可高兴了?” 　　“高兴，”李志红对沈良轩竖起大拇指， “兄弟，够意思!” 　　“以后可得请回来。” 　　沈良轩道。 　　“知道知道，”李志红嘿嘿一笑， “你把娶媳妇的钱都拿出来用了吧?”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穷?” 　　沈良轩反问。 　　“你反正不富裕，”李志红毫不客气地吐糟了一句。 　　接着二人又去买家里需要的东西，李志红好不容易来县城，家里人也有东西让他带，二人都有小背篓。 　　分头买完后，便准备回去了。 　　在回去的时候本来沈良轩要驾牛车的，可李志红却不干，说自己吃了肉，有劲儿得很。 　　沈良轩也由着他了，车上没有山藤后，简直是睡觉的好位置。 　　等他被推醒的时候，已经到村口了。 　　“这么快?” 　　“是你睡得太死，”李志红打了个哈欠， “你去还牛车，我回去睡了。” 　　“去吧，”沈良轩把牛车还了，顺带给队长老爹一包红牌纸烟，不贵，但是味道不错。 　　沈良轩也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上工的地方找大伯娘了。 　　“妈，我买了肉，你回去弄。” 　　沈良轩找到对方后，压低声音道。 　　“又买?” 　　大伯娘掐了他一下后，便火急火燎地回去了。 　　沈良轩顶替她把剩下的活儿做完，这片地里多是妇人，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逗弄起他来。 　　即便沈良轩脸皮足够厚，也有些招架不住。 　　下工后，沈良轩等到沈大伯一起回去， “请三叔来家里吃饭?” 　　“早就去幸福村了，”沈大伯笑道， “今儿借着送什么东西，往那边去了，估摸着天黑了才回来。” 　　“是吗?” 　　沈良轩听到这话也是一笑。 　　上次买肉是沈良轩做的，全给做了，吃起来过瘾，可大伯娘心疼。 　　所以这次她来，两斤肉，她割了大概五两出来，剁得细细的，和咸菜一起炒着拌饭吃。 　　剩下的抹了盐，做成风肉。 　　现在天气转凉，也不怕生虫。 　　沈良轩倒也没二话，他早就料到了。 　　毕竟还是那句话，一年能吃几次肉就不错了。 　　当天晚上又下起了大雨。 　　本以为第二天会停，结果接连五天，这雨都没停。 　　“加把劲儿!” 　　大雨中，队长和十几个人在一倒了的茅草房处救人。 　　“这边这边!” 　　沈良轩瞧见孩子的手后，立马叫道。 　　“你们撑着!良轩把孩子抱出来!” 　　队长一喜，大声道。 　　沈良轩来不及擦脸上的雨水，快速将那吓坏的孩子抱了出来，孩子的爹妈哭着上前抱住他。 　　好在只受点皮肉伤。 　　沈良轩看着相拥的一家三口，腾出手抹了把脸。 　　这接连几天的大雨，可把村民害惨了。 　　这已经是第五家倒塌的茅草房了。 　　就是沈良轩家，灶房的位置也塌了一半，还在发现及时，很快就给弄好了。 　　其余地方也被沈从石和沈大伯父子连夜用木棍加固了。 　　“快去洗个热水澡!” 　　忙完的沈良轩回到家，便被担忧的大伯娘推去洗澡。 　　“爹还没回来?” 　　和他一样，沈大伯和沈二爷他们去在村里忙着。 　　“没呢，”大伯娘当下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不过天都快黑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我过去看看，”索性身上都湿了，沈良轩戴上斗笠，又出去了。 　　“路上慢着点!” 　　大伯娘在后面喊道。 　　“知道了!” 　　沈大伯在三阿公这边，他们家的堂屋破了洞。 　　几人刚给弄好房顶，这会儿在喝热水。 　　“爹!” 　　沈良轩见他没事，便叫道。 　　三阿公是个精瘦的老头，他眯起眼看着走进院子的沈良轩，忽然冲他招手。 　　“三阿公叫你呢，快过来。” 　　沈大伯忙道。 　　“三阿公。” 　　沈良轩走到他跟前，叫道。 　　三阿公让他蹲在自己身旁，接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许久后，在沈大伯等人疑惑的眼神下笑道， “好啊，好啊，好孩子，好孩子!” 　　沈大伯闻言一笑。 　　沈良轩却心中一动，他握住三阿公放下的手， “三阿公，我…。” 　　“我知道，”三阿公笑着让他起身， “好好孝顺你爹妈，知道吗?” 　　这话很有深意，沈良轩不得不多想，不过眼下人这么多，也不好多问。 　　他只有笑着应下。 　　“我回去了，儿子都来找了，”在几道羡慕的视线下，沈大伯快快乐乐地跟着沈良轩往家里走。 　　“那边怎么样?” 　　“人都没事，但孩子受了点伤。” 　　“轻伤还是?” 　　“皮肉伤。” 　　沈大伯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只希望老天爷让这雨快点停。” 　　“是啊。” 　　父子二人很快便回到家中，洗了热水澡，又被大伯娘灌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 　　味道自然是不怎么样的。 　　沈良轩的脸皱成一团， “妈，老姜是从哪儿来的?” 　　“当然是我之前放好的。” 　　大伯娘笑道， “晒成姜干放着，不容易坏。” 　　“好难喝。” 　　沈大伯在一旁说了句，便被大伯娘数落起来。 　　吃过晚饭后，秉承着不浪费灯油，便回房睡了。 　　结果半夜的时候，被沈二爷猛地敲院门惊醒了。 　　“沈从青!沈从青!良轩!良轩!快起来!” 　　沈良轩翻身而起，快步去开了院门，这雨比他去找沈大伯的时候还要大一些， “沈二爷，出什么事儿了?” 　　“是啊，出啥事儿了?” 　　沈大伯和大伯娘也出来了。 　　“哎哟!”沈二爷一跺脚，让他们先跟着走。 　　大伯娘老远都还能听见他的话，顿时睡意全无。 　　“秋燕生了!可只生下一个，还有一个在肚子里呢!说胎位不正，本来要去镇上，可到了村口外的岔路，才发现路被山泥石给堵了!” 　　这黑灯瞎火的，又是大雨，他们只能顺着本能和脑海中对这段路的记忆前行。 　　还没路过沈二爷家呢，几人都摔了几下。 第31章 　　重回七十年代 　　“稳着点走!稳着点走!” 　　沈良轩一手抓住一个人，高声喊道。 　　“往里面一点!” 　　走在最里面的沈二爷感受到前面的石阶后，立马将沈良轩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沈良轩顺带着就把沈大伯也拉了些过去。 　　“都通知了哪些人啊? “ 　　雨太大了，沈大伯只能扯着喉咙问。 　　“我们家的孩子都去了!大哥也去对面坡山叫了人!” 　　“啥?” 　　沈大伯没听清楚。 　　中间的沈良轩只得大声重复， “去了!都去了!” 　　这下沈大伯听清楚了，也松了口气，三人紧紧拉着对方，等他们听见其他人声音时候，已经走了快半个小时了。 　　没办法，这天又黑，雨又大。 　　“这边来两个人!” 　　听见这话，沈良轩拍了拍沈大伯的手， “爹，我过去了!” 　　“慢着点儿!我去那边!” 　　全靠着人拉着人，摸着石头就搬开，这天太黑了，不敢动锄头，怕误伤了人。 　　“良轩?” 　　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沈良轩旁边来了个人。 　　“志红?” 　　“欸!” 　　李志红的声音都是抖的。 　　“别担心，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 　　沈良轩说道。 　　“欸。” 　　李志红埋着头，费力地用手挖起一大把泥沙，再用脚往旁边碰了碰，直到挨到簸箕后，这才把泥沙扔进去， “簸箕在我脚边啊!” 　　他大声提醒着和他并排的人。 　　两人一组，中间是簸箕。 　　“啊!啊!” 　　而在离这条路最近的人家里，秋燕满头冷汗地叫着。 　　她还在牛车上，牛车上面搭了遮雨的胶皮，长风妈正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深呼吸，深呼吸。” 　　“妈，妈…。” 　　脸色苍白的秋燕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长风妈往自己这边拉。 　　“你说你说，”长风妈忍着心慌，连忙顺着她的力过去， “你说，妈听着呢!” 　　秋燕浑身发抖，她已经疼得麻木了， “孩子，保孩子…。” 　　说完这话，便晕厥过去了。 　　“秋燕!” 　　长风妈吓一跳，已经赶过来有些时候的郑伯，连忙去掐她的人中，力道特别大，皮都破了。 　　人才睁开眼。 　　可却没什么精神，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都带着点青了。 　　郑伯连忙道， “秋燕!还有一个孩子还在你肚子里呢!你可不能睡!睡过去了，孩子就出事了!” 　　不只是孩子，大人一旦晕厥，也会出大事的。 　　“听见没啊秋燕?秋燕?你可不能睡啊，你要是出事了，长风回来我可怎么交代啊!” 　　长风妈说着便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刮。 　　看得这家的人都惊住了。 　　“是我的错啊!” 　　长风妈哭道。 　　秋燕肚子里有两个孩子，长风早就说过，等快生那几天，就去医院住下，这样才能确保大人孩子都好好的。 　　长风妈是记着呢，眼瞅着就是这几天了，可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这路上湿漉漉的，万一牛车没稳，出了事怎么办? 　　所以长风妈就犹豫了，觉得村里也没几个人去医院生孩子，自己也生了几个，有经验，和秋燕商量后，便决定雨停了就去医院，要是没停又发动了，那就只能在家里生。 　　可万万没想到，头一个出来还挺顺利，下一个却怎么也不出来，再一摸，孩子的位置不对劲! 　　这可把队长一家吓得够呛，好不容易把牛车弄好，刚出村口就过不去，无奈之下只得找大伙儿帮忙。 　　而秋燕等人就暂时来到了离村口最近的人家里，避着雨。 　　“长风妈，给秋燕喝点糖水!” 　　这家也是仁善的，把糖水端上来，长风妈一边哭一边给秋燕喂了下去。 　　“路可以走了!路可以走了!” 　　有人来报信，长风妈等人大喜，立马赶着牛车往那边去。 　　“别睡啊秋燕，别睡啊!妈求你，别睡啊。” 　　长风妈抱着被棉被裹着的秋燕。 　　路过沈良轩和李志红面前的时候，那股血腥味铺面而来。 　　李志红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被沈良轩一把拉了回来。 　　“志红!” 　　好在天黑，没人发现。 　　“快回去了。”事儿办完了，沈大伯催着沈良轩跟自己回去。 　　“爹，您先回去，我和志红说会儿话。” 　　沈良轩让他先走。 　　“叔，晚上良轩去我那睡。” 　　李志红拉着沈良轩往自己家走。 　　等到李家时，李婶儿已经烧了几锅水了，二人快速清洗后，喝了热水，纷纷躺下。 　　李志红本来是挨着他弟弟睡的，因为沈良轩过来了，所以弟弟便去旁边房间，挨着李志红的大哥睡。 　　“手受伤了也不吭一声?” 　　木板床上，沈良轩踢了他一脚。 　　李志红嘿嘿一笑， “就一道小口子。” 　　“都快划到手腕了，还小口子呢?” 　　“忙着弄泥沙，没感觉到。” 　　李志红翻了个身， “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当然没事，”沈良轩又踢了他一脚， “别哭啊!有点出息!”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后，李志红那头便传来明显的哭声。 　　听得沈良轩又好笑又好气。 　　“别哭了。” 　　李志红哽咽地回着， “我刚才怕死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怎么办?” 　　“该想这个的，不应该是你，是长风哥，志红，你可以对她有感情，可你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带给秋燕姐是的痛苦，至于为什么痛苦，你比我更清楚，舌本无骨，可堪比利剑的道理。” 　　沈良轩轻叹一声，黑夜中，他的声音伴随着外面的雨声，让李志红沉默起来。 　　李志红有没有睡着沈良轩不知道，但是他睡得还不错。 　　天刚亮，他便被公鸡的打鸣声惊醒，而旁边的李志红面朝着墙。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在院子里瞧见刚起来的李家大哥， “大哥，我先回去了。” 　　李大哥笑看着他， “吃了饭再回去。” 　　“我昨晚没回去，怕我娘着急，下次来。” 　　沈良轩回到家时，大伯娘果然已经在做早饭了。 　　此时还有些小雨。 　　他穿着李志红的衣服，脏衣服被他提着回来。 　　“怎么去志红家了?” 　　大伯娘见他身上没伤，也放下心。 　　“硬拉着我去，”沈良轩含糊地回了句， “爹呢?” 　　“睡着呢，昨晚回来又担心了许久，这不，才睡下没多久。” 　　大伯娘说着，脸上便带着轻愁， “这事儿闹得，长风回来还不得翻天。” 　　“待会儿去看看孩子?” 　　“你和我一起去?” 　　沈良轩摆手， “我就不去了。” 　　“这下雨天，又不上工，”大伯娘笑看着他， “不然你去找你三叔?” 　　“不去，”沈良轩无奈地挠了挠头， “妈啊，您非得让我出门吗?” 　　“人家家里的大小伙儿，就没在家闷待着的，你这样下去，可不好找媳妇儿。” 　　怎么话题又到找媳妇这一块了? 　　最后，吃了早饭的大伯娘还是一个人去队长家了。 　　不过她路过沈青青家门口时，遇见正要去队长家的沈大娘和沈二娘。 　　于是三人同行。 　　按辈分大伯娘比她们低一辈，不过沈大娘要大她几岁，沈二娘只比大伯娘大一岁。 　　说话间，沈大娘就忽然道， “你们家良轩也不小了，怎么样，有合适的吗?” 　　说起这个，大伯娘就叹气， “他倔得很，说这一两年还不想成家。” 　　“不成家，事儿可以先定下嘛，”沈大娘说着，又冲沈二娘使眼色，口型还说了青青二字。 　　沈二娘秒懂，她挽住大伯娘的手， “就是，回去后你问问他能不能先定下不就成了?” 　　“哎哟，这还真是，”大伯娘一拍手， “这小子没法逃了。” 　　“我听说，你哥哥家有两个和青青年纪相当的侄儿?” 　　沈二娘轻声问道。 　　都是做妈的，大伯娘还不明白? 　　“是，不过老大结婚了，刚有了孩子，老二倒是没定人，不过，”大伯娘笑了笑， “他过继给我们叔叔家了，所以我哥哥家里能做主的就老大这个儿子。” 　　这话一出，沈二娘的心就淡了。 　　偏偏沈大娘却觉得不错， “过继了，还那不是你哥哥的儿子?我记得你叔叔是无子?” 　　“是，”大伯娘看了眼沉默的沈二娘，转头对沈大娘道， “你是想给青青问事儿?” 　　“对啊!” 　　沈大娘忙点头， “这孩子不小了，可我们娘心疼得很，来求亲的她一个没看上，再拖下去，那就是老姑娘了!这不，我们两家也亲近，就想着你侄儿那了。” 　　大伯娘笑了笑， “青青是个好孩子，勤快又漂亮，沈祖婆眼睛是个毒辣的，她帮着相看不会出错，你啊，也别着急。” 　　“我不着急，我怎么会着急，”沈大娘尴尬一笑， “我可没嫌弃她，虽然不是亲生的，可在眼前这么多年，那也和亲生的女儿一样的。” 　　“是啊一样的，一样的，”沈二娘点头，接着便岔开了话题。 　　等大伯娘看完孩子，回到家里是时满脸是笑， “秋燕那边平安无事!孩子也没事儿!这下真是皆大欢喜了，你长风哥得了一儿一女呢!” 　　“这可真是大好事了。” 　　沈良轩点头。 　　“不过大人和孩子元气都不怎么好，得住一段时间再回来。” 　　“那家里这个孩子呢?” 　　“李志红婶子家的不是刚生吗?她帮忙喂奶。” 　　大伯娘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沈良轩。 　　沈良轩刚觉得不对劲儿，便听对方说， “咱们可以先把事儿定下，等两年就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第32章 　　重回七十年代 　　“不怎么样。” 　　沈良轩哀叹一声， “妈，我就想晚两年再说。” 　　“再晚两年，你就成老光棍了。” 　　大伯娘有些担心。 　　“那也才二十出头啊，”沈良轩举了个列子， “你瞧，那文家的十八岁就结婚了，偏偏又不是自己喜欢的，两人天天闹，日子过得没滋没味的，有啥意思啊?” 　　“你的意思是，”大伯娘双眼一亮， “你有自己喜欢的了?” 　　“…。没有，我的意思是，”沈良轩捂住额头， “我一定要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后，再说结婚的事儿。” 　　“那你啥时候能遇见自己喜欢的啊?” 　　沈良轩: “…。。这得看缘分啊。” 　　“那得什么时候去啊，”大伯娘一噘嘴，那模样好像是说沈良轩没啥好缘分一样。 　　见沈良轩闷头不说话，大伯娘眼珠子一转， “要不，你跟妈妈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我也不知道，”沈良轩摇头， “您就当我没开窍。” 　　“当你没开窍?” 　　大伯娘眯起眼，都说出这话的人了，还没开窍?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不敢说啊?” 　　“不是的，妈，”沈良轩哭笑不得， “我只是觉得好像捡回来了一条命，想把咱们家的日子过好以后，再说自己的事儿，您啊别操心了，我要真遇见喜欢的姑娘，一定会跟您说的，一定啊!” 　　说完便转了别的话题，不再给大伯娘说这边话的机会了。 　　大伯娘却留了个心眼，串门的时候就跟吴三婶儿说了。 　　吴三婶儿的精神不是很好，不过听到这话，还是打起精神， “其实他能这么想也是好事，你要真给他相中一个姑娘回去，他要是不喜欢，两人过日子也不好受的。” 　　“我也知道，”大伯娘点头， “这不是着急吗?” 　　“你别着急，良轩现在能在纸厂做杂工，那已经比很多人强了，”吴三婶儿安抚着。 　　大伯娘闻言一叹， “到底是杂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让去了。” 　　“能做一天是一天嘛，”吴三婶儿拉着她低声道， “我们家老大，才让我愁得慌呢。” 　　“旺家不是改了心思了吗?” 　　大伯娘皱眉。 　　吴三婶儿长叹一声， “改了是改了，可真要是改了，他能那么魂不守舍的?这些日子我瞧着他瘦了不少，偏偏说得已经让他开始烦我了。” 　　这确实够让人愁的。 　　大伯娘想了想后，对她道， “那就用老法子，让他忙起来，这累了，啥也想不到了。” 　　“已经很忙了，”吴三婶儿只觉得心里发苦， “忙得我和他爹都担心他是不是能吃得消，就现在这天，他都上山砍柴去了。” 　　听到这话，二人对视一眼后，纷纷叹了口气。 　　孩子长大了也不让人省心啊。 　　天雾蒙蒙的，连带着人的心情都不怎么好了。 　　沈良轩却没她们的愁丝，他行走在乡间小路上，这边看看，那边瞧瞧。 　　细雨落在他的身上也不觉得冷。 　　“良轩?” 　　李志红的大哥背着背篓从对面过来，见他空着手在转悠，有些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大哥啊，”沈良轩笑眯眯地走上前， “你这是去哪儿了?” 　　“本想去山上砍柴的，”李大哥笑道， “可出门后发现这天太阴了，可能要下大雨，索性回去了。” 　　“志红呢?” 　　“他在家呢，”李大哥看了看他， “你这是?” 　　“我走走，”沈良轩摸了摸鼻子， “在家闲得发慌。” 　　“这雨确实愁人，”李大哥点头，又和沈良轩说了几句话后，便往自家方向去了。 　　沈良轩继续往前走，不想又遇见一人，还是自己不怎么待见的沈良军。 　　“哟，这不是小堂弟吗?” 　　沈良轩阴阳怪气地打招呼。 　　“哟，这不是二堂哥吗?” 　　沈良轩也学着他那阴阳怪气的调子， “这拿着柴刀，背着大背篓，该不会是要上山砍柴吧?” 　　“那也比你空手在这闲着好。” 　　“是吗?” 　　沈良轩抬头看了看天，摇头道， “这天瞧着可能要下雨了，二堂哥不会还要上山去吧?那父母也太不会心疼你了，咿，大堂哥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上山呢?” 　　没等沈良军说话，沈良轩又道， “我的天哪，怎么能让一个儿子上山，一个儿子在家呢?啧，太可怜了。” 　　“你说谁可怜了!” 　　沈良军心里本就不痛快，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恼了。 　　拿着柴刀指着他叫道。 　　“我说谁了?” 　　沈良轩一脸无辜， “我说的是眼看着天都快下雨了，还要上山砍柴的可怜人，又不是说你，难道你瞧着都快下雨了，还要上山去啊?” 　　沈良军磨了磨牙， “我…” 　　“没这么傻的人吧?”沈良轩啧一声，回头往另一条路走， “哪有这么傻的人哟。” 　　“你回来!” 　　“我得回去了，我才没这么傻淋雨呢。” 　　沈良轩快快乐乐地回家了。 　　沈良军越想越气，本来还往后山那边走了几步，可这心里越来越不舒服，索性转了头回了家。 　　杨氏见他空着背篓回来，立马皱眉， “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去砍柴吗?” 　　“妈，”沈良军放下背篓，看了眼坐在堂屋逗弄孩子的沈良国， “这天快下大雨了。” 　　“所以你就回来了?” 　　杨氏立马叉腰大骂， “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人!哎哟，现在长大了，有了媳妇了，连妈的话都不听了?让你去砍点柴，瞧你那不情愿的样子!”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今儿你没砍柴回来，晚上就没你吃的饭!” 　　说完，便骂骂咧咧地走进堂屋，沈良国见此温声劝了几句，把自己的儿子塞过去，杨氏顿时笑眯眯的，抱着孩子大孙子大孙子的叫着。 　　“良军，”良军嫂打开房门，看着他， “进来。” 　　沈良军第一次听了她的话，把柴刀也放下后，进了房。 　　“快换上，”良军嫂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有些润， “就没见过这样的天，还让儿子上山砍柴的。” 　　沈良轩少见地没有和她争论杨氏是对的。 　　见他不说话，良军嫂指了指堂屋， “大哥和大嫂今儿一直在家，也不见娘说半个字。” 　　“等孩子出生就好了。” 　　沈良轩抬起手摸了摸良军嫂的肚子。 　　“那可不一定。” 　　良军嫂翻了个白眼，要是生了个姑娘，他们二房的日子肯定更难过。 　　这样的天又过了两日后，才开始转成阴天。 　　大家也不闲着，陆陆续续开始上工。 　　李志红手上的口子已经结疤了，不过看着还是有些显眼。 　　“你知道吗?文知青和春花要结婚了!” 　　忽然，一人说了这么句话。 　　李志红顿时来了兴趣，提着锄头过去干活儿了。 　　看着他兴冲冲的背影，沈良轩叹了口气。 　　等他听完了后，又笑眯眯地回来了。 　　“文知青居然和春花在一块儿了，我以前咋没发现呢?” 　　沈良轩听这话，眼皮都不带动的。 　　“你怎么这么喜欢听这些啊?” 　　“我就是羡慕，”李志红轻哼一声， “自己没娶媳妇，还不能羡慕人家娶媳妇啊?” 　　沈良轩看了他一眼， “你早晚都会娶上媳妇的。” 　　“借你吉言，”李志红嘿嘿一笑， “不过听说春花爹要文知青结婚后，住他们家，有点像上门，你说文知青咋就同意了?” 　　“我又不是他，”沈良轩把他往旁边推了推， “你能快点干活儿吗?再这样，我就去找记分员，说有些同志自己不干活儿，还耽搁我这个上进青年干活。” 　　“哎哟，瞧你美得，”李志红摇头， “等着吧，这事儿不对。” 　　又过了两年，秋燕和长风带着孩子回来了。 　　大伯娘特意去看了秋燕，回来后笑道， “脸色好，瞧着没事了。” 　　“能出院，那肯定是没事的。”沈良轩道。 　　“就是长风的脸色不怎么好，”大伯娘想起长风， “所以我们没待多久就走了。” 　　沈大伯侧头看她， “你如今也喜欢猜测人了?” 　　“什么喜欢?”大伯娘可不依这话， “长风就差把我不高兴说出来了。” 第33章 　　重回七十年代 　　“秋燕和孩子们都没事，这就是大喜事了，”沈大伯放下烟杆，抬起略带沧桑的眼眸， “想当年你生良轩的时候，硬是两天都没下来，可把我吓惨了。” 　　这还是沈良轩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出生。” 　　“后来呢?” 　　沈良轩追问。 　　“后来，生第一天没下来的时候，我就急了，”沈大伯巴拉一口旱烟， “你爷爷奶奶拦着不让送去镇上，可人命关天啊，我可不敢拿媳妇孩子的命去赌，所以我咬牙抱着你妈，往镇上去。” 　　好在村里有好心人帮着用车架抬着，去镇上医院住下。 　　“你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大伯娘想起这事儿还很心酸， “后来你舅舅赶来，是你外公让他带了几块钱过来救急，不过胎位不正，又折腾了一天，才把你生出来。” 　　沈爷爷和沈奶奶觉得沈良轩这孩子太折磨母体了，所以一直不怎么喜欢他。 　　连带着老大一家也不怎么喜欢。 　　当然这是这个世界的原因。 　　“所以，你舅舅一家的好，你得记得，”沈大伯想起下个月是舅子五十岁的日子， “你妈说你舅舅五十岁的时候，你包礼了?” 　　“是，我来，”沈良轩点头， “真的我来啊，你们别拦着我。” 　　“不拦着不拦着，”沈大伯笑眯眯地摆手。 　　“你也老大不小了，”大伯娘在一旁说道， “以后成了家，别家有什么白事喜事，你去包礼的时候，就得写你的名字，而不是你爹的了。” 　　“那还早着呢。” 　　沈良轩起身， “我去柴房抱点柴进来。” 　　在沈舅舅过五十岁寿辰之前，还有一件更让沈家操心的事儿，那就是沈从石娶妻。 　　这不，赶集日这天，沈从石没去上工，去镇上买了布回来，当天傍晚来找大伯娘，请对方帮自己做件新衣服。 　　大伯娘起身拍了他一下， “咋不早点送过来?” 　　“原本想着就穿旧衣，”沈从石嘿嘿一笑， “可转念一想，一辈子就结一次婚，席面都没办了，这衣服怎么也得是新的才好，所以…。麻烦嫂子了。” 　　“这是什么话，”大伯娘留他下来吃晚饭，沈从石自然不肯，他还忙着起院子呢。 　　“三叔很着急的样子。” 　　坐在一旁的沈良轩看完全过程后，笑道。 　　“你三叔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单身汉了，能不着急吗?” 　　沈大伯瞪了他一眼， “你也瞧着点，别到了你三叔那个年纪…。。”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大伯娘听不得这话，上前就让沈大伯闭上嘴， “有你这么咒儿子的吗?” 　　“我就是随口一说。” 　　“万一成真的呢?” 　　见大伯娘像是被点了炮仗一样，沈良轩赶紧溜了。 　　晚上，大伯娘点着油灯在房里做衣服。 　　沈大伯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件半新半旧的衣服， “你咋不跟老三说，你已经给他做了衣服了?” 　　“这衣服是用旧布做的，本就在结婚的日子不好拿出手，现在有新布做衣服了，当然更好。” 　　大伯娘觉得男人就是不会想事儿。 　　“买两个花底瓷盆，再买一床被褥，六条喜字的洗脸帕，这个包礼够了吧?” 　　说起沈从石结婚时，他们给的包礼，沈大伯在一旁数着手指头。 　　“一床有些少，两床吧，好事成双。” 　　大伯娘想了想后说道。 　　沈大伯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大伯娘有些疑惑， “怎么了?” 　　“我是积了多少辈子的德，才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儿啊。” 　　“呸，就知道说这些老不羞的话。” 　　很快就到了王素芬进门的日子。 　　黄老疤自觉脸上有疤不好看，躲了迎亲的事儿，让沈良轩顶上了，一大早，穿着新衣服新鞋子的沈从石，便带着沈良轩和李志红以及黄老疤的两个哥哥，去接新娘子了。 　　他刚一出门，沈大伯便笑盈盈地在院门口点了火炮。 　　炮声很快便传开了。 　　沈从石一行人路过大路上时，有人问，李志红和沈良轩就给对方发一颗糖。 　　“来了来了!接新娘子的来了!” 　　刚进幸福村村口，便有孩子拿了糖，一边喊着一边往王家跑去。 　　王素芬穿着她嫂子给做的红衣服，青色工裤，以及一双她哥哥给买的小皮鞋。 　　红着脸站在堂屋门口，有些紧张又期待地看向院门口。 　　当沈从石的身影出现时，王素芬忍不住双眼一红，她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嫁给了这个男人。 　　“爹，妈，大哥，大嫂，我来接素芬回家了!” 　　沈从石跪在王大娘夫妇面前。 　　沈良轩和李志红等人忙给众人发糖，还把拿来的酒放在院里摆放的桌上。 　　“好好好，”王大娘连连点头，把王素芬的手放在沈从石的手里， “好好过日子。” 　　说完，便忍不住捂住嘴哭了。 　　“妈…。” 　　王素芬看到这一幕，也跟着哭了。 　　一时间王家人的眼圈都红通通的，也就接亲这边的人高高兴兴。 　　“这是我从队长家借来的自行车。” 　　沈从石与王素芬出门的时候，他指了指院门外面小路上停放的自行车，上面还挂了红布。 　　“不过，我早晚都会给你挣一辆自行车回来!” 　　他大声道。 　　王素芬红了脸，众人起哄，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后，王大娘才擦干泪，对一旁同样哭个不停的王大嫂道， “快去招待客人，别让人看笑话。” 　　白岩村。 　　沈从山被人追问沈从石和哪家姑娘结婚时，他十分不屑道， “就沈从石那牢痞子，能结什么好人家?我看说不定那家人还不知道沈从石以前坐过牢呢。” 　　杨氏这边说的话也是差不多的。 　　再问他们去不去吃酒时，沈从山夫妇更是一脸嫌弃，说沈从石早就和他们沈家没有关系了，被爹娘赶出去的人，他们也不愿意多招惹。 　　也就沈大伯一家愿意。 　　“他们回来了!” 　　一直注意着大路这边的人，在瞧见沈从石一行人后，立马喊道。 　　原本还垂头干活儿的人纷纷跑了过来，伸长脖子瞧新娘子。 　　“哎哟，这新娘子身段不错啊。” 　　“瞧着不是大姑娘啊。” 　　“就沈从石那年纪了，还想要大姑娘啊?” 　　“也是也是，不过比起大姑娘也不差啊，瞧瞧沈从石那傻样儿哈哈哈。” 　　这越听，沈从山心里越好奇。 　　他背着手走到另一旁，使劲儿瞧了瞧王素芬后，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杨氏的样子，立马酸溜溜的，低声道， “指不定怎么骗来的呢。” 　　沈从石是没听见这话，不然就是结婚的好日子，也会把对方打一顿以此助兴。 　　“新娘子来啦!” 　　孩子们小脸通红地跑进院门，大伯娘和吴三婶儿在灶房忙活，吴旺家几兄弟和李志红的哥哥弟弟一起帮忙干活儿。 　　“开席了开席了!” 　　沈良轩和李志红终于可以坐下吃饭了，他们这一路过去，一路回来，脸都笑僵了。 　　“一看这道菜就是我妈做的。” 　　吴旺家的弟弟看着其中一盘烩菜说道。 　　“怎么说?” 　　李志红好奇地问道。 　　“她做烩菜不会放油的。” 　　吴旺家闻言轻轻拍了一下他弟弟， “小心我回去告诉妈。” 　　文知青也来了，沈青青一家也来了。 　　中午一共坐了六桌人，晚上就只有沈大伯一家了。 　　“大嫂，我来吧。” 　　王素芬利索地收拾着碗筷，看得大伯娘噗嗤一笑，她夺过对方手里的碗筷，低声道， “我给你烧了热水，老三已经给你提进房里了，快去。” 　　这话说得王素芬脸爆红。 　　再看那边和沈良轩一起清扫院子的沈从石后，王素芬快步进了房间。 　　余光瞥见这一幕的沈从石清咳一声，把手里的扫帚给了沈良轩， “剩下的不多了，你来。” 　　沈良轩:…。。 　　快速收拾好里外的沈良轩一家都没和他们打招呼，便走了。 　　房里，王素芬垂着头，摸着床上的新棉被， “这是你置办的?” 　　“我买的还没铺，”沈从石有些紧张地坐在她身旁， “这是大哥大嫂买的，一共两套，还有一套和我买的一块儿放着。” 　　“你买的是不是不好看?” 　　王素芬找不到话说了。 　　“是不好看，”沈从石忽然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把钱和票，交给王素芬， “以后咱们家的东西，你来买。” 　　“全给我了?” 　　王素芬一愣，侧头看他。 　　“不然呢?” 　　沈从石黑红的脸凑过去， “娶媳妇，不就是让媳妇来管家里所有的东西吗?” 　　屋子里的油灯一闪一闪的，这是没什么油了。 　　沈从石又往旁边移了移， “不早了，睡吧。” 　　“嗯。” 　　王素芬红着脸点头。 　　一夜好梦。 　　结了婚的沈从石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啊。 　　对比之下黄老疤就有些苍凉了，他哥哥嫂嫂也有心让他成家，可黄老疤梗着脖子就不，他有媳妇孩子的。 　　“你是幸福村的啊?” 　　王素芬跟着吴三婶儿还有大伯娘一起上工时，杨氏凑了过来。 　　吴三婶儿看了她一眼， “哎哟，你啥时候这么关心沈老三家的事儿了?” 　　“老三可不愿意被人关心。” 　　大伯娘也在旁边冷不丁说了句。 　　王素芬是知道杨氏的，来之前吴三婶儿就把沈家的这点关系说得干干净净了，王素芬对沈从山一家没有半点好感。 　　“噢哟，”杨氏也冷笑了一声，看着大伯娘， “爹娘在世的时候，是怎么处理老三的?你这个做大儿媳妇的全给忘了?” 　　“我在他们眼里从来不是好媳妇，他们眼里的好媳妇只有你一个，”大伯娘拿起锄头就从她面前越过， “咱们去那边。” 　　三人便离开了。 　　杨氏想跟过去的时候，吴三婶儿回过头道， “你可得把那边干完啊。” 　　本就有好些人看着她们，这下杨氏想过去也走不开了。 　　而沈大伯这边也被不少人追问，关于王素芬是怎么和沈从石在一块儿的。 　　这可把沈大伯问住了，他只得摆手， “我不清楚，你们问从石去。” 　　这谁敢问啊? 　　沈良轩年纪小，倒是没人拉着他问，不过倒也有脸皮稍微厚的，全被沈良轩笑眯眯地顶了回去， “你二叔二婶是怎么在一起的?啊，你不知道啊?那你自家人的事儿都不知道，怎么还有空闲来问我们家的事儿呢?” 　　这话被李志红学以致用，回到李家院子，若是有人问，他就反问叔叔婶婶在一块儿的，可因为是问的自家人，结果被臭骂了一顿。 　　转过头，李志红向沈良轩抱怨，被沈良轩戳着脑门说了一顿。 　　“青青，把三么的衣服收了。” 　　屋子里传来沈大娘的声音，沈青青应了一声，手里已经抱着衣服了。 　　今儿中午吃了饭，这天气就有些转阴，眼瞅着又要下雨，所以大家都没着急上工。 　　万一走在半路上淋雨，那就麻烦了。 　　“我可是亲眼看了良轩妈给沈从石的包礼，那可不是一般人能给的，”沈大娘低声对沈二娘道， “你说，良轩妈家什么时候条件这么好了?” 　　沈二娘怀里抱着睡着的孩子，闻言笑道， “本来她娘家那边日子就过得不错，再说了，现在良轩每个月都去纸厂做杂工，那攒起来也有些钱的。” 　　“也是，”沈大娘心里有些酸， “你说，那种好事儿怎么就落在良轩身上了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沈二爷没忍住，开了口， “良轩这孩子不错，以后说不定能成记分员。” 　　“不会吧?队长有意让他做记分员?那他还去纸厂吗?不能全占了吧?” 　　沈大娘一脸着急，好像沈良轩已经把这两件好事给占全了。 　　“我说的是以后，”沈二爷不想再听了，走出堂屋门时，发现沈青青抱着衣服靠在墙边发呆， “青青，怎么了?” 　　“没事儿，”沈青青回过神，冲沈二爷笑道， “发呆。” 　　沈良轩家。 　　“良轩，把这些青菜给你三叔三婶送去。” 　　“欸。” 　　沈良轩提着菜来到沈从石家，发现文知青也在。 　　他脸上带了点伤，看着像是被人打了。 　　“又送菜过来，”王素芬赶忙上前接过，让沈良轩等着，想要回些东西，沈良轩立马蹿到文知青身后， “我马上就回去，妈等我吃饭呢。” 　　文知青回头看他， “上次借给你的书，看完了吗?” 　　“看完了，里面的题不会的，我都记下就等着有空请教文知青呢。” 　　沈良轩笑道。 　　“明天下午吧，我有时间。” 　　文知青笑道。 　　他这一笑，脸上的伤都有些见血了，沈良轩收到沈从石的眼色后，赶忙走了。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不稳重，”沈从石说道。 　　“他很好，”文知青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 “沈三叔，我和春花的事儿，在大家眼里就那么不能被接受吗?” 　　王素芬拿着篮子出来的时候，便不见沈良轩了，正好又听见文知青这话，便道， “不是不能别接受，而是想着你是知青啊，以后可能要回城的，就说咱们旁边那村子，被推荐去工农上大学后，可就没回来了。” 　　“我和他不一样，”文知青皱起眉头， “我就喜欢春花，很喜欢，再说，我在没在城里，其实都一样。” 　　“那就把户口迁过来?” 　　沈从石的话让文知青一愣。 　　王素芬立马给了他一下， “迁过来以后，万一孩子要去城里上学可咋办?” 　　这话又让文知青的手收紧了。 　　转眼又是沈良轩去纸厂的时候了。 　　这一次他是提前一天自己走路到镇上，然后等了一个半小时，瞧见有往县城去的牛车后，给了五角钱，坐车下去的。 　　长风早就去纸厂了。 　　“良轩!” 　　齐志缘猜到他会提前来，所以中午打了两份饭，让长风看着，自己出来等他。 　　“齐大哥，”沈良轩笑着过去，顺手塞了三个鸡蛋给他， “我妈煮的，长风哥还有三个。” 　　“那我就不客气了，”齐志缘嘿嘿一笑，二人往食堂走的时候，齐志缘低声说起山藤盆的情况， “换的多是票，钱只有几块。” 　　“那也很好了，”沈良轩不挑食。 　　这次在纸厂干的十天，沈良轩没出去做私活儿。 　　齐志缘倒是挺佩服他的， “难得有人赚了那么多钱后，还沉得住气的。” 　　“局势就这样，”沈良轩轻叹， “再说，咱们上次的动静有些大，肯定有人发觉了。” 　　“没错，”齐志缘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都有好几个人问过我了，不过我和长风都装不知道。” 　　长风又瘦了，不过见到沈良轩后，就一个劲儿地问起家里的两个孩子。 　　十几个问题甩过去，沈良轩都有些晕。 　　“打住打住，”沈良轩抬手制止住他， “长风哥啊，我极少去你们家，和秋燕嫂更是没怎么见过，孩子的事儿我确实不清楚，不过听我妈说，两个孩子都很听话，饿了就哭，拉臭臭也哭，其余时候都乖得很。” 　　“这样的孩子很好带啊，”齐志缘一脸羡慕， “不像我家姑娘，小时候一旦没人抱着摇，就哭得快把房顶给掀了。” 　　“那是，”长风露出一口大白牙， “秋燕说了，孩子像她，听话得很。” 　　“哟。” 　　齐志缘和沈良轩纷纷怪叫。 　　长风翻了个白眼，又对齐志缘指了指沈良轩，在沈良轩的疑惑下，齐志缘笑眯眯地拉住他， “我小姨子今年十九岁…。。” 　　“哎呀，我耳朵有些疼，长风哥，我回宿舍睡一觉，” 　　沈良轩赶忙捂住耳朵，溜了。 第34章 　　重回七十年代 　　沈良轩接连躲了他们介绍对象话语的两天后，长风二人也明白过来，他确实是没有成家的心思，于是便也消了念头。 　　十天后，沈良轩拿着新出炉的工资，买了一卷红纸，两瓶好酒，一袋萨其玛，还有一包红糖后，便笑眯眯地回家了。 　　这次他记得大伯娘的交代，没有买肉。 　　“这些东西全是给大舅的，”回到家中后，沈良轩把东西交给大伯娘， “这卷红纸，我剪一点下来做红封，给大舅封五块钱的红包，剩下的红纸，等过年的时候剪成窗花也行，写对联也可以。” 　　“也就是说，你这十天相当于白做，全给你大舅了?” 　　大伯娘开玩笑道。 　　“以往大舅帮了我们家多少忙啊，我现在总算能回一点，”沈良轩笑眯眯地给大伯娘锤了锤肩膀， “再说，也不是每一年都这样，这不是大舅过五十岁吗?年过半百，庆祝庆祝。” 　　“这话好像我不愿意似的，”大伯娘轻轻拍了他一下， “知道你辛苦了十天，你爹和你老李叔去捞鱼了，晚上咱们吃鱼。” 　　“在哪儿捞啊?” 　　“就后山脚下的水沱，今儿好些人都去了呢。” 　　此时也不过是刚过中午没多久，沈良轩来了兴趣，跟大伯娘打了招呼后，便往后山水沱处去了。 　　这一过去，还真见到了不少人，沈大爷和沈二爷都在，老李叔还有李志红的爹和大伯。 　　李志红自然也在。 　　“良轩!这!” 　　李志红冲他猛招手。 　　沈良轩过去，见他也拿了根竹竿，旁边还有一竹筒，里面装着泥巴，仔细看，还能看见泥巴里面正在蠕动的蚯蚓。 　　“开荤了吗?” 　　“没呢，”李志红瘪嘴，旁边沈大伯笑道。 　　“钓鱼嘛，慢慢来。” 　　今儿难得清闲，一伙人都来钓鱼了。 　　其余好些人都去下游用竹篓捞鱼去了，不过小鱼居多，但比他们这收获要多一些。 　　不过这一开张，即便是一条一斤的鱼，那也比小杂鱼好。 　　“沈二爷钓了一条草鱼上来，”李志红满脸酸意， “大概有六两。” 　　“我来试试。” 　　沈良轩上辈子闲时也爱钓鱼，而且技术不错。 　　钓鱼这东西，技术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布饵。 　　沈良轩熟练地提起竹竿，上面钓着的并不是鱼线，就是普通的毛线，最下面是弯曲的针做成的鱼钩。 　　“你这针勾也太粗了吧?” 　　他有些嫌弃地看了眼李志红。 　　李志红顿时一依了， “你行不行啊?人家沈二爷的针勾比我这还粗呢!” 　　“我再怎么也比你厉害。” 　　沈良轩挂好蚯蚓，又重新找了一地儿，把线扔了下去后，便静坐在那等着。 　　看着他老神在在的样儿，李志红翻了个白眼，也在他身旁坐下。 　　“给，”沈良轩塞了东西给他，李志红扫了一眼后，快速放进兜里，心扑通扑通地跳。 　　“你也拿得太随便了!不能找个僻静的地儿给啊?” 　　这是李志红的“分红。” 　　“越平常的地方，越好，”沈良轩看着他那紧张的样儿，笑道， “多数是票，知道你想做衣服，我把所有布票都给你了。” 　　“真的?” 　　李志红双眼一亮。 　　“够不够兄弟?” 　　“够!” 　　李志红乐疯了， “咱们还做山藤吗?” 　　“不做了，”沈良轩摇头，在李志红有些失望的时候，又笑道， “咱们找兰草。” 　　“那东西有人要吗?” 　　“多的是，只要兰草品相好。” 　　正说着呢，面前的竹竿便动了，沈良轩眼疾手快地拿起竹竿一提，一条精神抖索的草鱼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好家伙!这得有两斤吧?!” 　　沈大爷第一个跑了过来。 　　沈大伯哎呀哎呀好几声，也凑了过来， “小心着点收!小心着点收!” 　　沈良轩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等他把那草鱼用野草勾好的时候，认认真真地看了看， “开门红啊。” 　　“开大红了!”沈二爷拍着大腿， “这么重的鱼，我就去年钓过一次!” 　　那已经在村里传出了名。 　　都知道这水沱里有大鱼，可钓出来的也就沈二爷那次了。 　　“我再来。” 　　把鱼放进李志红准备的水桶中后，沈良轩继续放线。 　　半个小时后，又是一条一斤多的草鱼。 　　又过了半个小时，两斤大小的草鱼再次被他钓了上来。 　　“我的妈耶!你这是拜了那个吧，”红光满脸，好像自己钓了这么多鱼的李志红指了指上天。 　　“哪有，”沈良轩也疑惑，他为了印证心中所想，便换了个地儿，李志红提着水桶跟在他身后。 　　他一走，其余人便来到他刚才钓鱼的地儿。 　　“这不行，刚才的坐了大半天，啥也没有。” 　　李志红见沈良轩选了自己刚才坐的地儿，立马摇头。 　　“我试试。” 　　沈良轩笑道。 　　半个小时后，什么也没有。 　　李志红催着他换位置，沈良轩也有些失望，看来自己并没有小说里写的金手指。 　　“再等等。” 　　沈良轩就是不想走。 　　于是又等了近二十分钟后，沈良轩的竹竿动了，而且动静十分大! 　　“帮忙!” 　　沈良轩感觉那股力拉着他往前走，立马冲旁边愣住的李志红叫道。 　　沈大伯等人也连忙过来帮忙。 　　“我的天!这鱼好大!” 　　李志红的爹大叫道。 　　那草鱼浑身发黄，这可是老鱼!瞧着至少有四五斤! 　　“不行!竹竿要断!” 　　沈良轩话音刚落，竹竿果然断了。 　　那半截竹竿也随着那条鱼消失在河面。 　　“厉害啊，”沈二爷一把抓住沈良轩的肩膀， “你小子运道好!” 　　“就差一点点!” 　　李志红在一旁扼腕。 　　“没事没事，良轩，你用我的。” 　　沈大伯也兴奋得双颊通红，他把竹竿递过去。 　　沈良轩继续在那钓。 　　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他在这个位置又掉了两条一斤多的，一条两斤多的草鱼。 　　一共就是三条两斤多的，三条一斤多的。 　　李志红要了一条两斤多的，一条一斤多的。 　　就这，他爹还骂他脸皮太厚。 　　沈大伯笑眯眯地跟着沈良轩回去了。 　　大伙儿今天也算是开了眼，这水沱里的鱼可不只是两斤的。 　　“爹，您去叫小叔和小婶过来吃鱼。” 　　走到岔路口，沈良轩对沈大伯道。 　　“欸欸欸。” 　　沈大伯连连点头。 　　大伯娘见沈良轩提了这么多鱼回来，吓一跳，得知全是他钓上来的后，更是惊讶。 　　“那水沱里的鱼这么好钓?” 　　“是我运气好，”沈良轩轻笑，快速破鱼，大伯娘也笑盈盈地抓泡菜出来。 　　“也亏得你爹喜欢吃酸菜，否则还真没这么多酸菜做鱼的。” 　　沈从石原本是不愿意过来的，因为他不喜欢进老人待过的地方，加上之前发过的誓。 　　可王素芬却道， “现在我们是夫妇了，不再是你一个人，你当年发誓说是自己不再登门，又没说两人不可以的。” 　　“是啊，”沈大伯连连点头， “快，这鱼冷了可不好吃的。” 　　沈从石挠了挠头，最后听了王素芬的话，一起过去了。 　　王素芬还把从娘家拿来的红糖拿了过来。 　　被大伯娘说了好一阵。 　　很快香气四溢的酸菜鱼便被端上桌了。 　　“这可是河鱼，全是良轩在水沱那边钓上来的!” 　　沈大伯有些炫耀地对沈从石道。 　　“知道了大哥，”沈从石无奈地回着， “你都说了好几遍了。” 　　“还不是你不够捧场。” 　　沈大伯话音刚落，沈从石便使劲儿鼓掌， “良轩厉害!” 　　“三叔你可别这样，”沈良轩笑得肚子疼。 　　“来来来，吃鱼吃鱼。” 　　再说沈青青这边，一家人围着沈二爷钓上来的那条小鱼吃着，多数吃是的里面的青菜，鱼肉理了刺，都给了小孩子，沈祖婆也有。 　　“良轩真是奇了，明儿我还跟他去。” 　　沈二爷说道。 　　“不上工了?” 　　沈二娘瞪了他一眼。 　　“要是能把那五斤的草鱼钓上来，”沈大爷馋得很， “那可就出大名了!” 　　沈青青静静地听着，眼睛里全是光。 　　第二天，沈良轩中午下工后，还真和李志红一块儿去了。 　　结果发现水沱边全是人。 　　“都听了你昨儿的壮举，”李志红笑道。 　　“我记得下游那边有一小沱，咱们去那边?” 　　“行。” 　　李志红现在都不管水沱大不大了，他就信沈良轩。 　　二人往小水沱那边去，钓上来的全是小鱼，有二三两的，也有七。八两的，满满的一桶。 　　“给你了。” 　　沈良轩让李志红提回去， “下午把水桶拿来，我傍晚掉回去就是我们家的。” 　　“成。” 　　李志红高高兴兴地提了回去。 　　被爹娘又说了一道，下午上工的时候，给了沈良轩两个水煮蛋， “我跟我妈说你没午饭，这是给你的。” 　　“谢了。” 　　沈良轩也没客气。 　　傍晚在小水沱钓够了后，沈良轩心满意足地提回去了，经过沈青青家门的时候，正好遇见要出去的沈青青，她看了眼沈良轩提着的水桶，惊讶于面。 　　“你也太厉害了。” 　　“这两天运气好，”沈良轩笑道。 　　“不过这东西惹人眼，以后避着点。” 　　沈青青轻声道。 　　沈良轩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看得沈青青都垂下头了，他才赫然道， “你说得对，明儿我就不去了。” 　　“那你快回去吧。” 　　沈青青侧过身，让他先走。 　　———————— 第35章 　　重回七十年代 　　回到家中，沈良轩打了水把小鱼肚子里的脏东西清理干净后，放在竹簸上晾着，帮大伯娘做了晚饭后，利用锅里的小火，直接把小鱼烘在锅里。 　　盖上锅盖，再往灶门里放几块木块柴。 　　也不点燃，就这么用燃着的木炭熏着。 　　“你是不是忘了撒盐?” 　　端起碗筷准备吃饭时，大伯娘忽然问道。 　　“晾着的时候就搓了一点上去了，”沈良轩笑道。 　　“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村儿，都在说你没钓起来的那条大鱼。” 　　沈大伯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也没想到能钓这么大的，”沈良轩一脸可惜， “就是线不行，没钓上来。” 　　“明儿还去吗?” 　　“不去了，”沈良轩摇头， “要是每一次运气都那么好，会引人注意的。” 　　这倒是。 　　大伯娘非常赞同他这种想法， “咱们也不贪那些，尝个鲜就是了。” 　　“我不去大水沱那边，但可以去别的地儿，”这可是吃肉的好机会，他也不想错过，但得避着点人才行。 　　“别去太远的地方，”沈大伯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隔壁村，一个青年大晚上去抓青蛙，结果踩空摔下了水沱，第二天尸体卡在石缝处，被人发现的时候都胀了。 　　“知道。” 　　吃过饭，锅里的小脆鱼也好了。 　　又脆又香。 　　一家三口当零嘴儿吃，一边吃一边聊天，等困意来袭后，三人洗了洗手，回房睡觉了。 　　入秋后的夜带着几分凉意，沈良轩躺在床上感觉有风往他这边蹿，坐起身感受了一下，才发现是从小窗户那边过来的。 　　他起身用东西挡住后，风意顿时散开了。 　　白日干活儿的时候，李志红说起镇子边上那条河， “那条河肯定有大鱼，可惜太远了，咱们吃不着。” 　　他现在已经不想能不能钓上来的问题，而是直奔主题，能不能吃进自己嘴里的问题。 　　旁边闷头干活的沈良轩忽然直起身， “我们吃不着没关系。” 　　“咋没关系啊，”李志红翻了个白眼， “肚子最重要。” 　　“错了，”沈良轩垂头道， “我们吃不着，可镇上的人可以吃。” 　　“你啥意思啊?” 　　李志红凑过去，二人嘀咕一阵后，又开始干起活儿来。 　　当天晚上，李志红一个劲儿地磨鱼针，刚吃了饭就跑去睡了。 　　沈良轩这边也同样倒头就睡，但大约三点左右，他和李志红在村口碰面，二人打着火把来到镇河边上。 　　“还好我弟弟这些日子挖蚯蚓挖成瘾了，不然咱们都来不及准备鱼饵。” 　　李志红帮着把鱼针勾好，又挂上蚯蚓，一共准备了四根竹竿。 　　沈良轩先去河边洗了手后，才上来放线。 　　“冷吧?” 　　站在河边，大半夜地吹着河风，不冷才怪。 　　“冷啥啊，”李志红却美滋滋地守着木桶， “卖了钱，这点冷算什么?” 　　“瞧瞧你那样儿，”沈良轩噗嗤一笑，结果杆子动了，他赶忙一拉，一斤多的鱼出来了。 　　“干得漂亮!” 　　李志红赶紧取鱼，又快速挂上鱼饵，沈良轩配合着丢线。 　　六点半左右，他们提着满满的两桶鱼，去了镇上。 　　两斤以下的全是一块五一条鱼。 　　一共三十二条，全给卖干净了。 　　一人二十四块，李志红原本只要十块，被沈良轩骂了回去。 　　“要不是你嘴甜会说话，咱们的鱼能卖干净?” 　　李志红被骂后没生气，反而差点在沈良轩面前哭了。 　　二人打打闹闹地从小路回各自家中，这一趟就够他们用许久了，所以半个月内，他们不打算再去。 　　再说了，买鱼的也不会天天吃鱼啊。 　　二十四块钱加上之前留着的二十块，就是四十四快，山藤盆那分有八块钱，全部加起来就是五十二块钱。 　　沈良轩笑眯眯地把钱放好。 　　很快便到了沈大舅五十岁生日那天，沈良轩一家吃了午饭便往那边走，大概下午三点到沈大舅家。 　　“大舅，祝你万事如意，岁岁平安。” 　　沈良轩递上红封，还有买来的酒和糖。 　　瘦高的沈大舅又惊又喜，笑眯眯地接过后，揽住沈良轩的肩膀，笑问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喜欢的姑娘吗?” 　　“大舅啊，”沈良轩只感觉亚历山大，他看了眼同样笑眯眯的大伯娘，低声回道， “我近两年还没打算成家呢。” 　　“咋能没打算呢?” 　　沈大舅正要长篇大论，大表哥便叫他过去有事儿，沈良轩也得已解脱。 　　“多听听你大舅的话，”偏偏大伯娘还对他这么说。 　　“妈，您也太着急了，”沈良轩叹道。 　　“能不着急吗?” 　　大伯娘示意他看不远处背着孩子的大表嫂， “瞧瞧你大表哥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人家青梅竹马，”沈良轩清咳一声，低声回着， “打小就喜欢对方，那不一样。” 　　这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你也成啊，”大伯娘听到这话，不但不失望，反而很惊喜， “和你长大的姑娘那么多，就说李春燕，还有刘大花，对了，林翠翠也挺好，你喜欢哪个?” 　　沈良轩:…… 　　“别不好意思，你只需要说个名，妈心里有数，到时候你只管娶进门就是了。” 　　大伯娘满脸鼓励，就等着沈良轩说名儿了。 　　“哎呀二表哥!” 　　沈良轩耳尖地听见沈大伯叫住一青年，还亲切地叫了对方小名后，立马想起这人就是他们口中的二表哥，于是直接越过大伯娘，笑眯眯地过去与对方打招呼。 　　二表哥被他忽然来的热情吓一跳，毕竟二人交集极少，不过他也反应神速， “良轩啊，好久不见了，听说你现在在纸厂做工?” 　　“杂工而已，”沈良轩笑道。 　　“那也比在地里干活儿强啊，”二表哥叹道， “对了，你们厂还需要人吗?要是需要了，可得说一声。” 　　“那是一定的，”沈良轩点头。 　　“哎哟，几个月没见，你结实了不少啊，”正说话呢，大伯娘过来了，她笑看着二表哥问道， “你今年也不小了，成家的事儿有着落了吗?” 　　沈良轩:…。。 　　真是逮谁问谁啊。 　　“没呢，”二表哥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 “家里也正忙着帮我相看。” 　　“是得好好看，”说着，大伯娘又幽幽地看向沈良轩，沈良轩清咳一声， “妈，您别这样看我。” 　　“瞧瞧你二表哥，人家都知道相看对象了，你咋还不开窍呢?” 　　听了大伯娘的话后，二表哥显得十分惊讶，他看了看沈良轩， “良轩长得这么好，还没定下呢?” 　　沈良轩嘴角一抽， “不着急，我不着急。” 　　好好的一个祝寿宴，硬是被大伯娘搞成了催婚会。 　　吃了晚饭后，一家人去二表哥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又去沈大舅家吃了早饭后，一家人才回家。 　　他们一走，大表嫂就对大表哥说， “表弟还没定亲呢，你觉得我娘家妹子怎么样?” 　　大表哥嘴角一抽， “行了吧，你妹妹那跳脱性子，表弟肯定不喜欢。” 　　无意中，大表哥又给沈良轩挡了一回。 　　而回到家中的沈良轩，想起昨晚住二表哥家时，大伯娘一个劲儿地问对方爹妈关于二表哥对象的事儿，他不由问道， “妈，您好像对二表哥的事儿很关心啊?” 　　“我是他亲姑姑，能不关心吗?” 　　大伯娘笑了笑， “不过我也确实多关心几分，还不是你沈大娘在问你二表哥定了没有。” 　　“怎么，”正在裹旱烟的沈大伯抬起头， “想让他二表哥做女婿?” 　　“就是那个意思，”大伯娘点头， “青青这姑娘长得好不说，还勤快，是个好姑娘，虽然和我们的辈分一样，可到了那边也是各论各的不是吗?” 　　沈良轩却嘴角一抽， “那不行，辈分乱得很，我到底叫表嫂还是叫青姑啊?这不行。” 　　不是不好，是不行。 　　大伯娘与沈大伯对视一眼。 　　沈良轩没发现他们神情微妙，更没发现自己好像对沈青青的事儿多了几分在意。 　　中秋这天，沈良轩和大伯娘一块儿去镇上赶集， “妈，人太多了，排队过去东西都没了。” 　　供销社排了两列，老远望不到头。 　　大伯娘一跺脚， “还不是你爹，说要来，结果到了出门的时候又不来了，现在可咋办啊。” 　　“那就不买干饼了，咱们买点肉也行。” 　　于是二人又去买肉，也排了队，不过是沈良轩去排的，轮到他的时候，剩下的都是瘦肉居多，对于沈良轩来说，瘦肉很不错，但是这个年代的人，下地干活儿费体力，多数都喜欢肥肉。 　　于是沈良轩用肉票买了三斤瘦肉，再用两块钱一斤的价钱买了两斤肥肉。 　　瞧着他那大方的样儿，大伯娘恨不得回到刚才，自己去排队。 　　“难得过节，吃点好的。” 　　沈良轩笑眯眯地推着她往前走，大伯娘要给家里人做棉被，所以得买些杂棉回去缝。 　　剩下的杂棉还能做成棉鞋，或者塞进棉袄里面，让棉袄更暖和。 　　“那不是青青吗?” 　　买完东西后，二人往村子方向走，沈良轩背着背篓，大伯娘空着手走着走着，就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背影。 　　她三两步地上前，叫了一声青青，那背着背篓的姑娘转过身来，可不就是沈青青吗? 　　“沈大嫂。” 　　沈青青有些意外，瞧见后面过来的青年后，又有些紧张。 　　“咋背这么重的东西?” 　　见她背都有些弓了，大伯娘让她把重的东西拿出来，让沈良轩背。 　　“不用了不用了。” 　　她扫了眼沈良轩背上的背篓，背得也不少呢。 　　“客气个啥，”大伯娘笑道， “难不成怕我偷你东西啊。” 　　“嫂子可别这么说，”沈青青脸都红了，于是她背篓里那些重玩意就被沈良轩背去了。 　　“谢谢。” 　　沈青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沈良轩。 　　“没事儿，我力气大，”沈良轩冲她微微一笑， “你今儿一个人来?” 　　“嗯，小宝病了，我妈在家看着，二婶娘家那边有事儿，所以二叔和二婶去那边过中秋。” 　　“这样啊，”沈良轩看着脸上带着些薄汗的沈青青， “下次别带这么多东西了。” 　　沈青青背篓里的东西，一大半都不是吃的，全是镰刀和锄头，应该是拿去镇上换新或者是修补的。 　　大伯娘静静地站在一旁瞧着二人说话，她眯起眼打量了一番沈良轩，心里有了数。 　　接下来大伯娘亲亲热热地挽着沈青青走在前面，过了一段路，还会帮沈青青背一会儿，尽管沈青青拒绝了，也被她夺了过去。 　　这一路上，沈良轩全看二人争夺谁背背篓了。 　　他也发现沈青青极其容易脸红。 　　是个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 　　关于沈青青上辈子的事儿，沈良轩已经记不清了。 　　但他记得自己决定走的那天，在路上碰上了对方，她的双眼红肿，一看就哭过很久，沈良轩本想问她怎么了，可一想到自己都要走了，问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叹了口气离开了。 　　在回头看村子最后一眼的时候，他无意中看见沈青青站在山坡上，似乎在往他这边看。 　　想到这，沈良轩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多想了。 　　到了沈青青家门口，大伯娘帮着把沈良轩背篓里的东西放回沈青青背篓中，听见动静的孩子们冲出院门叫着沈青青。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些回去。” 　　沈青青冲孩子们挥了挥手后，笑看着他们道。 　　回到家，沈良轩去灶房倒水，自己一碗，大伯娘一碗。 　　“妈，我去钓鱼了。” 　　“和志红一起去啊?” 　　大伯娘问。 　　“嗯，今儿在下游的龙沱里钓，”沈良轩说完，便提着东西出门了。 　　李志红老早就在那边开始钓了。 　　“困死了。” 　　李志红打着哈欠。 　　他们昨儿晚上三点又去了镇河那边，这次卖得更多，一人分了三十。 　　白天又上工，还没睡多久，就被家人叫起来去赶集，李志红他们家比沈良轩他们去的更早一些。 　　“有吗?” 　　沈良轩去看了看他的水桶。 　　有两条鱼鳅。 　　“靠你了。” 　　李志红拱手道。 　　他给沈良轩准备了蚯蚓。 　　这次他们见好就收。 　　六条鱼上来，沈良轩三条，李志红三条。 　　回去的时候依旧走的郑伯旁边那条小路。 　　“晚上请你三叔三婶过来吃饭，”大伯娘看了看鱼后，笑眯眯地说道。 　　“爹肯定已经过去了，”沈良轩挽起衣袖准备杀鱼，这鱼腌一下午味道才够味， “中午他回来咱们就知道。” 　　果然，快到饭点儿的时候，沈大伯回来了，笑眯眯地说已经请了沈从石夫妇。 　　还说他们今儿没去赶集，说是要攒钱把房子修整一番。 　　“现在排列房(就是木房)三间正屋外加两个偏间，怎么也得花四，五百块钱，还不算打家具的钱，”沈大伯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够攒好久了。” 　　“你儿子今儿还买了不少肉呢。” 　　大伯娘闻言说起沈良轩的“败家。” 　　“儿子想吃就买，”沈大伯笑呵呵地看向沈良轩， “咋也不缺这点吃的是不是?” 　　“咱们家的房子还能住上几年，”沈良轩看了看他们的家，因为一家子都是爱干净的，屋子里里外外都保护得十分好，除了偶尔漏雨外，这房子还真没什么毛病。 　　“不过能尽快修房子，那当然是最好的。” 　　大伯娘在心里细数了一下家里的存款，最后叹了口气， “全靠良轩赚回来的，要真是修房子，得好几年去了。” 　　“再过几年，咱们就修砖房，盖楼房也成。” 　　沈良轩的大言不惭逗笑了二人。 　　“你能成家，我们就谢天谢地了，房子的事儿以后再说。” 　　沈良轩听到这话，赶忙又溜了。 　　下午的时候，王素芬和沈从石便过来了，沈从石带了野兔子，是他和黄老疤去山里打的，王素芬还把娘家人送的干饼拿过来了，也算是吃饼赏月。 　　他们是昨儿回王素芬娘家祝中秋的。 　　“你的手就是巧，”同样是烙饼，可王素芬烙出来的就是比大伯娘的好看。 　　“我这是做得多了，”王素芬笑道， “我那侄儿侄女都是爱吃饼的，我娘也爱吃，所以家里经常做。” 　　他们家的条件不错，所以白面饼子也经常吃。 　　因为王素芬的大哥是肉联厂的杀猪匠。 　　沈从石自从结婚后，那形象都是大有改变的，沈良轩看着他干干净净的衣服，以及梳得光溜溜的头发，忍不住道， “三叔，你这头发?” 　　“哦，我大舅哥给我的什么莫斯，”沈从石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头发， “固定发丝用的，看着精神，你要喜欢，就去三叔家拿去用。” 　　“不了不了，”沈良轩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寸头， “我挺喜欢我现在的发型。” 　　“小伙子留这个发型，是比较精神，”沈从石连连点头，又看向一旁抽旱烟的沈大伯， “咱们这个年纪，就得注意了。” 　　“什么咱们这个年纪?” 　　沈大伯不乐意理他， “你想说自己年轻就说，我又不和你比。” 　　“大哥可冤枉我了。”沈从石和沈大伯说起话后，沈良轩便去灶房打下手。 　　王素芬笑看着忙里忙外一把好手的沈良轩，轻声问道， “良轩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 第36章 　　重回七十年代 　　就在沈良轩正在想怎么回的时候，大伯娘忽然开了口， “他啊，总觉得自己还小，不着急想那些事儿呢，对了，我记得你那侄儿也快十八吧?” 　　不仅为沈良轩解了困，还顺带扯开了话题。 　　沈良轩有些疑惑地看向大伯娘，大伯娘脸色不变，打发他去外面洗菜。 　　“我那侄子早就定下了，”王素芬轻笑道， “是我嫂子娘家村子那边的姑娘，两人打小就认识。” 　　“哎哟，这可是好事儿，那姑娘多大啊?” 　　“比我侄儿大一岁，所以明年办事儿。” 　　看着沈良轩不是去洗菜就是去端东西，沈从石和沈大伯也坐不住了，一个把桌椅板凳收拾好，一个去劈柴，送去灶房。 　　好不容易忙完，大伯娘拿出一瓶酒， “今儿过节，喝一点。” 　　“大嫂给我多来点。” 　　沈从石端起酒碗凑过去。 　　被王素芬轻轻拍了一下， “谁说要戒酒的?” 　　沈从石一僵，大伯娘反应比他还快，立马推开了他的碗， “我还把这事儿给忘了，你可不能胡来啊，看着咱们喝就是了。” 　　“三叔为什么要戒酒啊?” 　　沈良轩有些担心地看向坐下的沈从石，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想王素芬的脸一红，而沈从石也有几分不自然。 　　“打听这些做什么，你三叔身体好着呢，”大伯娘笑骂了沈良轩一句，于是喝酒的便只有沈大伯他们一家三口。 　　饭菜太过丰盛，比过年还热闹。 　　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完后，又麻利地收拾了桌面，把王素芬拿来的干饼摆上，圆乎乎的月亮高挂在空中，些许萤火虫在院墙外飞舞着。 　　沈良轩端来开水，每人一大碗，就着水吃干饼，也不觉得噎人。 　　“转眼我都四十出头了，”沈从石忽然感叹一句， “再过几十年，就得…。” 　　“好好的中秋节，你说这个干什么，”沈大伯当下踢了他一脚， “又不是清明节。” 　　这话说完，又被大伯娘踢了一脚，笑得众人停不下来。 　　沈良轩多喝了半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有些晕乎乎的，他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起身出去。 　　结果出了堂屋，才发现地上湿漉漉的，正下着毛毛雨。 　　“起了啊?” 　　堂屋门口坐着的沈大伯笑眯眯地回过头， “让你小子贪嘴，头疼没?” 　　“还好，”沈良轩打了个哈欠，又去打水洗漱，完了后才后知后觉地问道， “妈呢?” 　　“去沈祖婆那串门了。” 　　沈良轩看过去， “不会是因为二表哥的事儿吧?” 　　“不是，”沈大伯笑意更深了， “她说那些做什么，就是普通的串门，这天雾沉沉的，一看今儿就上不了工，难得清闲，去串串门也是好的。” 　　“也是，”沈良轩点头。 　　“锅里温着饭，你快吃去。” 　　“欸。” 　　沈良轩吃了早饭后，便拿出一张黄纸，上面是文知青出的数学题，沈良轩用木棍在堂屋门边上写写算算的。 　　看得沈大伯好奇地凑过去， “这些日子一直看你拿着纸写写画画的，这是啥啊?” 　　“文知青给我出的数学题，我想着反正也没事儿，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 　　沈大伯听完立马点头， “是这个道理，我和你妈就是两眼一抹黑，也就认识自己的名字，却写得和鸡爪疯一样。” 　　“而且我听说啊，这文知青是知青所里学问最好的一位。” 　　“还有刘知青，”沈良轩笑道， “她的学问也很好，青姑就跟着她学东西呢。” 　　“你咋知道?” 　　“李志红说的，那小子最爱打听这些事儿，”沈良轩头也不抬地回着。 　　秋雨绵绵，这几日雨水不断，有时是瓢泼大雨，有时是毛毛细雨。 　　沈良轩不是在家里做题，就是去知青所那边找文知青解惑，在那边看书。 　　他目前已经在看高一的书了。 　　文知青从未见过记性这么好，而且每种题型只要说过一遍，沈良轩就不会忘记，甚至会举一反三。 　　“真不敢相信，你只读了小学。” 　　文知青叹道。 　　沈良轩不慌不忙地将看完的书还了回去， “我也是之前看过，死记硬背而已。” 　　虽然是后面自考大学，可沈良轩那会儿也是下了大功夫的。 　　而且他记性确实好，现在重新翻读做题，算是把基础再打结实一些。 　　回去的路上，沈良轩遇见了戴着斗笠的沈青青。 　　她也刚从刘知青那边出来。 　　“青姑?” 　　沈良轩站在原地等她。 　　沈青青快步上前， “你去知青所了?” 　　“是啊，去找文知青，”沈良轩让她走前面，这些日子老下雨，路泥泞不堪，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沈良轩还好，他穿的是胶鞋，虽然补丁多，可鞋底防滑。 　　沈青青穿的是草鞋。 　　这天都怎么冷了，再穿草鞋可是会冻脚的。 　　沈良轩回到家时，见大伯娘也刚从小菜地那边回来，身上带着些雨气，脚下也穿的草鞋，全是泥。 　　“我路上碰见青姑，她也穿草鞋，妈，你们这样容易生冻疮的。” 　　沈良轩进屋把大伯娘的布鞋拿了出来。 　　“不穿不穿，”大伯娘心疼得很，让沈良轩拿进去，这是她出门走亲戚的时候才穿的鞋子， “这下雨后路不好走，穿布鞋和胶鞋都心疼，还是草鞋方便，又不是一天都穿着，没事儿的。” 　　这么说青姑也是这么想的? 　　不久后，沈良轩发现好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李志红更是说自己冬天出门的时候，有时候也穿草鞋，因为踩在雪上容易把棉鞋打湿。 　　于是沈良轩又带着李志红去钓了两次鱼，加上工厂里的十块钱，沈良轩已经有小两百的私房钱了。 　　他直接买了三双胶鞋，回家被大伯娘数落了好一阵，沈良轩拿出五十块递过去， “不差钱的。” 　　大伯娘收了钱和胶鞋，再也不说这话了。 　　十一月后，越发地冷了。 　　沈良轩和李志红准备干今年最后一票，毕竟天太冷，晚上过来吹着河风实在是受不了。 　　就在他们卖得只剩下最后一条鱼的时候，沈良轩发现前面巷子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放开我!” 　　是青姑! 　　不只是沈良轩听见了，李志红也听见了。 　　二人跑进巷子，只见一个满脸痘痘的男人正抓着沈青青，瞧见沈良轩他们后，沈青青连忙挣扎着往他们这边跑。 　　可她的力气怎么抵得过一个男人。 　　“你跑什么!” 　　男人越发凶狠地抓住她。 　　“放手!” 　　沈良轩上前一把扯开男人的手，将沈青青拉在自己身后。 　　“你干什么?” 　　男人皱起眉头。 　　“你问我干什么?我还问你干什么呢?” 　　沈良轩让李志红带着沈青青先走，男人却大叫道， “我是她亲哥!你们干什么的啊?” 　　“呸!”李志红怒视他， “青姑的亲哥我们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么一个人?” 　　“他有没有拿你东西?” 　　沈良轩回头问沈青青，她也是被吓住了，脸色不是很好看， “没有。” 　　“滚，”沈良轩一把揪住还想去抓沈青青的男人，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拳头捏得咔咔响。 　　男人心生退意，却紧盯着沈青青， “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便推开沈良轩走了。 　　“青姑，你怎么遇上这种人了?” 　　李志红皱眉， “要不是遇上咱们，你就被拍花子了。” 　　“没事吧?” 　　沈良轩捡起地上她掉下来的手绢递过去。 　　沈青青接过手，深深吸了口气， “没事，幸亏遇见上你们了。” 　　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颤，一看就是吓住了。 　　“先回去吧。” 　　现在顶多七点，可这么早，沈青青怎么会在镇上? 　　沈良轩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让沈青青穿着。 　　“不用。” 　　“你衣服都打湿了，”因为靠着墙想跑，被墙上的水汽弄的衣服都润了，这样穿着肯定是冷的。 　　“就是，别和良轩客气啊，”李志红提着两个桶，沈良轩也拿起三条竹竿， “还有最后一条鱼，咋办?” 　　“拿回去吧，”沈良轩看向沈青青， “这没事儿?” 　　沈青青点头，可刚走几步，沈良轩便发现她脚好像扭了。 　　他想给沈青青瞧瞧，可沈青青一直往后退，满脸通红地摆手。 　　李志红瞪了眼不明所以的沈良轩， “看人脚，人家肯定不好意思啊，你背吧。” 　　“啊?不用不用!” 　　这下沈青青的脸更红了。 　　“我背你吧，咱们快些回去，看这天，肯定又有雨，”沈良把鱼竿放在一旁，蹲下身道。 　　沈青青让他起来，李志红怕天亮生事端，所以连声催着，无奈之下沈青青趴了上去。 　　她的脸红得不成样子，一直垂着头，好在李志红一心想着早些回去，没有去仔细看她。 　　这半年多，沈良轩一直在练拳，身板已经不适合那个瘦竹竿了，加上沈青青顶多也就九十多斤，沈良轩背着一点都不费力。 　　这一路上硬是没有停下过，他没把人送回家，而是直接把人背到了郑伯那，接着对沈青青道， “我回去跟你家人说一声，让他们来接你。” 　　“谢谢。” 　　沈青青把衣服还给他，即便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不脸红，可她还是感觉脸上热腾腾的，都不敢抬头。 　　“多大的事儿啊，”沈良轩走出去没多久，便与等他的李志红分了钱，就往沈青青家去。 　　正好瞧见她小哥在门口蹲着不知道干什么，于是跟他说了沈青青扭伤了脚的事儿，想了想后，还是说了那个男人。 　　“青姑吓坏了，我看这段时间让她别去镇上了。” 　　怎么一大早就在那边，沈良轩不得不多想，是不是为了去买什么，还是家里有事儿让她这么早就去了镇上。 　　沈小哥却顿时猜出了那人的身份，他脸色极差，匆匆忙忙地去接沈青青了。 　　“不是说只过去看看婶子吗?怎么一大早就要回家?而且要不是良轩他们路过，他是不是想把你拽回去?” 　　把沈青青接回家后，沈小哥怒道。 　　沈青青扯了扯嘴角， “他说他妈病得严重，需要冲喜，让我照他们的意思，嫁给他们说的人，我听了后心里十分不舒服，下半夜的时候便偷偷走了，结果他追了上来。” 　　便有了后面的拉扯。 　　“呸!” 　　沈大娘第一个跳脚， “她好意思吗?当初是她不要闺女的!现在倒是想得美，什么冲喜?不过是想用你换一笔彩礼钱给他儿子娶老婆而已!” 　　“这也太过分了!”沈大哥十分愤怒。 　　沈二娘等人也纷纷安抚着沈青青。 　　“你是咱们家的孩子，别听他们胡说，以后也别过去了，”沈大爷开口道。 　　这下众人看向了沈祖婆。 　　因为那婶子病重，是沈祖婆让沈青青过去看看，毕竟是她亲娘。 　　“我早就料到了，”沈祖婆冲沈青青招了招手，沈青青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跟前坐下， “不然也不会让你小哥在门口等着，我说了天亮后，你还没回来，就让他去那边找你。” 　　“也幸亏良轩他们了，”沈小哥一阵后怕， “要是那边直接把小妹敲晕，然后就给送出去了，那可咋整啊!” 　　“他们不敢，”沈祖婆冷下脸， “我让青青过去看她最后一眼，是咱们仁义，他们若是敢这么胡来，我们能放过他们?不说青青的事儿，她那几个好儿子，特别是那个没成家的，我们会让他有媳妇娶?” 　　沈祖婆拍了拍沈青青的手背， “他们只会利用你心软，来达到目的。” 　　“青青，你可不能心软啊!” 　　沈小哥第一个说道。 　　“就是，他们这些年看都没看过你，现在想用你换钱了，才想着你，这样的家人，你可别胡涂啊!” 　　“行了行了，”沈二娘皱眉， “青青又不是小孩子，她能半夜走，当然是清楚的。” 　　“对，”沈大娘点头，对沈青青道， “这些日子别去镇上了，以后让你几个嫂子轮流去。” 　　“好。” 　　沈青青点头。 　　夜里，沈青青靠着床墙发呆，她的手放在扭伤的脚上轻轻摩挲着，脑子里全是趴在沈良轩背上时候的场景。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与他离得这么近。 　　沈青青曲着腿，双手环住后，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听着屋外的雨声，还有旁边孩子的打呼声，露出一抹笑。 　　而沈良轩也翻来覆去地没睡着。 　　他总觉得那个男人的话有深意。 　　可沈青青明明是沈祖婆家的孩子，怎么会忽然蹿出一个哥哥呢? 　　沈良轩索性坐起身，又听了一会儿雨声后，这才躺下继续睡。 　　大伯娘起夜，正好听见他屋里的动静，便问一声， “良轩啊，还没睡呢?” 　　“在睡了。” 　　沈良轩回着。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地里熟了红薯都已经收上来了，这天是一年一次的村会，也是分冬粮和奖励劳动先进者的日子。 　　沈良轩一家和沈从石一家坐在一块儿，他们自己拿着凳子来大坝这边挨着顺序坐好，倒霉的是他们旁边坐的是沈从山一家。 　　沈良国还笑眯眯地冲他们打招呼， “大伯，大伯娘，良轩。” 　　至于沈从石那边，沈良国只是对他们笑了笑，并没有出声招呼。 　　沈良轩冲其笑了笑， “真是巧啊。” 　　“可不是嘛，”杨氏很不满自己儿子打了招呼后，沈大伯他们没有给响应， “有些人啊，不要给脸不要脸，端着好像自己是什么人一样，就是狗啊，叫唤一声，都有人应的。” 　　沈从石闻言顿时满脸凶狠地站起身，被沈良轩一把拉着坐下，接着笑眯眯地对杨氏道， “应了啊，可这狗该不会是?” 　　他看了眼沈良国。 　　此时沈良国脸上的笑有些僵了。 　　杨氏磨了磨牙， “嘴皮子这么利索啊，以前怎么和缩头乌龟一样呢?” 　　“三叔啊，”沈良轩忽然扭头对沈从石道， “我这人吧，从不和乱叫的狗计较，可这狗要是忽然上来咬我，我怎么能坐以待毙呢?这样不好吧。” 　　“当然不好了，”沈从石的声音极高， “有些狗啊，自己不出来咬人，也不管着自己狗圈里的狗，真是丢人现眼!” 　　王素芬和大伯娘垂下头，纷纷隐住了笑意。 　　沈从山就是再想装，也被周围看过来的视线惹恼了，他踢了还想回话的杨氏一脚， “别说了!” 　　说不过人家，打不过人家，在这么多人面前，真是够丢人的! 　　偏偏沈良军是个脑子不怎么发达的，站起身指着沈良轩叫道， “你说谁狗呢!” 　　沈良轩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我们没说谁狗啊，我们在说疯狗，野狗，可没说谁是狗，你可别冤枉我。” 　　“你分明就是说我们一家是狗!” 　　沈良军的话惹得旁人哄堂大笑，笑得沈良国一把将沈良军拉住， “别丢人!” 　　“哥!” 　　沈良军一脸不可置信，分明就是沈良轩骂他们，怎么就不能回嘴呢? 　　“坐下!” 　　沈从山低吼。 　　“听你爹的，”杨氏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肚子已经鼓起来的良军嫂拉住沈良军的肩膀，柔声道， “算了，咱们还是看看今年劳动先进者有啥奖励吧。” 　　说话间，还把沈良军的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 　　沈良军果然神色柔和地坐下了。 第37章 　　重回七十年代 　　瞥见这一幕的沈良轩笑了笑，而此时队长和副队长还有记分员已经出现在大坝上了，众人纷纷停下议论，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走到上位。 　　先是副队长说话，接着是记分员说话，最后是队长，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后，才是记分员又开始说话。 　　不过他现在是在念工分的“超分户”和“倒差户。” 　　所谓“超分户”是指那些工分超过了平均工分一大截的家庭， “倒差户”是指那些工分不仅没到平均工分还欠着不少工分的家庭。 　　沈良轩一家和往年一样，依旧是超分户，还得了一双喜牌的瓷盆。 　　而往年也是超分户的沈从山一家，却因为今年各种缺工，赔工导致与超分户擦肩而过，虽不是倒差户，可沈从山却难以忍受，连会都没结束，便气冲冲地走了。 　　分粮食的时候，沈良轩和沈大伯扛着，大伯娘拿着瓷盆笑眯眯地走在前面。 　　回家后，赶忙将粮食放进柜子里锁着，大伯娘说， “晚上煮干饭吃，把三叔他们也请过来一起吃。” 　　沈从石今年的分的粮食是他一个人的居多，王素芬的粮食在娘家那边，得明天二人一同上工后，才算是这边开始。 　　沈良轩去请了，可他们不来，还塞了几个鸡蛋给沈良轩拿回来。 　　于是晚上做好饭后，大伯娘让沈良轩又送了两碗干饭过去，这大冷天的，沈良轩生怕饭冷了，跑得飞快。 　　“我说你们真是…。。” 　　正在做饭的沈从石和王素芬听见脚步声后，一扭头就见走进灶房的沈良轩。 　　“得赶紧吃，不然就凉了。” 　　腾了碗后，沈良轩又赶紧回去了，家里人还等着他吃饭呢。 　　只剩下看着那两碗冒着热气的干饭的沈从石和王素芬。 　　“说实话，”吃饭时，王素芬忍不住道， “我们家兄弟姐妹的关系虽然也好，可各自成家后，总有些小矛盾在，但像大哥一家这样的，真的很少见。” 　　“那是，咱们大哥大嫂都是顶好的人，”沈从石笑道， “以后你就会知道，他们的好都在哪儿了。” 　　好久没吃干饭了，沈良轩都觉得香，大伯娘也大方，煮了一大锅，一家三口吃得都有些撑了。 　　“这样的好日子以后会天天过。” 　　沈良轩对他们道。 　　“那就太好了，”沈大伯笑眯眯地点头。 　　“有个媳妇和孩子就更好了，”大伯娘笑说了一句后，便去打水洗脚。 　　最近她和沈大伯有些着凉了，晚上用热水烫脚。 　　“妈…。。” 　　“好了好了，不说不说。” 　　转眼便到了腊月。 　　寒冬腊月，工厂那边没那么忙，也暂时不需要沈良轩过去了，长风告诉他明年二月再过去。 　　加上地里也没活儿了，于是沈良轩便像是扎在知青所一样，疯狂地学习，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知道他好学了。 　　队长来串门的时候，还夸奖了他几句。 　　结果被沈从山知道了，他只觉得危机感十足， “队长都夸他，是不是真想让他以后做记分员?” 　　“不怕，咱们有副队长，”杨氏说。 　　“副队长到底是个副的，”沈从山看向沈良国， “你也去知青所找人学去。” 　　“好。” 　　沈良国还真有这个意思。 　　所以当沈良轩在知青所遇见沈良国，以及满脸尴尬的文知青时，立马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好在他现在只需要多看书了，所以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书，许是因为沈良轩这段时间时常过来学习的关系，导致整个知青所的人，不是看书就是做题。 　　要说沈良国，他那学习的智商可不是那么好，就六年级的题，文知青是说得嘴上都快起泡了，他还不明白。 　　这下不只是文知青觉得怒火中烧，就连沈良国自己都很不好意思。 　　特别是当着沈良轩的面。 　　他可是爱面子的人，于是在沈良轩看不下去，亲自上来跟他说那道题，而且举一反三后，沈良国第二天就不来了。 　　沈从山那个气啊。 　　“要不我去吧。” 　　沈良军自告奋勇。 　　不想沈从山看了他一眼， “你?你去读了几天书啊?第二天就跑去掏鸟窝了!第三天在地上打滚都不愿意去上学，你现在跟我说，你想去知青所学习?” 　　被挖苦了一番的沈良军摸了摸鼻子，回到房里，见良军嫂在做小鞋子，立马笑着过去， “这是第几双了?” 　　不想良军嫂冷着脸道， “这可不是我们娃的鞋，是你那好大嫂，说什么我这鞋布好，央求我给她小儿子做一双。” 　　明明是良军嫂娘家人送过来的鞋布，现在却被良国嫂盯上了，杨氏还在一旁帮腔。 　　可把良军嫂气死了。 　　“都是一家人嘛。” 　　沈良军有些挂不住，说道。 　　“一家人?”良军嫂扭头看他， “你见过一家人这么挖苦你的吗?” 　　想来她是听见了刚才堂屋里的话，所以才这么说的。 　　“别说了，”沈良军更不高兴。 　　“你啊，尽想着兄弟情深，人家可不是那么认为的。” 　　良军嫂满脸心疼地抱住他的胳膊， “你哪一次去我家，爸妈不是那么疼你的?可你这呢?还不如你老丈人家呢。” 　　这话沈良军还真没办法反驳。 　　“听说沈良国也去了?” 　　沈大伯都是第三天的时候，才知道的。 　　“去了，”沈良轩叹气， “非常难教，教得我都想发火。” 　　“谁还不知道他们家的心思啊，”在旁边缝棉被的大伯娘噗嗤一笑， “人家记分员干得好好的，沈从山就觉得人家要下台了，看着吧，记分员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关于记分员的事儿，沈良轩很清楚，因为副队长收了沈从山家的好处，扬言只要记分员没做了，就会把沈良国提过去，可这记分员偏偏一直到土地改革后都在位，可把沈从山一家气坏了。 　　而副队长这人，属于谁也不得罪的那种，他收沈从山家的好处，也同样收别人家的好处，后来被队长察觉后，直接卸了他的位置。 　　抬了李志红的大伯做副队长。 　　上辈子是这么个走向，就是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毕竟时间线有些错位。 　　刘知青此时也在和沈青青说知青所的事儿呢， “沈良轩去知青所肯定是因为学习，可沈良国的目的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两家矛盾重重，我看沈良国去就是想让沈良轩心里膈应。” 　　“后来他不是没去了吗?” 　　“听知青所的同志说，他那水平脸三年级的题都觉得难，”刘知青看着做题的沈青青， “你这么聪明，当初怎么不继续读下去呢” 　　“我们家人多，我能读到初中，都很不错了，”沈青青笑道， “我小哥成绩比我还好，可他没去念高中。” 　　都是因为想着家里负担不起学费和生活费。 　　“可惜了，”刘知青叹气，看向门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高考。” 　　腊月十二这天的夜里，下起了雪。 　　沈良轩第二天起来时，发现地面都白了。 　　房顶上也有了浅浅的一层。 　　“昨晚也没听见动静啊。” 　　沈良轩叹道。 　　“下得不大，”沈大伯指了指院子外的树林， “下得大，那边的树枝都会被压断，但时候一整晚都能听见那咔嚓咔嚓声。” 　　也是。 　　下雪了，地里的菜也跟着盖住了，沈良轩和沈大伯一起去将地里的菜都收了，再和大伯娘一起做成咸菜装进坛子里。 　　“没多少盐了，得去供销社买，”大伯娘装完坛后，皱眉道。 　　“我去吧，”沈良轩起身， “这段时间尽看书去了，出去走走。” 　　“也成，早点回来啊。” 　　沈良轩去找了李志红，李志红正闲得发慌呢，听说要去镇上，二话没说换了身衣服也跟着去了。 　　李志红的弟弟也要去，最后三人一起往镇上走。 　　路上李志红一直和他弟弟抓着雪打对方，半点都不觉得枯燥。 　　买了盐后，沈良轩又用糖票买了两斤糖，李志红也是有钱的人了，他也买了糖，还买了棉布和鞋底，还有麻线。 　　这是回去让他妈做棉鞋，家里人都有。 　　李志红的弟弟吃着糖，眉开眼笑地叫着两位哥哥。 　　这也不是赶集的时候，所以除了供销社外，肉联厂都没开门。 　　他们便往回走。 　　等回到家时，沈良轩把糖交给大伯娘，大伯娘分了一斤出来，让沈良轩给三叔送去。 　　“说起来，最近都没怎么看见三叔三婶出来。” 　　沈良轩搓了搓手道。 　　大伯娘和沈大伯对视一眼，纷纷笑道， “这是喜事儿啊。” 　　“什么意思?” 　　等沈良轩把糖送过去后，才知道王素芬有了身孕。 　　“郑伯前儿来看，说三个多月了，这孩子也不闹腾，要不是你三婶闻不得鸡蛋味儿一直吐，我们还不知道孩子来了呢。” 　　沈从石傻笑着。 　　沈良轩却真心为他们高兴， “最近下雪，地上滑，三婶儿少出门啊。” 　　王素芬笑道， “我倒是想出门，你三叔不让啊。” 　　“还不是担心你吗?” 　　沈从石剥开糖纸，把糖递到王素芬嘴边，王素芬不好意思地看了沈良轩一眼，沈良轩摸了摸鼻子站起身， “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沈从石把他们家十几个鸡蛋全给沈良轩了，这下蛋鸡是王素芬从娘家抱过来的， “你婶儿现在闻不得鸡蛋味儿，我也不想吃，你拿回去。” 　　“炒着吃不行，就煮白水蛋嘛，”沈良轩道。 　　“都不行，”王素芬摇头， “你拿回去吧，我现在看着它都不舒服。” 　　说完还掩住了嘴。 　　看着是真不舒服。 　　于是沈良轩把蛋拿了回去。 　　大伯娘知道后，又拿了坛泡菜， “你送过去。” 　　于是沈良轩又跑了一趟，等他回来时，饭菜都准备好了。 　　鸡蛋羹滑滑嫩嫩的，十分香。 　　沈良轩最爱吃大伯娘做的鸡蛋羹，大伯娘也知道他爱吃这个，给他舀了好几大木勺。 　　正吃着呢，有几声锣声从不远处传来，沈大伯连忙起身， “我去看看。” 　　这锣声，只有开会或者是紧急事儿的时候，才会有人拿着四处敲。 　　没多久沈大伯便回来了，他三两下吃完饭，一抹嘴道， “三阿公走了，我去帮忙。” 　　三阿公没了。 　　沈良轩一愣。 　　他赶紧吃完饭，追了上去。 　　路上遇见了沈青青一家。 　　沈青青与沈良轩的视线对上后，二人纷纷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都快过年了，咋就没了呢?” 　　“说是困了，回房睡一会儿功夫，就叫不醒了。” 　　旁人的议论，让沈良轩大概知道三阿公是怎么走的。 　　“也是喜丧了。” 　　这话也没错，无病无痛地离开这个世界，确实挺好。 　　要在院子里搭棚，沈良轩跟着一起去砍竹子，回来绑好后，将棚子搭好，又去各家借桌椅板凳，回来安放在院子里，大伯娘和吴三婶儿还有沈家大娘，二娘等，去灶房那边帮忙。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了。 　　头一天晚上沈良轩吃了饭就走了，第二天晚上帮着抬东西忙活到半夜，直接在那边睡了，因为第二天一早还得上山。 　　三阿公下葬后，沈良轩帮着把桌椅板凳还了回去，这才回家。 　　刚到院门，就听见沈二娘的声音，他走进去后，才发现沈二娘和沈青青都在堂屋里，正和大伯娘说话呢。 　　“回来了?” 　　大伯娘笑看了沈良轩一眼， “去烧点开水。” 　　“欸。” 　　沈良轩叫了沈二娘，又和沈青青打了招呼后，就去灶房了。 　　“良轩这孩子太有本事了，”沈二娘赞道。 　　“他可不能被夸，越夸越骄傲，”大伯娘谦虚道。 　　沈青青说话比较少，大伯娘也时不时问她一些话，沈青青也大大方方地回。 　　越看，大伯娘越喜欢。 　　一旁的沈二娘也瞧出不对劲儿了，回到家时，第一时间找到沈祖婆。 　　“我瞧着，良轩妈好像挺喜欢青青的。” 　　沈祖婆脚下是火盆，她本阖着眼，听到这话后，顿时睁开眼， “真的?” 　　“真的，”沈二娘点头， “可这辈分…。” 　　“老一辈的谁不知道青青的身世?也就小年轻不知道而已。” 　　这倒是。 　　“再看看，再看看…。” 　　沈祖婆又闭上眼了。 　　沈二娘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越发苍老的脸，入冬后，沈祖婆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 　　这个家，可全靠沈祖婆联系着。 　　如果沈祖婆不在了，这个大家庭面临的就是分家。 　　要说不想分家是不可能的，可一家人住在一起的时候，总比分家后的感情要深厚一些。 　　沈二娘静静地陪着老祖婆坐了一会儿后，才起身离开。 　　她一走，本来还阖着眼的沈祖婆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接着轻轻一笑。 　　阿三公去世后，没多久便迎来了除夕。 　　沈良轩把之前买的红纸卷拿了出来，与沈大伯一起剪裁成对联纸大小后，拿出从文知青那借来的墨，用鸡毛写下了两幅对联。 　　一副贴院门上，一副贴堂屋门上。 　　剩下的红纸被大伯娘剪成窗花，贴在木窗边上。 　　家里顿时有了过年的气氛。 　　“妈，三叔说晚上不过来了，”沈良轩贴好对联后，想起这个事儿， “婶儿现在不方便，大晚上吃了饭走夜路回去也不安全。” 　　“早就想到了，”大伯娘挽起衣袖准备做菜丸子， “年菜你和你爹待会儿送一些过去。” 　　接下来的一天里，上半天忙完贴对联，做肉菜后，下半天又做菜耙，晚上才吃正餐，而送一趟菜回来，沈良轩他们又拿了两碗菜回来。 　　一份炖鸡，一份炒肉。 　　“哎哟，咱们送的多数都是素，人家给我们的可全是肉啊，”大伯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弟媳妇原本想喝鸡汤，想得不行，所以老三就去黄老疤的哥哥那买了一只鸡回去炖，结果汤出来了，喝不下去，”沈大伯摇头， “眼瞅着瘦了一圈。” 　　“这是用干笋炖的，”大伯娘起身，把那一大碗鸡汤倒回锅里，让沈良轩烧火， “加点泡菜进去就行了。” 　　于是这碗被加工后的炖鸡送到王素芬面前时，她光闻着味儿就咽了咽口水，在沈从石激动的眼神下，喝了好几碗，吃了不少鸡肉。 　　“剩下的三叔别给我们，就按照我妈说的加泡菜进去，婶儿肯定爱吃。” 　　“好好好，”沈从石连连点头。 　　团圆饭嘛，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 　　举着酒碗喝了一点后，就开始吃饭。 　　晚上还要守岁，柴火虽然熏人一些，可整个屋子都暖和，大伯娘轻声说着年轻时候的事儿，沈良轩听得认真，时不时沈大伯又加上几句。 　　转眼便是深夜，沈良轩又加了柴火，大伯娘和沈大伯把饭菜热了热，一家人算是吃了顿夜宵。 　　一直到天蒙蒙亮，三人才回房睡觉。 　　大年初一直接睡到下午。 　　村里好些人家都是这样的。 　　傍晚的时候，才有孩子上门说喜话，大伯娘和沈大伯笑眯眯地给孩子们塞糖果花生啥的。 　　也有孩子因为着急，在路上摔了跤，浑身都湿了，被大伯娘拉到柴火边上烤干了后，才把人放走。 　　结果还没走远呢，又倒地上了。 　　好在大人找了过来，一边骂一边扛着孩子回去了。 　　这是沈良轩过得最好的一个新年，但是他更坚信，接下来的每一年只会越来越好。 　　“爹，妈，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他回头对正说着话的沈大伯夫妇道。 第38章 　　重回七十年代 　　大伯娘与沈大伯纷纷扭头看向笑看着他们的儿子，也回道。 　　“新年快乐。” 　　“新年开乐。” 　　大雪并没有因为新年的到来停止，沈良轩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锄头把院子里的积雪铲好倒在院门外去。 　　可今天他刚铲好一簸箕，打开院门正要倒的时候，忽然发现院子外的积雪上，有鲜红类似血的痕迹。 　　这痕迹并不是一点点，他顺着血和脚印看过去，这是往大路那边过来的，应该是有人流着血，来到他们院门口，却没有敲门，后来离开了。 　　沈良轩没有惊扰大伯娘和沈大伯，他先积雪倒掉后，又把院子外的积雪清理掉了。 　　那些痕迹，也被他一路清理到大路那边。 　　应该没走多远。 　　不然血迹早就被新积的雪都覆盖住了。 　　沈良轩把锄头放下，跟沈大伯说自己出去一下后，便从大路那边顺着那不是很多的痕迹找了过去。 　　却没想到一路来到了沈从山家附近。 　　此时沈从山家里正充斥着杨氏的怒骂声。 　　“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这是谁的错?是她自己的错!我没骂她把我孙儿弄没了已经是我仁慈了，你还想问我要钱?做梦!” 　　沈良轩顿时皱起眉头，他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良军嫂。 　　因为只有良军嫂如今怀着孩子…。 　　沈良军还在求杨氏，可杨氏骂得越来越难听。 　　沈良轩听了一会儿后，转身回了家。 　　吃早饭的时候，沈大伯看出沈良轩有些心不在焉的，他放在筷子， “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就心事重重的?” 　　“沈良军家好像出事了，”沈良轩刚说完这句话，院门外便传来女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是?” 　　大伯娘一下就听出是女子痛呼的声音，她连忙起身，而此时院门也被人敲响。 　　“谁啊?” 　　大伯娘去开了门， “我的天!良轩!他爹!快过来!” 　　院门外是下身沾了不少血，此时脸色煞白跌坐在地上的良军嫂。 　　“大伯娘，救救我。” 　　良军嫂双眼红肿，她手上还有些血，此时正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沈良轩和沈大伯上前将人抬进堂屋，良军嫂怎么也不愿意进房间。 　　“大过年的，不吉利。” 　　她死死地拉着大伯娘的手， “大伯娘，大伯，我求求你们，借我十块钱，我要去镇上。” 　　“我去问队长借牛车，”沈大伯连忙道。 　　“钱的事儿你先别着急，我先给你换身衣服，”大伯娘简直不敢想良军嫂是怎么拖着刚小产的身体，在这漫天雪地里走过来的。 　　她此时眼睛微红，让沈良轩先去灶房打点热水过来，又拿了点吃的，给良军嫂换了衣服，又逼着她吃了东西。 　　而沈良轩并没有闲着，他快速地做了担架出来，沈大伯着急忙慌地回来后，二人把良军嫂抬到担架，大伯娘锁上门，一路跟着他们到岔路口。 　　牛车在那呢。 　　长风见良军嫂这副模样，顿时对沈从山一家充满了厌恶。 　　“慢着点，”大伯娘把棉被裹在良军嫂身上，又为她擦干满脸的泪， “别哭，别哭。” 　　“谢谢，谢谢…。” 　　良军嫂哪里会不哭啊，这一天一夜的时间，让她见识了沈从山一家的嘴脸，也让她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爹，您回去，我陪着妈还有良军嫂过去。” 　　这牛车也坐不下这么多人，沈良轩让沈大伯先回去。 　　“是啊，你在家看着点儿，”大伯娘冲沈大伯挥了挥手，长风赶着牛车往前走。 　　好在每天都有人清理大路上的积雪，现在积雪虽然也有，却没有那么多，长风赶车赶得慢，就怕路上打滑。 　　出了他们生产队没多久，大伯娘就让长风停下车，让沈良轩从岔路那边走到良军嫂的娘家生产队那边去， “王治家，你进了村就往左手边去，遇见岔路就问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你们也慢点。” 　　沈良轩冲他们挥了挥手，便快步离开了。 　　大伯娘看了看天，好在这会儿雪不大， “孩子，千万别睡啊。” 　　“我不睡，”良军嫂此时出其的冷静， “我还要好好调养身体，让他们为我的孩子付出代价。” 　　大伯娘也不知道良军嫂这是什么情况，只能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声地安抚着她。 　　此时此景，让大伯娘想起自己生沈良轩那一年，公婆知道她难产，也不愿意借钱让她去镇上生孩子，那时候她也充满了绝望。 　　好在她能把孩子生下来，可良军嫂却…。 　　到了医院门口，长风背上良军嫂，与大伯娘一起进去，大概一个小时后，沈良轩和两男一女来到了医院。 　　而此时良军嫂被急救后，推回病房正在昏睡。 　　来的人，一个是王爹，一个是王妈，还有一个是良军嫂的亲大哥。 　　他们先是向大伯娘和长风道了谢，又去看了良军嫂后，一行人站在病房门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妈是知道沈大伯和沈从山一家的关系，所以也没有迁怒他们，可这事儿搁在谁身上也难受啊。 　　“这一路上她也不说，”大伯娘叹气， “不过罪是肯定没少受的。” 　　“好一个沈良军!”王大哥满脸恨意， “我绝不会放过他!” 　　见长风背上还沾一点血迹，王妈非常不好意思，这大过年弄成这样，她赶紧让王大哥去买了一件成衣，不顾长风的拒绝，将新衣服塞给了他。 　　而王大哥还买了两包大前门纸烟，硬塞给了长风和沈良轩。 　　这人没醒，大伯娘也不好意思说走的事儿，几人便一直等着良军嫂醒了后，进去看了看。 　　良军嫂见到父母和哥哥后，双眼一红。 　　恨声说起昨晚的事儿。 　　她因为家里一些杂事儿，与良国嫂争执了几句，当时小侄儿忽然一头冲过来，脑袋撞在了她的肚子上! 　　当下良军嫂就觉得不舒服了，可那一家人都护着小孙子，见她没出血，又照常吃了晚饭，便没当回事。 　　良军嫂跟沈良军说自己不舒服，当时沈良军其实也气急，一下就把小侄子给扯开了，却被咬了一口。 　　沈从山骂沈良军大惊小怪，吓哭了自己的孙子，却没在意良军嫂说自己不舒服，觉得她小题大做。 　　晚饭后，良军嫂躺在床上，一直觉得肚子微微发疼，沈良军一直守着她，半夜，良军嫂想上茅厕，结果这一去，流出来的全是血，还有一死胎。 　　她凄厉地惨叫声惊醒了所有人。 　　沈良军看着她半身是血，一下就傻了。 　　杨氏看了后，第一个反应是大过年的，实在是晦气，逼得沈良军把人抱回他们自己的房间，这几天别让她出来。 　　“我太疼了，可没有钱，良军哥求他们借点钱，送我去医院，可他们叫着穷，还说我是自己小产的，和小侄子没有关系，他才撞一下，怎么可能就出事了，肯定是我之前就出了事儿。” 　　良军嫂闭上眼，苍白的唇抿紧， “我等不及了，趁着他们不注意，我去大伯娘家，想求他们借钱给我，可我又想到我那好公婆，还有良军哥之前对良军做的事儿，我又没脸了，所以便又回去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沈良军跪在院子里求着杨氏，听着杨氏的漫骂，只觉得自己简直瞎了眼，怎么就嫁进了这样的人家? 　　“后来，她说可以借钱，只要良军哥砍十捆柴回去，”其实就是把沈良军支走，这十捆柴弄回家的时候，天早就黑了，那时候又可以借口积雪重，没办法去医院了。 　　“偏偏他还傻傻地信了，”良军嫂浑身颤抖， “他走后，我厚着脸皮，求了大伯娘他们，这才……我那好大哥，好大嫂，自从出了事，就一直在屋子里不曾出来过，全是公婆咒骂我落了孩子!” 　　“我苦命的女儿啊!” 　　王母听得泪流满面。 　　长风等人回去的路上，大伯娘也掉了眼泪， “这人心怎么能这么狠呢!” 　　“妈，”沈良轩轻声道， “这人做事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们这样，早晚都会遭报应的。” 　　“没错，”长风点头， “这做人不能亏心!瞧着吧，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也会跟他们一样，倒时候一代不如一代。” 　　长风把他们送到岔路口那边，自己便回去了。 　　给良军嫂裹的棉被，因为里面全是血，被王妈留下了。 　　吃午饭的时候，一家人的心情总有些沉重。 　　沈大伯更是食不下咽。 　　“老二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就成了这…。” 　　“他怎么不是这样的”大伯娘不服气， “你忘了，你差点就因为他丢了命?还有老三，不也被他害了吗?” 　　沈大伯裹上旱烟，一下午都在闷声抽着，也不出去串门。 　　“爹，”沈良轩夺过他的旱烟，把王大哥给的纸烟递过去， “抽这个吧，这个量小。” 　　“可这没味儿啊，”沈大伯皱起眉头。 　　“那就什么都别抽，”大伯娘拿过他的烟，看了眼黑下来的天， “你们要不要去山脚那边瞧瞧?” 　　“我正要去，”沈良轩说， “虽然不喜欢沈良军，可也没想过让他死在山里。” 　　———————— 第39章 　　重回七十年代 　　沈良军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人，杨氏让他砍十捆柴回来，才肯借钱给他，这话也只有他当成真话，所以一旦进了山，绝对会铆足劲儿去干。 　　这个天儿，进山只有被冷死的份。 　　杨氏太不了解这个儿子了，她认为沈良军累了，困了，饿了，绝对会回来，可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了自己的孩子，也是要拼一拼的。 　　而沈从山那边发生的事儿，也被沈从石知道了，他过来时，正好碰见沈良轩往后山那边去。 　　“你找他做什么?” 　　沈从石对沈良军并没有多少好感。 　　“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沈良轩笑了笑， “再说，他多数做事儿，都是被窜着上来的。” 　　而上辈子，沈良军做再多事儿，也没想过要沈良轩的命，可沈良国却不一样。 　　沈良军要是出事儿，那不就随着沈良国的愿? 　　沈良轩偏偏不让他如意。 　　“一个人上山太危险了，”沈从石跟在他后面， “我和你一块儿去，不过事先说好了，咱们就在山林外叫喊，要是没人应，天黑之前咱们得回家。” 　　“知道了，三叔。” 　　二人往后山那边去，而此时良军嫂另外三个亲哥哥和四个堂哥，正拿着棍子往他们村来。 　　个个凶神恶煞，充满了怒意。 　　“沈良军!沈良军!” 　　就在沈良军拖着最后一捆柴跌跌撞撞来到山林边时，便恍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在他的不远处，放着和他身后一样大小的九捆柴，他此时浑身都湿透了，手上还带了些伤，此时血已经停了，他更是感觉不到手脚的疼痛。 　　“谁?” 　　又累又渴又着急家里老婆孩子的沈良军，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听见动静的沈良轩招呼着沈从石找了过来。 　　“真是个傻小子!” 　　见他半死不活的样儿，沈从石骂道。 　　沈良军抬眼看过去，却见自己最不喜欢的二人冲他跑来。 　　“嫂子在你上山不久，来找我们借钱，我们和长风哥已经把人送到镇上医院去了，医生说孩子没了，但大人好在去了医院，吊吊水，再好好调养调养，就没事了。” 　　沈良轩过来接过他手里的绳子，一边把那捆柴火拉到柴堆那边放好，一边说道。 　　“真，真的?”沈良军几乎是快速爬过去抓住沈良轩的脚问的。 　　“我骗你干嘛?要不是怕你死了，我和三叔也不会上山 　　来。” 　　沈良轩示意他起来。 　　“你也不想想就你妈那个德性，她会舍得拿钱救你媳妇儿?” 　　沈从石在一旁呸了几口， “这是为了支开你，让你媳妇儿半死不活的，入了夜后就不能去镇上，要是你媳妇儿命大，就活下来，命不好，死了就是死了，你还老老实实地来砍柴，傻不傻啊你!” 　　“你胡说!你胡说!” 　　好不容易站起身来的沈良军向沈从石扑了过去。 　　沈从石轻轻松松将人踢到在地。 　　累了一天，体力不支的沈良军如何是他的对手呢? 　　“是不是你心里没点数?” 　　沈从石冷笑一声， “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话让沈良军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后，他忽然抖着手把雪往嘴里塞，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你就是死了，你爹妈也不在乎，瞧瞧这么冷的天，你家没出来一个人找你，倒是我们多管闲事来了，”沈从石有些粗鲁地将人从地上提起来， “你要是个男人，就快下山，还管这些柴做什么?” 　　“我要去医院，我要去医院，三叔，三叔，良轩，求求你们，借我点钱，我要去医院。” 　　他像是魔障了一般，在地上磕头。 　　沈从石与沈良轩对视一眼后，沈从石一把将他砸晕，接着背上，与沈良轩下了山。 　　等他们到沈良轩家的时候，才知道王家来了人，把沈从山一家都给打了一顿。 　　孩子都没放过。 　　“那小孩的脸都被扇肿了!”大伯娘皱起眉头， “队长和副队长全过去了，现在还在闹呢。” 　　“这人怎么办?” 　　沈从石指着幽幽醒来，却不说话的沈良军。 　　“良轩，去弄点吃的给他吧，也是个可怜的。” 　　大伯娘虽不喜二房的人，可一想到沈良军今天也算是有些良心，能为了老婆孩子上山，便对沈良军道。 　　沈良军默默换上沈大伯的衣服，吃了东西后，忽然给他们跪下磕了几个头，便回去了。 　　“他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也没有。 　　沈大伯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经过这天，他算是彻底知道自己在那个家的份量了。” 　　沈从石冷笑道。 　　“三叔，”沈良轩笑道， “再抱一坛子酸菜回去吧，婶儿肯定喜欢。” 　　沈从石立马眉开眼笑， “好好好，嫂子，你这手艺实在是太好了，也难怪素芬喜欢。” 　　“瞧你那样儿，”沈大伯有些瞧不上， “快回去吧，不留饭了。” 　　“嘿嘿，那我走了，良轩，那边的事儿你可别跟着掺和了，就让他们闹吧，也是自作自受。” 　　沈从石走时说道。 　　“知道了三叔，路上慢点儿。” 　　沈良轩正要关院门，就见沈二娘来了。 　　她满脸惊色地对他们说起沈从山那边的情况， “本来队长都把两边劝得差不多了，可谁知道沈良军忽然回来了，冲上去就把他大哥揍了一顿!他爹妈一骂，他居然对他们动了手!” 　　这儿子动手打爹妈的情况，也不多见。 　　“他一动手，王家那边来的人拍手叫好，在杨氏怒骂要把沈良军赶出去，就当没生他这个儿子的时候，沈良军收拾了东西就和王家人走了!” 　　“走了?” 　　大伯娘和沈大伯对视一眼，满脸惊异。 　　“这，这就走了?” 　　“走了，我看这孩子是被彻底伤了心，”沈二娘叹了口气， “一夜之间，孩子没了，媳妇儿在医院躺着，这么冷的天去山上砍柴，半死不活的也没人去找找，怎么不让人心寒呢?” 　　沈良轩静静听着。 　　结果沈二娘走了没多久，李志红忽然跑来了，手里拿着刚才沈良军穿走的衣服， “他忽然去我家，换了身衣服，请我过来还给叔，还说会记得你们的恩情，以后当牛做马都会报答的。” 　　“又说山里的柴火让你们拉去用。” 　　李志红今儿是看了一场大戏了。 　　脸上的兴奋还没过去呢。 　　沈大伯收了衣服，下意识地想拿起旱烟抽，却忽然想起自己的旱烟被大伯娘收了。 　　“还抽?” 　　大伯娘瞪了他一眼，沈大伯轻叹，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是啊，”李志红深以为然， “现在沈良军他妈还在家门口骂着呢，王家让他们赔了两百块钱。” 　　“才两百?” 　　沈良轩觉得有些少。 　　“多了也拿不出来，”李志红想起杨氏一家铁青的脸， “出了大血了，而且他们个个都带着伤，特别是沈良国，已经被送到郑伯那去了。” 　　活该。 　　沈良国的好人设在他对沈祖婆家的孩子动手时，就已经塌了。 　　而此时沈祖婆也正说起沈从山的事儿。 　　“一家子烂到根的货，”沈祖婆浑浊的眼里充满讥讽， “以后和沈从山一家彻底划清界限，要是发现你们和他们有交情，可别怪我动手。” 　　“娘，”沈大爷嘴角一抽， “我们恨不得他们被赶出村子呢，谁和他们有交情啊。” 　　“那沈良轩那家呢?” 　　沈大娘想到沈从山和沈大伯一家怎么也是亲兄弟，这心里也打着鼓呢。 　　“妈，他们不是一路人。” 　　沈青青皱眉说道。 　　“就是，”沈小哥使劲儿点头， “就沈从山差点弄死良轩这事儿，他们就过不去的。” 　　“你不喜欢良轩家，”沈祖婆忽然直直地看向沈大娘， “那为何要问人家的娘家侄子?” 　　“我，我…。” 　　沈大娘心虚地垂下头， “这不是，那边也是不错的人家吗?” 　　“青青的事儿，我在这明说了，”沈祖婆敲了敲拐杖， “在我死之前，我会安顿好她，也会在死之前把家给分好。” 　　“娘!” 　　“奶奶!” 　　“祖婆!” 　　这话惹得众人不悦。 　　“人总会死的，”沈祖婆合上眼， “你们三阿公也走了，接下来就是我了。” 　　“奶奶，”沈青青红着眼， “别说这种话。” 　　“行了，都出去吧，”沈祖婆让其他人出去，拉着沈青青的手道， “你啊，从小到大也没向我们要过什么，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青青，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啊。” 　　“奶奶…。。” 　　沈青青握紧她的手， “您别说这种话，青青不爱听。” 　　沈祖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多久便又睡过去了。 　　这个冬天，沈祖婆的精神一直不怎么好。 　　初五，沈良轩一家去舅舅那边拜年。 　　初六中午回来的。 　　结果就发现柴房多了五捆柴。 　　沈良轩提着东西去沈从石家时，才知道是沈从石把山上那十捆柴给全拉下来了，他家五捆，沈良轩家五捆。 　　“柴火可是好东西，怎么能不要?” 　　沈从石拿出酒，让沈良轩喝两杯暖身。 　　他倒是没喝，在一旁吃花生米。 　　这是他老丈人给的，味道不错。 　　王素芬在做小衣服，时不时抬头看了看二人。 　　“只希望这小子别傻傻地又跑回来。” 　　沈从石摇头。 　　———————— 第40章 　　重回七十年代 　　“沈良军为什么比沈良国更听话?因为他脑子一根筋，”沈良轩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脑子一根筋的人，认道理只认一条，之前认他妈的，现在他妈伤了他的心，也就只有良军嫂是真对他好了。” 　　“这小子脾气来了，甩头就走，就算以后回来分家，杨氏那人也不会给他们好东西。” 　　沈从石觉得划不着。 　　“但是王家那边，不介意他们夫妇搬过去。” 　　沈良轩笑道。 　　“这倒是实话，”沈从石点头， “到时候杨氏后悔都来不及了。” 　　毕竟沈良国只是面上听话，心里的小九九多了去了，如今杨氏掌管着家里的钱和粮食，等杨氏夫妇老了，沈良国可不会那么小心伺候了。 　　在沈从石这里待了一会儿后，沈良轩便回去了。 　　不想在家门外下方的岔路口，遇见了那天在镇上纠缠沈青青的人。 　　他皱起眉头，紧盯着对方。 　　那人也发现了沈良轩，只见对方冷笑道， “真是巧得很啊。” 　　“你来这做什么” 　　“我来这做什么?” 　　男人指了指沈青青家门， “我说了，我是青青的亲哥，我来这，自然是找她的，你们上次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揍我，是不是也得向我道声歉?” 　　“青姑姓沈，你姓什么?” 　　“我姓王，”男人背着手， “她姓沈，是因为沈家人把她养大的，可生她的却是我妈!你说我是不是她哥?” 　　“你…。” 　　“良轩!” 　　沈小哥从门里出来，见沈良轩与男人起了争执，立马下来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冷眼看着男人道， “你又来做什么?” 　　“我来找青青，”男人变了一张脸，一脸愁苦， “妈现在病得越来越重，想见青青。” 　　“青青不在家，你回去吧，”沈小哥说完又转头对沈良轩说， “你先回去。” 　　“好，”沈良轩虽然震惊沈青青的身世，不过也看出沈小哥对男人的厌恶， “你小心点。” 　　“就在自家门口，他还不敢动手，”沈小哥说完，便往他快走。 　　沈良轩回到家时，还有些懵。 　　“怎么了这是” 　　大伯娘笑问道。 　　沈良轩挠了挠头， “青姑，是沈祖婆家的孩子吗?” 　　大伯娘一愣， “怎么忽然问这个?” 　　沈大伯也看了过来。 　　“就遇见了一个人，说是青姑的亲哥，还说青姑的亲妈病了，想见她最后一面。” 　　沈良轩坐下身，看着满天的毛毛雪，整个人还有些懵。 　　“这事儿吧，”大伯娘放下手里的东西，拉了根凳子，坐在他身旁， “你想听吗?” 　　“您也知道?” 　　沈良轩惊讶地看向她。 　　“我怎么不知道?村里好多人都知道，只是你们小辈不清楚而已，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到处说的事。” 　　大伯娘笑看着沈良轩， “想听吗?” 　　“想。” 　　沈良轩点头。 　　他确实…充满了好奇。 　　“那就得从沈小哥他们三兄弟的身体说起了…。。” 　　这边大伯娘向沈良轩说起沈青青的身世，而沈青青这边，正躲在屋里，听王家那人在和沈祖婆要人。 　　“我妹妹来了你们家后，你这几个孙子长大了不说，还个个娶妻生子了，可你们怎么对我妹妹的?” 　　王志一脸气愤， “她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们也没为她考虑终身大事，我妈都快死了，还惦记着她，就怕她被你们困在家里一辈子!所以我妈给她定了人家，还不是为了她好?” 　　“难不成让你们把她留在家里一辈子吗?” 　　沈祖婆对同样气愤的子孙摆了摆手，接而笑看着王志道， “你妈重病，想来也忘了告诉你，当年我大儿子，大儿媳去接青青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说抱回来就抱回来的。” 　　沈大娘闻言点头， “我记得，我们送了一袋玉米面和三袋红薯过去，还另外给了二十块钱。” 　　“这是当年你妈和你爸签下的断文，”沈二爷也拿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青青抱给他们沈家，与他们王家再无一丝瓜葛。 　　“当年你妈生下青青，觉得是个女娃，就不想要，所以想扔了，要不是我大哥大嫂寻过去，青青早就被冷死了，现在我们沈家把青青养大成人，你们倒是急了。” 　　王志还真不知道有断文这件事。 　　“你也别怀疑这张纸的真假，”沈大爷冷笑道， “当初帮我们写下这东西的人，还是你们王家的，就是你那三祖父，他如今还在吧?脑子也清醒，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随你过去，好好对峙一番。” 　　“这，这…” 　　王志咬牙， “我说的又不是让青青改姓的事儿，我说的是青青的终身大事，你们沈家不操心，我们难道不能为她操心?” 　　“谁告诉你，青青的事儿我们不操心了?” 　　沈二娘皱眉， “我们精挑细选，就怕青青嫁错人，可你们王家倒好，就你说的那户人家，我们清楚得很。” 　　“早几年结一次婚吧?后来把人家打死了，说是自己病死的，还有三个孩子，青青这么好的姑娘，你们王家为了点钱，就想把她推进火坑，还是不是人啊!” 　　“胡说，”王志心虚，说话十分大声， “本来就是病死的!是外面胡传说是人家打死的。” 　　“那有把人自己的亲妹妹送去做后娘的吗?” 　　沈小哥忍无可忍，满脸怒意道。 　　“还不是人家拿的钱多，你心动了而已，”沈大哥冷声道。 　　“我还特意去打听过，”沈二哥也道， “分明就是你想娶媳妇，所以才想要青青那笔彩礼而已!” 　　“你们胡说八道!” 　　王志气得跳脚。 　　“是不是胡说的，这先别管，”沈祖婆掀开眼， “什么叫断亲文?那就是青青与你们王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我们送青青过去见她最后一面，已经是仁至义尽，可你们步步相逼，那就没意思了。” 　　“王志，你看上的那姑娘，正好她家长辈与我相熟，”沈祖婆笑看着他， “你要是再打青青的注意，可别怪我去她家叙叙旧。” 　　王志脸一白。 　　他是真喜欢那姑娘，否则也不会为了彩礼钱，费尽心机地打到青青头上。 　　王志走了，沈小哥几兄弟却骂了不知道多久。 　　而这边听完所有的沈良轩，却沉默了许久。 　　他满脑子都是，青姑与他没有血缘关系。 　　见他不说话，大伯娘也没打扰，而是去做针线活。 　　雪在正月十一这天停了，又等了三天村里的雪才消散，但山上的雪还能瞧见。 　　上工的前一天，队长开会开了半天，每家每户都去了，沈良轩也见到了沈良国。 　　他瘦了不少，眼神也阴郁不少。 　　而杨氏缝人就说起沈良军那个不孝子。 　　什么和他们断绝关系了，又搬去老丈人村子里住破房子也不愿意回来了的话。 　　却忘当初是她逼着沈良军滚出去，并且和他断绝关系。 　　别人也当笑话听，时不时地跟着骂了沈良军不对的地方，更多的也只是看笑话了。 　　“他分出去了，却不是我想的那种分法，”开会结束时，沈良国忽然来到沈良轩身旁，这么说道。 　　“不，你想到了，”沈良轩抬眼道， “只是你没想到他会离开这个村子，更没想到你多了两个恨你的人。” 　　沈良国眼眸狠狠一缩，不多时，额头上便是冷汗。 　　“你怎么了?”沈良轩侧头看他， “难不成我猜对了?” 　　“弟妹的事儿与我没有关系，”沈良国瞪着他， “你别瞎猜。” 　　说完便转身走了。 　　只不过那身影多了几分狼狈。 　　沈良轩看他的眼神也逐渐冷了下来，这种双手沾了血的人，再也回不了头。 　　“他找你做什么?” 　　老远李志红就发现沈良国凑到自己好兄弟身旁了，他拼命挤过来，对方却跑了。 　　“说了些闲话，”沈良轩发现李志红穿了一身新衣服， “你这是?” 　　“我借来的，”李志红清咳一声， “今儿下午，我妈说带我出去走走。” 　　这个走走，其实就是相亲。 　　“真的?” 　　沈良轩是真心为李志红高兴， “你可一定要成功啊。” 　　“哪有那么容易的，”李志红挠了挠头， “我大哥那边还没着落呢，我这边也只是先接触接触。” 　　“那也是好事儿，”沈良轩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看好你哦。” 　　“你也跟你妈说说，出去走走呗?” 　　“我不着急，”沈良轩抬起眼便看见前方不远处，刘知青正和沈青青有说有笑的，今日有些许阳光，那光洒在沈青青身上，格外好看。 　　“你在瞧什么?” 　　李志红说了半天，见沈良轩没动静，一抬头，便见他看着前方。 　　“没什么，”沈良轩笑了笑， “祝你成功。” 　　小路上，沈青青就在前面，沈良轩隔了一些距离在她身后。 　　要不是沈青青忽然回过头，还不知道沈良轩在她身后呢。 　　“青姑。” 　　见她回头，沈良轩扬起笑叫道。 　　沈青青的心剎那间猛跳起来，她对沈良轩点了点头，略红着脸快步走向岔路那边，直接回了家。 　　沈良轩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他能感觉到沈青青回过头的那一刻，他的耳朵烫极了。 第41章 　　重回七十年代 　　沈良轩一回家，大伯娘就发觉他神情有些异样，可再仔细看的时候，沈良轩却别开了头，挑出了话题。 　　“方才志红跟我说他今儿要去相亲，也不知道是和谁家姑娘。” 　　这话实在是有些干巴且八卦，不像沈良轩平日里喜欢讨论的，但是大伯娘却正好知道这事儿。 　　她把簸箕放在一旁，凳子往前一拉，又开始整理麻线，一边整理一边笑道， “我听志红妈说过几句，是镇子边上不远的一户人家，家里有三个姑娘，这相亲的是最小的那个。” 　　本来是胡乱扯出话题的沈良轩这会儿倒是有了兴趣，他端着小凳子过来坐在大伯娘身旁，帮着对方理着麻线。 　　“是李婶儿自己看中的，还是别人介绍?” 　　“这我就不清楚了，”大伯娘笑道， “怎么今儿这么关心这些?” 　　怕大伯娘误会自己着急要成家，沈良轩赶忙说， “志红是我好兄弟，我当然关心他的人生大事儿了。” 　　“那孩子确实是个不错的，”大伯娘点头，又说起去厂里的事儿， “长风有跟你说啥时候去吗?” 　　“还是原来的日子，”沈良轩垂眸挑着麻线结， “妈，这些日子看见沈良国那边的人离远一点，今儿沈良国过来找我说话，我总感觉他整个人阴森得厉害。” 　　“队上都在议论沈良军两口子离开家的事儿，那天王家来了那么多人，整了那么大的阵仗，要说孩子是意外掉了的，别人能信?” 　　这倒是实话。 　　“沈良国比他爸妈还要面子，这些年大伙儿说起他们家，都不会说沈良国半分不好，可之前沈祖婆的重孙子出事，还有这一次他弟妹出事，都和沈良国沾点关系，不用多说，也知道大伙儿是怎么议论他的。” 　　对一个极其爱面子的人来说，这打击实在是太大。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沈良轩把理顺的麻线放在干净的竹篮里， “他那样儿，一看就不干净。” 　　“你也离那家远点，”大伯娘是对他落水一事耿耿于怀到现在， “还有你爹，那个死脑筋，硬是觉得一母同胞，打断骨头连着筋，人家一装可怜，他就觉得对方要重新做人…。” 　　“咳咳咳咳!” 　　茅房那边传来沈大伯特别故意且一听就是装出来的咳嗽声。 　　“咋地!还不让我们母子说两句了?” 　　大伯娘坐直身体，冲茅房那边喊道。 　　很快沈大伯就出来了，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二人， “我都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咋就不信?” 　　“我信?” 　　大伯娘笑看着沈良轩， “咱们打个赌。” 　　“说说看。” 　　沈良轩笑眯眯地回着。 　　“我赌没过多久你那个好二叔就会找你爸装可怜，你爸会同情他。” 　　“良轩啊!你可得信我!” 　　沈大伯连忙让沈良轩站自己这边。 　　“那我就赌爹不会同情二叔，爹，您可别落了我的面，我输了您可比我更丢脸。” 　　沈良轩调侃道。 　　沈大伯立马把胸膛拍得啪啪作响，表示自己绝不会和以前那样，再同情沈从山。 　　第二天开工，一家人早早就起来了，做饭的做饭，扫地的扫地，劈柴的劈柴，吃过饭后，三人便去上工了。 　　大伯娘还是和吴三婶儿一个队伍，沈大伯和沈从石他们一个队伍，沈良轩和李志红这些小年轻一个队伍。 　　地去年冬天翻过，可一场大雪，导致土地又紧了起来，得重新翻过，沈良轩他们分到的任务就是翻地。 　　李志红说起昨天的相亲， “我知道她没看上我，也不好意思跟我直说，我回头就跟我妈说了，这事儿就当交个朋友，别的就算了。” 　　见他也没伤心的意思，沈良轩安慰着， “你还年轻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大哥的事儿没成，我本来就没计划这些事儿，现在没成我其实心里松了口气，”李志红笑眯眯地看向沈良轩， “反正你也不急，咱们这样也挺好的。” 　　莫名的，沈良轩脑子里浮现出沈青青昨日那抹笑，他心跳猛地加速，居然没有回答李志红的话。 　　李志红眯起眼，手上动作一停，狐疑地看向好兄弟，好兄弟发现后立马埋头干活儿， “哎呀这天真热。” 　　李志红抬头看了看天， “这才几点?而且今儿是阴天，哪里来的太阳?” 　　“你这话不对，没有太阳就不热了?闷热也算的。” 　　沈良轩总有那么多的说辞。 　　李志红却阴森森地笑道， “你小子不对劲儿，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没有!” 　　沈良轩耳根一红，急忙摇头， “真没有!” 　　他喜欢青姑? 　　这，这不可能，他一直把青姑当成长辈的! 　　见他脸都红了，李志红更觉惊讶，却没再追问， “没有就没有，你要是真有了喜欢的人，那可得慢着点儿，我都还没目标呢!” 　　“这你也要比?” 　　“好兄弟嘛，而且以后咱们可以同一年生娃娃，以后还可以来个娃娃亲。” 　　“…。干活儿吧你。” 　　还没媳妇儿呢，就想着娃娃亲了，做什么美梦呢? 　　沈从山一家也出来干活儿了，可没有了沈良军那个大块头，沈从山家的“战斗力”大大下降，一天下来工分没有沈良军在时的一大半。 　　“你也太偷懒了!” 　　沈从山看了记分员那记下的工分，回来就指着杨氏的鼻子骂道。 　　“那么轻巧的活儿，你都要躲在林子里睡觉!” 　　杨氏扶着腰，小声回着: “我这腰疼，就在那边坐了一会儿，结果就被记分员看见了。” 　　“还有你!” 　　沈从山又指着沈良国骂， “你今天又是怎么回事!翻个地比沈良轩他们慢了好几块地!” 　　“是我的错，”沈良国抬手揉了揉眉心，没有反驳沈从山的话，倒是让沈从山不知道怎么骂下去了。 　　还是良国嫂轻声道， “爹，妈，良国一直在想良军的事儿，这才…。” 　　“别提那个臭小子!” 　　沈从山出气的地方顿时转移，先把沈良军狠狠骂了一顿，到了最后忽然看向杨氏， “你明儿去王家把人给我叫回来，都开工了，他还在老丈人生产队待着做什么?还不快回来干活儿!” 　　杨氏说不认这个儿子，可干起活了，却又想起这个儿子的好，至少有对方在，他们家的工分是十分耐看的。 　　所以也应下了。 　　早上出门前，沈良国还叮嘱她， “妈，良军这一次太生气，您过去后说点软话，他要是不听，就对弟妹说。” 　　“你让我跟那个扫把星服软?” 　　“…妈，想想工分吧，不然今年的粮食我们得少多少?” 　　杨氏立马应下，到了王家所在的生产队，却连二人的面都没见到，反而被王家一顿奚落，并且表示沈良军已经在他们生产队落了户，再也不会回他们生产队了! 　　杨氏去找他们的队长核实，还真是! 　　这年头，除非是从这个镇子搬到另一个镇子需要队长签字同意外，一个镇子村里的互动，是个人直接找相应队长说一声，签下落户书就算成了的。 　　沈良军已经签了落户书，也就是那个生产队的人了，除非他自己主动回到他们生产队。 　　杨氏气急，从那边的生产队一路骂回他们这个生产队，都说家丑不外扬，杨氏却是一个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的性子。 　　不过半日，整个白岩生产队都知道沈良军如今成了别的生产队队员，再也不会回来了。 　　“啧啧啧，偷鸡不成蚀把米，沈良军在的时候，他们家一大半脏活累活都是人家做，现如今把人气走了又去找人家，结果人家不回来了，哎哟真是…。。” 　　沈二爷和人坐在山脚下吹牛，抽一口旱烟笑一声，可以说非常幸灾乐祸了。 　　“是啊，不过沈从山他们也做得过分，不管那个孩子是怎么没的，好歹请郑叔过去看看，结果不但不请人，还把沈良军支走，不让男人照顾他媳妇，差点就出了人命，我要是王家人，我也把他们揍一顿!” 　　“就是，才赔二百块钱，实在有些少了。” 　　沈二爷扬眉， “那二百还是看王家人多，这才给的，没听见沈良国他妈叫骂呢?二十块钱都觉得多。” 　　一时间在场人都纷纷摇头。 　　而得知沈良军真不会回来后，沈从山立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他看向沈良国夫妇。 　　沈良国夫妇此时一脸难过，甚至还在那说即便是跪在沈良军面前，也要让他们回来。 　　沈从山扯了扯嘴角，叫道: “老大，你这话说得太晚。” 　　沈良国一惊，眼眶通红地看过去， “爹…。” 　　接着沈从山把两口子狠狠骂了一顿，把两口子“无意”欺负沈良军两口子的事儿一一骂了出来。 　　可沈良国却没觉得震惊，反而觉得可笑，因为这些事儿父母都看在眼里，但是他们都没有为老二出过一次头。 　　这会儿又有什么资格数落他们? 　　但二人什么话都没说，任由沈从山数落，最后还是大孙子叫着饿了，这才停下。 　　站在院子里的沈良国拉住他媳妇的手，低声道， “所有都是我们的。” 　　“是，都是我们的。” 　　良国嫂露出一抹笑，当天晚上她儿子就住进了沈良军他们的房间。 　　“大哥，大嫂，良轩，咱们喝一杯!” 　　这边幸灾乐祸到极致的沈从石，拿着酒和王素芬过来找沈良轩他们乐呵。 　　“狗，日，的沈从山今儿那脸色能让我乐一辈子!” 　　沈从石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第42章 　　重回七十年代 　　王素芬见他笑得连大牙都露出来了，忍不住嘴角一抽， “看把你乐得…。。” 　　“我心里可畅快了!” 　　沈从石脸上的笑意更甚， “瞧着吧，以后这样的日子，他沈从山还有的受!” 　　沈从山没辜负大伯娘的期望，不过三天就在沈大伯歇息的时候，坐在了他的身旁。 　　还不等沈大伯抬起屁股离开，沈从山就一脸憔悴地叫了一声， “大哥…。” 　　那声音十分虚弱的样子，再看人，哟谑，眼底青黑胡子拉碴的还真是憔悴啊! 　　老远，和黄老疤说话的沈从石就看了过来，沈大伯原本想离开，却见沈从石给自己打了个手势，于是他又坐下了。 　　“我怎么当得起你大哥，你也从未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见他虽然这么说去，却没有离开后，沈从山继续叫惨， “大哥，你永远都是我大哥啊，唉，你说良军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咋说走就走呢?还有良国那孩子，弟弟不回来，他也不去劝劝。” 　　“说走就走?沈从山，那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要老脸的话呢!” 　　沈大伯被他的不要脸给惊住了。 　　“大哥，我哪里做错了你这么骂我?我儿子都不要我了，你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骂人呢?” 　　沈从山哽咽着，还当着沈大伯的面儿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似乎无法接受沈大伯对自己的不理解。 　　“良军为什么要走?是因为你们伤透了他的心!害死了他的孩子，还想逼死他媳妇儿!沈从山，你但凡是个有担当，有仁义的人，也不会把良军逼到这个地步!” 　　沈大伯起身，俯视着愣在那的沈从山， “以往你做错再多事，我都劝自己原谅你，可你却害的儿子，你媳妇还打我媳妇!从那一刻起，我和你就毫无干系了，你瞧着吧，再这么下去，你唯一的儿子也保不住!” 　　说完，沈大伯就扛着锄头和人换了位置，离沈从山更远一点的干活。 　　“你咒我?!” 　　沈从山的脸更黑了，却不敢太大声，他向来是个要面子的人。 　　“他跟你叫惨是不是?” 　　见沈大伯往这边来，沈从石凑过去问道。 　　沈大伯郁闷地点头， “毫无悔意!简直就是个畜生!” 　　“和畜生生气干什么?” 　　黄老疤顺着他的话骂着， “大哥，你少理会他，那人一肚子坏心眼，我倒是觉得沈良军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方才我过来时还听见杨氏在和别人一起骂自己的小儿子呢。” 　　这对夫妇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而沈良国夫妇更是装死，别人在他们面前一提沈良军夫妇的事儿，便假装有事儿，或者是开始干起活儿。 　　“一家子烂到根儿，”沈从石决定过去恶心恶心沈从山，他扯了跟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就这么吊儿郎当地来到还坐在原地的沈从山面前。 　　对他，沈从山就没那么多耐心和心思了， “你来做什么?” 　　“我看看你，”沈从石笑眯眯地蹲下，旁边歇息的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毕竟这二人的恩怨他们是清楚的，凑到一块儿总会打架， “俗称幸灾乐祸。” 　　“你别太得意!”沈从山咬牙， “你这辈子都会背一个牢犯的名!” 　　“啧啧啧，我在乎这些?”沈从石伸出手摇了摇， “我在乎的是你过得太好，可现在日子开始不顺了吧?啧啧，我看着真舒服啊。” 　　黄老疤摸着下巴看着他们那边，忽然对喝水的沈大伯道， “大哥，赌一工分，他们马上就要打架了!” 　　沈大伯差点呛住，刚把水壶放下，对面果然发出嘈杂的声音，他起身看过去，可不就是打起来了? 　　“老三!” 　　他正要过去，就被黄老疤拉住了。 　　“放心吧，他吃不了亏。” 　　吃亏的是谁?是沈从山。 　　他怎么打得过一身腱子肉的沈从石。 　　当沈良军得知沈从石把沈从山揍得鼻青脸肿，又被人送到郑伯那边去的时候，也差点呛住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刚好在喝水。 　　“厉害啊!” 　　李志红哎呀哎呀地叫唤着， “三叔永远的神!” 　　沈良军放下水壶，戳了戳李志红的肩膀， “你看沈良国。” 　　刚才那人过来一咋呼，大伙儿都知道这事儿了，可沈良国的脸色一直没变过，也一直在沉默地干活。 　　“啧，亲爹出事，他如今装都不装了。” 　　“这一次名声扫地，对他打击不小。” 　　“他那名声…。” 　　李志红瘪嘴， “伪君子罢了。” 　　“那好歹也是他经营出来的，咱们呢?名声没有，也不会装，大多数的时候张嘴就会得罪人。” 　　李志红叹气， “别说了，越说越难过。” 　　“干活儿吧。” 　　上午沈从石把沈从山打了，下午杨氏和大伯娘还有吴三婶儿在一片山坡干活儿。 　　正和别人激动不已地骂着沈从石的杨氏，扭过头发现大伯娘和吴三婶儿往她这边看了一眼，接着凑在一起说话。 　　杨氏立马不高兴了，指着二人就开始骂。 　　“嘀嘀咕咕什么呢!背后说人你们也要点脸!” 　　大伯娘和吴三婶儿见过不要脸的人，可这么不要脸的她们还只见过杨氏这样的。 　　“分明就是你在背后说别人，怎么还倒打一耙?” 　　大伯娘皱起眉头回道。 　　“我骂沈从石不应该吗?他打我男人!我知道你们关系好，”杨氏口不择言， “他沈从石没结婚的时候，三天两头往你们家跑，那沈良轩个头也越来越高，到不怎么像大哥，你们说是不是?” 　　吴三婶儿等人都惊住了，这种话都能胡说! 　　大伯娘挽起衣袖，直接把锄头别下，拿着那手腕粗的锄棍直接冲向了杨氏…。 　　“良轩!良轩!你妈和你二婶打起来了!” 　　沈良轩一惊，丢了锄头就往大伯娘干活儿的地方跑，李志红跟在他身后。 　　二人赶过去时，大伯娘已经被记分员拉住了，她只是头发有些乱，可杨氏满脸是血，此时躺在地上嚎啕大哭。 　　“妈!没事儿吧!” 　　沈良轩冲到大伯娘身旁，扯开记分员的手，护着她问道。 　　李志红凑到杨氏那边看了看后，回来耸肩， “是鼻血。” 　　“我用锄棍打的，”大伯娘晃了晃手里的锄棍，上面还有一点血， “真当我是病猫。” 　　记分员此时已经去把杨氏吼了一顿了，毕竟是她胡说八道先惹事儿的，加上之前沈良国父子一直盯着记分员的位置，记分员心里也有气呢，这会儿刚好对准人发火。 　　“您没事吧?” 　　沈良轩还是比较担心大伯娘受了伤不说。 　　“我看过，没事儿，”吴三婶儿冲沈良轩眨了眨眼，沈良轩这才放下心。 　　“良轩妈!” 　　这会儿沈大伯他们也赶了过来，得知大伯娘没事儿，而且那杨氏胡乱说话后，沈大伯和沈从石直接把流着鼻血的杨氏拉到队长面前。 　　“她今儿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就打死她!” 　　沈从石向来是动手不动嘴。 　　“她不说当着全村人给我们家道歉，我就把沈从山打死!” 　　沈大伯怒气冲冲道。 　　“我打沈良国和她大孙子!” 　　沈良轩冷冷地看着杨氏厉声道。 　　杨氏瑟瑟发抖，吓得直接瘫在地上。 　　队长也十分头疼， “你咋啥都胡说呢?这么大个人了，一点分寸都没有?沈良军两口子的事儿才过去多久?你就没长一点记性?” 　　“队长，我们这事儿和沈良军他们的事儿性质都不同，”沈良轩皱起眉头， “我们是被她凭白诬蔑!” 　　“反正今天她不照做，我就去揍人。” 　　沈大伯是气急了，啥都能干得出来。 　　“听见了吗?晚上道歉!” 　　队长敲了敲桌子，让杨氏表态。 　　杨氏急急点头，鼻血流得她脸都白了，害怕人出事，队长还是让看热闹的把她送到郑伯那去。 　　她过去时，本来在家的沈从山觉得又疼得厉害，刚过来拿药，结果就碰见了。 　　得知她伤是怎么来的后，沈从山骂了声蠢货。 　　结果夫妻二人又打了起来。 　　郑伯冷着脸看着，也不拉架。 　　一直到二人打累了，不动弹了，他才给他们上药， “一共五块钱。” 　　不仅没从大房那得到好处，好搞了一身伤，前前后后给了八块的药钱，而且晚上开大会，鼻青脸肿浑身都疼的杨氏还站在大伙儿面前，大声地对下午的事儿向沈良轩一家道歉。 　　可以说二房这一次败得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沈大爷和沈二爷开会回来后，一直说杨氏那难看的脸色。 　　“沈从山没去?” 　　沈大娘问。 　　“没去，就连那个惯会做面子的沈良国也没去，就杨氏去了，道了歉后就灰溜溜地离开。” 　　沈二爷回着。 　　沈青青坐在沈祖婆身旁，静静听着他们说话。 　　忽然，她的手被沈祖婆握住， “近些日子遇见了那家人，一定要躲开些，那家人就是疯狗，特别是沈良国。” 　　“欸，”沈青青应下。 　　第二天她去自留地干活儿回来，还真碰见了沈良国。 　　这是一条路，也没岔路可以走，沈青青要是回头走，也惹人注意。 　　她只能往边上站，让沈良国先走。 　　“青姑，”沈良国在越过她的时候，忽然站定脚，侧头看了过来。 　　沈青青整个人都紧绷了。 　　“你头上有树叶。” 　　沈良国笑看着她道。 　　“谢谢。” 　　沈青青拿下头上的树叶，扯了扯嘴角，快步离开了。 　　沈良国站在那，目光阴沉地看着沈青青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这一切都被林子这边的大伯娘和沈二娘看见了。 第43章 　　重回七十年代 　　“这小子又在憋什么坏呢!” 　　大伯娘看着沈良国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道。 　　“可不，这事儿我得回去跟孩子他爹等说一声，”沈二娘可是很稀罕沈青青的。 　　“得说!” 　　不仅沈二娘回去说了，大伯娘也回家跟沈大伯还有沈良轩说了。 　　沈良轩当下就皱起眉头， “他到底想做什么?” 　　分明就是个害人的，倒是觉得自己是个受害者一样，不是算计这个，就是记恨那个。 　　“我看他是魔障了，越来越不是个东西，比他爹还不如，”大伯娘骂起沈从山，沈大伯是一点都没有维护了，可见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我会注意点，”沈良轩说道。 　　“你干活儿的时候，紧着点青青，知道不?” 　　大伯娘盯着他道。 　　沈良轩忽然觉得这眼神还想带着点什么，略让他有些不自在，于是别开眼， “嗯，我知道的。” 　　大伯娘微微扬眉，没再说什么。 　　肖大伯还在心里骂老二一家子呢，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沈祖婆一家可气愤极了，毕竟之前沈良国对他们家的孩子下了手，这会儿又惦记上了沈青青，那肯定是愤怒的。 　　“青青这些日子就在家，别出去，”沈二爷道。 　　“我们会盯着沈良国，他休想做任何事!” 　　几个哥哥凶狠道。 　　沈良国还没干什么，就被两家人给盯上了。 　　沈良轩本想干活儿的时候离沈青青近一点，没想到她没去上工，细想之下也觉得沈祖婆他们的决定是好的。 　　至少眼下避一避风头。 　　自打道歉后，杨氏安分一些日子，沈良国也没往沈良轩他们这边凑，倒也不错。 　　这天，长风回来了，找上沈良轩，有些抱歉道， “那边塞了一个人进去，你…。” 　　“没事儿，早就想过这种结果，再说我也赚了点钱回来，”沈良轩并不在意这一点， “还得谢谢长风哥帮我一场呢。” 　　“我会留意着，一旦有空就让你回去。”长风拍了拍沈良轩的肩膀。 　　沈大伯他们得知工厂那边沈良轩不能再去后，沈大伯抽了一根旱烟，烟雾中，他道， “不能去就不能去，咱们一样好好过日子。” 　　“就是，在家攒工分还稳定些，”大伯娘也道， “晚上我煎几个鸡蛋咱们吃。” 　　沈良轩听着听着便笑了， “知道你们疼我，放心吧，这种情况我早就有准备了，我和志红偷偷做点小事儿，也能赚钱。” 　　“那可得谨慎小心，”想到他们卖鱼的事儿，沈大伯叮嘱着。 　　“知道的。” 　　得了空，沈良轩还和李志红一块儿上山，他们就找兰草或者是野生菌子啥的回家。 　　凑到一定的数，就由沈良轩带到镇上偷偷卖掉，钱拿回来就平分。 　　而这天，沈良轩刚卖完东西，便见沈良国也在偷偷卖什么。 　　他没有惊动对方，藏在不起眼的地方，等沈良国走过这条街后，沈良轩才快步离开。 　　可当天沈良国并没有回去。 　　傍晚干完活儿还没回家，就被队长敲着铜锣声要开大会，沈良轩让沈大伯他们回去歇息，自己去大坝上。 　　结果就被告知有人投机倒把被抓了，被抓的人是谁呢?是沈良国。 　　沈良轩有些惊讶，李志红却低声道， “幸好你没事儿，咱们暂时停一段时间。” 　　“知道，”沈良轩点头，他们并不贪心。 　　杨氏和沈从山脸色难看得很，沈良国的老婆更是在原地撒泼，说沈良国是冤枉的。 　　但是到底冤不冤，看杨氏夫妇的神色就知道了。 　　沈二爷一脸轻快地从他们夫妇面前越过， “真是自作自受哦。” 　　“你说什么!” 　　杨氏刚要冲沈二爷打过去，沈从石就挡在了她面前， “我们爷们不打女人，但你嘛，也算不上什么女人，我可以打，二叔您让开，我来。” 　　这话直接把杨氏吓跑了，沈从山觉得太过丢人，抱起大孙子，气呼呼地离开了。 　　等第二天李志红偷偷告诉沈良轩， “你知道沈良国被谁举报的吗?” 　　“谁?” 　　沈良轩问。 　　“是青姑的二哥，一直盯着沈良国呢，他刚请假去镇上，青姑二哥也说腿疼跟过去了。” 　　李志红一脸佩服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爹说的，这事儿准没错。” 　　甭管是不是，这事儿做得都对! 　　沈良国这下可惨了，被游街不说，还被判了三个月的牢，这下沈从山自己的儿子也时劳改犯了。 　　沈从石每次遇见沈从山，都会哈哈大笑，偏偏沈从山打不过沈从石，一个儿子去了别的村子安家，一个儿子坐了牢，沈从山“无依无靠”除了忍气吞声，就只会回去骂家里人。 　　“听说了吗?今儿早上沈从山发现自家院门口挂了大红，气疯了都快，找到队长那，最后知道是沈良军回来干的!” 　　“我的天，这沈良军闷声做大事儿啊!” 　　“可不，自己媳妇孩子爹娘不当回事，现在沈良国出事，沈良军特意挂了红在门上，这不是说他大哥坐牢是一件大喜事儿吗?!” 　　沈良轩听到这事儿的时候，也有些惊讶，连夜过来只为挂红? 　　“这事儿干的爷们，”沈从石连连夸奖着， “下次再见到那小子，我都得多夸几句。” 　　“你也小心点沈从山，那东西记仇得很，还有你那大侄子，指不定出来多厉害，”黄老疤提醒着。 　　“我还怕他们?” 　　“你不怕，你媳妇儿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沈良轩和沈从石。 　　在沈从石脸色难看之际，沈良轩道， “三叔，要不你们搬过来住吧，或者在我们家旁边建房。” 　　沈从石一愣，想到那是老宅的位置，他又皱起眉头，一直没说话的沈大伯敲了敲烟嘴， “搬过来吧，你要建房也可以，三个月足够建房了。” 　　这倒是实话。 　　沈从石回去和老婆商量完了后，第二天就把家里东西都搬到了沈良轩家，接着夫妇二人也搬了过来。 　　沈良轩家下方还有个位置可以打地基，沈从石带着黄老疤的几个兄弟，沈二爷他们家也来帮忙，很快就建起来两间木屋加一个小偏房。 第44章 　　重回七十年代 　　打灶台这天，难得出了太阳，沈良轩手上还带着泥，此时和长辈们一起坐在新开出来的院子里歇息，抬眼望向对面山林，还能瞧见不少野樱桃花正开得艳丽。 　　野樱桃的味道微涩中带着点微甜，是农家孩子最喜欢的山果之一，虽比不上城里那种大樱桃香甜，但带着乡间独有的味道。 　　就这会儿，还能瞧见有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在那比较矮小的野樱桃树上摘花呢。 　　“这几个孩子都这么大了，”沈从石见他一直盯着那边，也发现了那几个孩子，忽然发出一阵感慨， “我记得他们出生也没多久，咋转眼就这么大个了。” 　　“这话说得，”沈大伯瞪了他一眼， “孩子哪里不长大的?我们一年一年变老，孩子们自然也在长大。” 　　沈从石讪笑， “我没那个意思。” 　　“你是没有，可旁人，特别是人家爹妈听见的，还以为你怀了什么心思呢，”刚送了水下来的王素芬一边用手戳他的脑袋，一边道。 　　特别是有沈良国那列子在前面，可不得多想几分。 　　在人家面前说孩子长得太快什么的，很多人都觉得是在咒自家孩子。 　　沈良轩听着有些无奈，这个年代孩子的成活率不高，所以才这么忌讳，八十年代后就好多了，也没人觉得沈从石那一声感慨有什么不对。 　　说到底还是环境问题。 　　歇息完了后，又开始干活儿了，打灶台也就沈良轩一家和沈从石一起干，要不了太多人。 　　现如今地里的活儿刚过一段，再上工得半个月后，杂草生长起来时，他们再去锄草。 　　沈从石家的房子虽然建起来了，可还得晒晒，最好再来一场雨，这样就能知道哪里漏雨，好补。 　　自打他们搬进沈良选家，家里热闹了不少，大伯娘夫妇每日都笑盈盈的，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良轩，你去哪儿?” 　　大伯娘刚把酸菜坛子拿出来清洗，便见沈良选提着家里的小锄头要出去。 　　“前些日子忙，家里的菜地也没收拾出来，我去收拾收拾。” 　　沈良轩回道。 　　“成，”大伯娘微微一笑，将酸菜坛子放下，指了指吴三婶儿家方向， “下午我就去你三婶儿家找菜秧子，趁着现在天温和，把菜种上。” 　　“欸，”沈良轩应着，出了院门便往自家那一丢丢自留地走去，除去之前吃完了的菜，还有点渐黄的小青菜，把青菜拔起来，便闻见一股腐味，下面的根坏了，不过叶子还能吃。 　　他把根去掉，将完好的青菜叶子放在一旁干净的石板上，挽起衣袖拿起锄头开始干活儿。 　　不过半个小时，自留地便翻了出来，漂漂亮亮的，沈良轩见时间还早，就把青菜叶子放在角落，跟着便往山上走，打了一大捆柴回来，顺着青菜回到家。 　　“咋去打柴了?” 　　王素芬正在洗菜，听见动静抬头便见沈良轩扛着一大捆柴回来。 　　“顺带就带回来了，”沈良轩冲她一笑，把柴放下，又将青菜拿到王素芬边上，刚蹲下准备和她一起洗，沈大伯的声音从下面房子传来。 　　沈良轩洗了洗手，赶紧下去，原来是搬家具进沈从石家，有一些还是王素芬的嫁妆柜子。 　　这是王家后来送过来的。 　　“这门没那么宽，得斜着送进去，”沈从石指了指面前的大柜子，又指了指门。 　　那可得三个人来抬才稳当。 　　沈良轩拖着后尾，废了十分钟左右，才把那大柜子放进屋子里。 　　“老三啊，你这床要不请老木匠重打一张?” 　　瞧着那张老旧的床，沈大伯说道。 　　沈从石挠了挠头， “别看这床旧，木料好得很，非常稳，倒是孩子的小床，我还真有心请老木匠打一张。” 　　说到床，沈良轩清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沈大伯道， “爹，我倒是想要一张新床。” 　　他那床翻个身都咯吱响，就怕哪天醒来就躺地上了。 　　沈从石噗嗤一笑，沈大伯也笑， “年纪轻轻的，也没娶媳妇，打什么新床，将就着用。” 　　这时候，沈良轩才反应过来，方才两位长辈在说什么话，他的脸一下就红了，直接出了房门，去搬桌椅板凳进堂屋。 　　“脸皮薄得，”沈从石又是一笑， “老大不小了，大哥，你和大嫂可得抓点紧。” 　　“还用你说，”沈大伯回了一句，想到和老伴儿之前细说的那些话，没再多说。 　　新房子被收拾得七七八八时，夜间下了一场雨，第二天一早，沈从石和沈大伯就去新房子里转悠，回来时二人脸上都带着笑。 　　“房顶搞得好，没有漏雨的地儿。” 　　这场雨后，地里的杂草疯了一般生长着，大家也开始去上工了。 　　王素芬一人在家，大伯娘不是很放心，想想王素芬年纪也比年轻孕妇大那么多，沈从石这也算是老来得子，那不得紧着点? 　　所以干脆大伯娘就干半天活儿，下午回家陪着王素芬。 　　沈从石夫妇自然将这份情谊记在心里。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干活儿时，沈良轩发现李志红不对劲儿，于是在歇息时，他问道。 　　李志红长叹一声，伸出手做了个摸钱的动作， “这东西真馋人。” 　　“怎么说?” 　　“做了个梦，梦里我看中了一姑娘，好家伙，一千八的彩礼!外加三大响!牛吧?” 　　在这个彩礼二十到一百不等的乡下，一千八外加三大响，那确实有些重。 　　“牛，”沈良轩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呢?” 　　李志红又是一叹， “然后我贼喜欢那姑娘，为了娶到她，我拼命搞钱，结果钱还不知道够了没呢，就被我弟弟那臭脚给踢醒了!” 　　一想到这事儿，他就生气。 　　“…。那是个梦。” 　　沈良轩有些不解。 　　李志红看了他一眼， “真是个愣头青，我当然知道是梦，可也知道我要是手里有，那当我再遇见心动的姑娘时，我就能把她娶回家了。” 　　再…。 　　沈良轩想起秋燕。 　　他给了李志红一下， “那就搞钱!前些日子我也忙，没能上山，咱们得空了，就去找兰草。” 　　“现在山里的东西饿着呢，还是再等等吧，别钱没搞到手，人那啥了。” 　　“说点好听的!” 　　二人闹了一会儿后，听见哨声，便起身继续干活儿了。 　　许是一个儿子离了心，一个儿子坐了牢，沈从山一家安静得很，甚至不往人多的地方去，这可算是稀罕的。 　　但即便他们想去热闹的地方，村里好些人也会起身离开。 　　和沈从石当年劳改的原因不同，沈良国干的是投机倒把的事儿，那可沾不得。 　　虽然也有偷偷卖过东西的，可这个时候能离沈家二房多远就多远。 　　沈良轩对上杨氏那双恶狠狠的眼睛时，毫无波澜地提着锄头离开了。 　　等傍晚回到家，看着家里的草房泥巴院时，沈良轩忽然想到李志红上午说的话。 　　他拉了根凳子，坐在院门口，下方是沈从石的新家，再往下走不远处就是沈青青家。 　　恰好此时沈青青正被几个侄儿拉到柴房那做什么，几个小萝卜围着一青葱一样好看的姑娘，沈良轩的视线自然落在那处。 　　“好看吗?” 　　“好看…。。爹!你走路咋没声啊!” 　　忽然的问答，让反应过来的沈良轩吓一跳，他回过头便对上沈大伯那张笑眯眯的脸。 　　“我哪里没声了，是你看得太入迷，”沈大伯的话让沈良轩脸一热，他想反驳，却张了嘴，也说不出太有力的反驳话。 　　“小子，你担心什么呢?” 　　沈大伯干脆坐在他身旁。 　　“没有，”沈良轩往旁边移了移，给老头多一点位置， “我就是觉得，什么时候能把房子盖起来。” 　　“想娶媳妇儿了?都在想盖房的事儿了。” 　　“…。我以前也想盖房的事儿啊，”沈良轩努力不去看老头的脸， “更想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那你觉得什么是好日子?什么又是不好的日子?” 　　沈大伯充满慈爱的声音，让沈良轩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后，他开口道， “从前我以为，只要有钱，那就是好日子，可那种好日子，充满了孤寂，周围没有一个是真心对你好的。” 　　“后来又觉得，只要有健康的身体，那就是好日子，可到头来也没有了。” 　　“直到那天醒来，我才知道真正的好日子，就是和家人相伴，即便是吃糠咽菜，也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一家人相互扶持，一起为家里努力，那才是好日子。” 　　本想调笑儿子几句，却不想听到这话的沈大伯忽然觉得心里发酸，他抬手用力揉了揉沈良轩的脑袋。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什么身体不好了?你身体壮得和牛一样!” 　　闻言，沈良轩垂头看了看自己瘦巴巴的身体，又看向下方小路刚回来的沈从石，那高大的身板啧啧。 　　“和三叔比，我就是弱鸡。” 　　“你三叔打小就壮，”沈大伯干巴巴地安慰儿子， “你还没长大呢…。” 　　“…。。我…。” 　　沈良轩忍不住笑出声，沈大伯也觉得说得不对，也跟着笑。 　　被父子俩笑声吸引的沈从石快步上前， “说什么，笑得这么厉害?” 第45章 　　重回七十年代 　　“说啥说啊，看你走得老慢，”沈大伯起身拍了拍比自己高大不少的沈从石， “干啥去了?” 　　“这不是新房子能住人了，我请长田那边的周伯给看了个好日子，就后天早上搬。” 　　沈从石眼里全是喜悦，看得沈良轩也忍不住跟着笑。 　　到了那天，一大早，沈良轩就跟着搬东西，之前搬进去的都是大件，现在搬进去的多是衣服碗筷啥的，也不多，半个小时不到，新家就充满了人气。 　　王素芬和大伯娘在新家灶房做了一顿早饭，一大家人就在这吃了早饭后，再去上工的。 　　知道他们搬了新家，沈大娘还送了几把嫩菜到沈从石家，王素芬也没想到会有人给“新家礼，”等沈从石回去时，便跟对方说了。 　　沈从石挠了挠头， “接就接了，等他们家办事，我再去还礼。” 　　“行，”王素芬摸了摸肚子，眉眼都是笑，见此沈从石也忍不住去摸了摸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 　　黄老疤和李志红几人也送了点东西过来，沈良轩去钓了几条一斤多的草鱼，也跟着送了过去，现在王素芬已经没有那么吐了，吃啥都能吃进去。 　　正是进补的时候，沈从石也不和他们客气。 　　现在两家人挨得近了，有啥事儿在自家院子里吼一声，另一家都能听见，倒是挺方便的。 　　如今便多了一项活动，晚饭后，不是去沈从石家坐着聊天，就是他们来沈良轩家里说说话。 　　沈从山自然是知道的，但他怵沈从石，即便有心去沈良轩那找沈大伯装可怜，也不敢再过去。 　　杨氏把沈良国坐牢以及沈良军夫妇离家赔钱的火气全往良国嫂身上发，良国嫂也不反驳，就抱着小儿子默默地一边哭一边干活儿。 　　好几次村里人撞见，都觉得杨氏有些太过了。 　　二房一团糟，大房和三房的日子却越过越有滋味。 　　纸厂那边去不了，但是沈良轩也没想就完全这么沉浸下去，他还是在学习，文知青觉得自己教不了他太多时，沈良轩便想着去县里找高二高三的书继续学习。 　　这事儿他也跟家里人通了气的，大伯娘举十个手指赞成， “多读书总是好的，也怪我们没本事，那时候太穷，没有让你继续读下去，你能自学下去，那也是你的本事。” 　　“是啊，不要像我和你妈一样，两眼一抹黑，进了城啥也不认识，”沈大伯又问沈良轩身上有钱没，沈良轩应着有。 　　下午干活又问李志红去不去县城，李志红还正想去，他手里的私房也不少， “我想去扯点布回来，给家里人做一身夏装。” 　　反正他现在没成家，总想着让父母兄弟也过得好一些。 　　“那傍晚我们去找记分员请假，明儿一早在郑伯家门外的岔路口见，”沈良轩叮嘱着李志红， “可别睡过头了。” 　　“小瞧我了不是?” 　　请假很顺利，第二天一早，沈良轩叼着大伯娘给他做的玉米饼，往约定的地方去。 　　刚下坡，就听见李志红问， “是良轩吗?” 　　“是我，你还挺早。” 　　李志红嘿嘿一笑，现在天麻麻亮，只能看见个大概影子， “这不是走路去吗?那不得早些。” 　　这一次他们没借牛车，反正也不是急事儿，走着去也没啥。 　　他们走得快，又挑了小路走，快中午的时候，便到县城了。 　　又热又饿，李志红请沈良轩吃了三个玉米馒头，喝了一碗茶水，二人顿时觉得缓了过来。 　　“我要去废品站看看，你和我一起去?” 　　“一起吧，先去废品站，再去布店。” 　　李志红也就一个买布的目标，别的还没有，跟着沈良轩走再好不过。 　　废品站的东西多得很，一对老夫妇看管，甭管拿什么东西，都是五角钱一斤。 　　李志红也在里面挑挑拣拣的，不过他看的都是些小玩意儿，而沈良轩就找书。 　　找了好一会儿，正要去算钱呢，那老爷子抬起浑浊的眼瞅了他一眼， “你要书啊?” 　　李志红有些紧张地替他回道， “都是课本，自己学着玩儿的。” 　　老爷子一笑， “紧张什么，我是说，你要书，那还不如进我屋子里选。” 　　于是沈良轩二人跟着老爷子进了小屋，那里面迭满了书，沈良轩快速找到比自己之前找的更全，更好的书后，便结了钱，把书包好放进背篓里，和李志红离开了。 　　“你可真厉害，自学都到高中了，”李志红赞道。 　　“那多亏文知青，不是他给我引路，我还是两眼一抹黑呢。” 　　“说起文知青，”李志红的八卦性子又来了，他凑到沈良轩身旁低声道， “春花她奶不同意他们的事儿，这事先说要文知青上门的话其实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谁知道文知青自己同意?” 　　“这不，春花她奶就反悔了，不愿意这门亲事，我见文知青上工都没什么精神，看来是真喜欢春花。” 　　仔细想想春花的样子和性子，李志红还是不觉得这姑娘有啥吸引人的，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还知道这个呢?” 　　沈良轩笑他。 　　“咋不知道呢，我大哥常在我面前念这个，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李志红嘿嘿一笑， “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 　　沈良轩敲了敲他的脑袋， “我们自己的日子还过得不清不楚呢，你还有心去瞧别人怎么过日子的?” 　　“哎哟你可轻点儿，”李志红捂住脑袋， “这不是…。好奇吗?” 　　“好奇心害死猫你知不知道?” 　　沈良轩作势又要给他两下，李志红立马跑在前面，还冲沈良轩叫嚣，沈良轩嘿了一声，迈着长腿上去就要打，李志红跑得更快，不多时他们就到了布店。 　　既然都来了，沈良轩也扯了点布，其中还有婴儿用的那种纯棉布，一看李志红就知道他买来做啥。 　　李志红手里的布票不多，沈良轩也是，所以他们是用钱买的，这可比布票贵了。 　　“搞钱啊。” 　　李志红心疼得捂住自己的心口。 　　“有点出息，”沈良轩正笑着，忽然瞧见宣传栏那边贴了许多东西，他一把拉着李志红挤了过去，李志红识字不多，便等沈良轩看完后，问上面都是啥。 　　都是人手写的，关于街道秩序以及城外建造的事儿。 　　沈良轩简单地说了说。 　　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而沈良轩才忽然想起这一年会发生什么大事儿。 　　他的心情忽然沉重起来，把东西给家人后，便洗了澡，吃了点东西躺下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队长便传达了那位伟人去世的消息，整个队上气氛都沉重了许多。 　　转眼就是五月，天有些热，地里的活儿也暂时没什么，就等着秋收了。 　　王素芬肚子已经圆滚滚的了，算算日子，也就下个月的事儿。 　　沈从石有些焦躁，时不时就来找沈大伯念叨，听得沈大伯也跟着紧张起来。 　　就大伯娘和王素芬好多了。 　　从山上寻兰草回来的沈良轩，还没进家门，就听里面沈从石又在担忧了。 　　他背着背篓进了院门，熟门熟练地找木盆将找回来的那两株兰花栽种上，这几个月来，他寻了十几株兰花了，院子一角放得满满当当，但也不是名贵兰花，但也比普通兰花好一些。 　　目前还不到卖的时候，沈良轩决定等可以分株的时候再卖。 　　“三叔，等时候差不多，咱们就先去医院住着。” 　　栽种好兰花，洗了手的沈良轩对沈从石道。 　　沈从石愣在那。 　　看得沈良轩眨了眨眼， “不会没想到这里吧?” 　　“…。。我还真没想到!去县城医院!” 　　沈从石一起起身，大嗓门充满了激动， “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不久，沈良轩三人便听见下方院子传来王素芬的骂声， “还有一个半月呢!你钱多现在就去县医院住着?想啥呢!把衣服给我放下!” 　　沈大伯哈哈地笑，大伯娘也轻笑不已。 　　微风吹在身上，带来清凉与惬意。 　　到了六月，雨水就多了一次，他们这片区域，夏季多雨。 　　为防止出现之前秋燕那事儿，提前十天，沈从石就不顾王素芬的抗议，将人带去县医院了。 　　等日子快到的时候，沈大伯去向队长借了牛车，和大伯娘一起去了县医院。 　　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哭声嘹亮得很!” 　　家里两只鸡，大伯娘宰了一只，炖好后第二天又借车去了医院，还送去了大人的换洗衣服。 　　等沈从石一家三口坐着牛车回来时，整个村都知道他得了个大胖儿子。 　　“瞧瞧人家现在的日子，老婆孩子都有，再说说沈良军，听说他媳妇儿又怀上了，王家还借钱给他把老房子修缮了一番，哪个日子不比沈良国家的强?” 　　“可别说了，那沈良国出来后，人瘦了一大圈儿，笑起来我都觉得瘆得慌，而且，”说话这人压低声音， “我之前还瞧见他去堵于老三呢。” 　　“于老三是咱们村的混子，他去找那个做什么?” 　　“谁知道呢，我想可能是怀疑他坐牢是于老三举报的，毕竟于老三混得很，总爱去镇上…。” 　　沈良轩扛着锄头从旁路过，几人的话立马转向别的，沈良轩也没在意。 　　自打沈良国出狱后，就没在他们眼前晃动过，正想着呢，沈良轩就在岔路口遇见了沈良军。 　　几个月不见，沈良军黑了不少，瘦了不少，但是眼神清正许多。 　　见到沈良轩，他还笑了笑， “我来看看三叔家的小么弟。” 第46章 　　重回七十年代 　　沈良轩微微扬眉， “欢迎。” 　　二人一前一后，并没有什么交流的往前走，到沈从石家门口，沈良轩见沈良军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这才跨进院门，沈从石正在院子里修整锄头，一抬眼就看见这位“稀客。” 　　不过自打沈良军离家且在沈良国坐牢时半夜回二房院门口挂红后，沈从石对这个侄儿就多了几分好感， “哟，稀客啊。” 　　“三叔，我来看看小么弟。” 　　说着便把手里那几个鸡蛋递了过去，沈从石也没推拒，瞧见沈良轩站在院门口，还冲他招手， “晚上下来吃饭。” 　　“好。” 　　沈良轩应了一声，便回家了。 　　大伯娘正在做汤，她时不时就送些给王素芬补补身体，这个年代坐满月子的女人很少，但沈从石是个疼人的，不让王素芬下地，把人照顾得十分好。 　　“他来了?” 　　大伯娘听了沈良轩的话后，也有些惊讶，不过转眼又明白了， “当初你们也算是救了他一条命，再说他媳妇儿有孕了，过来蹭蹭喜气，也是好的。” 　　“是这个道理，”沈大伯也跟着点头， “这孩子比老二好。” 　　沈良轩打了水去洗了个澡，回来再把鸡圈收拾了一下，如今圈里还剩下一只下蛋鸡，最近下得勤，鸡蛋都送给王素芬养身体。 　　大伯娘不顾沈从石夫妇的拒绝，每天摸到蛋就赶紧送下去。 　　晚上吃饭时，沈良军的话也不多，离开时沈从石给了他一件小衣裳，是王素芬之前给孩子做的，但因为有沈良轩给的棉布后，这件倒是用不上贴身穿了。 　　“拿回去沾沾喜。” 　　沈从石道。 　　沈良军有些激动地接过手， “谢谢三叔…。” 　　“你要是真认我这三叔，就把你媳妇孩子照顾好，别和以前那样就是了。” 　　沈从石向来喜欢直言直语。 　　若是以前的沈良军听到这话，肯定会暴起，但是如今经历了差点失去媳妇，已经失去孩子的沈良军，却觉得很暖心。 　　他回到家时，良军嫂刚洗了脚，正准备倒洗脚水， “我来。” 　　沈良军赶忙阻止她，顺带将那小衣裳递了过去， “三婶做的。” 　　良军嫂一脸惊喜地接过手， “没想到他们会给我们这个。” 　　“嗯，”沈良军点头， “三叔还有大伯他们，其实都很好。” 　　“说起大伯他们，我们还没好好感谢呢。” 　　良军嫂想起之前那日子，把小衣裳抱得很紧，到底是第一个孩子，怎么会忘记呢。 　　“我记着呢，良轩不是个喜欢往上凑的人，以后我们还。” 　　“欸，摸黑回来也不怕?” 　　“月色好，咱们进屋吧。” 　　“嗯。” 　　没有在二房生活，夫妻二人磨合得更好，感情也越发深厚了。 　　而此时二房院子里，良国嫂看着鸡圈那蹲着的男人，几次想要开口，却在看见对方捏鸡的狠劲上咬住了唇。 　　李志红来找沈良轩的时候，沈良轩正在拔草，将屋后的杂草顺一遍，再挖挖水沟，不然雨季可难过。 　　“我家的兰草长得不错，但和你家的比，那就不是个儿了。” 　　他有些郁闷道。 　　“你怎么样的?我怎么样的?” 　　说到这个，沈良轩就瞪了他一眼， “你一点都不精细，说了几遍也是那样。” 　　“这不是忙吗?” 　　李志红清咳一声，帮着干活儿，等活儿干完后，二人拿着竹竿去水沱那边钓鱼，许久没来了，还真有些想吃鱼。 　　沈良轩的运气依旧很不错，他看着水桶里那几条草鱼，对水桶里啥也没有的李志红道， “你挑两条回去。” 　　“好兄弟!” 　　李志红嘿嘿一笑，蹲下腰去挑选，一点也没和他客气。 　　等沈良轩回家送两条鱼下沈从石那时，便见文知青红着眼睛坐在他们家院子里，沈从石脸上带着几分无措，正好沈良轩来了，他双眼一亮，把人拉着坐下。 　　“你陪文知青好好聊聊，这鱼给我们的?” 　　见沈良轩点头，沈从石立马提过水桶， “我去炖了给你三婶补补。” 　　余下二人干巴巴地坐着。 　　文知青的情绪不高，也没说话，沈良轩想了半天，最后干巴巴地问了一道数学题，文知青打起精神给他讲。 　　等题讲完时，文知青的心情好许多，他笑看着沈良轩道， “高二高三的书，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现在学到高二下期的内容，”沈良轩回着。 　　文知青一脸佩服， “你是真的厉害，好好学，以后总有用处的。” 　　“欸。” 　　简单的几句话后，文知青起身离开了。 　　沈从石这才从灶房出来，对沈良轩说， “他一来就红着眼，说春花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还说反悔什么的话，我也不清楚这里面的事儿啊，等他说完，我也哑巴了，还好你过来了。” 　　沈良轩闻言哭笑不得， “不过说起来文知青还是比较亲近三叔的。” 　　“是啊，”说起这个沈从石也觉得奇怪，他挠了挠头， “或许是因为我救过他一次?” 　　“很有可能，”沈良轩深以为然。 　　“那也不至于过来和我吐露心事啊，我们可差了好大的岁数呢，”沈从石还是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吸引了文知青。 　　又过了几日，天越发热了，趁着这个好天气，沈良轩一家把冬衣，冬鞋都拿出来再洗了一遍，床下的稻草也拿出来晒了晒，晚上睡得更舒服。 　　等庄稼收了，再换上新的稻草，那冬天可就更暖和了。 　　小家伙满月那天，沈从石请他们去家里吃了顿晚饭，沈良轩笨手笨脚地抱着小么弟，听长辈们在那说小家伙的小名。 　　“就叫康康，健健康康的康康，”沈从石满脸笑意道。 　　“不错，大名呢?” 　　沈大伯问。 　　“我爸说他得找人好好想想再定下来，”王素芬月子坐得好，整个人胖了不少，脸色也十分红润，这村里好些女人都羡慕她能坐满月子呢。 　　王家人是中午过来的，吃了饭留下点小礼物，便回家去了。 　　“是这个道理，有长辈操心，那是最幸福不过的，”大伯娘从沈良轩怀里接过康康，满脸慈爱地看着， “小家伙力气大，以后一天能赚十工分。” 　　听到这话，沈从石夫妇都笑得合不拢嘴。 　　沈良轩嘴角微抽，不过这也是现在大伙儿最觉得出息的了。 　　回到家后，大伯娘将沈良轩看得十分不自在， “瞧见没?你三叔孩子都有了，你呢?” 　　“我也挺好的，”沈良轩干巴巴地回着， “昨儿我还挣了九工分呢。” 　　他没吃厂饭了，村里的粮食啥的也自然转回原来的份儿。 　　“我是说工分的吗?” 　　大伯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今年秋收选了个好日子，好几天都没下雨，粮食晒好，打出来才阴雨绵绵，比去年来说好了不知道多少，村里人人脸上都带着笑。 　　交了粮税后，每家也分到了该有的粮食，二房成了倒差户，来大坝上开会时，也只有良国嫂一个人来。 　　倒也没人奚落，都沉浸在今年的丰收中。 　　晚上吃干饭，所以开了会后，沈良轩和李志红便往镇上肉联厂跑，肥肉没有了，还有些瘦肉和大骨头。 　　两人也不挑，都这个时候了，能有点肉就不错了。 　　回家后，沈良轩又拉着李志红去钓鱼，小的都没要，只要两斤上的，钓了几条就收了手。 　　李志红提了两条走，又送给沈从石家两条，剩下的两条沈良轩回家烧成酸菜鱼，配着韭菜炒肉丝还有青菜汤，一家人吃得十分尽兴。 　　第二天又恢复杂粮饭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还得过年，撑到明年呢。 　　长风也回来了，他还过来找沈良轩， “齐志缘听说你养了兰花，他那有法子帮你。” 　　沈良轩自然是感激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现在还没分株，怕是要秋后了。” 　　“不着急，我找你还有件事儿。” 　　“长风哥你说。” 　　长风压低声音， “我们厂长的儿子从沿海回来，听他说，那边可以做生意，而且动静越来越大，不再是投机倒把，你觉得这是个机会吗?” 　　不得不说，长风是个十分敏锐的人。 　　现在才七六年，沈良轩回想起上辈子，怎么也是七九才开始有动静的，怎么这里…。 　　不过想到自己都能死而复生，倒也不是多么不能接受了， “你想去?叔不会同意的。” 　　“我也去不了，秋燕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我也放心不下，”长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沈良轩说这些， “我总觉得，对你来说可能是个机会。” 　　沈良轩沉默了一阵， “我还真有些心动。” 　　“齐志缘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也走不了，”长风想起齐志缘家里的情况，比自己还要重很多。 　　长风走后，沈良轩坐在院子门口发呆，其实他是想等考大学的时候上学的，可仔细想想，现在离高考恢复还有些时候，倒不如出去打拼一年试试看。 　　越想沈良轩的心就跳得越快，直到大伯娘拍了他肩膀一下， “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也没动静。” 　　“…。妈，我想出去闯闯，行吗?” 第47章 　　重回七十年代 　　因为沈良轩的一句话，当天晚上就被沈从石和沈大伯围着追问。 　　“怎么想着出去?你想去哪里?” 　　“你仔细说说，我们好好听。” 　　被盯着的沈良轩摸了摸鼻子， “那个，我也不是突然这么想的，其实这个念头我已经想了很久了，现在听说沿海政策有所改变，想着我还年轻，自然也想拼一把。” 　　这倒是，年轻人，肯定是有抱负的。 　　沈大伯狠狠抽了口旱烟后，抬眼看着年轻的孩子， “那你有几分把握能在外面站稳脚?不说站稳脚，就是吃喝拉撒住，这些你都有想过吗?” 　　“出去的路费，伙食费等等，你现在有吗?足够吗?家里就算给你凑钱，你全带走了，你能放心家里的爹妈吗?” 　　沈从石也接过沈大伯的话，继续道， “有抱负是好事儿，想闯那也值得夸赞，但是良轩啊，咱们得从实际出发，伟人说得好，从眼前落实，而不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没有保障只有一股子冲动。” 　　“爹，三叔，你们放心，这些我都仔细想过的，”沈良轩自然把长辈们的话听进耳里了， “我即便要出去，也会把家里安排妥当，不会那么冲动。” 　　夜里老两口躺在床上，齐刷刷睁着眼睛，硬是没有一点瞌睡。 　　“良轩是铁了心要出去的，”大伯娘解沈良轩，一眼就看出这孩子打定了主意。 　　“拦也拦不住，”沈大伯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最后沉声道， “这孩子有报负是好事儿，我担心的是那个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可别到了那地儿，发现没那些政策，那不得又苦哈哈地回来?” 　　“那就再打听打听，这事儿队长肯定清楚一点，就是不清楚，也可能在镇上开会听见一点风声。” 　　大伯娘也翻了个身。 　　“你说得对。” 　　天蒙蒙亮，沈良轩就起来打拳了，这已经成为他每日清晨的习惯，身体自然比刚开始醒来时好了太多。 　　一套拳下来，沈良轩已经是满身热汗，他拿汗巾擦了擦后，又去清扫鸡圈，院坝，最后抱了点柴火进灶房开始做早饭。 　　大伯娘和沈大伯打着哈欠进灶房时，杂粮粥都快熟了。 　　“你倒是起来得早。” 　　大伯娘看了神采奕奕的儿子酸声道。 　　他们两口子昨晚上翻来覆去都没睡好。 　　沈良轩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还做了好梦呢，梦里咱们家住上了县城里那种独栋大房子，院坝特别大，天天都是大米饭，干的那种，顿顿都是鸡鸭鱼肉的。” 　　沈大伯闻言哈哈大笑，指着他道， “难怪你睡得好，这么好的梦，搁在我身上，我也能乐呵呵地继续梦下去。” 　　大伯娘嗔了他们一眼，也去洗了点菜，沈大伯也去忙了。 　　今儿沈良轩要去大坝上看翻晒好的稻草杆，再背一些回家垫在床下。 　　李志红老早就去了，见他来，立马对他招手，沈良轩走过去便被塞了一背篓的稻草杆。 　　只见李志红得意道， “我老早就挑选好了，你尽管背回去用。” 　　“谢了兄弟，这两天菌子多，去吗?” 　　沈良轩发出邀请。 　　李志红二话没说就应下了。 　　下午一点左右，二人背着背篓一块儿上了山，进了林子燥热感就没那么厉害了，二人坐在树下歇息了几分钟后，便继续往林边绕着走。 　　期间瞧见山桃，李志红也不管涩口不，直接摘了好几个看起来红彤彤的进背篓。 　　期间沈良轩说起去沿海的打算，李志红愣了一下，接着也说出了和沈从石一样的话，盘缠，安顿家里。 　　毕竟还有个沈良国不是很安分呢。 　　“谁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呢?我也想去看看的，但既然要出去，那就得自己挣路费，我跟着你倒是搞了点钱，但是交给家里一部分后，身上那点怕是出不了我们省。” 　　李志红有些惆怅道。 　　“所以我决定过了年再出去，”沈良轩回头看他， “半年的时间，还搞不到路费?” 　　李志红双眼一亮， “我们要是凑全了，我也去!” 　　家里负担重，出去闯闯增加点见识，能挣点钱那是最好的，这样他们三兄弟娶媳妇也不是难事了。 　　越说越兴奋，李志红甚至开始追问起来，他们到沿海后做什么生意，又怎么找住处了。 　　等傍晚下山时，他们背篓里山菌也不多，多的是李志红摘的各种山果。 　　回到家沈良轩就喝了两大碗水，对好奇的大伯娘解释道， “志红那家伙话太多了，我一路上被他拉着说话，把我渴得不行。” 　　“他也想去沿海?” 　　大伯娘问。 　　沈良轩清咳一声，一边洗碗一边应着， “拉着也有个伴儿。” 　　“你就等着你婶儿来骂死你吧!” 　　大伯娘指了指他，沈良轩也很心虚，可一想到他出去后，李志红万一走了上辈子那条路，为了救人就那么死在河里，尸骨都没捞出来，那让他更不放心了。 　　李志红倒也没那么傻乎乎的回去就告诉家人，自己想去沿海的事儿，他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更积极了，看得他娘心慌得很， “你说志红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在家挣表现想把人娶回来?” 　　他们家的钱可不够啊。 　　愁死个人了。 　　李志红他爹听后，也默默抽起了旱烟，都说生儿子好，他接连得了三个儿子，也确实被好一些人羡慕，可到了娶媳妇的时候，就愁得不行咯。 　　不知道爹娘想啥的李志红，还在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呢。 　　秋收后大伙儿休息了一阵，便又开始忙活了，西山又得收拾出来种大豆，红薯啥的也得紧跟着下地。 　　忙得脚不沾地，等下雨时一算日子，都快中秋了，啥钱也没挣到手。 　　不说李志红了，沈良轩自己也着急。 　　于是他又盯上了竹子，和李志红一块儿摸黑砍了好几根回沈良轩院子里，让李志红明天下了工来家里干活儿。 　　第二天下工李志红便和沈良轩一块儿回来。 　　“编竹篮?还有竹盘?你会?” 　　李志红听完后一脸惊讶，这好歹也是手艺，村里会的不多，但每家的男人都会那么一点点，比如家里的簸箕，就是男人们编出来的，至于好看程度，那就看自家男人的手了。 　　“我看我爹编过簸箕。” 　　沈良轩快速把竹子弄出青片，李志红也会这个，赶紧跟着帮忙，花了一个小时，沈良轩编出一个小小的，说丑又不是很丑，可离好看又有些距离的竹盘出来。 　　即便这样，李志红都非常给力的鼓掌， “沈良轩同志真不错啊真不错!” 　　沈良轩老脸一红， “咳咳，孰能生巧，孰能生巧。” 　　大伯娘也十分喜欢那盘子，接过手仔细看了看， “过年的时候装点瓜果啥的倒是不错。” 　　“城里人肯定喜欢!” 　　李志红立马道。 　　“我再来一个!” 　　沈良轩干劲十足。 　　“都快天黑了，”李志红指了指天， “晚上费眼得很。” 　　“没事儿，”沈良轩又开始了，这一次比上一次快十分钟左右，编出来的竹盘也好看许多， “怎么样?” 　　李志红三人凑过来，齐齐点头。 　　“这个好看。” 　　“城里人肯定喜欢。” 　　“再密一点就更好了。” 　　接下来的傍晚，沈良轩和李志红，一个编，一个弄竹青皮片，就这么过了半个月，沈良轩借了牛车，装好这些日子编出来的竹品，和李志红一块儿去了县城。 　　来之前已经拖放假回家的长风给齐志缘说了大概时间，所以当沈良轩他们去找齐志缘时，对方在家等着。 　　看完那些东西后，齐志缘冲沈良轩竖起大拇指， “正好快中秋了，这东西来得好。”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沈良轩嘿嘿一笑，身后的李志红腼腆地笑，。 　　东西交给齐志缘后，二人便离开了，去街上买了点东西，打道回府。 　　回家也没闲着，继续编。 　　在中秋前两天，沈良轩和李志红又去了县里，上一次已经约定好时间，所以这一次齐志缘也在家，他见到二人后赶紧让他们进院子。 　　“效果非常好，这是上一次得的。” 　　说着便拿出一些票和钱。 　　三人一分后，把这一次的货交给齐志缘，又约定了下一次的时间后，他们离开了齐志缘家。 　　摸着兜里的票和钱，李志红心中一阵火热， “没想到这东西，在城里这么值。” 　　“主要是临近中秋，讲排场的人家就爱这个，再说了，竹可是风雅之物，古时候来比喻君子的。” 　　沈良轩低声道。 　　“有道理，”李志红拍了拍沈良轩的肩膀， “好兄弟，跟着你就是有肉吃!” 　　“割点肉回去，补补。” 　　沈良轩想到爹娘最近因为忙碌而消瘦了不少的脸颊，决定道。 　　“我也买!这一次我全买肥肉!” 　　晚上大伯娘闻着油渣香时，一脸心疼， “才赚了点，就这么浪费。” 　　“吃进咱们肚子里的，不浪费。” 　　沈良轩笑道。 　　看了眼儿子比之前还要瘦的脸，大伯娘也觉得该补补了， “你也别太拼命，白天上工，晚上编那些，瞧瞧才多久，又瘦了。” 　　“看着瘦了，可我身体更好了，”沈良轩举起自己的胳膊鼓起来给大伯娘看。 　　说着说着，就说到沈青青， “难怪我最近没看见，听她娘说，和你祖婆一起回她舅公家了。” 　　闻言，沈良轩也发现好久没见到对方了。 第48章 　　重回七十年代 　　大伯娘扫了他一眼，又道， “青青眼看着也老大不小了，我想老祖婆不是简单的串门，很可能是在看人，良轩啊，你觉得青青怎么样?” 　　沈良轩被这话吓一跳， “什么?” 　　“就青青这姑娘啊，你觉得她怎么样?” 　　“…。怎么忽然问我这个，”沈良轩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 “再说，她是我姑，私下说人家不好。” 　　“我让你说人家不好了吗?我是问你她好不好。” 　　大伯娘瞪眼。 　　沈良轩脑子里闪过沈青青的模样， “…。她很好啊，是个很好的姑娘。” 　　见他说完就去搞那些竹子了，大伯娘心里拿不准，凑到沈大伯跟前，小声道， “他这样子，到底是看上了还是没有?” 　　“我也拿不准，”沈大伯也小声回着， “不过我们剃头热也不好，他祖婆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呢。” 　　“原本我觉得还没问题，可良轩说要去沿海，祖婆那怕是不行，”再拖下去，青青的年纪就更大了，谁家愿意等。 　　闻言，沈大伯摸了摸鼻子， “那你能阻止他不出去?” 　　“…。。他那性子就是牛性子，我怎么阻止?” 　　大伯娘叹气。 　　沈良轩的心并不平静，他从没有想过沈青青这个人怎么样，大伯娘忽然这么问，他才惊觉自己好像很在意对方的情况。 　　跟祖婆去了那边，应该不是简单的串门。 　　想到这，沈良轩忽然觉得心情有些烦躁。 　　而且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 　　李志红看了他好几眼，最后忍不住指着他的黑眼圈道， “难得啊，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没有，”沈良轩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你该娶媳妇儿了，”旁边一个比他们大几岁的男人凑过来笑道， “娶了媳妇儿晚上就睡得着了。” 　　沈良轩耳根一红，李志红的脸更红，他忙把那人推开， “哎呀，我们不和结了婚的人说悄悄话!” 　　“啧啧啧，李志红看你那一脸红，是想娶媳妇儿吧?” 　　“才没有呢!” 　　李志红红着脸大叫。 　　这边的闹剧被传到李志红爹耳里时，他又忍不住拿出旱烟抽着，等李志红下工回家时，便被他爹叫到跟前。 　　“志红啊，家里的条件你是知道的，这娶媳妇儿怕是…。” 　　“爹!我没说要娶，是他们开我玩笑!”接着李志红眼珠子一转，把自己要去沿海的事儿说了。 　　他爹放下旱烟杆，拿起旁边的棍子就给李志红打去， “好小子，没钱给你娶媳妇你就要离家出走是不是?!你给老子过来!” 　　李志红一边躲一边叫着， “我是去赚钱不是离家出走啊!” 　　得知李志红挨揍的沈良轩打了个冷颤，对上大伯娘的眼神时，他更心虚了， “那什么，我是真的去赚钱。” 　　“我看你怎么跟他爹妈解释，”大伯娘慢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 　　而在李志红多次和父母兄弟沟通后，没多久李志红和他爹还有大哥就来到了家里。 　　沈良轩他们刚吃完晚饭，见人过来，沈良轩赶紧去端来放了糖的开水。 　　接收到李志红眼神的沈良轩刚坐下，就被李大哥问起沿海的事儿，沈良轩细细说了，还顺带展望了一下未来的发展。 　　当然是往好的地方说。 　　李大哥听得都有些心动，倒是李志红的爹年纪大，考虑也周到些。 　　“要是没这么好的事儿呢?你们又回来?” 　　“这个我们也想过了，”李志红也不能什么都让沈良轩自己回，他说道， “就算没有那么好的机会，我们也算是出去逛了一圈，看了看外面是什么样子的，见过世面总比在这山里待一辈子好。” 　　这话让他爹沉默了，最后表示，只要他们自己能攒够路费生活费，他也不会管了。 　　李志红高兴得不行，走之前还让沈良轩睡个好觉，晚上别胡思乱想。 　　而大伯娘在李志红他们来的时候，就去沈青青家了，这会儿才回来，也正好碰见李志红他们走。 　　“良轩，你觉得青青给你媳妇儿怎么样?” 　　沈良轩正在收拾碗，闻言差点没端住， “什么?!” 　　“他爹，你去洗碗，良轩你过来，我们好好说说。” 　　大伯娘看着有些心事，她说完，沈大伯就接过沈良轩手里的碗去灶房洗去了。 　　“娘，什么意思?” 　　沈良轩的心跳得厉害。 　　“这么说吧，我觉得青青这孩子挺好，虽然辈分在，可她是祖婆抱养的，到底没有那层血缘，你要是有那心思，咱们就把事儿定下，青青年纪也摆在那，祖婆的年纪也大了，等不了。” 　　“良轩啊，娘不是逼着你定亲，可你自己问问自己，你对青青到底有没有那个心思，如果你没有，我也就不提了，但是你要是有，你真想错过?” 　　大伯娘让他自己考虑，明天早上跟自己回答，她也好准备接下来该做的事儿。 　　这下沈良轩是彻底失眠了。 　　要说以前，他是真没想过和沈青青有过什么，因为对方的辈分和自己不一样，所以他从没有想过别的。 　　即便挺欣赏对方的。 　　再想起前世对方站在山头看着自己离开时的身影，沈良轩双手枕在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 　　同样，沈青青也没睡。 　　沈祖婆和大伯娘单独说了很久的话，等大伯娘走后，沈祖婆又把她叫进房里，问了她怎么想的。 　　得知大伯娘有那种意思的沈青青除了羞涩外，就是惊喜。 　　可她不知道沈良轩是怎么想的。 　　沈祖婆也让她想想，明早给她答案。 　　第二天一早，大伯娘刚推开房门，就见沈良轩在院子里打拳，她眯起眼打量了他一番， “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良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清咳一声，眼神倒是挺坚定的， “我有那种心思，咳咳，如果她愿意，我…。。” 　　见大伯娘盯着自己不说话，沈良轩忍着耳根发热，继续道， “我想娶她。” 　　“你小子…。” 　　大伯娘笑眯眯地去了灶房，沈大伯背着手也走出房门，上前给了沈良轩肩膀一下， “早就察觉你小子对人家不一样了。” 　　“啊?” 　　沈良轩一愣，他以前有那种心思吗? 　　“有句话怎么说的，你之前还说过呢，哦，旁观者清，我们清楚，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沈大伯哈哈大笑，去柴房抱柴了。 　　因为高兴，所以大伯娘还煮了荷包蛋，吃完就赶去了沈祖婆家。 　　沈祖婆此时正在和沈青青说话，”你既然有了心，就看沈良轩是怎么想的了，如果他没有心，你就听我的，别再想他，一点都不要再想。” 　　“嗯，”沈青青点头， “我知道的。” 　　当看见大伯娘眉开眼笑地走进院门时，沈青青提着的心缓缓落下，接着在阳光下露出一抹明媚的笑。 第49章 　　重回七十年代 　　“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啊?” 　　上工时，李志红就瞅了沈良轩好几眼，这会儿歇息，他赶紧凑到对方跟前贼兮兮地问道。 　　沈良轩抬手抵住唇清咳一声， “为什么这么说?” 　　“看你那春心荡漾的样子，”李志红酸溜溜地开口， “我大堂哥那会儿搞对象时，就和你这样子差不多，可你也没怎么往外走啊。” 　　整天不是在上工，就是在编竹篮子啥的，累得都成狗了，哪里得空去谈对象。 　　沈良轩放下手没说话。 　　李志红眯起眼想了想， “是订了人了?” 　　“咳咳，还没，”沈良轩还是没有瞒着好友，低声道， “就提了提，还没订。” 　　“那也是大喜事儿啊!” 　　李志红激动得脸都红了，他使劲儿拍了拍沈良轩的肩膀， “好兄弟，真看不出来，你速度比我快!” 　　沈良轩笑了笑没说话。 　　“那你明年开春还出去吗?” 　　李志红又想起去沿海的事儿。 　　“要去，”沈良轩点头， “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行啊你，”李志红又推了他一下，却没有追问是谁家姑娘，毕竟还没订下，万一自己嘴巴不严实，这事儿就闹得不好了。 　　沈良轩中午回家吃饭时，面对的便是大伯娘那张喜气洋洋的脸。 　　“祖婆说，青青会先去她舅公家待一段时间，然后以养女的身份从那边嫁过来。” 　　“以她舅公的养女?” 　　沈大伯听着有些懵。 　　“当然不是，是这边的养女，但是为了让人清楚关系，这才从外过来，”大伯娘瞪了沈大伯一眼后，又看向沈良轩， “我跟祖婆说了你要去沿海的事儿，祖婆怕你去太久耽搁了青青，又怕自己…。。所以这事儿订下了，那就得赶紧办。” 　　这是沈祖婆的意思。 　　沈良轩脸通红， “是不是太急了?” 　　“你要是不去沿海，这事儿还能缓一缓，你出去祖婆心里就不踏实。” 　　大伯娘太能明白沈祖婆的打算了。 　　“我原本想的就是去沿海半年就回来，然后再出去，如果结了再出去那可能就要一年才回来了。” 　　毕竟万事开头难。 　　“那我们先去提亲，然后再商量这些事儿，”大伯娘拍腿道。 　　第二天一大早，大伯娘就请了隔壁队最好的媒人，提着东西一块进了沈祖婆家大门。 　　沈青青脸颊微红地端上两碗糖水，接着回到侧边房里，与两位嫂子站在门边听里面的谈话。 　　沈祖婆这段时间身体不怎么好，她听了大伯娘的话后，把沈青青叫了出来， “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也不避讳了，你说说你怎么想的?” 　　沈青青脖子都红了，声音小得很， “我觉得行。” 　　大伯娘笑得合不拢嘴，媒人也笑眯眯地说出几个好日子，沈祖婆让沈青青选了一个。 　　等大伯娘二人走后，沈大娘对沈二娘瘪嘴道， “老太太挑来挑去，结果选了个窝边草。” 　　“良轩那孩子不错，爹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觉得行。” 　　沈二娘笑道。 　　沈大娘冷哼一声没说话，见此沈二娘又道， “离得近是好事儿啊，女儿女婿随时能来家里帮忙，多好。” 　　这话让沈大娘眉头一舒， “这话倒是对。” 　　送聘礼的日子是下个月初三，这还有二十天了，晚上，大伯娘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 　　“这一共是二百六十八，你前后拿回来的都在这，票在这，多是粮票和布票，糖票也有几张。” 　　沈良轩也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了， “我这有三十二块，粮票最多。” 　　“这礼钱我们这边最少的是十六，一般的是三十三，再上一点的就是六十六，青青这孩子我觉得很不错，我和你爹的意思，就是六十六，你怎么想的?” 　　大伯娘又问。 　　“听你们的，”沈良轩觉得六十六挺吉利的， “三大件全新的弄不上，不过半新的我可以问问我朋友，看看能不能找到。” 　　“成。” 　　大伯娘喜气洋洋地点头。 　　还有二十天的时间，沈良轩觉得还能再赚一笔钱。 　　他去请了二十天的假，又去山上砍了不少竹子回家，就这么忙了半个月，在最后五天里，借了队长家的牛车，拖着一牛车的东西去找齐志缘。 　　齐志缘拉开面上的杂草往里面一看，满脸震惊， “你这编了多少?” 　　打了个哈欠的沈良轩回到， “大件就几个竹箱子和竹椅，小件全是竹盘竹碟啥的，有差不多三百件。” 　　“上次你让长风给我传口信，我还惊讶呢，你之前还说不着急，转眼就定亲了，”齐志缘调笑了几句后，和沈良轩一起把那些东西一一搬回屋子里，原本在车上还看不怎么出来，搬回屋子里后，才发现好大一堆。 　　“你让我打听的我打听到了，不过没齐全，只有手表和缝纫机，手表我看过还算比较新，缝纫机带过去就没用，所以有点小问题，得你自己花钱修理。” 　　“那不成问题，”沈良轩露出欣喜的笑， “对方要票还是要钱?” 　　“钱，她男人不在了，两个儿子又在念书，公婆又卧病在床，不然也不会卖这些。” 　　齐志缘叹了口气，对方也是可怜人。 　　因为时间还有五天，所以沈良轩暂时住在齐志缘朋友家里，白天他带着几样竹编玩意儿四处转悠，遇见合适的卖主就给卖了。 　　两天下来，他和齐志缘就卖掉了一大部分，剩下的齐志缘和他媳妇儿送到一些人的家里，傍晚就有人把钱送过来了。 　　“还是你手艺好，不然不会这么容易卖掉，”齐志缘看着只剩下两把竹椅的角落，露出轻快的笑， “这次别给我分什么钱了，就当是我给你们的新婚劳动礼。” 　　这话让沈良轩忍不住一笑， “行，那这两把椅子得收下吧?” 　　“你不说我也正准备要呢，”齐志缘也笑。 　　这一次带过来的东西卖了个好价钱，但和齐志缘去买了对方的手表和缝纫机后，一下就只剩下几块钱了。 　　沈良轩仍旧笑盈盈的，去找师傅修理了一番缝纫机，找长风借了十块钱，用布票买了两丈多的布，还有些擦脸的东西后，才坐上顺路车回到镇上，又用长风给他的大背篓背着东西往队上走。 　　至于牛车，在他去城里的第二天，长风正好休假，沈良轩便请对方弄回去了。 　　为了不那么受人瞩目，沈良轩走的小路回到家里，把东西一一放好，他洗了个凉水澡，整个人舒服多了。 　　站在自己院门口，听见沈从石家传来孩子的哭声，他忍不住一笑，又看向沈青青家，心里不禁猜想对方在干什么。 　　等大伯娘二人回来，他才得知沈青青去舅公家许多天了。 　　“你忘记了?” 　　沈大伯打趣着。 　　沈良轩还真给忘了，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见大伯娘看手表和缝纫机，便岔开话题聊上了。 　　“这缝纫机确实没有怎么用过，我看得出来，”大伯娘觉得他这次买回来的价格也合适， “看来对方是急用钱，不然不会这么便宜。” 　　“我听齐大嫂说，因为那婶子丈夫去世的关系，所以好些人都不愿意买，怕晦气。” 　　沈良轩说到主要原因。 　　“呸，”大伯娘一瞪眼， “没有才晦气呢，这人的事儿，怎么和东西扯上关系了。” 　　虽然是这么说，可大伯娘还是去找了艾草在屋子里烧了烧，见此沈大伯和沈良轩都没说话。 　　到了那天，沈良轩还有李志红以及村里几个青年，挑着置办好的东西赶往沈青青舅公家，沈祖婆也在那边。 　　长辈们笑眯眯地在一起说话，两个年轻人挨着一起坐，一个比一个脸红。 　　直到吃了订亲饭后，二人被长辈们赶到院门外的小路上散步，沈良轩清咳一声， “青姑…。。” 　　“你叫我什么?” 　　沈青青看过来。 　　沈良轩连忙改口， “青青…。。” 　　结果二人脸一下就红起来了。 　　暧昧的气氛让他们都不敢看对方，等脸不再那么热了后，沈青青才道， “我很开心。” 　　“我也是，”沈良轩听她这么说，心里就想吃了蜜一样甜， “可能是后知后觉，但我还是想说，我很早就瞧上你了。” 　　只是没敢往深处想。 　　“我也是。” 　　沈青青垂着头，红着脸小声说。 　　沈良轩的脑子里一下就想起前世对方知道自己要走时，那双又红又肿的眼睛，以及自己离开时，她站在山坡上的身影。 　　他恐怕是错过了什么。 　　沈良轩从兜里抓出一大把糖递过去， “吃这个。” 　　“怎么这么多?” 　　沈青青惊呼，而且还是比较好吃的那种糖。 　　“给你准备的，”沈良轩笑。 　　沈青青只拿了一半， “我们平分。” 　　“那你再多拿一些，我不怎么吃甜的，”沈良轩又把手往她那边伸了伸。 　　沈青青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后，才拿了一点， “剩下的你吃。” 　　“好。” 　　沈良轩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移了两步，二人之间的距离靠近了些，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你说。” 　　沈青青点头。 　　“我很久以前喜欢过一个姑娘。” 　　沈青青听到这话脸一下就白了。 　　“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她都不认识我，我一直以为我是喜欢她的，可现在想来，我喜欢的可能不是她，而是她的家，她的爹娘，她的兄妹感情……” 　　等沈良轩最后说道我现在知道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子了，就是我对你的那种感觉，这才是喜欢时，沈青青的脸又红了。 　　不过她还是小声问道， “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你会羡慕她家呢?你们家不是很好吗?” 　　“不，我是做了一个梦，”沈良轩脸色怪异道， “梦里我是沈从山家的孩子，过得…。。很惨。” 　　沈青青闻言莫名觉得心口发酸，她看过去， “那是梦。” 　　“是啊，”沈良轩又笑起来也看着她， “是梦，永远都只是梦。” 　　眼前的才是最真实的。 　　沈青青被他看得脸红心跳，等沈良轩等人离开后，沈祖婆笑看着沈青青。 　　“相处得不错?” 　　“嗯，”沈青青点头， “他还跟我说了一些往事。” 　　沈祖婆仔细看了看她， “他以前有过心上人?” 　　沈青青吓一跳， “您怎么知道?” 　　“他跟他爹妈说过，不过那是他生病时做的一场梦，没想到连梦里喜欢过什么都会跟你说，这小子真有意思。” 　　沈祖婆忍不住大笑起来。 　　沈青青脸更红了。 　　关于沈青青和沈良轩订亲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队。 　　这时年轻的一辈人才从长辈那得知，原来沈青青不是沈祖婆的亲孙女，而是被抱养回家的。 　　“早知道我就去提亲了!” 　　这是队里大部分年轻人的吶喊声。 　　长辈们也纳闷呢，怎么沈祖婆就愿意把青青嫁给沈良轩呢? 　　李志红后来使劲儿拍打着沈良轩的肩膀， “你真牛啊!青姑你都惦记上了你!” 　　这力度大得很，多少带了点私人情绪。 　　“咳咳，你轻点，”沈良轩避开他的手，揉了揉肩膀， “这缘分到了，拦不住啊。” 　　“呜呜呜我啥时候才有这样的好福气啊!” 　　李志红鬼哭狼嚎的样子惹人笑。 　　沈从山一家得知这件事后，杨氏最先和别人嘀咕， “指不定是发生了什么，所以沈祖婆才愿意把孙女嫁给沈良轩呢!” 　　就在有些人传这些闲话时，沈青青的大嫂把沈良轩的聘礼抖落出来，这下队上的闲话就成了酸言酸语了。 　　结婚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二，那天日子好。 　　还有三个月左右，沈良轩拉着李志红又开始干活了，白天上工，傍晚去砍竹子或者是找山货，运气好还能找到兰草。 　　入冬后地里也没啥活了，开了大会，分了粮食，沈良轩和李志红就去钓鱼，镇上卖得差不多了，就去隔壁镇，再去县里啥的，毕竟进了腊月，馋肉的也不少，加上沈良轩钓鱼金手指，和李志红赚了不少钱。 　　终于到了结婚那天，沈良轩穿上大伯娘给他做的新衣服，与李志红等人大摇大摆地去沈青青舅公家接新娘子。 　　来回就是一上午，沈青青今天也格外好看，双辫子上还有小红花，也穿着一身新衣，这是沈大娘和沈二娘给她做的衣服。 　　进院门，就有沈从石冲他们撒花生，之前沈良轩给沈青青的聘礼，大部分都被沈祖婆退给他们，其中手表沈青青戴着，缝纫机被抬回来了，而彩礼钱被沈良轩坚决拒绝拿回来，让沈祖婆收好。 　　看着那些东西，队里不少小媳妇儿姑娘等露出羡慕的眼神。 　　“这鱼可真肥!” 　　“这青菜炖肉也好吃!” 　　喜宴一张桌子九个菜，两荤六素一汤，这都是比较好的配菜了，一般来说一个肉菜剩下的全是素菜。 　　作为新人，沈良轩和沈青青一一敬酒，他们买的是清酒，不醉人，老人孩子都可以喝，价钱也不贵。 　　沈大娘家也有几桌人，他们这边完了后，还要下去敬酒。 　　热闹了一天，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众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毕竟花生瓜子还有糖啥的，一直摆在桌上让人拿着吃。 　　“你别帮着收拾了，回房去歇着，”大伯娘见沈青青过来帮忙，赶紧让她回屋去。 　　沈青青本想说没关系，结果沈良轩过来牵住她的手，她一下就卡壳了，脸红红地跟着沈良轩进了房间。 　　原本的床已经换了，这是沈大伯找老木匠打的床，而沈青青还有一个陪嫁大柜子，以及一个大衣柜，这是沈祖婆给她置办的，还有些东西是沈大爷和沈二爷两家给的。 　　屋子里被放得满满当当，箱子柜子上还被贴了红色的剪纸喜字，十分喜庆。 　　“你在这等我。” 　　沈良轩去打了热水，然后提了两桶进房间，沈青青脸一红，立马明白是给自己做什么的。 　　“我再给你端点吃的，”沈良轩出去了又回来，把东西放下后，又笑道， “我去帮着收拾收拾，等我回来倒水。” 　　“嗯。” 　　沈青青小声应着。 　　等沈良轩帮着收拾好，又收拾了自己回房时，沈青青已经躺下了，沈良轩把水提去倒了，又把碗拿去灶房洗了，这才回房。 　　夜色倦浓，爱人相互依偎，沈青青一边哽咽一边埋头在他话里道， “我，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能嫁给他。 　　沈良轩亲吻着她的耳朵， “我很荣幸，也会更爱你…。。” 　　反正地里也没活儿，不用上工，新婚夫妇第二天睡到自然醒。 　　沈大伯和大伯娘也没来打搅过他们。 　　倒是沈祖婆，拄着拐棍往自家院门口出了两趟，抬头就看向沈良轩家，眼里是藏不住的关心。 　　“娘，您放心吧，青青好着呢，”沈二娘笑眯眯地出来扶住她， “外面冷，咱们进屋去。” 　　“欸，我就是忍不住想看看，”沈祖婆笑道。 　　沈青青此时正垂头吃着糖煮蛋，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而身旁还传来沈良轩的闷笑声，她的脸更红了。 　　大伯娘煮好糖鸡蛋就拉着沈大伯去沈从石那聊天去了，家里只有两口子。 　　“别笑了。” 　　沈青青小声道。 　　沈良轩抓住她的手， “好。” 　　家里没人，沈青青也没抽回手，吃过后，本想去洗碗，结果沈良轩拿着碗就去洗了，还让她去火房烤火取暖。 　　进火房时，沈良轩还拿了几个红薯， “烤着吃。” 　　“好。” 　　沈青青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第50章 　　重回七十年代 　　回门这天，沈良轩提着大包小包，前面是沈青青，在前面就是沈大伯夫妇，因为离得近，索性回门这天全都一起来到沈祖婆家。 　　即便知道沈青青这几天过得好，可沈祖婆看见她后，还是忍不住拉着对方的手低声细细地问了一番。 　　沈二娘见此与沈大娘相视一笑，一大家子和过年一样，期间沈祖婆更是让沈大哥去将沈从石一家三口请过来一起吃饭。 　　沈从石夫妇商量后，拿了十个鸡蛋过来。 　　被沈祖婆说了一顿，等吃过饭回去的时候，沈祖婆回了他们一刀腊肉，沈从石夫妇不要还被骂了一顿。 　　而沈良轩他们则是在这吃了晚饭再回去的。 　　“好好过日子，”沈祖婆牵着沈青青的手叮嘱着， “受了委屈就回来，你大哥他们不会不管的。” 　　“良轩不会的，”沈青青低声道。 　　“知道，但我就是怕，”沈祖婆忍不住担心，不过想来沈良轩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问题不大，再说两家这么近，她也放下心来。 　　回到家门口时，沈青青转头去看沈祖婆家方向，还能瞧见那院子里带着一点点油灯光。 　　“明天再去玩儿?” 　　沈良轩轻声道。 　　沈青青脸一红， “哪有天天回娘家的。” 　　“住得这么近，也不算是回，就当是串门?” 　　沈青青噗嗤一笑，黑暗中，她的手被沈良轩牵着，心里甜滋滋的。 　　因为已经打算明年开春后就去沿海，所以新婚的沈良轩并没有歇息多久便开始忙碌起来了。 　　沈青青也学着编篮子，不过因为力气不够，编出来的有些软哒哒的，便被沈良轩挂在墙上， “等春天花开的时候，摘些野花放进去可好看了。” 　　“好。” 　　李志红也成了家里的常客。 　　很快便是腊月，天冷得要命，新生意也来了。 　　二人拿着钱在生产队偷偷买红薯，以为他们自己吃，所以大家都愿意卖，期间他们还拉了长风入伙。 　　有了牛车后，沈良轩和长风还有李志红拖着烤红薯来到镇上卖，虽然到镇上时已经冷了，但热热就能吃，买的人还不少，毕竟在城里可没那么多炭来烤红薯。 　　虽然是偷着卖，可没多久他们就发现有人也在卖，这生意做不长久了。 　　于是拉到齐志缘那，齐大嫂不知道从哪里搞出一炉子，又被沈良轩折腾起锅盔等卖。 　　转眼就是新年，沈良轩带着沈青青去舅舅拜年，回来的时候又去了沈青青舅公那边，到了生产队又去沈祖婆那，最后是沈从石那。 　　意外的是今年沈良军来到他们家还有沈从石家拜年。 　　没有带良军嫂，对方快生了。 　　饭都没吃就要走，大伯娘赶紧塞了一包东西给他， “拿回去给你媳妇儿吃。” 　　沈从石他们也给了。 　　沈良国知道他回来，却来这边拜年没有回家，神情微妙。 　　而沈从山和杨氏更是气得不行，大过年的在家骂起沈良军，什么白眼狼等话都骂光了。 　　队里得知这件事的人都议论纷纷，李志红过来串门，就提起沈良军， “这样下去名声就不大好了。” 　　“反正他们家名声也不怎么样，”沈良轩翻了个白眼， “再说，沈良国的名声就好了?” 　　“也是，”李志红点头。 　　眼看着就过了正月十五。 　　春耕开始了。 　　沈良轩和李志红过了春耕后，才开始收拾行李，再去队长那开介绍信，等回到家时，面对的就是家人不舍的眼神。 　　“我原本还担心沈良国，不过现在他媳妇儿有孕，这样的情况他是不会动什么手的，”那人在自己的孩子上，又十分讲究报应。 　　这一点沈良轩再清楚不过。 　　“不过你也要小心，离那一家子远一些，”沈良轩叮嘱着沈青青。 　　沈青青点头，窝在他怀里软声道， “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那是当然，我给你带好看的衣服鞋子，”沈良轩低声道。 　　“最重要的还是你。” 　　沈青青哽咽道。 　　“好。” 　　沈良轩拥住她， “等那边稳定下来，咱们就一起过去。” 　　“好。” 　　沈青青闷声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沈良轩就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出门了，出远门他向来不喜欢带太多东西。 　　沈青青和大伯娘夫妇还有沈从石以及沈祖婆家的人，都站在山坡上目送他们。 　　“希望这两个小子别白跑一趟。” 　　“说点好听的!” 　　“是是是，他们一定会发大财!” 　　得知沈良轩和李志红出远门后，生产队的大多数人都觉得他们瞎折腾，沈良国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目前所有的心思都在良国嫂的肚子上，所以并不怎么关心沈良轩他们的去留。 　　但心里却咒了他们不下百遍。 　　初次出门的李志红一直跟着似乎很熟练的沈良轩身后，每每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沈良轩时，沈良轩便不自在道， “看我做什么?不大着胆子别人也会觉得我们小气吧啦的。” 　　“嗯嗯嗯!” 　　李志红拼命点头，他会好好学的! 　　折腾了差不多十天，他们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看着四周的高楼大厦，李志红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良轩，我们看起来好土啊。” 　　“土啥，先找活儿做。” 　　沈良轩带着他问了几位大爷，找到招工的地方，这里人多得很，不过要人的老板一来，大声说着自己的要求，还有一天多少钱，一挥手满足条件的就赶紧过去了。 　　“走!” 　　“啊?干啥?” 　　“我们现在只会搬砖!” 　　沈良轩拉着他就往那位老板那站定脚步。 　　第一天李志红还是跟着沈良轩老老实实干活儿，中午去买两个馒头就着自来水吃，晚上加了一点带过来的咸菜。 　　“真不敢相信，一天能赚一块钱!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李志红露出白牙兴高采烈道。 　　他们就住在工地上，包里有薄被，地上和别人学找了点纸盒子垫着就躺下睡觉。 　　李志红还把包藏在被子里抱着。 　　“一块钱啊，我们家一个月的开销。” 　　李志红轻叹着。 　　“那也不至于，”沈良轩忍不住笑道， “以后钱会更多，咱们也会更好，对了，明天我们寄信回去报平安。” 第51章 　　重回七十年代 　　“你帮我一块儿写了，我不会。” 　　李志红识字不多，他央求沈良轩道。 　　“好，”沈良轩应着，又说起普通话的事儿， “你得学，以后这话都会普遍起来，你不学，一直说咱们那边的方言话，别人就听不懂，听不懂就算了，我怕人家骗你。” 　　“我努力。” 　　李志红有些害羞道，但也非常佩服沈良轩，对方的普通话就很好，而且还会这边的沿海话，他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第二天中午趁着吃饭的空挡，沈良轩带着李志红去寄了信不说，还寄了一点女士头绳，上面带着流苏，十分好看。 　　而且这边十分便宜，沈良轩买了十根也才一毛钱，李志红则是买了一根，给李母的。 　　信里都交代得很清楚，沈青青知道怎么分。 　　沈青青拿到邮包时，开心得不得了，回到家拿出信看了后，把头绳拿出来，自己挑了一根，剩下的给大伯娘。 　　大伯娘选了两根后去找王素芬，给了对方一根，其余的大伯娘让沈青青拿回娘家给几个嫂子分着戴。 　　李母也得到了李志红买的头绳，她听完沈青青念的信后，双眼微红， “这孩子胆子小，跟着良轩我倒是放心不少。” 　　而沈良轩两人非常能吃苦，又节约，一个月下来就每个人手里都有三十多块钱了。 　　沈良轩带着李志红去吃了一顿好的，接着又去邮局寄了钱回去。 　　“我们去买两身衣服吧，”李志红眼巴巴地看着沈良轩道。 　　虽然他们从老家带过来的衣服穿着也没人说什么，可看他们的眼神却透着一点别样的意思。 　　李志红现在兜里有点钱，就想着对自己也好一点。 　　“咱们不在正街上买，咱们去工厂干活。” 　　沈良轩拉着李志红坐公交车坐了两个小时后，才到一片工厂区。 　　二人直接到男装工厂找活儿做，正好有不少招工的。 　　“裁缝啊?我不会。” 　　李志红挠了挠头道。 　　“我会，我去做裁缝，你去车间打包，”沈良轩道。 　　“只要和你一块儿干，我做啥都行。” 　　“得空了我就教你裁缝。” 　　沈良轩上辈子啥活儿都做过，可以说手脚非常灵活。 　　车间只要身体健康年轻力壮，很容易就被招进去了，沈良轩去裁缝招工那，是需要现场展示的。 　　来的人只有他是男的。 　　沈良轩面对别人的打量也面不改色，展示时更是实打实的稳定，第一个被定下。 　　工厂有员工宿舍，因为他是裁缝间的，所以归在这边的宿舍，李志红在车间宿舍。 　　车间那边包吃包住，一个月三十二块钱，裁缝间这边一个月三十五块钱。 　　干了一天活，李志红和沈良轩在食堂相遇时，李志红叹气道， “难怪工钱这么高，一天干十个小时。” 　　“我这边也差不多，等着吧，最多一个月，我这边就有大起色了。” 　　沈良轩这么说道。 　　李志红自然相信他。 　　果然，在一次领导巡查时，沈良轩展示了一件新版男装，领导看完后，当场让一个身材不错的青年试穿了一翻，领导双眼一亮，开了个紧急会议，接着让沈良轩做组长，把第一版快速做出来。 　　组长除了原本的工资外，还会加一点红利。 　　第一个月后，沈良轩到手两百二十三块钱，同样在后半个月被他挖到手里干活儿的李志红到手九十二块钱。 　　有了这笔钱，沈良轩直接和工厂老板谈合作，不答应也没关系，走人就是了。 　　但他打出来的第一款男装此时就在热爆中，老板又不是傻子，自然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 　　于是沈良轩和李志红到处招人，一共三十人就成立了一个小服装设计公司。 　　租了一个工厂区旁边农家院子，开始了他们公司各种业务。 　　转眼就是半年，生产队秋收刚过，沈青青在家做饭，大伯娘从小菜地回来，手里还拿着四个茄子，刚要进院门，就听岔路口沈青青的二嫂大声道， “婶子!良轩回来了!” 　　大伯娘一惊，转过身一看，那岔路下面大包小包往上走的可不就是沈良轩。 　　沈从石在院子里抱着孩子也听见这声音了，他赶紧放下孩子走出院门，接着冲灶房的王素芳喊了一声，关上院门就赶紧去接沈良轩。 　　沈良轩先跟出来的沈祖婆说了几句话，这才跟着沈从石以及大伯娘提着包回去。 　　“李志红回来了没?” 　　“没回来，公司太忙了，他现在是三把手，在那边忙着呢，不过让我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沈良轩一开口就愣住了两人，不过他们最关心的还是沈良轩和李志红的身体。 　　不过见沈良轩白了不少，甚至还比之前更加强壮一些后，也就安心了。 　　“青青!” 　　到了家门口，大伯娘便大声喊道， “你看谁回来了!” 　　沈青青在灶房，之前只听大伯娘应着谁的话，并不知道什么事儿。 　　她一听对方这么激动的声音，心里有个猜测，赶忙走出灶房门一看，见到那熟悉的人后，她双眼一红，忍着激动上前， “回来了。” 　　“嗯，回来了，”沈良轩摸了摸她的头， “回来了。” 　　沈青青还是没忍住，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沈从石和大伯娘倒是笑了笑，把东西搬到堂屋后，大伯娘跟沈从石道，待会儿上来吃饭。 　　“素芬都做好了，到我家去吃吧。” 　　“青青也做好了，要不吃了饭上来坐坐，晚上在咱们家吃个团圆饭。” 　　“行。” 　　这边小夫妻在一旁低低说了一些话后，沈青青总算平静下来了。 　　见沈从石要走，她连忙道， “三叔在这吃饭吧。” 　　“我们家做好了，待会儿上来，晚上至在这吃。” 　　沈从石对他们挥了挥手，高兴地走了。 　　“爹呢?” 　　帮着把饭菜端上桌，不见沈大伯的沈良轩问道。 　　“去喝喜酒了，今儿下午才回来。” 　　大伯娘笑眯眯地说道。 　　吃饭时，沈青青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沈良轩吃得抬不起头。 　　吃过饭后，收拾完了又烧了开水泡了茶，沈良轩先把给大伯娘夫妇还有沈青青的衣服鞋子啥的先给她们。 　　“这是给三叔他们的，孩子的尺寸我也不知道多大，就带的布。” 　　这样也不浪费。 　　“这些是要给沈祖婆她们的，咱们一起送下去吧，顺带说说话，我也好把李叔他们的东西送过去。” 　　不等他出门，李叔就找过来了。 　　“一听你回来了，我就赶忙过来，那小子呢?” 　　李叔连忙问道。 　　“没回来，他现在忙得很呢，”沈良轩把一包东西给他，接着拿出一迭钱递过去，再拿出一封信给他念了。 　　大概就是李志红说自己过得很好，然后这钱拿回来盖房子，再给哥哥娶个媳妇儿什么的。 　　李叔听得双眼通红，硬是让沈良轩这边忙完了后，明儿去他家吃饭，等沈良轩应下后，这才带着东西心满意足的离开。 　　这一下午可把沈良轩忙坏了，先是去沈祖婆家，被围观了两个小时，嗓子都快说冒烟了，敲定明儿晚上在这边吃饭才放他回家。 　　和沈青青回到家后，沈大伯没多久又回来了，沈从石带着妻儿也在这，又说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去帮着做饭。 　　晚上还是把沈祖婆和大爷还有二爷请了过来，其余人说明儿晚上再聚，不着急。 　　见沈祖婆精神甚好，沈良轩心里也高兴，沈祖婆一个劲儿说他给的东西太破费了。 　　“不贵，批发价就能拿，很便宜的。” 　　“那也得省着点过日子啊。” 　　沈祖婆连声道。 　　“我这次回来就两个事儿，第一件事，我得招几个人出去，第二件事，我要把青青还有爹娘一块儿带出去。” 　　这话一出，沈大伯等人又惊又喜。 　　但更多的是犹豫。 　　“我在外面买了房子，志红也买了，过年的时候还是要回来的，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乡，爹娘不用担心出去就回不来的事儿。” 　　“那我能带着你三婶还有你弟弟一起出去吗?” 　　沈从石倒是想得开，侄儿在外面创下了一番天地，他当然也想跟着出去，他年纪不小了，为了孩子，他也得拼一把。 　　“当然，”沈良轩点头， “我还会再待三天，三天后，我就要回去了。” 　　“行，我们回去再仔细商量商量，要走三天后就跟你走。” 　　王素芬咬牙道。 　　大伯娘和沈大伯一听过年还可以回来，立马有些心动，他们出去帮着做饭啥的，孩子们回家也有口热乎饭吃。 　　沈青青倒是有些担心，沈祖婆看出她担心啥后，拉着她的手笑道， “你担心啥，我今年身体硬朗得很，再说，你出去过年也要回来，秋收的时候你也可以回来看看嘛。” 　　“对，一年回来两次，一次待一个月，”沈良轩柔声道。 　　“好。” 　　沈青青看着沈良轩点了点头。 　　于是生产队的人光是知道沈良轩要带几个人出去，却不知道沈大伯他们也要跟着离开。 　　“我觉得不靠谱，才出去半年的时间，就买了房子了?” 　　“是啊，我也觉得不对，我不去。” 　　“我也不去。” 　　沈从山一家更是到处说沈良轩的坏话，说他在外面干不法勾当，就应该抓起来才对。 　　长风倒是想去，但家里人舍不得他工厂的活儿，沈良轩上门来时，他还有些惊讶。 　　“赚钱的事儿，我能不想着长风哥，”沈良轩笑道，还说把齐志缘大哥带上。 　　长风想了想后，决定跟着沈良轩出去，沈良轩知道他的担心，便提前给了他两百块。 　　见他随便就掏出二百，长风家也没有意见了，至于那二百块钱，则是被长风留在家里。 　　沈从石和沈良轩家的房子，交代给沈大爷一家他们照看，三天后，沈良轩带着李志红的哥哥，沈大爷家的哥哥弟弟以及沈二爷家的弟弟，还有长风哥一起出发了。 　　至于齐志缘，沈良轩去找他时，他表示离不开家，家里人都需要照顾。 　　等到大城市的时候，长风等人才知道沈良轩混得有多好。 　　李志红见到大伙儿也高兴不易，带着他们去吃了一顿好的，接着李志红把自己大哥还有长风和沈青青哥哥弟弟带回自己买的房子里住，沈良轩则是带着沈大伯等人回他的房子。 　　两家挨得不远，但是院子都很大，人完全住得下。 　　“这两天你们就跟旁边的婶子四处走走看看，熟悉一下周边，”沈良轩跟大伯娘和沈大伯还有王素芬说。 　　沈青青有些晕车，等沈良轩安排好沈从石还有那些哥哥弟弟的工作和房间后，才回房看她。 　　“好些没?” 　　沈青青没说话，窝在他怀里， “我好幸福。” 　　“我也是。” 　　沈良轩笑着抱着她， “你想做什么?” 　　“我想读书。” 　　沈青青有些不好意思道。 　　“那正好，工厂那边有学习班，我帮你报个名，明天学习一上午，下午还能和爹娘在周边遛弯。” 　　沈良轩说。 　　“等我学好了，我就能更好的帮你。” 　　沈青青又道。 　　沈良轩闻言心里暖呼呼的， “好。” 　　一个月后，大家在这边的日子都习惯下来，就是普通话让沈大伯和大伯娘等人觉得苦恼。 　　不过他们也在和周围的婶子伯伯们努力学习，结果普通话没多大成就，倒是学会了这边的方言。 　　沈良轩这次出差回来，买了两个相机，教沈青青怎么使用后，把另一个相机给了李志红。 　　李志红高兴极了，拿着相机就去研究了。 　　“多拍照。” 　　沈良轩这是对沈青青说， “咱们拍全家福。” 　　“好。” 　　他们拍不少照片，为了拍照，还会搭配衣服，整理发饰。 　　看着那些照片，沈大伯和大伯娘笑得合不拢嘴，沈从石还梳了个大背头，美得不行，王素芬抱着孩子也拍不少，二人稀罕极了。 　　没两天，沈良轩又带回一个大相册，把照片一一放进去。 　　其中一张全家福，洗出来挂在堂屋墙上。 　　“看来看去，只有我最精神，”沈从石骄傲道。 　　“你不要脸，”王素芬笑骂道。 　　他们还挑了一些照片寄回去。 　　沈祖婆等人收到照片的时候，都看得舍不得收起来，王素芬娘家人也稀罕得很。 　　“明年良轩要是还要人，我也出去，”李叔看着李志红寄回来的照片笑道。 　　“你给我老实种地，”李婶儿骂道， “你想让我一个人在家干活儿啊。” 　　但话语间也充满了笑意，他们家已经开始建房了，这一次李志红寄了钱不说，李大哥也寄了钱回来。 　　沈祖婆家和长风家也收到了钱。 　　但是他们都没有漏出风声，只说接到了信，那边一切都好。 　　转眼就是过年。 　　沈祖婆在腊月二十七那天，就安排儿媳孙媳去将沈从石家，还有沈良轩家收拾了一番。 　　虽然以往每个月都去收拾，可到底要过年了。 　　于是沈良轩等人回家时，迎来的就是干干净净的房子，就连被子啥的，都被晒得暖呼呼的。 　　一家人把东西规整好，这才去了沈祖婆家。 　　“从石没回来?” 　　“带着孩子，这天又冷，留在那边过年了，”沈大伯回着沈祖婆道。 　　“哎哟，你们都胖了，”沈祖婆看着胖了不少的沈大伯夫妇笑道。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我实在是受不了，”大伯娘说着他们两人的决定， “我们决定过了年不出去了，就在家把房子建起来，偶尔出去住一段时间就成，要说好，还是家里好，出门都是熟人。” 　　“这是真的，”沈青青的二哥连连点头， “我除了干活儿，出去都几个认识的。” 　　“你哥哥他们呢?还有长风他们呢?” 　　沈二爷问。 　　“他们的排班和我不一样，所以时常见不到人，”二哥如此道。 　　这次回来，沈良轩拿了不少棉衣，都是很暖和，很耐脏的那种。 　　沈祖婆是的长棉服，穿上身暖和得不得了。 　　上面还有一朵栀子花，她喜欢得不得了。 　　一共三件。 　　其余人一人得了两件棉衣。 　　“也难为你们大包小包那么多带回来，全给我们了。” 　　沈二娘有些不好意思道。 　　“这有啥，过年回来我们都高兴。” 　　“那今晚喝一杯。” 　　“喝!” 　　李志红家住新房，他也回来了，他弟弟高兴极了，穿着新棉衣到处跑。 　　李婶儿本想跟大儿子说对象，结果李大哥红着脸道， “我有对象了，是厂里的人，她老家就在我们隔壁县城，我们准备在外面买了房就结婚。” 　　这思想还是跟着李志红来的。 　　而李志红跟着沈良轩来的。 　　腊月二十九，大伯娘和沈大伯一大早就起来做饭，今儿赶集，还是一年中最后一场赶集日，得去看看热闹。 　　沈青青也想去，于是沈良轩也起来了。 　　一家人吃了早饭后，就收拾收拾出门了。 　　沈二娘他们也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期间还碰见沈从山他们，结果他们翻着白眼离沈良轩他们老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怎么着了。 　　“别理他们，”沈二爷低声道， “之前你们走了后不久，他们在生产队胡说八道，最后被队长骂了一顿。” 　　“你们的日子越好，他们心里越不舒服，所以家里有人在还是好的。” 　　沈二娘也道。 　　沈良轩点头。 　　过了年后，沈大伯他们就留在家盖房，沈良轩夫妇走了。 　　离开时，沈良轩忽然转身指着不远处的山坡上，对沈青青道，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一个人离开家乡，再也不想回来了，你在那山坡上看着我，也没招呼我，可我知道你很难受。” 　　沈青青一愣，看向那山坡， “我也做过这么一场梦，梦见我和你没有在一起，我知道你要走，可我帮不了你什么，也给不了你什么，只能目送你离开，在心里祝福你。” 　　沈良轩听着她的话，心里涌起百般滋味，最后拉着她的手， “幸好那是梦，现在我们在一起，而且会幸福的过一辈子。” 　　沈青青脸一红， “有人看着呢。” 　　“你是我媳妇儿，我还不能拉着你的手了。” 　　“走了，李志红他们还等着呢。” 　　山野间，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背着包前行着，远处有他们的梦想，身后是他们温暖的家乡，不管他们走到哪里，总有一天都会回家的。 　　沈良轩看见旁边的山桃树开了花，摘下一朵插在沈青青的发间，沈青青轻抚了一下发顶，对他盈盈一笑。 　　“好看吗?” 　　“好看。” 　　沈良轩趁前面的人不注意，亲了沈青青脸一口，沈青青脸爆红。 　　二人携手前行，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