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内容由【妮拉拉】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花妖新娘(网游) 作者:墨青城 披着网游外衣的童话小言文。 禽兽墨荣誉出品。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出书版   1、   暗恋和便秘一样,都有满腹憋屈无法言说。   韩单一直觉得,自己的恋爱运不好与名字有关。   就在她形单影只地在宅女养成之路上越走越远的时候,小她两岁的妹妹韩双正左右逢源地与各式优质型男绯闻不断,煞是让人羡慕。   其实韩单也并非无人问津,相貌虽算不得闭月羞花,起码也有中上之姿。眼看岁月如梭韶光将逝,韩家老两口急得四处张罗,连电视上的相亲热线都打了几回。她被每天回家的“X大婶女儿的同学是个海归”亦或者“S教授儿子人长的不错”轰炸的耳朵上起了茧子,索性打个包挤到阿洁的小公寓里躲清静。   阿洁和韩单两年前同时进了KL公司。阿洁直率干练,是典型的豪放派,在销售部干的风生水起。而韩单却是貌似木讷得过且过的类型,在行政部安分守己。此刻阿洁已是从围城里跳脱出来的“有婚史单身女子”,而韩单却始终遥望着城门没能踏进去半步。   “装矜持只适合那些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而你已经快二十八了。要真喜欢,打晕了拖回家,生米熟饭再反咬一口让他负责,姻缘不成起码还能落个激情一夜。”阿洁怒其不争,白目相向。   韩单知道她是在奚落自己暗恋杜松终成杯具一事,坐在电脑前假作充耳不闻,一手抓过蜂蜜蛋糕往嘴里塞,一手点开《六界》的游戏界面登录。   屏幕上,裙袂飞扬的红衫女子环佩叮当,姿容妖娆。边上闪出一排角色简介。   角色名称:莲姬   职业:花妖   级别:84级   兵器:藤索、毒刺   得意技:魅惑、绞杀   网络连接起了千万人的生活,却又让生活产生了千万个幻象。这个以古代人、兽、仙、妖、神、魔六界为背景的仙侠网游里,充斥着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玩家,谁都不知道另一端的电脑前坐着的是怎样的人。就像谁也猜不到这位姿容妩媚的花妖操纵者,不过是一个穿着宽大T恤,吃相奔放,因为失恋打击而请了病假的不起眼小职员。   而韩单和《六界》结缘,全因为一个叫杜松的男人。   两人是大学同学。学生时代形同路人,却因为毕业后的一场同学会有了交集。那日,酒量甚浅的她多喝了几杯,出餐厅被冷风一吹,扶着路灯杆子吐了个昏天黑地。杜松送她回家,又担心她酒醉后出什么意外,直照顾了她一夜没有半分怨言。自那时起韩单便对他心生好感,觉得他不像其他富二代那么惹人讨厌,又在日后逐渐频繁的联系中升温,心生爱慕。怎奈对方对她的一番心意没有察觉半分。偏偏她又是个扭捏性子,表白的话死活说不出口,于是一天天拖着,拖成了众人皆知的“暗恋”。春去春来,一恋两载。前不久却得到他亲手送来的喜帖,韩单握着那张红彤彤的帖子,心中泛起千帆过尽的苍凉。顿时精神萎靡不振,于是谎称生病,从“周扒皮”主管那里要了五天的病假,窝在阿洁家里发霉。   《六界》这游戏也是当初偶然从杜松口中听说的,身为游戏白痴的韩单义无反顾的投身其中只为与他扩大交集,后来却发现他玩了几天就删了,而她逐渐被精美的场景和人设迷住,索性继续借此打发时间。   眼下百无聊赖,于是爬上游戏。   右上角的小信封闪烁个不停。她点开,是一段留言,来自她游戏里的夫君——楚云飞。   留言挺长,大约说明了如下意思。   ——当时和你结婚是为了做任务需要,但你常不在线我很孤单,我邂逅了一个妞且日久生情。为了给妞一个名分不得不与你强行离婚。我出了一百万元宝(注:《六界》中的虚拟货币)作为安抚费,今后我们还是好友,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通篇措辞委婉,语言得体。   因为没有投入实质性的感情,最近一直抽不出空上游戏的韩单对这个颇为大方的男子甚至是有些惭愧的。她看了看莲姬头上消失里了的“楚云飞的娘子”称号,又看了看包裹里多出来的100万元宝感叹道,谁说赚钱最快的是投机倒把的奸商,明明是“被离婚”的弃妇……   就在她整理好包裹出城练级的时候,却看见有人御剑而来,停在她面前。   屏幕上好友频道闪过一行字。   “把钱还我。”   说话的人正是她的“前夫”,楚云飞。 第二章   2、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废柴泪满襟。   遇见楚云飞纯属偶然。那天系统举办某个欢庆活动,一堆的BT限时任务里,最后一环竟要求与一名异性共同完成,于是误打误撞的,她被楚云飞搭讪了。本着助人为乐的人道主义精神,路人甲的她一口应承了他的请求。   楚云飞在韩单眼中算得上是尊大神,装备好、钞票多、级别高,对她向来温和且不吝啬,赠送她整套装备,还时常带着她练级。除了话不太多外,基本没有缺点,算是个网婚的好对象。所以,两个星期后他提出结婚时,她也欣然同意了。   韩单一向把游戏里的感情看的很淡,结婚离婚什么的也全不放在心上,去留随意。这一百万元宝若他不给,她也绝不会开口讨要。但这给了又要回去的行为却让他的好感度大打折扣,就好比盯着一尊闪闪发光的大神正要膜拜,却发现那神顶着懒羊羊的发型。   可她转念一想,这钱本是人家的,就当他没给过也好。正要交易,却看见对方很不耐烦道地催促道:“怎么,不想还么?我肯和你结婚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你还好意思收钱?”   看见这话,韩单不由心中懊恼。当初结婚是他主动搭讪,后来离婚是他一方决定,元宝也是他主动寄送,现在却跑来兴师问罪。   “我劝你还是快点交出来的好,不然后果自负。”对方出言威胁。   韩单眉心一拧。   “本来我想还你的。”红衣的花妖开口道。   风吹柳曳,裙裾飞扬如花朵盛放。   她顿了顿,打出后半句话:“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你这是自己找死!”楚云飞恼羞成怒,周身爆起层层烈焰向她袭来,莲姬瞬息倒地。   楚云飞是攻击力较高的112级剑仙,而莲姬是弱不禁风的84级花妖,别说是挡住“爆炎之剑”这种必杀技,就连平砍一刀都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这一招出手狠辣着实出乎韩单意料,眼看莲姬在复活点重生,正在为自己掉了8%的经验心疼,不料竟远远望见他御剑朝自己的方向而来。这般穷追不舍,竟像是打定主意要轮白了她。(注:轮白指被杀多次后掉经验导致降到1级)   她低咒一句,头一回反省起自己的弱小来。   那时初入网游,对职业、技能之类的东西一无所知。而她又向来懒得考虑复杂的事情,随机生成人物,随机选择职业,弄出个花灵来。花灵是以辅助为主的职业,血少攻低,杀怪升级很是艰难,多数选择这一职业的玩家都会选择依附于高攻击职业,形成固定的关系组。然后等到三十级时转生为花神,使得补血之类的增益辅助技有更大的提升空间,才能在队伍中发挥作用。韩单进游戏只为杜松,旁的一概不管,于是混混沌沌地转生成了花妖,让辅助技朝着附加被动状态的路线发展开去。   单练吧,攻击太低,弄死一个平级怪要拖着跑两分钟。组队吧,等她施毒刺、散迷烟、缚藤条的技能放完,同级别的其他玩家已经杀倒一排怪了,带着她反而影响速度。比起鸡肋职业花妖而言,更多的队伍会选择可以补血加防的花神。韩单数次求组被拒之后索性独来独往的单练,等她磨磨蹭蹭折腾到84级的时候,同时转生为花神的玩家早就迈过105级大关了。其悲摧程度可见一般。   面对一个强势的对手,自己是绝无招架之力的,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妥协,或者逃跑。   韩单丢下一句“死都不还”,便去点退出游戏的按钮。怎奈对方两道剑气丢来,打断了耗时十五秒的退出准备,也将自己再度打趴。她复活后憋屈的一拍键盘,只见屏幕静止,蹦出个“正在传送中”的提示。   她不记得自己包裹里有传送符。闷想片刻恍然大悟,之前自己加错的那个纯属浪费的技能“缩地法”——传送至随机城池,冷却时间60分钟,居然成了此刻的救命稻草。   只不过,谁来告诉她,这是哪里……   模糊的景色渐渐清晰。   她瞪圆了眼。   夜。   漆黑如渊。星沙点点。   火红色莲花如妖异的眼,在暗夜里泛出殷红的微光,一朵朵绽放在漆黑而宽大的河流里,随水而下。亭台和回廊上雕刻着蜿蜒的龙纹,而那张牙舞爪的姿态却又多了几分诡谲和狰狞。   一座乌木廊桥横跨河面,桥旁的石碑上篆刻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一步相思。   在陌生场景中失去方向的韩单迷茫的打开地图,却发现自己身处西北角的一座城池中。而地图上包围着这城的红色大陆却印着一个硕大的篆字——“魔”。   这这这……居然是魔界?   而且,这城貌似就是传闻中妖孽丛生的魔界都城——永夜?!   韩单从没来过魔都,不但是因为六界之间苛刻的等级限制以及昂贵的传送费用,还有内心里对于这个种族的排斥感。   魔族崇尚杀戮,因为他们拥有最孱弱的防御和最强大的攻击,所以当魔族出现的时候,必然是成群的。他们也是唯一不需要工具来实现飞行的种族。每一个魔族都会豢养一只鸟用来合体飞行,大多为黑羽的猛禽。   她曾参与过一场妖族与魔族的种族战。无数巨大的黑色翅膀遮天蔽日,俯冲、杀戮,带着骇人的攻击力毁灭一切,让整座城池片刻之间陷入死寂。因此在韩单眼里,他们就像是成群的乌鸦,盘旋之处漫溢着死亡的气息。   本以为永夜城能看见许多乌鸦男女,没想到此刻的魔都安静的出奇,像一座空城。不远处有飞瀑从山间坠落,山崖陡峭,悬在半空的小型浮岛和楼宇在夜幕中模糊了轮廓,各种植物发出色泽不同的微弱荧光。这样的环境设定让永夜城犹如轻纱覆面的女子,显得神秘而妖冶。   总躲在这也不是办法,自己在楚云飞的好友列表里,他查明方位迟早会追来。   韩单心中一派愁云惨淡。现在下线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再上线碰到,自己这种级别只能任他鱼肉。弃号不玩……她咬着嘴唇,好不容易把花妖练到这个级别,不玩未免太可惜了,况且还正中了某人的下怀。   查查地图,楚云飞的位置已经移动到了魔界之内,显然是冲着她来的。这下该如何是好?   韩单正着急时,看见不远处的传送门旁银光流转,出现了四个魔族。单从他们身边环绕飞舞的法器看来,这四人的级别都不低。   法器来源于对某些特定BOSS级怪物的炼化。不同的法器会为角色附加不同的属性和技能。遵循着“物以稀为贵”的金科玉律,罕见凶猛的怪物会随机掉落高品质的法器残片,收集难,炼化成功率低。通常法器的品质最直观的显示在它的发光状态上。简言之,越是光泽艳丽的法器品质越好,得到也越困难。韩单所见过的最好的法器大约就是楚云飞的“沧海泪”,有青蓝紫三色。   而眼前这四个法器无一例外的流转着至少五种颜色,看得她垂涎三尺。回头望去,自己身后飘着的灰色小葫芦越发显得无精打采起来。她沮丧道,果然还是坐井观天最幸福,没有参照物也就不需要比较,没有比较就不会自卑……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出个对策来保住性命,韩单一咬牙,向着四人的方向跑去。   忽然眼前一花,对方的四个人几乎同时消失在自己眼前。还没等她表示惊讶,只见风姿绰约的莲姬很妩媚的扬了扬衣袖,再度倒地了。   灰暗下来屏幕上相继蹦出两行字。   [系统]您被玩家[何处风流]攻击!   [系统]您被玩家[七]杀死了!   韩单掀桌怒吼:“……靠。” 第三章   3、买凶杀人靠的是钱,投怀送抱靠的是脸。   “哈。”名叫七的红瞳男子左肩上立着一只同样患红眼病的黑鸟,炫耀似的纵身跃到莲姬脑袋前方。“雪牙,你老了。”   “对于84级的小朋友,我通常不忍心动手。”站在一侧的男子手中摇着的纸扇很是显眼,搭配那一身白色古袍,多了几分行云流水般的儒雅气息,而他脸上覆着面具却让形象产生了巨大偏差。那是张纯白色的面具,没有一点纹饰,只镂空两道弯弯的黑色眼睛,貌似任何时间都含着笑意,像极了漫画里的狐面人,带了几分诡异的喜感。他肩上停着一只类似于白鸽的鸟,长长的尾羽低垂到地,仿佛一条白色的披风。   “话说,不论多高级的阴阳师在攻击上都一样废。”嘲笑的句子刚说出口,七整个人便陷入脚下突生的一片泥淖中,动弹不得。“啊啊,我开玩笑的,小夜子别生气嘛!”   对他使用“大地之牢”的是名为“月黑风高杀人夜”的阴阳师,也是造型最惊悚的一个。除了那双鬼火般的莹绿色眼睛露在外,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衣物中,肩上也没有鸟,如同一个鬼影,在夜色里甚至辨不清轮廓。听到讥笑,他幽幽的冒出一句:“比他好。”   七:“也是,连84级都秒不掉,哈。”   雪牙:“七,笑的收敛一点,不然会让人觉得你是为他比你快而羡慕嫉妒恨。”   七:“……爷是实话实说,他技术退步很多嘛。”   韩单调整视角,望向不远处一直不曾说话的那人。   是个男子。头上顶着“何处风流”几个字。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战甲。银发垂地,紫色的瞳没有焦距,肩上停着一只……那个算是鸟么?如同一小簇幽蓝色的火焰悬浮在他肩头燃烧着,只隐约看出翅膀的形状。   韩单长叹一口气。   显然,刚才他们四人都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己,并做出攻击,最快的是那个何处风流,而他却没能将自己一击打死,所以被第二快的七所杀。   狐面人问:“小妖精,你是来魔城做什么的?”   那个“小妖精”是说我吗?   韩单脑袋里浮现出青蛇和法海对视的画面来……就在她要答话的时候,却看见密语频道现出一行字。   [密语]楚云飞:你以为躲到魔城就没事了?有本事你就一辈子躲着别出来。   这算是警告还是最后通牒?你真当我韩单是Hello Kitty呢?既然你那么想要回这些钱,我还给你好了。   电脑前的女子眯起眼,咬了唇。键盘在指间发出轻响,屏幕上出现一排字。   莲姬:“我是来买凶杀人的。”   “噢?原来是客户。”七明显来了兴致。   雪牙:“夜,让小妖精起来谈吧。”说罢补充一句,“不管怎么说,让美女趴在地上真失礼。”   不分青红皂白就朝我动手难道就不失礼了吗?况且刚才你明明也有份参与吧……韩单正在腹诽,只见眼前一花,自己竟然没有掉经验的满血原地复活了[这句怪不]。果然,复活什么的,还是阴阳师最牛X。   雪牙问:“小妖精想雇什么人?”   韩单对他的问法表示迷茫,一般的雇佣不是应该问目标是谁再确定价格吗?   她想了想,答:“我要杀的是个112级的六重剑仙。”   “看来你是头一回雇佣魔族杀手。”雪牙发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免费为你介绍一下吧。我们杀人收费是以杀手的身价为计算标准的。比方说,我出手的价格是500万每次,那边的红眼病比较便宜,300万每次。至于成功率嘛,猎物如果没有在限期内被轮白,我们退还定金。所以,猎物的等级通常不是我们考虑的首要问题。”   不问对象。这种近乎狂傲的自信让韩单咂舌。   “……可是,这样不会发生价钱谈妥后,发现猎物是你朋友之类的事情吗?”   “如果出现这样的事情,为了保证信誉和确保友人安全,我们会干掉雇主灭口。”[看到这句我震撼了笑死爹了!!]   莲姬:“……”   原来如此。   “我并不想轮白他,所以能不能便宜点?”韩单讨价还价。要不要让他掉到零级无所谓,只要他的级别比自己低,就安全了吧。   雪牙:“一时心软很容易养虎为患,而且小本经营恕不还价哟。”   莲姬:“……”   奸商当道,韩单无奈,只得绞尽脑汁另寻出路。   就在这时,一旁的月黑风高杀人夜开口道:“有人靠近城门。”   “看地图上,人数不算多。”七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貌似今天是15号?”   “停战日。”月黑风高杀人夜道。   “别急着动手,也可能人家是来参观的呐。”雪牙的口气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种慵懒的味道。   韩单打开地图,果然是楚云飞的标志点出现在永夜城门边。   他居然追到这里来,而且还带了帮手。为了一百万元宝对自己真的有必要赶尽杀绝?她不清楚他这么做的原因,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今天这事儿若是不解决,恐怕以后都不得安生。   眼前这四个男人中,雪牙看起来精于算计,难以对付;何处风流攻击力如此之低,必然是个废柴;那个月黑风高杀人夜……还是算了,那装扮看得人寒毛直竖;剩下的唯有……   韩单一咬牙,从动作包里翻出那个拥抱的动作就朝着七的人物点了上去。   不料事与愿违,鼠标还未到达时七移动一步,于是扭着水蛇腰的莲姬硬生生从他身旁穿过,扑向了同在一条直线上的何处风流,一头栽在男子怀中。   大约是四人同时受惊,半天没有动静。   许久,雪牙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   月黑风高杀人夜丢出一个省略号。   七则是一个瞪圆了眼的惊讶表情。   唯独被扑的主人公何处风流没有任何表示。   画面上的莲姬妩媚动人含情脉脉,伏在何处风流胸口。而不远处就是带着一众仙族进城围剿的前夫——楚云飞。   大约是无法分析眼前这种诡异情况,他们并未贸然动手,只得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前有虎后有狼。   事已至此,韩单只得拿出偏向虎山行的勇气,硬着头皮继续用她的美人计。   莲姬:“其实我来只是想告诉你,风流,我喜欢你很久了……”   此话说完,对方全无半点动静,她顿时窘迫万分。   美人当前,难道就激不起这厮一点男子气概吗?无论怎么说,面对一个暗恋自己的女人也该勇猛的保护一下嘛……她一边为自己临场发挥的演技汗颜,一边暗骂这人如此不解风情,好容易她红着老脸投怀送抱一回,就碰上了冰山。   “怎么,离婚从我这儿骗走的一百万元宝用完了,又开始勾引人了?”楚云飞冷笑插话,更是旁敲侧击的提醒何处风流不要上当。   她正要辩白,却见一直沉默的何处风流忽然开口。   “有多喜欢?”   看见这句话,韩单愣在当场。   “不是说喜欢我吗,有多喜欢?”他再次重复。   她大囧,硬着头皮答道:“很……喜欢,我想和你在一起。”   “还有呢?”对方不依不饶。   “想陪着你走遍山河,看尽日落。”她绞尽脑汁回想看过的穷摇剧。   “继续。”   “想与你执手相伴,不离不弃。”她被自己肉麻的恨不得举鼠标自刎了。   “原来如此。”男子后退一步,莲姬的拥抱动作因为距离超出限制而失效。   两人相对而立。   她心下一沉。临时抱佛脚还要看佛心情好不好,看样子这尊佛是逗着自己玩了会儿,然后打算直接把自己丢到地狱里去了。   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看清了形式。   楚云飞上前一步笑道:“贱人,看来你的招数不太管用呢。”   话刚说完,众人都被忽然炸裂的技能光效吓了一跳。   暗夜浓重的天幕下,幽蓝色的火焰从天而降,那些火舌仿佛从地狱中伸出来的手臂,焚毁一切。万道冷焰如箭般从天而降,被冥火围困的仙族中不断有人倒地。   高举手杖吟唱着的,正是何处风流。   他的周身萦绕着黑色的雾气,而身后,是那双幽蓝色的羽翼。   那骇人的攻击值让韩单目瞪口呆。   明明刚才他连莲姬都打不死的……谁来告诉她那些密集出现的惊人暴击值是不是错觉……   才反应过来的仙族急忙投入战斗,却被鬼魅般窜入人群中的七快速击杀。合体后的七犹如一只黑色大鸟,俯冲而下,阔剑的巨大斩击形成气浪,碎金裂石。   硝烟渐散,遍地尸体。   刹那间,胜负已分。   十余人的战团全军覆没,而动手的,只有两人。   满场仙族仓皇化作银光返回复活点,包括楚云飞在内,没有一人对何处风流的那个“滚”字做出回应。   命,保住了。   “谢谢……”韩单被这忽然降临的柳暗花明弄的有些昏,急忙道谢,抬头却见那男子站在莲姬面前,紫眸潋滟,银发飞舞,邪气逼人。   相对片刻,他淡淡开口。   “你要记得一件事,是你先引诱我的。” 第四章   4、子曰:相敬如宾,必有JQ。   人一空闲的时候就容易不自觉地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比方说,即将为人夫的杜松。大约是目光跟随了他太久,发呆的时候总是能很清晰的想起他的脸,这让想用休息日来自我治愈的韩姑娘万分沮丧。   其实她算得上是个聪明人,只不过缺乏勇气,没料到感情这种东西是可亵玩不可远观的,活生生放走了一只金龟婿。于是她便投身网络,日夜颠倒的把全身心扑在网游世界里。乌龙事件后的第二天,某人看着游戏论坛里搜索出来的关于“何处风流”的帖子,傻了眼。   如果把“何”字改成“四”,才算得上名副其实。他擅长沾花惹草,身边的女人走马灯似的换了又换,从《六界》榜上有名的美女玩家到PK实力第一的女杀手,从论坛清秀佳人到某帮主的夫人,一次比一次的轰动效应强。如果用几个词来概括,此人绝对是只“滥情”、“博爱”、“喜新厌旧”的渣男。   因此,当韩单一上线就看见渣男发来的“过来”两个字,第一反应是抗拒。   [密语]莲姬:我正在做任务……   [密语]何处风流:你是想让前夫陪着做?   韩单被这句红果果的威胁砸的眼冒金星,咬牙切齿的去找他。传送到魔城的费用高的离谱,让穷惯了的莲姬很是心疼。   循着地图上的标注点找到何处风流的时候,他身旁正围着一群女人,唧唧喳喳,好不热闹。   [附近]非烟:滚开,琳琅你这个贱人。   [附近]纳兰琳琅:非洲烟,你家特省水吧?看你这不要脸的样儿,连洗脸都省了。你以为风流真的会看上你?   [附近]玉玲珑:别笑话人家了,自己那脸黑的跟翼德一样还敢把照片往论坛上放呢。   [附近]情如流水梦相思:咦,楼上三只SB女凑齐了。   [附近]紫苏:嗯,加上你刚好一桌麻将了。   ……   女人们的争吵妙趣横生,归根结底却都是为了一个何处风流。之前看他那坐怀不乱的架势,本以为他是谦谦君子,此番看来却是个花花公子。韩单一面哀叹遇人不淑一面看对骂看的不亦乐乎,直到发现一条明黄色的句子极其显眼的缓慢穿过屏幕。   [世界]何处风流:莲姬,过来。   对话栏里倏然安静下来。   韩某人顿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缓慢的朝前方移动,堪比龟速。好容易挪到他面前,系统便跳出个提示。   [系统]何处风流邀请您与之相拥,是否同意?   开玩笑吗?我要是同意了等会儿绝对会被这群仰慕你的妞儿们做成莲姬刺身沾芥末吞了。   她深呼吸,把鼠标从“是”移到“否”,利落地按下去。   几秒后,第二次邀请呈现在屏幕上,附加一条密语。   [密语]何处风流:昨天你的告白,我截图了。   [密语]莲姬:……所以呢?   [密语]何处风流:所以你的选择同时也决定了我需不需要花时间去论坛逛逛。   照他的受欢迎程度,如果那句“风流,我喜欢你很久了”出现在论坛上,追着她砍的绝对不止一个。认清形势的她哀嚎一声,无奈的点了“是”。   蓝色火焰升腾,附着在何处风流身上形成那对妖冶的翅膀。当他飞离地面的时候,韩单不由瞪大了眼。   飞行是一种能力,高度由级别高低决定。大多数飞行是到达一定级别后,依靠各种工具来完成的。比方仙族脚踏飞剑,兽族骑乘飞禽。双人飞行时,女性被男性横抱在怀里。而魔族的双人飞行则要震撼的多,他们羽翼平展,女性被男性抱住腰肢,紧贴的两人均保持着正面朝下的姿态。仿佛自己也在振翅飞翔一般,将地上景色一览无余。怪不得人人都说,要嫁就嫁魔族男,这个种族的确很拉风。   “如果现在解除相拥状态,会摔死吗?”莲姬问。   《六界》的设定较为真实,她记得上次她从某个小悬崖上一跃而下,登时趴在地上,挂了。系统给出的死因是“从高处坠落”。眼下这种高度,应该会挂才对。   何处风流并不答话,只是直直朝着天顶飞去。   那是楚云飞无法飞行的高度。   当他停住的时候,韩单只觉陷入一场幻梦。周围是极光般绚丽的世界顶端,调整视角向下看去,房屋、车马、人物都变得极为细小,隐约从远处传来丝弦和着翅膀扑打的声音。淡淡的云烟氤氲飘然,不时有飞鸟和其他玩家掠过天空,也隔着相对遥远的距离。   放眼望去,仿佛俯瞰看这一整个喧闹的尘世。   何处风流:“按住Enter键不要松开。”   这话刚一出口,韩单只见屏幕上跳出一行红字。   [系统]警告!您已解除相拥状态,正从高处坠落!   ……她无语凝噎。   下降的过程不慢也不快,依旧是正面向下,水袖被风鼓起,裙裾飞扬,模样还挺好看。   只不过,这禽兽怎么能从高空活活把她丢下来!她一个84级的花妖还没学会飞行技能,必死无疑……被人杀被怪杀也就算了,这下是活活摔死的!何处风流,老娘诅咒你吃饭噎着!上厕所憋着!睡觉噩梦着!每天被BOSSooxx一百遍啊一百遍!!!   韩单内心的小宇宙爆发了。   就在快要坠地身亡的前一瞬,她看见那团蓝色火焰俯冲而下,屏幕上闪现出一个对话框,瞬间消失。下一秒,她已然被他抱在身前,朝着上空飞去。   回魂的韩某人看了看左边的消息记录。在2秒内新增了“[系统]何处风流邀请您与之相拥”和“[系统]您同意了何处风流的相拥请求”两条。   原来,让我按住Enter键是为了这个么?   这家伙真是……   “好玩吗?”何处风流问。   “万一来不及接住怎么办?”淡定,要淡定。   “多试几次总能接住的。”   “你……”   “什么?”   “没什么……”   地图转换间,周围已然是一片冰天雪地,一个硕大的洞穴被冰雪层层覆盖,光滑的冰面形成了天然的门。洞口上方的三个篆字不难辨认。   幻雪洞。   洞中的冰折射出莹白色的光,宛若白昼。   雪牙和月黑风高杀人夜早就到了,加入队伍,正好凑满五人。她环顾四周,发现洞中安静异常,除了他们五人外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队伍]雪牙:小妖精,早。   [队伍]莲姬:早……   韩单看着窗外骄阳似火,抖抖的回一句。   [队伍]七:还不刷,夜,你的时间准不准啊?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五分钟内。   [队伍]莲姬:这是要刷boss?   [队伍]何处风流:嗯,你站到夜身边去。   就算你不嘱咐我也绝对会这么做的……韩单心道。在她的印象里,凡是快刷boss的时候都会有人一拥而上的抢,为毛这地方这么安静?   [队伍]莲姬:不会有人来抢吗?   她忍不住问。   [队伍]七:在进洞之前先干掉就好了啊。   [队伍]莲姬:……   拜托你不要用这么随意的口气说这种让人惊悚的句子行不?   [队伍]雪牙:有客人。   四人瞬间进入攻击状态。七的移动速度很快,转眼已到洞口却并未动手。   韩单觉得有些诧异,却见月黑风高杀人夜冒出一个“靠”字,便再无人搭话。   来的是一男一女。   女子一袭劲装短裙,碧蓝色的眼,淡金色长发及地。身后跟着一只吊睛白额的巨大猛虎,足有两人高,爪下生出团团白火来。韩单曾在官网上见过召唤兽的图样,这只应该比一般灵兽高出许多级别来。看样子,这个叫“牡丹望月”的女子是一个级别很高的仙族召唤师。那动人的容貌和风姿加上她的装备……韩小妞忍不住擦了擦口水。   她身旁的男子身穿黑色鎏金长袍。乌发,黑瞳,眼眸中透出森冰冷肃杀之意。背上的玄黑色古琴不时发出琴音波动,甚至让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一种静谧而森寒的气息。   他是擅用音律的强控场职业——琴师。   梦魇,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眼熟呢……韩单搜肠刮肚的想。   [队伍]雪牙:呵,真是有趣的相遇呐。   [队伍]七:要怎么办?让还是抢,夜?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别问我。   沉默一会。   [队伍]何处风流:我暂时没有为女人打架的兴趣,我们换地方。 第五章   5、演员和骗子的共性是,他们都知道自己所说的不是真相。而区别是,骗子不相信自己所说的,演员却强迫自己相信所说的。   作为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型废柴,莲姬同学是没有发言权的。既然大神们要走,她便老老实实地跟着,对于场上这种诡谲的静谧气氛不做研究。   行至洞口却见金发蓝眼的仙族美女主动迎上前来。   “好久没见了,最近总见你挂机,很忙?”牡丹望月见对方半天没有回答,她有些尴尬的继续说道,“BOSS让给你们吧,我们只是随便转转。”   [附近]何处风流:我不觉得沦落到需要别人“让”BOSS的地步。   [附近]牡丹望月: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   [附近]何处风流:期待下次再见的时候,你的用词能像你的前襟□程度一样恰到好处。[—L—真毒舌,我喜欢。]   说罢路过一旁的梦魇,径自出洞。   韩单黑线。   牡丹望月身上那套时装设计的的确有些暴露,尤其是胸前部分,露出一大片,颇引人遐思。令她不解的是,这毒舌男如果对待女人都是这种毫不留情的冰冷态度,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高级地图对于莲姬来说充满着危险。   寻得一块相对安全的区域把弱不禁风的莲姬放下,他们便开始刷怪升级。   这四人都是八重魔族,级别距离满级150差不了多少。级别高了,升级自然慢,莲小妞只围观不出力,还时常要月黑风高杀人夜分心照顾,带上她之后,升级速度更慢。蹭经验这种好事韩单从没碰上过,她一面心情激荡地看着那逐渐充满顶端的经验条,一面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   下午的阳光很是灿烂,阿洁出门上班,韩单一手托着腮,一手百无聊赖地转动鼠标滑轮,变幻着游戏屏幕的视角。   这时,世界频道忽然有人说话。   [世界]糖人街三号:号外!消息证实,何处风流又换女人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只有买卖交易吆喝声的世界频道一时间爆棚。   [世界]纸飞机:真的假的?新欢是谁?   [世界]糖人街三号:狼烟之地西南角,有兴趣的人自己去看。   [世界]我爱不爱你爱不爱我:哇哇,流血事件又要发生咯?   [世界]别打脸:这算是几角恋?啊,不对,何处风流是一脚踏几船?   [世界]妈,我冷:风流你这个禽兽,女人都被你勾引完了。爷要砍死你!   [世界]左边的左:冷兄,虽然吐槽比较不人道,不过你去只能送死……   [世界]右边的右:我只觉得择偶压力倍增……   [世界]妈,我冷:咱们仨合起来干掉他吧,也算是为本区男玩家除害了。   [世界]左边的左:呃,生命诚可贵,冷兄加油,我做你坚实的精神支柱。   [世界]忧伤不朽:求八卦!求真相!   ……   外界猜测不断,当事人却始终没有任何表示。   韩单看着勤劳打怪的三人组和站在莲姬身边蹭经验的何处风流,无语。   [队伍]七:这算什么,一次性解决?   [队伍]雪牙:一次性不太可能,这么久的孽债了。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啊啊……你是打算把我好不容易泡来的妞儿们都赶走吗?   [队伍]何处风流:下次再用我的号去干这种事,我就一次性解决了你。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   [队伍]雪牙:猜猜谁会先到,我赌一百万元宝,黑。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白。   [队伍]七:夜占优势,他的女人他清楚,我跟他一致。   [队伍]雪牙:小妖精,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参与一下?   [队伍]莲姬:……猜颜色?   就在雪牙要解释的时候,韩单被眼前忽然闪现的华光吓了一跳,何处风流身边几乎同时出现了两人。   环佩叮当,风姿绰约。两个女子。   一个是白衣翩翩的神族射手——蝴蝶兰,一个是黑衣肃杀的兽族刺客——骑士的黑玫瑰。   韩单顿悟,原来刚才他们打赌的对象是这两个女人。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靠,居然还是黑玫瑰早,看来还是她对我感情深。   [队伍]七:你美个鬼啊,输钱了。   [队伍]雪牙:胜之不武,多谢惠顾。   [队伍]七:……死财迷。   那边三人正在算账,这边莲姬身陷围攻。   骑士的黑玫瑰:“风流,你就看上这么个女人?”   蝴蝶兰:“风流哥哥,你好久都没带我刷副本了。”   骑士的黑玫瑰:“我们谈正事,你在边上装什么嗲。”   蝴蝶兰:“我叫声哥哥你就羡慕嫉妒恨了?”   骑士的黑玫瑰:“我嫉妒你长着70后的老脸,怀着90后的春心。”   蝴蝶兰:“我懒得和你吵,风流哥哥,世界上说的是真的吗?”   “嗯。”半晌,男主角终于有了反应。   韩单满头黑线。这厮想干什么……   “就凭她?”黑玫瑰一跃至莲姬身后,速度快到让韩单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然而在利刃袭来之前,黑玫瑰却被脚底泛起的层层冰霜定住,动弹不得。   调整视角向身后看去。   何处风流掌中悬浮着一团银白色的光华,泛出森白的寒气。   倏然间,刚才一直保持围观群众状的蝴蝶兰也提起弓箭,手指一弹便是六支羽箭飞来。   这么天女散花的打法显然是让她难以躲避的,韩单索性伸着脖子等死。然而那六只羽箭在空中一闪便化为轻沙弥散了。   挡在她身前的何处风流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通体莹白的剑,清透如雪,锋利凛冽。剑穗流苏飞舞,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风鼓起他的披风和白袍,行云流水的动作犹如一场绝美的舞蹈。剑穗淡金、长袍月白、披风玄黑。三种颜色在举手投足间渲染流淌,融为一体,风华卓然。   看着屏幕上毫发无损的莲姬,以及被定身的两个女子,韩单长出了口气。   命是保住了,但是这个男人……   她可以确定,刚才何处风流所用技能是人族舞者的剑舞技——“幻梦浮生”。这是舞者所特有的一个极其BT的强制定身技能,附加缴械和疲惫效果。   而之前他定住玫瑰小姐的,却是雪妖的专属技能——冰凝。回想起第一次相遇时他吟唱时的姿态,分明是法师才对!   韩单挠挠头,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设置为保密的职业属性应该就是传说中《六界》里的“机缘类职业”——移魂师。   机缘类职业出现的概率很小,它是由普通职业通过完成某些特定的隐藏任务触发职业转化的。除了人品和运气之外,能完成转化任务的都是精英翘楚,所以现存的几位都成了传说。   “风流哥哥!你以前从来都没和我动过手……”一边是蝴蝶兰的泫然欲泣。   “贱人,别让我看见你落单,迟早轮白了你!”一边是黑玫瑰的怒火中烧。   这年头,活着真艰难呐。某人无语望天。   从种种表象看来,韩单隐约明白了个大概。眼前这两个妞一个性格火爆,一个柔情万种,而且都对这只风流男含情脉脉。而直到此刻,那男人除了一句“嗯”外,始终保持缄默。虽然她早已猜到何处风流带她在身边不会这么单纯,却不想他居然会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两大美人,甚至一众花痴女们嫉恨的对象。   但眼下她不敢丢下一句“我不是”然后潇洒离开。先有前夫翻脸追杀,后有女人争风吃醋,一旦离开何处风流的庇护就等于死。   韩单苦笑。这花花公子倒真是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何处风流是要利用她挡了那些莺莺燕燕的桃花。可他却始终不开口点破,只摆出一副请君入瓮的架势,逼她就范。   棋下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了反悔的余地。   韩单悔不当初,恨自己怎么招惹了这么一只妖孽。但既然已经趟进这浑水里,索性配合他做唱戏,也好耳根清净。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被威胁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要做戏,就做的敬业,做的深入,做的以假乱真。最好是一击即中,永绝后患。   于是她一咬牙,一闭眼,拿出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打出一行字。   莲姬:“夫君,有人说要轮白我……”   这一句妩媚丛生、妖孽万状的“夫君”出口,不但成功雷倒众生,连韩单自己都外焦里嫩,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未料那人回答得很是淡定。   “娘子别怕,为夫保护你。” 第六章   6、在要钱还是要命这个问题上,我希望留下我的钱,带走别人的命。   在《六界》里,移魂师是特别的存在。   如果说其他职业是各种水果,移魂师就是只水果拼盘。它是所有职业中自身属性最平庸的,也是专属技能最少的。   移魂师只有一个技能——“转魄移魂”。瞬发,技能持续时间5分钟,属性值回复时间10分钟。在短时间内,以某项属性全部转移为触发该技能条件。触发后选择获得任意职业该级别全部技能。举例来说,把原本45点的力量值清零,转移到原本50点的智力值上,使其变成95点。然后选择与智力值密切相关的法师、医者等职业便会具有更强大的威力。但95点智力值会在5分钟内不断减少,直至回复50点,而10分钟内力量值仍然为0。   这样的设计决定了其练级时优势不强,PK时操作难度大,等待属性值恢复时自保能力弱,存在属性点分配方式的极大争议等一系列挑战,所以选择这种机缘职业的玩家屈指可数。   然而,所有前期付出的心血和经历的艰苦都在后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在PK和暗杀的高手榜单上,移魂师无疑是最抢眼的,当PK对象是一个高等级移魂师的时候,相当于至少面对着三种不同职业的强大攻击。   本区第一移魂师何处风流最出名的,并不因为他在PK榜上的高胜率,而是因为他的风流债和桃花运。据说,他榜上的47次PK绝大多数都是被男人寻仇。   理由归根结底是因为女人。   很多女性玩家倾向于依附级别高、装备好、实力强的所谓“大神”级男性玩家,形成网络情侣关系。何处风流无疑是其中含金量颇高的一只。他有风度而不吝啬,有内涵而不狂妄,对送上门来的猎物来者不拒。当“骑士的黑玫瑰”这个名字和他摆在一起出现的时候,众人以为这个倾倒英雄无数的小辣椒会是浪子终结者,不料没过几日,他便与温婉动人的“蝴蝶兰”出双入对。于是,两朵娇花为一只闷骚男撕破脸皮大打出手,惹碎了多少男人心。   只不过暧昧归暧昧,最终也没见他正式称呼过谁“娘子”。   眼下这一句“娘子别怕”,登时让场上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只见黑玫瑰小姐狠狠丢下一句“你别后悔!”一阵烟去了。韩单正在揣度这个“你”是不是指自己的时候,蝴蝶兰开口道:“风流哥哥喜欢她?”   何处风流:“嗯。”   蝴蝶兰:“你们要结婚吗?”   何处风流:“嗯。”   韩单打了个颤。谁要和谁结婚?   蝴蝶兰:“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我祝福你们。”   何处风流:“谢谢。”   看着蝴蝶兰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韩单不由感慨万分。为这两个受蒙骗的可怜姑娘,也为前景一片黯淡的自己……   队伍里,正展开热烈的讨论。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要结婚?   [队伍]七:什么时候办?   [队伍]雪牙:据说你结婚代表着男性玩家的福音的到来。   [队伍]莲姬:……我想确定一下,你们说的那个主题与我无关。   [队伍]七:你觉得除了你,还有谁能和他结婚?   [队伍]莲姬:你们谁都行,我不歧视好基友。   [队伍]何处风流:明天晚上九点,你在线吗?   在又怎样?   给你做了挡箭牌不算,还要被逼婚吗?   虽说某人算是尊金光闪闪的大神,不过结婚这档子事好歹也是两个人的活,怎么就没人问问她的意见?好像这帮人知道自己铁定不会有异议一般。   大神有什么了不起,可以当饭吃吗?   韩小妞不忿,手指飞快的打出一堆字。   [队伍]莲姬:之前你救我一命,刚才我帮你赶走两个妞,算扯平了。不打扰你们商讨结婚大事,我先走一步,拜拜。   说罢退出队伍,用回城术返回妖族主城——天香城。   狼烟之地,砍怪的四人。   [队伍]七:哈,逃了哟。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刚才那种口气是求婚还是约人决斗?好不容易经营成万人迷的一个号,让你糟蹋了……   [队伍]雪牙: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放生吗?   流光飞舞,身形巨大的沙兽在一串炫目的斩击后轰然倒地。   苍茫大漠中风卷黄沙,尘嚣飞扬。   幽蓝色的翅膀在身后展开,冲天而上。   一个微笑的表情和那句话一起出现在队伍频道的对话栏里。   “逃无可逃的话,自然会回来。”   望着何处风流消失在远处的身影,依旧在原地的几人沉默片刻。   “喂,我眼花了吗,他居然用了表情?还是笑的!”七碎碎念,“这是要走卖萌路线吗?”   “呵。”雪牙轻笑。   月黑风高杀人夜:“你还笑的出来。”   “越来越有趣了。”狐面人轻摇纸扇,“有人认真了呢。”   “比起升级什么的,我更喜欢看热闹。”七抖出翅膀。   “你终于有个像样的提议了。”有人附和。   转瞬间,黄沙之上除了咆哮的沙怪,一无人踪。   果然还是自己做任务来的踏实。   从钱庄胖掌柜处接了任务,莲姬便召唤出系统发给新手的黑色小毛驴一颠一颠地去给城郊十里坡的钱夫人送信。   送信任务耗时较长,奖励也不算多,因此许多玩家并不愿在这上面花时间。对于打死只普通怪都要拖很久且费药的莲姬来说,是简单又有钱赚的任务,因此每日必做。   天香城外绿草茵茵,鸟语花香,一派平和景象。   韩单怀着春游的心情纵驴向前,直到看清眼前那几个身披战甲的人脑袋上的名字。   出城做任务的花妖遇到了在城门外徘徊的白衣剑仙,这样的画面如果被那只以狗血为乐的墨青城[哈!哈!哈哈哈哈………………]看见,定然会YY出一段烂白的爱情桥段。只可惜,主角是离异后财产交割不清的莲姬和楚云飞,配角是男人身后一众欲上前把女一号拍扁的仙族们。   韩单顿时仰天长叹,婚姻不但是爱情的坟墓,还有可能让自己尸骨无存。   天香城是安全区域,回城技能正在冷却,此刻她没有把握在这些人追上自己之前逃进城。   她猜到自己“单飞”后总会遭遇些不测,却没想到不测来的这么快。看着楚云飞一派布好天罗地网守株待兔的架势,韩单迅速把鼠标移动到“退出游戏”的图标上。   今天躲下线,明天怎么办?她考虑到这个问题,迟疑了。把该死的100万还给渣男算了,可他如果收了钱又跑来追杀怎么办?   考虑再三,骑在驴上的红衣女子开了口。   [附近]莲姬:楚云飞,这一百万我可以还给你,但是你要在世界上保证从今天开始不找我麻烦。   [附近]楚云飞:虽然说一百万买你的贱命贵了点,不过我倒是很乐于看见你删号走人。   [附近]莲姬:你是非要赶尽杀绝?   她恼怒万分,却久久不见对方回应。   一众仙族也没了动静,只站在原地并不动手。这让她有些迷惑。   不经意瞥见小地图上,自己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红色的点。她调整视角,向后看去。   天香城楼青藤密布的巨大门洞内投下阴影。而城外,金色的阳光弥散在天地间,如蝴蝶轻柔的翅膀。   在城门下,光与暗交界的边缘,一个人悬空而立。   他的面容在光影变幻间苍白而妖冶,紫色的瞳泛出星点冰蓝。   唇角平展,双眸低垂,始终是看不出喜怒的冰冷表情。   束不住的银发丝缕飘散,黑色的袍在风中猎猎,边缘舒展出如海浪般的曲线。   身后是那双带着诡秘气息的幽蓝色翅膀,似焚烧,如毁灭。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仙族们在忌惮什么。而那人却只是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没有任何动作。   三方静止。   如果视野可以调整到足够宽广,能够俯瞰这一整块土地,现在的情况一定很有趣。   前面是目标明确但举棋不定却又随时可能动手的仙族;后面是心思难测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却始终不动声色的何处风流;中间是宛若热狗里那根被烤焦了的香肠的自己。   太过诡异的沉默让人觉得过分压抑。   她叹口气。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形势下出现却不出手,只有一个理由——他在等。   等她求助。   等她妥协。   等她寻求庇护。   等她心甘情愿。   这厮的做事风格还真是欠扁。   屏幕上跳出何处风流的密语——“还不过来?”   韩单咬牙,连说话的语气也很欠扁……   [密语]莲姬:你是要让我“过”到哪儿去?   [密语]何处风流:如果你除了到我身边来,还有别的路可以走的话,请随意。   韩单轻蔑的“切”了一声,嘟囔道:“我还可以弃号或者不玩这破游戏……”   说归说,《六界》算是她玩的比较顺手的网游了,让她弃号根本舍不得。毕竟,对她而言,把升级难出名了的花妖练到这个级别,已经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了。   骑虎难下。   [密语]莲姬:你是真要和我结婚?   [密语]何处风流:你对我哪儿不满意?   这个问题让韩单一怔。   除了性情稍微阴晴不定一些,身边暧昧不清的女人多了一些,他应该算是尊含金量很高的大神,可是……   [密语]莲姬:我没有什么可不满的,只不过风流公子娶妻,应征者应该从魔城排到神城了,何必找我。   这两个城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直线距离最远。   [密语]何处风流:你不是想和我在一起吗?我成全你。   韩单囧成烧饼脸。   大约是被这长长的僵持惹毛了,前方有仙族在试探性的驱马往前。此时,莲姬已经基本落入了他们的攻击范围。何处风流却依旧停留在原地,没有任何要出手相帮的意思。   她气结。这家伙摆明了趁火打劫,想逼自己跟他结婚。而眼下形势紧迫,能保住她不被轮白的,只有身后这个妖孽。   她不得不做个决定。   [密语]何处风流:聘礼和婚礼的档次绝不会低于一般,婚姻期间我对你有保护义务。而且,除了游戏,我不会和你产生任何现实联系。   [密语]莲姬:条件呢?   [密语]何处风流:婚姻关系必须保持到我同意结束为止。   看见他的保证,韩单反而踏实起来。网婚什么的,对她来说本来就是海外仙山,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最怕遇见那种不断打听手机号,要求视频的男人。   这场交易,怎么看起来,都是自己赚了呐。   此时,楚云飞手中暴涨的剑气突然消散,而气焰嚣张涌上前来的仙族也不约而同的停了步。   只因一句话。   场中,女子策驴转过身去,青丝在微风中拂起,朱红色的裙袂飞扬招展如蝶舞。   她风情万种的开口。   “夫君,你胖的被城门卡住了吗?” 第七章   7、调情和情调的区别在于,你愿不愿意砸钱。   在网游里,悲摧的事有很多,比方说,顶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把BOSS级妖怪砍到还有一点血的时候自己挂了;比方说,辛辛苦苦砸钱追来一个传说美人,一视频,发现对方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比方说,千辛万苦磨BOSS掉出个高属性武器,卡掉线了。再比方说,堵在城门外蹲点正好逮住追杀对象,却不能扑上去动手。   韩单觉得,此时的楚云飞很让人同情。她天生是个不惹事的性子,不过狐假虎威这种事情,总是很让人心情愉悦的。   于是,魔城门外,莲姬骑着驴大摇大摆地在一众仙族中安然无恙的穿行,身后跟着一只蓝翅膀鸟人,还有三只赶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在楚云飞面前晃悠一圈,停住,慢悠悠地打出一排字。   莲姬:“夫君,我前夫上门来讨分手费了。”   一时间,众人黑线。这一问让楚云飞动手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定在原地。   [密语]雪牙:哈,未过门娘子的情债,你还是不还?   [密语]何处风流:凭她那点小算计也想让我做冤大头?   [密语]雪牙:啧啧,给女人花钱你一向不吝啬,今天倒是小气的很。   [密语]何处风流:因人而异。   “既然是娘子的债,为夫责无旁贷。今晚八点我在魔城等他来取,过期不候。”蓝翅膀鸟人的回答显得很大度。   禽兽……韩单腹诽,明明一毛不拔还要冠冕堂皇的唱高调。   每月15号是各种族之间公约的停战日。而当初设定停战日是为了一个原因——那就是全体玩家可以在不被恶意PK的前提下安心为16号晚上的城战做准备。于是,16号晚上八点=城战时间=杀人不红名=高额荣誉奖励=魔族的屠杀节日=鬼才会敢去要钱……   楚云飞的脸上挂不住,一道白光回了城。一众仙族见事主跑了,纷纷作鸟兽散。   “走吧。”莲姬转身往天香城里走。   “去哪?”何处风流问。   “结婚不是该去找月老吗?”   “你和那人结的时候也是这么速战速决?”他问。   “嗯。婚前我们是路人甲和乙。”   对话终止,组队邀请和相拥邀请同时闪烁起来。   本以为是带她去月老那儿办手续,却见男子抱她掠过天际,向着离天香城越来越远的地方飞去。   何处风流的飞行速度很快,踹人的速度更快。在七的那句“你两去哪”闪现2秒内,他就被踹出了队伍,接着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呃,雪牙是即刻主动退队的,他果然是个智慧型的……大脑回路形状奇特的韩某人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队伍里就剩下两个人。   队长何处风流和队员莲姬。   当他毫不停顿地抱着她飞过那个像七彩琉璃一样的副本入口时,屏幕上出现的场景让她眼前一亮。   那座浮空的巨大岛屿,犹如用水晶雕塑一般散发出莹润的光。岛上云雾缭绕的山峰和坠入深潭的飞瀑,苍翠欲滴的植物,亦真亦幻的彩虹,飞鸟掠过天空,白色的鹿群窜过草地。   这种高级副本韩单从没来过。她一边擦擦口水,一边怨恨起游戏场景设计师来。凭什么高级副本做的这么漂亮,而自己能去的那些副本就黑洞洞阴森森的,这是严重的等级歧视!   见那人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韩单忍不住问:“来这儿做什么?”   在山泉边将她放下的何处风流收了翅膀,与她相对而立。   “为了避免今后你用‘路人甲和乙’来描述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决定在婚前先培养感情。”   “……”韩单几欲吐血,正要打字却见靠近身边的一只落单白鹿忽然间泛出红光,接着前肢离地,躯干直立起来,上半身顿时成了庞大的肌肉男状。   这变化发生的太突然也太快,着实吓了韩单一跳,直到看清鹿头上显示出的“狂暴鹿妖(138级)”字样才反应过来,这鹿居然是副本里的怪物……   被它啃到焉有命在?   她鼠标狂点,莲姬跌跌撞撞地慌乱奔逃。   “不试试你的‘魅惑’?”那人袖手旁观了一会儿,出声提点。   韩单将信将疑点了“魅惑之舞”。在莲姬美人的华丽舞步中,一个大大的“MISS”在鹿妖脑袋上华丽闪现。   “果然没用。”何处风流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闪身向前,手中的武器不知何时换为一条银色藤鞭。“看好了,魅惑之舞应该是这样的。”只见他周身萦绕七彩流光,手中银鞭舞若游龙。带着男性角色的刚毅和利落,有一种刚柔相济的美感。   当银光缭绕在那只鹿妖身上时,它顿时失了神般停住脚步,随即转身扑向不远处的另一只鹿,顿时两只怪物纠缠在一处,相互撕咬直到其中一只倒地。   “它居然会攻击同类?”韩单目瞪口呆。   何处风流:“你仔细看过你的技能列表吗?”   莲姬:“没有……”   何处风流:“那么,选这个职业纯粹是因为它够诱人?”   除去某些需要花费RMB购买的时装,花妖是所有女性角色中服装最暴露的。   莲姬:“……鬼才因为这种原因。”   何处风流转移了话题:“后期的魅惑之舞不但可以驱使怪物攻击同类,还可以给他附加暴怒、狂躁的激励状态,并且一定几率有让怪物为你舍身的能力。”   莲姬:“什么是舍身?”   何处风流:“受到魅惑的怪物在花妖血量低于20%时会自爆为你回血。”   莲姬:“……”   为毛她从来不知道魅惑还可以用成这样?   “鹿妖的抗魅惑能力很低,所以比较容易得手。而玩家的装备上也通常不会特意镶嵌有魅惑抗性的宝石,这就为擅长此道花妖提供了一种发展空间。”风流君循循善诱。   莲姬:“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的魅惑术用得好,下次就不用逃的那么仓皇?”   “看来你还不算很笨。”男人评价。   [系统]玩家何处风流请求与您交易。   韩单看着那些炼化很高的花妖极品装备和一堆返生丸、洗点符、双倍经验丹之类的RMB道具咽了咽口水,点了取消交易。   “洗点符我自己买,其他的暂时不需要。”   何处风流:“看在你喜欢我这么久的份上,这些就算作聘礼的一部分。”   这厮到底是要把那句“喜欢”用来揶揄她多久?韩单几欲挠墙,于是黑着脸本着不拿白不拿的精神照单全收。   他看着包裹里多出来的50颗叫做“银莲花种子”的东西,问:“这算是嫁妆吗?”   “俗话说拿人手短,我也没什么可送你的,这个拿去玩玩好了……”她难得大方。   花朵种子是从妖族的一项专有技能——“凝魂”中产生。双击“唤醒”后会出现一只幼小的花灵围绕在身旁,30秒后消失,属于消耗品。根据花朵种类和制作者级别的不同,它们会对召唤者产生各种不同的增益类效果,但效果不可叠加且增加值比起医者的BUFF微乎其微。因此,浪费技能点去学这项技能的人很少。   何处风流唤出一只,那短手短脚胖乎乎的小东西头上顶着帽子般的银色莲花精灵般绕着他转圈,身后还拖出一道银色的光晕。   [系统][银莲花]花灵为你增加10点防御值,持续15分钟。   何处风流:“挺有趣。”   总觉得很不搭呐,这个看起来一派肃杀的男人和那个圆滚滚的可爱小玩意儿。韩单忍不住笑。   “把洗点符用了吧,我教你加点。”溪畔,他揽着她背靠桃树席地而坐,清风缭绕水声潺潺,桃花纷飞如雨,落满一地。偶有飞鸟掠空而过,留下一串清脆鸣声。   “这么一来,凝魂就不能用了。”她一脸遗憾,“魅惑真的要点满?”   “点满之后去引一只鹿来试试。”他起身,武器从藤鞭换到匕首,最后还是握了把法杖在手上。   韩单黑线,这厮到底随身带着多少装备?那些装备件件都打造得人神共愤,到底砸了多少钱?还有,他的包裹到底有多大?   看见狂暴鹿妖冲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免不了紧张,手忙脚乱地看着一堆技能不知道先用什么好。   “先幻魂,再魅惑,然后枷锁。”某人现场指导。   完全不熟练的韩单把视线从快捷栏处移开,却发现鹿妖已近在咫尺。   “吾命休矣”几个大字在脑海浮现的同时,一阵狂风将鹿妖绊住。   “有我在,别慌。”他手举法杖站在她身后。   一次又一次的练习,从刚开始的不知所措到逐渐熟练,韩单学的很快。就138级的怪物而言,鹿妖的抗魅惑能力确实很低,连莲姬这种小花妖的魅惑术都能达到将近40%的成功率。尽管她没有能力杀掉其中的任何一只,却可以在不断的练习中习得如何逃生。   何处风流的移魂术进入冷却时间时,两人原地休息。   “如果现在我攻击你会怎么样?”她问。毕竟,刚才他已经耗空了力量、敏捷、体质三种能力来维持法师的智慧力。   “你可以试试。”   韩单改了PK模式,然后操纵莲姬拿手中的藤鞭抽了他一下,只见对方脑袋上悠悠地冒出一个-500,血条骤减三分之一。   果然……移魂师也不是万能的。对于在此刻穿着顶级衣服还是脆弱得一塌糊涂的何处风流而言,如果遭到围攻,绝对无力自保。这也就是为什么移魂师都需要一群亲密无间的队友,是协作,也是庇护。   莲姬:“= =再抽两下你就挂了。”   何处风流:“你舍得?” 第八章   8、相亲是一件遭遇爱情的小概率事件。   阿洁回公寓见韩某人正一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摇头道:“你这是要彻底融入宅女队伍,还是打算投身网恋?”   保持着蒙娜丽莎般微笑的韩单缓缓回头:“今日天降横财,本宫心情愉悦,不和你这小妞一般见识。”   “横财?”阿洁凑上前。   只见屏幕上一个高大英武的黑衣男子剑走游龙,砍倒妖怪无数。莲姬尾随其后,迅速在尸体边捡起怪物掉落的各种财物,然后不时随地丢出几件来。   “这是在干嘛?”   “蹭经验外加敛财。”某人脸皮厚若砖墙。   “我看见了,只不过你丢出来的是什么?”   “包裹里堆满了,只能比较之后把价钱低的再丢出来。”她万分可惜的叹口气。   阿洁飞过一个“瞧你那点出息”的鄙视眼神,随即眯着眼道,“怎么,今儿你家老佛爷慈悲为怀赦免你了?”   电脑前的人悠悠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眨眨眼,旋即忽然变了脸色,嗖的从椅子上跳起扑向床边。   “三十七个未接来电……”韩单捧着那只静音后被遗忘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欲哭无泪。   “啊,貌似就快六点了呐。”阿洁悠然抿一口茶。   韩单叹口气,按下回拨键,几乎同时便听见手机那边传来一句声音达到扩音外放效果的“死丫头”,那绝对是需要用一排感叹号来加重语气的称呼,她意料之中般迅速把手机从耳朵旁移开。   阿洁在一旁捂着嘴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大段的唠叨加数落过后,韩单弱弱的冒出一句:“妈,我刚真的没听到手机响……”   “我看你就是成心的。你是要折腾死我才罢休。”   “说什么呢妈,我哪儿折腾你了……”   “不折腾?上次那个大学老师人多好,结果你套着T恤踏着人字拖去的。还有上上次……”   “妈,你怎么又翻出这些旧事来唠叨。”   “我可警告你,这次的小伙子是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人精明,样子也不错。你要是再出什么鬼点子,我就把你的工资卡、信用卡统统没收,然后再把唐伯虎送给小衡!”韩妈妈下最后通牒。   “……我去,我去还不成吗?”某人被迫妥协。   “六点半,青雅咖啡,312包厢,准时到场。”老佛爷最后通牒。   她口中的唐伯虎是一只意气风发的白猫。平日里一副唯我独尊高高在上的傲娇样儿,喜欢趴在沙发上看电视,除了韩单,谁碰挠谁。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能让它灰溜溜避之不及的,就是韩单六岁半的小侄儿——况衡。某次沙发之争,唐伯虎非但没有挠到他,反而被他用布袋套住从尾巴上硬生生拔下来好大一簇白毛之后,只要听到他的脚步声,唐伯虎就迅速弓身跳起,消失在客厅的某个角落。虽然这猫是个别扭性格,韩单却一味宠着它,让她送人是一万个不愿意的,更别说送给况衡这个小魔星。   只为爱屋及乌。   某次算不得约会的巧遇,韩单看见杜松捧着猫粮到一家流浪猫之家,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帮忙救助这些小动物。他逗猫逗得愉快,她看他看得入神。他一回头,她脸一红,当下就领养了一只回去,便是这只欺软怕硬的唐伯虎。最初或许是为了给两人找些共同话题,后来却渐渐喜欢上这只古怪又可爱的小家伙,看着它的时候,总能想起杜松温和的眼神。一人一猫形影不离,要不是阿洁对动物毛发过敏,她早就把唐伯虎带到小公寓来了。   韩单看了看表,时针已经偏过了五点,她留了一句“我有事,先下了”便迅速下线,套上外衣,梳了梳头发,顶着一张素颜,匆匆忙忙的踩着小高跟出门。穿过两条街,直奔某高层住宅11楼。   “……小单?”开门的女子看见她在这个时间出现有些诧异,忙把她让进来,“吃饭了没?和我们一起吃点吧。”   “慧凝姐,我不吃了。呃,那个,小衡在不在?”她四处张望。   “单单阿姨[望天。我现在都被人叫阿姨了……捂胸口。]。”叼着一只水饺的况衡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仰着头冲她眨眼睛。   某人笑容可掬的牵起男孩软软的小手:“小衡,阿姨带你去吃牛排好不好?”   “好!”童音软糯糯的。   “你这丫头,”系着围裙的慧凝伸指在她额头上一点,“又打什么鬼主意?”   她嘿嘿两声,“一会儿我就把他送回来。”说罢牵着小男孩就跑。   出租车上。   司机听见后座上的一大一小对话如下。   “小衡,棒棒糖好不好吃?”   “好吃。”   “今天阿姨要去参加一个活动,需要小衡帮个小忙,然后就有牛排吃了哟。”   “是要让我去帮你骗钱吗?”   “不是……”   “阿姨,我不做出卖色相的事。”   “……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   “XXTV的骗术大揭秘。”   喂喂,到底是谁给他看这种电视的。   “小衡乖,等会不叫我阿姨,叫我‘妈妈’,好不好?”   “可是,阿姨是阿姨,妈妈是妈妈。”   “阿姨在今天暂时扮演一下你妈妈,假装的哟。”   “阿姨,我那天在东成百货看见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机器人呐。”   你摆明了这是红果果的敲诈!这孩子到底随谁?!   “等会阿姨就给你买。”憋屈的某人。   “我现在觉得阿姨有点像妈妈了。”   “……”臭小鬼!   “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咖啡厅,那里还有一个叔叔。”   “噢,那我是在阿姨和叔叔开始活动之前,还是之后叫‘妈妈’?”   “……”韩单顶着司机复杂的目光满头黑线言语不能。   服务生推开包间门的一瞬,韩单有一种错觉。桌边那个用修长胳膊撑着脑袋的男子侧影,在柔和的灯光下,与杜松如此相似。   或许是因为自己与他相处的画面大多都只能看见侧影。所以在明知无望的那些被称为“以后”的时光里,总是不断的捕捉到那么多的似曾相识。   男子转过脸来。   于是,心跳不觉漏了一拍,却在他看向自己的那一刻突然收紧。刚刚充满温情的回忆画面被硬生生的打破,甚至是在脑袋里浮现出的,那些用来形容男子外貌的褒义词也被人为地压了下去。   他们太不同。   如果杜松是温和的流水,那么这个男子就像是露出尖锐的冰川。   他的眸子很黑,像是让人失去方向的浓重夜色。   在公司里时常可以看见这样的眼神。它们是锋利而冷漠的,仿若能刺破一切表象看透你的薄弱;它们是倨傲而桀骜的,包含着居高临下的气势将一切握在掌中;他们是精明而冷静的,拥有着算尽机关追求利益的本能。他们属于被称为精英的那一类人。   对于韩单来说,这样的眼神太过危险,让她不自觉的想要远离。   既然如此,速战速决。   她从身后拖出那只嘴巴里塞着棒棒糖的小家伙,挤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向男子颔首道:“你好。”   男子淡淡地望着她,并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完全没有请她坐下的意思。   什么“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什么“人精明,样子也不错”,明明就是个连基本礼貌都不懂得自大狂,而且,对待女士的这种态度,完全就不像个绅士。她腹诽。   “我叫韩单。”她开门见山,“请问先生贵姓?”   沉默了好一会,只见那人答道:“沈。”   “我不知道介绍人之前跟沈先生说了什么,但既然今天来相亲,咳,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我的真实情况还是要和您说清楚。”韩单眯着眼,清了清喉咙,“这是我儿子,小衡。”说罢一把拉过那个正要对桌上蝴蝶兰盆栽下毒手的白胖小子,抖了抖:“小衡,叫叔叔。”   “哼。”那小子咕噜噜冲男子翻个白眼,一派骄横跋扈的架势,配合的天衣无缝。   “年轻的时候一时冲动,婚未成却添了个孩子。我相亲了许多次都不成,主要是顾及到小衡的幸福,想替他寻个好父亲。”她假作哀伤乘热打铁,“这孩子被我娇惯坏了,总是和人处不好关系。”   未婚妈妈外加一个难缠的小鬼,我就不信你不落荒而逃。韩单心中暗笑。   他的目光从毛头小子移回她身上,停顿片刻。脸上似乎浮上一点笑意,他环臂向后靠在沙发背上,语速缓慢地问:“所以?”   “沈先生难道不介意?”看见对方完全不动声色的表现,她心中不由充满恶作剧失败的挫败感。   男子淡笑,正要开口,却听敲门声响起,服务生推开门道,“先生,您的客人。”   一位身材高挑的长发美女走了进来,红色的细长高跟踏在木地板上,噔噔作响。   韩单侧脸看去,不由一惊。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薇薇安。”   女子看见她,脸上也是一僵,疑惑地望向坐在对面的男子,随即换上笑脸道:“沈总,看来我来早了。”接着转向她,“韩单,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韩单一看见这个外号“周扒皮”的行政主管周维安就浑身紧张,急忙敷衍。   她很是迷茫。   这男人和周维安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在相亲的时候出现?如果她是他的旧爱,自己会不会有麻烦?   一连串的问号在脑袋里盘旋。   虽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直觉明显的拉起警报——此地不宜久留。   手机响起的很是时候,韩单迅速的接起来,只听妹妹韩双的声音传来:“姐,你又跑哪儿去了,相亲的那个男人打电话来说你还没出现,老妈说你5分钟内不去她就炖了唐伯虎熬汤呐……”   她按掉电话,怔怔地看了看对面的男人,接着瞅了眼桌上的服务铃,上面标注着的包厢号清晰可见。   213。后面还有一个小括号VIP。   ——五点半,青雅咖啡,312包厢,准时到场。老佛爷的指令萦绕耳旁。   匆匆忙忙,竟然记错了包厢号。   如果对面坐的人是自己,看见一个拖着小油瓶冲进来自我介绍求相亲的人,恐怕早就笑趴了,此人能安静地待到现在实属给足了自己面子。   偏偏现在还来了熟人。   韩单只觉脑缺氧,顿时眼前一片黑,恨不得昏死过去。乘事态还没有进一步扩大,她必须尽快收拾残局。   “那个,我忽然想起来今天还有点事……沈先生,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说完利落的牵着装问题儿童的小衡起身,索性将错就错演下去。反正茫茫人海,再会无期。   “妈妈,我们去买机器人吗?”稚嫩的童声在安静的包厢里显得十分清脆。   未婚得子之名彻底坐实的韩某人顶着周维安惊讶的眼神虎躯一震,圆满了。 第九章   9、人生如戏,与日俱增的,除了年龄,还有演技。   312包厢内。   当坐在对面的方脸正装男人走出门接电话的时候,韩单幽幽的叹口气。   “单单阿姨……”白胖小子把啃牛排的小油嘴凑上来,轻声细语道,“商店快关门了。”   “放心,我猜这人回来之后不到五分钟肯定要走。”   “为什么?”好奇宝宝眨眼。   “因为——他有急事!”   现实往往残酷,在牵线人口中听到的必然是个贤良淑德聪明能干的外企女职员,结果却一个带着孩子的未婚妈妈。这男人刚才离开的时候面色已然不善,接下来不过是礼节性的敷衍。   果不其然,方脸男子再度进门,很是诚恳的致歉道:“韩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公司出了点小状况,我得赶回去处理。”   “哇,妈妈预测的真准,这个叔叔果然有急事。”看见某难缠小鬼用崇拜的眼神望着自己吐槽,韩单满头黑线。“您忙您忙……”她作善解人意状含笑起身。   那男子被小衡的话一哽,讪笑两声:“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帐我已经结了,我们有空再联系。”   连联系方式都没要去,那句“再联系”也不过白白一说。韩单低头淡笑:“好。”   所谓相亲,便是这么一回事情。由人搭桥,两方座谈,几番审视,继而作别。若是合了意,便再耗费些时间心思培养些亲密,若不合意,连姓名样貌通通忘了,再见也是路人甲乙。   买了玩具,送白胖小子到家门口。这小家伙神神秘秘地凑到耳边,说:“单单阿姨,我觉得还是前一个叔叔长的顺眼。”   韩单无语凝噎,匆忙将他塞进门去。   踱回小公寓,一开门,只见一张惨白的鬼脸,吓得她倒退一步。   “以后做了面膜别凑到门边来,你想吓死人?!”辨认出此无面人是阿洁后,韩单冲她翻个白眼。   这妞一改往日敷面膜绝不说话的做派,神秘兮兮的冒出一句:“刚刚得到的消息,KL要变天了!”   韩单皱眉:“要裁员了?”   “……不是。”   “要减工资?”   “也不是……”   “那变吧。”某人利落干脆的表示对这一消息失去兴趣,趴在电脑前继续投身网络游戏的大业,硬生生地打击了对方的倾诉欲。阿洁心理失衡,于是找根刺戳她痛处:“今儿的相亲有成果吗?”   “有。”   “真的?”万年铁树居然要开花。   “我体验到了单亲妈妈的情路艰辛。”   果然,希望什么的,都是浮云吧。阿洁无奈:“……你猜你家老佛爷知道之后会有什么结果?”   “所以,恐怕我还要在你这儿打扰一段时间呐。”某人厚颜无耻。   “趁早给我搬走,老娘看见你就想踩扁。”阿洁彻底抛弃贤淑伪装,露出泼妇嘴脸,狠狠批斗她的老赖行为。   韩单咧嘴,充耳不闻,任凭她在耳旁聒噪。   《六界》里很是热闹。   与每周一次的帮派战不同,这种大规模的种族战进行频率……和大姨夫他老婆光顾的频率一致,除去战功可换取丰厚的奖励和拉风的称号之外,还是个人展现风采、种族之间比拼实力的角斗场,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妖族一向比较低调,偏安一隅,与相邻的神族的联盟关系保持了很长时间,前不久神族族长退了位,好战激进份子宣布掌权,挑起的战争不断。使得妖族同盟身陷其中不胜其烦,黑猫不睡顺应民意要求终止盟约,结果神族索性撕破脸,乘妖族战备不充分,下了战书。   韩单上线的时候,神族已经兵临城外。   对于莲姬这种小龙套而言,能够确保自身安全已然不易,更不要说上阵杀敌了。   然而,顶着爆裂的神族攻击技能死守城门的妖族战士们,以身犯险全力吟唱加血的妖族医者们,重生后再次扑向敌军自爆的妖族法师们……激战的氛围让韩单这种城战无能星人都心潮澎湃起来。   她迅速向祭坛跑去。   作为最恢弘的标志性建筑之一,祭坛设在各种族主城的中心。它除了作为族人每日任务——“献祭”的载体外,还是一场战争的终点。一旦祭坛被攻陷毁坏,也就意味着城池被攻陷。   为了增加不同级别玩家的参与度,种族战包括两个组成部分。一是兵戎相见的激战,二是坚守后方的祷告。当前线浴血奋战的时候,诸如莲姬一样的低等级玩家则聚集在祭坛边祈祷。随着祷告者数量和祈祷时长的增加,那散发出银色的光芒巨大花朵会缓慢地张开花瓣。花开的程度则影响着全体妖族防御力和攻击力附加值的大小。   这场仗,还能撑多久?韩单不断转移视角观察战况。   妖族是以辅助类技能见长的族群,有很强的领悟和驾驭能力。他们天生对于眩晕、定身之类的负面状态有极高的抗性。防御力虽然稍高于魔族,却逊于神族和人族,与皮糙肉厚的兽族相比更显渺小。在神族的强势远程快攻下,已然乱了阵脚。   [族群]妖气袭人:左侧快顶不住了……   [族群]爱加弃等于伤:KAO,这帮家伙全部拥到城门左边来了,师太你的陷阱真不给力。   [族群]小灭绝:冲进来的这帮人敏捷都高,不中陷阱我有什么办法……   [族群]狐狸已成精:老公我又挂了,这都第八次了。   [族群]熊猫已成侠:加油,再死三次就赶上我了。   [族群][长老]水墨丹青:猫,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此时的祈祷增益无异于杯水车薪,结果已然显而易见。每个人心里都充满着不甘。低沉的情绪中,族长下了决定。   [族群][族长]黑猫不睡:结束吧。大家辛苦了。   接着,屏幕上出现一排金黄色的大字。   [系统]妖族族长“黑猫不睡”向神族族长“杀戮天性”呈上降表,认输求和。   妖族因为精通制造、打造技能而一向富庶。此时黑猫不睡主动认输,彰显一族之长的气魄。毕竟,比起正常打完战争得到的战功和名誉奖励外,提前结束战争要缴纳的银子不是小数目,神族可谓大发一笔横财。   妖族众人虽有遗憾却也无奈默认了事实——再打下去也是无谓挣扎。经此一役,妖族元气已伤,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重整旗鼓。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比愿望复杂。   [系统]神族族长“杀戮天性”拒绝了妖族族长“黑猫不睡”的请降。   众人不由跌破眼镜。   [世界]凤雏:没必要赶尽杀绝吧,神族真搞笑。   [世界]天龙八步:啊哈,神族倒是很执著嘛,送到手的银子都不要。   [世界]苏小乔:真有型,杀戮天性好帅。   [世界]其实我只是想知道名字到底能有多长:神族算个P。   [世界]蜜糖の小懒:没有人家的本事就别装大爷,你们兽族有本事也去打个漂亮仗来看看。   [世界]如花大叔:胜就胜了,这种做法也太不厚道。   [世界]夏侯斌初: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呗,有本事别问妖族买装备。   [世界]卧龙:人善被人欺。   ……   一方主动认输,另一方接受是常理。一是因为各方都墨守底线,维持着必要的风度。二是因为玩家同属一区,妖族又向来平和,远谈不上仇恨,故而都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见好就收。   就在黑猫不睡发出请求的时候妖族已基本停止战斗,神族得以长驱直入。   [世界][族长]杀戮天性:战功最高的三人设为长老,各奖励一万金。   在这样的激励政策下,神族们犹如打了鸡血,并不攻占祭坛结束战斗,而是红着眼追着奔逃的妖族乱砍。   [族群][长老]水墨丹青:这帮畜生真是欺人太甚。   [族群]蝶衣:……打不过他们,怎么办才好?   [族群][长老]诸葛妖妖:我联系其他几个族长……好像都不在。   [族群]蓝月:这种时候他们会管才怪,明摆着是置之不理吧。   [族群]小灭绝:SOS!我刚一复活就被杀了!   [族群][族长]黑猫不睡:已经挂了的暂时不要复活,活着的用传送符出城。从今天开始,只要看见神族落单的,就给我群起而灭之!   战势如此,甚是无奈。报复什么的,也只能留待日后了。   韩单看着屏幕上战火弥漫的天香城,不断倒下的妖族群众,以及被群攻扫倒的莲姬美人,叹口气。   此时,已经逃不出去了吧。   下线,还是……   她点开好友栏,犹豫很久,发了条消息过去。   [密语]莲姬:在吗?   片刻,便得到回应。   [密语]何处风流:你在哪?   [密语]莲姬:天香城里。   [密语]何处风流:你参战了?   [密语]莲姬:种族兴亡,匹夫有责嘛。   几秒之后,韩单看着好友列表里头像闪烁跳动。对话框里浮出一行小字。   [密语]何处风流:傻瓜。躺着别动,为夫来了。 第十章   10、一个失败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多事的女人。   韩单硬是被那句看似温柔体贴又无限YY的伪情话噎住了,愤懑的翻个白眼,斟酌片刻,回道。   [密语]莲姬:这儿正在被屠城,你是打算来陪葬?   [密语]何处风流:我不幸身亡也该算殉情才对。   她不由轻笑出声。   就在这时,一旁的神族军团开始泛起一阵小躁动。   “天上飞着的……我眼花?”   “魔族不是在跟仙族打吗?”   “结束了?”   “没看到系统公告。”   “只有这么几个,是路过的吧。不过那只白色的难道是……”   “大惊小怪,我们这么多人,灭那几个还不是像踩蚂蚁一样。”   ……   韩单转换视角望向天空。   四对翅膀在苍茫的夜空中模糊了轮廓,飞快掠过的身影掩映星光俯冲向大地,轻巧的落在祭坛正中。   这是韩单第一次同时看见四人的合体状态。   何处风流的那只鸟名叫“冥火”。合体时翅膀虚化,犹如燃着的幽蓝色鬼火,流光暗涌。   七的翅膀主调是黑色,呈倒钩状的羽毛边缘泛出暗红,尾羽上垂落点点红光,宛若滴血。   月黑风高杀人夜的翅膀足有普通魔族的两倍大,黑的彻底,仿佛将一切光线都吸了进去。   四人中最显眼的是雪牙。他合体后的模样有一种诡异的华丽……银光缭绕中,每片白羽上似乎都刻了银纹,羽翼发出一种金属质感。那种耀眼的银色配合他白色的服装,在魔族以暗色调为主的翅膀中显得十分特别。   在七那句“人挺多嘛”算是打了招呼后,几重大规模的群攻同时在祭坛周围爆裂。伴随着“妖族主城失守,祭坛被毁,神族在种族战中取得胜利”的系统消息,城市中心瞬间成了一片死亡废墟。   这条消息意味着神妖两族大战的结束。这之后,两族之间的恶意PK将会受到红名处罚。   韩单望着横尸一地的神族入侵者,顿觉心理平衡。   “夫人如果是仰面躺着,或许会让为夫更有兴致一点。”   银发紫瞳,玄黑披风,幽蓝羽翼。   那人就这么招摇的出现在自己身旁,站在这片庞大废墟的中央。   一瞬间,韩单有些恍惚。   自从打游戏后,第一次有了一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明知道是虚幻,却还是会觉得温暖。   逃无可逃的时候,无能为力的时候,束手无策的时候,无枝可依的时候。   有一个人,会为我而来。   [世界]糖人街九号:号外号外,天香城内惊现魔族。   [世界]爱捅娄子的小燕子:魔族和仙族的战争正打得热火朝天,怎么会跑那去?   [世界]纸飞机:妖族叫了他们帮忙?这两族要结盟吗?   [世界]妈,我冷:什么乱七八糟的,魔族都在这打着呢,谁去天香城了?   [世界]糖人街九号:何处风流、雪牙、七、月黑风高杀人夜。   [世界]地上鞋两双:……就四个?   [世界]我爸是变形金刚:汗。这算是个人行为吧。   [世界]别打脸:种族战都不参加了吗?自从某人辞掉族长之后,魔族人心都散了。   [世界]二是一种态度:对了,我一直都很好奇他为嘛辞职?   [世界]悬壶公:据说是因为PK输给梦魇了。   [世界]姓苍名井空:汗,打个架要不要弄得这么严重啊?   [世界]左边的左:打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打。   [世界]右边的右:红颜祸水,老婆你千万不要出墙,你老公我手无缚鸡之力,打不赢强悍的情敌。   [世界]左边的左:……欠打了你。   [世界]哎呀:真怀念以前魔族统一的时候,无可匹敌呐。   [世界]拿铁好甜:奇怪的是暗阁和血色盛宴之间都不开战呢,照理说不是应该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吗?   [世界]叮当猫的百宝袋:嘘!你是想被那两个杀手帮派追杀咩?   ……   神族的大部队本来就围在城中,几秒的功夫便聚拢过来。大约是还未摸清对方的来意,加上对魔族有所忌惮,没有人率先动手。   [密语]何处风流:夫人不愿起身,是想让为夫陪你躺会儿?   戏谑的口气,完全无视了周围杀气腾腾聚拢来的人群。   被月黑风高杀人夜复活的莲姬哀叹红颜薄命。这种情况下被围,连何处风流他们逃生的机会都很小,何况是自己。妖族复活点就在祭坛边,强行下线的话人物也会被卡在游戏中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神族们把自己砍死N次,掉级是一定的了。   “真让人意外,那边魔族打得费劲,这边还有跑出来寻花问柳的。”神族中一个名叫“痴心菲儿”的女子语气轻蔑地说,“曾经风光无限的族长大人,现在连种族战都没份参加,还真是……”话说半句,尾部那省略号分外激发人的想象力。   族长大人?曾经的?   刚才世界频道上说的难道是他?   韩单一怔。   “听说女人通常会对自己看不上的男人表示轻蔑,对看不上自己的男人表示憎恶,从你的口气看来……”何处风流顿了顿,“是对我由爱生恨?”   “你少往脸上贴金!”痴心菲儿骂道,“我老公比你厉害多了,我才不会喜欢一个花痴男。”   雪牙:“咦,我依稀记得论坛里有一个挺热的帖子,题目叫做什么来着……”   七:“痴心姐表白什么的,好像。”   月黑风高杀人夜:“论坛交流区,第5页第3行。”   毒舌男迅速反击,雪牙挑起话题,七立刻跟进,夜全力一击,这几人的密切配合让韩单叹为观止。   那个名为《痴心姐丹心一片,风流哥金石为开》的截图帖子发在一个月前。   画面是在月老庙门外,痴心菲儿和何处风流两个人。   三张截图上分别能看见三句话,其中两句是出自痴心妞的口。   一句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一句是“娶我好不好?”   还有一句是何处风流说的。就一个字。   “好。”   回帖四十八页,也算是大热过。跟帖者失望有之,讥讽有之,还有一类祝福的间或夹杂在其中,也算是阵容强大。   韩单暗笑。这帖子必然是这痴心姑娘发的,那时两人大约亲近过一段,她便想用舆论造势好将这男人圈住,不料此刻搬石砸脚被雪牙拿出来当剑使。   “老公……”痴心菲儿场内求助。   “何处风流,你今天是到我的地盘来挑衅的?”她身旁骑着巨狼的金甲狂战适时开口。面上覆着金色面具男子背着一杆金色长枪,头上“杀戮天性”四个大字很是夺目。   “有人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突兀的一句。   直到她说话,众人的视线这才转移到那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妖族小妞身上。80级的红色修行衣普通得不像样,连附加属性都没有,只是因为妖族的女性角色设定而显出几分妩媚。   那抹鲜红在一群铠甲华丽刀兵森然的高级玩家中间,显得愈加渺小。   莲姬挺着那单薄的小身板,很是豪迈的丢下一句话。   “天香城永远都只能是妖族的地盘。”   “妖族还有没死干净的……”神族弓箭手的远攻技能“流光”破空而来,激起一道金色的花火。   刹那间,月黑风高杀人夜解除了合体状态,那只鸟化作一股黑色烟幕将莲姬团团围住。那只金色羽箭没入其中,不留一丝痕迹的消散。   几乎是同时,雪牙的身形一闪,下一秒已经出现在神族人群中,那弓箭手一惊,第二个技能还没来得及释放便已倒地。   “我的戒指!”倒地的弓箭手怒吼。   “炼化只有+11而已嘛,看来你全身上下没什么好东西呢。”狐面人的沮丧看起来万分欠扁。   七出招的快韩单是见识过的,而雪牙的移动速度和路线精准更是犹如鬼魅。只不过让她觉得更匪夷所思的,是平时一击就倒得莲姬仍□的站着……   呃,那突然变长的血条是怎么回事?   [系统]您已经被“一只胖到飞不起来的鸟”附体,“相济”附体状态持续30秒。   韩单囧,这鸟名儿还真让人哭笑不得。她看着烟幕中毫发无损的莲姬,不由对那只貌不惊人却属性惊人的鸟儿充满敬意,它的血量居然高达莲姬自身的十倍。   阴阳师到达一定级别可以将自己的灵兽当做媒介依附在玩家身上,根据目的的不同,分为两种,一种是让对方陷入各种不良状态,根据灵兽的资质不同,会对被附体者产生吸血、下毒、盲刺等效果,称为“樊笼”。   另一种则是替对方抵挡伤害,将被附体角色所受到的一切伤害将首先转移到灵兽身上,直至灵兽死亡。就是她正在被保护的“相济”。   如果说七的快是技能使用的高效,雪牙的快是跑位技巧的娴熟,那么月黑风高杀人夜的快则是预测动向后发动技能的反应速度。阴阳师算是个难操纵的职业,复杂的技能,长短不一的冷却时间,只有精准的计算出时机,才能绝杀和自保。他们可以是攻击上一无是处的鸡肋,也可以是危急时执掌生死的神祗。   高攻击的狂暴武士,高效率的盗贼刺客,强控场的阴阳师,外加一个可以在任何位置上使用任何需要技能的移魂师,将这样的组合做对手是令人生畏的。可是双拳难敌四手,眼下敌人层层包围,逃无可逃。韩单不由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自己身旁的银发男子。   “在我没同意之前,最好别碰她。”何处风流手中已然换上一根流光溢彩的法杖。   寂夜将至。远方天空挂上一轮新月,如钩。   火光摇曳,风声猎猎。   他站一众神族面前,将身后的她与那些危险和杀意阻隔开来。   那个银发蓝翼的背影,风华卓然,高傲狷狂。 第十一章   11、你像柯南一样,每一次出现都让我的生活中充满了不安。   [世界]糖人街九号:开打了!风流四人组挑战神族大军!   [世界]非烟:风流哥哥必胜!   [世界]纳兰琳琅:非烟你这个脑残女又爬上来装什么嫩,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少跟在风流后面,见一次杀一次。   [世界]情如流水梦相思:哟,纳兰,你还要不要你那张老脸?   [世界]玉玲珑:这是狗咬狗呢,真热闹。   [世界]紫苏:你怎么不扑过去,是怕咬不过人家吧?   [世界]玉玲珑:手下败将还敢露头,不知道当时是谁说要输了就删号消失的。   [世界]紫苏:那次是我网卡饶你一命,我说过,我得不到的,你玉玲珑也要不起!   [世界]张三疯:……一牵扯到风流,这群女人都疯了。   [世界]纸飞机:下注了下注了,4挑N的结果,大家去论坛踊跃投票!   [世界]别打脸:如果我投输,会被追杀吗?   ……   纷扰嘈杂的世界频道最终因为一句话而沉寂下来。   [世界]杀戮天性:何处风流,今天是你挑起的争端,要么就把你身后的妖族女人交给我,要么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所有人都静观其变。   她皱了眉。杀戮天性是想把争端转变为一种对抗,一方面逼何处风流把今天的四对N应承下来,一方面又为这种毫无公平可言的战斗找好借口。刚才何处风流已经摆出了回护的姿态,现在交出自己必然会被人耻笑。然而如果他不交,神族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动手,以四敌百,结果可想而知。   韩单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飞快打字。   [密语]莲姬:现在的情况,装掉线什么的最管用了,我先下了……   [密语]何处风流:等等。   她一愣,只见他说。   [密语]何处风流:为夫好不容易有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机会,怎么能这么轻易错过?   [密语]莲姬:你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这种情况根本没有胜算,会被轮白的。   [密语]何处风流:如果我赢了呢?   [密语]莲姬:赢个鬼啊……你要能赢我就去世界刷一百遍“我是猪”。   [密语]何处风流:一言为定。按住Enter键别动。   说罢,世界上刷过一句话。   [世界]何处风流:恐怕不行,怎么说她也是我没过门的媳妇。   宛如投向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砸起轩然大波。世界频道炸开了锅,在众多“那女人是谁?”的质问声中,韩单脸上的表情僵硬无比。   这家伙就不知道什么叫低调吗?   如果说上次他的反应是对八卦消息模棱两可的回应,这一次则成了毫无避讳的宣告,影响范围从蝴蝶兰和黑玫瑰变成了全服那些明恋、暗恋、各种恋着他的女人们。   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世界]杀戮天性:哈,今儿是你自己找死,兄弟们,动手!   说罢一马当先的冲上前来,身后是如潮水般扑来的神族军团。   韩单眼看痴心菲儿杀招将至,正在手足无措,一眨眼却发现莲姬悬浮在半空。那双银白翅膀下面,抱着她的正是雪牙。   [队伍]雪牙:有人委托我照顾你,乖,别乱动。   他将她放在高处的房顶上,随后收了翅膀站在她身边。   [队伍]莲姬:你不下去帮忙?   他闲适的态度让人很不淡定。   [队伍]雪牙:看清位置才好下手,值钱的猎物总是不太好捉。   [队伍]莲姬:你是我见过最敬业的小偷。   [队伍]雪牙:谢谢夸奖。   说罢,抖出翅膀一跃而下。   战斗正酣。魔族的合体技决定了他们可以在无需发动时间的前提下完成飞翔和落地。处于飞翔状态的时候不能攻击和被攻击,四人时而低飞躲开伤害,时而落入人群发动技能。即便如此,他们也会被神族的束缚和冰封等技能冻住,魔族体质偏弱防御较低,一时间猛增猛减的血条让人看得心惊肉跳。普通的回血药都需要冷却时间,烧RMB的高级丹药光效环绕在他们周围几乎形成了一个茧。奢侈啊……   此时的战斗与种族战时不同,每一次死亡都将会受到经验下降8%和金钱损失的惩罚。更让人抓狂的是,还有一个专职小偷在尸体旁神出鬼没的偷装备。   站得高自然纵览全局。不一会儿韩单发现有些古怪。   这四人的攻击方式很不寻常。   他们的目标似乎是有意集中限定在几个人身上。包括被杀戮天性缠住的何处风流,他的群攻以大规模冰冻和麻痹为主,而致命攻击点却集中落在某几个人身上。连本应作为后盾的阴阳师也频频使用负面技能。雪牙偷袭得手后冒着生命危险停留在死者身边使用窃取技能,几次差点因此而丧命。   不仅他们的行为怪异,大部分神族的表现也很让人费解。   几名医者并不去管地上死亡的战士,却随着魔族四人的攻击,把复活的目标集中在固定的几个人身上。而另一批有战斗力的神族几乎没有发动攻击,哪怕是在没有被技能定住的情况下,也只是跟随着其他人的步子移动。如果不是从高处俯瞰,这样的行为在混乱的战斗中不会被注意到。   这是为什么?   转眼四人的剩余合体时间已经逼近末尾。几个起落间,几乎是同时的,四人突然向着杀戮天性攻去。   巨大的爆裂在地面上盛开,掀起滔天巨浪。烟幕中,四道身影如飞鸟般掠起,落在屋顶上。   光效渐散,神族族长横躺在地。   “妈的!何处风流,你有本事别逃!”杀戮天性气红了眼,“老子今天不轮白你就删号走人!”   “花了这么多钱,删了多可惜。”男人语气慵懒。   杀戮天性:“白鸢,还冷着干嘛?赶快复活我。”   一旁守候的神族医者上前几步,正要吟唱复活术却被一道金色的雷击打断,她脚下生长出无数冰凌,晶莹剔透的将她包裹其中。   而动手的人却是她身后的神族法师——一剑霜寒。   这样的变故让关注事态发展的众人陷入一片惊愕。   场中的气氛仿佛结了冰。   “霜寒,你干什么?”白鸢质问。   “殇影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一句话。”一剑霜寒缓缓上前,“他说,‘神族不战不是因为不敢战,而是因为不能战’。”   殇影?韩单眨眨眼。   前不久那个一直平和的神族族长殇影忽然删号离开,长老杀戮天性上位,外传是内斗分裂,内情谁都不知。今天看来,事情也蹊跷的很。   一剑霜寒顿了顿,继续说道,“神族等级分布不均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已经成熟的高级玩家少,100到135级玩家又需要大把的练级时间。几场仗打下来,仓库里原本就不多的储备物资几乎消耗殆尽,更是有人不断掉级。杀戮天性,你一味好战带来的结果就是毁了殇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庞大族群。”   从上方看去,此时的神族已经站成泾渭分明的两派,而以一剑霜寒为代表的主和派人数远远多于另一方。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不是有杀戮带着你们,神族能有今天这么强盛?”痴心菲儿骂道,“一群白眼狼!”   “他让神族和原本的同盟决裂,不断挑起各种争端,四处结仇,导致级低的神族玩家总被报复的人恶意滥杀。这就是强盛?”蓝衣女子“旋木的眼泪”开口道,“就算我们可以容忍他的好战,也绝不能容忍他设陷阱轮白殇影!”   “他轮白了殇影?”质问排山倒海而来,原本站在杀戮一方的许多人倒戈相向。毕竟,前族长殇影人缘一向很好,而且杀戮天性还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徒弟。   “这帮孙子!”名叫雷鬼的神族刀客骂道,“怪不得族群仓库里的还魂丹全没了,每次复活我们的都是医者,不是阴阳师,他们早就设计好让我们几个掉级。”   “那四个魔族是他们找来的帮手。”他身边的弓手说,“他们刚才有意的追着我杀。我降了三级,刀和项链都被那个小偷偷走了。”   大势已定,再战,已经无望。   “该算是生意才对。”七懒洋洋的坐在屋檐边插话,“我们要价不低。”   原来如此。   一切从最初就已经计划周详。   神族和妖族的战争,他算准了妖族会输,所以出现在天香城里,对杀红眼的神族族长挑起争斗,引他入局。然后把攻击集中在杀戮天性的几个得力助手身上,让他们掉级,并由雪牙窃取他们的高品阶装备。天香城的两个钱庄仓库离城中心都很远,他们必然来不及提取库存的装备。   神族的一些人早就知道了这个计策,这也就是为什么神族的医者在复活那几人时动作普遍很慢。他们得到了一剑霜寒的授意,务必让雪牙偷到装备再使用复活术。单凭自己的力量,神族即便能将杀戮天性从王座上拉下来,但必然会造成两派的两败俱伤,最终削弱全族实力,而雇佣的魔族杀手则很高效的完成了这一切。   众叛亲离的领导者。   无能为力的追随者。   声势浩大的反叛者。   作壁上观的暗杀者。   原来,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闹剧,而她正好是计划里锦上添花的一部分。   韩单看向身旁的男子,不觉心里闷闷的,像是阴天里久久不至的那场雨。   怎么会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失落感呢?   这不过是一个虚拟世界里的游戏。   用民主决议撤免了杀戮天性族长职位,并把他和主战派一起驱逐出了族群之后,一剑霜寒来到几人面前说:“我该说声谢谢,本来我以为你们不会来。”   狐面人笑道:“你该谢谢小妖精,如果她不在天香城,风流也不会答应你的交易。”   看见这句话韩单愣了愣。   只见银光一闪,神族男子已然倒地。动手的正是何处风流。   不远处的神族大惊,忙围上前来。   “没事。”趴在地上的一剑霜寒开口,“刚才让人向莲姬动手是我不对,我当时怕你们会直接带着她离开。我道歉。”   “你该庆幸她没死,不然我会让你和杀戮天性一样惨。”何处风流手中的剑寒气逼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禽兽墨:雪牙,你为什么老带个面具?雪牙:我在COSPLAY。禽兽墨:谁?宇智波斑?黑崎一护?……雪牙:夜礼服假面。禽兽墨,脱力跪地。 第十二章   12、人生的无常在于那些不能被预见的相遇和别离。   夜幕下的江深沉安静。   她抬眼,远远望见对岸闪烁的霓虹。   “可惜了。”男子站在她身边,微笑。   “什么?”红酒微醺,她有些迷茫的眨眨眼。   “没让我在大一就和你这么亲近。”男子作惋惜状。   “呵。”微凉的风从两人中间穿过,吹散了她的发。“大学时代我大约是女生里最没魅力的一个,人家的恋爱次数都以十位计了,我除了一场无疾而终的闹剧,却连一束玫瑰都没收到过。”   “那时候的恋爱更像是幼稚的配对游戏,修成正果的不多。”   “多谢安慰。”她勾起嘴角。   “事实如此。况且你并不缺乏魅力。据我所知,有不少男生对你有好感。”   她弯起眼睛自嘲道:“那些‘对我有好感’的男生们都忙着去上晚自修了么?”   “他们啊,还不是因为……”他的话断在中途,看见她正用漆黑的眸子望着他,笑道,“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杜松。”她看着他的背影,轻唤一声。   男子转身的侧影在月光下有些朦胧。他站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清朗温和。   她捏紧了拳,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她听见自己单薄的有些细微颤抖的声音,犹如飘落在湖心的一片离枝花瓣。   “我很喜欢你。”   ……   忽然刺耳的尖锐倾覆世界,天空碎成剔透的玻璃从高处下坠,在被刺穿之前,韩单猛地睁开眼。   床头的闹钟震耳欲聋。   原来是梦。   那时,那地,那人,那景。在她无数次的回想中用一种柔和却深刻的方式植入记忆,再抹不去。   那句在现实中始终不曾说出口的“我喜欢你”,终于在梦境里成全。   如果当时说了,结局会不会不同。   她无数次的为此而遗憾,又无数次的劝自己释然。   正当韩单盯着天花板陷入低气压,忽的有人在她眼前挥挥手。   “好好享受你自由的最后一日吧,我去上班了。”阿洁风干了指甲油,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踏着小高跟风风火火的出门。   睡意全无。韩单爬起来翻箱倒柜的找牛奶,然后叼着面包爬上网。   《六界》里的清晨显得有些安静。   经过一晚上的修缮,天香城已经基本恢复了原貌。朝阳从城墙遮住的天空一点点缓慢升起,街市上挂机的摊贩还未从睡梦中醒来。   看见何处风流的头像灰白地沉寂在好友列表里,韩单不由笑了。不知不觉开始在上线之后找他,这习惯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点开任务列表,她的目光被钉在其中一个紫色挑战任务上。金钱、大量经验,还有在附加随机属性的高品质手镯……奖励惹得韩单咽了口唾沫。所谓利令智昏,迅速跳上小毛驴直奔任务怪而去的莲姬童鞋完全没有注意到任务难度后面的四颗星。   碧水湾是一片浅滩,那里生活着一群可爱的虾兵蟹将和一只风流倜傥的龙王太子……喂喂,那只脑袋长的像驯鹿一样的东西真的是龙王太子吗?   莲姬正对着青面獠牙的任务怪大眼瞪小眼时,却见对方冷哼一声,丢出一句“大胆!竟敢觊觎本殿的美貌!”言毕广袖一挥,招出两条水龙朝莲姬袭去。毫无准备的韩单被那句话镇住,抵抗几秒,倒地身亡。   这自恋狂居然能自动切换成主动怪。果然,奖励丰厚的任务不是那么容易就成功的。某人吸取教训,重生后先去买了一堆血药,调整好状态挺身上前。   三十秒后,一个凄惨的女声响彻碧水湾,太子殿下再度无限妖娆地从她身上踩过。   韩单对着几分钟内直降16%的经验条怒火中烧,为了不重蹈前两次的覆辙,她一狠心在集市上花重金买了几张回魂符(注:消耗品,使用该符咒复活时不掉经验)咬牙切齿的重回故地。   这次她学乖了,打几下跑两步,把补血药的冷却时间熬过去再扑上去打。   眼看着怪物血条在她的持久战下见底,韩单喜上眉梢。不料太子殿下突然双眼泛红,凄厉喊了一句“本殿宁死不从!”一道青烟化身金龙,对着莲姬就是一阵猛挠。此番变故大大出乎韩单意料,莲姬那小身板勉强支撑了两下,加血困难却又被龙缠住动弹不得,终于屏幕一暗第三次挂了。   用掉回魂符的韩单在脑袋里飞快完成成本计算,陷入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沮丧中,却发现弹出一个对话框。   [系统]怪物强大,势单力薄,一个人很难搞定?寻找一群朋友吧。同心协力,相互守望,让你的《六界》生涯更加精彩!您需要呼朋引伴吗?   朋友吗……韩单犹豫了一下,点了“确定”。   [系统]您的请求已经发出,180秒内,请等待响应。   就在三分钟即将过去的时候,忽然跳出一条黄色的提示。   [系统]玩家“墨千隐”响应您的呼唤,请求加您为好友。   [好友]墨千隐:打龙太子?   [好友]莲姬:嗯。   [好友]墨千隐:挂了三次?   [好友]莲姬:……嗯。   [好友]墨千隐:等我。   不一会儿,便看见一绿衣男子策马而来,在她面前站定。   韩单随手点开他的资料,墨千隐,人族医者,88级。   喂喂……来帮手的话至少也给我来个能打能抗的角色嘛,这多了一奶妈算是怎么回事儿?一个是打怪基本靠磨的花妖,一个是攻击基本无能的医者,韩单一副苦瓜脸,暗道前途堪忧。   组队后男子利落的举杖吟唱,给莲姬加上五花八门的BUFF,随即站到一旁再无动作。   两人静默片刻。   [队伍]墨千隐:还不动手?   [队伍]莲姬:我一个人打?   [队伍]墨千隐:当然。   [队伍]莲姬:我是花妖,血少攻击低,扛不住这怪……   [队伍]墨千隐:你见过打BOSS的时候奶妈往前冲的吗?   [队伍]莲姬:那倒是没……   [队伍]墨千隐:所以,上吧。   这厮真的是来帮忙的吗?韩单呕血。   无论如何这人也是自己招来的,眼下甩手走人显得太不礼貌。如果等下再度身亡,自己便有借口逃之夭夭。韩单有些心疼的看了眼包裹里的回魂符,硬着头皮上前调戏龙太子。   一边紧盯血条生怕一不小心又挂掉那8%的经验,一边想着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结果这次“围剿”反而比上一次“独斗”还要紧张,憋出一脑袋汗。   对于医者而言,花草系妖族是最难伺候的。他们以血少而闻名,回血稍慢便有可能丧命,而过早吟唱回血技能却又容易导致冷却时间未到而错过第二次加血,结局同样是死。因为这些原因,莲姬小盆友才会在组队时惨遭抛弃。不过此刻他身后的绿衣男似乎比之前遇到的庸医高明一些。加血的时间很是恰当,让韩单伸出去按补血键的手指一直悬停在键盘上方。   [队伍]莲姬:等会它会狂暴。   她匆忙提醒队友。好不容易打了那么久,万一等会又功亏一篑她也要狂暴了。   [队伍]墨千隐:没事。   片刻,他补充一句。   [队伍]墨千隐:有我。   韩单冒烟了。   老娘知道你能复活,但是医者复活和阴阳师还魂是两个概念啊!你复活是要扣经验的啊!我死了那怪的血又恢复原状了啊!到底还要重头再来多少遍啊?   以上怒吼以完全忽略标点符号的语速飞快在她脑海中闪现。她没有时间把这些字打在聊天框里,因为太子殿下已经狂暴了……   韩单一边放技能一边手忙脚乱的吃丹药,却发现似乎多此一举。那人总会在她血条将空的时候及时为她补血,虽比刚才多了几分惊心动魄却仍游刃有余。   当金龙化作一道青烟消失时,莲姬的任务栏抖了几抖,盖上一个“成功”的印章。   韩单心花怒放的跳上驴便要赶去领奖励,才发现那人依旧站在原地。   [队伍]莲姬:谢谢你,我先走了。   [队伍]墨千隐:你这是要始乱终弃?   [队伍]莲姬:……   您的成语能不能不要用的这么鬼斧神工?   [队伍]墨千隐:天都的副本做了吗?   [队伍]莲姬:还没。   [队伍]墨千隐:一起去。   [队伍]莲姬:我们俩?   通常的副本都会设定难度,即便是简单层次的,单凭一己之力想要完成也很困难,何况是两个攻守皆弱的角色。   [队伍]墨千隐:找人带。   [队伍]莲姬:人家要带也带60级以下的小徒弟,还能赚个师徒经验,我们两个80多了,谁吃饱了撑的……   [队伍]墨千隐:偶尔撑一撑总好过一直饿肚子。   [队伍]莲姬:……   领到奖励的莲姬跟着绿衣男来到副本入口处,见一人正站在传送人身旁。   白衣青剑,容貌清朗。   韩单的目光定在那个名字上,一怔。   那正是丢给她一百万元宝做分手费后,又为此追杀了她许久的男子。   她的前夫。   楚云飞。 第十三章   13、前夫是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生物。   韩单很是不解。   那个昨天刚刚追着她砍N刀的男人,为毛会在今天会很友善地和她打招呼,并且兢兢业业地带着他们刷副本?   两人从单纯的“夫妻关系”一夕之间变成复杂的“追债关系”,本以为见面少不得一番唇枪舌战不欢而散,急中生智连应对的词儿都准备好了,却见对方云淡风轻的冒出一句“莲姬,你也在”。   这句对白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愣在当下不知怎么接招。   对于112级的楚云飞而言,刷80级的天都副本无法获得经验。本以为这两个男人交情不浅,但奇怪的是,除了墨千隐那句“刷三次”之外,两人在队伍频道没有任何交谈。   楚云飞群怪的速度很快,莲姬和墨千隐跟在他身后不远处蹭经验。对话框里一片安静。   这场合让韩单觉得很是别扭。   [队伍]莲姬:前夫大人今天不打算杀我了吗?   在山谷底部施放技能的楚云飞动作一滞,在怪群中央停了下来,幸而对他来说这些小怪不构成危险。   片刻,他问。   [队伍]楚云飞:我杀过你?   她气结。   [队伍]莲姬:看来前两天我被人砍倒N次,被人带队在魔城门口蹲点,被人追讨一百万元宝都是幻觉。那麻烦你和GM说一声,把我掉了的那些经验补回来。   沉默片刻。   [队伍]楚云飞:这周我并没上过线,今天是第一次。   [队伍]莲姬:凭我的能力没法寻仇,何必抵赖。   [队伍]楚云飞: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杀你的不是我,但这事毕竟是因我而起,很抱歉。   她蹙眉。男子的回应着实很有风度,让人无可指摘。此时,一直沉默的队友二号忽然开口了。   [队伍]墨千隐:这样就算了?   韩单一愣。   他是在帮自己,口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不料楚云飞并没有生气,迅速回应道:“这两天我都在,我带你们升级。”说罢立即投身到刷怪大业中去。   对方君子谦谦,再得理不饶人就显得失了气度。韩单叹口气,她找不到他对自己撒谎的理由。从之前所了解的楚云飞看来,这个男人品质并不坏。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人用他的号来做了这件事。自己平日与人交往本就不多,更谈不上结仇。显然楚云飞对此事并不想多谈,反而一口承担下来主动道歉,那么真正动手的人必然是他很亲近的人。答案已经明了,拈酸吃醋找自己茬的就是他的新婚娘子。   [队伍]莲姬:不用了,我只希望今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毕竟被人追杀的滋味不好受。   [队伍]楚云飞:不会。我保证。   出了副本,韩单拒绝了楚云飞“我带你们升级比较快”的提议,坚持自己跑任务。墨千隐一副无所谓进度的样子跟着莲姬的小毛驴在地图间穿梭。   路上,忽见一条密语。   [密语]楚云飞:你和他在一起了?   那是被迫的……想起何处风流她就头大。然而解释太麻烦,索性承认。   [密语]莲姬:嗯。   [密语]楚云飞:他没说过他是……   [密语]莲姬:是什么?   [密语]楚云飞:呵呵,没什么。之前发生的事,真的很抱歉。   韩单被他的欲言又止弄得一片迷茫。   [密语]莲姬:没关系了,都过去了。   [密语]楚云飞:墨的实力远在我之上,和他在一起你会很安全。   韩单黑线。   搞了半天,原来是鸡同鸭讲。她正要解释,却发现队伍频道跳出一句“你想自杀?”抬眼看去,莲姬正置身于三只怪物中间,血条骤减,幸好有墨千隐这个奶妈在。她连忙操纵人物后退到角落,以石头做屏障,间隔挨个将它们消灭。   “我没注意……”韩单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怎么,旧情人让你心神不宁?”他口吻戏谑。   “有人乱点鸳鸯,把你我错看成了一对。”   “呵。”男子淡笑,“那也不错。”   “……”避开危险之后的韩单再切入密语,楚云飞却再无回应。谈到一半的话也就此作罢。   “这个任务做完之后你要去哪儿?”墨千隐问。   “不知道呐,没任务可做了,副本又打不过。”她显得很沮丧。   “加入帮派会有帮派任务。”   “我这级别、这职业能组到队都像是铁树开花了,哪儿还有帮派肯收。”   她所在的“凤凰”区虽然还没有150的满级玩家,但级别大都过百。偶尔有帮派收散人都标明要120级以上,撇开花妖的职业弱势不说,她这尴尬的级别也是不惹人爱的。   “想加吗?”   “什么?”   “帮派。”   “你自己不是也没加嘛?”她查看了他的人物资料,帮派一栏空空如也。   “等我一会儿。”说完这人就一道银光从原地消失了。韩单正迷茫,却见屏幕上跳出一个对话框。   [系统]帮主墨千隐邀请您加入帮派“一步相思”。   她脱力扶墙……这位还是货真价实的行动派。   建立帮派只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60级以上,二是缴纳一笔费用。对于平时连买药都恨不得打晕那只黑心NPC的韩单而言,建帮费用后面一连串的零足以让她直接从脑袋中过滤并且将此事盖上“与己无关”字样的戳。此刻这厮居然因为“两人都没帮派”而迅速地建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   “浪费钱啊,帮派技能什么的都是根据帮派规模的大小来提升的,人数少的帮派投入成本和产出完全不成正比呐……”她心里暗骂这人败家子。   “唠叨多了会变老的。”某人不以为意的调侃。   “……”   点了“加入”之后的韩单望着空荡荡的成员列表,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虽然此人的行为显得有些匪夷所思,但看着莲姬头顶上那句自从“楚云飞的娘子”消失后便一直空寂的人物称号被“一步相思副帮主”所填补,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淡淡的归属感。   帮主和副帮主。只有两个人的帮派,也算是有家可归吧。   [帮派][副帮主]莲姬:那么,帮主大人需要我去世界上喊两嗓子召点人来吗?   [帮派][帮主]墨千隐:你有号角?   [帮派][副帮主]莲姬:新手任务发了五个,一直没舍得用。   [帮派][帮主]墨千隐:好吧。   好歹人家收留了自己,出点力也是应该。她在天香城仓库旁站定,把那句“一级帮派[一步相思]收人,等级不限,男女皆宜,欲加从速”端端正正连刷了五遍。   此时正是上午九点,大多数在线的玩家还在挂机。韩单看着发出的消息被交谈和买卖吆喝声压下去,意料之中的石沉大海,便打起精神去做帮派任务,正当她为去哪收集八颗冥灵犯愁的时候,屏幕上跳出了对话框。   [系统]玩家何处风流请求与您相拥。   莲姬:“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何处风流扑腾着翅膀揽着她往魔城方向飞去:“我一上线就跋山涉水而来,夫人却如此冷淡,还真让人伤心。”看见她头上的称号,顿了顿,“你的帮主是魔族?”   莲姬:“人族。怎么了?”   “呵。”男子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轻笑,“只有两个人的帮派太冷清,不如到我这儿来。”   “免了,我可不想去你的帮里遭白眼。”   何处风流所在的“暗阁”实力很强,扎堆聚集着一批赏金猎人。她没那金刚钻,也不敢往瓷器活边上站。   “退了队,我带你升级去。”他亦不强求。   韩单做了一上午任务,充分体会到自己刷怪的辛苦,此刻受到利诱很没有气节的应了声好。忽然想起辛劳的帮主大人,于是问道。   莲姬:“可以多带一个人吗?”   何处风流:“雄性免谈。”   莲姬:“那算了,我还是自己打怪吧。”   何处风流:“我记得有人似乎欠我一百句话。”   莲姬:“你不会真的要让我在世界上喊一百遍‘我是猪’吧?”   何处风流:“愿赌服输。不过如果换一句,我可以考虑让你只喊一遍。”   莲姬:“换成什么?”   何处风流:“你表白时说过的那句。”   莲姬:“麻烦你给个其他选择吧。”   何处风流:“陪我练级。”   莲姬:“我去根本就是蹭经验,反而会拖你们的后腿。”   对方顿了顿,回应。   “那句话的重点不在后面两个字上。”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禽兽墨这种需要顺毛摸的动物来说,更文动力与鼓励成正比。欢迎各位适当表扬。喵~ 第十四章   14、风吹旗动,风未动,旗未动,动了的只是心。   魔城外的北寒雪原千里冰封,连绵的冰山苍茫起伏,一派银装素裹。   风卷碎雪在空中飘洒,似乎可以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寒意。从空中俯视,宛如一个银白色的梦境。   对于被某人“胁迫”而来的莲姬来说,丢下队友自己跑来蹭经验心里始终觉得有些内疚。墨千隐连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应了声“好”便解散了队伍。   唯美的场景设定让韩单很是着迷,却发现抱着自己挥舞翅膀的某只停在半空,没有下去的意思。   [队伍]莲姬:这是在干嘛?   [队伍]何处风流:培养亲密度。   [队伍]莲姬:请说人话。   [队伍]何处风流:等七他们。   [队伍]莲姬:下去等不行吗?   [队伍]何处风流:你看过鲨鱼抢食吗?   [队伍]莲姬:你的思维真跳跃。   幽蓝色的翅膀滑行一段,男子便解除了相拥状态。   莲姬从低空落下,脚刚一着地,只见周围地表的冰面忽然迸裂,从地下钻出数团风雪。每个缠绕的风团逐渐形成人状,由透明变得具体,最终成为长发飘逸透明眼瞳的女子,头上鲜红的“雪女”两字清晰可见。   若从上空俯视,便可以清楚地看见周边成型的雪女们朝着莲姬迅速围拢,用它们尖而且长的利爪发起攻击。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她的手指还停在鼠标上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屏幕上莲姬已然倒地。倒下的一刹那,那群雪妖便纷纷华丽转身,消失在苍茫冰原上。   除了地上多了一具鲜红尸体外,美景一如刚才。   ——看过鲨鱼抢食吗?   这下不但看了,还自己做鱼食体验了一把。   “有趣吗?”某人扑扇翅膀停在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居然把我扔下来!”她恨的咬牙切齿。   “我只是满足一下夫人‘想落地’的愿望而已。”他状似无辜。   她打了一排喷火的表情:“我现在比较想实现‘你去死’的愿望。”   “小妖精,地上凉。”率先赶到的雪牙完全没有同情心的戏谑。   “冰天雪地的,大侠还如此敬业的拿着扇子,让我觉得地上其实还不算太凉。”她迅速还以颜色。   “哈哈。”七很配合的笑场,“有意思的丫头。”   有意思个屁。韩单愤懑地翻个白眼。   月黑风高杀人夜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只翱翔的飞鹰。   七冒出一句“啊哦,有热闹瞧了”便一马当先的降落,几个爆裂群攻技把纷纷钻出来的雪女们扫倒。接着雪牙和何处风流也在附近落下,各人站定一处,挂机刷怪。月黑风高杀人夜复活了莲姬守住一边,用他那状似铲子的招魂杖敲打雪女。四人正好站成一个正方形,将莲姬安放在中间这块安全区域里。   从鹰背上一跃而下的白衣女子轻唤一声“风流哥哥”,然后上前几步,站到何处风流身旁,拉弓射箭助他杀怪。   原来是蝴蝶兰。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她是跟来的。是你说小妖精挂了让我快点赶来的,不然我就引她到其它地方兜风去了,这不能怪我。   [队伍]雪牙:我猜……要不是需要四个人拉怪保证中间安全,你早被他弄死了。   韩单调整视角看向蝴蝶兰。或许网游之中的女子该当如是,造型清丽白衣若兰,温柔似水善解人意。两人站在一处,宛若杨过和小龙女,一对贤伉俪。而屏幕上的莲姬则完全没有丝毫玉女气质,鲜红纹饰如朱砂印记点在额前,红衣胜血,媚眼如丝,多了几分风尘泼辣,倒更像是龙门客栈里的金镶玉。   队伍的上限是五人,通常如果队伍已经组满,多余的人会知趣离开,蝴蝶兰却依然选择在何处风流身边落了下来。明显是等那个男人的回应。   在韩单看来,何处风流要么是踹了自己加她入队,要么开口请她离开。然而等了片刻,他却什么都没做。于是她不咸不淡的问一句。   [队伍]莲姬:现在这种情况,我是不是多余了?   何处风流依旧没有反应。   她撇撇嘴,退队后一道光回了城。   [队伍]雪牙:走了呢。   [队伍]七:归根结底是夜的错,他引来的那个妞。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我去把她追回来算了。   说罢他便展开翅膀,却被雪牙叫住。   [队伍]雪牙:得到满意答案之后,当然还是自己收拾残局的好。   [队伍]七:满意答案?   [队伍]雪牙:比如说“啊,原来她真的会因为别的女人出现而生气”之类的。   “太聪明就不可爱了。”一直没开口的何处风流扑扇着翅膀,一飞冲天。   “谢谢夸奖。”白衣公子纸扇中银芒闪现,将靠近的雪女击倒。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我靠,这厮泡妞的水平居然比我好。   [队伍]七:所以你练了这么久,还不如一个新手?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   好好一部穷摇大戏,男主角忽然消失无踪,徒留女一号蝴蝶兰在原地尴尬万分。   韩单正打算在天香城里摆摊把多余的任务材料卖掉,一换视角才发现男人站在她身边。   这算啥?刚才闷声不响的默认我多余,现在又像根电线杆似的杵在这儿。   她把身后跟着的小毛驴的名字改成“让让,别妨碍主人做生意”,便继续整理包裹。过会儿抬眼一看,男人肩上那只鸟的名字从“冥火”变成了“吃醋了”,顿时黑线,于是继续改驴名为“还好王子病不传染”。   鸟名——“为什么跑”   驴名——“不想做灯泡”   鸟名——“谁说你是灯泡”   驴名——“我有自知之明”   鸟名——“我对她没兴趣”   此时,繁荣的天香城市集里人头攒动,何处风流那一身墨色戎装在色彩斑斓的妖族角色中显得格外惹眼,加上他那远扬的“恶名”引来围观无数,将整个市集挤得水泄不通。敬业的“糖人街”记者团再度实况转播掀起八卦的□,世界频道热闹非凡。   她叹口气。   最初招惹他是为保命,他顺水推舟借她挡了桃花,又几次三番救她于困顿。短短几日她的世界因他而颠覆,始作俑者却是自己。谁又能理得清那些谁是谁非的头绪。纵然她不愿承认,但上线时总会下意识的去看他在不在,无望时也会不自觉想起他来。这大约该算是一种依赖。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依赖被不知不觉地放大了呢?   他说过要娶她,而她却不愿当真。一个身旁总不乏佳人相伴的大神,与一个一无所有毫无所长,只能蹭经验的小花妖,实在不太相称。所以,遇上这样的场合,她宁愿远远避开。   韩单看着那只叫做“你该试着信任我”的鸟,长叹一口气,将驴名改成“为什么来”。   大约过了半分钟,原本喧闹的世界频道被不断刷过的相同句子覆盖。   [世界]暗阁清屏001号:[暗阁]清屏三分钟,世界频道中的各路人马请避让,否则您的名字将成为我们追逐的目标。   [世界]暗阁清屏002号:[暗阁]清屏三分钟,世界频道中的各路人马请避让,否则您的名字将成为我们追逐的目标。   [世界]暗阁清屏003号:[暗阁]清屏三分钟,世界频道中的各路人马请避让,否则您的名字将成为我们追逐的目标。   [好霸气……]……   等刷到050号的时候,万物安静了。   刷屏停止。空空如也的世界频道激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众人翘首以盼,不知道一向低调的暗阁如此声势浩大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队伍中静观事态发展的三人闲聊。   “靠,让我开了50个刷屏号上来,累死了。”月黑风高杀人夜抱怨。   “他不会要用‘我的鸟爱上你的驴’之类的段子吧?”七很鄙弃的说。   雪牙笑道:“应该不会。毕竟‘我的鸟’这种表达方式太直白了,不符合他闷骚的本质。”   七:“……”   韩单此时觉得有些后悔,对于这个完全不懂低调为何物的严重王子病人,她提出这个问题实在是不怎么明智。这位发言人倘若向着群众云淡风轻的答一句“看在你花这么大力气勾引我的份上,我才来的”,那她可真的要两眼一翻撒手人寰了。就在她和所有人一样瞪大了眼盯着世界频道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一行金色的字。   [世界]何处风流:我来是为了创造机会,让你把我留在身边。为了增加互信和彼此约束,结婚吧。   此雷劈下的速度远快于众人大脑的反应速度,当人们反应过来,这种类似外交和谈的辞令是在求婚时,一片哗然的冒着八卦热情冲上世界频道挖掘素材,大有将韩单从那只名叫莲姬的花妖身后挖出来人肉一番的架势。   这人的风格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诡异呐。   三个深呼吸之后,被雷焦的韩单恢复平静,看着那句跟浪漫一点不沾边的求婚宣言,翻翻包裹,笑了。   众人翘首企盼了许久不见女方回应,揣测纷纷。   此时何处风流收到一条密语。   [密语]莲姬:虽然我很想答应,但是我买不起号角。 第十五章   15、按照“三人行必有我师”的理论,小三的存在是为了促进教育事业的发展。   一向万花丛中过的大神何处风流求婚了。   这条消息算得上给力吗?   不算。   更给力的是,被求婚的那只86级小花妖居然整整过了一分钟才懒洋洋地答了声“好吧”,着实让众人跌破眼镜。   答完之后,莲姬的对话栏几乎闪烁到爆。众姑娘们精妙绝伦的“问候”加“祝福”让韩单充分体会到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仇敌名单里那些激增的名字让她对今后的《六界》之路表示万分忧心。   大约从何处风流的思维考虑,号角这种道具从来都是必备品,不至于会稀缺成这样。因此,求婚卡在一只号角上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拿着何处风流给的号角,虎头蛇尾的把“好吧”两个字打进世界频道,莲姬便被他拉进了那座浮空岛的副本。有了前车之鉴加上心存歉疚,见男人一直没开口,她老实待在原地没话找话。   “那个……风景真不错。”   依旧沉默。只见那人身上光效不断减弱,大约是在卸装备。   喂喂,没有号角难道是我的错吗?我早晨给帮派做宣传喊完了嘛。那玩意儿三块RMB一只呢,你以为谁都买得起啊?再说了,求婚连个号角都不给我,谁让你那么抠门来着?你现在这么别扭是什么意思?这个小气的王子病男……韩小妞叉着腰在电脑前做母老虎状。   “过来。”大神好容易冒出一句。   看见召唤,某纸老虎立马乖顺的操纵莲姬走近,却见屏幕上方跳出红色的系统警告。   [系统]警告!您遭到其他玩家的攻击![这句有点怪不。。]   抬头一看,莲姬的血条已经空了大半。   “你是要灭口?”她对用匕首刺自己的某人表示不满。   “我吃饱了撑的?”何处风流不屑道,“我只想看看你能挨鹿妖几下。”   “运气好的话可能顶得住两下。可是,你想让我去引怪吗……”   “猜对了。”   “你疯了?”   “如果不想下次被人追杀的走投无路,起码要学会怎么逃跑。”   “明明就是你让我更危险的。”想到那些风流男的狂热女粉丝们,韩单忍不住翻个白眼,“而且,是谁答应过婚后有保护义务来着……”现在才来逼她练逃跑功简直太不人道了。   “所以现在你只需要学会自保,活着撑到我来就够了。”说完他丢给她几组丹药和还魂符。“鹿妖低攻高防,得意技是击晕。它们和你可能遇到的敌人一样,会用各种负面技能限制你的逃跑,所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活着跑到我身边来。我在副本右上角的大树下等你。”   “喂!你这个疯子!我不可能活着过去的!”韩单一抬头,发现何处风流已经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掉血就加血,死了就复活,那些东西够你撑一阵子的。”他补充一句,“不过,还魂符的市价比丹药高很多。”   韩单无语凝噎。   这一堆的RMB道具的确够她死了又死死了再死。按照她节约为本的性格,那话就意味着省下来的就可以拿去卖不少钱。抓住软肋,一击即中,这厮还真是好手段。   当韩单领悟到一门心思往前冲就等于死路一条的时候,她已经第六次匍匐在地了。附近站着至少三只鹿妖,原地复活能逃开的机会不大。   “我起不来了……”受虐的她很是沮丧,自己果然没有所谓的技术天分。   地图上代表何处风流的标记点根本看不见,她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从眼前的困境中脱身。   “地陷术是瞬发的,起身之后对最靠近你的那只用,然后尽最大的可能向远离它的方向跑。另两只会追你,不要补血,死后马上复活,对其中一只使用魅惑,然后拖着第三只继续朝右上角这儿跑。地陷术只有30秒,如果你没有在第一只挣脱之前搞定,你还会陷入这样的困境。准备好再开始。”他做出指导。   韩单皱眉。看来他是真的要袖手旁观。   两次失败之后,莲姬悲惨兮兮的趴在草地上。她既沮丧又憋屈,忍不住问:“让我做这些是因为需要我替你摆平那些女人,还是觉得我是个累赘?”   沉默片刻。   只见鹿妖忽然暴起,向着同一个方向扑过去。   爆裂的光效铺展开来,又逐渐隐没,只留下一层淡淡的光晕。   那人所立之处,怪物尸体横陈。   看不见他,因为他用了刺客的隐身术。   他一直在她身后。   韩单抿了抿唇,低头打字:“怎么又忽然冒出来……”   “下一次,你还想用‘我喜欢你很久了’这种烂借口来自保?”他问。   “……我那时不是故意的。”她没指望那句瞎话能骗了他,让他直白的点明却也有些惭愧,于是急忙补充一句,“以后不会了。”将那排字打上去才发现,这话像是在表忠心,顿时懊悔。   “避重就轻倒真是你的天赋。”何处风流居高临下地望着倒地的莲姬,“下定决心要让你学会独立,却又不忍心看你这么笨手笨脚的死。我该拿你怎么办好?”   拿你怎么办才好?   这语意暧昧的句子落在她眼底,融成一抹淡金色的釉彩。   风从远处吹来细碎的花瓣,零落的从刚起身的莲姬身旁飞过,那些旖旎的景致柔和温软,而时间也逐渐缓慢了下来。   韩单怔怔地看着屏幕,忘了作答。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她一跳。接起来便传来阿洁凄惨的嚎叫:“小单,我有份文件丢在家里了,嗷!”   “所以呢?”   “你最好了亲爱的……”撒娇战术运用的炉火纯青。   “所以呢?”她面无表情。   “晚上你买菜等我回来做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死机。”   “别别别……我买菜我做饭我洗碗!”   “等着,我来了。”她看了看屏幕,飞快打字。   莲姬:“呃,我要出门送份紧急文件。”   何处风流:“多久?”   莲姬:“二十分钟。”   何处风流将莲姬抱起,飞到大树边放下,说:“号挂在这,你去吧。”他并不多言。   好在KL公司所在的森和大厦离此不远,等韩单气喘吁吁地赶回电脑前,打算为自己的守时邀功时,不由一怔。   画面上男子一袭银纹黑袍立在溪边,而他身侧站着一位身着浅黄色短裙的女子。湛蓝如天空的眸子,淡金色长发垂地。   好眼熟。韩单瞅了眼右边的队伍成员列表。   牡丹望月。女。132级召唤师。仙族。就是那天在打boss途中碰见的那位。   “我以为夜已经跟你说清楚了。”男子开口,“之前用这号的人是他。”   大约是以为她不在,两人的交谈并没有用密语的形式。   “我知道,我是来找你的。”牡丹望月说,“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如果是那件事,你就不必开口了,决定权不在我手上。”   “我只是希望你能在这个游戏里胜过一个人。”   “谁?”   “梦魇。”   韩单被涌来的许多信息塞住了脑袋,晕晕乎乎的旁观,带着一种偷窥真相的紧张感瞪大眼盯着屏幕。   只见何处风流沉默片刻道:“理由?”   “不管当时认输的人是不是你,全服务器的人都知道何处风流把牡丹望月输给了梦魇。”她做了一个依偎的动作,上前一步轻轻靠在男人怀里。“不管是帮战也好PK也罢,现在我只想让你把我赢回来。”   男子没有动,任由她倚在胸口。   桃花落入溪流,随水而下,柔光模糊了女子轻颤的长睫和男子低垂的眉目,缠绵如丝。   不远处,花开绚烂的桃树下,一袭红装的花妖衣袂轻扬,腰间挂着的银铃发出一串空灵回响。 第十六章   16、搭错了车,坐过了站,走错了路,遇见了你,我该从哪里开始后悔好呢?   花瓣翻飞,碎落一地。   何处风流安静的站着,低垂的眼眸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赢你回来引他来抢?你的戏码未免太幼稚了点。”他一语道破。   牡丹望月沉默。   伫立良久,男子再度开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假如她在一分钟内准时回来,你就离开这儿。”   “如果她没回来呢?”   他退开一步,拥抱的动作因为距离过长而失效,两人对面而立。   “我就遂了你的愿,陪你演这出戏。”他答。   韩单怔住。他是发现了自己已经回来,还是仅仅要以此为赌?   不管是哪一种,此刻他竟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将决定权丢给她。   靠近,亦或远离。   秒针一点一点的偏移过微小的角度,心仿佛也随着那样的节奏而搏动。停顿在键盘上的手指在秒针即将回到原点的时候飞快地打出几个字。   “我回来了。”   “嗯。”他清清淡淡地回应。   “咦,有美女,”她故作惊讶,“夫君你莫不是趁我不在红杏出墙了吧。”   “为夫向来很受欢迎,夫人这墙可得砌的高一些。”   “俗话说‘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就算你树高一尺我墙高一丈,也拦不住锄头嘛。”   “所以劳烦夫人做个勤劳的园丁,免得让为夫被墙外的野锄头摧残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聊着,回神才发现溪流旁已然空无一人,系统提示上孤零零的显示出一行“牡丹望月离开副本”的句子。   “我是不是回来早了?”她问。   “守时是美德。希望成婚时夫人也像今天一样准时。”   “今天不结?明明是几分钟的事儿,怎么弄得跟马拉松一样……”她抱怨。   “夫人等不及的话,我不介意先跳过仪式阶段。”   “诶?”她没看明白。   “比如——”话说到一半便断了。   忽的,韩单只觉眼前一晃,视角变幻,莲姬已被那人拉入怀里。因为身高差距,他俯身环着自己的腰,将脑袋搁在她肩上。   她和楚云飞之间从未有过的“拥抱”动作。   电脑前,坐直了身子的韩单,怔怔的盯着屏幕。   桃花烂漫,烁烁其华。   黑衣如夜,红衣似火。   “如果投怀送抱还不满意,为夫还能做点别的。”何处风流调侃。   “算了。”她看着那张帅成妖孽的脸,一脸囧样。   墙上的钟早已过了五点。韩单摸出手机,发现收到阿洁的短信。简洁明了的五个字——“晚上有应酬”,那意思既是晚饭不回来吃了。果然,等着她回来做饭洗碗什么的,比等灰太狼啃了喜羊羊都难。   销售部的应酬本就不少,自打阿洁当上小区经理之后愈演愈烈,为争取客户绞尽脑汁。有时回来鞋子也不脱,噔噔噔的踩着小高跟进门,把包往地上一丢,连洗脸卸妆一并省了,一身酒气地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每当看见她这副模样,韩单总是有些怜惜的。   同为女子,她能体会她的谋生不易。   韩单做不了这样的女子,她低调惯了,显得太不起眼。二十余年的岁月里,她学会了如何忍让,学会了得过且过,学会了吃哑巴亏。进入公司这几年始终平平淡淡,成了不求上进的典范。她猜在KL那一堆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职员里,闲到每晚有空打网游的大约只有她一个人。   与何处风流道别退出游戏,韩单取了从超市里买回来的蔬菜水果做沙拉,吃饱后便靠在沙发上看肥皂剧。不知什么时候昏沉睡去,醒来竟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阿洁还没回来,手机拨了三遍都是无人接听,她不由得有些心焦。正想要拨其他同事电话询问情况时,响起了门铃声。   连拖鞋都顾不得穿便跑去开门,看见眼前的情景不由一愣。   阿洁回来了。   只不过,不是一个人。   淡橙色的楼梯间灯光落柔化了轮廓。   扶着她的男人身着一件浅咖色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开着,露出脖颈至锁骨的蜜色肌肤。恰到好处的线条,带着几分冷峻的眉眼。他薄唇轻抿,沉如浓墨的眸子里仿佛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韩单一怔。这是上次在咖啡厅见过的男人。   初见他时忙着撒谎和撤退,印象里只觉得十分俊朗,从某些角度看与杜松有些相似。而今天的相对却让她脑袋里萌生出一个词来。   英俊逼人。   她的视线落在男子为支撑重量而环在阿洁腰上的手,飞快地蹙了一下眉。   作为闺蜜,阿洁和韩单的关系已经好到同穿一条裤子的地步,但她却并未向自己提起过这个沈姓男子。她无从揣测两人之间的关系,只不过在韩单看来,眼前这个男子显然不是“可持续发展稳定男女关系并开花结果”的合适人选。   阿洁已然深醉,费力的睁开眼,看见韩单晃了晃胳膊咧嘴笑:“小单,我喝了点酒……”   韩单顺势一把将她从男人身侧拉到自己怀里,却低估了这醉鬼的重量,踉跄着倒退一步,反而被人扶住胳膊。她面上一红,礼貌的朝男人笑笑:“谢谢你送她回来。”   “不客气。”   “给你添麻烦了,接下来由我照顾吧,我们同住。”她逐客。   男子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几秒,唇边浮现出一丝淡笑。这表情落在韩单眼底,脸上不由一红,迅速移开视线,心里暗想“这厮长成这样,必定是个祸害……”   “看来韩小姐很不愿意看到我。”   他一语道破,韩单沮丧万分。这男人不仅记得那次的乌龙事件,而且还记得了自己的名字。现在这种情况否认只会让人觉得更窘迫,于是她索性硬着头皮承认:“上次的事是个意外,我看错了包厢号,误打误撞的将沈先生当做相亲的对象。”   “我没有旧事重提让你道歉的意思,只不过……”他似乎是斟酌了一下词句,说,“今后我们会频繁相处,韩小姐还是尽快把尴尬的情绪丢掉为好。”说罢道了再见便潇洒离去,只留勉强支撑着昏沉阿洁的韩单呆立原地。 第十七章   17、一个月总有那么三十几天不想上班。所以,二月是我最勤快的时候。   韩单给阿洁盖上一张薄毯,坐在床边看着安心酣睡的她轻叹口气。   心里充满着很多疑问。   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送你回来?是要郑重交往的对象还是逢场作戏?那个所谓的“频繁相处”是要频繁到什么程度?你是真的要下决心忘了程渊吗……   阿洁的经历并不复杂,大学时与艺术系学长恋爱,毕业后结婚,如今离异未满一年。前夫程渊是个画家,作品无人问津的日子里感情美满,一朝被冠上“新锐画家”的名头,画价飙升,婚姻见底。阿洁恨他与旁人暧昧交际,一怒之下提出离婚,不料对方负气一口答应,于是生生了断一场姻缘。   阿洁天性好强嘴硬心软,时常以路过为名途经画室,远远看见程渊却又刻意避开。韩单心中明了她旧情仍在,好在男方绯闻虽多却无一落实,想来也是并未全然忘情。本以为撮合两人复婚有望,却生生蹦出个沈某人来,这让事情变得很是棘手。   眼下她睡成一副死猪样,韩单反倒思来想去辗转难眠。恍惚睡去已是半夜,结果任凭第二天闹钟猛响,却怎么都爬不起来,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了好一阵才猛然想起假期已经过完。   阿洁早已没了影踪,留了短信说是飞去X城出差两日,嘱咐她按时给那几盆茁壮生长的绿植浇水。韩单那堆问题卡在嗓子眼儿,憋的难受。   匆匆出门,被早高峰结结实实地堵在路上,最终只得从公交上跳下,一路小跑。   迟到四分半。   她盯着打卡器上的时间气喘吁吁。   “你来啦。”她刚在座位上坐定,姚琳便探头小声和她打招呼。另两个助理一向喜欢勾心斗角,被从西南区调来了母老虎周维安镇住,面上相安无事,却也不好相处。而这姑娘进KL的行政部做助理不久,性格阳光,平日两人挺谈得来。韩单咧嘴一笑,只听姚琳压低声音说:“听说了么?陈航的事……”   韩单耸肩,却见单间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被拉开,周维安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圈,众人皆做埋头苦干状。   “韩单,你来一下。”能掉下冰碴来的口气,很有降温的效果。   叫人进去通常不都是用内线电话的吗,怎么还亲自出动弄出这么大动静?被点名的韩某人不解。她顶着二月春风似剪刀的目光在母老虎对面坐下,心中忐忑。   “身体好了。”   这句话的语气徘徊在肯定句和疑问句之间,让韩单拿捏不准,只得硬着头皮答一句:“好了”。   沉默良久。   她被这剪刀眼扎的浑身不自在,陪着笑问:“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倒真是小瞧了你。”周维安定定的看着她,似笑非笑,“那孩子是他的?”   韩单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孩子”是假扮自己儿子的况衡,但那个“他”是谁?不管怎么说,这未婚得子的名声若是在公司里传开了会很麻烦。   “其实那是因为……”她正要开口解释却被母老虎打断。   “算了,你的私事我不想知道,但公司是工作的地方,你要有分寸。”周维安正色道,“李梦三天前辞职了。销售部总监助理的位置空缺,高层决定从行政部调人过去先撑一阵。我推荐了你,你有什么意见?”   这话里包含的信息太多,让韩单有些应接不暇。在她的印象里,销售总监陈航是个气场强大的强势男子,而李梦则是个有条不紊的精明女人,搭配算得上天衣无缝。眼下,她被迫略过“李梦为什么会忽然辞职”而直奔重点“去还是不去”。她不知道周维安为什么会推荐自己,她在这些行政助理中并没有任何出色的表现。而相对于琐碎繁杂常被忽视的行政部,KL的销售部算得上是最牛X的部门。他们的业绩用各种数据最直观地表现在公司的收益上,当那些努力付出被量化,成就也就油然而生。对韩单而言,这样的改变意味着她将会投入一个新的环境,用一种新的方式来面对一份新的工作。   她正在犹豫,却听周维安继续说:“这个决定也包括了总监本人的意向,结合行政部的人员配置,我希望你慎重考虑。”   总监本人?按照陈航的性格应该对自己这种不求上进的小助理没有印象才对吧?人员配置问题……既是摆明了说我多余么?韩单暗自憋屈。“不去”两个字被“慎重考虑”一压,缩回地下。   换岗比失业好。本着这样的思路,她一咬牙应了下来。   “那么,收拾好东西搬过去吧。最近销售部那边很忙,需要你尽快到位。”薇薇安主管冷冰冰吩咐。   这算是被扫地出门了么?韩单抱着装满杂物的纸盒站在七层销售部总监办公室门外,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默默无闻的自己有朝一日能在KL销售部的楼层有一席之地呢?只不过……自己要报告的上级居然不是陈航,因为他几天之前毫无预警的跳槽了。这条刚从姚琳口中得知的消息太给力,以至于她现在敲门的手都微微有些汗。   当韩单推开门,抬眼看见办公桌后坐着的那个正在看报表的男人,顿时呆立在原地。   “需要我泡茶招待你吗,韩助理?”他抬头,问。   水晶桌签上“沈律”两个金色大字很是晃眼。   韩单眨眨眼,再眨眨眼。   “频繁相处”原来是这个意思。那么昨天她担心了一晚上的难道是“新上司送酒醉女下属回家”的温情戏码吗?她不由在心里哀叹一句“人生何处不相逢”……回想那天,阿洁提到过“KL变天了”的话题,但被她利落的断了句,从而导致连销售总监换人这么劲爆的消息都错过了。她继续哀叹“自作孽不可活”……   大约是她的眼神太过哀怨,对方的唇角不可捉摸的动了一下,继续低头翻看文件:“你的位置在我办公室外面,收拾好之后把这些报表里的关键数据整理出来。”   “好。”沮丧归沮丧,接到换岗之后的第一份工作韩单还是打起精神来认真回应。抱着那叠报表艰难出门,听见身后的声音再度传来。   “四十分钟后把新的数据表发给我。”   她腿一软,一个踉跄。   没有任何指导和帮助的情况下,韩助理的工作开展的很困难,光是琢磨清楚那些眼花缭乱的数字就耗费了很长时间。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当一个多小时后韩单把好不容易赶完的“作业”交上去时,对方瞥了眼表格,言简意赅的吐出四个字:“重做格式。”   “为什么?哪里不对吗?”辛苦半天的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沈律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她几秒:“我要的是可以在最快时间内一目了然的东西,这种格式显然不符合这个要求。”   “可是,我看了之前的样本,汇总表一直是按照这个标准格式提交的。”她据理力争。   “一直?”他勾唇一笑。“在我的部门里,我才是标准。”   韩单被那笑容惊艳,抖了抖,脑袋里跳出一个胖和尚手捧大碗(……)大喝一声“呔,妖孽速速现形”的图画来,顿时灵台清明。法西斯,自大狂……她在心里默念。   “还有疑问?”见她站在原地,他问。   “没有了。”渺小的韩某人识时务的低头出门重做表格。   作为一个助理,认清谁是老大很重要。让老大心情不爽的话,她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于是,磨砂玻璃门外的小办公桌上,她撑着脑袋趴在电脑前继续蹂躏那份表格,顺便在心里诅咒那自大狂一百遍。   全力投入工作似乎特别容易感觉到饿。时间已经过了饭点,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的韩单第N遍抬头去看那扇关着的总监办公室门,一面怀念虽然被压迫却能按时吃饭的行政部生涯,一面在心里表达着对门内那只生物的不满。   喂,就算你是奥特曼也要补充能量的吧?就算你是太阳能型节能又环保,但你也不该断了杂食类动物的生路吧?官僚主义害死人呐……   此时,饿得前心贴后心的韩单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她三步并作两步的一路小跑,打算赶在被自大狂发现之前迅速吃完然后返回办公室。   KL的员工餐厅很不错。巨大的落地窗,明快的装修色彩,精心点缀的绿植以及丰富多样的餐点和水果总能让人的心情轻松愉悦起来。正当她满心欢喜的端着餐盘坐定,夹起那块红烧肉的时候,手机响了。   来电人是沈律。   内容简短到六个字。   ——“五分钟内回来”。 第十八章   18、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然只能打酱油。   韩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块肉塞进嘴里,然后踩着小高跟踏踏踏的一路小跑回去,恶毒的幻想着此刻嘴里的红烧肉源自于那只节能型总监,嚼得满口肉香。   敲门进去,只见沈律撑着脑袋,淡淡的朝自己瞥一眼,问:“去哪儿了?”   “呃……洗手间。”她企图亡羊补牢。   在他沉默的每一秒里,韩单的心都在保持高节奏跳动,就在她被这种沉闷压迫到举手投降招认跑去偷食的时候,他转移了话题:“表格改好了?”   “差不多了……”她答的心虚。   “‘差不多’是差多少?”   “没多少……”她底气越发不足。   “那么,五分钟之内交给我。”   韩单眉心一跳,“呃……如果不急的话,能不能给我十五分钟?”   “你讨价还价的本事不错。”男子墨色的眸子里流淌着清冷的光。   她沉默。一方面是因为在周维安那只母老虎手下隐忍惯了,另一方面她自觉工作没做好偷跑去吃饭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于是站在原地等那场将至的狂风暴雨。   “你这算是沉默的非暴力不合作?”他问。   “不是……”   “那么,转身,出去,尽快让我看到我想要的。”   僵直坐到电脑前的韩单此刻才顿悟这厮和周老虎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比起滔滔不绝的批评教育,他指令清晰要求明确效率很高。十分钟后,当她把“作业”交上去时,沈总监头也不抬的丢出一句“下午两点的谈判提前到十二点了,去准备吧。”   韩单几欲呕血。非但午餐泡汤,连跟姚琳约好去逛街的计划也宣告破产。她闷闷的答了声“好”之后,听他随口问道:“餐厅中午什么菜?”   “红烧肉,狮子头,糖醋排骨……”她答得顺口,终于在报出第三个菜的时候刹住车,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哀叹道:果然,人一饿就容易缺心眼。   “今后没有特别交代的情况下,你的用餐时间与我相同。”   “哦。”她应的有气无力。   桌上的电话响起,沈律瞥一眼来电显示,眉毛一拧:“接,说我不在。”   韩单拿起话筒,只听一个女声唤道:“阿律。”   称呼的这样亲密……韩单眨眨眼,嗅到了JQ的味道。   想起前任助理李梦的对话方式,她清清嗓子试图发出尽量温柔的声音:“您好,我是沈总的助理,沈总正外出用餐,有事需要我转告吗?”   对方显得有些失望:“没什么要紧事,那个……他的手机开着吗?”   “对不起,我不是很清楚。”   “那么,他回来的时候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好吗?我姓阮。”   “好的。”挂上电话后,她朝一旁盯着电脑看的男子汇报:“阮小姐请你‘回来’之后回电话。”   “去问问外面的人吃什么然后叫外卖。现在他们应该都没吃饭。”他听而不闻。   脱离大部队独自跑去偷嘴的某人老脸一红,忙转身去办。   中午,当姚琳跑来看韩单的时候,发现她正捧着饭盒站在复印机旁。   “韩单姐……”她从忙的焦头烂额的某人手中接过纸页,帮她整理装订。“调过来之后,忙的连中饭都没时间吃了啊?”   “一言难尽。”韩单哭丧着脸,表情极其哀怨。   “我看之前李梦姐好像没有这么忙啊!”小姑娘话一出口却觉得有些不妥,带着歉意的冲她伸伸舌头,解释,“我没别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我没那么小心眼儿。”她短笑一声,“李梦是出了名的女超人,就算陈航要月亮没准她都能给摘下来放在他桌上,地球灭亡了我都练不成她那样。”在内心深处,韩单很佩服李梦和阿洁这样的女子。她们都是有追求的人,并且勇于去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她却太随意,犹如一片处女地,任凭生活的车轮碾过自己,留下那些斑驳的纹理。   “前几天你休病假的时候公司里出大事了。”姚琳见四下无人,开了话匣子。   “到底是怎么了?”   “公司发下来的公告说陈航辞职是因为工作出现重大疏忽,可是他们都说……”她压低声音,食指向上一点,“是因为高层势力变动的关系。这个新总监履历上除了一堆的高学历文凭基本是一片空白,有人说他是太子党……”   有人从文印室经过,韩单轻咳一声,姚琳便噤了声。   高管之间的权利争斗永远存在着,太子党也罢,皇叔党也罢,谁因为什么缘故成为牺牲品早已变得不再重要。陈航走了,李梦也走了,而她不过是这个巨大而浑浊漩涡里的一滴水,无法主宰流动的方向,唯有随波逐流。   忙完已经将近十二点。韩单跟在沈律身后进了小会议室。   谈判原来是这样的。忙完一通的端茶递水后,她坐在角落观摩。   KL的销售团队犹如正在猎食的母狮,伏低注视,蓄势待发。而对方公司则像是巨蟒,企图把目标范围越缠越紧。在各有所图的动机表面,是维持着绅士风度的试探和迫近。双方的强大气场让坐在角落的韩助理显得愈加渺小,除了不时起身穿过看不见的硝烟帮众人添茶递水外,她基本毫无存在感。   战斗正酣,她盯着投影屏幕上的某一点发呆,脑袋里不时浮现出毫无逻辑的成本核算,纠缠在一起,像是一团乱麻。反应速度逐渐变慢,用来做记录的笔在本子上缓慢游移成看不懂的花纹。困倦袭来,眼皮下沉视线模糊,脑袋里一片空白,身体也逐渐软下来。   昨晚没睡好,现在有后遗症了呐。她想。   脑袋里最后的清明负隅顽抗。   这是你换岗位之后的第一天,第一场正式谈判……   在这种场合睡着会很丢脸,不光丢自己的脸,而且连带还丢了公司的脸……   韩单,你要睡了你就真的完了,沈律那个怪物绝对会让你死的很惨……   一遍又一遍的警告着自己“不能睡”,却没有半分将要清醒的趋势,仿佛陷入一个柔软而安静的空间,就这样不断下沉,再下沉。   “韩单。”   听清楚这两个字的时候,她一个激灵醒过来,发现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望向自己。对上沈律那双看不出喜怒的漆黑眸子,只觉得像是被人用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这下,彻底醒了。一瞬间的窘迫和慌乱涌上来,她涨红了脸,不知所措的起身。气氛很是尴尬,有人在窃窃私语。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下次发高烧就请病假回家休息,免得让别人以为我这个上司不近人情。”沈律微微蹙眉,斥责的口气十分自然。   她一愣。这话转眼之间把一个上班时间打瞌睡的懒鬼变成了带病坚持工作的典范。   对方公司的代表笑道:“沈总的团队如此敬业,真叫人佩服。”   沈律淡笑:“对于这次的合作,相信谭总也看到了我们的诚意。关于细节方面……”   话题又被带回到谈判桌上,众人的视线从她身上收回。龙套韩单起身出门,在走廊里停了步子,沮丧的无以复加。   发高烧么,她叹气,要是真的就好了呐。现在虽说是被解了围,但是却在第一天因为这种事被自己的新上级抓了个正着,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你没事吧?”南区销售经理张宁出门回电话,关切的问。   “没,没事……”她站直,挤出一个笑来。   “身体不好就回家休息吧。”张宁友善的拍着她的肩说。   “呃,嗯……”韩单尴尬点头。此刻她倒是真想回家两眼一闭,问题是……临出门前她看见那人的眼神,冷的像结了冰,她绝对有理由相信自己要是真踏出公司的门下场会很惨烈。   她钻进办公室,趴在桌上“嗷”的哀嚎一声,捂着脸犯愁。   过了十几分钟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沈律,跟在他身后的是潘翔。   潘翔是大客户部经理,前任总监陈航的得力爱将和重点培养对象。陈的离职以及此番的新官上任都对他打击不小。偏偏沈律年轻又没什么资历,他不免把那些不服的情绪摊上了桌面。这个合约对KL的发展而言很是重要,之前一直是陈与他负责接洽,因而在刚才的谈判里,他几次提出“之前我们认为……”的句式,从某种程度上打乱了谈判步骤。对于刚上任的沈律而言,丢掉这份合同,以后的工作将会困难重重,但是这种时候潘翔是绝对不能炒的。一来他掌握着大客户的资源,而且业绩很不错,短时间内很难找到合适的人来顶替他的位置。二来销售部人员连番变动会引得人心散乱不安。   看着两人走进总监办公室,韩单有些担忧。   厚重的磨砂玻璃门阻隔了视线,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当几分钟后潘翔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韩单发现他的表情变的十分凝重,似乎心事重重。而接着出现的沈律则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两人沉默着路过韩单,往会议室走去。   又过了半小时,总监大人拿着一叠资料走进来,随手丢在她桌上。“明天之前整理好给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当务之急是要讨好他,有了这个认知之后,韩单立马调动全身的干劲迅速完成任务。当她捧着那份终极版合同和用来献殷勤的一杯咖啡出现在总监办公室的时候,男人一只手撑着脑袋,正在闭目休息。   “做完了?”他问。   “嗯。”她轻手轻脚的把杯子放下。   “看来刚才休息好了,现在效率变高了。”   “刚才我是一不小心……对不起……”她解释无能,只得低头认错。   “晚上想吃什么?”   “诶?”她愣在当下。   “这几天大家都很辛苦,合同顺利签下来,我这个做上司的也该慰劳一下,今晚的部门聚餐也算是你的欢迎会。”男人抬眼看她,“所以,想吃什么?”   “我今天……”她脸色一僵。   “为了培养更和谐默契的工作关系而进行的集体活动,韩助理不会不参加吧?”   “怎么会,当然要去,我随便吃什么都好。”她硬扯起嘴角笑成一朵狗尾巴花。   何处风流,看来咱两这婚今晚是结不成了呐…… 第十九章   19、一见钟情什么,都是骗人的。   这合同签下来实属不易,沈律也很是大方,将庆功宴摆在传说中消费水平高到惊人的富贵楼。奇怪的是眼看六点将至,总监大人却还没有动身。接到潘翔助理艾达两通询问是否出发的电话之后,她打算敲门进去一探究竟,门却开了。沈律看见站在门口的她,挑眉问:“站在这儿干什么?”   “除了在办事处和出差的,都已经到齐了。我想问问是不是需要推迟……”   “让他们等。”他打断她的话,“五分钟后再出发。”   与人相处,各人有各人的手段。韩单自认不懂其中的玄妙,便老老实实的跟着老大的步伐走。   两人到的时候菜都上齐了。沈律在上首坐下,韩单环视一圈,唯一的空位就在总监大人身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坐了。   “这几天大家辛苦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下这单合同实属不易,作为这个团队信任的领导者,首先要感谢各位的支持和配合。”沈律举杯。   “如果没有沈总的关键一击,华盛也不会这么轻易松口,我提议,大家一起敬沈总一杯。”让韩单诧异的是,说这话的竟是潘翔。   见他头一个起身示好,原本与他过从甚密的几人也很是惊讶。这几人原本抱成团力挺潘翔上位,不料中途蹦出个沈律,于是也跟着他装聋作哑不出力。此番情况突变,他们又都是聪明人,立即起身附和。   沈律淡笑:“那么,希望这次成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说罢轻抿一口。   韩单眨眨眼。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难缠的潘翔搞定的,但显然现在他连带着收服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团体。还真是善于抓重点呐,她感叹。   气氛逐渐热闹起来。几杯酒下肚,男人们转入活跃频道。   杯觥交错谈笑风生。韩单也只得在一旁保持微笑并作仔细聆听状,偏偏还有人上前敬酒,她推辞不过,只得饮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犹如老和尚破了戒,便接二连三的冒出以“他敬酒你喝了,我敬你怎么不喝,真不给面子”为理由的劝酒。她本不太适应这么热闹的场合,又完全不是这些销售精英们的对手,转眼两三杯红酒下肚,抵挡不住只好借口尿遁。忽而想起今晚的婚约,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思来想去,只得场外求助。   于是她躲在楼梯间拨通电话。“又又……”   “姐。”电话那端传来妹妹韩双的声音,生龙活虎的。   年轻真好,某人不由羡慕。“拜托你件事儿。”   “听你叫我‘又又’就知道没好事儿了,怎么,又想让我代你相亲?”   “你代我结个婚吧……”   一阵猛咳,韩双的声音忽然放大了N倍。“你要结婚了!和谁?那男的帅不?哦不对,你脑袋让门夹了么,结婚这事也能代?”   “网婚来的,就是我之前玩的那个《六界》。”   “切。”明显兴趣全失,“为毛是要我去结?”   “今晚我们部门聚餐……”   “我和人约了晚上去看电影。”   “好又又——”韩单扯着嗓子深情呼唤,百转千回。   “别嚎了,我去给你结。”她顿了顿,“不过你欠我一场电影啊,记得还,3D的哟。”   “好好好。我把账号密码用短信发给你,八点前一定要上线啊。”某人抓到了壮丁,喜上眉梢。一抬头,顿时全身一僵。   沈律站在她面前,神色莫辨。   “呃,里面有点热,我出来透透气。”她挂着笑,略一低头便想从他身侧溜回去,却听见男人的声音传来。   “看来韩助理觉得,在网络游戏里的结婚比今天的应酬重要。”   她抿了抿唇。   “四年行政助理,没有突出成绩,没有重大过失,没有升职,没有跳槽。主管评价简单到只有四个字——‘可有可无’。”他淡淡开口,“虚度了四年的光阴之后,仍然没有学会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在调任第一天的谈判桌边睡着,在部门聚会上惦记着网络游戏。”   这段话说的很平淡,没有任何语气上的波动和起伏,韩单面对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低头道:“对不起……”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作为一个宽容的上司,我会充分给予下属不同的发展空间。我可以允许你在上班时间休息或是网游。包括现在,如果你想提前离开的话,请随意。”   这番话将韩单背上的冷汗生生激了出来。虽然她不求上进,但还没有到任由老大被归类为废柴的程度。“我……”她想要解释却没有了辩驳的言辞。   要说昨天晚上想问题想到失眠才在谈判时睡着的?要说自己跑出来只是打个私人电话其实她很喜欢这种聚会?要说自己很顾全大局本职工作一向很认真?   她终是无言以对。   男子的忽然靠近让她不由后退一步,贴墙而立。他微俯□,右手臂撑在墙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让她有一瞬间的慌乱。她避开他的视线,听见他咫尺之内语气清淡的声音。“不过,如果你想要这种特权的话,至少该打扮成能让我赏心悦目的样子。比方说短裙、深V领上衣、淡妆和香水。毕竟好看的花瓶才有摆放在办公室里的价值。”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想要更多,那么除了观赏性,还要有能让我流连的实用性,对于女人,我很容易厌倦。”   她明白他的意思,在那些近乎羞辱的词句里。她捏紧了拳,却在仰起脸直视他的一瞬间慢慢松开。   两人如此之近,近到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精味道。而此刻,本该是讥讽调笑的表情全然不见。她的视线在迎上那片黑夜般深沉的瞳时失了方向,那个认真到让人看不懂的表情,让她迷茫。   “沈总接纳一无是处的我,是为什么?”她轻声问。   周维安说过这次的人事调动征询过他的意见,而他指明要自己。只是因为那场乌龙的相遇?   他直起身,微眯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不需要知道。选好你要走的路,因为我是决定你下个月还有没有机会从KL财务部领工资的人。”   直到他离开,韩单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手心里满是冷汗。   这个男人的心思和喜怒她一点都猜不透。她感觉到他在生气。可是他为了什么生气?既然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废柴,又何必要调她来做助理然后自己给自己找气生?   回到包厢却发现沈律不在,艾达说他被大老板叫走了。他这一走几位女士显然情绪低落不少。韩单怕喝酒,忙找个借口溜之大吉,一摸口袋才发现把小公寓的钥匙忘在公司,只得回去拿。   据伪新娘韩双来电反映,在她和何处风流解释清楚自己不是原先的“莲姬”本人之后,那男人指导她做完了姻缘任务,入了洞房便一句话都没说过,任凭屏幕上两个打扮的喜气洋洋的人儿大眼瞪小眼。   “这婚结的还顺利么?”取到钥匙的韩单边走边问。   “还行吧,没什么人捣乱。咦……”   “怎么了?”   “老姐,你男人真不可靠。”   “呃?”   “内叫什么牡丹的是个女的吧?她被人追杀了。你刚结婚的老公退出洞房花烛去救她了。”韩双现场直播。   “……你下线吧,这婚算结完了。”   “我还想去看热闹呢。”   “看你个头!”自己想方设法践诺来结婚,新婚之夜男人却赶去救其他的美了,这脸算是丢到家了。   入夜,有习习微风,韩单挂了电话站在森和大厦门口,想到今天的倒霉事件,一副包子脸碎碎念:“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小韩。”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   她右眼一跳,僵硬转身。心道,果然,塞牙的来了。脸上笑的很是敷衍:“梁总这么晚才回去。”   被称作梁总的是个四十挂零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长的珠圆玉润,眼睛极为细小,笑起来时弯成两道细线,像极了年画上的阿福。此人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人事经理,一年前与前妻离异,带有一女。他的公司在森和隔壁,一回他的车差点撞到韩单,两人相识。听闻她尚未成家隔天便送来玫瑰一捧,接着便要约她一道吃饭。韩单对着花丛中的卡片迷惘许久,终于在旁人指点下得知“梁雄伟”便是此人的大号,顿时大惊,婉转拒绝,连电话都躲了,日后远远望见此人避之唯恐不及。不料对方犹如一块牛皮糖,黏的要命,让韩单很是伤脑筋。阿洁常拿此事作笑话来讲,说他“有房有车有事业,不但有结婚的经验,还有养孩子的经验,嫁他绝对的一步到位”,被韩单按在沙发上挠痒。   “你也加班到这么晚,饿不饿?不如我请你宵夜?浮玉路上的一家餐厅粤菜做的不错,尤其是汤。”   “不用了不用了。”韩单急忙摇手,“今天有点累,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这样啊……”梁雄伟有些失望,随即便眯着眼笑,“那我送你回去吧,我的车就停在地下车库。”   “我家离这儿很近,几步路就到了,不用麻烦了。”韩单把话说得飞快。   “几步路也是要走的嘛,你刚都说你累了,正好我送你回去。”对方眨着小眼睛穷追不舍。   韩单勾了唇角,深棕色的眸子里泛出些笑意。夜色模糊了轮廓,那一笑很是温柔,竟生出几分女人的妩媚味道来。   “梁总的好意我不该拒绝,今晚月色正好坐车实在浪费,不如梁总陪我走回去?”   这提议显然在梁雄伟的意料之外,他咧嘴点头:“好,好。美女相邀是我的荣幸……”于是腆着肚子跟上来,两人并排而行。男人的目光停在她微笑的表情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手从提包里游移到衣袋里。那只揣在袋里的右手此刻攥着的是一罐防狼喷雾。这产品质量有保证,有一次她自己不小心按到,辣的流了半天眼泪。   总是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不如索性看看他要做什么。倘若只是提出交往请求,她便明确拒绝之,倘若这厮心中存了什么杂念,她就让他知道知道HELLO KITTY发威的厉害……打定了这个主意,她的步子便轻快起来。   “小韩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的晚上散步了,今天跟你一起走,我觉得好像年轻了十岁似的。”雄伟哥感叹。   “梁总您看起来挺年轻的。”她一面虚与委蛇一面自我唾弃。   “以后别‘梁总梁总’的叫了,怪生疏的,叫我雄伟好了。”白胖子眉眼弯弯的提议。   韩单看着他那与“雄伟”两个字无论如何不沾一点边的圆脸,忍笑忍的差点憋出内伤。她平整语气道:“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梁总和我三叔年纪相近,直呼其名显得太没礼貌了。”   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被韩单一语劈出条天堑来,雄伟哥觉得有些懊恼,只得讪笑:“我觉得两人相处其余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便是投缘。我第一眼看见小单你的时候,就觉得特别面善。”   称呼从“小韩”变成“小单”,韩单只觉虎躯一震:“我这相貌再平凡不过,丢进人海就找不到的,梁总太抬举我了。”   “你性格好人品也好。”他只一个劲的夸,“我就最欣赏你这种平淡是真的生活态度。我奋斗了这么些年,该有的都有了,就差一个贤妻。小单,你明不明白我的心?”   她步履一滞,继而抿唇笑道:“梁总真爱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雄伟哥上前一步,蹭到她身边,轻轻抓住她的手。   韩单顿觉左手上一片毛骨悚然,她站定,问:“梁总真要娶我?”   “当然。”他急切表白,点头中双下巴抖了一抖。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领结婚证?”   白胖子闻言一怔,随即脸上漾开一圈笑,慢慢靠近,松了她的手揽过腰,极其亲昵地低声说:“今天这么晚肯定是不行了,单单,咱们挑个好日子再去。”   “那现在?”   “我在东湖有一栋临湖小别墅,要不,我们去那儿?”放缓了的语气,含着暧昧不清的味道。   “去做什么呢?”她假做不知。   “感情都是需要慢慢培养的嘛。”硕大的脸凑上前来,能闻到他嘴巴里食用过海鲜的腥气。   韩单泛起一阵恶心。   投缘。面善。结婚。不过一句笑话。   这男人始终没有提过要为自己的孩子寻一个母亲。他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用来排解寂寞的情人。距离不要太近也不要太远,性格温顺容易把握,身价清白价格适中,不会在将来咄咄逼人兴风作浪。   而她,正是被他盯上的“合格”人选。   此刻的韩单笑靥灿然,犹如一株盛放的妖花,在那芳香馥郁的背后伸出小而尖利的毒牙。喷他的脸,踹他的腿,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她要让这死胖子对她望而生畏。   正当她捏紧了喷雾剂正要动手的一刻,忽然有车灯大亮,照得两人睁不开眼。而那锋芒璨璨的光正对着两人,没有丝毫要移开的意思。   雄伟哥眯着小眼转过身,恨恨地斥道:“谁这么没道德!”   韩单有些费力地朝光源的方向看去,模糊中只分辨出白色的车身轮廓。   “这么久没见,你选男人还是这么没品。”   当这个有些慵懒的男声响起来的时候,她的心狠狠的抖了抖。 第二十章   20、回忆,有时如蜜,有时如刀。   那声音,那人。   一瞬间,在韩单的潜意识里充满了一种抵触的情绪,让她将那句话归入到幻听的部分。然而,这种耀眼的、强烈的、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疼了眼睛,也仿佛穿透了身体。让她清楚地想起那个人来。   还真是久别到让人怀念。   光暗下去一块。从男人身躯遮挡住的阴影里,她抬眼向那个逆光的影子看去。   “真巧呐。”那慵懒却又充满魅惑的低沉嗓音犹如一场噩梦,飘荡在空气里。   黑色衬衫,深色长裤,让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夜幕中凸显而来的鬼魅。灼眼的光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声音和面孔却与记忆叠加,陌生又熟悉。   阔别两年的人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是该说些什么才对,可她张了口却丢了声音。那些平日里随口用来应酬敷衍的打招呼方式,恍然间都成了空白。心里涌上来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式的感慨——果然是他……   巧遇么?   韩单环顾四周,看见街边整齐停着的三辆并未熄火的黑色奥迪,露出一丝苦笑。   偏偏在这样尴尬的时刻,遇见这样尴尬的人。   “单单,你的熟人?”梁雄伟站到她身边,便要伸手揽她的腰。她下意识的挪开一步避过熊掌,白胖子脸色一僵。   看见两人小动作的某人唇边露出一丝玩味的笑,视线从梁雄伟身上游移到她身上,又飘开去:“品味还真差。”   韩单摸不准他口中的“品位差”说的是自己还是梁雄伟,反正对她来说都不是句好话,便装没听见,一把挽住身边的白胖子:“雄伟,我们走……”   梁雄伟经她这么温软的一唤,心头一颤,转身正要迈步。却被突然冲上人行道的一辆黑色奥迪A6吓得倒退一步。那辆车就这么不偏不倚的横在两人面前,将人行道拦腰截断。   这动静大了些。有路人在远处驻足眺望,或从马路另一侧绕道快步离开。   “这怎么开车的!”梁雄伟的声音有些抖,显然是受惊不小。   “你有意见?”副驾驶座有人开门下车。那是个年轻男子,一头栗色短发,左耳上的一排耳钉反射出一小片银色流光,将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梁雄伟自恃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当街与人骂架,于是拉着韩单便要绕道,却被从车上下来的两个魁梧男人拦住去路。“光天化日……你们干什么?!”见着情况,他腿有些软,虚张声势明显底气不足。   韩单抬头看见一片月明星稀。白胖子的这句话让她有一种“被强抢的民女”的错觉。她叹口气,很是幽怨的开口:“雄伟,恐怕你拉着我,他们不让走呢。”   白胖子小声问:“你认识他们?这些是什么人?”   “按照通俗的说法,应该是——”韩单耸耸肩,“黑社会吧。”   “你,怎么会……”梁雄伟像白面饼一样的脸更白了几分。   “我炒期货赔了,于是找高利贷借了点钱,谁知到利滚利的,一下子欠了五百多万。”韩单天马行空的杜撰,配合一脸严肃的表情,效果逼真。   “你这女人……”梁雄伟又粗又短的胳膊一甩,将她的手甩脱,放大了音量冷笑道,“你是打算傍上我还债?你的如意算盘倒打得好!也不照照镜子,我会看上你这样的女人?!”说罢怒气冲冲的迈着小短腿,头也不回的走了。那姿态活像一只上岸的企鹅。   “雄伟。”韩单朝白胖子深情呼唤几遍,转个身满怀惋惜幽怨道,“我被甩了,你的目的达到了。”   男子唇边带着讥讽的笑意:“两年没见,你倒是有点长进,学会做戏了。”   她微哂,这么快就被看穿了么。也罢,本就不指望能骗过他。   这白胖子想要的不过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妞儿,而不是这种一身麻烦的女人。今天的突发状况正好成了韩单快刀斩乱麻的契机,并且成为了两人绝缘的保证。欠债什么都是假的,但至少有一点她没骗他——这帮人真的绝非善类。   “两年没见,纪少的小心眼还是一如既往。”韩单与他针锋相对。   耳钉男似乎对这样的对话方式显得很惊讶,靠在车门边颇有兴趣的望向两人。   “虽然我一向记仇,不过看见沦落到对着天蓬元帅投怀送抱的旧识,还是会有那么一点怜悯心的。”黑衣男人语速很慢,深棕色的眸子像是沉寂千年的琥珀,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本以为放养了你这么久,至少身边也能有个像样的男人,结果依旧是没人要。”   “你才没人要!你全家都没人要!”这样毒舌的表达方式彻底激怒了韩单。“要不是你这种小气自私为所欲为的自大狂阻挠,我早就……”她一时语塞。   “早就跟你的学长双宿双栖了?”他似笑非笑的接话,“胆子大了不少嘛,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了。”   韩单咬唇不语。此刻已然有些后悔了,这厮身材像魔鬼性格也像魔鬼,自己太不淡定。   忽然间男人向她伸出手来。她慌忙后退,却见他微眯着眼,将手收回去。因为喝了酒,脸颊上微烫,只感觉到手指尖留下的几个冰凉触点。   “你喝酒了?”他眉头微蹙。   “部门聚餐喝了两杯。”韩单敷衍道,“时间不早了,要是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告退了,各位晚安。”说罢她转身便走。   前面是横在路上的车,她只得穿过马路。一旁站在三辆奥迪边上的几只黑衣男让她紧张的喉咙发干。她能预料到,只要纪某人只要开口说一句“站住”,她就会像小鸡似被这些黑衣男提回他面前。   然而,安然穿过马路,什么都没有发生。韩单长舒一口气,加快了步子往小公寓走去。   耳钉男朝着韩单离开的方向做了个手势,立即有一辆车慢慢跟了上去。   白色BMWZ4的远光灯熄灭,从驾驶座下来的男子走过来,银灰色的薄外套随意的敞开着,修长的胳膊搭在纪某人肩上,笑道:“就这样放她走,还真不像你的风格。”   “这姑娘胆子很大嘛,敢这么顶撞我们的纪二少。”耳钉男调侃。   夜色里,琥珀色的瞳染上晦暗的流光,黑衣男子轻轻勾了勾嘴角。   我们,还有时间。   脑袋里充满乱七八糟的杂念,回家的路忽然变得很短。   黑而空荡的房间。   韩单打个酒嗝,无精打采的倒在床上,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耳边很安静,只有闹钟的指针移动发出轻微而有规律的声响。偶尔晃过的车灯光芒让漆黑的屋子亮起来,又迅速的暗下去。   纠缠两年,分别两年。此刻,这个男人再度出现。   兜兜转转,时光渐远,而自己又回到了原点。闭上眼,还能清楚的想起两年前的每一个细节。   流动的暖风纠缠校园里人工湖旁的垂柳,耳畔有起伏的蝉鸣。   在那个大二尾声的炎夏里,她穿着湖蓝色的百褶裙站在图书馆外的树荫下等人。她第一次穿短裙和有跟的鞋子,有些局促的挺直了身子,然而心里却满是呼之欲出的欢喜。   裙子和鞋都是礼物,那个相貌出众的学长郑重其事送给她。   ——你穿一定很漂亮。   只是想起他微眯着眼说话的样子便会不自觉的满脸绯红。   这就是恋爱吧。   抱着厚实书本等待许久也不觉得累的自己,却被阿洁在电话里的“你在哪?学长在寝室楼下被人打了!”惊的浑身冰凉。慌张的跑去,路上扭了脚,却发现那个放在心里最柔软地方爱慕着的男生一脸青肿的被几个深色衬衫的男人按倒在地上,书本和杂物散落一地。   围观的人很多,甚至有男生从寝室的阳台上探出身子观望,却没有人上前帮忙。   她正要冲上前却被跑过来的阿洁一把拉住,她压低了声音告诫自己。   小单,别过去……是纪云翊。   纪云翊。城北另一所名校D大的学生,家世显赫背景复杂,个性张扬为所欲为,传说与黑道交往甚密。最近盛传的流言是把一个让他交作业的教授逼迫到辞职离校。   这样的人,原本永远划分为“与己无关的那一类”,却就此在心里生了怨憎的根。   ——住手!我报警了!   她猛地甩脱阿洁的手,大喊着用奋不顾身的姿态冲上前。脚扭伤的地方肿的很疼,而她就像是变成泡沫也在所不惜的人鱼,单纯的想要捍卫自己最初的爱情。   那是她第一次站在他面前。   他很高,那张面孔年轻而英俊,琥珀色的眸子里却是目空一切的冰冷。带着压迫感的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倒在地上的男生身上,唇边模糊的笑意包含了嘲弄和轻蔑。   “别紧张,他们动手都避开了要害,不至于影响你们的夜生活。”他的声音仿佛大提琴,低沉而动听。却吐出这样刺耳的句子。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仰脸怒视。   “burberry的新款,看来陪明辉药业的小开睡觉收获不错。”他的手指掠过她的领口,视线仿佛利刃,一层层剖开她的矜持和自尊。“他出多少钱一晚上?我出两倍。”他眯起眼微笑。   羞辱、窘迫、愤怒、混乱。   啪的一声响起时,韩单才从失控的状态中惊醒。   她有些茫然的看了看面前的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有人上前扯住她的胳膊,有人粗暴的按住她的肩膀,弄乱了她整齐扎好的马尾。耳边有阿洁尖锐的叫喊声。   “名字?”他不带温度的声音在她前方响起。   “韩单。”她冷冷地仰头看着对方。对他而言,打听一个人的名字易如反掌,所以她也无需隐瞒。   “你喜欢这个窝囊废?”   “你才是窝囊废。”   她破罐子破摔,再度反击。   笑容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扩展开来,带着嘲弄和讽刺。“可惜从今天开始,他连靠近你都不敢。在我的允许之前,你永远找不到敢要你的男人。”   自那一刻起,这个叫纪云翊的男人像影子一样附着在韩单的生活里,成了一场噩梦。   他那像诅咒一样的威胁生了效。所有的男生都对这个招惹到他的女生绕道而行,包括那名学长。花朵一样绽放的年华里,她没有得到过一份完整的,来自于同龄异性的爱怜。孤单的大学生活结束以后,她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这样的习惯将她对于杜松的喜欢压抑在心底,成了一场爱殇。   往事如烟。   不知什么时候,韩单昏沉睡去,仿若陷入一个庞大而迷幻的梦境。梦里她变成了西西弗斯,不断费力的推巨石上山,然后又看着它坠落山谷。   第二天,当韩单迷迷糊糊的接通作响的手机,听到声音之后顿时清醒。   电话是总监大人打来的,一如既往的指令明确。   “去公司拿一份报告,送到我家来。” 第二十一章   21、因为你不爱我,一切必要的都没必要了;因为我爱你,一切不该原谅的都原谅了。   从潘翔那儿拿到报告已近九点,韩单想起总监大人那锋利的眼神顿觉如芒在背,立马跳上出租车。   窗外景物不断后移,身旁的司机大叔天南地北的侃着,她随口附和,一双眼睛只盯着计价器。金额栏的数字每变幻一次,心跳便加速一阵。眼看的士出了市区,她捂着钱包哀叹:为毛这厮住的这么远……   铭刻在山石上浑厚的“熙园”二字是某位书法大家的作品,黑色的雕花铁门外,身着剪裁得体长制服的门卫对她微微颔首。   大约是事先有过知会,年轻的门卫引着她从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往南行,这里的建筑物间距极大,看起来很是开阔。韩单的视线掠过一栋又一栋掩映在独立庭院中的别墅,咽了口唾沫。终于,前面的引路人在一幢小洋楼前停了下来。   “沈先生,您的客人带到了。”   门锁开启发出滴的一声,韩单道谢后推门而入。   室内的装修是一派现代简约风格。没有浓烈张扬的颜色,也没有繁复精美的花式,黑白灰的基调和恰到好处的镜面设计让人感受到主人的利落干练。   “需要给你时间参观一下么?”   韩单闻声看去,只见楼梯上站着一身深蓝色睡衣的沈律。大约已经对他的正装产生了惯性印象,今天这种出场方式让她不太适应。此时的沈律仿佛修饰过的人像,柔和了线条,模糊了轮廓,掩去了生硬和锋利。直到男子轻咳,她这才惊觉自己像个花痴似的傻盯了人家很久,顿时脸上一红,低着头把文件夹交给他。   大略浏览之后他丢下一句“你等一会儿,有几个地方要改”便上楼去了,留下韩单一个人游手好闲。   随意参观是不礼貌的,她坐在沙发上发呆。   在安静暖和的地方就容易犯困是老毛病了。从读大学开始,她就喜欢挑窗边有阳光的座位拿书挡着脸,在教授的讲课声中趴在桌子上补觉,而现在……日光透过整片落地窗映照出空中漂浮的微尘。整个屋子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不远处树影里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身体慢慢滑下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头靠在沙发背上,迷迷糊糊的合上眼。   恍惚是那场盛大的毕业联欢会后的夜。   路灯的光倒映在校园的人工湖里,像落在水底的星辰。暖风吹散红酒微酸的气息,吹皱了如镜的湖面。   “喝醉了坐在这儿,是想勾引谁?”男人的声音,近在耳边又好像异常遥远。   她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慢慢的浮出一个笑来:“原来能用这种让我讨厌的口气说话的人还真的只有你一个。”   “喝了酒,胆子大起来了。”他勾唇笑的危机四伏。   她挑眉一笑:“借酒壮胆的话,我应该照着你的脸再挥一巴掌才对。”   “你可以试试。”   “打完之后你那些黑衣保姆又会把我按在地上,你又会费尽心思上蹿下跳的来妨碍我谈恋爱,还是算了。”她踉跄着起身,缓慢地往前走,却被人拉住胳膊一把拽回原地。   “坐下。”命令式的口吻,男子起身按住她的肩。   她挣扎未果猛地抬头,不由动作一僵。面对面的贴近,能清楚的感受到彼此起伏的呼吸,在那双染上月华的琥珀色眸子里她看见了自己。“你到底……要做什么?”   男子轻而缓慢的松开手,移开视线。“陪我坐一会儿。”   “我要回去。”   “如果你想被绑在这一晚上,就起来试试。”他在她身旁坐下。   “……”   “想听好消息吗?”   “你被人打了?”   “你觉得可能?”   她不屑的轻嗤一声:“那还有什么好消息能让人开心的?”   “比如说——你自由了。”   她一怔,侧脸向他看去。   “你的表情该更欣喜一点才对。”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湖水微澜的波光。   乍响的铃声由远及近,韩单一惊,睁开眼。   日光柔软的客厅里,她斜靠在沙发上,身上还覆着一条灰色薄毯。电话铃声戛然而止,低沉的声音在楼上响起,简单的应了几声便没了动静。   不一会儿,沈律下了楼。   韩单把薄毯叠好,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抱歉……”   “你还真是在哪儿都能睡着。”他面无表情。   “我等着等着不知不觉就……”   “你有驾照么?”他截断她的话。   “诶?”她迷惑不解,随即点点头。   “修改还需要一些时间。你开我的车出去吃饭,顺便买点感冒药回来。”   “……你感冒了?”后知后觉的某人此刻才发现他神情疲惫,问,“有温度计么?”   “没有。”   她犹豫几秒探过手去。   这举动出乎沈律的意料,视点落在她脸上,神色淡淡的,却未动,任由她的手覆上他的额。   韩单一触之下不由大惊:“这么烫,我送你去医院。”   这厮居然在这么高的热度下工作了这么久……不要命了么?   他微一蹙眉,返身拿了车钥匙和钱夹丢给她,“你去吃饭,顺便给我买点药回来。”说罢再度钻进书房。   她站在原地无语凝噎。   从工作助理变成了生活保姆,这算是华丽转身么?   与病患计较有悖人道主义精神,况且这人还是自己的老大,韩助理只得开着总监大人的香槟色大众CC上路。买了药本想去附近的餐厅打包些食物带回去,考虑到开的不是自己的车,耗的不是自己的油,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于是她欢快的踩着油门直奔超市,叮铃哐啷的搬了两大袋东西回到熙园。   “这是做什么?”依旧套着睡衣的沈总监表示不解。   “外面的食物不健康,尤其是生病的时候,吃点清淡的比较好。”她挽起袖子,“借用一下厨房。”   烹饪是一种产生美食的艺术。韩单的厨艺还不错,大多来自于老佛爷的真传。两人同住时往往是她做好饭等阿洁回来。在幼年模糊的印象里,经历过一段母女相依为命的日子。她抱着襁褓里的韩双坐在小板凳上看妈妈在厨房忙碌,嗅着在小屋里飘散的饭香,温暖而安心。因而她享受这种精心制作一餐饭食的乐趣,也喜欢这些食物被人分享的愉悦。   他家的厨房很大,白色调敞开式,收拾的一尘不染。韩单正翻箱倒柜,却发现沈律不知什么时候斜靠在餐桌旁边上抱臂看着自己。   “我没找到洗菜盆……”她汗颜。   他从柜子里取出递给她,问:“还有什么需要的?”   “暂时没有了。”见对方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只好变身被地主盯梢的长工,硬着头皮速战速决。   熬了粥,做了几道清淡的菜。韩单忍着饿问:“报告改好了的话我先送回公司。”   “先坐下吃饭。”总监大人完全无视了她的工作热情。   餐桌边两人相对而坐。沈律尝了一口道:“手艺不错。”   “头一回受上司表扬,结果却不是因为工作。”韩单笑的无奈。   “照顾生病的上司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他低头喝粥。   高烧影响了胃口,沈律吃的很少。韩单洗了碗,倒了一杯热水和药一起递给他。   就在这时门铃作响。她正要去开,却被沈律拦住。   只听门外的人锲而不舍的按着,门铃声一遍又一遍的在沉默的房间里回荡,而他却始终无动于衷。大约过了两分钟,铃声戛然而止。   滴的一声后门被打开。   “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一个身穿湖蓝色连衣裙的娟秀女子走了进来,神色凄然的开口。她的视线落在韩单身上,一僵,又转向沈律,声音有些发颤道:“原来如此……”   韩单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一身睡衣的总监大人,明白这姑娘是误会了。她正欲开口,有人却比她更快。   “看来只要住在这儿,无论我换多少锁你都有本事打得开。”沈律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   “本以为你生病了需要照顾,现在看来我是多余了。”她自嘲般轻笑一声,“沈律,她比我好?”   “是。”他答的很快。   韩单一怔。   “好。”这一个字好似用尽了力气,她转身迅速用手抹了抹眼睛,快步离去。   屋内,男子仍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坐着,表情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这情况太匪夷所思,韩助理不知该不该说些什么好,好容易鼓起勇气叫了声:“沈总……”   “交给副总裁。”他把报告放在桌边,“后天晚上,你有空么?”   “有。是要加班么?”她难得勤劳一回。   沈律望着她淡淡一笑。   “是约会。” 第二十二章   22、做小三,迟早要还的。   周六一早,韩单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原来是阿洁回来了。   “不是说明天回来么?”她睡眼惺忪的问。   “我快疯了。”穿着黑色小西装的阿洁踢掉鞋子呈大字状仰倒在床上,一条胳膊砸在韩单胸口。她干咳几声坐起身来:“你是要在疯之前把我先打死么?”目光所及,躺着的阿洁定定的看着天花板,眼神空空的一脸憔悴,顿时一惊,问道:“出什么事了?”   “碰见那人,落荒而逃。小单,我是不是特没用?”她喃喃道。   韩单哑然,她知道阿洁口中的“那人”必是程渊,问:“他也在X城?”   “我在酒店遇见他,才知道这一周他在X大艺术系讲课。你说X大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花钱找这种人去讲课。”   “这次居然是住在同一家酒店的正面交锋么?”韩单脸上满是同情。“据说艺术家要么留胡子要么留头发,我真好奇他现在是什么造型。”   “样子倒是没变,为了装嫩还穿着件绿色的T恤。身边跟着一个大胸脯的女人。”   “大胸脯女人?”某人眼睛亮了。   “说是助手,叫什么名儿我忘了,长的跟纯净水似的,眼神跟果粒橙似的。”   “……果粒橙?”在阿洁怪力乱神的比喻下,完全没抓住重点的韩单甘拜下风。   “都是杂质。”   喂喂,那是传说中的纯果肉好不好……韩单囧道:“程渊和她很亲密么?”   “两人同进同出一间房,算不算亲密?”   “不会吧,莫非程艺术家真有新欢了?你呢,袖手旁观了?”   阿洁哀叹一声:“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韩单八卦的热情正旺,即刻将她从床上挖起来,最终把事件弄明白了。   程渊与那大胸脯妞儿前一夜同阿洁打个照面,便进了房间不出来。她本就是火爆性子,忍无可忍终于在第二天借故拍开了他们的门,却发现房内只有程渊一人。   ——这么晚了,郑小姐来我房间里有何贵干?   ——你的烟灰缸还放在我家,什么时候搬走?   她胡乱编个理由。   ——要是觉得它碍眼就丢掉好了,特地来问未免太小题大做。   ——那程大画家就当是我吃饱了撑的好了。   说完便要走,却被人一把拉住。   ——我以为你学乖了,没想到还是忍不住。   ——放手,不然我告你性骚扰。   ——看见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嫉妒到大晚上敲开我的门,你是想要捉奸还是想要来引诱我?   ——嫉妒个屁……   她恼羞成怒,却甩不脱他的手。   ——想结就结想离就离,我一律由着你,看来是把你惯坏了。   ——你还想做什么?   ——你以为我每天身边围着一群年轻漂亮的女人很幸福么?只能看不能碰,其实很痛苦的……   于是,当夜激情退去之后的阿洁纠结万分。一方面因为自己的鲁莽而窘迫,一方面又为自己率先投降而后悔。不知如何面对那人,索性悄然起身退了房,连夜赶了回来。   “现在程渊身价百倍,怎么会‘恰好’和你住同一家商务酒店?你也不仔细想想。”韩单笑道。   “我以为他为了离X大近嘛。”阿洁翻个白眼。   “你俩之间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大问题,而且你也该看出程渊是在乎你的。复婚算了。”   “不复。”她依旧生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闷气。   “别硬撑了,我猜这次你肯定躲不掉。”   “不理他。”她假作不屑,扯过毯子裹住自己便往后一倒:“累死了,我睡会儿。”正当她半睡半醒时,忽听沉默半晌的韩单轻轻说了句“原来他要的是嫉妒……”   “谁?”她闭着眼翻个身问。   “没事……你睡吧。”   韩单去厨房准备早餐,估摸着阿洁睡着怎么的也得中午才爬的起来,便顺带着把午餐要用的菜洗了,洗着洗着忽而想起昨天的那一幕来。   ——是约会。   ——呃?!   她疑心自己耳鸣听错了。   ——据我所知你并没有正在交往的对象。   ——的确。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想牵扯进一些混乱的感情。   刚才出现的女人,牵扯不清的关系。她冷眼旁观,点到即止。   ——后天晚上八点,兰亭街18号。   他淡淡一笑显得并不在意。   ——我后天晚上要……   ——加班。加班费依照公司合同计算。你来或不来决定着我会不会公私分明。   ……   生情的方式不外乎两种。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   然而韩单并不认为沈律与自己符合其中任何一种,她也不认为自己是他会为之动情的对象。那么,让他说出“约会”两个字的理由就在于刚才出现的女子。一种情况是他厌恶她,想借由自己来远离她,另一种情况是他喜欢她,两人之间不知产生过怎样的矛盾导致他想借由自己来刺激或是报复她。   无论哪一种,她都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怪不得会发烧,缺德事儿干多了吧……她撇嘴。做好早餐,留出阿洁的那份,坐在电脑想找一部电影边看边吃。顺手打开《六界》,却发现世界频道上挺热闹。   [世界]紫堇:司徒小蛮,想当小三你也该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本事。   [世界]司徒小蛮:你有病吧,就组了两次队你至于么?   [世界]紫堇:别以为我老公带着你刷几回副本就是对你有意思,像你这种德性的,他也只是玩玩而已。   [世界]司徒小蛮:你要硬说我勾引你男人,就把证据发到论坛上去。现在什么证据都没,疑神疑鬼的有意思?   [世界]紫堇:当小三你还有脸了?勾没勾引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也不怕遭报应。   [世界]南宫小凉:噗,你要是这么不放心你男人,拴在腰带上拉着走不就得了,放出来干嘛?   [世界]西门小乖:就是,泼妇一样胡搅蛮缠什么?有空回去管好你男人,让他别出门沾花惹草。   [世界]东方小旭:我开始同情你男人了,家里养了只母老虎,还不得削尖脑袋的往外跑。   [世界]紫堇:滚一边去,一群没男人敢要的贱人。   [世界]楚云飞:够了。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和小蛮真的只是朋友关系。   看见楚云飞的名字韩单差点噎着。她看热闹看的正欢,完全没料到这个紫堇居然是他老婆。这么说,之前那追着自己砍的人正是她。   [世界]紫堇:小蛮?朋友关系用得着叫这么亲热么?   [世界]楚云飞: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讲理?   [世界]紫堇:是你亏心了吧?每天就带我跑跑任务,然后让我自己练级,结果去和别的女人组队下副本。   [世界]楚云飞:够了,再闹下去只会让我越来越后悔和你结婚。   [世界]紫堇:你终于承认后悔了!我就知道你一直记挂这那个叫莲姬的女人。你不光拦着我不让我杀她,还为了她第一次骂我。你要是喜欢她何必娶我?   [世界]楚云飞:你到底要胡说八道到什么时候!   感叹号都用上了,这下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韩单不禁感叹此女果真极品。一般来说平时脾气好的人一旦发火都会比较激烈。果然,系统上跳出“[楚云飞]与[紫堇]感情破裂,强行离异,从此恩断义绝,相忘于江湖”的字样。   [世界]紫堇:楚云飞,我对你那么好你抛弃我!你是想去吃回头草找你的老相好莲姬?晚了,人家勾引到下家了,看不上你!!!   咆哮体一出,谁与争锋。   世界上一片安静,众人都在围观事态发展。连一向活跃的几个记者都不敢吱声,害怕引火烧身被此极品女喷一脸口水。   难道是我上辈子欠了她么?怎的这妞又冲着自己来了。韩单扶额,看见包裹里躺着何处风流给她的一堆号角,勾唇一笑。   [世界]莲姬:哎呀呀,被抛弃的女人真可怜。还好强离能拿到一笔钱,紫堇姑娘可千万收好了,别被后来者追着讨。   [世界]紫堇:滚开。   [世界]莲姬:冷静冷静,万事儿都要想开点,反正这个老公是你当小三得来的,丢了也就当酬神了。子曰: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嘛。   [世界]左边的左:噗……   [世界]右边的右:嘘,别笑。这种情况下人家会恼羞成怒的。   [世界]左边的左:我错了,我憋着。   [世界]紫堇:滚一边去!你以为你勾搭上何处风流了不起?他会看得上你这种贱货?不过是拿你玩玩,开开心而已!   韩单飞速打字,正要回复却见一行红字端端正正出现在屏幕上方。   [系统][何处风流]将他与[莲姬]的姻缘保证金提高到10000万元宝。 第二十三章   23、每一个复杂的情感关系圈里,总有一个心思单纯的傻瓜。   个、十、百……韩单数了数那一串零,哑然。   一亿啊一亿!!!这人是疯了么,居然把这么多钱交给月老那个色老头……   在《六界》中,为了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离婚率,系统设置有“姻缘保证金”一项。即一方对于本次婚姻的金钱抵押,保证金在两人婚姻期间任意时间可交给月老进行累积,并产生少量利息。与钱庄不同的是,这部分现金一旦上交后将不可提取。   当婚姻产生变故需要离异时,这笔钱最终会产生两种流向。如双方约定和离,则两人共同组队到月老处领取和离任务,完成任务后离异成功,两人所交全部保证金由月老没收。另一种情况是强离。抵押方强离时,钱归属另一方;而另一方提出强离,则必须交足所押款额,才可解除婚姻关系,原抵押款依旧归属抵押方。   也就是说,现在何处风流交了一亿元宝做保证金,如果他强离,这一亿由月老交付给莲姬。但莲姬强离的话,她也要先拿出一亿元宝交给月老,何处风流则获取两亿。莲姬穷的拿到一百万都流半天口水了,怎么可能会有一万万?韩单想起那句“婚姻关系必须保持到我同意结束为止”,抽了抽嘴角。   [世界]别打脸:我勒个去,这些钱都够我买好几十个老婆了……   [世界]糖人街八号:看到那么多零出现在万字前面,我表示很不淡定。   [世界]纸飞机:我想知道这个莲姬能漂亮成什么样,让风流这么执着,高价求果照!   [世界]小鱼游游:羡慕嫉妒恨了!我家死鬼交的保证金连1千万都不到。   [世界]非烟:都是噱头罢了,要是真爱何必用钱砸?   [世界]夫君身体要紧:男人花不花钱通常都是看女人值不值钱。   [世界]菊花残满身伤:卿卿,连何处风流都结婚了,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世界]卿卿我我:残残,等你出得起一亿保证金的时候。   就在世界频道上一片喧闹的时候,刚才被强离的女主角再度登台,对场面起到了极好的镇定效果。   [世界]紫堇:你们这么多人杀我一个,还要不要脸?   感情戏还没完,这会儿又忽然上演了战争戏。众人好奇心更甚,皆全神贯注地趴在电脑前静观其变。不料说完那句之后紫堇姑娘便没了动静。韩单正在诧异却见对话框闪烁起来。   [伴侣]何处风流:到我这来。   韩单在地图上找了半天,发现他在一个十分遥远的高级地图里,顿时傻了眼。   [伴侣]莲姬:我去不了那儿,会死在路上的……   谁知对方没了动静,不再搭理她。   一咬牙从天香城的地摊上花钱买了支辟邪香,莲姬小盆友便踏上了奔赴风流男的不归路。毕竟结婚那天她本人没出现,心中总觉得对他有些惭愧。   传送到地图附近的城池,便朝标记点处跑去。使用了辟邪香之后人物角色便进入一种类似隐身的状态,所有怪物都视她为无物。但每支香的持续效果只有一分钟,且用完一支后限定10分钟才可再用。因此若是一分钟内赶不到何处风流身边,在众多高级怪的环伺下她会死的很惨。   按照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原则,她特意直挺挺的向前冲,却在即将要到时硬生生刹住脚步。   为毛地图上不明确标出此处是个悬崖?!   绕行肯定是来不及了,而她还未学会飞行,这么高的绝壁显然是上不去的。眼看香将燃尽,周围到处是游走的蛇精,韩单不由悲从中来。   事态紧急,只得求救。   [伴侣]莲姬:我上不去了……   光华流转,幽蓝色的火焰凭空燃起,那人扑闪着翅膀出现在自己面前。   “对你来说,花点时间研究一下夫妻技能是多困难的事?”何处风流开口问道。   “我没注意……”她很是不好意思。一上线的时候注意力就被吵架吸引过去了,随手把闪烁的技能栏点灭的时候根本没仔细看冒出来的提示框。现在去看,果然多了两个技能,一个是传送技能“咫尺天涯”,可将使用者传送到伴侣身边,冷却时间30分钟。另一个则是辅助技能“同甘共苦”,即在一定时间内将伴侣受到伤害转移到自己身上。   “也对,一个连婚礼都没空出席的人,这要求对你来说未免太高了点。”   他是在生气么?   她有些忐忑的回应道:“对不起,那天晚上我临时有事,所以只好让妹妹来替我一下。”一抬头,见身边有扭曲着身体吐出血红舌头的蛇精靠近不由一惊,手忙脚乱的按了“魅惑”,不料居然误打误撞的成功了。   何处风流一剑将那蛇精砍了,揽过她飞上山崖,落在高处岩石上,收了翅膀说:“不想掉下去就别乱动。”   韩单抬眼看向屏幕,却不由怔住。   丹霞尉丽,彤云尽染,风声猎猎,飞鸟盘旋。   两人立足于绝壁顶端一块高高凸起的石崖上,脚下是万丈深渊,退无可退。   男子微俯□,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轻托着她的脖颈,深吻下来。   银发与黑发交缠飞舞,墨甲青芒,红裙飞扬。   那些萤火般的光点围绕两人缓慢旋转,美得如一场幻梦。   坐在电脑前的韩单望着画面上的两人,只觉脸上微微发烫。   “……为什么要交那么多保证金?”眼前那个旖旎的吻让从未在游戏里有过类似经历的她面红耳赤,企图转移话题。   “道歉就该有点诚意才对。你欠了我一个洞房花烛夜,归还利息的时候还敢这么三心二意?”何处风流维持着相同的姿势,语带霸道。   韩单轻笑。   仿佛自他出现,自己原本单调刻板的网游世界忽然变得生动有趣起来。他带着她飞过天幕,穿过副本,教会她如何自保,保护她免受伤害,送她许多昂贵礼物,给予她最大限度的宽容。   而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他的存在,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接受了这种亲密?   屏幕上闪过“您的伴侣首次对您使用‘亲吻’动作,如您有所回应则亲密度增长翻倍”的系统提示。韩单抿唇,将鼠标悬停在动作列表中一个那个闪着银光的新增动作上。食指一动,左键单击。   画面上的莲姬身体柔软的贴近,将手环在男子腰际,轻轻阖上眼睛,彷如沉醉在那个吻里。   [系统]莲姬首次回应伴侣亲密动作,奖励亲密度100点。   她绯红着脸颊打字,“你这明明是高利贷……”   大约对方没料到她会回应,沉默了好一会儿。   何处风流:“支持分期还款,夫人每天还一点好了。”   莲姬:“……”   两人正在温情,却见世界频道刷过一句话。   [世界]牡丹望月:风流,能让暗阁放过紫堇么?她只是口不择言,并没有与你们为敌的意思。   好像给刚停歇下来的八卦事业里注入一剂猛药,再度激起群众们的热情。   [世界]妈,我冷:汗,旧情人来求情了。   [世界]左边的左:其实这是丈夫曾经爱慕的情人为妻子前夫的老相好求情么?   [世界]右边的右:……小左,你没听过“吐槽害死猫”这句话么?   [世界]左边的左:我错了,面壁去。   [世界]永远有多远:这关系是有多复杂?我看的眼晕。   [世界]无心:怪不得,结婚那天何处风流去救牡丹了!   [世界]我是菜鸟:何处风流和这个牡丹望月是情人关系?那为什么他要娶莲姬?牡丹望月不是也没结婚么?   [世界]杜若:据说她是梦魇的女人。   [世界]柔柔的风:果然是三角恋,星星眼求真相!   [世界]右边的右:友情提示,如果不想明天通通变成一级的话,千万要管好自己的好奇心哟。   ……   韩单黑线。那个紫堇半天没动静,原来是被人追杀到逃下线了。只不过她没想到动手的会是眼前这个风流男。且慢,这忽然冒出来的牡丹唱的是哪一出?   [世界]雪牙:牡丹姑娘太单纯了,仅仅凭借帮主的授意,怎么能让这些家伙们蹲点守这么久。   [世界]牡丹望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世界]雪牙:自从某些人把“利益至上”写进帮规,暗阁就培养出不少见钱眼开的禽兽。简单的说,如果杀那丫头是风流的指令,他们只会负责“杀”,杀完就散了,绝不会敬业到蹲点“守”。   [世界]牡丹望月:那就是有人花钱雇佣暗阁的杀手?是谁?   [世界]雪牙:啊。虽然我们不太有道德观,不过起码的职业操守还是要遵守的,关于雇主信息请恕我无可奉告。   见雪牙四两拨千斤的拦了牡丹,韩单好奇道:“看起来暗阁好像一个雇佣杀手的组织,但又并没有什么规则约束。”   “单独行动的杀手无异于自取灭亡,而暗阁不单为他们提供庇护,更流通着大量的情报和资源。当然这些不是免费的,由夜分配下去的任务一旦成功,雪牙会将收益的80%支付给执行者,剩余的20%归帮派所有。七负责保障任务的成功,和处理各种突发事件。”何处风流解释的很是详细。   “第一次遇到你们的时候,雪牙说雇佣金是按照杀手的身价计算的。那么像紫堇的这种任务是怎么分配的?”   “这是悬赏。杀一次3万,凭截图领赏。暗阁内所有人都可以参与。”   “这简直就是一部金钱驱动的杀人机器……”   “夫人是在赞赏?”   “……算是吧。”   这时,某人再度高调出现在世界频道。   [世界]牡丹望月:风流,紫堇是我家族里的妹妹,不管雇主是谁,能不能撤销悬赏,我可以支付所有费用。   “有美女求情,夫君你难道还没心软么?”韩单操纵莲姬原地坐下,晃着两条小腿,坐在悬崖边看朝阳初升,云海蒸腾。   [世界]何处风流:恐怕不能。碰巧我也看她很不顺眼。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韩单:我的初吻就这么木有了?禽兽墨:那是虚拟的,你激动个毛。韩单:虚拟吻也是吻!怎么办,莲姬万一怀孕了……禽兽墨:去SHI……韩单:为了我们母子的幸福,你务必要让风流男红杏出墙。禽兽墨:为毛?韩单:我指着那一亿发家致富呢。禽兽墨:靠,爷成全你…… 第二十四章   24、如果结局注定悲伤,请你装作看不见我的眼泪。   何处风流的回答出现在世界频道的时候冷了好一阵的场。这样的回应出乎众人的意料,也大伤了牡丹姑娘的面子,她顿时没了声响。   “真诡异。”莲姬开口道。   “?”他的回应简单到就剩一个问号。   “重要到婚礼当天可以匆忙去救的人,却又毫不通融的冰冷拒绝。虽然说八卦什么的比较没营养,不过这样的关系真的很让人好奇呐。”   “夫人是在吃醋?”   “……你想多了。”   “如果某人按时出席婚礼就不会发生那种无聊的事了。”   “你是想说,因为我没来的缘故你才被迫去‘英雄救美’的么?”   “可以这么说。”   画面上,莲姬起身站在男子身后,作原地转圈抬脚状。电脑前的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夫人是打算把我从这悬崖上踹下去?”   “夫君真是好眼力。”   话刚出口,只见那人竟向前一倒朝山崖下坠落。韩单一惊,单击鼠标想要看个清楚,谁知那块山石本就狭小,莲姬往前一步也掉了下去。   下方的男子已然被幽蓝色的火焰萦绕,那双宽大的翅膀舒展开来,将她拥入怀中。   韩单的手指缓缓的松开紧紧压住的Enter键,对着屏幕扬起嘴角。   “傻瓜,你跳下来做什么?”他问。   如果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一不小心栽下来的,绝对会被嘲笑吧……于是反问:“那你跳下去做什么?”   “不是夫人想踹我下去的么?”   “谁叫你倒打一耙的?在美女那儿讨了好,还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来。”   “做的好。”何处风流将她放在石崖上,站定。   “呃?”   “学会按住回车键等我来救了,值得表扬。”他站在她面前,紫色的眼眸清透如水晶。   “谁稀罕……”她撇嘴。刚才男女关系的话题就这么被他避重就轻的绕开了去,正要重提,却见身旁窜出一道银光,盘旋环绕,现出一个女子的样貌来。   金发灿然,身姿婀娜,正是牡丹望月。   “风流,能和你谈谈么?”她看见两人,似是斟酌了一番,开口。   这话明显是嫌自己碍事,韩单淡笑。君子有成人之美,于是不等何处风流挽留,她便丢下一句“我有点事先下了”迅速消失。   说是有事,其实也不过是趴在电脑前面,找些电影来消磨时光。心里总觉得有些小懊悔,想着若是自己没有这么匆忙的下线而是仍站在原地,那个男人会做些什么?是跟着牡丹离开,还是留在自己身边……   阿洁睡的浑浑噩噩,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吓了她一跳。   “你诈尸呢?”韩单用食指戳她的脑门。   阿洁晃晃脑袋,伸个懒腰,问道:“你今晚去是不去?”   她抿了唇,垂眸道:“我有的选择么?”   “如果你不想去,我就跟他们说你身体不舒服。”   “还是去吧。收到请帖不参加总有些失礼,况且我也想看看他的新娘。”   阿洁见她虽然笑着,却总有些苍凉的意味,顿觉心疼:“别窝在家里了,下午陪我逛街去,听说EL百货正在店庆打折哟。”   “……我给你热点饭吃完再去啊。”   “走吧走吧出去吃,姐姐我请你吃点好的,牛排怎么样?”阿洁套上衣服,不由分说的拉着韩单往门外走。   门被咔哒一声关上,没关的电脑屏幕渐渐暗下去,屏保时钟的银色指针缓慢转动,每一步如开始又如结尾,划出一个个完整的圆,像是一场既定的轮回。   阿洁兴致很高,拖着她试这试那,又是衣服又是鞋子的将她累个半死。看着试衣镜子里那个踩着黑色亮片小高跟,套着深紫色连衣裙的自己,韩单不由觉得有些陌生。似乎很久没穿过裙子了呐,她转个圈。   “少了条项链。”阿洁解开她的马尾辫,让长发垂在肩上。   “喂喂……”她探手去抢,被洁蛮婆拍开。   “这样多好看,成天扎成那副德行我都看腻了。”   “穿成这样别扭死了。”她正要去换掉却被一把抓住。   蛮婆自说自话的嘱咐服务员:“就这套,直接穿着走。麻烦你把吊牌剪了,然后把她的牛仔裤和T恤装袋吧。”   “你疯了么?!”韩单瞪圆了眼,低声道,“穿你个头啊,且不说这牌子贵的要死,我穿成这模样怎么见人?”   “难道你现在是在见鬼么?”阿洁翻个白眼,“这套算我送你的的生日礼物,前几天刚发了奖金。”   “我的生日还早的很呢……”   “算预付咯。”阿洁凑近,“杜松他爸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今儿搞不好会有些资质不错的公子们出没,我也算下了血本,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哟。”   韩单笑的无奈。   一份感情埋藏了这么久,还未见得光就忽然夭折,心里总有些遗憾。阿洁是怕她见了那人触景伤情,特意送礼物哄她开心。只不过,衣装崭新而心已苍老,再怎么装点,总是落寞。   韩单一路上回想那些点点滴滴的旧事,只觉鼻尖发酸。等到了那灯火辉煌的酒店门口,好容易积攒着的一点勇气已经消散殆尽了,只想回身便走。奈何正有同时抵达的校友和同学,只得硬着头皮随阿洁上前打招呼。   这场盛大的婚礼显得隆重而气派。两家都在商界有一定地位又早有往来,此番结姻更是天作之合。穿着白色鱼尾式婚纱的新娘不算美丽却娇小温婉,当一身银灰色西装的杜松俯身亲吻她的时候,坐在不远处角落的韩单轻轻阖上眼睛。   不敢看,因那场景美得让人心生向往,幻想那个站在他身旁的人是自己。   礼毕,杜松来敬酒,周围都是大学时的同窗好友,一时间热闹非凡。她只安静立在角落,视线收的慢了些,与他相撞。   “谢谢各位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他微笑举杯道,“韩单,你今天真漂亮。”   她红了脸,慌忙扯出一个笑来:“恭喜恭喜。”   周围便有人插科打诨:“怎么的,你小子都做新郎官了还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这下他得跪一晚上搓衣板了。”   “现在哪儿还有搓衣板,跪键盘来的实在一点,是吧,嫂子?”   新娘只是抿着嘴笑,眼睛弯成月牙。杜松被他们硬抓着灌下去几杯酒,连连讨饶。   韩单也跟着笑,那红酒残存在口中的味道微酸,像是慢慢渗进了心里。   小夫妻转去别桌敬酒。这许多久别重逢的同学聚在一起自然格外热络。算来算去,桌上还没成家的只有韩单和另一个男同学,便纷纷来敬他们两人。她今日心情本就压抑,来者不拒举杯就饮,急坏了一旁的阿洁。   “我们在这坐会儿吧。”去洗手间之后,她便拉着韩单来到大堂的咖啡吧。   “我又没醉,坐在这干嘛?”她笑。   “你那点酒量,我又不是不知道。”她按着她坐到小沙发上。“坐着别动,我去跟他们道个别,马上就来。”   “知道啦。”酒意上来,头有些晕。   阿洁刚走,只见几个人匆匆忙忙的一面交谈一面从电梯里走出来。定睛看去,走在前面的四位正是新人的父母,他们立在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儿,只见两个人走进门来。   “没想到二少会亲自来参加犬子的婚礼。”杜松的父亲杜如林显得很是激动。   “杜总太客气了,父亲委托我来送贺礼。”   来人刚一开口,韩单只觉心跳一滞。她有些恍然的眨眨眼,侧身朝那边看去,顿时脸色一僵。   居然真的是他……   她缩了脖子,把身体往沙发下面滑去。   遇见这个衰神绝对没有好事。她明智采取躲避战略,打算利用沙发靠背实现隐身的目的。   “二少去楼上包厢坐坐吧,那里清静。我马上让那两个孩子来敬酒。”   “不必了。今天是两家的好日子,几位该去多陪陪其他客人。”他拒绝的彬彬有礼,“刚才我看见那边有位故人,正巧有事和他谈。”   新娘的父亲还要相邀,却被杜如林打断:“那我们就先上楼去招呼宾客了,二少若有空,随时来公司里转转。”   “好。”他淡淡的应一声。   几人进了电梯。   杜太太道:“我本以为能来个手下送份礼就算不错了,没想到来的居然是纪家老二。”   “是啊,亲家的面子真是大。”新娘的母亲笑道。   “老杜,刚才若是能把他留下,对明石那桩生意……”   “你们啊……”杜如林叹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但他能来就算是给足了我们面子。他想留自然会留,请都请不走。他想走,一旦开口,谁又能留得住?生意上的事若是指望能从他手中得利,那你真是打错了算盘!”   韩单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眼睛阖上了就懒得张开。   不可否认,不想睁开眼这一行为还是带有一定主观性的。特别是知道面前站着某些不想见个体的时候。   “看来你是爱上喝酒了。”男子略微有些低沉的嗓音,其实是好听的。但是对于已经能准确无误的从无数相似声音中快速辨别出来并且产生过敏反应的韩单而言,总觉刺耳。   韩单意义不明的哼了一声,依旧闭目养神。   “我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帮你醒酒。”   男子的声音似从很近的地方传来,略带温热的气息落在脸上,有些痒。   她猛地睁眼顿时全身僵硬。   那张放大了的脸近在咫尺,微眯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危险的光。   走出就餐区的阿洁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不远处的咖啡吧里,柔黄色的灯光下,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的颀长男子俯□,将窝在沙发里的人圈在身下。可怜的姑娘被迫紧贴在沙发背上,仰着脸,试图保持尽可能远的距离。   她正要上前打破那僵持,却感觉到肩膀一沉。   “这种时候,站在远处看比较好。”压低的男声仿佛带了蛊惑。她回头,身后,一双含了笑意的桃花眼闪过狡黠的光,让她不自觉的红了脸。 第二十五章   25、不是每一段恋情都能修成正果。在它夭折之前,请你爱我。   韩单被纪云翊这么一吓,喝下去的那点酒顿时醒了几分,红着一张脸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想要从那人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不料挣扎未果反被人按住了肩膀,一时间进退两难动弹不得。   她盯着男人的脸看了几秒,灵机一动,皱眉“呕——”的一声欲吐又止。纪云翊迅速起身,她正为小计谋得逞暗自欣喜,却发现身上一轻,已然被人从沙发上揪着领口拎了起来,一路拖进了厕所。   视线里映入几个因为受惊而慌张拉起裤子的男人,韩单第一反应是迅速捂住脸。“……你疯了!这是男厕所!”   他旁若无人的将她拽进开着门的小间里,然后关上门。   外面传来几声“有病啊”之类的抱怨,却在瞬间没了声息,安静的落针可闻。想也猜到纪某人出门必然会带着一堆的黑衣男,那位发牢骚的大叔肯定被清场了。   酒店的男洗手间,狭小的隔间里。   踩着高高跟鞋晃悠着努力站稳的韩单。   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纪云翊。   和那只无辜的白色马桶。   “不是想吐么?吐吧。”他挑眉道。   “我现在不想吐了。”她想要开门手腕却被抓住。她用力甩脱,谁知对方只是松松的拉着,这一甩,手反倒打在木隔板上,生疼。   疼的让人眼眶酸涩。   “你能装作没看见我,就这样走开吗?”借着微醺的酒意,她扬起脸,露出一个哀伤的笑来,“只有今天而已,求你。”   可以是顺从的,配合的,逆来顺受的,淡定的任由你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然后把它弄成面目全非的样子。   但是今天,麻烦你走开好吗?   好累。在那些知情者同情的目光里游走的我,每一个强作镇定的微笑,每一次状似无意的面对,每一句若无其事的交谈都耗尽了力气。   想要一个人呆着,把所有的时间用来纪念和忘却。   忽然间,撞的通红的手被人握住,指间的冰凉逐渐被温暖覆盖。   “别笑了,真难看。”纪云翊微微蹙眉。   再没了挣脱的力气,她只是垂下眼睑,任由他握着,站在原地。   “你喜欢他?”第一次见面时他曾问过这句话。   “是啊,喜欢。喜欢了很久,却只能站在远处笑着祝福他与别人的婚礼。纪云翊,我这么狼狈,你开心么?”她一字一句的说完,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   暖光映在男人眸子里,泛出色泽交叠的华彩,仿佛一块沉郁的琥珀。他沉默片刻,拉着她推门而出。这次用足了力气,捏的她的手腕发疼。   韩单跌跌撞撞的随着他来到酒店大堂。阿洁见两人出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一脸担忧。   “在卫生间会晤,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的方式。”她身旁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慵懒的调侃,似乎完全不在意某人阴沉的脸色。   “让杜如林宣布婚礼取消,现在。”纪云翊对身后的黑衣男吩咐道。语气像结了冰,寒气逼人。   “啊哦,人家这么大张旗鼓的操办,说不算就不算了,总要有个理由吧。”妖孽男语调悠扬。柔软的刘海下,一双鸽子灰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仿佛任何时候都带着不紧不慢的慵懒笑意。如果说纪云翊的光芒像是太阳般灼热耀眼,那么此人的温和的气场更像是微云掩映的月。   “告诉他那新娘是我的人。”言简意赅。   “唔,这个理由不错。”那人轻笑。   “你疯了?!”眼看几个黑衣男应声而去,韩单脸上失了血色。   “不是想嫁给那个男人么,我成全你。”纪云翊面无表情的拉着她向电梯走去。“如果你不介意穿二手婚纱,一会儿可以站在新娘的位置上重新开始这场婚礼。”   “你这个疯子,放手!”她满眼惊惶,硬生生的被丢进电梯间里。   电梯上行。他面向门站着,再不看她一眼。   门即将打开的那一刹,一只手死死按住了闭合按钮。   “你非要把我逼到这样可悲的地步么?”她的声音在颤。   “嫁进杜家之后你就可以和喜欢的人朝夕相对,该迫不及待才对……”   话断在这里。   当视线落在她脸上时,失了声音。   晶莹透亮的液体蓄满了眼底,折射出细碎的哀伤。   她就这样用湿漉漉的眼睛凄楚的望着自己,像是一只孤单无依的幼鹿。   印象里从未见过她哭过。最初的愤怒对峙,到后来的逆来顺受。无论是窘迫狼狈到怎样的地步,也始终是一脸淡然的表情。而此刻,当第一颗泪夺眶而出滑落脸颊,他的右手竟不受控制般抚上她的脸颊。   手指温热的触点落在腮边,韩单泪眼迷茫的望着他,而他也似不可置信般看着自己的手,愣愣出神。   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带着热度滚落下来,沾湿他的手指。   立在原地的男子沉默片刻,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韩单想要将他推开,却发现那点力气犹如蚍蜉撼树。索性埋头下去闷声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失恋后压抑了许久的伤心如潮水般涌上来,所有的伪装溃堤千里。那些流淌过的二十八个年华里,维持最久的爱慕,终于被人划上一个苍白的断点。   曾爱过的,还爱着的,不能再爱了的人。我旁观着你的幸福,分享着你的快乐,若无其事的途经那些嘲弄讥讽和同情怜悯,后悔着自己不曾有勇气对你言爱。   就在此时,电梯门开了。   门外站着包括杜如林在内的许多人。看见这情景,众人皆是瞪圆了眼,一片的鸦雀无声。纪云翊一手揽着韩单,一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皱着眉朝门外扫了一眼,冷冷的吐出几个字:“下,谢谢。”强大的气场让众人觉得浑身发僵。一旁立即有人触电般迅速按下一楼键。门缓缓关上,电梯下行。   “哭完了?”他问。   韩单低着头吸着鼻子,视线刻意避开某人胸口上濡湿的一片痕迹。   “哭完了就出来。”他丢下一句便朝外走去。   今天到底是不是丢脸日……韩单哀叹一口气,正要出电梯却脚上一疼,“嘶——”的倒吸一口凉气。低头才发现脚踝后侧被新鞋磨破了皮,走路摩擦到便一阵疼。她想了想,脱掉鞋子拎在手上,抬头却看见纪云翊皱眉的脸。   下一秒,只觉脚下一轻失了平衡。她惊呼出声,身体已然被人横抱在怀里,惊慌中鞋子落地。“我的……”   “别指望我会给你捡鞋子。”话未出口被他打断。   “放我下来,我自己捡。”   “你再动来动去我就把你和那双鞋一起扔回楼上去。”他咬牙,冷着脸将她丢进车里。   华灯初上。坐在黑色BMWX5驾驶座的妖孽男转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问:“先是厕所,然后是电梯,下一站是哪儿?”   “把这个麻烦的女人送回去。”说完之后纪云翊便靠在后座背上,脸朝向窗外,一言不发。   “阿洁在哪儿?”刚哭过,韩单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   “你的同伴?”妖孽男勾了勾唇,“考虑到两位意犹未尽,可能另有安排,所以刚才已经派人打包快递回去了。啊,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是洛霄,暂时担任你边上那位的贴身专职司机。”   贴身……专职司机么?这种称呼还真诡异。韩单的视线从那张过于漂亮的妖孽脸飘到身边的变态脸上,顿时脑袋里浮现许多桃□节。“你好,我叫韩单。”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应该在西林路上。”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   “嗯,我怎么会知道呢?”他带着含混不明的笑意重复。   窗外的景物不断倒退。韩单靠在窗边,脑袋里乱糟糟的,身体因为酒意和疲累而困倦。   沉默蔓延。   从后视镜里看去,挨着窗坐的男女一左一右朝向两边,中间空着能挤下两个人的位置。洛霄勾唇,缓缓踩下油门,然后在十字路口猛地转弯。   在惯性的作用下,毫无防备的韩单顺势倒下,脑袋正撞在纪云翊腿上。   她慌忙起身。   街边的路灯透过窗,车厢在一瞬间明亮起来,又迅速的暗下去。   而那一刻,映入韩单瞳中的,是男人眼底看不懂的神色。   他看向自己。眼神像是被薄雾覆盖的山谷,掩藏起一切,却又若隐若现着轮廓。   黑暗迅速的模糊了一切。下一秒,她看见的只是他望向窗外的侧脸。   是错觉么?   那一丝稍纵即逝的哀伤和温柔。   她不敢确定。   “用82年的Lafite做底薪的话,应该能找到一些驾驶技术更高明的司机。”后座上的男人语调阴沉。   “我错了。”某司机认罪态度良好。   车至楼下。   韩单对洛霄道了谢便要下车。却见有人将一双深紫色鱼嘴鞋放在车门外的地上。鞋跟不高,鞋面上镶着黑色的珠花,在灯下泛出晦暗的珠光。鞋内底上的印着某昂贵品牌的繁复花式标志。   她有些诧异的回头。   “赔给你的。”纪云翊坐着一动不动,“我不喜欢欠人东西。不喜欢就丢掉。”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败家的么?韩单无奈。如果不收下的话以他的性格真的会让人直接丢掉,这双鞋就算是糟蹋了。   于是她果断下车穿上,出乎意料的合脚,而且后跟处皮质很软。   “谢谢。今天我……”她搜肠刮肚的想些得体的句子。毕竟,今天发生的所有一切都很突如其来。   “你在别人面前也是这么哭的么?”他忽然问。   她怔住,不知该怎么答。   “算了。”他像是忽然对答案失去了兴趣,“走吧。”   洛霄朝她摇摇手,驾着X5离开,后面跟着的三辆黑车彷如尾巴。   韩单站在原地,裙摆被风轻轻扬起,像是深海里一尾孤单的鱼。 第二十六章   26、你看到的我,是我想让你看到的样子。   灯火通明的小公寓里。   “啊啊啊——胳膊上淤青了!那群王八蛋居然就这样把我架回来了,靠!”阿洁冲完澡,对着镜子上演小宇宙爆发。   “唔……”韩单趴在枕头上,一动都懒得动。   “刚才你俩在电梯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阿洁硬将她从床上挖起来。“你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对了,我送你的鞋呢?”   “丢了。”她底气不足。   “你居然……”某人气的冒烟。   “看在我今天如此悲惨的份上,大人你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她哀求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阿洁作势就要挠她,两人闹成一团。   疯了一阵反倒都没了睡意,于是两人仰面躺在床上聊天。   “我总觉得……他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似呢喃般,韩单轻语。   “纪云翊?”   “嗯。”   “那副骄横跋扈唯我独尊的德行根本没变吧?真不知道这人的三观到底是怎么培养起来的。”阿洁鄙视完之后想了想说,“不过,比起之前把你丢在城郊20公里外的地方,这次送你回来也算是良心发现了。”   “……能别提起这种让人做恶梦的事儿么?”   “对了,那个自称是他司机的人,你觉不觉的有点眼熟?”   “长成那样的妖孽男肯定没在我生命里出现过,不然一定印象深刻。”   “奇怪,我总觉得好像在哪看见过……”   “看见帅哥就眼熟,你动春心了。”   “去去!老实交代,电梯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阿洁逼供。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一时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然后……”韩单一时语塞。   “然后怎么了?”   “然后走出来的时候发现鞋跟把脚磨破了,想赤脚走来着,结果他丢给我一双。”某人省略各种细节。   “啧,我就奇怪你怎么会花几个月薪水去买那种奢侈品回来,原来是纪云翊的手笔。不过,因为把你弄哭而买鞋安慰什么的,根本不像是他那种人会做的事吧。”   “变态的思维怎么能用常理推断。”韩单嘴上敷衍,心中那些小懊悔一点点泛上来。在那种个性恶劣的人面前掉眼泪服软,把一直以来的淡定形象全毁了。那双鞋看起来就好像是逗乐皇帝的小太监获得的赏赐。   “是么……”耳旁语调跌宕的怪异。   韩单一转眼,见阿洁的脑袋就在离她几厘米的地方,正瞪着两只黑洞洞的大眼睛盯着她,不由吓一跳:“怎么了……”   “真的就这么简单?”   “真的……”   “那你脸红什么?”   “这么暗的灯光还能看出我脸红,你的视网膜是什么材质的?”   “你这死没良心的,老娘还不是担心你被人欺负。说!他有没有霸王硬上弓?”   “你的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去写小说真可惜了。”她翻了个身拉过毯子蒙住脑袋。   沉默片刻,阿洁的声音柔软下来,轻轻的冒出一句,“睡吧,傻姑娘。”   房间里一片寂静。   夜深了。   大约是真的累了,脑袋里充满了零碎的片段却无论如何都拼凑不起来。那个喜欢了两年却没有勇气言爱的男子,在记忆里模糊的不成样子。   或许该感激。他一直在不远处,任由自己那些无处安放的感情生根发芽,满树繁花。   此刻,该放下了吧。   无论多喜欢,从此以后都只是见面微笑的一瞬间,眉梢眼角的短暂流连。   韩单阖上眼。本以为无法入眠,却慢慢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中午,阿洁被一通电话叫了出去,据说是一直跟进的合作方有了回应,要求再谈。韩单把几份需要总监大人过目的文件转发给他,然后登陆《六界》。   查看好友栏,何处风流的名字暗着,几日不见的墨千隐却意外的在线。   [帮派][副帮主]莲姬:帮主大人在哪儿?   [帮派][帮主]墨千隐:镜池。   [帮派][副帮主]莲姬:……去那儿做什么?   [帮派][帮主]墨千隐:做任务。   [帮派][副帮主]莲姬:快出来,不然等会儿被杀掉经验就郁闷了。   [帮派][帮主]墨千隐:周围没人。   [帮派][副帮主]莲姬:帮主大人,你没被血色盛宴的人杀过么?   [帮派][帮主]墨千隐:没。   [帮派][副帮主]莲姬:= =||真幸运。那个帮派完全就是没有节操的杀手党,经常不论级别,没有缘由的出来扫荡。霰雪岭以内是他们的地盘,已经被整个服务器默认了。   [帮派][帮主]墨千隐:看来你对这个帮派很没好感。   [帮派][副帮主]莲姬:谁会对砍死自己N次的帮派有好感……建立这种变态帮派的人肯定有严重的心理失衡。   对方停顿片刻。   [帮派][帮主]墨千隐:镜湖的任务你都没做?   [帮派][副帮主]莲姬:嗯。我两次都死在了刚从传送门出来的时候,连镜湖长什么样都看清。后来听族长说那地方是禁区,就再也没去过。   [帮派][帮主]墨千隐:不想来看看?   [帮派][副帮主]莲姬:生命诚可贵……   [帮派][帮主]墨千隐:现在这儿没人,你带着飞行符过来。   飞行符的使用无需漫长的技能准备时间,因此比容易被打断的回城术方便的多。让她带着符过来,目的就是遇见危险人物的时候可以迅速飞回安全区域。   当意志不坚定的莲姬出现在霰雪岭主峰山顶的时候,完全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碎雪悠扬,缓缓坠落,洒下一天一地的白。   位于山顶的湖泊结了薄冰。俯身望去,能模糊的看见巨大的暗色龙影在水下蜿蜒游动。   韩单想看的更清楚一些,正要操纵莲姬站到冰面上去却听那人说了句“别动”。   她不解,只觉狂风乍起,吹得雪花乱舞,衣袂飞扬。   湖上渐渐起了雾,模糊了视野。   当那些氤氲的雾气被吹散时,她对着屏幕瞪大了眼。   日光流泻,雪止冰消。   那一池湖水宛若从一场冰冻的梦境中醒转,褪去了霜白的冰层,清透如镜,映照天幕,宛若一枚巨大的宝石镶嵌在山顶。时而有弯曲的龙脊露出水面,泛着金银色光泽,漾起波纹。头顶上白云缓慢飘移,脚下有轻薄雾气缭绕,仿若置身仙境,美不胜收。   “我的神……”半天,她才发出这么一句老掉牙的感叹。“那大家伙果然是龙么?”   “官方叫法是碧雪螭龙,135级的boss。如果你刚才站在水面上,冰融化时落水会被它攻击。”某人解释。   “这湖什么时候会再结冰?”   “一小时后。”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作为差不多级别的玩家而言,一直提问显得很无知,韩单沮丧了。   “来这做任务之前,我去查了相关信息。”   两人组了队打怪,四周很是安静,看不到半个人影。   “现在我知道盛宴帮主为什么会找这儿做私人会所了。”韩单说,“这是《六界》里我所看见过的最漂亮的地图。今天能看见全貌,等会死了也值了。”   “不用这么紧张。”他补充半句,“可能今天杀手们都不在线。”   “……这种几率是有多大?”   正说着,却见两人身边不远处冒出一个人来。   一身泛着金光的战甲,头上的“魍思”两个字红得发紫,上方的帮派显示为“血色盛宴”。   这人出现的很突然,看样子是刚上线。   事不宜迟,走为上计。韩单立马去找飞行符。   她财迷惯了,怪掉出什么东西都往包裹里塞,情急之下只觉一片眼花缭乱,半天愣是没找到,急的身上出了薄汗。   墨千隐见状将飞行符丢在地上给她,然后很迅速的点了医者的冰系技能“冰冻三尺”,将正要靠近的魍思冻住。   莲姬因此获救,两人安全飞回了天香城。   “刚才太紧张找不到符了……还好你冻住他了。”某拖后腿的人羞愧中。   “运气不错。”他发了个微笑的表情。毕竟,让比自己高出几十级的人中冰冻的概率小的可怜。   “今天人真多。”韩单很是诧异。   一向人丁不兴的天香城今儿热闹的出奇,各种族的人在城中穿梭停留,城中名叫“媚娘”的NPC身边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   “他们应该是为了这个来的。”墨千隐在公告牌边停下。   那是一个叫做“众里寻她”的游戏。要求异性两人组成一队,在媚娘处报名参加。剧情为:狐妖媚娘为情所伤,将三魂七魄丢在了《六界》的各处地图中,请玩家帮她找回。玩家击败“狐妖幻影”将有几率获得魂魄,凑齐金、银、白三色魂与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魄便可唤醒媚娘,进入“红尘一梦”副本,完成相关任务后将可获得神秘大奖和极品宠物——媚狐。   韩单对着那画上白色的小狐狸留了半天口水。   [队伍]莲姬:真好看啊……   [队伍]墨千隐:有兴趣参加么? 第二十七章   27、骗子太多,傻子就不够用了。   被丰厚的奖励所吸引,参加活动的人很多。站在报名NPC前,莲姬的小身板完全被淹没在人山人海里。   “还是算了,我们完全没有竞争力呐。”看着身边一堆装备闪亮的高级玩家,她知难而退。   “这活动凭的是运气,与级别无关。”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想试试么?或许我们运气不错。”   她对凑齐全套不报什么希望,考虑到收集部分魂魄也可以换得经验和元宝,总比她一只怪一只怪的打来的快,于是同意。   中午十二点,活动正式开始。集结在天香城的大军纷纷奔赴各张地图寻找那倾国倾城的狐妖幻影。   [队伍]莲姬:我们分头找吧。   [队伍]墨千隐:让一个医者单独挑战凶悍的狐妖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队伍]莲姬:……   之前你单独的时候明明打的很利落来着,她白目相向。   任务怪的攻击力并不强,不过防高血厚,将它弄死很耗时间。两人好不容易打死三只,才掉出一个紫色狐魄。此时已经有人在世界上喊还差两种魂魄了。   [队伍]莲姬:一张地图只出一种颜色的魂魄吗?   [队伍]墨千隐:嗯。   [队伍]莲姬:0д0!所以他们已经跑完八张图了么,这是什么速度……   [队伍]墨千隐:不用急,慢慢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跑到百鬼坟地。眼看不远处便有一只狐妖幻影,韩单忙操纵莲姬跑上前去打。好容易打掉一小半血却有一群人上来抢怪,她定睛一看,这些人隶属于同一个叫“逍遥世家”的帮派。   今天的活动参与者太多,挨打的怪物显得有些不够用,这就会导致发生一些争抢。帮派成员同时出动使得实力增加,相互照应,更容易得手。况且《六界》中设定掉落物品属于打掉怪物血量最多的玩家或队伍所有。因此在一拥而上的情况下,攻击力的大小成了能否抢到怪物并获得掉落物的决定因素。   在道德角度而言,如果不是同队成员,去攻击明显有人已经先打的怪物是会被人唾弃的,严重的更会引发一系列的冲突事件。而这些人把目标锁定在他们身上,一来是因为花妖与医者的组合属于典型的辅助类组合,在攻击力和攻击速度上完全不占优势。二来是两人级别都不高,又属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就算吃了亏也不至于会被寻仇。   眼睁睁的看着那颗掉落的黄色狐魂被别人拿走,韩单无奈的叹口气。   “我以为你会冲上去跟他们理论。”站在她身旁的墨千隐开口。   “难道想让我去送死顺便捎上你么?凭我两的实力还是省点力气等下一只刷出来比较好。”她答。   “真是意料之外的冷静。”他笑道,“不过从另一个方面看起来,你眼里的我还真不可靠。”   “帮主大人加血的时候还是很可靠的。”她拍马屁。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世界上逐渐热闹起来。   [世界]信长的野望:靠!盛宴的垃圾们又开始滥杀无辜了!   [世界]哥是传说:他们哪天不滥杀无辜了才值得关注吧。   [世界]糖人街六号:号外号外,金沙滩惊现盛宴杀手!请各位及时回避。   [世界]吃饭睡觉打豆豆:被杀了555555555,任务怪打到一半就死了,真郁闷。   [世界]圆周率:金沙滩彻底进不去了,一堆红名守在门口,进去就死。   [世界]樱桃团子:这算什么事儿,专门挑人家要做任务的时候出来杀人,讨厌!   [世界]糖人街九号:据线报,大批盛宴杀手聚集在金沙滩地图入口处。另外,其他任务地图也出现部分流窜案犯。   [世界]左边的左:阿右,看起来今天这活动要到此为止了呢。   [世界]右边的右:乖,我们练级去吧。   [世界]盛宴都是狗:打狗了打狗了!凡是被杀过的玩家行动起来,把这帮畜生赶出服务器!在神城灵石处集合!   [世界]无缺:干掉他们!我第一个报名参加!   [世界]不若相思:据说之前叫嚣要踏平盛宴的人基本都删号了。   [世界]竹叶青:或许他们只是在参加活动?我们等一会儿吧。   [世界]折翼的天使:奇怪,他们之前从来不参与这种活动的,今儿是怎么了?   [世界]零:问题是只有前三甲才能获得一等奖奖励,就算我集齐魂魄进了红尘一梦副本,也不可能从他们手里抢到前三的位置。还是做其他任务去吧……   [世界]笨笨:盛宴里的大神有人没老婆的么?果断自荐!   [世界]一寸日光:脑残花痴混合体又出现了。   ……   说到后来毫无意外的歪了楼。从那些对话里,韩单总结出“收集魂魄=遭遇盛宴=必死无疑”的等式,心里直打退堂鼓,见一旁的墨千隐兴致盎然便也不好意思提,只得跟着他从一处奔赴另一处收集魂魄。出乎意料的是,一路上除了被人抢怪之外并未遇到什么危险,慢虽然慢却很顺利的收集到九颗魂魄。   两人在通往金沙湾的传送点前停步。   眼看还差最后一只魂魄却偏偏被人堵在外面拿不到,任谁都有些不甘心。不愿轻易放弃却又不敢贸然进去,于是一堆人都守在了传送点外。   “我先进去,没有危险你再传过来。”墨千隐说完发出交易请求,把一道“心心相印符”送给莲姬。   “等等……”她急道,“他们都等在门外,里面肯定有人把守,你这么进去等于送死。”   “不试试怎么知道进不进得去。”白衣翩翩的医者忽然凭空消失在她面前。   “……医者也可以隐身的么?”   “宝库里有种叫隐身符的东西。”他答。   败家子……韩单腹诽。那六界宝库里的玩意儿都要用RMB买,而且都不便宜。在她看来,为拿到那些奖励而花钱纯属吃饱了撑的。   就在这时,一旁有人忍不住开口。   [附近]小糊涂仙:记者同志,里面到底什么个情况?能进不?   [附近]糖人街四号:别提了,我刚隐身进去,结果眼前一花就死在地上了。只看见一群头顶着红名的盛宴帮众围观尸体,其中那兽族幻化师很轻蔑的丢给我一句话来着……   [附近]不回家的诱惑:哈哈,有兽族在,你的隐身技能无效了。不过,他说什么了?   [附近]糖人街四号:他说,这记者的隐身术级别怎么这么低,真不敬业……   [附近]甜恬:噗。连你们都被赶出来了,里面的情况就更没人知道了。   看见这话,韩单哀叹一声。兽族,顾名思义,拥有野兽般的洞察力。他们的反隐身能力是所有种族中最强的,鹰目技能全部点满之后,80%的隐身都能被察觉。人家守门守的这么专业,看来帮主大人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队伍]莲姬:你还活着么?   片刻后,有了回应。   [队伍]墨千隐:好不容易有人为我担心,这么轻易的死多不划算。   [队伍]莲姬:……你居然活着?!   [队伍]墨千隐:传过来吧,这儿很安全。   大约是杀手们都去守门了,场景内部反而一个红点都没有。韩单好奇道:“听说守门人里有兽族,你怎么可能瞒过他?”   “有么?我进来的时候没看见。”   “……你今天该去买彩票。”   两人拿到第十颗魂魄,与NPC兑换得到两张“红尘一梦副本入场券”。   进入副本,只觉屏幕上色调逐渐淡去,泛着微黄,宛如陷入一场褪色的古老回忆。   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有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起伏如波涛。   沿着小道前行,两只小狐狸飞快的从脚边窜过去,蓬松的尾巴柔软的像云朵。越往前走,那隐隐约约响着的银铃声响便越加分明起来。   密林深处竟有一处类似祭坛的建筑。垒砌的巨石上画满了朱红色的纹饰。中间圆形高台上直冲天幕的红色光柱仿佛被一串串的银铃环绕,那些细小的铃铛浮动颤抖着,发出悦耳空灵的声音。   光柱中间,是一袭白色衣裙的美貌女子,身后是九条白色的狐尾。靠近时可以看见从她紫色眼眸中滴下的红色泪珠。   看来这就是这份记忆的主角,狐妖了。   墨千隐上前与她对话。   女子摇了摇尾巴,开口道:“我名叫媚娘,是一只狐妖。可恨我眼拙心痴,竟爱上了一个凡人,还指望与他长相厮守。谁知他只想骗我施术敛财,利用过后便找了老道来置我于死地。”   他按照指定对话答道:“世间竟有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媚娘,我们这就救你出来。”   媚娘摇了摇头:“这法阵一旦发动便再无转圜余地,用不了多久我便会灰飞烟灭。只求两位帮我把这最后一缕魂魄送回千狐殿,亲手交给狐帝紫宸。这便是我死前唯一的心愿。”   “姑娘放心,我一定带到。”   当墨千隐从媚娘手中接过那颗银紫色的光珠,狐妖的轮廓便渐渐模糊,最后宛若一道青烟散了。   “跟着我。”他边跑边说,“如果15分钟内我们没送到,这珠子就会消失,任务也失败了。”   “保质期这么短……”韩单抱怨一句,连忙跟上。   找到千狐殿并不难,只是路上不时有忽然窜出来的怪物干扰,进度也不算快。踏上千狐殿的青砖,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   这时,韩单却发现已经有人比他们先到了,正在说话。   [附近]半生逍遥:好久不见了。   韩单与墨千隐两人来到殿前,站在一株大树下。调整视角看去,被拦在殿门外的二十几人中,有一大半是属于同一个帮派。而帮主,正是这位半生逍遥。   [附近]魍思:你的帮派能有这么多人突围,倒是让我挺意外。   [附近]半生逍遥:我该把这句看做是褒奖,得到你的认可总是很难。师傅。   [附近]魍思:我对叙旧没兴趣。   [附近]半生逍遥:呵,你还是老样子。我没想过要与你为敌,但是作为一帮之主如果不战而退,会很难服众。   [附近]魍思:废话讲完了?   [附近]半生逍遥:还有一句。一向对各种活动毫不关心的盛宴这次倾巢而出却又不拿奖品,能告诉我原因么,师傅。   [附近]魍思:等人。   答案简短到极致,却又姗姗来迟。 第二十八章   28、小怪兽今天病了,谁能理解一只奥特曼的孤单。   这个理由太过匪夷所思,登时让场上一阵骚动。   [附近]龙威霸主:靠,你们盛宴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这服务器又不是为你们家开的,要等人滚出去等。   [附近]楚香香:就是,狂妄自大,真讨厌。   [附近]二狗家的金刚芭比:这帮垃圾杀了我好几次,终于碰见落单的了,有种今天别跑!   [附近]葱葱一别:废话什么,咱们一起砍了他就完了呗。   一时间群情激奋,几人飞身上前,动起手来。只见大殿前一片光华灿烂,各种技能特效爆裂炸响,地动山摇。烟尘散去,地上横卧几具尸体。殿前高高的玉阶之上,名叫“魍思”的兽族武士横枪而立,赭色披风猎猎扬起,宛如一尊不可侵犯的杀神,让人心生敬畏。   “冲动是魔鬼。”半生逍遥发了个微笑的表情道,“师傅的防御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呐。”   放眼望去,这位帮主身后的一众帮派成员刚才均未动手。韩单盯着这些人脑袋上的称号看了一会儿,顿悟。刚才抢了两人怪的那一群人头上也顶着“逍遥世家”四个字,怪不得如此眼熟。   “要打就一起上。”魍思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想赢你,不过不会用那些混水摸鱼的方式。所以……”他顿了顿,“还是先把这些闲杂人等请出去的好。”   话刚出口,他身后的几名刺客迅速动了起来。   直到屏幕上出现红色的警示韩单才反应过来,所谓的请“闲杂人等”出去便是要把包括自己在内的旁观人员杀个干净。   片刻间一名刺客已近,韩单手指冰凉,却本能的做出反应,朝着那人丢出一个魅惑技能。眼看刺客头上冒出一个大大的“Miss”,哀叹一句——高敏捷的角色,果然不容易中呐……   本以为魅惑失败便再没了生还的可能,可发现自己挨了两刀却并未倒下。看着莲姬身上一片银光缭绕,韩单不禁讶然。   医者除了补血之外,还有名为“续命”的技能。那便是用自身80%以上的血量换取其他玩家的满血。这技能很少被使用,因为医者的存在决定着一整个团队的安全,医者死亡容易直接导致灭团。而且这个技能需要消耗特定物品“续命丸”,制作起来复杂且成本较高,因此使用率极低。   对话框闪烁起来。   是来自墨千隐的,只有三个字——“飞出去”。   他让她先走。   看着身后血量渐空的医者,韩单心头一暖。   而此时,刺客一闪身转向医者攻去。   先搞定辅助职业,这是PK的常用方式。   韩单咬唇,原本悬停在飞行符上的鼠标迟迟没有点下去。   而这片刻的犹豫,终于将最后的生路截断。另一名刺客的匕首已至眼前。   场景模糊,屏幕上显现出被杀死亡的系统提示。   同时,一道红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在刺客身后闪现,攻击时暗红色的流光在空中划出缭绕的痕迹。攻击如行云流水般,带着艳丽和诡谲的气息,在片刻间将两只刺客置于死地。   红色魅影在将近空血的医者身边停了下来。   韩单这才看清,居然是一名女子。   一身红到极致的短裙勾勒出柔美的曲线。而她的武器是一双血红色的爪,泛起隐隐的光。   与服色相同,她的名字也红的刻骨。   血色盛宴长老,魅舞。   这是个兽族风行者——追求绝对速度的职业。   他们的攻击并不高,但却有着最快的移动和攻击速度。最出色的风行者甚至能达到刺客攻击速的的三倍以上,更是让其他职业望尘莫及。也就是说,当一名刺客做出一次普通攻击的时候,风行者已经在对方身上砍了三刀以上。   “很精彩。”这样的结果似在半生逍遥的意料之中。“盛宴九鬼,只来了你们两个么?”   没有回应。   逍遥世家的医者和移魂师也不敢贸然上前复活刺客,只远远看着。刚才杀了自己的刺客最后一下用了暴击技能,致使莲姬的尸体被震飞,落点在靠近逍遥世家的一侧,处于墨千隐的复活术影响范围之外。   韩单正打算回重生点复生,却看见对话框里冒出一行字。   [队伍]墨千隐:为什么不走?   [队伍]莲姬:帮主大人都没走,小的怎么敢先跑。   对方沉默片刻。   [队伍]墨千隐:呆在那别动,我来救你。   韩单顿时一头黑线。现在她所处的位置与逍遥世家的人马很是接近,墨千隐上前救人等于送死。于是她当机立断。   [队伍]莲姬:不用了,此地太凶险,我还是出去默默打小怪兽升级的好。   说罢一道银光从副本中消失。   医者看着任务栏里红色的“[众里寻她]任务失败”几个字,沉默了片刻。倏然原地消失。   [附近]魅舞:啧,看样子是生气了呢!   [附近]魍思:可以预见的是,有人会很悲惨。   [附近]魅舞: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两人的对话宛如哑谜,让旁观者陷入一片云里雾里。   而这时,世界频道上出现的一条系统消息却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系统]永夜城主[梦魇]上线了,所有魔族子民向他致敬!   转眼间,立在那座巍峨的宫殿前的魅舞和魍思两人也消失了踪影。   [世界]糖人街十一号:我眼花了?   [世界]糖人街九号:同花。   [世界]纸飞机:……梦魇居然出现了!   [世界]棠棣之花:他不是只在帮战、城战、种族战上线吗?   [世界]人间大炮一级准备:话说,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盛宴的动向也很奇怪。   [世界]秃驴抢师太:问那么多干什么,主角已经出场了,大家安静看戏呗。   ……   对于其他玩家而言,梦魇的上线显得很突然。这个站在血色盛宴顶端的男人,始终让人心生一种复杂的情绪。   大多数的玩家对他是心有憎恨的,因为他追求战斗力和对帮众丝毫不加管束的领导态度让帮派走上了一条嗜杀的道路。时常突如其来的扫荡让许多玩家的级别停滞甚至倒退,使一些实力不强的帮派毁于一旦。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促成了第一个各种族混杂的帮派,瓦解了各种族之间相对封闭的和平相处模式,也成功打破了帮战和城战参与度极低的状态。挑战与复仇,厮杀与暗袭,让更多人从单调的打怪升级投身到PK技巧的操练中去。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他成就了新世界规则的建立,并且影响了所有的人。这一点让许多人心甘情愿的追随在他的身边。血色盛宴的强大以及他的绝对权威,让人心生敬畏。   此时他的出现让身在副本中的逍遥世家有些意外。   [帮派]周小陌:哇!盛宴的头儿出现了呢。   [帮派]不动明王:他们这回大张旗鼓的把人都挡在副本外面,目的是想垄断奖励,结果根本拦不住我们,丢人丢到家了。要我是梦魇,才不会在这种时候上线。   [帮派]琳琅妃:他大约是上来发动帮战的吧?   [帮派][长老]逍遥散人:切,谁怕他们。盛宴今天闹腾了半天,结果还不是束手无策的看着我们进副本?   [帮派]无以复加的忧伤:这帮垃圾每次都是偷袭,打完了就跑。咱们索性趁这次机会把盛宴连根拔起算了。咱们老大就是这区的老大了!   [帮派][副帮主]逍遥不败:在副本外面的帮众全部回帮派领域集合,做好战斗准备。万一他们发起帮战,我们能来个瓮中捉鳖。   [帮派][帮主]逍遥一生:嗯。帮战的事宜由不败负责调派人手。副本里的人领了奖励之后也马上回去。   副本里的任务其实不难,只不过最后出现的狐帝紫宸血多防厚,耗费了不少时间。   [帮派][长老]人生若只如初见:呀。这奖励的小狐狸好可爱。   [帮派]周小陌:好可惜,居然只有前三组才有……   [帮派]就差一剑:六只小狐狸全是咱们帮里的,哈哈,带出去够拉风,估计盛宴的口水要流一地了。   [帮派][长老]爱你久久:该打架咯,他们要没胆子发帮战,我们先发,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拿到丰厚奖励的逍遥帮众正出传送口,只见屏幕上一片华丽光效。   接着便是帮派里不断新增的一排排红色死亡提示。   [帮派]您帮派的成员[无以复加的忧伤]在金沙滩被[魍思]杀死。   [帮派]您帮派的长老[爱你久久]在金沙滩被[魑语]杀死。   [帮派]您帮派的成员[周小陌]在金沙滩被[魅舞]杀死。   [帮派]您帮派的成员[就差一剑]在金沙滩被[魈念]杀死。   [帮派]您帮派的帮主[逍遥一生]在金沙滩被[魉情]杀死。   ……   转眼二十余人横尸遍在地,却都无法飞回复活点重生。   看着屏幕上“对不起,在[死之契约]技能影响下,您暂时无法复活”的系统提示,逍遥一生心下一沉,转换视角看向天空,扑闪着黑色翅膀的魔族傀儡师们掠过天空。他们身旁是透明却又有些浑浊的游动魂灵。   与召唤师不同的是,傀儡师的召唤是建立在周围具备尸体的基础上。召唤出的魂魄具有原先尸体所有的基本能力。如有特殊需要,傀儡师将与魂魄建立某种契约,以付出自己的某项能力为代价,让魂魄获得新的技能。   比方说,以自己血量的80%为代价,与智慧系魂魄建立死之契约,封住一具尸体的灵魂,阻止它们复活重生。   [帮派][副帮主]逍遥不败:老大,你们怎么了?怎么回事?   [帮派][长老]爱你久久:我们被杀了。盛宴全在门口守着。   [帮派][长老]天青色等烟雨:靠!我们马上赶过来!   [帮派][长老]逍遥散人:全体都来,速度!他们人数不少,九鬼好像都在,还带着傀儡师。   [帮派]周小陌:他们是要轮白我们!快来增援!!!   异兽吼声震天,技能爆裂炸响,硝烟弥散,大地颤抖。   阴霾的天幕下,围在传送点边上的,是密密麻麻的盛宴杀手们。那片红的泛紫的名字下面刀兵林立,宛若一只由无数利刃形成的牢笼,坚不可摧。   杀意蒸腾的场中,九个形态各异的身影站成一排。他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鬼字偏旁。这个明显的记号标志着他们在血色盛宴中的高层地位。   盛宴九鬼。宛如地狱的使者,每一次出现,都让人望而生畏。   而他们中间,副帮主魍思身旁那个一袭青衫的男子在金戈铁甲中显得异常突兀。   墨色的发用青色的丝带随意束在脑后,风拂衣袂,长袍轻扬,衣摆上绣着的暗色竹影恍如摇曳,背上的古琴泛出阵阵冷光。   梦魇。 第二十九章   29、人为因素是导致某些物种灭绝的最主要原因。   关于那个男人,有许多的传言。   据说他曾瓦解了盛极一时的魔族帝国,将部分魔族精英收入自己羽下。   据说他曾三胜了当时的魔族族长何处风流,俘获了《六界》第一美人的芳心。   据说他曾连挑综合实力最强的四帮联盟,用极小的代价换取对手的全灭。   据说他的名字曾同时登上论坛主题为“你最想干掉的人”和“你最崇拜的人”投票榜首。   然而那些不过是曾经。   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的身影越来越少的出现在游戏里,他的名字也似乎逐渐被人们忘记。   只有在镜湖传送口不自觉的折返,或被盛宴的杀手砍倒在那片如画美景里时,才会惊觉时至今日,这片风景依旧只属于那个叫做梦魇的男人和他的血色盛宴。   而此刻,他却以这种突然的方式回归,延续着一如既往的神秘莫测。   [世界]逍遥一生:我一直以为所谓盛宴帮主不过是个虚位,今天见着活的了,真荣幸。   这句话大喇喇的发上了世界,既是一种讽刺,暗讽盛宴不复当初的强盛壮大;也是一种炫耀,强者只会挑选强者作为自己的对手,而此刻,传说中的梦魇是为他逍遥一生而来。   语带挑衅。所有人的眼睛几乎都聚焦在了世界频道上,连卖游戏币和装备的刷屏号都停了下来。   在这一片寂静中,主角开口了。   [世界]梦魇:狐狸是绑定的?   众人绝倒。顿觉头顶上有一排乌鸦带着省略号飞过,十分无语。   韩单不禁抽了抽嘴角。莫非这位大名鼎鼎的杀手帮帮主上线是来买小狐狸的?   大约对方也被这突兀一问哽住,半天才开口道。   [世界]逍遥一生:非绑定,不过你打算花什么价钱买?   [世界]梦魇:在这样的前提下你似乎不具备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强势到近乎嚣张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世界]逍遥一生:呵,你是想让我乖乖把奖励双手奉上?只可惜逍遥世家不是会轻易丢盔弃甲的乌合之众。到了该洗牌的时候了,接帮战,然后痛快的打一场,输的人滚蛋,怎么样?   宣战的同时,大批逍遥世家的帮众从地图另一端的传送口涌进来。   以魍思为首的九鬼中有四人迅速向外围跑去。处于包围圈外侧的盛宴帮众立即调转身体,迎向身后的敌人。   这就形成了两个同心圆状的包围圈。   内圈里是倒地的逍遥一生和十余名从副本里出来的玩家,而环着他们的是以梦魇为首的盛宴帮众,最外面一层是将盛宴众人包围起来的逍遥世家增援部队。   傀儡师的技能即将失效,一旦逍遥一生等人有机会从包围中逃脱或复活,这个包围圈就会失去意义,盛宴在人数上完全不占优势,甚至极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世界]魑语:噗,帮战。   [世界]魉情:那不是躲天谴时的娱乐么?   《六界》对杀戮值超过一定数值的玩家角色有不同的惩罚。一般情况下,红名被杀时会掉随身携带的元宝和装备;深红色名字则会受到“神拘”,被关起来一段时间;而平均每日的杀戮值累计至一定程度会遭到“天谴”——被天雷劈中,直接死亡,这就让通过购买商城道具洗去杀戮值的杀手们逃无可逃,而帮战或者副本里没有天雷,十分安全,所以经常能看见很多紫红色名字的杀手一遍又一遍的进副本消磨时间,使日平均杀戮值降低。   [世界]魆颜:呐,和谈失败了,真让人沮丧啊。   [世界]魉情:麻烦你不要用这么兴奋的口气说“沮丧”两个字,谢谢。   [世界]魆颜:讨厌。人家哪有兴奋。   [世界]魈念:你在五秒里换了三种武器。   九鬼的交谈完全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进行,这种毫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态度激起逍遥世家的极度不满。   [世界]逍遥不败:号称横扫本区的血色盛宴连帮战都不敢接么?   [世界]人生若只如初见:垃圾就是垃圾。再给面子也活不出人样。   [世界]逍遥散人:梦魇,你还是想清楚的好。这里所有的傀儡师加起来拘魂也超不过三分钟。打帮战至少还能让你留个全尸,免得在这被轮白。   片刻,得到回应。   [世界]梦魇:最后一次机会,狐狸,或者命。   韩单看着世界频道上那句掷地有声的话,轻叹一口气。从记者的现场转播可以看出,情况对血色盛宴比较不利,因而此刻争勇斗狠的强硬派作风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从刚才逍遥世家炫耀般发上世界的狐狸属性看来,与其他灵兽相比,这狐狸的各项指标虽然突出,但也不至于到强大无比的地步。难道让这位杀手帮主如此执着的原因,就在于狐狸的外表比较萌么?她理解不能。   与此同时,盛宴的高层们也在私下交流。   [密语]魁元:真有趣,咱们的土匪头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了?   [密语]魍思:你是第三个对我表达同样意思的人。   [密语]魁元:那狐狸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密语]魍思:好奇心什么的,一旦被满足会觉得特别空虚,所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密语]魁元:被你这么一说,越来越想知道了。两百万元宝,快说。   [密语]魍思:今天天气真好呢。   [密语]魁元:……靠,最多二百五,你丫继续坐地起价爷就不买了。   [密语]魍思:你才二百五。据说前几天,一直闲置的某个小号忽然上线,并且新建了一个只有两人的帮派。   [密语]魁元:讲重点。   [密语]魍思:重点在,二人帮,一男一女。   [密语]魁元:我懂了。   正在此时,两人的谈话被打断。   [世界]逍遥一生:想要狐狸,拿出点本事来。   硝烟乍起。这句话出现在所有人的屏幕上,拉开了一场战争的序幕。作为局外人的韩单与大多数充满好奇心的人一样,一边练级一边通过记者们的实况转播关注战况。   [世界]糖人街三号:开打了!逍遥世家全面包围盛宴!   [世界]糖人街六号:包围圈缩小了。里圈被围的逍遥帮众已经跑了一大半了,看来傀儡师的技能时间到底了。   [世界]纸飞机:诶,盛宴再牛B,要想顶住这么多人的围攻也是难上加难。   [世界]暮光之城:怎么回事?傀儡师都走了逍遥一生他们还趴在地上。   [世界]糖人街十二号:是移魂师!盛宴的移魂师用了傀儡技能,场内的六个人没来得及挣脱。   [世界]左边的左:咦,“没来得及挣脱的”刚好六个人呢,和拿奖励狐狸的人数相等哟。   [世界]右边的右:嘘,那绝对纯属巧合。   [世界]糖人街六号:现在的状况是,逍遥炮火猛烈,盛宴严防死守,双方陷入僵持战。   [世界]妈,我冷:僵持个鬼啊,里圈的那几个就要被轮白了,明明是逍遥帮束手无策吧。   [世界]纸飞机:汗,逍遥这么多人居然冲不进去?盛宴都是怪物来的……   ……   技能绚烂的光效如黑夜里绽放的烟火,明亮的刺眼。   [帮派][副帮主]逍遥不败:全体攻击右侧魉情所在的位置!   [帮派][长老]逍遥散人:冲进去!干掉移魂师!救帮主!   [帮派][长老]天青色等烟雨:谁先冲进去,奖励五百万元宝!   逍遥世家一次又一次的组织着大规模的攻击。而盛宴却将他们一次又一次挡在弧形的战线之外。   缩地法,隐身术,追踪符。   无论是怎样的接近,都会被守在圈内的盛宴帮众们用大规模的群攻秒倒,偶有血多防厚的,也会被反隐能力极强的兽族风行者魅舞迅速击杀。   如果仔细观察,看似杂乱的盛宴战线有着严格的站位规则,游离在外的是高敏捷的刺客、盗贼和各类召唤兽,外圈是武士和刀客等近攻职业,他们身后是医者、召唤师等各类辅助职业,而里圈则是弓手、法师远攻职业。几人之间相互协调配合,却又始终坚守在自己的位置。当一侧遭遇猛攻时,除了游离者们之外的所有人并不移动位置,这就使逍遥世家无法寻找破绽从而分组偷袭。医者不断释放群体回血和各种祝福类技能,他们的复活术也会优先使用在死亡的医者和阴阳师身上,犹如一种链接效应。只要有一个医者活着,整条战线就不会断裂。甲士等人一旦倒地便自己使用丹药复活,狂烧RMB的一次性补满血药光效萦绕在盛宴的每个人身上,宛若银色的茧。   这样的布局犹如一个坚不可摧的监牢,将包围圈的半径控制在一个刁钻到死的距离,让逍遥世家的帮众可以看得见圈里被一次又一次强制复活而后迅速砍倒的六个人,却始终无法更近一步。   [世界]逍遥一生:行了,别打了。逍遥世家的,都停手。   五分钟里,级别掉到了102级,而在他身旁不断行窃的盗贼几乎将他的装备偷盗一空。帮派成员同样牺牲惨烈。这样的代价,比起一场帮战来,要大得多。   实力差距,已然明了。若只是一个人的战斗,他就算是被轮白也可以销毁了狐狸不交出去,但是他毕竟是一帮之主,继续这样打下去不但毫无胜算,还会元气大伤。是时候该做一个决定了。   [世界]逍遥一生:给你狐狸,放我们走。   场上沉默片刻。   当众人的视线落在一旁的青衫男子身上,不由瞪圆了眼。   只见风雪缭绕,梦魇身边的雪妖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摇着尾巴的白色小狐狸。   [附近]无以复加的忧伤:狐狸是100级的,我掉到99,被偷了。   《六界》设定中,角色所携带的灵兽不能超过其人物级别。因而此时狐狸恢复为元神状态,从灵兽栏被弹出,出现在玩家的包裹里,才会被盗。   原来盛宴用全部的战力将他们六人困在圆心里,目的就是让他们不断的掉级,然后窃取狐狸元神。   梦魇。和那两个字本身所具有的含义一样,这个男人的存在犹如一场醒后仍让人心有余悸的噩梦。在副本之外设伏,用傀儡师转移视线,给所有人一种“一旦封魂技能到达时限就可以逃脱”的错觉,用人数差异引诱自己主动提出帮战,直到最后失去下线逃跑的退路。从一开始,他就已然计划好一切。   此时,追悔莫及。除了求和,再无别路。   [世界]梦魇:我只需要一只。   冷冷的丢下一句话,那个青衫男子便从原地消失。   这既是让我们看着办的意思么?副帮主魍思叹口气对停手的盛宴众人道:“愣着干嘛,继续呗。”   当盛宴将所有狐狸全部收入囊中后,在线玩家的屏幕上片刻间闪过五句话。   [系统]系统奖励限量版灵兽——媚狐已被放生,现世上仅存五只。   [系统]系统奖励限量版灵兽——媚狐已被放生,现世上仅存四只。   [系统]系统奖励限量版灵兽——媚狐已被放生,现世上仅存三只。   [系统]系统奖励限量版灵兽——媚狐已被放生,现世上仅存二只。   [系统]系统奖励限量版灵兽——媚狐已被放生,现世上仅存一只。   韩单一边砍着小怪兽一边唾弃万分的碎碎念道:“有病么,花这么大力气抢来又丢掉,都是钱啊钱……   一抬头,却望见不远处一个身影向这边走来。青衫渐近,那紫红色的名字妖冶灼眼,令人生畏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而来。   韩单不由挺直了脊背,按着鼠标的手指一寸寸僵硬起来。   黑眸,黑发,带着彷如夜色的静谧略微瘦削的身形笼罩在宽大的袍里,让人移不开视线,挪不开脚步。   他脚旁,一只通体纯白的小狐狸摇着尾巴。 第三十章   30、如果全世界都背叛了你,我会站在你身后背叛世界。   一曲缠绵满城醉,半首离殇天下哀。   “缠绵”和“离殇”都是琴师的经典技能,前者是负面状态,后者是暴击绝杀。作为《六界》中控场与输出兼修的职业之一,琴师拥有着多元化的发展方向,而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将这两种能力融合发挥到了极致。   排名第一的琴师,PK英雄榜上唯一的零败绩,死神般的存在。   眼看他一步步靠近,韩单转身要跑。   忽然,游戏窗口一点点的暗了下去,直至漆黑一片。   仿佛陷入苍茫的夜,浑然失了方向,却听见耳畔有水滴落入幽潭的声音。   悦耳空灵。   脚下,有圈圈细微的水波荡漾开去。   一点,两点,继而密集起来,淅沥成雨。   每一个雨点落在地上,彷如融化了黑暗。淡墨晕染开来,柔和的色彩旖旎缱绻,铺展开一副釉彩画卷。   琴声悠扬,眼前是无边无际的荷塘,细雨如织,微风将接天莲叶吹得摇曳生姿。   织梦——琴师的迷幻技之一。根据所奏曲目的不同,对被施放者展现出不同的场景,并造成不同的影响。《梦·莲华》曲是以莲香醉人,目标眼前会出现一片雨中荷塘并失去行动能力,飞行符等工具失效,同时受到攻击时伤害会有10%以上的加成。   她抽了抽嘴角。这还真是杀鸡用牛刀,凭自己的小身板连他的普通一击都扛不住,更别说攻击加成了。   解除梦境状态的方法有三种,一种是通过琴师或其他职业的相应技能消除状态,一种是到达技能时限(根据琴师技能等级高低会有所不同,最低5秒),还有一种是被束缚者遭到攻击或其他技能后状态自动解除。   现在的情况下,前两种不太可能实现,她唯一希望的就是身边能有个路过的怪能碰自己一下,好让她能捡回条命。   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她甚至能清楚的看见他身旁那只小狐狸尾巴上柔顺的白毛。   逃不掉了。韩单轻叹一声,握着鼠标的手指放松了下来。   一步之遥。   这是她与传说中危险人物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淡青色的袍平添几分乘风归去的隽逸,人族男子特征的英俊面容,唇边含着的笑意带着冰冷的温度。   等死的时间过的特别漫长,韩单备受煎熬的等着对方抬手。   忽然间,仿佛世界崩塌般,满目荷塘虚化为模糊的背景,如烟般消散在风里。   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与梦魇之间的距离已被拉开很远。而映入眼帘的那双幽蓝色的翅膀,将自己挡在身后。   他来了。   劫后余生的韩单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顿感心安。让她诧异的是梦魇似乎并没有继续攻击的打算,而何处风流也只立在原地。   对话框闪烁起来。   [密语]何处风流:你先回城。   [密语]莲姬:……你呢?   [密语]何处风流:乖娘子,先回去,我马上就来。   [密语]莲姬:= =好吧,别打架,那人不好对付。   考虑到自己废柴到只会拖后腿的本质,她迅速撤退,一道白光飞回主城去了。   芳草萋萋的红树河谷里,两人相对。   片刻,琴师转身向传送点走去。   眨眼间,银芒划过,何处风流手中的短剑向着梦魇突刺而来,速度极快,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浅浅的光。而对方也几乎是在被袭的同时做出反应,琴音乍起,光华流转,梦魇手心中竟生出一道道泛着银色冷光的极细丝弦来,缠绕着扑向移魂师,似要将他困住却被他手中翻飞的薄刃生生砍断。当何处风流扑闪着蓝色羽翼向后飞离地面时,梦魇用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落地。   两人之间拉开一段距离。   此时,雪牙、七和月黑风高杀人夜出现在何处风流身边,而梦魇身后的传送点则显现出九道身影。   双方不约而同的停了手。   何处风流:“你最好离她远点。”   “真稀奇。一向风流的风流先生竟然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梦魇笑道,“只可惜,再上心也不一定留得住。”   忽见移魂师手中银光暴涨,他身形移动的同时,保持战斗状态的九鬼快速环绕在梦魇身边。而那一击还是正中对方,梦魇的血条被暴击去掉了三分之一。   “停手。”梦魇的指令将瞬间开打的两派分了开来。   “听说之前有人用我的号输给你三次。”何处风流说,“重新比一场吧。”   [系统]何处风流向梦魇提出挑战,一决生死。   [系统]梦魇拒绝了何处风流的挑战,无意比试。   “不必这么着急,等到我们之间有值得争夺的赌注的时候再打也不迟。”说完他便闪身回城,九鬼亦陆续离开。   “哈,人家不和你打。”七百无聊赖的砍怪,“要怪就怪夜,他输了三场之后你的面子就丢完了。”   “他真的挺厉害,我那时候尽力了……”月黑风高杀人夜委屈嘟囔。   “有人还试过侵入他的电脑,结果失败了。”雪牙雪上加霜。   “别吐槽了……”黑炭君憋屈道,“不过,最新信息是,小妖精的那个帮主墨千隐和梦魇显示相同的IP。”   “那么,他花大力气将那只奖励九尾狐变成唯一,然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狐面人问。   沉默许久。   “该放手的时候,我自然会放。”   这句话出现在屏幕上,而说话的人也不知去向。   整整一下午,韩单都很闷。   何处风流不知中了什么邪,只闷声不响的砍怪。她在一旁呆腻了便挂机准备晚饭,靠在沙发上边吃边看肥皂剧。   时针偏过七点,手机响了起来。   “在哪?”沈律的声音带着些微微的沙哑,似乎感冒还没全好。   韩单脑海里蹦出“后天晚上八点,兰亭街18号”几个字,顿时脸色一白,她竟把这事给忘了。好在才到七点,她眨眨眼,声音甜美:“在去兰亭街的路上……”   “是么?那么五分钟之内赶到。”说罢挂了电话。   韩单欲哭无泪,迅速的套上衣服往楼下冲。刚跑出小区便看见一辆香槟色的CC停在路旁,一身黑色正装的沈律靠在车门边,视线从腕上的手表移到她身上,神色淡淡的。   她抽了抽嘴角,硬着头皮走上前,“我看时间还早,就在家多准备了一会儿……”   男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说:“这就是你提前准备的成果?”   韩单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挠挠头,小声嘟囔:“你也没说需要什么特殊装扮嘛……”   男子似是无奈的轻笑一声:“上车。”   被拉进了商厦柜台的韩单莫名道:“来这儿干嘛?”   “沈先生。”店员看来是认识他,急忙上前打招呼。   “选一套出席酒会的裙子,她穿。”沈律将她往前一拽。   时值黄昏,余晖渐收。街路两旁的灯渐次亮了起来。   换装之后的韩单坐在车里发呆。那是一件黑白拼色的连身短裙,配上一双黑色蛇纹的高跟鞋。造型大方颇具质感,看起来端庄雅致。美中不足的是——当她第八次用手去拽那件露肩裙的低胸开口处时,身边的上司在开车的百忙之中抽空扫了她一眼说:“别折腾了,你的尺寸虽然……不过这裙子应该不会滑下来”,中间省略的部分让某人暗自捏了拳。   选这条该死的裙子其实并不是韩单的本意。连试五条之后韩单选中那条碎花荷叶领的中长款连衣裙,而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的上司挑眉将手边这件直接朝她丢了过去。   “我不穿这件。”韩单当即抗议。   “理由?”   “太……”她翻个白眼,“我没理由要穿成这样。”   沈律抿了口店员端来的咖啡,略一皱眉,将杯子放下。“假如你一定要选那件像被食草动物嚼烂植物颜色的裙子,恐怕你需要自己付钱,当然,我可以把vip卡借你刷,据说有95折的优惠。”   见他这样形容那件新品,几名店员同时抽了抽嘴角。   韩单将那裙子的价格签翻过来看了一眼,顿时泄了气,强打精神道:“我觉得我还是穿着自己的衣服打车回家会比较好。”   “OK。”他点头,“这个月还有21天,只要你有任何一天出现迟到、早退、不按时完成交办工作或者出差错,奖金全免。”   “……你威胁我?!”她的小宇宙爆发了,让她在21天内保证不迟到太困难了。“所以你到底是要拉我去做什么?”   “不会是你脑子里想的那些事。”沈律抱臂靠在沙发上看了她几秒,“穿上这件,然后你会发现一个自告奋勇为女下属付账而且十分宽容的上司。”   于是,当她忍不住第十次去拉领口的时候,CC停在了一座酒店的前面。   门童小跑上前开了车门,她正要下车,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转过去。”男人吩咐。   “什么?”她完全搞不清状况。   只见沈律打开一个盒子,将一串银光闪闪的东西系在自己脖子上,一片冰凉。她低头去看,那项链上在灯光下一片莹莹烁烁。 第三十一章   32、   探究真理需要献身科学的勇气。   “不许弄断,不许丢失,不许外借。”   “送给我的?”她惊异万分。   “寄放在你那儿。”   “这些全是钻石?”财迷单顿时来了兴趣,指着项链上那个璀璨的花式的“S”字样问道。   “谁知道呢,也可能是被丘比特式切割了的一堆碎玻璃。”他斜了她一眼。   ……居然真的都是钻石,这值多少钱?某人光顾低着头看项链,于是一头撞在忽然停下来的沈律后背上。   只见男人很自然的揽过她的腰继续向前走。   韩单从懵然状切换回来,立即反抗,却被那只微微用力收紧的胳膊箍住,动弹不得。   “沈总就不怕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么?”她咬牙低声道。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是最丢人的一个,所以建议你还是不要轻易尝试那些危险的举动。”他亦压低了声音。   在这种可以算得上高档的场合里,韩单始终没有勇气狠踹他一脚然后跑掉,毕竟此人还是自己的老大。“你到底要做什么?”她忍不住再问。   他不答,只勾唇一笑。   两人在一个包厢前停了下来,侍应推开门的同时男子微俯□,在她耳边轻声道:“谈判时睡着欠我的人情,现在该还了。”   她一怔,却被他牵起手拉进了包厢里。   韩单的视线掠过富丽堂皇的装饰风格,定格在餐桌后端坐着的女人身上。大约50多岁的年纪,却显得十分年轻,从衣装配饰可迅速判断为贵妇一名。这样的场景让韩单陷入一瞬间的迷惑,当沈律喊出一声“妈”之后,这迷惑“砰”的一声在她脑袋里炸响,震的她一阵晕眩。   感觉到抓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韩单手上一疼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瞥见身旁男子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只得换上笑脸开口道:“伯母好,我叫韩单。”   沈母微微一笑:“坐吧。”   “路上塞车,所以来的晚了点。”沈律扯谎的本事实在高明。   “肯定饿了吧,喜欢吃什么?”沈母看起来很是和蔼。   韩单拿着厚重的菜单咽了口唾沫,外表笑的很羞涩,内心憋屈的很纠结。照沈律刚才的说法,这人情如若没还好,自己的工作生涯必然十分惨淡。然而她虽然相亲多次,见家长却是头一回,依照自己家老佛爷的用餐喜好,大约老一辈为健康考虑都喜欢清淡,于是中规中矩的答:“我不挑食,清淡一些的就好。”   “清淡的——”他看她一眼,动了动嘴角,随即点了一些的时令蔬菜和海鲜,然后翻了翻菜单,说,“除了上面这些,还要鲍汁东坡肉、脆皮乳猪、蜜汁火方。”   “阿律,你也不问问人家韩小姐想吃什么……”沈母有些无奈。   “她除了不太吃肉类之外,不挑食。”某人微笑。   于是,上菜后,韩单看着那三碟被放在沈律面前的肉类无语凝噎,心里将这死男人翻来覆去骂了N遍,低头小口啃芥蓝。接着便是“你问我答”类的闲话家常。韩单不失时机的表达了“伯母您看起来真年轻”之类的马屁发言,让沈母很是受用。   “阿律前阵子说有了正式交往的对象,我以为他说着玩儿的,没想到他还真找到韩小姐这样一位温文尔雅的姑娘,也算是了了我和他爸的一件大心事。”   “伯母叫我小韩就好。沈总……呃,阿律又帅又有能力,还常常照顾我。我一直都很感谢他……”说罢小脸一红做淑女娇羞状,将相亲时锤炼的演技发挥的淋漓尽致。一旁的沈律似是被玉米浓汤呛着了,咳嗽不止。韩单急忙给他拍背。一边拍一边柔声说:“怎么喝得这么急。”顿时那人咳的更厉害了。   “有件事,这时候提似乎早了些。不过做父母的总难免会着急着抱孙子,不知小韩有没有规划过打算要几个孩子?”   听到沈母这一问她顿时呆了一呆,回答的生硬:“一切都听他的。”   沈母显得很满意,说:“本来他爸爸也想来见见你,结果一直合作的澳洲方面出了点问题,昨天晚上临时飞去墨尔本了。等他不忙的时候,到家里来坐坐吧。”   韩单一身冷汗。这意思大约是瞧着还顺眼打算认了自己这个准媳妇么?这也太快了点。沈律啊沈律,你这厮居然连二老都骗,这谎一直撒下去可怎么圆……她剜他一眼,转脸笑的乖顺。“下次我一定专程去拜访伯父伯母。”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年轻人肯定有年轻人的事儿,我一个老太婆就不耽误你们了。”说罢沈母便起身要走。两人将她送到酒店门口,只见一辆黑色奔驰早已停在门边。   “今晚要回S市?”沈律问。   “这儿我住不惯,你知道我一出门就睡不好。”   “那路上小心。”   “你啊,就服软一回不行么?非跟你爸较劲。你们两的牛脾气,真是亲父子。”沈母嗔怪的语气又满是宠溺。   他垂眸一笑,“这次我要是赢了,你们可得兑现承诺。”   “我才不管你们爷俩的破事儿。”沈母冲韩单挥挥手,“小韩,我先走了。下次来家里坐。”   “好的。”韩单抖擞精神保持甜美笑容,“伯母再见。”   眼见奔驰没了影,韩单长出一口气,转身却见沈律将外套披在她肩上。她回身抿唇一笑,百转千回的唤道:“阿律。”   “嗯?”对方微眯着眼睛,发出一个上扬的鼻音。   “老娘下班了。”憋了许久的某人小宇宙爆发,面无表情地将衣服塞还给他,“所以,别演了。”话刚出口便正对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只觉自己特没骨气的抖了一下,将好容易膨胀起来的气场抖散了,抿唇转身要走却反被拉住。   沈律将外套重新给她披上,抓着前襟顺势俯身将她圈在怀里,压低了的男声染上特殊的磁性,仿佛散着香味的罂粟。   “如果我说,我不是在演戏呢?”   衣服残存着的温度为皮肤笼上一片温暖。   韩单仰起脸,落在她瞳中的,是那双看不出冷暖的墨色眸子。   眼前的男子宛若一片寂静幽暗的深海,将一切喜怒爱憎掩藏在波澜之下,又如同一只潜伏狩猎的大猫,在高草中不动声色。   看不穿,所以猜不透。   如此靠近却又无比遥远。   她不知道那句话是调笑抑或真实。在他面前,她就像一只轻巧的提线木偶,被扯着线。   这样的感觉让她难受。   忽然间,韩单用食指勾住沈律的领带结,然后踮起脚尖。   那是一个吻。   显得生涩却无畏。   她就这样径直而来,用温软的唇触碰他的。   酒店的大门外,路人们表情各异的从两人身旁经过或作短暂停留。   沈律微眯着眼,一手托着她的脖颈,将那个吻深入下去,直到舌头上狠狠一疼。   “先挑逗我然后又咬我,你倒真像只喜怒无常的猫。”他松开手,舔了舔唇。   “在我看来,如果无法分辨真假,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试一试。”她抬眸相望,“如果我是能让你有所心动的女人,刚才你的瞳孔或心跳应该有一些特别的变化,不过据我观察——没有。”   “原来这是个小实验。”他的脸上浮现一丝模糊的笑意,“让我好奇的是,这种辨识技巧是谁教给你的?”   韩单老脸一红。一个快奔三的女人却缺乏与异□往的经验,而生理变化这种事的还是从小她四岁的妹妹那儿听来的,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我该充分赞扬你为科学献身的精神。其实如果你配合着我把那个吻继续下去,我相信很快就会出现你想要的那些生理变化了。”   “我不想要!”某人一头黑线的炸毛。“你用这种手段诱骗女人的时候难道一点愧疚感都没有么?”   “男人的真情或者假意都是钓鱼的饵,只有愿意上钩的女人才会张嘴去咬,所以,不需要愧疚。”   “歪理邪说,你就没考虑过万一我真的相信……”话说到此处便断了,两人的目光交汇几秒,韩单转开脸。   “刚才你也没有动情,不是么?”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冷感。   的确,没有。   因为理智在不断告诉自己——这个对你说出暧昧言辞的男人,没有为你动心的理由。   所以那句话是假的。   可是她却忍不住去求证,还在为求证的结果而失望。   多么的幼稚可笑。   这个英俊而冷漠的男人就如同一只需要晒太阳取暖的冷血动物,而她则不过是他适时需要的一米阳光。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问。高跟鞋站的太累,这样的假装游戏太难,对手段位太高,她玩的身心俱疲。   他将风吹散的发别在她耳后,揽过她的腰。“走吧。”   她随着他向车走去,却在身边男子的一句“真巧”后停了步。   通常外表漂亮的人都会给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韩单片刻便认出面前这位长发女子。   曾在沈律生病时轻车熟路的打开电子锁然后出现在他家的姑娘。   对方的视线从沈律的脸移到揽着韩单的手,最后落在颈间的项链上。随后凄然一笑:“果然很巧。”她沉默片刻,像是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口道:“听说伯母来了H城,本想见一面……”   “在她的日程里似乎没有会见阮氏企业代表的安排。”沈律截断了她的话,客套的十分冰冷,“阮小姐的挂念,我一定会转告家母。”   美人眼神里满是破碎的哀伤,看得韩单一阵心疼。见两人陷入沉默,还处在角色扮演中骑虎难下的某人插话。“呃,你好,我叫韩单。”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宛如一场暴风雪,她不由在内心哀叹:该死的沈律,我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阮熙颜。”美人保持礼节报上自己的名字,却不再多看她一眼。   “你们聊,我去车上等。”韩单打算迅速撤离这是非之地,手却被人抓着不放。   “刚不是说累了么?我们走吧。”沈律面带微笑道别,“阮小姐,再见。”说完利落转身。   “沈律!”身后的人喊出这两个字之后再无动静,而他的步履却只微微一顿便继续向前。抓着韩单的那只手,微微有些凉。   车疾驰在路上,而车上的两人却保持着沉默。   韩单侧脸看向窗外,那些倒退着的灯影被速度拉扯出扭曲的线。   CD里放着一首略带伤感的歌——   “那些话,在心底酿成一坛醉生梦死,   那些爱,看似随伤口一起慢慢消失。   我的眼里,还残留你转身时的样子,   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念起你的名字。”   是音乐才子苏远歌的新歌——《忘了记得》。   “不心疼么?”她问。   “什么?”   “她好像哭了呢。”   “与我无关。”   “其实今天的安排本来是四人的晚餐么?”得不到回应的韩单索性自言自语,“席间阮熙颜出现,然后看见冒牌女友的我,再然后哭泣着跑掉什么的。这么看起来我还真像是棒子剧里的凶恶女配。是因为父母不同意所以才要甩了那姑娘么,人家长的好看而且看起来对你用情很深……”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韩助理的话这么多。”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途径了冷藏室。   变回韩助理的某人噤声沉默。   当车停在阿洁公寓楼下的时候,韩单正要打开车门却被拉住。   “陪我坐一会儿。”男子靠在座椅上目视前方。   “算加班费么?”某人抬手看表。   “许你一次特权。”   “特权?”   “如果你在公司出了什么纰漏或违背某些纪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你也可以要求我的帮助。”   “……成交。”她端坐车中。   在两人的一言不发中,时间缓慢流逝。   “说点什么。”命令式的口吻。   “你爱她么?”   “换别的话题。”   “……为什么要骗你妈?”   “为什么要在相亲的时候骗人家说你有儿子?”他反问。   韩单大囧,想起之前相亲弄错包厢的事,红了脸。“相亲什么的,太浪费时间了,我只求速战速决……”   “所以速战速决到现在?”似乎有了淡淡的笑意。   出乎意料的,她对这嘲讽置若罔闻,苦笑道:“那个杜撰出来的孩子就像是一道难看的伤疤,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人会愿意毫无芥蒂的接受生命有疤痕的女人。”   “为什么这么做?”他问。   韩单沉默一会儿,像是恍然大悟般坐直了身子:“明明是我先提问你的。”   “不如我们交换答案。”提议很公平。   “好,你先。”   “因为她注定是别人的女人。”   听见这句话,韩单怔住。“是你父母不同意?”   “不是。”   “那么……不能抢过来么?”问完她便后悔了。这算是什么白痴问题,以沈妖怪的性格能抢必然早就下手了,而现在舍弃的原因只能是“不能”。   “该你了。”他用那双深沉似夜的瞳望着她。   韩单瞪圆了眼张大嘴指着窗外惊惶失措:“那是……”   沈律转眼去看,却听见车门迅速的开合声。接着便是某人踩着高跟鞋“通通通”的一路小跑着冲向公寓楼,边跑还边朝他挥手喊道:“忽然想起来我晒的被子还没收,沈总白白……”   车里的人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勾唇轻笑着摇摇头,轻声自语“你以为不说出口就没人知道了么”然后踩下油门离开。   15层电梯门打开时,正巧有人在等电梯,韩单抬头,那个对待邻居礼貌的微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穿着深蓝色衬衫的男子抱臂靠在电梯门旁的墙壁上,修长的身型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向着自己看过来的一瞬,韩单一个激灵,舌头打了结:“纪,云翊……”   “去哪儿了?”男人问的简练。   “吃饭。”她答的模糊。   视线自下而上的游移,直到颈间,他琥珀色的眸子里寒光一闪,细长的食指勾过项链,浮起一抹冷笑:“沈家的男人倒挺多情。”   “你怎么知道……”韩单随着项链被他勾上前一步,问到一半生生断了。   对面站着的是无所不能的纪变态,什么都该不奇怪才对。经他这么一说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物归原主。“……纪少这么晚来找我有事么?”她表现的很是谦卑。   一般来说,她乖顺的时候,变态比较少找麻烦一些。   只见纪云翊将那个镶钻的“S”型挂坠绕在指间,指骨在她锁骨旁若有似无的留下温热触点。韩单心惊胆战,生怕这东西被变态弄断自己赔不起,却无论如何没有从他手上抓回来然后跑掉的勇气,背上惊出了一层汗,抖抖道:“这个,明天要还给人家的。”   男人的手指停了两秒,像是忽然没了兴趣,松开那项链,问:“你喜欢钻石?”   “没有女人不喜欢吧。”他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找人闲聊么?她哭笑不得。   “开门。”他指着1502的公寓门说。   韩单今儿踩着高跟鞋站久了,这会儿已经犯困,然而面对一只变态又不得已强打了十二分的精神,心里盼望的就是能在门口解决了之后打发他走,不料这厮居然真的要进门。   “房间里很乱……”她的话说到一半,看见那人的皱眉的表情,长叹一声,认命地摸出钥匙。   打开门,她一愣。   一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喝着果汁玩阿洁的IPAD。   看见自己进来,他抬脸一笑。 第三十三章   33、我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我的原则只有三个字,看心情。   那张漂亮到让人会不自觉脸红的面孔,让韩单记忆深刻。是某天夜里以“贴身专职司机”身份出现的男子。   “你是……洛霄。”她绞尽脑汁的思索,终于把那个名字从脑袋里拽了出来。   “韩小姐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受宠若惊。”美男略仰着脸,深灰色的眼睛因为微笑而微微眯起,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国家出巡的王子sama。   “我对长相出众的面孔记忆深刻。”她脸红道。   “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么?给我泡杯茶来。”身后那讨人厌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来。   “没有茶叶。”韩单白眼。   “那就饮料。”纪云翊皱了皱眉,也在沙发上坐下,顺带将腿搁在小茶几上。   从冰箱里找了橙汁递给他的韩单此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她和阿洁的寓所里。可是,这两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毛这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身为客人的自觉?为毛这么顺手的使唤着她?为毛完全是一副在自己地盘上的样子?还有,看电视的那一只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这是非法入室啊非法入室……   某人心里怨念丛生。   “找我有什么事么?”她小心翼翼的问。   “其实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事儿。”洛霄将胳膊搭在沙发背上,“实际上有人今天刚搬到隔壁,我是过来串门的。”   “哦。”这两人不是专程来找自己麻烦的,韩单舒了一口气。   抬眼看见美男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脑中闪过一道雷光,顿时僵住。   “你是说……”她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看看美男,再看看变态。   她脸上不断变幻的表情着实娱乐到了洛霄,他弯着一双桃花眼笑道:“猜得没错,从今天开始,他住你隔壁。”   “咳……”韩单被成功惊吓,咳的死去活来。   “你还不走?”纪云翊喝着橙汁皱眉道。   “你还真是喜新厌旧呢,这么快就赶我走。”戏谑的口吻,妖孽男侧倾过来,将手肘搭在他肩上。“好让人伤心呐。”   “给你十秒从我眼前消失。”纪变态一把将他的胳膊拍开。   “好吧好吧。”洛霄起身向外走去,经过韩单身边,俯身道:“啊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你室友刚收拾行李去L市出差了。晚安小红帽。”说罢摇摇手出门,只剩韩单望着坐在沙发上的那尊变态欲哭无泪。   “唔,原来这么晚了……”小红帽第N次抬眼看钟。潜台词是:您老怎么还不走。   大灰狼先生完全无视她的怨念,专心致志的看电视。   小红帽忍无可忍,决定走为上计。   “喂?妈。”韩单摸出手机假装接电话,顺带观察某人的表情,“哦,我知道了。现在就回来。好,好。”   “那个……”放下手机,她挪到沙发边小声说,“我有事要回家一趟……”   话音未落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她正错愕就径直被拉的倒下去,惊呼一声后整个人直接趴在了男人怀里。韩单慌忙寻找支点,两只手腕却同时被抓住。在这种情况下,想起身只有依靠腰肢的力量,而很快她就发现这么做适得其反,挣扎只会让两人的身体越贴越紧。   这姿势太过暧昧。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趴在他怀里的女子。   贴近的,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放手!”韩单忍无可忍,吼道。   男人垂眸看着她,琥珀色的瞳里弥散着幽暗的流光。这种带着压迫感的缓慢靠近让她紧张到微微颤抖。眼看那张脸在眼前不断放大,韩单彻底乱了方寸:“纪云翊,你……要做什么……”   他的脸停在相距几厘米的地方,能嗅到须后水若有似无的淡香。   显得拥挤的房间。   二人沙发。   不断闪烁的电视屏幕。   某一档综艺选秀节目里的选手生涩地演唱着一首法语歌。   他的瞳,被灯光染上一层暖色,那样安静的看着自己,似夜空遥远却莹亮的星辰。   一曲终了,电视里传来观众排山倒海的掌声和尖叫。   他眉心一蹙,移开视线。“我饿了。”   听清这三个字的韩单顿时嘴角一抽。“你……先放开我。”   他依言松了手,韩单像电打一样从沙发上蹦起来,伸手拿过沙发上的靠枕朝男人砸过去,被纪云翊用胳膊挡开。看着皱眉的男人,她恨声到:“你要是再这么做,我保证下次飞过去的就是烟灰缸!”   男人出乎意料的对这次的冒犯毫不在意,靠在沙发上笑的轻狂:“需要我买一只来让你试试么?”   韩单这才想起来这房里唯一的烟缸被阿洁宝贝似的收在柜子上,若是她有胆将它砸碎必然会尸骨无存,气焰顿失。   “做饭给我吃。”这要求提的理直气壮。   她无奈,翻了翻柜子拎出一袋酸菜牛肉面递给他道:“只有这个。”   纪云翊坐着未动,很是嫌弃的扫了一眼。“出去买”。   “……你是要让我大半夜的去买菜做饭给你吃么?”   “嗯。”   韩单几欲呕血。   这厚脸皮的家伙显然是将她当成保姆了。以奴役别人为乐的变态!她顿生扎小人的欲望。   “不能去外面吃么?或者,我帮你叫外卖?”她平复情绪找对策。   “不。”   “……这个时间超市全都关门了,我怎么可能买得到食材。”她对此人的蛮不讲理彻底无语。   “给你五分钟把那难看的裙子换掉,然后我们去买东西。”他起身出门。   于是五分钟后,穿着一件宽大T恤和运动裤的韩单和同样穿着一身休闲装的纪云翊走在去离小区不远的一家大型超市的路上。   没错,是用走的。   没错,是去超市。   在韩单的眼里,纪云翊和以上两个词语的关联程度大约是以小数点后多少位来计算的。印象里他的出现必然伴随着一辆拉风的车和一群小强似的保镖,若不是建筑物内无法行车,他的移动方式绝不会动用到那两条长腿。   而现在,两人并肩缓步行走在马路旁的人行道上,让她觉得生活就像是一步不可思议的玄幻小说。   更玄幻的是,时值十一点,面前的这家大型超市依然灯火辉煌。   韩单看了看购物车又瞅了瞅纪大少,叹口气,认命的推着车直奔食品区域,决定速战速决。这种时间能碰见还在营业的超市已经算得上是奇迹,她看着基本已经被清空的蔬果区域挠挠头,如果她捡那些不新鲜的蔬菜给那人煮了吃,会不会被他直接从十五楼丢下来?一回头却发现刚才一直缓步跟在她身后的某男不见了。   找到他是在放调味料的货架旁。   他似乎对那副巨大的“无与伦比好滋味”的广告产生了兴趣。看见她,指了指广告上热气四溢的火锅,说:“做这个。”   韩单绝倒。“火锅需要新鲜的蔬菜。”她耐着性子摆事实讲道理,“其实我做面的手艺还不错,汤面,不喜欢的话换炸酱面……”   纪云翊打了个响指,这时一直远远站在一旁中年大叔一路小跑的出现在他身边,精神抖擞的问:“请问少……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吗?”   “能用来做那个的新鲜蔬菜。”   “准备大约需要半小时。”回答的干净利落。   “送到我住的地方来。”   “是。”   “钱从她哪儿扣。”   “……是。”   是错觉么,大叔那无比同情的眼神?韩单再度呛着了。   于是,当她抱着一枚崭新的多功能小火锅回家,然后系着围裙站在狭小的厨房里,看着堆放在面前的几十种蔬菜、水果、禽蛋豆制品时,内心无比虔诚的发出“神呐,救救我吧”的呐喊。   半夜不关的超市,送货上门的新鲜蔬菜,有求必应的大叔。   这厮根本就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到底为毛要住到这种单身小公寓里?为毛要拉着自己去超市?吃饱了撑的也要有撑的限度吧?   在精神上和金钱上都受尽压迫小红帽面露凶光的往火锅里又加几勺辣椒油。   果不其然,当纪云翊捞起第一块牛肉塞进嘴巴里的时候皱了眉。   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继续咬了第二口。   韩单有些诧异的自己尝了尝,顿时辣的眼泪汪汪。抓起饮料往嘴里猛灌,“你不怕辣的么?”她吸着鼻子问。   “让你重做太麻烦,我饿了。”他自顾自的吃,吃相很是文雅。   “这个会越煮越辣的……”见状她有些于心不忍,“我去重新煮一份底料好了。”   她正要起身却被拉住。他头也不抬的继续吃,“坐在这,陪我。”   韩单见他吃的有滋有味忍不住也动了筷子,把从锅里捞出来的菜放在水里洗一遍才入口,好洗掉些辣味。   一顿火锅吃的两人大汗淋漓,却十分过瘾。   好容易送走了纪云翊这尊大神。韩单洗洗涮涮一番,累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滚在床上便入了眠。   第二天一早被闹钟震醒,慌慌张张的冲下楼,只见沈律的CC正停在小区门外。她一愣,迟疑着正要过去,却被忽然想起的发动机轰鸣声吓了一跳。   几乎压过她的脚背的黑色X5在她身侧停稳,纪云翊挑眉看着她。   “还不上车?”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时间:   从前有个小朋友,他看文霸王。   后来有一天他发现电脑里所有小说的激情部分都被打上了马赛克。   没错,我是在半夜1点多更的。   聪明的孩子已经猜到我的病假到期了。   禽兽墨也是一只很辛苦的动物呢。所以,关爱它吧。 第三十四章   34、   越靠近,越远离。   一早起来赶着去上班的时候,忽有一美男愿意相送,当然是美事一桩。   可如果同时停车的是两只美男的话,事情就变得比较棘手,这就好比平时只能看着豆浆流口水,忽然过上能喝一碗倒一碗的日子,除了受宠若惊,还有点不知所措。   然而上车有风险,选择需谨慎。   因为这两尊大神小人物韩单一个都惹不起。   她看看远处的CC,又看看眼前的X5,纠结万分。   面前纪云翊的脸色随着时间流逝一分一分的阴沉下去,眼看是电闪雷鸣之兆,忽听耳畔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白色的保时捷boxster spyder以一个危险系数很高的甩尾动作精准的横在X5之前。   从驾驶座下来的男人揉了揉棕色的发,眯着眼打招呼:“Hi~”   这样的造型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必然是会引来注目的,更何况此人长着一张让人一见惊艳的妖孽面孔。   韩单望着他身上开着扣子露出一大片颈部肌肤的领口,摇摇欲坠的浅灰色睡衣,以及脚那双带着白色绒毛边的拖鞋,无语凝噎。   洛霄君,您的出场还能再震撼一点么?   妖孽男打个哈欠,俯身将半个身子探入X5的驾驶座窗口,胳膊顺势勾上试图和他保持距离的某人脖颈,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我记得有人的驾照被吊销了呢。”   纪云翊眉心一蹙,冷着脸道:“多管闲事。”   “谁叫我是你的贴身司机呢。”“贴身”两个字被刻意加了重音。他轻笑着凑近那人的脸,距离到了引人遐想的亲密程度,偏偏那慵懒的声音更是魅惑丛生。“昨晚睡得好么?”   睡得好吗?   他问他睡得好吗?   他搂着他问他睡得好吗?   ……   韩单嘴角一抽,脑袋里用来作某些特殊想象的神经组织顿时崩裂了,喷出一脑袋的马赛克。   两个风格迥异却都十分养眼的男人行为缱绻言语暧昧,不论从什么角度看,这画面都太过香艳。而现在正是早高峰时段,一时间成为众人的焦点。   “妈妈,那两个叔叔在干嘛?”韩单听见不远处传来稚嫩的童声。   “……他们在说悄悄话。”送孩子上学的女子遮了孩子的眼睛,尴尬回答。   “爸爸说你们说多了悄悄话才有了我,他们是不是也……”   “小孩子不许乱说话!”孩子妈慌忙打断。   另一边的两个女生窃窃私语:“哇~美型男!”   “G情四射呐,真有爱……”   “猜猜看,他们中间的那个女人是被哪个被甩了的。”   “我猜是车里的那个。”   ……   韩单在众人悲悯同情的眼神之下彻底黑线,恨不得在脸上贴上“我只是看热闹的路人甲”的标签,背着包迅速朝大门外走去,却发现刚才还在的CC早已不知去向。她看看表,哀叹一声,跳上的士对司机说:“师傅救命,我快迟到了……”   “你玩够了没有?”纪云翊皱了眉。   洛霄缩回胳膊,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一只小盒子丢给他,靠在车窗边。“胃疼的话还是吃中成药比较好。”   “你的眼线还真多。”某人的脸更冷了几分。   “稍后我让人买一箱放在你的新家好了,为下次吃辣的时候做准备。”   “滚远点。”他用手肘撞妖孽的胳膊却被躲过。   一直压在门上的洛霄直起身笑道:“想让我滚远点的话,你最好离驾驶座远一点。”   纪云翊不耐的轻嗤一声,甩上车门,径直往公寓楼走去。   一个小跑上前的黑衣男迅速将X5驶离。   站在原地的洛霄低头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自己,用手指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自嘲般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保姆不好做呢。”   两碗豆浆都没喝着的韩单同学毫无意外的迟到了。   她蹑手蹑脚的钻进办公室,还未坐稳,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来自总监大人,很是简短——“进来。”   小助理在他办公桌前垂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出。   出乎意料的,沈律对早晨的事只字不提,只将今天的日程安排告知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还有事?”见她还站在原地,他问。   “……没。”她答,上了发条似的匆忙出门。   其实早晨他并不是来接自己的吧,居然自作多情了这么久,韩单不由自嘲的笑。   工作似乎从手忙脚乱的状态逐渐步入正轨,将一天内要办的事宜按照时间列表一项一项的做下去,便也井井有条进来。再次留意到时间已经过了饭点,惊觉原来人一旦充实起来确实会忽略肚子饿这回事,看来以前在行政部每天等饭的日子的确是因为自己太闲。   里面的工作狂依旧在忙碌,不时会有电话从她这儿接进去。   韩单活动一下僵直的身体,敲门而入。   落地的百叶窗被阖上,整个房间看起来有些暗,从缝隙处照进来的细碎阳光像是柔软的金色沙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道。   被丢在桌上的除了手机还有一堆杂乱的纸页。上面用黑色的签字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计算数值和批注。   男子身陷在宽大的黑色皮椅里,修长的腿交叠搁在桌上,黑白细条纹衬衫领口敞着,领带也被丢到一边去了。看来为了近期销售指标的下滑他亦很是疲惫。   对一个在感冒中也高速运转着的工作狂来说,这样完全松懈的姿态实在难得一见。韩单将落在地上的纸捡起来整理好,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问:“午饭时间到了,沈总中午要吃点什么?”   “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他的视线落在门边的那株绿植上,却又似乎没有焦点。   “一点半有一个部门会议,三点和东南区的代表谈话,四点半广告部的新产品宣传方案讨论。然后你约了CM的代表晚餐,讨论……”   “韩单。”   “诶?”话被打断,她有些诧异的抬脸望着他。   男子将转椅偏转过一个角度,抬手将百叶窗拉起一半。瞬间透进来的阳光让刚刚适应昏暗光线的韩单觉得有些刺眼。   落地窗外,城市中高大密集的建筑仿佛一片钢筋混凝土营造的丛林,将身处其中的人类显得越发渺小。   “你有没有想要远远离开这里的时候?”沈律的目光落在远处巨大的广告牌上,侧脸在光线投射出微暗的影。   听他这样问,韩单有些诧异,想了想老实答道:“有。”   “为何不逃。”   “这世上总有些身不由己的理由。”   “身不由己。”他重复,转过身看向她,唇边有一丝模糊的笑意,而在那一瞬,眼神却异常落寞。   她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把这两天的安排都推掉。”   “诶?!”韩单一愣,“全部?那这两天是要……”   “出差,去C城。”   C城?那个因为风景如画而名声大噪的海滨城市。她心中不屑,这人根本就是假公济私想去度假吧。“那么,我马上去准备机票和需要带的资料。”韩单正要出门,却听身后的男人开口道:“资料不必了,机票订两张。”他顿了顿,“我,和你。”   她瞪圆了眼回身。   他靠在椅背上,一脸云淡风轻。   傍晚,韩单回到小公寓,却见一派灯火通明。   阿洁挽着袖子正在厨房忙活。客厅里坐着三个男人。   在双人沙发上谈笑风生的是阿洁的前夫程渊和疑似取向模糊的洛霄,纪云翊则坐在一旁看电视。   韩单怔了五秒,指着纪某人屁股下坐着的黑色欧式单人皮沙发问阿洁:“这是你买的?”   “怎么可能,我脑子进水……”阿洁一抬眼发现三个男人都看向自己,顿时哽住,干笑两声,“呃,家里没地方坐,那个……邻居搬过来的。”说罢苦着一张脸,小声道:“救命,我的厨艺你也知道,怎么招待得了他们……”   见她那副可怜样儿,韩单哭笑不得,将围裙从她身上解下来自己系上,吩咐:“把菜洗了去。”   两人在厨房里忙活,小声交谈。   “世界真奇妙。”阿洁感叹。   “怎么了?”   她一吐舌头:“谁能想到有一天我们居然在这儿给他们做饭吃。”   韩单瞥见两人相谈甚欢,问:“程渊和洛霄认识?”   “嗯。”阿洁点点头,“算是伯乐和马的关系。听说是某财团的继承人,但是喜欢捣鼓艺术品,弄些展览拍卖什么的。程渊的画能卖的这么好,都是他的功劳。之前闹离婚时见过一次,后来那天晚上我就觉得眼熟,半天愣是没想起来。”   “那你该去馆子里好好招待人家一顿,还小气的带回家来让我做饭。”她翻个白眼。   “我说了啊,人家死活不去我有什么办法。”阿洁委屈道,“还不是那个纪云翊,说昨儿剩好多东西,让我在家做饭。你说他一大少爷装什么勤俭节约,真是……”   “打算搬去程渊那儿住了么?”   “……你怎么知道的?”她踌躇着问。   “行李箱出现而烟灰缸不见了。”她笑,“出差不至于把烟灰缸一起带走,所以我猜你这回应该是回心转意了。”   “哎,本来想吃完饭再跟你说的。”   “打算复婚了?”   “不复。”   “总这么拖着也不好,程渊提起过要复婚的事儿么?”   “提过,我不愿意。我也这把年纪了,在婚姻上再也折腾不起了,等到什么时候我想明白了,要么就离他远远的,要么就跟他一辈子。”她顿了顿,“你要是不想回家就一直住在这儿,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还有,要是闷就把唐伯虎搬来。”   “嗯。”她答应着,瞥了眼沙发的方向,“我打算回家住一阵子。”   “随你。”阿洁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比起那尊变态级的妖怪,还是老佛爷好对付一点,好歹你是她亲生的。”   “……端菜去吧你。”   韩单将一只土豆切成细丝,刀刃与案板撞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不经意的抬眼,却正与那人看过来的目光相撞,她一怔,他却又转眼去看电视。   本以为这顿饭会十分别扭,不料却异常融洽。   纪云翊只是慢条斯理的吃,一副两耳不闻碗外事的模样,也不参与他们四个的谈笑。   “味道真不错。”洛霄眯着眼睛赞赏。“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韩单展颜一笑:“要是男人都这么容易满足,女人便只要练厨艺就好了。”   “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程渊调侃,“看来韩单你成功了一半。”   只听“啪”的一声,原来是纪云翊将洛霄伸向醋炒鸡的筷子打向一边。“你还没吃饱?”他挑眉。   “这么快就赶我走,真没良心。”男人做委屈状,转脸向韩单笑道,“如果我明天晚上还来蹭饭的话,厨师小姐会有意见么?”   “不会。”韩单和煦微笑,“不过明后天晚上厨师小姐都不在家,晚餐要麻烦你们亲自动手。”   “要去哪儿?”阿洁问。   “去C城出差。”   “C城风景不错。”程渊说,“海风吹着很舒服。”   “明天买点甜点回来。”忽然的,有人开口。   韩单抽了抽嘴角:“我有说过明儿我要出差了吧……”   “我有说过我同意了么?”纪云翊略微侧脸,琥珀色的瞳正对着自己,用缓慢的语速问。 第三十五章   35、   你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   天色已晚。   洛霄被一通电话叫走,程渊亦揽着阿洁与韩单告别。   两人分开一段时日之后仿若成熟了许多,相处时多了些别次体贴的照顾,少了些刻薄挑剔的争执。   韩单笑对程渊道:“你这回可别再惯着她了,什么都由着她折腾。”   “好。”男子温和一笑。   “喂喂,你这死丫头胳膊肘往哪儿拐……”阿洁臭着一张脸,作势要挠她。   她笑着往后躲,却正好靠在了一人身上。回身碰上纪云翊的视线,她有些不自然的抿唇。   本就狭小的玄关一时站了四个人,更显拥挤。   “你们还不走?”纪云翊并不理她,视线转到站在门口的两人身上,问。   韩单黑线。   在人家的屋子里对人家下逐客令,是不是太不客气了点?   阿洁显然也很愤懑,敢怒不敢言的翻个白眼,对韩单咬耳朵道:“看来有人想跟你说悄悄话呢。”   “……走吧你。”她笑着将她推出门。   送走了两人,回身却见纪云翊坐在沙发上,将腿搁上茶几道:“给我泡杯茶。”   “家里没茶叶。”   “右上角,绿色的罐子。”   韩单取下,发现真的装满了绿茶,诧异道:“……哪儿来的?”   “谁知道呢,可能是那只罐子自己长出来的。”他仰头靠着,半闭着眼睛。   “……”这冷笑话说的还真到位。韩单将茶泡好放在茶几上,便开始忙活着洗碗打扫。一转头,见他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哭笑不得,叫他两声却始终没有动静。走过去想要推他,手指将要碰到他的衣服却停住。   刘海下,男人略有些长的睫毛上凝着浅黄色的灯光,在英俊的面容上投下一小块阴影。他睡着的时候,仿佛所有的锋利都被收了起来,宛若一个平和而美好的大天使长。   韩单缩回手站了片刻,叹口气。   这是要怎么办才好?   她环顾四周,整理出几件衣服。猛然记起窗台上还养了那几盆花草,便拉开了窗浇水,谁知手背让花刺扎了一下,那铁皮的小水壶偏了些方向,水从缝隙处洒了下去。   当即便传来一阵骂声。   因为之前跟阿洁有过小冲突,楼下住着的那个女人平日里时常找她们麻烦。常常是给物业打电话告些诸如“有敲水管的声音”、“脚步声太响”、“太晚还洗澡”之类让人莫名其妙的状。今天好不容易逮住了错处,骂得理直气壮。   韩单皱了皱眉,探出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句对不起就完事儿了?你下来看看我的纯羊毛毯都成什么样子了!”   她无奈,只得下楼。   此女将近30,大约是某公司的部门主管,一张脸拉的老长,恨恨的将那条毯子丢在韩单怀里,尖声质问道:“你自己看看!”   那雪白毛绒毯子上竟有一块湿漉漉的暗色污渍。   韩单很清楚刚才自己浇花用的是自来水,绝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印迹。可现在这种情况却也难以辩驳,于是陪笑道:“实在不好意思,不然我送去干洗吧,洗好了再送过来。”   “先不说能不能洗掉,万一洗坏了怎么办?这可是澳大利亚进口的纯羊毛!”女子挑眉冷声道,“我就奇怪了,你为什么老爱往楼下泼脏水?”   听她这般无理的信口开河,韩单不免心中有气,正色问:“那你想怎么处理?”   “赔钱。”   “多少?”   “买来的时候花了我300美金,本来应该照价全赔……”她涂了深紫色眼影的眼睛在韩单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颇为轻蔑的说,“一来是这毯子我用过几天,二来看你也不宽裕,半价算了。”那语气仿佛做了极大地的退让。   韩单微微一笑:“这位小姐看起来像是个文化人,自然知道什么事都该讲究证据,麻烦你现在把购买毯子的票据给我看看,也好让我赔得心服口服。”   女人横眉道:“买了好几个月了东西,发票什么的怎么可能还留着?我告诉你,你要是乖乖的赔了,这事就算完了,你要是推三阻四的想赖账,老娘我可不是好惹的!”   “既然不能提供票据,那就请你送去专业机构鉴定一下,这毯子是什么材质的,值多少钱,顺便分析一下上面的污渍是什么成分,是不是从我的水壶里倒下来的。”她说完,将毯子塞回女人手里,想走却被一把拉住。   “你敢走试试?”威胁完,女人冲着门内喊道,“你作死么,眼看着人家欺负我也没个动静!”   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一点破事折腾个没完了,谁他娘的在老子的地盘上给脸不要脸?”   话音刚落,防盗门被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咣”的巨响。   一个十分魁梧的男人出现在女人身边,随即一把将毫无准备的韩单搡了个几个趔趄,吼道:“你他妈的赔不赔?”   她的胳膊撞在墙上,生疼。捏了拳,最终又缓缓松开,勉力挤出一个笑来:“请让让,我上楼去拿钱。”   “你刚不是不愿意赔么?不是拽的很么?现在怎么蔫了?”女人咄咄逼人的靠近,“我告诉你,刚半价你不愿意赔,现在就给老娘照全价赔!”   “好。”她嘴唇有些泛白。   “给你两分钟上去拿钱,不然老子拆了你的门。”男人在她面前扬了扬拳头。   韩单只觉得浑身僵硬,一步一步走上楼梯,直到一双拖鞋出现在视野里。   她停住,抬起头。   披着小黄鸡图案线毯的纪云翊在两级台阶上沉默的望着她。   似乎,总是在悲惨的时候被他看见呐。韩单在内心叹息一声,从他身边绕过,却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颇有些重的力道,让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掌中传来的暖意。   男人拽着她便要下楼,她却反手将他拉住,亦用足了力气。   两人僵持。   他蹙眉看向她,眼神里有着诧异不解和些许愤怒,语气冰冷道:“怎么,还需要我借你美元,让你去送给他们么?”   韩单淡淡一笑,问:“你想要帮助我么?”   他不答,只看着她。   “因为打不过所以妥协,因为害怕所以妥协,因为无能为力所以妥协。不是谁喜欢妥协,而是因为只有在妥协中才能生存,因为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韩单说,“我毫不怀疑你有能力让他们妥协,但是这之后呢?或许我会遭遇到比今天更糟的情况。我只是个小人物,没有你手中那些强大的力量。”   “是怕他们报复,还是觉得我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他扬眉。   “那么。”她仰起脸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你能保护我多久呢?”   男人怔忡片刻,薄唇微抿,似要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的松开手。   韩单取了钱下楼,却发现嫩黄色的小鸡毯子被搭在楼梯扶手上,而纪云翊人已不在。   令人诧异的是,楼下大门紧锁。刚才咄咄逼人的羊毛毯女人和魁梧的壮汉也不知去向。   她定定的站了片刻,最终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不必费心去猜他们去了何处,去做了什么。倘若他插手,一切都将超出她可以预知的范围。   她蜷着身子安静的坐着,任过道的声控感应灯熄灭。   黑暗交织着静谧不断蔓延。   时间失去了前进的方向,蜿蜒曲折,越拉越长。   电梯的提示音响起,脚步声渐近。   再次亮起的光让韩单眯起了眼睛。那些模糊的线条终于一点点清晰起来的时候,她从臂弯中抬起脸。   视线相对,她不由睁大了眼。   被扯破了前襟的衬衫,还有脸上一道浅浅的血痕,让此时的纪云翊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看见她的表情,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一瞬间露出了些许尴尬的神色。他转开眼,似不耐烦的说:“你坐在这干什么?”   韩单一直处于惊讶状态,这才想到起身。大约是坐久了,只觉腿上一麻,一个趔趄,被他扶住。   “不过是教训了一下地头蛇,你就感激的投怀送抱了?”他语带戏谑。   “这是地头蛇亲出来的么?”她指着他脸上问。   “要不是我不打女人,我早就……”话断在这里,他别扭的转过脸去。   “家里有药——”   “不需要。”他打断她的话,托着她的手肘扶她上楼。   “纪云翊,你是不是头一回被人打?”韩单一边小步往楼上挪,一边问。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被人打了?”他皱着眉。   “疼么?万一破相怎么办?”   “爷不靠脸赚钱。”他咬牙切齿。   到家门口,韩单看着他那副恼羞成怒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时,只觉重心一晃,整个人向后倒去贴在了墙上。   而面前,是纪云翊放大的脸。   男人手臂将她圈在他与墙壁之间,忽然贴近的距离和他身上微微的暖意让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好笑么?”他压低了声音,仿佛夜色里轻吟的苍狼。   “呃,不……好笑。”她退无可退,“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明天我要吃新鲜的三文鱼刺身。”   “……”韩单无语凝噎。原来这厮是要把给我省下的这点地毯钱当做饭费么?   “有问题?”   “没有。”她无奈。   纪云翊放开她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而就在她将要推门而入前,他却忽然开口。   “我明白妥协的滋味,我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韩单还未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那扇门已然阖上。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时间:   从前有一个小朋友,它看霸王文,后来,它看的所有视频都变成了《还猪格格》。   ——时常被感冒困扰的禽兽墨流涕挥舞手绢中~ 第三十六章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两个行为都这么怪异?   韩单看着镜子里的挂着黑眼圈的自己,决定不再花心思考虑这种复杂的问题。   《仙缘》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之前一直跟着何处风流他们组队,除了蹭经验升了几级外,还捡了一堆的宝石和装备,现下连仓库都堆满了。于是她在天香城集市上摆了个摊,便去收拾出差要带的衣物。   等她坐回电脑前的时候,发现收到过组队邀请和密语。   [密语]何处风流:过来打BOSS。   [密语]莲姬:不去了,反正我这种级别也帮不上忙,我挂机把包里的东西卖掉,堆不下了。   对方不再说话。   等了一会儿,好容易卖掉一只低价戒指,她正沮丧,却发现系统提示一条一条的蹦出来。   [系统]性感的小野猫从您的摊位上购买[苍魂之泪]1件,您收获10000元宝。   [系统]性感的小野猫从您的摊位上购买[乌木]99件,您收获9900元宝。   [系统]性感的小野猫从您的摊位上购买[静思集]2件,您收获20000元宝。   [系统]性感的小野猫从您的摊位上购买[弱水软甲]1件,您收获25000元宝。   ……   转眼,她摊位上摆出来的物品被同一玩家购买一空。   韩单惊讶的下巴就快砸到脚背上了,只觉得遇上财神显灵,急忙补货,将包里的东西统统摆出来,而对方照单全收。望着那直线飙升的存款数目,喜出望外的某人手舞足蹈。   [密语]性感的小野猫:美女,还有么?   财神居然还对她发密语了。   [密语]莲姬:没了……谢谢你。   [密语]性感的小野猫:我该谢谢你才对。买你摊位上的东西比付杀人款便宜很多,其实我比较赚。   [密语]莲姬:杀人款?   [密语]性感的小野猫:对啊,闇阁的帮主说让我把这个摊位上的东西全买了,用来抵上次买凶杀人的费用。啊对了,何处风流好像是你男人嘛。你们还真有情调。   [密语]莲姬:……   [密语]性感的小野猫:哎~我男人要是能对我花这种心思就好了。刚结婚那会儿天天腻在一起看风景,现在天天指挥我冲副本,真无趣呐~那么,东西买完我先走了,白白。   莲姬收了摊站,为那厮如此败家的体贴哭笑不得。   心底里有一些小不甘。   你就算准了凭我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么?   翻了翻任务栏,见有一个剧情任务正在附近,便策驴而去。   任务怪附近有不少玩家,大多是已经成队的。   怪物是一只蜘蛛BOSS,难度不算太大,攻克要诀在“快”字上。倘若没有再一分钟之内解决它,这家伙便会放出许多小蜘蛛,十分难缠。   设置这种任务的初衷在于让玩家组队完成,促进相互交流。   但对于莲姬来说,但凡需要组队的任务就很成问题。一般的队伍都不太愿意接收辅助和攻击都十分平庸的职业。今天也是如此,她在那地方站了许久,发出无数入队申请,均被拒绝。   好不容易有人接受她的申请,她喜上眉梢,定睛一看,顿时傻眼。   [系统]队长[魍思]接受您的入队申请,您已经加入队伍。   除了她之外,队员还有三位。   魅舞。   魉情。   梦魇。   因为人多,他们又洗白了红名,换了时装,混迹在众人中也不显得特别显眼。   这些名字代表着深重的危险,于是韩单本能的选择逃跑,她飞速的打出一排字。   [队伍]莲姬:对不起,打扰了,我进错队了。   她正要点“离开队伍”的按钮,却见有了回复。   [队伍]梦魇:我们来打蜘蛛,一起吧。   韩单抽抽嘴角。虽然不知道他们这种级别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打蜘蛛,且杀手党的老大开口挽留已经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但是……这些人的气场实在是太让人恐慌,尤其是其中两个还“不慎路过时”弄死她许多次,那种不想和他们呆在一支队伍里的意愿从心底里冒出来,让她难以忽视。   [队伍]莲姬:其他队有人叫我过去……呵呵。   十分忐忑的找出个逃跑的借口。   忽然间,韩单只觉眼前一片缭乱。   突如其来的樱花花瓣铺天盖地的坠落,仿佛一场粉色的雪。   一切似乎都静止下来,周围的人与兽都停顿了动作。   她还来不及诧异,天空已然换了颜色,刹那间乌云蔽日,密集的雷电劈开天空,划出一道道裂痕。   因为要守BOSS,所以众人都聚集在周围,顷刻间遍地尸骨。   莲姬站在尸体中间,不知所措。   [队伍]魉情:你确定要换队伍?   这问句后面还带着一个微笑的表情,让张口结舌的韩单惊恐万分,十分没骨气的回话。   [队伍]莲姬:不用了,这队挺好的……   于是,她跟着四尊煞星一起,沮丧万分的等待那只十五分钟一刷的蜘蛛BOSS,无限懊悔没跟着何处风流那个败家男去蹭经验。   另一方面,在多人频道里,血色盛宴的几位长老正在聊天。   魑语:“魍思你个猪,刚为毛踹我出队伍?”   魍思:“帮主令,本人不敢不从。”   魑语:“……我不是偷懒,刚有事离开了会儿所以挂机了,快加我进去。”   魁元:“小可怜,我猜你没戏了。”   魑语:“为毛!”   魅舞:“因为帮主大人今儿要泡妞~”   魈念:“咦,动手了?”   魅舞:“嗯~连一直嫌弃‘太文艺’的《缚·雪樱》都弹了~”   魆颜:“居然做到这一步么……在勾引女人这方面,那位还真是有情调。”   魉情:“……靠靠靠。”   魈念:“怎么了?”   魉情:“‘你确定要换队伍?’这句话多么有和谐多么有爱多么温柔,后面还有个笑脸来着的!他居然说‘你再吓她我就剁了你’!!!”   众:……   相互威胁什么的,早就已经深入骨髓了吧。   等待总是显得很煎熬。   特别是队伍里一片寂静的时候。   那四只气场太邪恶,本来人群密集的刷BOSS点周围现在荒凉的连怪物都基本看不见了。   渺小的莲姬在四尊杀神面前自然什么都不敢说。而另三人摸不清老大的意图,也不便贸然开口。   气氛太过尴尬,一向话多的魉情忍无可忍,终于打破沉默。   [队伍]魉情:听说花妖很难组队,莲姬你有固定队么?   既然问到自己,岂敢不答。   [队伍]莲姬:嗯。不过这个其他几个人级别都很高,这个任务他们早就做过了。   [队伍]魉情:花妖练级比较慢。   [队伍]莲姬:呃,其实也不是。我们认识的时候他们级别就很高了,所以组队的时候我只能在一边蹭经验。   [队伍]魉情:有男人吧?   [队伍]莲姬:诶?   [队伍]魉情:这么耐心的带着一只小拖油瓶,看来那队伍里有对你感兴趣的男人。   [队伍]莲姬:据说是因为我这级别比较丢人才带着的,怎么说也是夫妻关系。   [队伍]魉情:夫妻关系?!你居然……有男人?   对方看起来很是惊讶,韩单有些迷惑,也有些尴尬。这问题问的太唐突,一时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队伍]魅舞:魉,你答应给我的那把剑呢?   [队伍]魍思:他打赌输给你了?   有人及时岔开话题。   [队伍]魉情:你两先等会儿。小花妖,你男人是谁?   某人继续刨根问底,却在瞬间身中几片光刃,一声惨叫趴在了地上。   一直沉默的老大开口。   [队伍]梦魇:你太吵了。   韩单再度受惊,大气也不敢出。魉情用了复活丹药爬起来后也闭了嘴。场上气氛更加沉闷,直到BOSS出现。   巨大的蜘蛛王后脑袋上还带着一只金冠,出场气势甚为惊人。   韩单只见眼前一片光华凌乱,耳旁还有琴音铮铮,技能效果散去才看清蜘蛛王后已经四脚朝天躺倒,而那句“这里已被我布下天罗地网,你们这戏毛头小子们,今天本宫要让你们有来无回!”才刚出现在屏幕上。   这是什么效率……她明明还没来得及动手……   介于自己根本没有出力,那些散落一地的装备、金钱神马,她根本不好意思去捡,而这些大神们根本不屑去捡。韩单看着那些物品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出乎意料的是,梦魇捡起了地上的那只红宝石戒指,然后走到她面前,发起了交易请求。   [队伍]莲姬:谢谢,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很不好意思……   [队伍]梦魇:之前跟我抢东西的时候从来没见你这么客气过,今天倒是受宠若惊了。   她盯着屏幕,有些莫名。   [队伍]梦魇:不是说缺一个加攻击的戒指么?还是我借你的那个不打算还了?   韩单彻底懵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讶然道:“你是……帮主大人?墨千隐?”   “本来不想这么早说破,不过这种追逃游戏我腻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袖袍轻扬,伸手抚过她的发,动作亲昵而温柔。   怪不得他可以安然出现在外人禁入的镜湖。   怪不得他熟知各种高级怪物的属性。   怪不得他加血和跑位的手法如此出神入化。   怪不得血色盛宴的帮众会突然出现,却不伤他分毫。   有时候得知真相后,反而会心生一些细小的失落。那个一直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人是自己呢……   “生气了?”他问。   “没,因为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交集,所以暂时还不能把眼前的你和那个小医生重合起来。”   “以梦魇的身份来见你的第一个原因,是想正式的送一份礼物给你。”他再次发出交易申请。   韩单犹豫了一下,点了接受。   交易栏里是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蜷成一团,安静沉睡。   她迅速拒绝。“这个太贵重了,给我也是浪费。”   “不喜欢?”   “为什么给我?”她问。   “我想送一份特别的见面礼给你。如果你不喜欢,我会销毁它。”   “别……”她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我收下了,呃……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卖掉么?”   另三人同时黑线。(喂,你到底是有多缺钱?)   梦魇镇定答道:“可以,不过我估计买家会比较短命。”   小狐狸在莲姬脚边蹭了蹭,摇摇尾巴。   “刚才说了第一个原因,应该还有第二个吧?”她问。   “你很快就会知道。”说完,人已不见。   片刻,韩单的屏幕上闪出一排字。   [系统][莲姬]姑娘,有位公子对您一见倾心,现已在月老庙求得红线,只盼姑娘回眸一顾。   作者有话要说:某君:哟,墨千隐=梦魇,公布了呢。   禽兽墨:这等式不是明摆着的么   某君:我以为照你那种爱搞悬疑的别扭个性,会在最后一章公布呢   禽兽墨:……   (修正了某人的职业问题) 第三十七章   37、假如你想要一件东西,就放它走。它若能回来找你,就永远属于你;它若不回来,那根本就不是你的。   在《六界》里最忙的除了发布任务的那位大叔,应该就是那个骨瘦如柴一脸奸笑的白胡子色老头了。   月老除了缔结姻缘,主掌和离,还有一个作用便是“牵线搭桥”。   若你心中有喜欢的异性,便可在月老庙的青鸟处寄送一张桃花笺给对方。但对方收到的系统提示中却并不显示寄信人身份。若对方另有所爱或丢弃此笺,则“遥寄相思”任务便告失败,桃花笺亦会消失。若对方在笺上写下你的名字,则自动触发“心有灵犀”任务,两人右手小指上会出现红线相连的效果。如一方中途反悔则可通过“斩断情丝”的任务解开红线。红线相连满十日,系统将会为两人举行盛大婚礼。这也是成全暗恋最浪漫的一种方式。   然而至今能有机会完成此举的人屈指可数。因为取得桃花笺的前置任务“一片丹心”难度完全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不但包含一些需要收集999个怪物掉落物品的BT任务,挑战BOSS级怪物的高难任务,还包含寻人搜物等复杂的限时任务。   她曾有幸在天香城亲眼目睹过一次盛况。   一位狐妖MM在桃花笺上写下神族刀客名字的那一瞬,屏幕上突降的玫瑰花雨着实吓了韩单一跳。五分钟内所有怪物进入和平状态,不再主动攻击玩家。有巨大的青鸟衔着连理枝而来,在女子面前恭顺的低下脖颈,待她骑上便一飞冲天。所有在线玩家的包裹里都出现了一张大红色请柬,点开便被传送到月老庙观礼。所有玩家都会收到月老派发的礼物,莲姬领到的是一瓶“壮骨酒”,使用后根骨永久性增加一点,血量上升了不少,乐的她笑了半天。   那规模、那场面,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咳,该是烟火绚烂,满城繁花,举世同欢才对。   梦魇和某已婚人士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已婚的角色不能寄笺,只能写名。如桃花笺的收信人为已婚者,寄出者则需付出更大的代价——完成传说中难度超过五星的“千千情劫”任务。即一系列包括考验轻功、飞行、战斗、技能等操作的连环任务,一环失败,满盘皆输。挑战成功后,两人红线相连满十日则无条件解除原有婚姻关系,成就新的姻缘。如之前存在婚姻抵押款,自动全额归还各人。   时至今日,全服还没有这种类型的成功先例,梦魇可算得名副其实的挖墙脚第一人。   对韩单而言,坐拥镜湖的血色盛宴帮主能完成这种BT任务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他写下的人名居然是自己。   受惊过度的某人直到他再度出现才回过神,憋了半天,冒出一句:“这是为毛?”   陌生感在逐渐消失,不知不觉就从变回了之前小花妖与小医生的相处模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笑,答的避重就轻。   “帮主大人,外面又窈窕又淑女的姑娘都茂盛成森林了,何必把大好机会浪费在一棵歪脖树上。”   “我喜欢抽象派的。”   “你是手抽了还是欠抽了?”莲姬拿藤索抽杀手头子,冒出几个大大的MISS。   周围冒出一片省略号,九只观众表示很无语。   他淡笑着向她伸出手:“来。”   梦魇的坐骑是一只黑色的噬魂兽,长着白色獠牙和细长金瞳,奔跑时巨大的骨状尾巴如波浪起伏。花妖被高大琴师揽在身前,风从两人身边掠过,吹起发和衣袂。   韩单安静的看着屏幕,直到忽然暗下来的屏幕让她回过神来。   寂静流淌永无止息的河流。打着转浮于水上,缓慢顺流而下的红色莲花。漆黑的夜色里,那些摇曳的烛火照亮了桥头石碑上的四个大字。   一步相思。   这地方,陌生又熟悉。   噬魂兽缓慢在桥中间停了下来。   “呃,真巧,这桥这名字和咱们帮派的一样。”见对方一直沉默,韩单试图打开话题。   “有时一步是最近也是最远的距离,一步之内,彼此可相守到老。一步之外,两人却自此陌路。所谓一步相思,是一种无法圆满的遗憾。”他收了坐骑,站在她身旁。   夜风轻柔,夹杂了细雨飘零而下,在河中点出一圈圈细小波纹,又迅速消失不见。   “你喜欢他么?”梦魇问的直接。   韩单有些踌躇。   本已习惯一个人打怪练级,一个人做任务,一个人下副本,却被阴错阳差的打破了平静,连默默无闻都喧嚣激越起来。那个被称为夫君的男人会在危险中第一时间出现,会耐心的教她如何自保,会毫无怨言的由着她蹭经验,会给予她富足的各种所需。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依赖,从依赖到习惯,直至成为网络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么,该算是喜欢吗?他们比旁人亲密,却又不如其他网络情侣那般亲昵。所有的联系只在游戏之内,除此之外一无接触。那么,该算是不喜欢吗?   她略一沉吟,答道:“我对他说过我喜欢他。”   这是实话,起初莲姬为了保命虚情假意的装可怜,还被何处风流揶揄了许久。   “那么,你们算是两情相悦?”他沉默片刻,接着问。   手指悬停在键盘上,却无法按下去。   相遇的时候他说“不是想和我在一起么,我成全你”。   求婚的时候他说“我来是为了创造机会,让你把我留在身边。”   从开始到现在,哪怕玩笑,他也从未说过那两个字。   喜欢,或是不喜欢?猜心游戏她一向不擅。   墨千隐是她在《六界》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两人并肩作战,同历生死,更像是亲厚的友人,他的帮助和收留让她始终心存感激。而自与何处风流达成协议后,他对她保护有加,没有半分违约。虽然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既然约定仍在,反悔的不该是自己。打定主意后,她开口道:“或许不算。我不知道你费了多大的功夫,也很感谢你写了我的名字,但是……”   还在为下一句怎样措辞而纠结的韩单抬头却看见对话栏出现一排字。   “你不必这么快拒绝我。”   梦魇缓步向前走去,然后在桥的一端面向她坐了下来。云袖拂过面前的古琴,发出一串空灵的音符。   “这首曲子共有一分三十秒,是琴师技能里唯一没有攻击性和负面状态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首,你是除了我自己之外唯一的听众。”   “我很荣幸……”韩单囧。   的确,在那批杀手党的存在下,根本不需要你亲自使用这种BUFF技能……   “曲终时如果你仍旧坚持初衷,我会就此离开,绝不纠缠。”男人说罢,修长手指拨过琴弦,姿态如行云流水,风姿卓然。   只见以琴为中心,包括莲姬在内的巨大圆形范围里出现浅蓝色的光晕,仿佛温柔的波浪,层层荡漾开去,又如同浩瀚的星空,闪烁点点银芒。   屏幕上出现“您目前正处于琴师祝福类技能《若·相惜》的效果范围中,获得20%的回血加速及15%的最大防御加成”字样。   琴声悠扬,随着潺潺水声流淌在耳畔。   男子白衣胜雪,星眉剑目。   细雨飘摇,丝丝缕缕。这场景仿佛一幅旖旎隽永的画卷水墨,让人心生向往,不忍打扰。   而原本静止的对话栏上突现的一排字让人倍感突兀。   [附近]牡丹望月:还好你来帮我,谢谢。   当韩单的视线从对话栏移到了桥的一端忽然出现的两人身上,不由表情凝固。   随着男人双脚落地,那双幽蓝色的翅膀在身后消散。   依偎在他怀中的金发姑娘解除相拥,轻巧的站在他身旁。   四个人,在这座名为相思的桥上相遇。   那一瞬,仿佛成了黑白默片里的一个定格。   琴声没有任何停顿,重复着悠然而柔美的段落。忽而音调一转,乍起涟漪,荡漾出层层波澜。   该是□的部分了。   琴弦铮铮,越弹越快,仿佛惊涛拍岸琼珠飞溅碎成苍雪,又好似铁马金戈万箭齐发千军怒吼。夹杂在其间的,还有那若有似无的缠绵。   而心,也随着这样的曲调失了安然。   桥的一端,是琴声悠扬静待答复的梦魇。   桥的另一端,是怀抱美人忽然出现的何处风流。   而桥的中央,是孑然而立一袭红裙的莲姬。   三方静止。   忽然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   也是这样尴尬窘迫的境地,城门之下那双幽蓝色的翅膀,从数十名杀意腾腾的神族刀下护了自己周全。   韩单动了动有些僵的手指,自嘲般轻笑一声。   谁把谁当真?   恍惚间,只见一道雷光划破夜色,冲向梦魇。而后者居然不躲不闪,硬生生的接下这一招,血条顿减三分之一。   琴音在受到攻击之后戛然而止,空余一个低沉的尾音。   一曲未完。   “我说过,离她远一点。”魔族移魂师手中的木剑萦绕雷光。   原本在梦魇身后不远处的盛宴九鬼迅速聚拢在他身边开始吟唱,几只物理系的甚至已经从莲姬身旁掠过,扑向何处风流。而另一边,传送而来的雪牙、七和月黑风高杀人夜也亮出了兵刃。   梦魇收琴起身,完全无视了何处风流的攻击,缓缓开口。   [世界]梦魇:他能给你的和他不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包括我的心。   [世界]梦魇:愿意到我身边来么? 第三十八章   那两句话成功惊醒了所有昏昏欲睡的玩家。   爆点有两个。   一是说话人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梦魇。   二是那两句话一改往日冷血肃杀的形象,显得柔情万丈。   怀疑自己眼睛的同时,众人一面紧盯着对话栏,生怕错过接下来出现的每一个字眼,一面窃窃私语,讨论这个刚出炉的重量级八卦。只不过谁也没有胆量在杀手头子的疑似求婚现场插嘴,于是纷纷转战其他交流途径,一时间语音频道人满为患。   众人关注的重点自然落在那个还未浮出水面的女主角身上,各种版本层出不穷。   此刻,在一步相思桥上的莲姬始终未动。   韩单的视线从金发美人的身上移向何处风流。   银发染上月华,始终冷峻的妖冶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那双深紫色眸子安静凝视,仿佛与她对望。   一段距离在这样的相视中遥远成彼岸。   时间缓慢的模糊了起来,回忆像掠空的飞鸟,扑闪着翅膀,留下一道透明的轨迹。   如此匆忙的相遇里,是谁将我逼到这样退无可退的境地?   然而偏偏,心有不甘却没有质问的勇气。   因为你未曾给予过承诺,而我们所谓的“之间”也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明明清楚的知道着,心里那些的失落却如同杂草般放肆生长。   韩单自嘲的笑,鼠标上的食指终于点了下去。   当长久的僵持过后,莲姬向着梦魇的方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何处风流也往前动了一小步,然后生硬的停住,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向桥的另一端走去,愈行愈远。   红衣女子在梦魇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伫立。   良久。   当“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玩家[莲姬]手中的桃花笺已被销毁”的系统提示出现在世界频道的时候,大跌眼镜的人们知道那只花妖已然做出了选择。   为两人可惜者有之,大骂莲姬故作姿态者有之,忙着八卦各类传言者有之。   而那些写在密语频道的真相像是沉入深海的宝箱,无人知晓。   除了梦魇。   ——我从没想到会收到如此特殊的礼物,没想到会有人为我弹琴相候,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刻因你心动。谢谢你为我所作的一切。   ——即便你承认心动,却还是站在了一步之外。   ——如你所见,我无法把握他的心。但我会信守我做过的承诺,在他放弃之前我不会离开。所以……   ——我一直在想你可能会拒绝我的所有理由,但没想到会是这个。   ——很抱歉……   ——如果明知道结局是悲剧还要坚持看到最后么?   ——只要关上心就好了,不管看见什么,都不会疼。   ——好,但愿你做得到。我希望你拒绝了梦魇之后,不会也拒绝墨千隐这个朋友。   ——当然不会。   ——记着,无论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   ——好。   他在世界频道留下一句“这一曲没能弹完,这样也好,至少我有等待的理由”便转身离开。   九鬼悄无声息的消失,牡丹望月也不见了。   空旷的永夜城木桥上,只留下一个纤细的红色身影。风渐渐大了起来,红衣猎猎,像一朵开到荼蘼又摇摇欲坠的花。   缓步走到她身边的男子静默的站着。   “为了协议而留下?”   “难道还该为别的什么么?”她反问。   “你喜欢他?”何处风流问。   今天问这个问题的人还真多。韩单不禁笑了。   “你喜欢她么?”她一字一字的敲上屏幕。   那些提问,像两只刺猬一步一步靠近的彼此试探。   “无论他跟你说什么都不要信。还有,最好不要见他。”何处风流并不作答。   “你讨厌他,是因为他赢走过牡丹望月?”   “我记得告诉过你,喜欢和输掉她的都是月黑风高杀人夜,他用了我的号。”   “那么刚才抱着她的人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也是夜君么?”   “你这是在生气?”   韩单咬牙:“其实你根本连夜都比不上,因为你连喜欢个妞儿都不敢承认!”   沉默片刻。   “我脸皮一向很薄,对于那种扑向别人怀里说喜欢的事过敏。”   “何处风流!!!”被戳中要害的莲姬姑娘咆哮了。   “不需要把我的名字念的这么有感情。”   眼看已经严重偏离了最初的话题,却也生气不起来。韩单稳定了下情绪,说:“不早了,我得下了。这两天要出差,估计上不了游戏了。”   “等等。”男人极其少见的挽留。   “还有事?”等了半天却不见动静,韩单有些奇怪。   “下一次,如果还有选择的机会,你不必因为协议而留下来。还有……”他略停片刻,“无论碰到什么事,遵从自己的心。”   丢下这两句话之后,好友栏里,何处风流的头像暗了下去。   韩单对某人的无厘头表示无奈,皱了皱眉关掉电脑爬去睡美容觉。   永夜城的青灰色墙角里,三人正在交谈。   [队伍]七:梦魇那家伙下手真狠,差一点就成了,看那牡丹来的多是时候。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小妖精最后还不是留下了,看来对风流还是有点情意的。   [队伍]七:我刚吓了一跳,以为她要跟梦魇跑呢。万一……我们估计都得跟着倒霉,尤其是你,花痴夜。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关我鸟事。我早看开了,反正牡丹妞也不喜欢我,我苦练了那么久的泡妞也算是白练了。好在现在何处风流的号外加沾花惹草的名声都给了某人,我打算另起炉灶找个小萝莉培养感情。   [队伍]雪牙:那多可惜,少了在人家新婚夜积极插足救美事业的英雄,岂不是少了很多旁观的乐趣。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 =不许吐槽!每次提起这事儿某人都想干掉我……那时候我还对牡丹姑娘抱有幻想来着嘛。   [队伍]七:话说,那两个人这么别扭着算是怎么回事儿?说一句喜欢有那么难么?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就是,看人家梦魇多有激情,心都拿出来了。   [队伍]雪牙:或许后来才会觉得,现在才是最好的时候。   [队伍]七:为什么?   [队伍]雪牙:因为话一出口就难以回头。如果不能一同走到最后,无论多喜欢都没有意义。   [队伍]七:你的意思是他要妥协?那么刚才他们出现是因为……   [队伍]雪牙:我有说什么吗?   [队伍]七:走吧,我们去弄清真相。   [队伍]雪牙:走好,不送。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你不去么?   [队伍]雪牙:我从来不做那种“花自己钱打听别人事”的亏本买卖。   [队伍]两人:……   镜湖上云蒸霞蔚,将一派湖光山色笼罩其间,看不真切。   青衫男子坐在湖边的岩石高处,身后不远处站着金发美人。   两人的容颜在苍茫的雾气中变得模糊起来。   “谢了。”首先说话的是梦魇。   “不必,你知道的,凡是你要求的事,我一定会去做。”牡丹望月答道。   “你们之间的关系可能因此而闹僵,不要紧么?”   “那是我的事。”   “欠你一个人情,如果在游戏里有什么需要……”   牡丹望月轻笑道:“呵,只要是范围是‘游戏里’就可以么?”   “我尽力而为。”   “我只想知道,你愿意给她的那颗心,是真的么?”   沉默蔓延。   镜湖上的雾渐渐散开,周围的一切慢慢清晰起来,像是褪下外壳的世界,干净澄明。   “看来这个问题盛宴帮主大人回答不了,那不如换一个好了。”牡丹望月伸手召唤出飞剑,“500万元宝,明天寄给我。”说罢,直飞冲天,再不回头。   雾散尽了。巨大的黑龙在湖中游弋,宽厚的脊背时而露出湖面,时而没入湖中。   端坐湖边的梦魇面前荧光闪耀,形成一把焦木古琴。   广袖轻拂,琴音流转。   丝丝琴弦化作万道银芒,向着巨龙袭去。   刹那间,碧雪螭龙的嘶吼声响彻群山,惊起飞鸟无数。   风起云涌,适才晴朗的天空阴霾成晦暗的灰色。   翻腾着的龙口吐冰霜脚踏黑云向他而来,巨大的身躯将梦魇整个缠绕在其中,而琴声依旧从容。   一人一龙缠斗在一处,场面惊心动魄。   随着那声凄厉的哀鸣,螭龙重重的摔入湖中,缓慢的沉下去。   而那人依旧保持坐着的姿势,对散落一地龙珠珍宝视而不见。   修长的手指波动琴弦,曲调逐渐柔缓起来。   《若·相惜》。   刚才那首还未完的歌,此刻在空旷的镜湖边响起。   细雪从天而降。   洋洋洒洒坠落一天一地,很快就将一切染上白色的霜华。   一片苍白中,那袭青衫宛如不愿睡去的倔强植物,傲然静立。   任由这雪覆盖住眼前的世界,也覆盖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超过25字送分   乱入的小剧场:   七:……狐狸男,你为毛关我禁闭?!   雪牙:嗯?听说你在种族战里打赢了三只兽族?   七:哈哈,夜那个白痴打不赢他们只会躲。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结果就是三个破召唤师,我一个人就把他们干掉了。   雪牙:真厉害呢~   七:崇拜够了就快点放我出来!   雪牙:三个召唤师共九只宠物,开启了破坏模式,加上你引着它们到处跑,一共打破屋顶五个,踩坏街道三条,撞断路标2块,修缮花费350万元宝。   七:呃……   雪牙:你私人账户只有300万元宝,全部没收之后还差50万,帮主令,关禁闭5小时。   七:= =老子的钱……   月黑风高杀人夜:白痴,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躲的。 第三十九章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习惯性的一番洗漱抓起包就要直奔公司,看到桌上放着的那袋行李才惊觉今天是出差的日子,不由松了一口气。   因为是中午的飞机,昨儿沈律大发善心准了她半天假,于是趁空去了趟超市,把昨天答应某人的三文鱼刺身买了回来。   开门的竟然是洛霄。   韩单的视线停在他身上那件系的松松垮垮的明黄色丝质睡袍上,惊愕万状。   “好看么?”他笑眯眯的说,“我也没想到能在他家找到这么有情趣的睡衣呢。”   “……”   所以,这衣服居然是纪变态的么?   “吵死了!”伴随着怒吼,一只不明飞行物向着门口袭来。   洛霄轻巧的侧身避过,毫无防备的韩单只觉眼前一黑,正中面门。触感柔软但力道有些大,砸的她后退半步。   飞行物滚落在地,是只白胖枕头。   不幸被砸的人冲着门内怒目而视。   小公寓里那张大到夸张的圆床上,扔枕头的某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皱眉。   当视线集中到松软被褥间露出的□男性上半身时,一向迟钝的韩某人耳根发烫,随即一个激灵,顿悟了。   她迅速将装着生鱼片的纸盒塞到洛霄手里,而后用同情的目光扫了眼床上的纪云翊,嘴角挂着和煦微笑道了声“注意身体”,利落的转身带上门。   “就这么走了呢。”睡袍男笑的灿烂。   “给老子脱下来。”某人咬牙切齿,“还有,那丫头怪异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唔。你、我、床和睡衣,可以有多少种联系方式?”   “就算有联系,凭什么老子是需要被同情的那个?”   “因为我站着而你躺着?”   “滚!”   “喂喂,好歹我也在你床边苦苦守候了一晚上,不要这么冷淡嘛~”   “你再用这种恶心的口气我就……”   “啊~你居然打脸!”   ……   韩单出门时纪云翊正抱臂靠在对面的门上。   视线掠过她手中的旅行袋,看向她的脸。“你非去不可?”   “嗯,是工作。”见对方冷着一张脸,生怕他真的找一帮黑小强将她堵在家里当厨娘,于是她立马狗腿状陪笑补充:“回来时给你带礼物。”   纪云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视线仿佛从遥远星系中穿行而来的光,带着穿透云层的锐利,却又意料之外的柔和。   这样的眼神看得她浑身不自在起来。“……还有事么?”她踌躇的问。   男人忽而勾唇自嘲般轻笑一声,随即恢复了那张臭脸,进屋甩上门。   这诡异到死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单忍无可忍,狠狠踹门一脚,然后哀嚎一声,一瘸一瘸的挪下楼。   沈律在楼下等她,一路疾驰去机场。   旅程还算顺利,鸡犬升天的小助理头一回坐头等仓,心中雀跃不已。   等到新鲜劲头过了,人逐渐放松下来便迷迷糊糊的睡去,直到空姐送餐才醒过来,发现自己整个人歪向一边,脑袋正靠在沈律的肩上,不由大囧,慌忙道歉。   对方却只是看她一眼,淡淡一笑。   沈律平时并不常笑,偶尔出现的笑容也是带着杀机四伏的威慑力,或是居高临下的嘲讽感。而这个笑却平淡中透着些温柔,仿佛还有几分宠溺的味道,让韩单一时难以适应,忙把注意力转向午餐。   “不喜欢吃胡萝卜?”见边上的人正努力将飞机餐里的胡萝卜一块块挑出来,他问。   “嗯,早知道就不要咖喱牛肉饭了……”她正抱怨着,面前的餐盘却被人拿了起来。   “跟你换。”沈律把自己那份茄汁意面递给她。“我没碰过,吃吧。”   “呃,谢谢。”韩某人受宠若惊。   韩单是第一次来到这座久负盛名的海滨城市。   天空蓝的很透彻,漂浮着的云朵像是巨大松软的棉花糖,风带着湿漉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些茂盛生长的热带植物让整座城市看起来一片生机勃勃。   来接两人的是一辆黑色奔驰,车身上也没有任何的酒店标识。   司机是个清瘦的年轻男人,穿着黑色衬衫,仿佛与沈律认识,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他。但却只是颔首算作打招呼,此后只是一言不发。让人惊喜的是,车上居然准备了果汁饮料和各种袋装零食。韩单一边询问司机这些供应是否收费时,对方似乎略显惊讶,看了沈律一眼,然后摇摇头,转脸回去开车。   韩单一把撕开薯片的包装袋,忽然想起边上还坐着个人,于是客气的把袋子递过去问:“呃,你要么?”   沈律侧脸问:“刚才在机场里洗过手么?”   “没事儿,俗话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她正要往嘴里塞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万一生病,我会把你丢在这里。”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后座旁抽出一张的消毒湿巾,捉过她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挨个擦了一遍,将湿巾丢进垃圾盒,说了句“吃吧”便转回去继续看ipad上的财经时报。   韩单僵了半天才惊觉到哪里不对。   这完全不像是上司和下属之间的相处方式,而更像是情侣。只不过沈律做的太过自然,在她还没发现问题并表示拒绝的情况下已然完成。   见对方丝毫没有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再追究反而显得小题大做,于是韩单啃着薯片别扭的望着车窗外不再吭声。   沈律并没有让她预订酒店,以至于她并不清楚哪儿才是目的地。之前在网上查过一些商务的酒店,显然都不在这个方向。   行程的长度出乎了她的意料,正当她抵挡不住倦意将睡未睡时,车停了。   下了车的韩单迷迷糊糊望着面前标记着“盛世公馆230”的白色木门,霎时清醒了。   放眼望去,能看见圆锥形的屋顶一个接着一个向远处延伸排列,白色的木结构院墙将它们环抱在内。每栋皆是独门独院,看起来整洁精致。   而自己面前的230号房则有两层,占地面积似乎也比其它略大。在角落里独坐一隅,成为所有别墅的一个端点。不远处就是长长的海岸线,甚至能听到海浪拍岸的声音。   居然,真的是盛世公馆……   韩单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   盛世公馆是举国闻名的高端酒店集团。“绝对奢华”四个字形容的不只是住宿环境和服务质量,还有它那令人咋舌的消费价格。   凭借她对那位财务总监抠门性格,以及对这位销售总监务实精神的了解,她绝不相信出公差能住到这种一日抵万金的酒店里来。   院门外站着的工作人员是位身材妖娆的姑娘,一身白色套装,笑容柔美。“欢迎您,韩单小姐,沈律先生。两位入住的是我们盛世公馆的VIP沙滩别墅区域230和231号。我是两位的专用管家,我叫……”   “不用介绍了。”沈律打断她的话,“有事我会叫你。”   对方一怔,眼神暗了下去,依旧优雅微笑道:“好的,盛世公馆VIP区域2号管家杨笑随时听候您的差遣。”说完便离开了。   沈律帮她开了门。   巨大的露天泳池占据着院落正中的位置,顶上是参天的阔叶树木,阳光透过间隙流泻下来,在水面上形成一层薄薄的金色。   别墅是一幢外型简约的白色建筑,设施齐备,在充分保证住宿舒适度的基础上达到了美观的效果。   而一整面的巨大落地窗之外,便是细白的沙滩和蔚蓝的海。   被这样的景色所震撼,上蹿下跳的韩单竟然忘了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晚餐前先休息一会。”沈律把行李袋放在桌上,“我住边上的231,有事可以过来找我。”   “可是……”韩单忍不住问,“住这里,真的没事么?我怎么总有一种会被忽然出现的刘扒皮从这屋子里面丢出去的感觉?”   “刘扒皮?”   “呃,学名叫做财务总监的物种。”   他轻笑一声,揉揉她的脑袋:“不会,他不是我的对手。”   那一瞬,眉梢眼角,全是温柔。   在对视中心跳不知不觉快了起来,韩单扭开脸,后退一步。   “那么,我先走了,一会儿见。”他转身出门。   离晚饭时间还早。   韩单的兴奋完全盖住了对那些小动作的关注,难得有人撑腰挥霍了一次公款,该尽兴才对。   她正要收拾行李,却发现自己的提包边上放着另一个包。里面装着五件不同款式的泳装和一些潜水具和防晒用品。印象里,好像这包是沈律一起拿进来的。韩单对着两件比基尼无语凝噎。   这人是神棍么,码数居然正好……   阳光、沙滩、蓝天、白云,人生还有什么所求呢?   她笑着大喊一声,踢掉鞋子跳进泳池,先回顾一下很久没温习的游泳基础。游累了就躺在浮板上喝着果汁看天。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来者是管家杨笑。   “韩小姐您好,打扰了。这是231号的沈先生托我转交给您的礼物。”   “呃,谢谢。”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香槟色的鱼尾礼服和一双同色系的高跟鞋。   还有一张纸条。   “我在浮生餐厅订了Lobster dinner,希望韩小姐能赏光共进晚餐。”   作者有话要说:卖萌的禽兽墨:乃们霸王偶,偶就让洛霄把纪云翊吃掉!~   洛霄:噗~让我想想,我要怎么吃。   纪云翊:滚   洛霄:先从那一部分开始吃起呢~   纪云翊:下一章给我把它写死,不然我就剁了你!   禽兽墨:…… 第四十章(小修)   作者有话要说:根据剧情需要,小修。   纸条上写着的是“韩小姐”,而不是“韩助理”。   这样正式的邀请让她颇有些意外。联想到之前沈律奇怪的态度,觉得十分不解。   这裙子看起来绝对不便宜。而凭她对沈律的了解,那是一个以利益最大化为原则的人,不会毫无缘由的做些多余的事。虽然不明白送裙子的目的何在,但既然人家破费送了礼物给自己,好歹也不能让他在公共场合因为女伴蓬头垢面失了面子。   之前在行政部整日素面朝天,调来销售部做助理之后,阿洁特意教了她些化妆技巧。据说谈判或者见客户的时候,好的妆容能让女性显得更干练和可信赖。因为不清楚出差的目的,阿洁特意嘱咐她带着一些常用的化妆品。于是现在派上了用场。韩单先用吹风机吹出发梢的波浪,然后对着镜子在脸上折腾了一番。   晚上五点半,穿着灰白格纹衬衫沈律准时出现在门口。   “很漂亮。”他赞赏道。   “谢谢。”韩单脸上一红。   下台阶时,因为不惯穿高跟鞋,鞋尖踩到裙摆,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才站稳。   走在前面的沈律回身,向着她伸出手。   在天与海的交界处,肆意释放余晖的太阳发出橘色的光。   不知道是因为这光线太迷幻还是男人看向自己时的表情太温柔,让韩单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眼前这个风度翩翩体贴细致的男子与办公室里那个刁钻苛刻心思深沉的男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没事,我能走的,刚没站稳。”她解释。   “真伤心呐。”   “诶?”她迷惑不解。   “送你这双鞋的目的是……”他上前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臂弯里,看向她。“想让你抓着我的手。”   浮生是盛世公馆的四家主题餐厅中最著名的一个,相对应的,也是价格最贵和最难订到的一个。整间餐厅包括两部分,除了船状外形的三层地表部分,还有一个180°半透明的水下餐厅。门口的指示牌上明确写着拒绝非正装入内。   建筑内部以白色为主基调,配合以各种各样的蓝。加上灯光和玻璃外游弋的鱼群,彷如置身海中,连时间都慢了下来。门口的大厅正中,一只小型乐队正在演绎一首缠绵的情歌。大提琴的低沉和钢琴的灵动交织在一起,让人沉醉。   “我们来的是不是早了一点?”韩单见四周才除了十几个忙忙碌碌的服务生外没人用餐,问。   “这地方今天我包了。”沈律吃相优雅的将叉子上的虾肉送进嘴里,抬头看见她呆住的表情,忍不住笑道,“我要是这么说,你会不会爱上我?”   “我会以为你疯了。”   “为什么?”他饶有兴趣的问。   “一向刻薄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小声嘟囔。   “什么?”他没听清。   “呃,我是说,一向低调沉稳的沈总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他意义不明的轻笑一声,说:“这几天一家珠宝公司包了这儿做答谢酒会,本来不接受其他客人点餐,不过因为我和主厨很熟,所以答应为我们开小灶。”   “果然出门是要靠朋友。”咬着虾肉的韩单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崇拜的神情,“能走后门是多让人喜悦的事情……”   “要喜欢的话,明天来尝尝别的。他做的碳烤羊排味道也很不错。”   “不用了。”她摇头,“后门走多了总会被门板夹着的。况且开小灶属于违规,万一要让人知道了就不好了。我们快点吃完撤吧,免得连累你朋友。”   说罢她明显加快了咀嚼速度,却始终没听见对面发出任何动静,她有些诧异的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   桌上蜡烛状的小灯散发着蓝色的光,他静默的看着自己,用一种从未见过的眼神。那神情就像是在看一只支离破碎的花瓶,让她不知所措。   “怎么了?”她问。   “酱汁,脸上。”他伸手过来,韩单身子向后一缩,于是手停在了空中,又慢慢收回去。   她用餐巾抹了把脸,咧嘴一笑:“撑着了,味道真好。”   “还有甜点。”   “我吃不下了……”   “你稍等一会儿,我去后厨和伯特打声招呼,顺便让他帮你把甜品和冰淇林打包。”   “呃,好。”居然还能打包么……   沈律离开之后,百无聊赖的韩单拿出手机来对着玻璃外一只小丑鱼拍的专注,被突然响起的短信提示音吓了一跳。   是个陌生号码,内容为——“快回来做饭”。   韩单顿时有种把手机丢出去的冲动。   这厮还真把老娘当保姆了么?逃到这儿了居然还阴魂不散。   脑海中忽而闪过早晨那一幕,玩心大起,运指如飞的回了过去——“难道贴身司机只负责陪夜不负责喂养的么?太没良心了,开除他吧~”   想着某人收到这条短信后暴跳如雷的表情,不由笑出声来。   眼看服务生将自助餐点摆放完毕还没见沈律出来,韩单无奈,只得继续坐着等。   乐队中场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演奏,而这时,两个身穿深蓝色套装的女人一边和餐厅的主管说着什么,一边走了进来,看样子是这次包场企业的行政主管,负责场地布置这一部分。   她们的视线看向这边,脸色一变,似乎很是不满。主管大叔解释了一会儿,对方仍是不依不饶,韩单知道她们生气与自己有关,不想酒店方面为难,所以打算离开。拨通了沈律的手机,却发现它被落在了餐桌上。无奈之下她嘱咐服务生“他回来告诉他我在门口等他”,说完便起身打算离开,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被其中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拦住。“等等,你现在还不能走。”   “有什么事?”韩单觉得十分莫名。   她转回头对餐厅主管说:“我们公司提前一个月就预约了这三天的包场,那么这三天你们餐厅的厨师也好、服务员也好,都该只为我们公司服务。现在你们不光放其他乱七八糟的人进来,还把应该提供给我们的食物给别人吃,太不像话了!”   乱七八糟?韩单蹙眉。   大叔急忙解释:“提供给这两位客人的食材是主厨自己单独购置的,绝对不是从给你们的部分里克扣出来的,这一点您可以放心,如果一旦发现这种情况,我们将会免除你们的一切费用。”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一只一只去数么?”稍微年轻一些的蓝衣丫头提高了音调。“这种餐厅还评得上什么‘全国最美餐厅’?真是笑话,单看对顾客负责的态度就知道有多烂了!”   “很抱歉。”大叔始终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客人有所不满,我们会尽量做好补救。希望您能提出您的要求,我们会尽最大努力。”   浓妆女撇撇嘴:“酒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闹得不愉快。不如这样吧,公司里还有一部分职员有业务没能来,听说盛世公馆有吃住的套票,你拿一些我带给他们,这件事就算是一笔勾销。”   什么“部分职员”,她明明是得理不饶人,变相为自己讨要好处。韩单看着那张像涂了层石灰粉的脸,觉得十分恶心。   “对不起,庄小姐。我只是浮生餐厅的主管,住宿的部分在我的权限之外。我送给您一些本餐厅的自助餐就餐券可以吗?”   浓妆女皱了皱眉头,仿佛吃了莫大的亏似的,退让道:“算了算了,也只能这样了。”然后斜了韩单一眼,说:“你走吧。”   韩单望着主管大叔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不知不觉捏了拳,慢慢向外走去。   明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餐厅虽然有一部分损失,但控制在可以忍受的小范围内;主厨和餐厅主管都不会因为违规操作而受到惩罚;那家公司的酒会可以正常展开,那两个女人也占到了便宜;而他们,也不需要负担什么责任。   然而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一种煎熬。   她捏紧了拳,因为太过用力而生疼。   有人说过,“无论碰到什么事,遵从自己的心。”   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当主管大叔再度看见她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   两个女人难掩厌恶情绪,对她白目相向。   “喂。”韩单站在那个老女人面前,说,“靠这种方式拿好处的时候,你不觉得会良心不安么?”   “你说什么?”庄小姐柳眉倒竖。   “我说,把餐券还给人家,别给你们公司丢人了。”   “要说丢人我怕是比不过你,我劝你要穷就别来这种地方,要来就大大方方的吃饭,别干这种偷食吃的丢人事儿。”   “咦,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这儿吃过东西了?”韩单挑眉笑道,“明明是你信口开河的诬陷人家来敲诈回扣。”   “抵赖都做得出来,你还要不要脸?”   “这儿没镜子,我看不见自己,不过我倒是看到你长着传说中的二皮脸,厚的翻开一层还有一层。”   “你以为你抵赖就行了么?这儿有多少监控……”   “那你调监控录像出来看呗~”韩单打断她的话,一副无所谓的口气。她就赌对方也不敢将此事闹大这一条。因为大型的酒会需要很久的筹备,尤其是这种邀请许多重量级客户的答谢类酒会,必定要处处小心谨慎求个顺利。一旦请帖发出就如离弦之箭,再不能喊停。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乱子,哪怕不是己方的责任,也会被顶头上司大卸八块。   眼看时间快到了,调看录像这种事又耗时又费力,她不信浓妆女会做。   果不其然,对方冷哼一声道:“我懒得跟你这种人废话,我告诉你,今天这事要是闹大了,我能让这餐厅从上到下都换人!”   “好大的口气。”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见沈律带着一丝嘲弄问,“不知道这位小姐想先炒了谁?”   “谁放你们进来我就炒了谁!”母老虎怒了,将礼券丢在桌上,“既然有人不愿意息事宁人,那咱们就按照协议来,赔款!”   “好,一切按照合同来。”沈律面无表情的说。   “你算老几,这儿轮不到你来插话!”浓妆女见威胁不成,恨声到。   沈律的目光停在她脸上,片刻,勾唇一笑。那笑容带着冰冷的寒意,让人不由打个冷战。   “忘了自我介绍。虽然在集团占股不多,不过碰巧,这个度假村是我名下的产业。”他微抬起下巴,“在下,盛世,沈律。”   就如同谍战电影在最后时刻揭穿谁才是真特务一样,观众中的浓妆女明显吃了一惊,冒出一个“你……”字之后,半天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观众则显得很是淡定。   韩单在一瞬的惊讶过后抬头,用淡淡的目光回望他。   在他说出“盛世,沈律”四个字的时候,她所认识的那个冷漠倨傲的男人又回来了。 第四十一章   他曾给过她那条项链上花式字母“S”。   盛世公馆每间别墅门牌上的字母“S”。   约在酒店见面的雍容华贵的母亲。   能轻易让下属臣服的手段。   有人曾说过,别人怎么看你,取决于你站立的高度。   就像她猜到的一样,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毫无背景的新任总监。   而她无法想象的是,那个庞大的多元化产业集团“盛世”,才是他脚下的基石。   然而,像是一道被越想越复杂的脑筋急转弯,公布答案的时候,心里除了那一瞬的惊讶,更多的是“原来如此”。   原来,你和我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盛世会按照违约金付款并提供给你们与此次相同的一切服务,按照合同,日期在两方协商后另行定夺。那么现在,请两位离开。”男人很客气的逐客。   从门外传来的谈笑声由远及近。   看样子,晚餐的客人到了。   浓妆女顿时神色大变,尴尬陪笑道:“别……沈总,有话好说。我们刚不知道用餐的是你,而且这餐厅确实是我们包场在先,我们也只是按照合同要求餐厅将其他不相关人员请出去……”   “当然,你们没有错,错在我。所以我非常愿意承担这次活动失败的责任,按照合同要求一分不少的赔付违约金。”他答得冠冕堂皇。   “沈总。”那女人几乎要哭了,“客人已经来了,我们也不可能临时再做地点变动,而且你们的餐厅的准备工作也都做好了……”   他环顾四周:“真可惜,看来这些菜要浪费了。老刘,关门挂歇业的牌子。”   “别关……拜托你……求你了,这次搞砸了我真的会被炒……”hold不住的庄小姐一把抓着沈律的袖子,真哭了。   “有个不被炒的办法,要听么?”   泪眼婆娑的点头。   “主动辞职。”他说的认真。   韩单一头黑线。   这只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皮相里面装着的,其实是一只刻薄尖酸的危险生物来的。   惹到他之后,后果很严重。   见对方已然脸色煞白,韩单心有不忍,于是劝道:“客人都来了,好好的生意不做多可惜。”   “我的客人只有你。”他毫不在意。   她一笑,“好容易来一趟,难道我们要把时间都浪费在争勇斗狠上么?”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高大中年男人从三三两两的进场人群中缓步走来,停在几人面前。   “灯光稍微调暗一些会比较好。”低沉的男声带着些鼻音,很有质感。   “好的秦总。”浓妆女答的飞快,连忙指使身后的跟班与主管大叔去后台找灯光师去了。   “我们走吧。”韩单小声对身旁的沈律说。   “好。”他挽着她走出两步又停住,微笑询问道:“抱歉,请问,您是汉唐实业的秦总么?”   “你是?”对方转脸看向这边。   而当韩单看清那人的一瞬间,瞳孔猛缩。身体做出的下一个本能反应,就是偏过脸,然后悄无声息的后退半步,想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   “度假区的负责人,沈律。”他率先伸出右手。   “沈滕的儿子。”对方与他握了手,“好久没见过你父亲了,改天一定要约个时间好好打一场球。”   “呵,原来秦总也喜欢高尔夫。”   “我和他是老对手了。”他笑笑,“会场布置很有氛围,餐点看起来也很不错,这里经营的很有特色。年轻人到底还是想法多啊。”   “不过是没头没脑的瞎折腾,要不是有秦总这样的客人照顾生意,早就关门大吉了。有什么服务不周到的地方,千万不要见怪。”   “哈哈。”男人笑声爽朗,“沈滕养了个好接班人。”   “今天您的客人很多,我就不打扰了。”   “去吧,别因为跟我聊天怠慢了姑娘。”说罢余光掠过边上那个不起眼的女孩,忽然停住。   那目光里除了惊讶,还有一点不知所措的慌张。   而韩单却恢复了面无表情,略一颔首避开他的视线,然后随着沈律向外走去。   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仓皇的,像是一场逃离。   本就不惯穿高跟鞋的她几乎是在每一步还未踩稳之前便迈出另一只脚,忽而脚下重心一偏人便歪向左侧,手肘被人一托才勉强站稳。   “怎么了?”身旁的沈律察觉到她的异常,问。   “没事。”她勉强笑笑,补充,“刚吃的太饱,运动运动。”   “你的脚……”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我有点累,沈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回房间休息了。”   夜风从海上吹来,呼啦啦的从两人中间穿过。   此刻,她的神色,像是山崖上凌寒盛放的花朵。   坚定,柔弱,却又拒人千里。   视线静静的停在她脸上,片刻,他放开了手:“好。”   司机已在门外等候。   三人一路沉默。   看着韩单走进那扇白色的门,沈律靠在熄了火的车门上,向驾驶座伸手:“有烟么?”   黑衣青年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着,递给他。   他狠吸一口,吐出一团烟雾,唤道:“巳。”   青年下车,像他一样站在身旁,也抽着烟,并不答话。   “你有那种,预感到会后悔,却不得不去做的事么?”   青年侧脸看向他,仿佛问询的表情。   “本来以为很简单的事,到了现在忽然变得这么复杂。”他自嘲的笑道,“或许复杂了的只是人心。”“我现在好像能感受到了,你那种想说而不能说的感觉。”   黑衣青年低头淡淡一笑,一把抢过他指间的烟,掐灭塞回沈律掌中,然后拍了拍他的肩钻进车里,开车离去。   天光暗了下来,他看着手中半截烟蒂,露出一个苦笑来。   “让我收手么?”他将手掌捏紧,苍凉一笑,“可惜,来不及了呐。”   飞驰在夜路上,司机微微弯起唇角。   从进入沈家做他的司机开始,看着他露出过这样犹豫和为难的表情,已经过了多久?   久到让他忘了,原来这个被教育成只记得失不论对错的冷漠男人,也会有这样难以抉择的时候。   想说而不能说,是因为那个姑娘吧?   黑衣男子的手指从喉咙处起始的那条深长疤痕向下,直到左胸口停住。   那里,用刺青铭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而手指碰触到它的那一刻,他的表情,温柔成海。   我的声音和你一起走失了,但我不想找它回来。因为我深信,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它会陪着你,穿越黑暗,驱走孤单。   我将你的名字刻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希望有一天,当它停止跳动的时候,你能知晓,然后,再度与我重逢。   夜色渐浓,韩单赤着脚走在细软的沙滩上,海水似一双温柔的手,抚过脚背,又慢慢收回,好像一种安慰。   走累了,便坐下来。   高大树木脚下安放着的灯透出暖黄色的光,听着海浪有节奏的声音,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从没想过会再见到他。   本以为那些有关于他的记忆早已被自己从生命里剔除,却发现它们如同跗骨之蛆,早已深入骨髓。   转眼已近四年。   当年那场荒唐到极致的交易就像一场吞心噬骨的噩梦。   然而此刻,审视自己的内心,除了那一点心酸苦涩之外,再没有了爱恨。   在没有相遇之前,他们只是在遥远空间里存在着的陌生人。   在相遇之后,他们依旧回归到属于自己的生活里,再无瓜葛。   甚至连相遇也只是人为造就的交集。   这个从她生命中缺失了的男人唯一教会她的事情,就是在松手之前用掌握的筹码尽可能的获取最大利益。   她与他,已然两清。   海风汹涌,摇得树木哗哗作响。   身上的热度快速流失,韩单蜷起腿,将头埋在臂弯里。   不知道坐了多久,忽而肩上一重,脊背覆上一层柔软的温暖。   她抬头,沈律正站在她身旁,而她身上,是一件睡袍。   “晚上凉。”   “谢谢。”   他挨着她坐下,问:“睡不着?”   “嗯。屋里有些闷,出来散散心。”她侧脸盯着他看了片刻,噗嗤一笑。   “怎么了?”   “KL的沈总和盛世的沈总,果然很不同,现在看起来高大威猛多了。”   见她调侃自己,沈律亦笑道:“本来以为你不追究了,没想到躲在这儿放暗箭呢。”   “小的哪儿敢。”她吐吐舌头,“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希望沈总能答疑解惑。”   “你想问我为什么去KL?”   “嗯。”   “为了丢掉头上那道盛世光环。”   “……开玩笑的吧?”   “做木偶一点意思都没有。”   “在KL陪太子读书看难道有意思么?”公司里的两派相争凡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了。沈律是陆昊弄进公司来的,自然属于太子党,但这一派目前正处于下风。   “现在的KL只是一个竞技场,局面远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   韩单正要说话,只觉脚背上窜过一只冰凉的小东西,吓了一跳,“啊”的一声跳起来。   “估计是小螃蟹,晚上会有很多出没。”听了她的描述,沈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手电,四下里照见沙滩上有许多通体白色的小家伙,有的蛰伏不动,有的飞快跑过,然后钻进沙子里,留下一个细小的洞口。   韩单来了兴致,追着其中一只跑,跟丢了便又换一只。   沈律在身后给她打着光,时不时帮忙拦截。   两个人忙活半天眼看就要逮住一只,偏偏韩单一脚陷进沙中,沈律伸手去扶,被她的惯性拉倒,连手电都甩在一边。   男上女下,姿势十分尴尬。   韩单先要起身,却碍于被沈律压着,动弹不得。   男人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颊边,耳根细碎的痒。   四目相对。   远处昏黄的灯光让夜幕下的一切变成模糊的轮廓。   而他眼中融化了的温柔却不断被放大。   直到覆上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写困了,晚安。 第四十二章   彼此碰触的一刹那,韩单偏转了脑袋。   那个吻,带着男人温热的体温,落在了颈间。   一时间,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沈总是因为长夜无聊,所以找我排遣寂寞么?”她问。   “如果我说不是呢。”   “那你是想潜规则我?”   “嗯。”   她嘴角一抽,语重心长道:“沈总,其实潜规则这种事儿是要挑对象的。”   “哦?”   “公司里新来的实习生姑娘又水嫩又单纯,估计几把玫瑰就能搞定。HR助理黄小姐又奔放又妖娆,可以玩一场酒吧邂逅。风韵犹存永远十八的台风姐,单刀直入可能会比较好。”   “那你呢,我该做些什么才能搞定你?”他似笑非笑。   “你会带猫打疫苗么?”她直视他片刻,问。   他有些迷惑不解。   她平静的继续问道:“那么,你会种花么?如果我做饭你愿意洗碗么?你会和我的家人常常见面么?你能在冬天给我暖手么?你能每周抽出几个小时陪我打游戏么?”他勾起唇角,弧度越来越大。   “或许你会觉得可笑,不过。”她顿了顿,“作为一个到现在还没嫁出去的大龄女青年,我所想要的只是这样一个男人。如果沈总带我来这儿的目的是这个,恐怕您要失望了。”   沉默蔓延。沈律右手一撑从她身上挪开,仰面躺下。“你还真个容易让人产生挫败感的女人。”   “过奖了。”她将手垫在脑后躺着。   天与地模糊了边界,星辰仿佛触手可及。   “上一次这么看星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感叹。   “和阮小姐?”女人对这种事总是很敏锐。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一笑置之。   “看得出她很眷恋你。”   “她早有婚约。”   “婚约大的过盛世?”   “精明的商人从不会无谓树敌,更何况战利品是区区一个阮熙颜。对于沈家而言,感情永远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她无言以对。   她不知道在他决定舍弃之前心底有过怎样的挣扎,她所见到的,只是他在每一次与旧爱相遇时在强大自控力下表现出的冷漠、淡然和拒绝。   “呃,上次的项链忘记还你了。等回去之后……”她岔开话题。   “我没养过猫。”他忽然开口,“也不会洗碗。家里的植物靠钟点工打理,与家人见面的频率保持在两个月一次。”   她侧脸看他。   而他正看着浩瀚星河。   “我不是你要找的男人,即便如此,却仍想抓着你不放。我想要得到的,是你在我身边安然自在的生活,只听我说、只看着我、只想着我、只相信我,只跟着我往前走。而我能给你的,是我的心。”   那一刻,他的目光,似穿越千万光年而来。   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夜醒了三四次,在床上打了十七八个滚,看了半小时的天花板,韩单终于爬起来打算出门找个餐厅解决早饭,却被亲切的管家拦住,片刻三辆放满食物的餐车直接推到了230房里。韩单看着满满一桌子面包、奶酪、水果以及咖喱鸡、馄饨、寿司之类的东西受宠若惊,慌忙道:“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   “沈先生吩咐过,您起床之后通知他,他会过来与您一同用餐。”管家杨笑放好两套餐具。   看见穿着拖鞋和睡袍的沈律径直走了进来,韩单无语凝噎。   “你干嘛要到我房里来吃饭?”她忍不住问。   他的视线从IPAD上转移到她脸上,正色道:“直接搬过来住进度有点快,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她手一抖,一勺汤抖掉半勺,“我介意。”   “会游泳么?”他毫不在意,问。   “会一点。”   “对钓鱼有兴趣么?”   “呃,还行……”   “排球呢?”   “凑合能打……”   “学过冲浪么?”   “……”   于是,在沈总监的安排下,韩单度过了为期三天的,集各种惊喜、惊艳、惊吓、惊险、惊慌为一体的度假生活。   浮潜时只顾追着一只海龟拍,呼吸管进水,手忙脚乱的呛了好几口水,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正死死的抓着沈律的胳膊。被拖回浅海,看鱼群轻啄手心,激动异常。   冲浪完全掌握不到技巧,爬上冲浪板N次,被海浪拍下来N+1次。专业教练教育不成,换沈律亲自手把手的现场讲学,依旧不得要领,最终以“你果然没天分”作罢。   沙滩排球被一小姑娘打的晕头转向,坐在一旁观战的男人忍无可忍上来救场,于是变成了2V2。可怕的是,在被拖后腿的前提下,沈律居然逆转形势小胜对方。   对蹦极垂涎三尺又毫无勇气,于是鼓励沈总勇于尝试,结果被人家甩出的一句“你去我就去”砸的偃旗息鼓。   晃悠悠的坐船出海钓鱼,晕船的韩某人真正做到了面朝大海,只不过姿势难看了点。当船静止在海中央,金红色的太阳缓缓没入海面的一刻,她被这波澜壮阔的美震撼到忘了吐。   海水碧蓝,天空高远。椰树成林,白沙细腻。   在这样美好的环境里悠闲惬意的生活,让人很容易忘了时间的流动。   看完露天电影,两人踏着夜色徒步走回房间。   偶有蝙蝠掠过天空,栖息在树影间。   “早点睡。”   “嗯。”她在门口的台阶上站定,“晚安。”   他淡淡一笑,“晚安。”   她转身进门,却被向后拉进一个怀抱里。   “别动。”他的声音绕在耳畔,显得有些不真实。   “沈律……”惊讶过后,是不知所措。   长长的僵持过后,他缓缓松开手。   “抱歉。”说完这两个字,他快步离开。   韩单却怔在他离开前的表情里。   那是遗憾的眼神,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眷恋。   第二天早晨,沈律并没有来230号吃早饭,韩单有些诧异,被管家告知对方一早便离开了房间。他的手机也转接到了拒接状态,韩单料想是这厮大约是良心发现投身公事去了,便慢悠悠的独自出门散步。   回房间时却发现有人等在门口。   “韩小姐您好,我是秦总的秘书崔文,秦总派我来邀请您与他共进晚餐。”穿着棕色衬衫的男人彬彬有礼。   “抱歉,我不认识什么秦总,你找错人了。”   对方显得并不惊讶,只微笑道:“秦总说,如果韩小姐不愿意来的话,将这个交给您。”   韩单接过。   白色信封里装着的是一张照片。   她抓着海鱼张大了嘴,沈律拿着钓竿微笑的照片。   再一次来浮生,她忽然对这个名字有了新的感悟。   穿插在生命里的喜怒哀乐就如同菜品里的酸甜苦辣一样,让它们有了彼此不同的意义。品尝过,便不再会有遗憾。   玻璃墙前的海景依然美丽。   餐厅里所有的灯都被点亮,让整个大厅华美异常。   空旷的餐厅里,最大的餐桌边坐着两个人。   正对面的是汉唐集团的秦颂,而另一个,是沈律。   “坐。”秦颂率先开口。   韩单一皱眉,坐下问:“什么事?”   “我们好久没见了,在这儿遇见也很难得。你朋友说有事找我谈,刚好一起吃饭。”   她侧脸看向坐在对面的沈律,两人对视片刻。他转开视线,向秦颂笑道:“秦总这两天住的可好?”   “不错。”他淡笑,“听说你进了KL,很出乎我的意料。”   “为了我和父亲的一个赌约。”他答的坦白。“如果我能帮助陆昊上位,他会同意我从盛世抽身,自由发展。”   “现在的KL就像一只待宰羔羊,各种势力纠缠不清,谁都想要分一杯羹。你要快刀斩乱麻,很难。不过听说沈氏最近内部纠纷不断,非嫡系的一支被排挤在实权之外。”   沈律动作微微一滞,继而笑道:“秦总的消息渠道很广。”   “看来你是为了我手中的15%的KL股份而来。”秦颂摇摇杯子,品一口红酒,“不过我对你们的纷争没有任何兴趣,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最好的位置就是抱着自己的钱作壁上观。”   “事实上,我离开盛世有另外的理由。”   “哦?”秦颂的目光含着难以捉摸的笑意从韩单身上掠过。   “如您所见,我们很相爱。”   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韩单猛的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而她看见的,是熟悉的表情。   当她从冲浪板上掉下来的时候。   当她呛水后拼命咳嗽的时候。   当她接球摔倒在沙地上的时候。   他对她伸出手,温和微笑,那笑容带着一点宠溺和纵容,温暖的像是冬日的阳光。   而此刻,为什么面对着同样的笑容,却会觉得浑身冰冷?   钻石吊灯璀璨刺眼,韩单垂下眼帘。   听见那个平和的男声继续说道:“我不想让她去学做那种绵里藏针的手段,也不想让她委曲求全的与那些姑嫂妯娌和平共处。所以,离开盛世是最好的选择。”   沉默片刻,秦颂再度开口:“来找我,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我的。”沈律答。“她从没对我提起过,关于你们之间的事。”   男人露出一抹苍凉的笑来,“看来你误会了,沈律。我与她之间并不是你想象中的,离了婚的父亲与女儿之间的关系。就算此刻发生海啸而我手上拿着唯一的救生圈,她也不会开口求我,因为我是她这辈子最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乱入的小访谈:   Q君:晚上好,禽兽墨sama。   禽兽墨:我困了,有P速度放。   Q君哀怨:人家是Q,不是P……   禽兽墨:……   Q:问题一,为嘛这文里有那么多大神,难道他们都不用上班的么?   禽兽墨:下一题。   Q:你稍微配合一点啊喂!   禽兽墨:这是本网游小说来的,他们都不打游戏天天上班老子要写点啥?我已经努力的保持逻辑连贯了。   Q:可是可是,又大神又帅又有钱,会不会太特殊化了?   禽兽墨:网游里的大神跑到现实变成个卡西莫多(不认识的欢迎度娘),你是想让女主去百合、男配群搞基、观众被惊吓么?唔,虽然这样也不错。   Q:……我怎么忽然觉得坑底有阴风吹过。麻烦你迅速打消这种危险的想法……呃,咳咳,下一题。哦这道题很敏感嘛。   禽兽墨:关于那个部位的?   Q:你正经点能死啊?是关于为什么男猪脚不明显!还有网络和现实角色难以区分。   禽兽墨:我故意的。   Q(小声):……喂,这是现场直播,你就不怕出门被拖鞋拍死么?   禽兽墨:你不早说……呃,其实吧,这个是有历史原因的,话说三百年前……嗷~打人不打脸!   Q:你个死禽兽不算人!   禽兽墨:哎~我只是想写点不一样的网游文来着。虽然结尾不免落入俗套,但是过程想让它特别一点。   不觉得有趣么,网络这种东西?   人与人邂逅、交谈、产生情感牵连,甚至比一般友人亲厚,可以肆无忌惮的分享秘密,喜悦和悲伤。但事实上却从未见过面。我不知道你是否远在千里之外,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就在一墙之隔。   在游戏里陪伴和保护韩单的两个男人,都有着各自不同的无法现身的理由。而这一份陪伴,有时就足以安慰和鼓励,让她变得更坚强。谁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Q:原来如此,你的另辟蹊径好像小众化了一点,有些孩纸不太有耐心猜男主什么的呢……   禽兽墨:《花妖新娘》是我写的第二本网游小说,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本这种题材的小说。所以,我想表达的一切都在里面。写它花了很长的时间,写到一半的时候还全部删掉重头再来。结局早已想好,而且会按照自己的想法一路写下去,如果不喜欢这种文章构架,我只能说抱歉。谢谢你们曾看过的许多章节,没有看到结尾其实也很好。   想对仍然坚守这只坑的孩纸们说:谢谢你们一路陪同,虽然我不曾见过你们,但看见留言,仍然会觉得温暖,这就是文字的力量、网络的力量。   Q:不知不觉你煽情了……   禽兽墨:我正走在从2B青年向文艺青年转型的路上。   Q:呕——下一题,关于女猪。有人说,她这么大年纪,又没什么特色,为嘛有那么多帅哥喜欢?   禽兽墨:俗话说,情人眼里出眼屎。世界上有那么多普普通通的姑娘都有人爱着呢,为什么她就不能招人喜欢呢?   Q:好吧,下一题,关于新坑《琉璃》,你终于跑去写古风了么?   禽兽墨:嗯。写完《花妖新娘》之后,我想换换口味。我能小声吐槽我以前都是写那种类型的文么……   Q:还顺手不?狐狸啊妖怪啊神仙啊什么的?   禽兽墨:我要说不顺手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填坑了?   Q:= =滚吧你。那么访谈结束,预祝花妖明年3月成书顺利,并大卖吧。 第四十三章   原来也有落在你算计之外的事呢。   看着对面男人脸上稍纵即逝的那一丝意外,韩单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弧度在脸上蔓延、扩大,最终在唇边化为一声嗤笑。   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愈加突兀。   “秦先生说笑了。”她转向秦颂,缓缓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们公平交易各取所需,况且您签约利落出手大方,对我来说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大贵人,怎么会有恨。”略一停顿,弯起眉眼,“如果不是因为得留着一只肾用来活,我倒真想和您再做一次买卖。”   此刻,从巳的角度看去,出现在那个年轻女子脸上的微笑彷如是参与一场有趣的对话时的相谈正欢,没有一分一毫的勉强和做作。   而她的眼睛却是冷的,就像是染了薄霜的窗。   有什么东西被关在了里面,再看不清。   她就这样笑着,用轻描淡写的口吻提起那些需要耗尽勇气来遗忘的过往。像是忽然间松开了那只紧握到被弓弦割伤鲜血淋漓的手,飞箭离弦,伤痕累累。   秦颂蹙眉看向别处的目光。   沈律脸上从未出现过的,错愕凝固的表情。   在这个安静的空旷的场地里,一切都停了下来,只有那台仿古英式的座钟还在一秒一秒的走动,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仿佛一下又一下,敲击着谁的心。   经历过的,试图忘记的,不断掩藏的那些伤口,如今再度重现在眼前,却发现原来那些疼一分都不曾减轻过,只是时间将自己麻醉了,忘记了它们还存在着。   还能想起醒来时,眼前那一世界的白。   反复在身体里辗转的疼痛。   一点一点注入身体的透明液体。   因为孤单和害怕在黑夜里压抑着的小声哭泣。   沈律,你以我为饵接近秦颂,却不知道在那层薄如蝉翼的血缘关系之外,还有铭心刻骨的丑陋伤疤。   你亲手将我推向那个我一生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既然如此,就给你看吧。   我撕破疤痕掀开血肉,让你看那些曾在我生命里烙下印记的疼。   秦颂轻咳一声:“子淳听说你在这儿,想见见你。”   “我以为像您这样有责任心的父亲绝不会让我的名字出现在你儿子的世界里。”   “的确,我从没对他提起过。但他查到了你的资料。”   “这倒是很稀奇。秦总身边自然都是些靠得住的人,谁会这么不小心说漏嘴。”她挑眉讥讽,“莫非有人活腻了,拿着我的照片天天在秦少爷眼前晃悠不成?”   沉默片刻。   “我成为KL的股东,是在三年前的秋天。”秦颂声音低沉。   韩单唇角一勾:“秦总是想告诉我,为了把一个不求上进迟到早退的小职员留在KL,您花了大量的心力,还是想说因为怜悯,不得不在暗处对带着你基因的废物施以援手?”   “因为我心有亏欠,对你。”已过半百的男人看着坐在近处却仿佛远在天涯的姑娘,苦笑,“你说的没错,我是个自私卑鄙不择手段的人。我用韩其忠的债胁迫你在捐肾协议上签字的时候,我就永远的失掉了作为你父亲的资格。我不曾为任何事后悔过,包括放你母亲离开。但只有你,我心有歉疚。”他略一停顿,“子淳和我很不同,善良单纯。我一直没有告诉他真相,因为我希望至少在他眼里,我能成为一个好父亲。”   听见最后一句的时候,韩单维持了许久的笑容终于有了裂痕。   那种感觉好熟悉。   就像是站在走廊上远远的望着别的父母弯下腰张开怀抱,笑着将自己的孩子抱走。   就像是没有带伞的自己背着书包独自在大雨里行走,然后在有着包装精美的蛋糕和糖果的橱窗前驻足。   就像是半夜害怕不敢上厕所窝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却无人陪伴。   就像是抬头看着那个和蔼的叔叔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爸爸”两个字的僵持。   因为生命里缺失了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所以一切都变得这样残缺了起来。   有过那么多关于你的幻想,甚至为你的离开虚构了那么多的苦衷。   而当你出现在我面前的一刻,所有的欣喜还未言表,你却轻易地将它击碎。   你拥有了完整的家庭,你有了承袭你姓氏的孩子,你为了他再度出现在我面前,你需要一个健康合用的肾来延长他的生命。   因为你爱他。   时过境迁,你最终成为了一个好父亲。   然而不幸的是,我却成了你学会如何做一个好父亲之前的牺牲品。   “歉疚是么?”嘴唇仿佛僵硬了,吐出的字带着干涩的鼻音,而笑容却绽放如一朵开到荼蘼的花,“那就还给我吧,用你手上的股份。”   “韩单!”   同时响起的两个声音。   不可置信般猛然起身的沈律。   深深蹙眉的秦颂。   “够了。”年轻男子大步向她走来,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我们走。”   然而她干脆利落的从他手中甩脱,用了很大的力气,甩在椅背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不愿意么?”她的视线从他脸上掠过,看向秦颂。   “你应该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秦颂的话被打断。   “我爱他。”韩单的表情平静的仿佛朝雾散去的湖面。   这一句,可以是表白。   可以是陈述。   可以是祷告。   也可以是谎言。   所有人都没有受骗,但却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翻滚,带着刺,划出一道道血痕。   沈律想要拉她离开的手,终于缓缓的垂在身侧。   秦颂仿佛轻叹一口气,说:“好。”   巳摊开手中的文件夹,端正的放在他面前。   看着那支笔在纸上划出黑色的印记,韩单转身向外走去。   不是不明白秦颂让她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不是不明白他抽丝剥茧揭穿沈律的目的。   但是太累了。   那些真真假假悲伤痛苦都该止步于此。   再不重来。   外面,日光倾城。   温暖的海风拂过她冰凉的四肢和僵硬的脸颊。   韩单微眯着眼仰头,有海鸟从蓝到极致的天空飞过。   很美的地方。   却不想再留一秒。   “韩单。”   身后响起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合同已经签好了,沈先生应该有很多事要忙才对,怎么还有空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她看着拦在她面前的男人,问。   他静默的看着她,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原因。”她直视他,“我和你不同,不是做每件事都会有所谓的原因。不管是卖肾替后父还债,还是现在给你圆谎成全你,都没有理由。我简单惯了,学不会那种复杂的思考方式。”她吐一口气,勉强笑道,“如果你追出来是为了说谢谢或者抱歉之类的话……”   “我不想对你说抱歉。”他忽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一向冷静的男人竟也会有条理不清的时候。“我曾说过,想要抓着你不放。我也希望,今天所说的‘很相爱’不是一句谎话,而是一个预言。我无法预料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但如果你愿意信任我……”   “我不愿意。”她截断了他的话,在他臂弯中垂手而立,“这几天,生活美得像梦一样,尽管醒来的过程难受了一点,但还是要感谢你尽心尽力的演这样一幕戏。听你说那些情话的时候,脑袋在不断的警醒而心却依然觉得很幸福。”她垂眸,“但现在又会觉得后悔,如果不来这儿就好了,如果不遇见你就好了。那就不会在快乐之后觉得伤心和失望。很抱歉,我不能在被利用之后仍然毫不动摇的信任你,也不能不听不看不问的随着你的步子向前走。我就是一个这样普通的女人,想要的,只是普通的度过每一天,然后和一个普通人普通的相爱。”   沈律缓缓松开了手臂。   泪盈满眶却依旧是笑着,她的脸上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决然。   而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紧,乱了呼吸。   “那么,我先走了。”她迅速转身离开。   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一步步走远,仿佛即将走出他的世界。   站在原地的沈律突然向着她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手搭上她肩的一刻,韩单却被人一把拽向另一边。   同时响起的还有久违了的不耐烦的男声。   “这么久不回来,你是想饿死爷么?”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弯拐完了 第四十四章   曾做过许多梦,这次却很不同。   有着花格布窗帘的小房间,阳光从窗外透射进来,能看见在光柱中漂浮的微尘。   抱着布偶的小姑娘站在窗边急切的向外张望,终于看到从开满夹竹桃的转角快步走来的高大男人。   她飞快的向门口跑去,甚至甩脱了右脚上的小皮鞋。   男人微笑着弯下腰,将她抱起来,高高的转一圈。   “快把礼物交出来!”她假装去掐他的脖子。   他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一本儿童画册在她眼前晃一晃,然后又变不见,急的她哇哇大叫。   “小单长大了,会看书了。”大手轻柔的抚过头顶,带着温暖又亲近的气息。   她抢过书跑进屋,房茶几上放着盛开大朵大朵的白色百合。   厨房炉灶间,有饭菜诱人的香气。   年轻的女子系着碎花的围裙,嗔怪中带着一丝宠溺说:“还不洗洗手吃饭。”   所有一切都清晰的仿佛近在咫尺。   唯独只有那个男人有着最温柔的微笑,和最模糊的面孔。   想看清,却发现那面孔一点点剥落,犹如一幅被腐蚀了的壁画。   一切陷入黑暗,她惊恐的睁大了眼,无法出声,无处可逃。   一滴一滴的水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黏稠的血液滴落在地上,而低头看见的,正是自己身体上一个血肉模糊的洞。   倏然惊醒,背上出了冷汗。   “怎么了?”   韩单定了定神,才发现说话的是坐在身边的纪云翊,头等舱内一片安静,透过机舱的舷窗,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黑暗。   “没事。”她有些抱歉的笑笑,“吵醒你了。”   是了,她正在连夜赶回H城的飞机上。刚才不知不觉睡过去,做起那个相似的噩梦。韩单挪了挪位置,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再度闭上眼睛。   既然是噩梦,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将它遗忘。   再度安静下来的空间里,纪云翊安然坐着,视线却在微暗的光线里悄无声息的落在身边的女子身上。   还能清晰的想起,她抬起头看向自己时的每一个细节。   那一刻,她墨黑眼瞳里孤单无助的神色撞进他眼帘,仿佛一只劫后余生的幼鹿,在日光下轻颤。   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牵扯,泛起隐隐的疼。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男人身上,一点一点的冷下来。   是而几乎同时,清冷的神色也重新出现在沈律脸上,他垂下伸出的胳膊,淡淡一笑:“没想到能在这碰到纪二少。”   “的确,我也没想到有人会利用职务之便把助理带到老巢来为所欲为。”言语刻薄,半分颜面也不留。   “纪少误会了,我们起了些小争执而已。”   我们。小争执。   听见这两个词的时候像是弦被忽然绷紧到断裂的临界点,他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开口道:“小争执到了动手动脚的地步倒也稀奇。看来沈家所谓的家规是只用来管嫡系一支的么?”   看着沈律煞白的脸色,他挑眉正欲再说却被人拽住了衣角。只见身旁的韩单垂着头,刘海遮住眼睛,不见表情。   “带我走。”似呢喃,又似央求。她的声音像是失去了方向的蒲公英种子,风一吹便轻飘飘的散了。   他似无奈的蹙了眉,将那只冰凉的手紧紧拢在掌中转身便走。   那失了温度的凉意直到松开时都没有半分减弱。   昏暗中,纪云翊露出一抹苦笑,伸出手,将韩单渐渐滑向一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你要怎么办?”对着椅背上的小屏幕打游戏的洛霄隔着一条窄窄的走廊防低了声音问。   “不知道。”他闭上眼睛,“我给过他机会了。”   “这种结局,你早该预料到。”   沉默许久。   “所以我后悔了。”   月光云海之间,一架白色空客穿过莽莽夜色。   平日里韩单的作息时间不太规律,迟到成了家常便饭。洗脸刷牙常常压缩在3分钟内完成,吃早饭这一过程更是徘徊在“被删除”和“被简化”之间。当日回到家中已是凌晨3点,本以为会一睡到下个夜晚,不料早晨七点居然清醒的睡意全无。   平时起不来,不想去的时候倒是真准时。   韩单心中懊恼,翻来覆去了半晌,忍无可忍钻进被子里一面嚎叫一面四肢乱摆。   发泄过后心情平复许多,她一咕噜爬起身,洗漱过后将长发束起,端端正正的系好围裙,开始做早餐。   当心慢下来的时候,生活里的一切似乎都变得生动具体起来。   慢条斯理的吃饭、洗碗,洗衣服晒被子,给绿萝浇水,将那把收在角落的摇椅搬出来,泡一杯花茶,一面翻杂志一面听着苏远歌的新专辑。   整个上午就这样过去,正考虑中午吃什么时,门铃响了。   纪云翊和洛霄站在门外。洛妖孽倾城一笑:“我们去吃饭,一起?”   韩单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在家里随便弄点吃的就行。”说罢忽然想起来什么,匆忙道,“啊,你们等一下……”然后进屋拿钱出来递过去,“谢谢你帮我垫机票钱。”   谁知纪变态用眼尾扫她一眼,不屑道:“怎么,想把这人情还给我?”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她陪笑。   “既然要还,不如把去的机票也一并算上。要不是为了抓你回来,谁愿意去那种没发育好的破地方。”此人说出来的话都跟泼了强硫酸似的,腐蚀性超强。   “……你要是不要?”她一头黑线,企图快刀斩乱麻。   “谈钱多伤感情呐~不如请我们吃顿饭好了。”妖孽男不失时机的冒出个馊主意。   韩单无奈,只好就范,随他两出了门。   “想吃什么?”坐上车,某贴身司机便很绅士的询问。   韩单生怕那只纪变态狮子大开口狠敲自己竹杠,马上提议道:“西餐怎么样?”   “行啊,去哪家餐厅?”洛霄问。   “唔,出了小区右拐,然后第三个十字路口左拐,开一百米就到了。”人肉导航殷勤指路,往后瞥了一眼,只见后座上的纪变态并无异议,只是半闭着眼睛假寐。   路上有些塞车,走走停停好一会儿才到达目的地。   听见前座的洛霄冒出“噗”的一声笑,纪云翊睁开眼,看见马路对面的红色建筑上“必胜客欢乐餐厅”几个金黄的大字。   现在正是午餐时间,必胜客门口已经排起了队伍,等着服务员叫号。   韩单正要下车,忽听身后冒出一句阴森森的“你给我老实坐着”。   转头看见后座上那张乌云密布的脸,她不由心中一颤,小声委屈道:“我刚提议吃西餐的时候你不也没反对么……”   “这也算西餐?”纪云翊的声音再降十度。   “披萨难道不算西餐么?”她侧过脸问洛霄。   “算。”妖孽男微眯着眼,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很配合的答。   “意面呢?”   “算。”   “沙拉?”   “也算。”   “那不就行了。”她咧嘴一笑,“下车吧,我请你们吃西餐。”   车厢里安静片刻,只见纪云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嗤一声:“你确定要吃这个?”   韩单很用力的点头。   “好。”纪云翊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去把那店里的披萨都打包一份送到曲竹屋来。”他话音刚落,洛霄便一脚油门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韩单一个没坐稳后脑壳撞在椅背上,哀嚎一声。   名叫曲竹屋的地方实际上一个日式料理店。   翠竹的绿意与锦鲤的红相映成趣,有清澈涓流蜿蜒着从小拱桥下流过,鸟鸣声声,不远处水滴有规律的从交错的竹枝上滑落,荡起层层水纹。   穿着和服木屐的女大学生放了假来这打工,看见洛霄和纪云翊顿时两眼放光,忙上前行礼甜笑道:“两位先生中午好,我是5号接待员惠子,请往这边走。”   纪云翊目不斜视的往前走,洛霄有礼貌的冲她一笑:“我们是三个人。”   “啊……是。”她一阵脸红心跳,这才注意到后面还跟着个女人,自动将韩单屏蔽了,加快小碎步跟在洛霄身边,做着菜品和厨师介绍。   两个男人来过这儿许多次自然无心看景,外加身高腿长走的快,惠子的木屐还没踩熟练,顿时落下一段距离。   她十分无奈,只得勉为其难的向身后的女人搭话:“不知道这位小姐对刺身是否有兴趣,我们有刚从北海道空运来的……”   “你看我像是有兴趣的样子么……”韩单缓慢转头,幽幽道。   现在什么景色怡人环境优美落在她眼里皆化为一个大字——贵。   惠子小姐被她那一身逼人的怨气震住,把话全部吞回肚里。   包厢以花卉命名,均为和式风格。   纪云翊对着餐单每点一道,韩单的眼角就抽一次,直到后来抽瘫了,索性充耳不闻。   不一会儿各色菜品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厨师进来现切吞拿鱼,韩单正看得入神,却见一个黑衣男手捧一摞必胜客的披萨盒走进来。   “放她面前。”纪云翊懒洋洋的一指,她彻底黑线:“你要干嘛?”   “你刚说你要吃这个来着。”他似笑非笑,“这顿西餐算我请的好了。”   韩单气绝,这厮明摆着是要让她花了钱又吃不到好东西。她咬牙道:“门口写着禁止食用外带食品。”   “没事,这儿的老板跟我很熟。”洛霄恰到好处的插话。   熟你妹啊……某人欲哭无泪:“那你让老相好给我打个折吧……”   “好说好说。”洛妖孽夹起一块鱼生放进嘴里,“嗯,味道不错。”   “神啊,噎死他们吧。”韩单小声诅咒。   纪云翊眼角一扫:“噎死谁?”   “怎么不给我带杯饮料来……”被披萨噎着的软骨头君默默流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的新年快乐。   晚安。 第四十五章   45、我怎么会习惯和你在一起,这不科学。   这一顿吃的十分艰辛。对一旁的美食视而不见还算简单。集中精神的话,对那两人的赞美充耳不闻好歹还能熬过去。但这弥漫一室的香味让人难以抵挡,加上那两个男人有说有笑吃的慢条斯理津津有味,着实让人抓狂。   韩单独自啃掉一整只十二寸海陆双拼披萨,忍无可忍,没好气道:“你们两吃完了没?”   “你有急事?”洛美人问。   “嗯。”   “要辞职的人还这么忙?”纪云翊斜她一眼。   “你怎么……”想问他如何得知,才反应过来他一定是看见了自己放在鞋柜上的那封辞职信,争辩道,“谁规定无业游民就非得成天游手好闲的,我去接我儿子不行么?”   见两人皆用讶异的神色看着她,不由心中泛起一点小得意来,(禽兽墨:你就只有这点出息啊你,我都为你丢人……)探头叫道,“买单——”   一顿饭花掉三千大洋还没捞着一口,韩单望着骤然干瘪的钱包痛定思痛,抱着那堆没吃完的披萨,拉着洛霄便要出门。   他顺着她走,妩媚一笑:“这是要把我带去荒凉僻静的地方为所欲为么?”   韩单见多了这厮的妖孽样儿,有了抵抗力,无视一路上投来目光的路人将他拖到车边,小声道:“送我去春池花园接个人好不好?”吃个饭比坐飞机还贵,她肉痛的要命,眼下好歹要把打的费省下来。   “好呀。”洛霄眯着眼笑,学着她的样子小声附在耳边说,“不过我这个老板小气的很,你要诱拐我他会吃醋的。”   她无语凝噎,看了面无表情的纪云翊一眼,作哀切状:“你们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我……”   这一嗓子,让路过的群众全抖了一抖,心生联想无数。   “别嚎了,上车。”小气老板不耐烦的丢下一句。   韩单要接的所谓“儿子”,其实是那只欺软怕硬的白猫。   猫毛过敏的阿洁搬去和程渊你侬我侬了,小屋一时间空旷了起来,她想把久违的唐伯虎君搬来作伴,不料去老佛爷家这一趟倒是赶上了买一送一的大促销。   韩单的表哥三年前在交通意外中离世,表嫂宋慧凝带着儿子况衡一起生活。每逢她出差便将儿子寄放在老佛爷家里,故而他与韩单姐妹混的很熟。这次老佛爷和韩其忠都得了流感,正怕这小子也染上。听说韩单“休了年假”,便将小衡打包塞在她手里推出了门。   一手提着猫粮和食盆,一手牵着白胖小子的韩单出现在BMWX5边上,纪云翊的脸黑了一半:“你把这脏猫和小破孩弄上车来试试……”   话音没落,只见小衡利落的将手中抱着的唐伯虎从扔进了车窗。   一声凄厉的猫叫之后,纪云翊浅蓝色的衬衫上出现了三道猫抓痕,这下他的脸全黑了。   “小衡,你怎么把唐伯虎丢进去了?”韩单抽着嘴角小声问。   “那个叔叔说要试试的嘛。”况衡眨眨眼睛,一脸无辜。   她看着纪云翊那张风雨欲来的脸,迅速将白胖小子塞进后座,一把抓起白猫跳上副驾驶座,一副“死也不下去”的大无畏表情感动了司机大人,他一脚油门腾云驾雾的载着魔头、猫妖、仙童和道姑回了家。   考虑到孩子要均衡营养才能茁壮成长,小衡来了之后韩单花了些心思做饭,晚餐准备的很是丰富。正要开饭,却有客来。   韩单打开门,穿着拖鞋的纪云翊便驾轻就熟的进了门,坐在桌边看她一眼:“下次饭好记得叫我。”   韩单抽了抽嘴角:“你打算把这儿当成食堂么?”   “嗯。”他慢条斯理的吃着。   “我失业了,你居然还泯灭人性的来蹭饭!”   “只吃晚餐,月付三千。”他头也不抬。   “呃……不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儿嘛,邻里之间好说好说。”韩财迷瞬间笑的面若桃花。   一顿饭吃的鸡飞狗跳状况百出。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不知为什么互看不顺眼,从最开始的比谁用的碗大,到最后陷入“比谁吃的多又快”的幼稚战争中,满桌飞舞的筷子让人应接不暇。   “单单阿姨,他抢我的南瓜饼!”小朋友终于败下阵来,打定主意要耍赖,于是扯着韩单做援军,含泪控诉纪变态的恶行。   “小衡是孩子,你就不能让着……”被闹晕了的韩单一抬头便看见纪云翊叼着一只南瓜饼看向自己。柔软的刘海遮住了眉,染上温和的暖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亮亮的,满是水波般漾开的笑意,得意的像个大孩子。   这表情让习惯了他霸道无理状态的韩单找不到相对应的反应模式,陷入当机状态,僵在原地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待到回魂才发现自己居然盯着个男人看了那么就久,而对方却依旧这么含笑坐着,任由她看。韩单顿时恨不得用锅铲切腹自尽,扭过脸说:“小衡乖,别和他抢了,一会儿我给你切西瓜吃。”   “你偏心!”白胖小子痛心疾首,“单单阿姨,你怎么能被这种美人计迷倒,我长大肯定比他好看多了!”   她一口汤呛着了,咳得满脸通红。纪云翊咬着南瓜饼笑的春风化雪。   热热闹闹的吃完饭,韩单接到了阿洁的电话。   “我今天去找你,碰上沈律,说你请假了,身体不舒服么?”   “没,我打算在家歇一阵。”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觉得这个工作不太适合我,想换一个看看。”   “怎么这么突然?再说你要换工作也该等有眉目了再跳槽呀,这么措手不及的……不对,你们去出差一定发生什么事了吧!”   “真没什么。看你,疑神疑鬼的。”韩单深知阿洁的火爆性子,自打高中就十分维护她,若是跟沈律闹起来必然会影响她的前途,所以轻描淡写的带过,“今天怎么有空找我了?”   “韩单,我恐怕得跟那臭画家复婚了。”   她闻言顿时笑出声来:“哈,谁一直嘴硬说不复来着,这下怎么忽然顿悟了?”   “我……有了。”   “真的?!”反应过来的她激动的差点将手机掉在地上,一连说了好几个“太好了!”   “唉。”阿洁叹口气,“有了孩子也是个麻烦事,成天这么飞来飞去的出差是不行了,程渊还提议让我辞了工作和他一起移民到澳洲去。”   “你打算去么?”   “还没想好。”大约是有人叫她,阿洁匆忙说,“你好好休息一阵也好,等我有空了来看你。”   “好。”挂了电话,见一大一小两个爷们儿正在换鞋,韩单诧异道:“你们要干嘛去?”   “叔叔说带我去买大黄蜂。”   “怎么能让叔叔买玩具?”她轻敲白胖小子的圆脑袋。   “他说赔我的南瓜饼。”况衡一面揉一面委屈。   变形金刚多少钱南瓜饼多少钱,纪云翊,你要是当了老总这企业还不得赔死?不对,之前他一直抠门的要死,每次遇见他自己都要破财,这回怎的如此大方?韩单从自己从前被他整的悲惨经历中总结出教训,顿时警惕的将小衡护在胸前:“……你是不是要把他带出去卖掉?”   “既然这么不放心,不如一起去。”男人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我还没洗碗呢。”她回头看一眼厨房,只觉背上有什么东西划过,顿时一惊,转头去看。   用修长的手指解开系在她身后的围裙带子,纪云翊淡淡的看着她:“走吧。”   傍晚的天空变成一层层由浅而深的蓝。   三人步行去商业区的JT百货,白胖小子一进商店便直冲五楼的玩具专区。   大约是在搞什么活动,欢快的音乐中五楼人头攒动吵吵嚷嚷。韩单正在询问店员变形金刚在什么位置,却被小衡拉住了手拼命往人堆里拖。   一面拖,一面兴奋的指着不远处大叫:“你看你看!”   儿童活动区不知什么时候搭起了一个临时的小舞台。灯光集中照着的是一个半人高的大黄蜂机器人,铁骨铮铮威风凛凛,脚下的牌子上写着“一等奖”三个字。还有一些其它的奖品堆满一地。   主持人站在人群包围的小舞台上拿着麦克风朝台下喊道:“我们今天的活动以一家三口为单位,通过三轮很有简单的比赛,能坚持到最后的就能获得我们的大奖——限量版的原装进口机械人。小朋友们参加就有奖,快拉着你们的爸爸妈妈上台吧!”   况衡的视线一直停在那只大黄蜂上,听说是要一家三口参加的游戏,眼神暗了暗,抓着她的小手垂在身边。   韩单有些心疼,忙安慰到:“阿姨去给你买个一样的,好不好?”   他轻轻嗯了一声,朝那大黄蜂看一眼,转身要走。   “你想要?”一直跟在两人身后没出声的纪云翊突然问。   小衡抬头看他一眼,摇摇头。   “男子汉想要就该去争取。”男人低头看着他。   “你怎么……”韩单蹙眉要拦,却被他打断。“再问一次,你想要么?”他再问。   “嗯。”小衡很快的点头,“想要。”   “那走吧,去参赛。”纪云翊向舞台中间走去。   韩单怔住,只听身边的白胖小子大喊一声“万岁”,拉着她也跑上了台。于是她便很光荣的成了37号参赛家庭的“妈妈”。   比赛着实不难。   第一轮是数字接龙,每家派一个代表参加,主持人说一个数,这个数和其倍数需要用“过”字代替,一旦说出口便输了。比方主持人说“7”,那么7、14、17、21等数字需要喊“过”。韩单数学一向不好,于是这项目由纪云翊参加,居然一路撑到最后。   “好厉害!”小衡感叹。   “耍什么美人计。”韩某人表示不屑。   纪云翊往前一站,吸引无数少妇眼球,导致参赛的女人们神魂颠倒算错数,参赛的男人们看见老婆神魂颠倒不由怒火中烧,更容易出纰漏。所以,韩单觉得胜之不武。   第二轮还剩十组家庭,玩的是大人比划小孩猜词的游戏,猜中十个中的九个以上胜出。37号家庭凭借韩单与白胖小子多年来的默契轻松获胜。只不过猜到“南瓜”这个词的时候,韩单指着他说“他抢去吃的那个饼是什么饼”,让纪云翊脸色着实黑了几分。   第三轮在最后的五个家庭里展开,游戏名称叫做3210。“3、2、1、0”四个数字代表的是可以落地的人员数,主持人喊出“三”则三个人都可以着地,二便有一个人需要被抱起,一则有两个人需要被抱或背起,零则是在原有状态下跳跃离地一次。   对于这个临时家庭来说,这游戏的规则让韩单彻底石化了。以至于在讲解规则的试验阶段,主持人喊出“一”的时候,她僵在场上望着纪云翊不知所措。   主持人见状笑道:“这位年轻的妈妈大概是怕让爸爸劳累,不舍得让他背着。来,小朋友,给爸爸妈妈加加油!”   小衡时常跟韩单演戏,故而“妈妈加油”叫的很顺口,大约是想起车祸离世的父亲,“爸爸”两个字吐不出来,此刻正被纪云翊抱着,转头趴在他身上低低的喊了一句“加油”。   韩单一时大窘。不料主持人又将话筒凑近纪云翊嘴边,道:“快给老婆鼓鼓劲儿!”   纪云翊勾唇一笑:“夫人什么时候这么腼腆了?” 第四十六章   46、失去你,是一种遗憾,也是一种惩罚。   三人回到寓所已经是月上柳梢。   刚开门,白胖小子就一溜钻进房里折腾他的新玩具去了。   韩单在门口踟蹰了一刻,低头道:“那个……衬衫……”   “怎么,你终于想通了要赔我一件么?”纪云翊站在对面的门外,问。   韩单嘴角一抽,面无表情道:“我失业了。”就算没失业她也绝不舍得花几个月的工资来买这种奢侈牌子。刚才那人去试了一件差不多款式说了句“刷她的卡”便要穿走,吓得她捂着钱包拉着小衡撒腿就跑。“不过就是掉了两个扣子嘛,我帮你缝上就好了,没听说过浪费就是犯罪么?”无论如何这掉扣子的事与她有着直接关联,放着不管什么的,还是内心难安呐。   “好吧。”抠门的纪变态居然很爽快的同意了。   她刚松了口气,却被眼前的情况震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厮居然动作利落的把身上的浅蓝色衬衫脱了下来!   韩单两眼发直的看着面前这幅结构匀称线条俊朗活色生香的半裸美男图,只觉自己成了那西天取经的和尚,被眼前的妖孽迷了眼。   “又怎么了?”见她半天没动静,纪云翊眉心一皱,便要把胳膊收回去,“麻烦的女人。”   她伸手一把抓过那件衬衫,小声嘀咕一句:“还名牌呢,质量这么差……”转身进门。   衬衫皱巴巴的,还湿透了,领口处的两颗扣子掉了下来,和商场里打着夏季新款旗号的名牌天价品相去甚远。   找来针线坐在沙发上,脑袋里回想起比赛时的情景,韩单不由脸上一阵发烫。   那两颗扣子是她扯掉的,在3210的游戏里。她记不得是第几次跳上他的背,环着男人脖颈的胳膊失了力,差点滑下去,慌乱中死死抓着他的衣服。虽然稳住没有落地,但衬衫扣子崩裂,致使纪云翊坦露出一片胸膛。他一手抱着小衡,一手揽住她的腿,咬牙道:“你再乱动我就把你丢到台下去。”   如此亲近的相处,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频率。   肌肤的热度透过衣衫传递而来。   他的汗水从额角滑落,她想要伸手去擦,却又不敢再动,只默默看着。   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他,却意外的发现了他霸道冷漠之外的另一面。他隐晦的温柔,还有他眼神里让人动容的坚持。   一瞬间她几乎陷入迷惘,现在背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究竟还是不是当年仗势欺人的变态男?   将扣子缝好,衬衫洗净,哄小衡睡觉的时候自己也昏沉睡去,很是安稳。   第二天一早把白胖小子送去幼儿园,然后买了菜慢悠悠的步行回家。刚一进门就看见阿洁坐在沙发上。   “今儿有空了?”她递一杯花茶给她。   “我把工作辞了。”阿洁抿一口说,“打算下午去把复婚手续办了,然后回一趟A城。”   “去见公婆?”   “嗯,当初甩下话说死也再不进那家门的,结果现在梅开二度了,还真是造化弄人……”离婚的时候她和程渊势如水火,什么狠话都说了,现在想想真是窘的很。   “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还老提它干什么。”   “你呢,这两天怎么样?”   “在家窝着,向着成为宅界名宿的目标不断迈进。”   “你和沈律之间到底怎么了?”   “一句话概括就是:秦颂手上有KL的股份,沈律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用我做了一回饵。”韩单淡笑着,眼眸像是两汪深潭。   “这王八蛋!”阿洁拍案而起。   “怀着孕呢,别激动了。”韩单白她一眼,“坐下坐下。”   “他知道不知道你和秦颂……的事?”   “我不知道。”她想了想,摇摇头,“他的演技太好,我分不清真假。”   “唉。”阿洁叹了一声,“昨天去人事部办手续,碰见姚琳,她说想来看你又联系不到你。我觉得奇怪,一问才知道沈律给你请了一个月的病假。”   韩单怔住,皱眉道:“病假?”   “说是腿伤,需要静养。”阿洁从包里摸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递给她。   很眼熟,正是她寄给沈律的那个“S”坠的项链。   “那天沈律找我过去,让我把这个交还给你,还说……”阿洁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做了信差,心里十分内疚,声音也低了几分,“说辞职信先放在他那儿,但这个要你亲自还他。”   “老娘不还了!”韩单咬着后槽牙将那小盒子丢在茶几上。   话虽这么说,但心里总是有些不痛快。   送走阿洁之后,她忙里忙外的打扫屋子,视线总不自觉的朝那项链盒子扫过去,心里像是遮了一片乌云,闷闷的。终于一咬牙,抓过盒子出了门。   到达公司楼下正好是午饭时间,大部分职员都去食堂吃饭了,有几个去晚了的在电梯里碰见她,问起受伤的事,她也只好含糊其辞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到达七层总监办公室的门口,姚琳正在外面等她,正要热情的打招呼就被她捂住了嘴。   “你终于回来了,我这个替补助理终于可以回行政部了,这几天差点脱层皮……”她压低了声音,激动的热泪盈眶。   韩单很是无语,问:“沈律在里面么?”   小丫头点点头:“在。韩单姐,你怎么受的伤?现在好了么?”   “你先去吃饭吧,一会儿我再告诉你。”   “哦。”她应了一声,欢欢喜喜的去了。   再站在这间办公室前面,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轻轻推开门,看着磨砂玻璃门后面模糊的身影,不知为什么却踌躇起来。   只要还给他就好了,我这是紧张个什么劲儿?韩单不由自我唾弃。好容易向前走了一步,正要敲门却看见那扇玻璃门被拉开了。   见她站在门口,沈律也是一愣。   猝不及防的重逢。看见他的时候,那些在心里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倏然间忘了个干净。韩单抿了唇,将手上的盒子递了过去。沈律的视线从她的手上越过,仿佛是有千万种颜色化在眼底,终成了一抹深沉的黑。他并不接,只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甩开,却被他拉进怀里。她被迫后退一步,背抵上了墙,而他上前一步,两人贴近到一个暧昧的距离。退无可退的韩单冷声道:“沈总,请自重。”   沈律恍若未闻,用另一只手揽着她,俯□,将下巴靠在她肩窝上。许久,轻声说:“我一直在想你。”   韩单眸中露出一抹苍凉。   “我也一直在想你。”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风中颤抖的蝴蝶翅膀。说完这句,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手腕上传来微微一颤。她垂眸,继续说道:“我在想,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你仍不愿意放过我呢?”   沉默在办公室里不断蔓延,掠过那些草绿色的盆栽植物,拂过桌上放着的一叠叠资料,停留在那个不断行走的挂钟上,随着秒针发出细小的声响。   这一刻,她看不见那人的表情。只有他的声音,在耳边,依旧深沉好听。   “你恨我,是么?”   “沈总言重了。我今天是来还东西的。这么贵重的项链,的确应该亲手交还给你。”她回避了他的问题。“可能之前我寄来的辞职信你没收到,刚才我重新交了一份给人事部主管。”   他起身,低头看着她,而抓在腕间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四目相对,韩单移开了视线。   “你对我厌恶到了要离开KL的地步?”他问。   她不语,目光凝在玻璃门外贴着的的公司标志上。   “压下你的辞职信,给你伪造病假,是因为我觉得你需要时间来冷静和平复。等你整理好情绪,会知道该如何面对一切。但现在,你却因为讨厌谁这种理由放弃工作?你该知道,只要我不同意,你的辞职信不管交给谁都不会生效。”他依然是那个理性而冷漠的上司,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为什么要留下我呢?”她仰着脸,眉眼覆上柔和的暖光。“是因为我的工作能力,还是因为你的内疚?”   他微微皱起眉头。   “你需要的应该是一个做事利落、进退得当的助理,而你很清楚我和这个标准相差有多远。你不断降低标准来容忍我,是因为那时我还有利用价值。现在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又何必花心思挽留对一个失去作用的无能职员?”   “如果不想看见我,我很快会离开这儿。”   韩单一怔,碰上他的视线。那双俊朗的眉眼染上一缕淡淡的感伤,一如那个他环着她说抱歉的夜晚。   “我离开KL更多是因为不想再过这种混吃等死的生活。趁自己还年轻的时候,我想换一种生活方式。或许有一天我会为这个选择付出许多代价,但是我想,我不会后悔。”   她的眼里,有着从来没有过的坚定。站直着身躯,微扬着脸。   这样的姿态,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雏鸟。她终于要飞走了。不再愿意出现在他面前,不再与他产生任何联系,不再回头。   缓缓松开的手垂在身侧,柔和的逆光模糊了他的表情。   “项链,还给你。”   她再次递来,而他默然接过,视线停在她脸上。   “再见。”她露出一个微笑,与他礼貌做别。   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男人缓缓走进里间,坐在椅子上,燃起一支烟。   那一刻的笑容,像是温柔流淌的河川,缓缓亮起的烛火,婉然缠绵的夜曲,像他曾见过的,那些生命里美好却无法拥有的事物。有很多话没有说,却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我想告诉你,我不知道你与秦颂的那段过去。   我不知道会让你受到这样大的伤害。   给你的项链是沈氏子孙的信物,用来送给他们心仪的姑娘。起初我只想利用你,所以说是寄放。但等我想把它交给你的时候,却再没了勇气。   我也有这样无奈和软弱的时候,我也有内疚和悲伤的时候,我从没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只为你。   如果我们只是平凡世界里平凡的彼此,然后在平凡的相遇,该有多好。   烟雾在空间里弥漫开来,他靠在椅背上缓缓阖上眼睛。身后,是高楼广厦车水马龙的喧哗世界。   我想留住你。   因为我开始无法自控的凝视你,因为我开始不由自主的想念你,因为我好像爱上你了。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禽兽墨:咳,感谢众位的一路支持和围观,本文写到这里已有15万字。因为与出版方面签订了合同,所以网络部分只能暂时更新到这里。作为一个没有存稿的懒惰作者,接下来的整个2月会努力奋斗写完剩下部分。本文已与魅丽文化签订出版协议,出版后会继续更新。再次感谢所有写下留言和提出意见的读者们。我爱你们。   墨青城顿首。 第四十七章   47、2B青年欢乐多。   走出公司门外,韩单忍不住仰头回望,视线停留在第七层的某一处。   深蓝色的玻璃屏蔽了里面的一切,什么也看不见。心里有些乱,泛出许多细枝末节的感伤。正在她用还没完全消失少女情怀悲秋伤春时,身后传来“要是没看够,我让人拿只凳子来让你坐着看”的声音。   她一回头,看见洛霄和纪云翊靠在车边。   “你们怎么在这儿?”   “路过。”纪云翊白她一眼。   “是么?不是有人把我从被窝里拉起来然后把车开到这儿……”洛霄话还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还十分心狠手辣的卡住了脖子。   在这鸳鸳相抱的基情时刻,一旁的鸯轻咳一声:“大庭广众,注意形象。”   “你可以滚了。”变态男松开妖孽男,抖了抖衣领。   “真无情呐。”洛霄一双桃花眼笑的波光潋滟,将手里的车钥匙丢给韩单,说:“别让他碰方向盘,他的驾照被吊销了。”   “……”毫无准备被钥匙砸到的某人无语凝噎。   “我先走了。bye。”洛霄摇摇手指,转身上了一辆黑色奔驰。   “还不上车?”见她还愣着,纪云翊皱眉道,“他下午有事,你开车。”   “喂,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做你的司机了?”韩单白他一眼,“你不是有一帮子黑小强么,随便叫一只来开车都可以吧。”   “我不喜欢他们。”   “切,那你喜欢我么?”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是覆水难收,一时间窘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站在车旁的纪云翊垂眸一笑,拾级而上停在与她两阶之隔的地方,扬起下巴,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看她。这种目光让人没来由的心慌起来,韩单只觉颊上温度骤增。   “那个……我的意思是……”她干巴巴的企图解释。   这时巴不得纪云翊把话题转开去,好解了这尴尬,不料对方只是神情诡异的看着自己,一副“接着说,我看你要怎么把这话圆过去”的意思。相持不过短短几秒,她已然喉咙发干脸色微红。   只听那人低笑一声说:“让我想想。”   想你个鬼啊……她无语凝噎了。“我先回去了。”韩单将手里的车钥匙丢在他胸口落荒而逃。   “没听到答案就要逃跑么?”身后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笑。   “我那是口误。”她脸红脖子粗,只顾往前走。   “我不能开车,你要把我丢在这儿么?”   “谁管你!”   韩单穿过马路,一口气走过两个路口,偷偷回头瞥了一眼才发现那人居然没有跟来。   她轻嗤一声,走出几步,再回头。依旧没有。   于是,她抓狂了。   这变态男人真是……麻烦到让人想用板砖干掉啊啊啊!凭什么老娘要给他当司机啊?凭什么老娘要迁就他啊?凭什么好好一个惬意的用来整理思绪的下午要毁在他手上啊?   她将脑袋挠成一朵波斯菊,终于转了身,气鼓鼓的往回走。   出现在视线里的纪云翊正坐在那十来级台阶的顶端,把修长的腿搭在台阶上,十分闲适的和身边站着的几个姑娘聊天。定睛一看,其中站的笔挺的,正是前上司周维安。她身边是姚琳,还有几个行政部的同事,看样子是一起用餐刚回来。   “单姐!”眼尖的姚琳已经发现了她,挥手幅度大的让人招架不住。   “嗨。”她懊悔不已,挤出一个笑上前。   看见她,周维安原本满面春风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又笑道:“韩单,你的伤好了?”   “嗯,谢谢关心。”她一面说着,一面朝赖在地上的纪云翊狠狠翻一个白眼。   “单姐,你回来了我就算解脱了。”姚琳像只小狗似的抓着她蹭。   “呃,恐怕你要失望了,我刚正式辞职了。”她饱含歉意的摸摸她的脑袋。   这消息太突然,连一向冷静的周维安都被惊讶了。   “怎么会?”姚琳瞪着大眼睛泫然欲泣,“这么突然?”   “回头再和你细说吧。”她想尽早抽身,伸腿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脚,咬牙道:“你还不起来么?”   这一幕让人大跌眼镜。   类似周维安这样的职场女精英们,工作能力虽有参差,但都练就了一身辨别男人的本领。手表、车的价格反映着他的经济实力,衣服的颜色式样和搭配反映着他的品味,脸上的表情和说话方式反映着他的地位、性格。   眼前的这个男人,除了坐着的地方让人有些费解之外,无一不是极品。外套上不显眼的高端品牌标志,随意放在身边的限量版奢侈品手机,还有那双鞋,曾出现在杂志内页上意大利定制品的显赫位置。   这厮必然是一只金龟。所以她才上前与他搭话,问他找谁有什么事。不料他仰脸冲她一笑,反问:“没事不可以坐这里么?”那清俊容颜如三月春光,让人迷了眼。金龟居然与韩单这种柴火妞认识。这一点让周维安心里十分不平衡。   “等了好久,腿都麻了。”纪云翊勾唇一笑,并不起身。   韩单恨不得自戳双眼。   那卖萌里透着腹黑的眼神到底是神马意思?刚还跟一帮女人们聊得风生水起的,这会儿腿麻了?你早不麻晚不麻一见我就麻了?那意思是要老娘来扶你?做你的春秋大梦!   看见她眼睛里直冒火星,他不紧不慢的说一句:“刚才的答案我想好了,要现在告诉你么?”   韩单只觉天上倒了一桶雪碧下来,从里到外透心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去扶住他的胳膊,热泪盈眶:“当心,别摔着。”   周维安十分鄙视的瞥她一眼,心里的嫉恨找不到出口,于是幽幽说道:“韩单,你是为了孩子才辞职的么?”   韩单一愣。纪云翊站定,视线看向说话的女人。   见他眉宇间有不解,周维安故作失言的掩口:“原来……不好意思,我以为你知道韩单是未婚妈妈的事。”   韩单啼笑皆非正要说话,却听有人快她一拍。   “我当然知道,那孩子该叫我爸爸。”   她猛地侧脸。   纪云翊脸上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一手插在袋里,一手将她揽在身边,“走吧,孩子妈,约会去。”   周维安的脸色,活像吞了一只苍蝇。   红灯。韩单猛地一踩刹车,车在人行道前停了下来。   坐在副驾驶上的纪云翊皱眉:“开车技术怎么这么差。”   韩单白他一眼,想起刚才在公司门前的那一幕,耳根又热起来,反击道:“你评定技术好坏是以有没有被吊销驾照为标准的么?”   “你觉得吊销驾照这种事真会发生在我身上?”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你该不会是为了偷懒才让我给你做司机的吧?洛霄这个骗子!”   “我的确不能开车。”   “为什么?”   “不安全。”   “的确,你的命比较金贵。”她鄙视的扫他一眼。   “的确。如果我挂了,纪氏集团的股价必然会大跌,会有不少人哭。”   “切,他们又不是真心为你哭……”   “那你呢?”他紧接着问。   韩单怔住,不知如何回答。   “你会哭么,为我?”他问了第二遍。   她憋了半天,咬牙道:“……你脑子里长虫了么?这么触霉头的问题问个不停,还让不让人好好开车了?”   身边的男人表情松懈下来,轻笑一声:“我又没对你动手动脚,怎么就不能好好开车了?还是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才这么心神不宁?”   “我懒得理你……”   两人一路斗嘴,好容易达到目的地,韩单将车停在一幢造型不规则的银灰色建筑前。男人下车绕到她这一边,将门打开。   “不是做司机么?我已经按要求送你到这儿了,还要干嘛?”她一抬头看见那人警告意味明显的眼神,气势骤减,“……呃,不然一会儿我来接你?”   “是想我抱你下来,还是你自己走下来?”他凤眸微敛,居高临下。   韩单被这句话吓住,眼见那人伸手过来,兔子似的蹦下车。   “陪我进去逛逛。”男人扫她一眼,悠悠的走进大门。   她恨不得将他戳出几个窟窿来,一面在心里画圈诅咒他,一面无奈的小步跟上。   某人将两张白色的邀请函递给了前台,带着她进了门。   在这座H城最大的艺术展览馆里,正在举办的是某位抽象派新锐画家的作品展。韩单对着门口那一长串字母辨认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能完整的念出一个准确的发音来。   一进展厅,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三米高的巨型油画,色彩浓烈颜色跳跃,她定睛凝神看了半天,幽幽的叹口气。   “觉得怎么样?”纪云翊见她好似颇有感悟,问。   她苦思片刻:“触目惊心。”   “我以为这个词是用来形容惨案现场的。”   “这张画就像是被来要债的泼了红油漆的生锈的铁门,难道还不算惨么?”她反问。   这展览大约只邀请贵宾,人数不多很是安静。韩单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仍旧很突出。跑来看这种画的大都是高雅的文艺青年,纷纷用目光向这位毫无“文艺细菌”的普通青年表示嫌弃。尤其是站在不远处的长发青年,狠狠的瞪她一眼。   两人走到另一幅面前,纪云翊问:“看出什么意境了么?”   韩单盯着那白圈中间的黄圈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咸鸭蛋。”   他憋着笑继续看画,肩膀一颤一颤的。   “这位小姐的想象力真丰富。”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两人背后飘过来,吓了她一跳。   说话的正是那个长发青年。他很瘦,皮肤在那身黑色的西装衬托下显得有些苍白,黑框眼镜下目光凌厉,面目清俊,但带着些傲气。比起纪云翊的霸道,他的高傲则显得更加阴柔。   “谢谢。”韩单不知该怎么回应,索性道谢。   “不知道从这位小姐的角度看来,作者画这幅画的意义是什么呢?”   “可能是……饿了?”她猜测。   青年脸色又黑了几分,他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即将爆发的情绪,咬牙切齿道:“这张画包含了画家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中心的小圆代表着被子宫包裹的幼小生命,在孕育中长成……”   “一个咸鸭蛋。”站在韩单身旁的纪云翊悠悠转身,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看见他,长发青年一僵,舌头打了结:“你,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人给我送邀请函的么?”   “你以前从来都不来看的。”青年一脸委屈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忽然发现新大陆似眼睛一亮,“难道……你就是韩单?”   “诶?!”她惊讶自己居然这么有名?   “你好,我是叶乔。”他伸出右手,眯眼一笑,“欢迎来看我的画展。”   韩单一头黑线,冒汗道:“看画家介绍的名字,我以为是个外国人。”   “我是西班牙籍,你也可以叫我弗朗西斯科。”   “幸会,幸会。”两人握手,韩单脸上一红。刚说到咸鸭蛋就蹦出个咸蛋超人来,难免让人尴尬。好在对方似乎毫不在意,与他们有说有笑。   叶乔有着西班牙人热情奔放的性格,说到开心处将胳膊搭在她肩头:“带你去看看我最得意的作品。”   纪云翊冷着脸将他的爪子拍了下来:“一边接你的客去。”   大约是此人蛮横惯了淫威浩荡,叶画家敢怒不敢言,只得哀怨的道一句:“你们随意转转”便飘走了。   场面重新安静下来。   韩单看了看身边明显兴趣缺缺却又异常执着的一幅一幅画看过去的男人,想到自己的大好青春就这样被浪费了,不由痛心疾首。这些画实在不属于她能欣赏的范畴,于是左顾右盼的,倒让她发现了有趣的事儿。   不远处有几个看画姑娘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朝自己这边飘过来。   韩单不由心里暗笑。感情这地方不只有自己看得不是画。她看的是寂寞,这些姑娘们看的是帅哥。她轻咳一声,低声道:“你艳福不浅。左边一个,右后一个,都偷偷瞧着你呢。”   “看来书上说的对,美术馆的确是容易摩擦出感情火花的地方。”男人淡笑。   她正要问是什么书,只见那人绕到自己身后,将她拢在怀里。她头皮发麻,想要挪步却被用力抱住动弹不得。他的呼吸落在耳边,激起一阵微小的颤栗:“不喜欢我让人看的话,这样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禽兽墨:咳,鉴于拖沓的禽兽墨现在才交稿……亲,鞋子就不要往上扔了啊……喂喂,不要打脸啊……   新闻:一只叫禽兽墨的火星生物刚才在群众的围攻下口吐白沫,貌似已经阵亡。   禽兽墨:(最后一口气)猥琐星,给我力量吧!   一道天雷,原地满血复活。   ……   群众:谁陪你玩这种无聊游戏啊喂!!!   禽兽墨:极其缓慢的更新中……情节已经逐渐明朗……那么,再会……(遁逃) 第四十八章   作者有话要说:咳,这一章是拿来缓冲的。   因为我交稿比较迟,所以出版也会比较迟。排版啊,画封面啊,考虑赠品啊,等等,我家兔子编辑也很勤力……预计出版要到年底了。(我为什么会觉得良心不安啊,我根本就没有节操这种东西啊)   这也是出版前发的最后一章了。谢谢各位亲捧场。   于是,接下来我便转战《琉璃》了。有空来拍砖哟~   她像只烤鸡似的憋红了脸,抬脚便往后踹。纪云翊被踢得闷哼一声,恼道:“你是驴吗?”   “你再不放开我就踹死你。”   他悻悻地松手。   见那两位姑娘果然转移视线去看别的画了,韩单腹诽,你们要知道这人性格有多恶劣,还会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光瞅他才怪……   “是什么书?”她还是好奇。   “你沙发上那本。”   “……”韩单窘了。那本《恋爱的365种方法》是阿洁买来送她的……那个叫墨青城的作者根本就是个渣,什么电梯、茶馆、更衣室的乱写一气,能邂逅个鬼的爱情。她忽然一个激灵,瞪圆了眼:“为什么你会看这种书?”   “你能看的,我为什么不能?”   “我才不看。”她大放厥词,“我这把年纪了什么男人没见过,还用看那个?”   “相了那么多次亲,没有一次成的,你也算是朵奇葩。”某人眼里都是怜悯。   “要你管!”她被说到痛处,恼羞成怒,“你就在你的美术馆里邂逅爱情吧,姐不奉陪了。”说罢转身就走,结果却被人揪住衣领拉了回去。   纪云翊扫她一眼说:“我正在学怎么和女人约会。”   韩单讶然:“我没听错吧?你是不是恋爱了?”直到看见他耳根泛起的一抹可疑的红色,她才不禁失笑,“是在追还是已经得手了?”   “你不需要知道。”他冷着一张脸。   “切,我才懒得知道。”她挑眉,“所以,你现在是来踩点的?”   他淡淡地回看她:“不愿意帮我吗?”   韩单的表情僵了一瞬,笑道:“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掏出信用卡随手招招,就有姑娘前赴后继而来的男人,不需要我出谋划策。”   他的目光如月色,薄薄一层,清冷却又带着些柔软:“租你半天。”   “租金一千,恕不还价。”她冲他摊开手掌。   “好。从现在到晚上十二点前,你归我了。”他把卡丢给她。   “纪老板真爽快。”她笑成一朵喇叭花,“走吧,我带你去普通人约会该去的地方。”   街角有名的茶餐厅,外带各种煎炸小食。   韩单边吃边问:“好吃吗?”   纪云翊用纸巾抹嘴巴:“太烫。”   韩单噎住:“那是你吃得太快了!”   室内装潢成一个蘑菇城堡的奶茶铺,满是诱人的香甜气息。   韩单陶醉中:“味道怎么样?”   纪云翊喝一口,皱眉,塞回她手上:“太甜。”   韩单窘:“这是要干吗?”   纪云翊将她的那一杯拿来吸了一口:“这杯还可以。”   韩单暴躁:“那是我的!”   纪云翊:“你可以喝我的。”   韩单奓毛:“你那杯是榴莲味的,臭死了!普通人有人会买这种口味的奶茶吗?”   街角的陶艺馆里放满了瓶瓶罐罐,美女师傅热心指导,两人花了半个小时各做出小挂坠一只。   其间……   韩单一脸认真:“兔子是这样做的,没错吧?”   美女老师冷脸:“我刚教过了,为什么不认真听?”   ……   美女老师微笑:“帅哥,你的老虎做得好逼真啊。”   纪云翊冷脸:“是猫。”   美女老师再微笑:“你很有天分啊,需要办张年卡不?我可以给你打三折哟。”   纪云翊皱眉:“免了。”   美女老师哀怨:“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嘛。”   韩单掀桌:“老娘不做了!”   ……   只有寥寥几名观众的偌大电影放映室。   “下午场票价打折人又少,很划算。”吃着爆米花的韩单,整个人窝在沙发椅里。   “所以你就带我来看一场没头没尾的电影吗?”   她自动忽视掉其中的怨气:“不是时间不够吗,下次你带她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完整版了呗。”   意料之外的沉默。   韩单抬眼看去,纪云翊的侧脸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眼眸像一泓深潭,在苍白的雾气掩映下深沉如许。   大屏幕上放着一对恋人的离别,枪炮轰鸣中,那一吻的缠绵,在小提琴婉转的轻吟中更显哀伤刻骨。女主角静静地坐在废墟里,怀里抱着死去的爱人。   “下辈子不想再遇见你了。”   “因为心太疼了。”   那颗眼泪掉落下来的时候,纪云翊倏然离场。   南麓街的这家咖啡馆纪云翊从没来过。它店面不大,深绿色的木门有些剥落的痕迹,门口种了两排花草。若不是门牌上有“南离coffee”的标识,他还真以为这只是个老旧的花店。   店里面别有洞天。地中海风格的碎瓷拼凑出墙面上斑驳却不凌乱的纹路,还有巴洛克式装饰柱、欧式壁灯、角落里的老式唱机。落地窗用精巧的浅紫色窗帘纱幕遮挡,有一种被深藏起来的低调奢华。随处可见各类植物,有开花的、含苞的、闭叶的,繁盛一时。   下午的时光,坐在靠窗的一角,嗅着空气中黑咖啡厚而浓的袭人香气,听着耳畔舒缓流畅的法语歌,倒真是惬意。   “不错吧?”她问,眼睛亮亮的,像是某种邀宠的小动物。   “你喜欢这儿?”   “嗯,这儿人少安静,风格又很别致,是个喝下午茶的好地方。”她有几分得意。   男人弯着嘴角,低头抿一口盛放在湖蓝色瓷杯里的摩卡,半张脸融在阳光里,金色的光落在他微垂的眉梢和睫毛上,仿佛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门上的风铃发出一串空灵的音符,有人进来了。   韩单一抬眼,呆住。   来的竟然是久违了的杜松。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躲,于是随手拿起一本杂志遮在面前,假模假式地翻。视线从侧边偷偷望过去,却发现跟在他身后的却不是他的新婚妻子,而是一个穿着酒红色裙子的女人。   “啊,这地方好有味道。”红裙女很是惊喜地拽着杜松的胳膊扭了扭,“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的咖啡店?”   “傻瓜,我还不了解你吗?”他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还是老样子,卡布奇诺?”   “今天不想喝那个,我要拿铁。”   “好。你再抓着我摇,我就要晕了。”   女人将他的胳膊丢掉,佯怒道:“怎么,嫌我黏着你了?是谁说要赔礼道歉才拉着我出来的?”   “上午的谈判很重要,结果你准备的资料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要是我不冲你发火,张副总估计就要直接炒了你……”   “我不听,反正你冲人家凶了。”她扁着嘴,委屈无限。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乖,别闹脾气了。”   杜松眉眼依旧温柔,而这温柔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让韩单仿佛吞了苍蝇一般,顿觉铺天盖地的恶心袭来。   “要坐哪儿,靠窗?”   “窗边有人了。”红裙女人小声嘀咕,嘟了嘟嘴巴。   见两人走近,韩单只觉脑子一热血气上涌,“啪”的放下杂志起身:“我们走吧。”   这个动静惹来两人的注意,杜松表情僵了几秒,略带不自然地打招呼道:“韩单,真巧。”   “是啊,真巧,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学长。”她虽然笑着,眼神却很冷地对上红裙女人问,“这位是?”   “我是杜总的助理,章慧丽。”大约是女人的直觉让她感受到了韩单的不善,她微微仰起下巴,看起来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这名字好听,既聪慧又美丽。”说罢她勾唇,“美丽有目共睹,聪慧倒名不副实了。”   大约没想到从来都像温开水一样的韩单会忽然变得言语带刺,杜松竟不知如何应对。而那女人早已脸色煞白,提高声音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不过看见有人把大好年华糟蹋在有妇之夫身上,有些惋惜而已。”   “真有趣,别人的事情你管得这么起劲、这么义愤填膺,到底是为了所谓的公德心,还是在心里暗恋着谁未遂,拿我撒气呢?”章慧丽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即将这球踢了回去。   本是无心一脚,却意外正中球门。   韩单被噎住,脸涨得通红。   “只有屎壳郎才会把粪球当成宝贝,以为这世界上谁都有兴趣尝一尝。”只听一个冷到掉冰碴的声音响起。   章慧丽大怒:“你算什么东西?”   一直背向他们坐着的男人起身,转向这边。杜松慌了神,强自镇定,狠拽了一□边的女人斥道:“你怎么说话的?这是纪元集团的二少。”   章慧丽再骄纵,听见纪氏的名头也懂得分轻重,当即将脸上的怒容换了笑,一副贤淑女子的模样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一声‘对不起’就完了?”他抱臂坐在沙发扶手上。   “纪少,我的助理不懂事……”杜松说到一半便被打断。   “不懂事的动物不要放出来到处跑,咬伤人了恐怕你赔不起。”纪云翊那张嘴比韩单厉害万倍,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章慧丽的脸色白里透青。   “都是我的错。”杜松哑巴吃黄连,十分歉疚地对韩单说,“韩单,很抱歉,刚才……”   “没关系。”她截断他的话,心里泛上一阵阵苍凉。   曾因为不敢言说而默然爱慕过那么久的男人,曾在婚礼时让她情难自控痛哭失声的男人,此刻却为了一个这样不堪的局面在她面前低头道歉,这该是怎样的物是人非?   变了的究竟是那人,还是从一开始自己就让自己沉迷在想象中的那些温柔和美好中?迷恋着的,是幻象、是虚构,是自己臆想出的与众不同、卓尔不群、温柔细致、值得去爱的男人。   此刻,一切幻灭。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滥情、撒谎、纵欲、对婚姻不负责任的杜松,与她厌恶过的那些男人并没有任何不同。   “是我多事了。我先走了。”她留下一个萧索的笑,推门而出。,   杜松的眸光暗了下去,心中有些颓丧。他与老婆白静几乎毫无感情,人前功夫做得足,人后彬彬有礼而不像夫妻。两人的结合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促成两家在这个工程上的合作。章慧丽则是他用来填补伴侣位置的女伴之一,她虽有时发发小姐脾气,但不会要挟他离婚或是给他找麻烦,这些小情趣倒也让他乐在其中。两人又常在一处,可以排遣寂寞。倘若撞上的是其他人,凭自己的面子也是可以解决掉的,但是偏偏撞上了他。   杜松看了一眼纪云翊,心里七上八下的。   “听说你即将在白鹭的南区开发项目里担任执行总监?”只见男人狗起嘴角,语调懒懒的,“你猜白朗要是知道你对她女儿不忠,会不会改变心意?”   杜松浑身一震,变了脸色。最近自己的几桩生意都做得不顺,已然有人在背地里说他无能,岳丈白朗又是个有名的老古板,倘若这事让他知道了,必然落井下石闹得不可开交。   “我这个人呢,不太喜欢打小报告。”纪云翊拍拍他的肩,笑得春风化雨,“所以,在我把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之前,还是你自己坦白的好。”   杜松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眼前一黑。   “纪少!”章慧丽的声音有些刺耳,“你何必对我一个小女子赶尽杀绝?况且我们之间才是真爱,棒打鸳鸯难道是绅士所为吗?”   “绅士,只是相对于淑女来说的。”他眼里浮出一丝讥讽,“是不是真爱,要看你配对的鸳鸯大难临头飞得快不快。”   沿着南麓街一直走便是万象路。这里的房屋错落相连,都是颜色明快的欧式建筑,一层被改作贩卖各类琳琅小物的商店,阳台上则种着花,一片一片的,姹紫嫣红,首尾相接,煞是好看。   两人缓步走在五彩碎石铺就的游步道上,却都沉默着。   韩单轻咳一声,说:“谢谢。”   “谢什么?”纪云翊问。   “你刚才帮我解围。”   “用什么谢?”他又问。   韩单警惕地捂着皮包:“你不会要把那一千块收回去吧?”   “财迷。”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明朗起来,褪去平日里的高傲和冷漠,仿佛初生的暖阳,让人眯起眼仰视。   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的:俊朗,温柔,带着小小的无奈和纵容。   心脏漏了一拍,她怔在原地忘了要说什么。   “怎么了?”   “没事。”她迅速低头,连脚步都快了起来。   “当心。”看见有滑旱冰的少年擦身而过,他用力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热度从高大的躯体传递而来,还有他衬衫上淡淡的皂类气息。还未日落,低飞的鸽子掠过天空,留下一串翅膀扑打的声音。不远处的音乐喷泉冲天而起,风扬起水雾,形成细碎而温柔的小水滴。金黄色的光模糊了两人的轮廓,成了一幅旖旎的剪影。   仿佛陷入一场迷梦。   如同被猫儿的尾巴拂过,心轻缓地颤抖,然后失重般落下,找不到节拍。许多话拥堵在喉咙里,却没有一句能说出口。   明明该一直讨厌他,却安然被拥在这样的怀抱中不想挣脱。她合上眼睛,金色的光附着在眼皮边缘,变成两道莹红的线。   孤单太久,久到已经想象不出有人陪伴的日子,久到让她在温暖的怀抱里会冒出这样跳脱逻辑的想法——就这样沉醉下去,也好。   然而……   她的手包里装着他的信用卡。   一千块的约会。   只是假装,只是替身。   “谢谢。”她轻轻地推开他,“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幼儿园接小衡了。”   韩单转身向来路走去,错过了喷泉的再次喷发,错过了街头艺人的卖力表演,错过了在小广场上纷纷降落的鸽子。   还错过了,身后的男人在慢慢松开因为极力克制而捏紧的拳时,脸上忧伤而无奈的表情。   有时,我们总是太自信,以为眼之所见,便是全部。 第四十九章   那天晚饭忽然多出不少人来,让韩单一阵手忙脚乱。除了定点食客小衡和纪云翊,偶尔蹭饭族洛霄,还来了下午初见的画家叶乔,以及十分眼熟的新客人一枚。   “你忘了吗,我们见过面的。”左耳上一片银芒的栗色短发男子站在门外微笑,露出两颗虎牙。   “啊……你是那天晚上开车冲上人行道的……”她总算想起来了。   “我叫卫南。”他将一捧花递在她手上,“是来蹭饭的。”   “……请进。”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韩单看一眼狭小客厅里或站或坐的四大一小,只得举着锅铲埋头苦干。   唐伯虎这会儿正一脸忧郁地趴在厨房窗台上看着她做饭,完全没有了平日耀武扬威的嚣张气焰。不知道为什么,唐伯虎比害怕小衡还要怕纪云翊,凡是他出现,喵星人就主动避让到比较远的地方去了。韩单分析大约那只男人是妖怪级的,对唐伯虎这种小兽充满了威慑力。   这下一口气出现四只妖怪……她把盛了牛奶的盘子放在喵星人面前以表安慰。   拿人钱,忠人事。   韩单在厨房里舞刀弄铲,忙得上蹿下跳。小衡则抱着洛霄送他的任天堂游戏机玩的不亦乐乎,而四只气场强大的妖怪或站或坐肆意闲聊。   叶乔(眼睛一亮):“对了,上次说这小区里有人和你动手,后来呢?”   纪云翊(不耐烦):“问卫南。”   卫南(看一眼小衡):“有孩子在呢,你确定要听经过?“   叶乔:“算了……说结果吧,挑起事端的那对男女怎么处理的?”   卫南(想了想):“哦,碰巧那男的是阿城手下的小弟,正好凑这个机会整顿了一下帮务。结局嘛,故事书里怎么说来着,幸福的生活在别处了。”   叶乔(惊讶):“这是反语还是……”   卫南(勾唇,眼里划过一丝冷光):当然是实话,像我这样的一等良民,怎么可能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洛霄(笑):“有时候,活着才可怜。”   厨房里,洗好的土豆滚在地上了。   卫南:“你车上那张猪的素描是什么时候画的?”   叶乔(皱眉):“哦,上次有个女人托人送了不少钱,让我给她画张裸像来着。”   洛霄(挑眉):“难得有人投怀送抱,你居然对人家这么刻薄。”   叶乔(翻白):“我没把她画成米其林轮胎宝宝就算好了。”   厨房里,锅里的水加多了。   小衡(沮丧):“5555又没打中。”   纪云翊(抬头看他一眼):“让那个一耳朵洞的家伙给你做示范。”   卫南借过模型枪对着电视屏幕连开N枪,N只野鸭落地。   小衡(崇拜):“好厉害!”   卫南(得意):“这个小意思,下次叔叔带你去玩真枪!”   厨房里,某人一不小心压碎了好几只鸡蛋。   卫南(左看右看):“这屋子真小,某人居然住得惯?”   洛霄(笑):“某人住在对面,除了洗手间只放了一张床,还让人把原先的厨房改成衣柜了。”   叶乔、卫南(大惊,异口同声):“他不住这间吗?”   纪云翊抬头看她一眼,清清淡淡地冒出一句:“暂时不。”   厨房里,某人往锅里放盐的手,抖了。   韩单将番茄蛋汤分成六份,正好一人一碗。正欲坐下,却发现只有纪云翊身边留了空位。小衡拉她坐下,几人倒是也很随意,边吃边聊。   纪云翊喝了口汤,眉头拧了起来。   韩单憋着笑,刚才往他那碗里放了不少盐,看见他齁住,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怎么了?”洛霄见他忽然噤声,问。   “没事。”他看她一眼,勾唇一笑:“小衡喜欢番茄汤?”   “嗯。”这孩子不挑食,尤其喜欢喝汤,所以韩单每天都做。   “叔叔这碗给你。”说罢便推了过去。   韩单大急,忙把自己这碗也推过去:“小衡乖,我这碗给你,还给叔叔。”   桌上另几只妖孽都饶有兴趣地抬眼看着他们。洛霄眯着桃花眼附在白胖小子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只见小衡很大气的将纪云翊那碗移到韩单面前:“洛叔叔说送出去的礼物不能收回来,那我把纪叔叔这碗送给单单阿姨好了。”   纪云翊的声音带着笑意飘过来:“多喝点,你瘦了。”   韩单望着那碗加料的汤欲哭无泪。   好容易吃完饭,她正在收拾碗筷,门铃响了。   纪云翊将门打开,只见门口站着个女孩,对方看见他,很是意外的瞪圆了眼,问:“你是谁?”   他面无表情地问:“你找谁?”   “这是我姐家,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来人正是韩双,问完忽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你是我姐上回相亲的张先生吧?”   见男人皱了眉,她再接再厉道:“难道是上一个,唐教授?呃,还是不对,那么,林科长?”对方脸色越来越冷,韩双吐了吐舌头,放弃猜谜,一猫腰侧身从他身旁钻进了房里喊:“姐,你有了男人都不告诉——”   “我”字还没出口被眼前的景色惊得吞了下去。   只见沙发上,两男随意坐着,一个用桃花眼无限风情地望着她,一个啃着苹果淡淡的扫她一眼。电视前的地毯上,还有一个男人与小衡并排坐着,目不斜视的专心打游戏。加上开门的那位,小小一间屋子里居然装了四只风格迥异品相上佳的男人……自己那个没异性缘的姐姐现在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了,韩双几乎要喜极而泣。   “你怎么来了?”穿着嫩黄色小鸭围裙,一手洗洁精泡泡的韩单从厨房探头出来。   “姐。”韩双笑意盈盈地扑过去,揽着她的脖子,眼神凶狠,压低声音:“你有男人了居然不告诉你亲妹妹!哪个是你的目标,难道你四个通吃?”   就这么小一个空间,声音再低也不见得有多大隐晦效果。她抬头瞥见那四个男人看向这边的眼神,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这丫头埋了。“目标个鬼!是邻居。”   “邻居?”韩双努力回想了一下,说,“你们的邻居不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吗?”   “换成给你开门那位了,其余是他的朋友。”   “所以,你请邻居的朋友吃饭顺带勾搭邻居?”韩双无时无刻不深入挖掘真相。   “去死……”   “那就是请邻居吃饭顺带勾搭他朋友?”   “你姐我不需要勾搭男人!”   “姐,你再嫁不出去妈就愁死了。”   “不用你提醒!”   “你真没看上的?要下手的话我会义不容辞的伸出援助之手的。”   “你可以滚蛋了。”韩单血压快爆了。   “我来有正事呢。”韩双说着,从包里摸出一张纸条来,“老佛爷让我给你的,说让你明天晚上去相亲。她还让我把小衡接回去,说让你好好准备,淑女一点,再出乱子了她就打断你的腿。”   “我不去。”韩单看了看纸条上写着的时间地点人物,悲从中来。   “你自个跟她说去,我只不过是个送信的。”她耸耸肩,从冰箱里摸出一桶冰淇淋来,低着头边吃边说,“哦对了,妈感冒好了,今天早上精神百倍的练剑呢,你这次要搞砸了保不齐她真动手。”   “好又又,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她哀嚎。   “又想让我做替身?”韩双白她一眼,“老佛爷说了,再搅和就停了我的生活费。”   “姐给你!”她拍着胸脯。   “算了吧。”韩双想了想,忽然笑眼眯眯道,“你要真不想去见,我倒是有个主意。”   “真的?”她大喜过望,“又又,你果然是我的福将。”   韩双朝着客厅放大了嗓门喊:“喂!你们谁对我姐有兴趣,明天跟她回家见家长!”   一道天雷,打得韩单七窍生烟,举起菜刀威胁道:“你再敢喊一个字我当场就解决了你!”   生命诚可贵,韩双吐吐舌头。   “速度从我面前消失!”下了逐客令。   “小衡,我们走吧。”某人乖顺很多,去拉小衡。   “我想住在单单阿姨这儿。”白胖小子恋恋不舍地看着游戏机。   “我把游戏机给你搬过去。乖。”收拾完配件,韩双苦着脸叫唤,“怎么有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拿……”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不如我顺路送你们回去。”洛霄起身,笑意盈盈。   “呃,那麻烦你了。”韩单连忙道谢。   走到门口,小衡似有不舍地抓着纪云翊的裤腿,摇了摇。   “怎么了?”   “纪叔叔有女朋友吗?”他仰着脸问。   “没有。”   “单单阿姨也没有男朋友。”   “所以呢?”他脸上有一抹淡笑。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白胖小子问得认真。   “我们为什么要结婚?”男人顺着小衡的话往下问。   “妈妈说结婚之后会有小弟弟,我想要个小弟弟陪我玩。”   “韩双,快点抱着这熊孩子走!”韩单黑着脸把人往门外推。   纪云翊含笑瞥了眼面红耳赤的韩单,对况衡说:“其实不结婚也可以有小弟弟的。”   韩双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洛霄、卫南和叶乔不约而同转过身去,肩膀抖抖的。韩单将白胖小子拎起来塞在韩双怀里,利落的关上门,咬牙切齿道:“纪,云,翊!”   “把我的名字念的这么有感情。”男人环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小衡才几岁,你就这么荼毒他,万一他以后三观不正,像你一样四处勾引女人……”她碎碎念,一抬头却发现那人的脸近在咫尺,吓了一跳。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引女人了?”纪云翊一手撑在门上,微俯□,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让人面红心跳的低沉。   韩单双颊泛红,想要低头从他身侧钻出去,对方却快她一步挺身上前,将另一只胳膊也搭在搭在门上,断了她的去路。   她贴着门板站的笔直,心里像装了只兔子,着实没法淡定,僵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   他轻笑一声,把脸贴在她颈边,柔声道:“说过,就要负责。”   这六个字像是一句咒语,混在男人的气息里绕在耳后。韩单仿若触电般激起一层层微小的震颤,从头到脚通过全身。她将脑袋偏向另一侧,手抵在他胸前,警告道:“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他轻嗤一声:“你想怎样?”   她一咬牙便要抬起膝盖,面前的男人却径直压□来,抓住她双手的同时用膝盖将她的腿顶住。勾着唇,语带挑衅的问:“就这样?”   不知不觉竟到了如此暧昧的距离,韩单心跳如擂鼓,膝盖发酸,料想挣扎也只会是白费力气,索性咬牙抬起下巴,语中带笑:“纪少这是要勾引我?”   越是慌乱的时候越要沉着,在韩单以往的经验里,对付这个傲娇自恋男只能用这种厚脸皮的作法,让他觉得无趣才会罢手。   但今天,却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这个倨傲的男人目光没有半分游移,只安静的看着她。专注的,温柔的,仿佛静谧海上悬着的月。   四目相对。眼睛像是着了魔,视线再逃不脱,那双琥珀色的瞳像茧,将她的倒影包裹在里面。   失了魂,夺了魄,挣不开,剪不断。一层又一层,模糊了轮廓,一下又一下,乱了心跳。   唇,即将相互碰触的一刻,他听见她略带颤抖的声音。   “纪云翊……”   她迷惘的表情和惶然的语气让男人停顿了下来,而下一刻,他垂眸,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了下去。辗转流连在柔软的唇上,将她猝不及防的惊喘堵在口中。   该拒绝吧。   该推开吧。   该羞愤吧。   可是,为什么失了力气,失了思维,只能这样怔忡的站着,任由这个男人的唇舌一寸寸深入和纠缠。   微微颤抖的韩单缓缓阖上了眼睛。   如果这一次,就此放任下去……   生涩的回应,用不顾一切的姿态,仿佛飞蛾扑火。男人动作一滞,接着,像是要将她揉入身体中般的加深了那个吻。   错落的呼吸中,他已然动情,手指穿过发丝扣在她脑后。然而又带着几分隐忍,唇舌间极尽缠绵温柔。   韩单只软软的任由他拥着,像是要窒息般,眼前恍然盛放无数色泽艳丽的花朵,绵延成海,将世界翻覆侵没。   从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像夏日的阳光,炙烤着接触着的每一寸肌肤。当她即将被这热度融化的时候,纪云翊猛地后退一步放开了她。   炽热的怀抱灌满了空气,空荡荡的,有些凉。   她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她无法分析出此刻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表情里有什么其它成分,但清楚地看见了悔意。   沉默的尴尬蔓延开来,泥沼般身陷其中动弹不得。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却又在抵达眼眶时生生压住。不过一场戏,上了台,起了调,即便乱了步伐也该奉陪到底。   她垂眸而笑:“纪少技术不错。”   他一怔,蹙眉。   “之前没说明,亲密接触会产生额外费用,恐怕我要加价了。”   “韩单!”他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像只被激怒的兽。“你以为这是交易?”   “不然呢,这算什么?”她抬头,依旧笑着,眼底却一片清冷。“纪少一时情动将我错当做你的情人,还是我恬不知耻投怀送抱承蒙你的施舍?”   既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又何必再去深究什么。   她索性破罐破摔。   纪云翊脸上的怒色一分分淡了,对视片刻,留下一句“那卡里的钱付得起你的佣金”说罢甩门而出。   韩单静静靠在墙边,那笑如干涸的溪流,凝固成苍凉的形状。   她从来没有明白过他,还偏偏自作多情了一回。   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无话可说了。书号下不来,出版卡壳中。 第五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啦!本人第二部网游爱情小说《花妖新娘》已由魅丽文化出版上架。全书22万字,讲述了一个大龄女青年踏上网游不归路然后找到爱情的故事。书后还有《人生若只如初贱》番外三则放送。   【花妖躲在哪?】   本文始发自晋江原创网: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739130 ;   前三万字由魅丽文化旗下人气刊物《花火》连载。如果你百度一下,会发现在19楼、书包网和其他一些小说分享平台上都有转载(咳,未经本人授权都是不合法的喂!严肃脸)   请大家发动正能量支持正版,在难以控制的盗版氛围里,为维护网络版权出一份力!!!   【花妖领回家~】   第一轮:网上预售现已全面发货!当当网、亚马逊表示已经缺货,淘宝网请认准魅丽文化官方出售版本。   第二轮:各大书店:包括新华书店、博库书城、部分小型书店和报摊已陆续上架(根据地区不同,上架时间略有前后,未买到的亲请耐心等待或将书名告知店家,请他进货)。   第三轮:晋江网络版将在近期恢复更新,直到完结。   【赠品组团来!】   1、墨青城Q版形象首度曝光   2、随书有2013年花妖周边年历!贴在哪儿都很好看!   3、十款由书中大神独家代言的公交卡贴,每本书随机一款。(抽到我的Q版人物形象,请善待它哟~)   【在哪找到我?】   1、墨青城 的新浪官方微博:http://weibo.com/moqingcheng7 或直接在新浪微博搜索“墨青城”   2、墨青城的书友Q群:【禽兽盘踞的青城】226841440,本人长期潜伏在其中。   3、墨青城的相关百度贴吧:【墨青城吧】、【陌上花开为君顾吧】、【花妖新娘吧】,以及贴吧专属QQ群:【墨青城吧群】116302401、【陌上花开为君顾吧群】148398612、【花妖新娘吧群】257194998。本人长期潜伏在其中。   【亲友团助威!】   《花妖新娘》的宣传曲——《罂粟刺青》在5sing网发布了!!!由神级美音小玄子(玄觞)亲自演唱、千月兔墨青城合力填词、黑玩偶完美后期和仙儿绝美海报,给你非一般的好歌!   【歌曲地址:http://t.cn/zYr8ud9】   【作者的话……】   让我感动的,并不只是《花妖》顺利出生,而是遇见一群最棒的读者们。谢谢你们的耐心守候和一路支持。稍后将在贴吧、Q群和YY开展精彩的有奖活动,欢迎参与!   新浪微博晒书请艾特作者:@墨青城 编辑:@千月兔 出版商:@魅丽文化 ,我们会帮你大力扩散!   50、若注定是过客,何必去惊扰一盏灯火。   当纪云翊在狭小的房间里转悠第N圈,终于把腿撞在床角上的时候,对着电脑的洛霄撇他一眼:“这房子太小了,散步还是去外面比较好。”   面色阴沉的纪少白他一眼,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扯开衬衫领口:“鬼天气越来越热了。”   “热?”洛霄眸光一沉,纵身而起,将手掌抵在他额上。   “你找死?”纪变态眯了眼。   妖孽男的表情放松下来,将手收回来,笑:“热了就脱,我不介意的。”   纪云翊不理他,拿过杯子喝水。   “那杯我喝过了。”妖孽男适时提醒,于是某人将一口水全都吐了出来。   洛霄不再逗他,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看见短信,笑道:“有人出门了。”   “叫你的人滚回来,从今天开始不用跟着她了,我也不想知道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纪云翊口气冷硬。   “你确定?”洛霄看着手机,勾唇一笑,“好吧。”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书本翻页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还真不像你的风格。”洛霄打开《六界》的登陆界面,“我以为至少你会告诉她游戏里的角色是谁。”   沉默许久。   “没必要。”纪云翊斜倚在沙发上,将书丢在桌上,有些疲惫的阖上眼休息。   当时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他于终忍不住皱着眉问:“她在哪儿?”   “根据两小时前传来的消息,她在沙树路上一家叫夜色风情的酒吧。”洛霄答得流利。   “酒吧?”他眉头拧得更紧,“让他们清场。”   “你让我把人撤回来了,所以现在那边一个都没有。”妖孽男似笑非笑。   纪云翊一个转身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压在墙上,眼里一片暴涨的怒气:“你知道她去酒吧不告诉我?”   洛霄看着面前像凶猛动物又带着孩子气的男人,憋着笑道:“我记得谁说过,不想知道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他被自己说过的话哽住,无法反驳,只狠狠地瞪他一眼,甩门而出。   夜色风情。   震耳欲聋的音乐,热情舞动的人群,还有迷幻而昏暗的灯光,让人可以藏匿其中,像是一个巨大的茧,用它的热闹和喧嚣将羸弱的灵魂包裹起来。   阿洁曾带韩单来过这儿,那时她刚离婚,对感情失去信心。韩单则在一旁作陪,看着这个白天刀枪不入的女子坐在角落里一边喝酒一边流泪。   而此刻,她坐在相同的位置上,看着面前的第六杯“蓝色妖姬”,有些恍惚。   “这杯酒是那位先生送您的。”服务生附在她耳边,仍需要用大喊才能听见。酒精穿过四肢百骸,让人的思维陷入一种亢奋和迟钝并存的状态。她随着服务生的手指向那边看去,一个身穿花衬衫的男人冲她摇摇手。   “我……不想喝了。”她抬手将那杯酒放回到服务生的托盘上。小伙子有些为难的看着她说了些什么,她费力的想要辨别,但听不清楚。头有些晕,她晃晃脑袋,想要在回家前保持清明。   “结账。”她摸出钱包,身旁的位置上却有人坐下。   刚才的花衬衫冲她举杯,凑到她面前道:“小姐,赏脸一起喝一杯。”   这句她听清楚了,摆手道:“谢谢,我已经喝多了,该走了。”   那人不依不饶,伸手抓过她的胳膊,贴上身来:“不喝酒那就跳会儿舞吧?”   “我不会。”韩单甩了两次却没甩掉反倒被抓的更紧,她心下懊恼,放开嗓子喊道:“放手!”   谁料花衬衫变本加厉,揽上她的腰:“别生气嘛。”   韩单酒意上涌,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包里的防狼喷雾,索性抬腿对着那人的小腿狠踢一脚,只听那人一声哀嚎,撞翻了一旁的服务生,托盘上的几只杯子坠地,酒洒在一旁的人身上,引发了一阵躁动。她掉头便走,步伐摇摇晃晃。   “他妈的!给老子抓住她!”花衬衫恼羞成怒的吼。   正好在音乐中断的间隙,所有人都好奇的看过来,连追光灯都照向这边。男人面目狰狞,一瘸一拐的冲上来,伸手抓住韩单的头发将她往后扯。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她身边闪过,一拳打在花衬衫脸上,直将他打翻在地,然后拉过惊魂未定的韩单便往前走。   她踉跄地跟着,脑袋里一片混沌。   耳边嘈杂的声音通通消失,舞池里拥挤的人群也成了虚化的背景,只有抓着她的那只手,有力而温暖,仿佛是她与这世界唯一的牵绊。   回望,视线零落成缓慢定格的画面。   挂着两行鼻血怒吼的花衬衫,许多面目凶狠的男人涌上来,被黑衣男们拦住,双方大规模的动起手来,不安的人群在尖叫和推搡。   穿过舞池,抵达门口。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她大口喘息,仿佛从溺水中逃脱。   “喝够了?”男人并不放手,只冷冷地看着她。   她仰起头,仿如梦醒,试探似的轻声唤道:“纪云翊?你饿了?”   他的脸黑了几分。   “早知道就不收你钱了,又挑剔,又小气,又难伺候,脾气又差,还像个地主……”她扳着指头数落。   一旁的洛霄轻笑出声,几个贴身护卫的黑衣男低了头忍笑很是辛苦。   纪云翊眉心一拧,恨声道:“我不饿!”   闻言,她怔了片刻,抬头问:“那为什么来找我呢?”   在夜色里,她的眼里氤氲着一片湿漉漉的雾气,宛如迷途的孩子,无法寻到归家的路。   他眼底最后一丝愠怒烟消云散,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她任由他拥着,阖上眼,反复呢喃同一句话,直至失去意识。   “你不该来。”   世界变成一片浩渺的海,而自己则是深海中的一尾鱼,漂浮、翻覆、沉溺。   时光打了结。   梦境与现实重叠错落,遥远而模糊。   依稀是白驹未逝,容颜未老的年华,只要睁开眼仍能清楚的看见夏夜里璀璨的星河。   也是这样的恍惚,这样的迷醉。   是谁曾给予这样的怀抱?   温暖安然,还有衣服上缭绕的淡淡气息。   是谁曾在耳畔低语?   如古老的魔咒,有着让人着迷的空旷回音,忽远忽近。   是谁曾俯□躯?   挡住了星光月色和一整个世界,只有额上残留的一点温热,和幻觉般的柔软触感。   两年前曾因酒醉缺失了的记忆,那些鲜活的花曳虫鸣、微澜的湖面、模糊的身影、还有落在眉心的吻,都被时间的大手拖着,一点点沉没在海底,终不留一丝痕迹。   只有那句话被遗漏在苍茫的海面上,随波逐流。直到此时才在梦境中被拾起。   那时,他说。   “逃跑的机会我只给一次。如果两年后你还没嫁出去,我会抓到你,再不放手。” 第五十一章   51、有多少事将错就错,又有多少人身不由己。   韩单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天鹅水晶吊灯迷糊了一会儿,顿时如遭雷击。   这显然不是阿洁的公寓。   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在陌生的环境里都警戒了起来。她僵硬地扭头看去,宽大的床上,她身边,还躺着一个人。具体的说,是个男人,再具体……那张像天使长一样安然温和的睡脸将她最后一丝困顿也砸醒了。   慌乱中薄毯从她支起的上半身滑下去。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套着的宽大男式睡衣目瞪口呆。   这,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嘛他会出现在这儿的?不对,我怎么会睡在他房里?重点是,衣服哪去了?   要冷静,当务之急是冷静下来。   她深呼吸几次,然后盯着天花板仔细回想。   怎奈大脑在无数次的重启之后彻底当机,企图重拾的记忆也断在了酒吧的混乱之后。   冷静个屁!什么都想不起来的韩单恨不得对灯长啸,懊恼的揉着一头乱发,像只皱巴巴的狮子狗。正在沉睡的纪云翊像是被她弄出的响动打扰,翻了个身,变成向她这边侧卧的姿势,眉也微微拧了起来。薄毯在动作中滑向下,露出一整片脖颈和胸口。   一大早的,要不要这么销魂呐……她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好在对方并没有醒过来。   此床不宜久留!   坚定这一信念后,韩单蹑手蹑脚地起身。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男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乘他醒来前先行逃跑。可就在她即将从毯子的包裹里将腿抽出来的时候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顺势拽进怀里。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这只惊弓之鸟吓得不轻,她随即像只鱼似的扑腾起来,直到两手被抓住,一齐扭到身后去才勉强安分下来,咬牙切齿道:“纪云翊!”   “折腾了一晚上,你不累吗?”男人皱眉看着她。   “你放开我。”   “老实待着。”完全没有协商的余地。   手不能动索性动脚,她猛地用力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一阵天旋地转被人翻了个面压在身下。   “你再动一下试试。”低沉下来的声音里满是威胁的意味。   两人紧贴的身体让她“切实感受”并领悟了他的意思,韩单双颊发烫,扭过脸不动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挂钟的秒表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移动着位置。光从厚重的深色窗帘缝隙间透进来,变成数道金色的丝线。   “那个……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所以……”她吞吞吐吐地开口。   “抱也抱了,摸也摸了,早上起来打算不认账了?”用胳膊撑在她两侧的纪云翊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抱?!摸?!   ……   韩单眼睛几乎脱窗,半晌才抖抖索索地冒出一句:“你开玩笑的吧?”   “你觉得呢?”   “我再怎么醉也不可能干这种事……”她笃定道,然而底气实在不足。   纪云翊探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轻车熟路地按了一会儿,定在她眼前。   是一段视频,大约有六七分钟长。   录制人显然是洛霄。因为是从他那句“这么有趣的状况该保存下来才对”开始的。   画面里的某人软软的倒在床上,对着天花板笑:“找个钥匙都找不到,你真猪。”   “再问你一遍,钥匙放哪儿了?”黑着脸的纪云翊看起来像是一路将她抱上楼的样子,衬衫皱得一塌糊涂。   “放在……”她的声音小了下去,等男人将耳朵靠近的时候忽然大喊,“就不告诉你!!!”然后奸计得逞般笑成一朵狗尾巴花。   “韩单,你考虑清楚。”他咬牙道,“睡在我的床上,出现任何结果我都概不负责。”   “切。”她眯着眼仰头,“富二代了不起吗?高富帅了不起吗?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吗?我那是让着你。”打个酒嗝,某人接着说道,“自大狂、王子病、神经质、变态脾气、没事就摆臭脸、还挑食……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啊?”   “你再说一遍……”   “我只说一遍,你想把我怎么样?”她一咕噜站起身,差点撞上纪云翊的鼻子,叉腰道,“我就要睡这儿,你想把我怎么样?你有本事把我的嘴巴缝起来,有本事把我从十五楼丢下去,有本事再盯着我两年让我嫁不出去呗,老娘不怕!”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霸气侧漏。   屏幕抖了抖,画面内的纪变态难得的僵住,画外音是洛霄很不厚道的一串笑声。再接着,她忽然捂嘴,摇摇晃晃的奔向卫生间。   洛霄问:“你不进去看看吗”   “不去。”他没好气的说。卫生间里忽然传来哗哗的水声,他皱了眉快步进去,紧接着就听见他咆哮的声音:“你这个白痴!”还有她拔高的声音:“我要洗澡!”   “你要洗就脱光了洗,穿这么整齐坐在浴缸里干什么?!”   “我洗完再脱!”   两人的争吵夹杂着洛霄很不厚道的笑声,让整个场面看起来十分欢脱。   视频到此结束。   韩单的脸像调色盘似的,完美地演绎了从红到紫的渐变过程。她伸手去抓那只手机,不料对方比她速度更快的收了回去。   “这么精彩绝伦的表演删掉多可惜,放在网络上分享一下,说不定你就一炮而红了。”   她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一个激灵想起关键点来,急切道:“后来呢?”   他看她一眼说:“后来是你的个人表演时间。”   “我做什么了?”她忽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勾着我的下巴说‘其实近看你长的真不错,来,小妞,给大爷笑一个’?”他把这句话复述的抑扬顿挫,特别是那个“来”字,无限妖娆。   “……还,还有呢?”她结巴了。   “你把我压在床上,怒吼,‘我嫁不出去,你开心吧?我以后要天天在家画圈诅咒你讨个貌若凤姐的悍妇回家’?”   “……”   “你还踢翻了我的垃圾桶,说‘我是财迷中的战斗机’。”他顿了顿,问她,“还要我继续帮你回忆吗?”   “不用了……”此刻她有种想要撒手人寰的冲动,“呃,我昨天真的喝多了,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绝对不是有意要冒犯您老的,俗话说……”   “俗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截断她的话,“昨天晚上我本想直接把你从浴缸里丢到走廊上去的,不过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考虑,我收留了你,你却不知好歹的霸占了我的浴室和床,严重影响了我的睡眠质量,难道今天不该有所表示?”他一边说着,身体一寸寸俯下来,两人几乎鼻尖相触。   “我错了……”韩单皱眉闭眼全身紧绷,在这样的压迫下迅速丢盔弃甲主动投降。   “认错就够了?”   “你中午想吃什么?我马上就去买菜!”   “呵。”男人的笑声柔柔地缠在耳畔,像是软糖一般,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忽然身上一轻,她睁开眼,见他已然起身下床,吩咐道:“上次做的白灼虾不错,今天洛霄会过来吃,多做一点。”   这厮……她捏拳。   “哦,对了,你那条破裙子我丢掉了。”他披上外衣,说。   “为什么?!”   “原因,你不会想知道的。”他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韩单低头,一把捂住宽松的领口,对他怒目而视。   “不用遮了,没什么看头。”男人丢给她一把钥匙,“让人从你室友那儿取来的。”   她面红耳赤仓皇出门,才想起关键问题。   ——她的衣服,是谁给她换的?   凭窗而立,不由又回想起昨晚的那一幕。   录像结束时洛霄就毫无道义的脚底抹油溜了,将这个大麻烦丢给他。   一个喝醉了的,絮絮叨叨的,浑身湿透地坐在浴缸里的女人。   完全不可把握却又无法置之不理。   在试图诱导她自己换衣服失败了N次后,他索性一把将她从水里拎起来,用浴巾裹了,然后开始亲自动手。   事实上,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剥掉一个醉鬼的湿衣服是很难的。更何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的手还在他身体周围乱动,他好不容易压制住被她撩起的欲念,最终用力过猛,把那条可怜的裙子几乎扯成了两半。   醉了的她话变得很多,他出言威胁未果,索性不去理睬。   “你知道世界上有哪三种人吗?”她耍宝似伸出三只手指在他眼前晃悠“一种人对你好,一种人对你不好,还有一种人与你无关。我啊,一直以为很多人都属于第一种,结果都猜错了,损失惨重,后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他忍不住问。   “所谓伤心,只要没有了心就不会被伤了嘛。”她仰着脸傻笑,眉眼弯弯。   他蹙了眉,把手中的毛巾按在她湿漉漉的脑袋上一通乱揉。   待到一顿折腾将她烘干之后,酒劲也基本过了。她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之前,仍在呓语。   “纪云翊,你是哪一种人呢?”   “坏人。”他顺口答道。   “那麻烦你坏的彻底一点呐……”她终于睡去,不再说话。   坏得彻底一点,是吗?   手指与玻璃相触,一丝冰凉。   温软的日光在窗上形成莹彩的光晕,落在眼底,虚化了一切。   窗外,是一座繁华热闹的城池。   他安静地站着,有如被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阻隔在这个庞大纷杂的世界之外。   有时,人的希冀像是绝壁上盛放的花朵,美丽而脆弱。   时间会揭开一切,亦会掩埋一切。   有多少事将错就错,又有多少人身不由己。 第五十二章   52、感情里的所谓输赢,约等于分开时的疼痛程度。   韩单有点沮丧,这回丢脸丢了个彻底。不过唯一安慰的是,对方是纪云翊,比起在许多不同的人面前一再丢脸,还是就着同一个人丢好过一点。   折腾完午饭之后便在网上流连,浏览招聘信息,邮寄简历,顺带挂机练级,直到夫妻对话框蹦出来。   看见某人的召唤,莲姬迅速赶去汇合,结果一飞过去就后悔了。   又是PK。   高高的演武台上,何处风流手持拂尘朝自己招呼过来。   一个是身经百战的职业杀手,一个是无力自保的弱小菜鸟,场上局面呈现毫无悬念的一边倒状态。在韩单手忙脚乱的操纵下,从最开始的抱头鼠窜到能找机会丢出一两个小魅惑,已经是极不容易了。   一旁的三位看客一边打怪一边相互交流。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风流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也不放点水。   [队伍]七:其实凭我们四个足够了,她会不会打架都无所谓。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作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务工作者,这种死法让我很忧心。   [队伍]七:……别扯了,你杀的人比救的多好几倍了。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他应该把攻击调低一点,循序渐进的来嘛,不然小妖精很难有机会还手。   [队伍]七:谁知道他发的什么疯。雪牙你今儿怎么这么深沉?   [队伍]雪牙:我在想,或许有一天这丫头能超过我们。   [队伍]七:你说的是PK?   [队伍]雪牙:嗯,她的操作其实不错,只不过不熟练,而且容易犹豫,不够自信。   [队伍]月黑风高杀人夜:照风流这种地狱训练法练一两个月,她就可以兼职做刺客了。   [队伍]雪牙:可惜时间不多了。   [队伍]七:什么意思?   坐在电脑前的男子并没有再回话,只是用手撑着额角,望着屏幕上厮杀着的人物角色,最终将蹙着的眉放松了下来。   如同一只无法停歇的飞鸟,背负着真相和沉默,不断地拍打着翅膀,却又这样惧怕一切被揭开的那一天。   然而,这是你的意愿。   我唯一能做的,是为你完成它。   而这一边,疲于奔命的韩单看着死了又死的莲姬再次倒地,她一头栽倒在了键盘上。   “不跑了,累死我了。”索性倒在地上挺尸。   “虽然比之前的弱智型跑步法有进步,不过还是没有胜算。”他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起来继续。”   “不起来。”她被杀了这么多次,内心十分憋屈。   “你是打算拖后腿?”   “我没这种天分,我弃权。”她自暴自弃。   “撑过一分钟,多一秒给你10万元宝。”   “……不为五斗米折腰!”   “15万。”   “……你太无耻了吧!”   “最高价20万。”   “成交!”   看着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的莲姬,一旁看热闹的三人同时黑线。   果然,对这位来说利诱是最有效的。   日子就在纪云翊的状况百出和何处风流的地狱训练里安静地流淌着。每天她一上线就被打了鸡血似的何处风流追着打,让她做梦都手抽筋。梦魇几乎再也没有上线过,直到两周后,才遇见他。   那天周四,是每周一次的寻宝日。阎罗王大开地狱之门,无数宝箱浮现于世。勇士们因此而集结,组成十人以下的队伍去各处寻找开启宝箱的钥匙。   宝箱分布在不同的位置,获得钥匙的难易程度也各有不同。例如,青铜、白银、黄金宝箱分布在40—60级练级区内,钥匙可以通过跑迷宫等任务获得。各色的水晶宝箱则分布在60—80级练级区内,钥匙需要打倒守护怪物才能获得。依此类推,最难打开的便是位于炼狱尽头的幽冥宝箱,撇去钥匙数量稀少难以寻找不说,还需要在规定时间内打败打开宝箱时产生的许多噬魂怨灵,否则宝箱便会消失。这箱子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人打开过了,相应的,越高级的宝箱里宝物越珍贵。   韩单喜欢周四,因为宝物的数量与队伍人数成正比,因此一般队伍都会组满十人。对于一直不太受欢迎的花妖来说,无疑增加了被组队的几率。   果不其然,在城中刚站一会儿,就收到了组团邀请。她欣然同意,入队之后主动打招呼道:“你们好。”   [队伍]锦绣华年:有没有搞错,你居然组了个花妖进来?!   [队伍]晕血症:活动就快开始了,这会儿已经组不到散人了。就我们几个也能打,让她凑个数算了。   [队伍]锦绣华年:反正我只负责加血,没空救人,你们自己看着办。   [队伍]哆啦B梦:不要嘛。我有预感我会死的,你怎么忍心……   [队伍]号角声断:花妖,一会儿打BOSS的时候你站远点。   [队伍]莲姬:嗯,好。   韩单对职业歧视已经习惯了,见身为医者的锦绣华年嫌自己麻烦,便不再说话,默默站在一旁。正在这时,队伍里忽然加进了一个人。她抬头一看,顿时有了种“世界真小,熟人真多”的感觉。   半途加入的那个人,居然是梦魇。   [队伍]梦魇:刚才叫你没反应,原来是在寻宝。   他并不和其他人打招呼,径直站到莲姬面前。   [队伍]莲姬:呃,我没看见……   [队伍]梦魇:你们打什么箱子?   有人插话。   [队伍]锦绣华年:哥哥能不能带我们去打幽冥宝箱啊?   [队伍]梦魇说了一句:“随她的意思。”   整个队伍里就两个女的,这个“她”显而易见。   被点名的韩单骑虎难下,想了想说:“我不去了,上次好奇去炼狱看了一眼,一进门就死了。”   锦绣华年见这花妖如此不给面子,恨得牙痒痒,但顾忌她与这尊大神相识,又不敢翻脸,只得耐着性子哄她:“莲姬姐姐,这次有这么厉害的哥哥在,我们一起去试一试嘛。”   韩单被那声“姐姐”叫的虎躯一震,怕她继续缠着自己撒娇,只得同意:“好吧。”   就在这时,一袭玄黑色衣衫的男子出现在她身边。   紫瞳妖娆,发染月华,遗世独立。   韩单一愣,见队伍图案闪了几闪。   [系统]145级移魂师何处风流加入您所在的队伍。   自梦魇加入,整队明显比刚才安静了不少,何处风流进队之后,队伍聊天频道更加空旷,除了锦绣华年的哥哥长哥哥短,鲜少有人发言。大约是这两人喜怒无常又暴虐的名声流传太广,众人说话多了几分小心客气,队长晕血症更是把命令句式“我们走”改成了委婉的“我们现在走吗?”   韩单看着队伍列表里那两个鲜艳璀璨的红名一脸无奈。   在她眼里,梦魇并不只是那个一呼百应的土匪头子,也是一同并肩作战过的,愿意收留她的帮主墨千隐,所以即便是拒绝了他的高调示爱,也并没有刻意疏远。因为她确信在两人的相处中刻意保持着朋友式的单纯,但见到忽然出现的何处风流,她不知不觉萌生出一些细碎的忐忑来。想和他解释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对话框里跳出一句话来。   [队伍]何处风流:夫人今儿怎么有兴趣打箱子了?   韩单一头黑线,这厮这么高调是在秀恩爱吗?   [队伍]莲姬:什么时候来的?   [队伍]何处风流:我来的不是时候?   [队伍]莲姬:……刚叫了你半天也没个反应,忽然就从这儿钻出来了。   [队伍]何处风流:洗完澡来看一眼,你果然在线上。本来我以为是心有灵犀,结果貌似是多此一举。   [队伍]莲姬:你这么别扭的口气难道是在吃醋?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队伍]何处风流:嗯。   韩单怔住。本想揶揄他一下,不料他会承认,这下反倒把自己噎住了。   冥火滚滚,熔岩迸发。   满目是堆积如山的枯骨,还有从泥土中伸出来的如水草般摇摆着一只只手臂。无数尸魂行走其间,口吐火焰的修罗、手手执利刃的鬼卒,还有身形高大吼声震天的异兽。配上凄凉妖异的音乐,和不时从悠远处传来的诡谲笑声,营造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便是传说中的炼狱,135―145级怪物的老巢。对于莲姬他们这群刚过100级的“小朋友”们来说,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漂浮游动的幽灵亡魂。好在前有何处风流,后有梦魇,一路上见鬼杀鬼,倒也没有什么闪失。   走到炼狱最深处,韩单不由看傻了眼。那是一个垂直的悬崖,深不见底,滚滚熔岩如瀑布般贴着岩壁向下流去,隐没在苍茫雾气之下。   眼前,树立的石碑上写着一个气势磅礴的“烬”字。石碑旁,一座狭窄的破旧木板桥向远处延伸开去,连接着远处一座悬空的浮岛,岛上的一切都被雾气笼罩着,看不真切。几人按照顺序排成一列缓步走在木桥上,脚下是万丈深渊。   风吹过时画面一晃一晃的,让人眼晕。不时有火鸟从那浓雾中钻出来,直冲向几人,被一前一后两尊杀神打的魂飞魄散。   “梦魇哥哥,悬崖下面有什么?”锦绣华年边走边问。何处风流已经结了婚,她便把注意力便全放在了另一个黄金单身汉身上。   “你可以下去看看。”   “要怎么下去?”   “跳。”   “不会死吗?”   “那要看你会不会飞。”   看着两人的对话韩单一时无语。现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讲冷笑话,就听锦绣华年娇嗔道:“讨厌,梦魇哥哥好坏,老是戏弄人家。”   好在全队的人已经把鸡皮疙瘩用完了,见她变本加厉的撒娇也麻木了。眼看走到了桥的尽头,却看见有一尊巨大的冰雕立在眼前。韩单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忽然便爆出花火,何处风流和梦魇几乎同时出手,眼前千道银芒万缕金丝将那冰雕几乎包裹成了粽子,铮铮琴声伴着回音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几乎是在瞬间,那庞然大物轰然倒下,碎成一地的冰碴子。系统飘出获得经验的提示她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只名为“炼狱修罗”的140级怪物。   居然被这两人秒杀了,还真是恐怖的攻击力呐……她咂舌。   “宝贝儿,乖,到我身边来。”何处风流今天的亲热程度媲美熔岩,让韩单烧红了脸。   之前两人相处时相互之间“娘子夫君”的叫着也是为了有趣,公开场合下她到底还是不好意思,除了那几次刻意做作的“夫君”外,通常都唤他“风流”。不知道今天这人中了什么邪,这么肉麻的话也说得出口。却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下驳了他的面子,只好跟在他身边。   “哥哥和嫂子感情真好,让人好羡慕呀。”锦绣华年这话带上了小心机,本来她叫莲姬姐姐,照理应该叫何处风流姐夫,但是忽然间就偷换了概念,把姐姐升级成了嫂子,那自然风流就成了哥哥,关系拉得更亲密了一层。   韩单也不点破,心中暗笑,这姑娘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呐。   这岛并不大,但怪物的级别都很高。一路上有惊无险,抵达了岛的中心——那条直冲霄汉的青气所在之地。   四只巨大的修罗犬蹲坐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动不动,而青光环绕的正中便是那只幽冥宝箱。   “要怎么才能找到钥匙?”队长问。   “钥匙在其中一条狗的肚子里。”梦魇答。   “其中一条?是哪一条?”   “如果知道,这些人就不会只远远看着了。”   韩单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小树林旁站满了人,按人数算应该是六支队伍,但始终处在安全位置,并不上前来。   目前这个服务器里级别达到140级以上的人并不多,而这其中的大部分人又都在忙着练级、刷经验冲和刺满级。虽然幽冥宝箱开出稀有宝物的可能性很高,但费时费力,高等级的参与者并不多。   那边围着的大部分是125级左右的玩家,而修罗犬护卫的级别在143级左右,血厚防高,必须要集合全队的力气打。如果场上只有一队,那么一只一只慢慢地打,总会拿到钥匙,但是现在有六队人,彼此之间相互戒备,谁都不肯先动手。一是怕自己选的狗没钥匙,二是怕自己队伍快要打死的时候被其他队伍偷袭。   局面就这么僵持下来。   “我们怎么办?”队里有人问。   “找个安全地方去待着。”梦魇说完,纵身跃到一处高耸的岩石上,琴声大作,东面的修罗犬受了攻击猛地向他扑过去。   见何处风流一派悠闲的袖手旁观,韩单发了密语。   [密语]莲姬:你不去帮忙?   [密语]何处风流:怎么,担心他会死?   [密语]莲姬:你能不这么别扭吗,好歹现在大家是一个队的。   [密语]何处风流:不能。   [密语]莲姬:你还讲理不?你抱着人家情意绵绵地出现我说什么了吗?   [密语]何处风流:这才让是我不爽的原因。   韩单一愣。   [密语]何处风流:你看见我抱着别人却无动于衷,而我仅仅看见你和他出现在一支队伍里就心烦意乱,你赢了。 第五十三章   53、任何事情,总有答案。与其烦恼,不如顺其自然。   韩单盯着屏幕发怔,还没能完全理解后三个字的意思,何处风流已经飞身上前,和南面的修罗犬缠斗在一起。   今天运气的确不好,直到打死最后一只狗才掉出钥匙来。   只见何处风流打开宝箱,黑烟冲天而起化作一只庞然大物。青面獠牙,面目狰狞,骑在一头巨象上,十二只手臂上握着不同的兵器,背上还背着三个风火轮似的圆环,燃烧着熊熊烈焰。145级BOSS,名字很有气势,叫做炎火焚世修罗。会吐火,沾上火星之后就会陷入灼伤状态持续掉血。   这帮100级的队友自然帮不上忙,所以都远远站着看三只妖怪(……)打架。韩单正在和他们讨论为什么它背上不多加两个环凑成奥运五环,忽然发现身边的锦绣华年没了踪影,仔细一瞧居然是出现在了梦魇身后,正帮他消除灼伤状态。   [密语]何处风流:小心你身后那些人。   看见这条密语,她不由一怔,调转角度才发现原本分散开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聚拢在了一起,都站在他们身后。她心里有了底,于是当晕血症和老子是正太两人惨叫着倒在地上的时候,小花妖是第一个有所行动的人。   她迅速从原来站着的位置上跑开,即便如此还是被打落大半血条。之前何处风流教过她遇到偷袭怎么做,然而他现在的位置离她太远。情急下韩单一边狂点丹药一边操纵莲姬向着稍近一些的梦魇跑去,却被人施法定了身,动弹不得。   一直站在一旁观战的六支队伍此刻像是忽然有了默契,一起扑向战斗正酣的两人。   的确,现在是争夺宝藏的最好时机,如果晕血症这一队人全部死亡,修罗的目标会转移到之后攻击它的人身上,而宝藏的归属也会因为最高攻击值所属队伍无法拾取,而被类推到第二顺位上。   眼看有一个甲士向莲姬抡起巨斧,韩单哀叹一声,果真被自己言中,到这来真的会死……   那一刻,弦似利刃,音如羽箭,璀璨流火从天而降,在她身边坠落,将冲向她的人秒杀在地。琴音变了曲调,从铁蹄铮铮变成了靡靡之音,柔媚缠绵的一塌糊涂。   紧追在她身后的几人仿佛酒醉,站在原地晃晃悠悠。小范围但却致命的群攻不断在她身边炸裂,让企图袭击她的人无一得手。空灵的琴音形成一个偌大的圆形屏障环住她,如同一个安全的堡垒,将一切的危险隔绝在外面。   在混乱中被杀的锦绣华年气急败坏道:“有没有搞错,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先保护医者的吗?!”说完,愤怒地退了队,飞回城复活去了。   画面上的光落在眼底成了迷茫,她静静地看着那个被偷袭者们围在中心的琴师。他仍坐在原地,任凭那些攻击落在身上。使用补血丹药时形成的银白色光效萦绕在他身边,形成一道光圈。远远看去恍如一轮明月,而那人便似端坐月中的仙君,不观世事,抚琴自若。   抛弃防御,不作反击,将所能用的一切技能都留给了她。   “别怕。”   看见这两个字的时候,韩单不由心中一颤。   仿佛又回到那些一同打怪的日子。那个聪明又自负的小医者举着法杖站在她身后,给她勇气,护她周全。然而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即便级别再高装备再好,也难以抵挡很久。   这样下去,她必然会拖累他。   韩单咬了唇。   “不用管我。”迅速打出六个字之后,解开禁锢的瞬间,莲姬竟然扭转方向朝着最靠近自己的敌人冲过去。   在旁人的印象里,花妖是鸡肋,PK无能自保无力一击即倒。   他们甚至忘了,花妖也是可以杀人的。   何处风流教过她最多的就是逃生技巧,如何把魅惑用到极致,怎样在绝境里自保。   霎时间,忽然徐徐降下无数浅粉色的花瓣,在大风中旋转飘落,让人看不清前路。消散时,眼前竟出现四个一模一样的莲姬。   樱落幻魂技。三个幻象没有任何攻击力,用这样的小伎俩为的就是对手那失去目标的那一刻。   舞。   云袖轻展,若花影摇曳。步履雅美,如凌波踏雪。   红色裙袂,白雪纷飞。   四个花妖同时翩然起舞,影影绰绰间妖娆尽现。那云袖半掩的眸子里流转的笑意,染了媚,带了毒,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舞倾天下,王孙不思归。   这便是魅惑的延伸技——雪舞摄魄。让一定范围内的目标陷入失魂状态,只可惜级别不够高,身后追着的六人中只有四人中招僵在原地,另两个则分别对两个“莲姬”发动攻击。   转眼间,两个幻象碎成一地落花。   带刺的藤蔓从地底伸出来,抓住其中一人的双腿,蜿蜒着向上爬,直到将他整个身体缠绕其中。毒藤枷锁,固定住目标并一定几率陷入中毒失血状态。这人的毒抗性不弱,基本没有掉血。同时,最后一个幻影也被另一人击破。   莲姬手中飞扬的长鞭如吐着红信的蛇,缠上了他的脖颈。   这是玩游戏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PK。   对方是个法师,属于贫血高攻类角色。花妖的法术抗性着实不算好,万一赶上暴击出现的狗屎运她必然会挂,所以绝不能让他有机会完成吟唱。考虑到这一点,韩单先发制人。   花妖的攻击虽然不强,但Debuff(对目标施放负面状态)技能很多。有毒的花粉在风中飘散形成烟雾,莲姬隐匿其中失了踪迹。法师正要发动群攻吟唱,却发现自己高举的法杖竟然开出了花,转眼间还结了一个红通通的小胖果子!   这难缠的花妖!他咒骂一句。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不仅是难缠而已,在那些花样百出的攻击里,他不能动,无法确认目标,吟唱不断被打断,而且居然连血量也被冻结了,丹药无法使用……本以为稳赢的战斗忽然出现逆转,而且还是在这么诡异的攻击方式下,他怒火中伤气得破口大骂。   此刻坐在电脑前的韩单因为激动和紧张,手指微微发抖,当法师血条耗尽的那一刻,她高兴得笑出声来。   原来,在攻击和防御上都弱爆了的自己,也有PK胜出的时候。可就在她倍受鼓舞想要再接再厉的时候,几道雷光劈了下来,莲姬猝然倒地。   是被秒杀的,回血都来不及。她很无奈地看着向她冲过来的何处风流,哀叹一声人生自古谁无死,自古红颜多薄命……   围攻者们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加上每队都有医者作为后援不断复活他们,场面十分焦灼。梦魇顶着所有攻击继续打修罗,何处风流身后的幽蓝翅膀如同冥火,在空中划过,起起落落,目标竟然也放在修罗身上,对围攻他的人视若无睹。   何处风流随手丢给她的都是极品,梦魇那句“箱里通常没什么好东西”让人无言以对。显然这两人对宝藏根本没兴趣,然而不在乎不代表就可以从他们手底下明抢。   这两个人在某些性格上还是有相似之处的,那就是丢了面子之后绝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对于移魂师来说,时间等同于生命。眼看何处风流的支撑到了极限,韩单不由担心起来。而就在这时,两黑一白三道身影划过天际。随着他们落地的,还有同时爆裂开来的灿烂光华,将阴沉的炼狱映照的如同白昼。   来的正是雪牙、七和月黑风高杀人夜三人。   夜复活了莲姬,把那只胖到飞不起来的鸟丢给何处风流护着他,便飞到高处试验他那堆相生相克的阵法;七杀了个痛快,所过之处不断响起惨叫声;雪牙则十分闲适的追着医者和阴阳师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让他们自顾不暇,没空复活和加血。而这时,几个血红色的名字也出现在区域里,是血色盛宴九鬼中的几人。   他们的出现让胶着的局势终于出现改观,原本人多势众的强盗们死成一地尸体,纷纷回城复活去了。   同时,修罗BOSS也被打倒,宝箱里一片灿灿金光。   “过来拿。”梦魇对她说。   队友里除了队长晕血症外都已经离开了队伍,韩单拜托夜复活了晕血症,问:“你喜欢装备还是经验丹?”   对方见里面有好几件极品鬼器,忙说要装备,于是她将装备全给了他,把经验丹自己用了,顿时升了三级。   BOSS死了,箱子开了,宝藏分了,总算是有惊无险。   梦魇和她道了别便带着九鬼先行离开,韩单这才放松下来,急忙庆幸道:“还好你们来得及时……”   “这么几个小喽喽就把你逼成这样?”七表示不屑。   “死一边去。”何处风流不耐烦,“有用的时候都不见人。”   “都怪那个死宅男,一出门就迷路,还说不清在什么地方,害的小爷绕了N个圈。”七吐槽。   “还说呢,你那辆破车脏死了。”月黑风高杀人夜也抱怨。   “你就抱着你的电脑宅死在浴缸里算了,洁癖狂。”   “比你好,成天换耳钉的变态。”   “咳……”雪牙打断他两的争吵,“怎么今天有人舍得出门了?”   “有人问我讨订婚礼物,总要去给她买。”   不知为什么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凝重,几人都没有做声。   片刻,何处风流冷冷的冒出一句:“吃饱撑的。”   而这时,世界频道上一片嘈杂。   [世界]圣心安天下:血色盛宴,你们是得了狂犬病么?好端端的杀我们帮派的人干什么?   [世界]寡妇小脚:他们也杀我们帮的,真是疯了,在城里也乱杀人,不怕雷劈吗?   [世界]战狼:梦魇你出来,我们一直和平相处,你今天什么意思?   [世界]空谷幽兰:没法练级了,老公,我们也去杀他们去!   [世界]离歌笑:好!既然他们先翻脸,也算我们一个。   [世界]四爷很忙:大家一齐上,打残他们!   一时间群情激奋,看样子集结了不少人。   韩单不由拧了眉头。说话的都是帮主,而刚才围攻抢宝藏的人正是属于这些帮派。看来梦魇并没有善罢甘休,这下组团报仇去了。   就在闹腾的一片沸沸扬扬时,血色盛宴的副帮主突然出现。   [世界]魍思:剑胆琴心、超萌姐妹天团、比你狠、穿越千年的爱、断翅天使军团、雄鹰万里、绝杀、刺客守卫队,被点名的八个帮派请注意,刚才的攻击只是热身。   [世界]魍思:接下来你们有两种选择,第一种,找到今天下午在炼狱企图抢夺幽冥宝箱,偷袭、围攻我帮帮主梦魇的人,在十分钟内把人交到帝都议事厅来;第二种,抓紧时间下线,或者集结你们的力量试着反抗看看。   [世界]魍思:最后,盛宴的弟兄们,帮主令——“交人免战,反抗屠帮”。我的话说完了。   韩单看的一头黑线。   血色盛宴的一批杀手们跟着冒出头鼓掌,呐喊着:“交什么人丫,有骨气的就来打,我们等着呢。”“终于能痛快打一回了!”以及“老大为讨女人欢心好久不让我们出去扫荡了……”之类。   而另一方面,被点名的帮派则陷入混乱,帮派内部纷争不一,几个帮主意见也不一致。得知是自己帮中有人去抢梦魇的宝箱才导致盛宴上门砍人,有些帮主心中想把人交出去,又碍于面子不好开口。有些帮主想拉拢其他帮派一起去打盛宴,又怕心不齐。   “梦魇这一招用的高明。”雪牙摇着扇子抖抖翅膀。   何处风流轻嗤一声,将莲姬搂在怀中道:“夫人,我带你打小人去。” 第五十四章   54、好男人就是在别骂他女人怎么那么不懂事,无理取闹的时候,站出来说:“我惯的,怎么了?”   与梦魇的铁腕政策不同,何处风流的一贯做法是利诱。   “目标‘千娇百媚’,赏金50万/次”几个字端端正正地出现在帮派的频道里,惹得那些要钱不要命的黑蝙蝠们闻风而动。再加上解决目标的难度系数不高,参与者很多,一会儿工夫就把万花城围了个结结实实。   被悬赏的倒霉姑娘就是刚才秒杀莲姬的那位,126级的神族女召唤师,光耀万世帮派成员。见被人追杀,千娇百媚急忙跑到帮派占领的万花城里躲避,再也不敢出城门一步。   莲姬和何处风流到的时候,光耀的帮主夜夜笙歌十分无奈地站在城门外求情:“风流,给我个面子,她是我妹妹……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问过她了。平时她也不惹事儿,今天看见你老婆杀了他们队里的法师才动的手。”   韩单差点仰倒过去。按照他的说法,自己倒成了先动手的恶人,而她则是为了救队友被迫出手的英雄,这黑锅她不背。   “只听一面之词就放言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见说话的是莲姬,夜夜笙歌眉头一皱,对这个红衣女子又多了几分厌恶,碍于暗阁兵临城下,耐着性子回应:“幽冥宝箱只有一只,争抢也是无可厚非的,既然她们输了,你就心胸宽广原谅她一回吧。”   “帮主的意思是说我小肚鸡肠,得了便宜还挑事咯?”   “我没这么说,只不过暗阁和我们一向融洽,今天却闹成这样……”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他刚说完,只见忽然数道细小银芒飞速划过,直戳入他心口,而夜夜笙歌则惨叫一声,就此倒地。   没料到对方毫无预兆的就动起了手,大批光耀万世的帮众们从城内涌了出来,围在他们的帮主身边。暗阁的杀手们则十分整齐上前一步,拔剑出鞘进入攻击状态,场面壮观气势惊人。   两方对峙城下,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肩上的夜枭扑闪着翅膀,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何处风流掌心上,三道叶片大小的利刃翻飞盘旋,仿佛游动的几尾鱼。那一袭玄衣和那又红了几分的名字透出森然肃杀的寒意,开口却又带了几分妖异的慵懒。   “别说她被人杀在先,即便是她闷了,想杀几个人玩玩,我也由得她。”   这句话狷狂万分,被记者们转播在世界频道顿时引起一片哗然并迅速传播。男人们均表示何处风流肯定是被莲姬的美□惑,才会这么失常。女人们则对那让人讨厌的莲姬很是嫉恨,更加加深了对何处风流的钦慕之情,这句话也一度成为让所有女玩家“最心动的表白”。   韩单定定地看着屏幕,眼眶不知为什么有些发酸。   “你为了一个女人的挑唆就向我们出兵,太让人寒心了!”夜夜笙歌气愤至极。论帮派实力,光耀绝不是暗阁的对手,之前因为月黑风高杀人夜和光耀里的几个姑娘关系不错,所以和平相处互为友帮,但现在的暗阁帮主何处风流的号换了人,那些交情早丢到一边去了。   “需要给你们十分钟准备再开打吗?”七忍不住插话。   “你们要杀杀我好了,别欺负我们帮里其他人!!!”前奏到这里,女主角终于出现了。一袭浅绿色短裙的千娇百媚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夫人,过去打。”何处风流抖出翅膀,手中的星芒银光暴涨,补充半句,“我看谁敢还手。”   而就在这时,一个黄色的身影翩然而至,停在千娇百媚身边,竟是久违了的牡丹望月。   “莲姬。”她唤道,“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误会,千千年纪还小不太懂事,你能不能原谅她一下,毕竟练一个号到这个级别也不容易。”两人同是神族召唤师,看来有几分交情。   “你怎么就认定我要轮白她?”一直沉默的莲姬冒出一句,顿时冷场。   “那你还想干什么?我说了,别迁怒我们帮的人,随你杀几次。”千娇百媚继续做大义凛然状。   “我站了半天,腿都酸了,也没兴趣和你动手。但是有几句话还是要说的。”红衣夺目的花妖英姿飒爽,“第一,靠歪曲事实恶人先告状这种伎俩,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第二,舍身取义这种戏还是少做的好,万一碰上我这种喜欢狐假虎威落井下石的,一激动把你轮白了哭都来不及;第三,别总是和成了家的男人搞暧昧,搞成了固然好,不成可就丢人了。”   场上静默片刻,雪牙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这女人,指桑骂槐的本事还真不容小觑,这下连牡丹望月都捎带上了。   “你什么意思!”千娇百媚气的咬牙。   “万花城外那片稻草田隐蔽性虽然好,但风景实在不怎么样,你懂的。”她说一半留一半,更加让人浮想联翩。世界频道陷入热议,夜夜笙歌的正牌夫人怒火中烧负气下线。   韩单晃荡着小腿,勾勾嘴角。   活该。之前偶然在花田看见过两人言语暧昧搂搂抱抱,以为是一对情侣,没想到今天看见夜夜笙歌的脑袋上顶着称号却是其他女人的夫君。她心地不坏却也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圣母类角色,况且这一男一女着实让她看不顺眼,现在引发一片群众鄙视,也算是出了口气。   该说的说完了,该揭的老底也揭了,该洗洗睡了,她回眸一笑风情万种:“夫君,咱们回家吧。”   “就这么回去?”   “嗯。”   “娘子真是温柔体贴善良贤淑。”何处风流把肉麻发展到极致,将她揽在怀里,竟然拍拍翅膀就这样飞走了。   “靠——”七怒道,“把这么多人召集起来是来做拉拉队的吗?”   月黑风高杀人夜:“你果然还不了解他。”   雪牙:“看看你的帮派频道。”   七低头去看,发现何处风流留了八个字。   ——手段不限,赏金不变。   看着从自己身边掠过,扑向千娇百媚的那些身影,他腹诽一句:这厮下手真狠。   那天晚上,韩单很意外地收到了来自两个公司的面试通知。一家是中小型私企,还有一家是实力雄厚的集团公司,职位都是行政助理,面试时间都在第二天上午九点。   她凝神看着第二封面试通知。因为不自信,她对这种大集团公司望而却步,根本没有投递过简历。   那么会是谁?   有自己详细的个人简历,知道自己失业的现状,了解自己应聘的职位,会出手做这件事的人……   她垂眸。   想起那个名字,心里仿佛凭空起了风。   于是,树影婆娑,静水微澜。   考虑再三,第二天韩单起了个大早,化了淡妆,挑件得体的衣服,迈进了这家名为“昌荣”的贸易公司。让她意外的是,面试流程十分简单,只象征性的问了几个问题,便告知她明天便可以来上班,试用期三个月。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十分钟,韩单被这“高效”吓住,当即对这位HR的专业性产生怀疑。   她随着另一个行政助理四处走走看看,交谈中才知道人事经理是老板的侄子,内里亲眷牵扯复杂。这位年轻的庞姓助理听闻她酒量不佳掩口而笑,说:“那你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得知行政部的几个姑娘时常被拉去陪客户时,顿感工作分配杂乱无章。她明白这类带有家族性质的私企完全不能和老东家相比,却又不免心生失落,一时间有些唏嘘。   从昌荣出来,她买了杯咖啡,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看着鸽子出神。这时手机作响,她犹豫片刻,才接了起来。   “在哪儿?”   那个久违了的声音让她一时恍惚,下意识的顺从答道:“云海公园。”   “在那等我。”说完便挂了。   韩单心中懊悔,恨自己被奴役惯了,明明都离职这么久了,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条件反射的立即执行。想起身离开,最终还是坐回原位。   他一出现在视野范围内便引起了她的注意,还是那么引人瞩目的样子,眉间那抹清冷的神色,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傲然于世的气质。   身穿灰白格纹衬衫的沈律穿过草地,坐在她身边。   “我以为你不会见我。”他开口。   “沈总找我有事?”她淡笑。   从前她笑起来弯着眼睛前仰后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阿洁常说她傻。后来上了班敷衍久了,也练出一副假笑来,温和却又疏离。   “最近可好?”他开口时似乎有一丝犹豫。   “挺好的,沈总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事?”   彬彬有礼地寒暄,急着切入正题的交谈,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隔绝在遥远的地方。   “你的简历是匿名发送的,对方觉得你可能会是合适人选才会通知你面试。我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所以你不必有所顾忌。他们的面试截止时间在10点,现在去还来得及。”他说明来意。   “谢谢费心,事实上,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什么时候?”他有些意外。   “刚才通过了面试,是一家私企。”   他沉默片刻道:“这几年尚旭集团在业内不断做大口碑良好,对你而言,在哪儿更适应更有所发展,应该不难判断。”   “我只是想挑战一下新的环境,一切重头开始。”她沉静如水。   “这倒是个好理由,让我无可辩驳。”他轻笑,有一丝无奈。   “那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韩单。”他的声音微涩,略带踌躇,“我欠你一句道歉,所以一直想作一些补偿,但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那些事都过去了,不必放在心上。沈总不必觉得歉疚,也不需要补偿什么。”她浅笑着重复,“真的不需要。”   天色湛蓝,云如轻纱。公园的小水塘里,荷叶田田,清风拂过,隐约带来淡淡的香。有孩童嬉笑着奔跑,手中牵着长长的风筝线。   白色的木质长凳上,坐着的两人最终定格在“曾经的上司与下属”这样的关联中。   斑驳的树影遮住他眼里的光,看不分明的情绪在被潜藏在里面,凝成墨玉般的殇。   如果只是失望,为什么想起她的时候会有一种希冀。   如果只是歉疚,为什么再见面的时候会有一丝欣慰。   见卿安好,吾自安心,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我送你。”他不由分说的抓过她的包。   “不用了……”   “正好顺路。”他坚持。   她怔忡一瞬,旋即轻声道:“那谢谢了。” 第五十五章   55、我们不断的寻找真相,然后在找到之后不知所措。   窗外的景物不断倒退着消失在视野里,韩单安静的坐在副驾驶座上,姿态有些拘谨。开车的男人也并不擅于寻找话题,两人沉默着,只有CD里的音乐缓缓流淌。   是轻音乐。旋律美到极致,却又有着细如丝弦的隐约伤感。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她问。   “风吹过的街道。”   “很好听。”   “喜欢的话把这张CD拿去。”   “不用了。”她淡笑,“谢谢。”   沈律心中涌上一种无力感。她一再的拒绝他,哪怕只是一张CD,也不愿意接受。   车在楼下停稳,沈律他为她开门。[交代的简单不?总觉得这样的句子跟后面连接不太好]   “麻烦你了。”   “韩单……”他正要开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抬眼看去,她身后一身灰色运动装的纪云翊正挑眉看着自己。   视线相撞,如一场无声博弈。察觉到异常的韩单转头,看见纪云翊,囧道:“你居然会穿成这样下楼。”   “面试通过了?”他的声音里总有种慵懒的调调,十分欠扁。   “嗯。”她简单应了一声,回身向沈律道:“路上遇见沈总,他送我回来的。”   “哦。”上扬的尾音,微眯起来的眼睛,完完全全的表示着他的心情不佳,他双手插兜,丢出句,“这位沈总还真是闲呐。”   “纪少也不见得很忙。”沈律还以颜色后转向韩单:“今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随时联系我。”   她不置可否的轻笑,目送他离去。转身要往里走,却和身后的人撞个满怀。   “纪云翊,你像个背后灵似的站在我后面做什么?”   “连路都不看了?怎么,那男人比我好看?”   “敢问您的脸皮到底是怎样修炼到这个地步的?”   “天生丽质。”   “你让我有了一种晕船的错觉。”她翻个白眼,“晚餐出去吃吧,我请客。”这也算是为成功就职做个庆祝。   “今日不宜出门,在家吃。”   “今天我难得大方,你就不能赏个脸嘛?”   “刚谁嫌我的脸不好看来着?”   “哪里哪里,您沉鱼落雁如花似玉,好看得紧。”韩单作谄媚状,连忙去按电梯钮。   “可惜你这马屁拍的迟了。”他双手插兜,晃悠着进了电梯。   “我今儿实在不想洗碗。”她哭丧着脸,“也不想去买菜。”   “你是不是还不想领工资?”纪云翊斜觑着她。   “呃,咖喱鸡什么的,还对胃口吗?”她气焰顿失,小跑跟上他的步子。   这天晚餐结束的早,韩单收拾好餐具,喂饱了唐伯虎便爬上网打游戏,照例是被何处风流用各种武器追着打。莲姬乘拉开距离的时候回身丢出一个魅惑,居然将他的攻击目标成功转移到了周围的怪上。她顿时心蹦到了嗓子眼儿,正要将那堆负面状态和攻击技能翻江倒海的往他身上招呼,却忽然有音乐声响起,下意识地侧脸去看,分散了注意力,按键盘的手也慢了半拍。   就在这当口,何处风流移魂医者瞬间清除了DEBUFF,顺便给自己加了血。眼看得手却逆袭失败的莲姬中了麻痹逃跑不及,杯具了。   “有进步,不过还差点火候。”看着某人的评价韩单气出一身内伤,怒火中烧的寻找罪魁祸首。   沙发上唱的正欢的那只手机显然不是自己的,上面显示的来电人姓名只有一个“阮”字。   韩单迅速敲开了邻居的门。   “拾金不昧有奖励吗?”她把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迅速藏到背后。   纪云翊勾唇一笑,上前一步将她直接圈进怀里,捉住她身后的手:“敲诈我比勾引我难多了。”男人低低的声音绕在耳畔。   韩单大囧,丢盔弃甲道:“响半天了,快拿走。”   看见屏幕上的名字,他蹙眉,并不接,按下静音键放进口袋:“进来坐吧。”   “不用了。”她心里惦记着游戏,想要撤退却被人径直拉了进去。   纪云翊从CD架上抽出一张碟递给她,韩单有些疑惑的接过。是情歌王子苏远歌的新专辑《若爱成殇》,上面居然还有他的签名。   “送给我的?”她激动万分。   “嗯。”   “这个真的是他的亲笔签名?”   “我还没闲到在这种东西上模仿别人签名的地步,况且我的签名比他值钱多了。”   “……谢了。”   这时,手机铃声再度响了起来,纪云翊看她一眼:“厨房里有水果。”说罢便去阳台上听电话。   韩单见状,觉得自己显得十分多余,拔腿要走却在忽然响起来的一串“叮咚”声之后,硬生生地停住了步子。   那优美的古筝音色太熟悉,曾被无数次的听见,成为一种习惯,习惯到听见它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要移动鼠标,点开好友面板看一看。   那是《六界》里,好友上线时的提示音。   韩单犹豫片刻,瞥了一眼背向自己接电话的纪云翊,轻手轻脚的走到电脑前。   手提电脑的屏幕是亮着的,开着一些网页,而下方被最小化到任务栏的某个窗口,则显示着她所熟悉的图标。   篆体的“六界”两个字。   鼠标轻点上去的时候,不自觉的,连手指都有些僵硬。当放大了的游戏界面清晰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韩单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   新月如钩。   色调清冷的比武场里,巨大而残破的佛像端坐莲花之上,垂眸微笑的表情依稀可辨。断壁残垣之间,一袭黑衣仿佛融入夜色,随意束起的银色长发沾染了月华。   那背影太过熟悉。   他曾一次又一次站在自己身前。给她护佑,引她前行,许她放肆,容她无理。让她只需一眼,就清清楚楚的认出他来。   何处风流。   而他身旁侧立的红衣女子,仿佛正望着他,眉目里都是温情。   那是她的角色,莲姬。此时在他的电脑上看起来,却这样陌生。韩单怔怔的站在原地,几秒后,她迅速将窗口复原成最初的样子,看一眼阳台的方向,飞也似的逃离。   记忆宛如无数细碎斑驳的镜,每一块,都反射出不同的画面。   永夜城中与何处风流冒失的相拥;夜色里与纪云翊意料之外的重逢;天香城外与何处风流婚姻的交易;餐桌上纪云翊被辣到却不动声色时的表情;种族战里何处风流为她而来的身影;浅海边纪云翊牵着她离开时的温暖;万花城里何处风流为她报仇的倨傲;酒吧里纪云翊挥拳的样子……   现实与虚拟模糊了界限,重合交叠。那些支离破碎的细枝末节拼凑成一整面光滑的镜子。   而那里面,只有一个人。   为什么,偏偏会是你?   对着那个虚拟人物投入的感情,就像是风筝,被线牵着,飘浮在那样一个恰到好处的地方。而现在,我握着线,却不知道该让它坠落,还是该任由它飞走。   本以为自己惯于淡定,却不料会这般心乱如麻。   心里充满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没有答案,膨胀到快要把脑袋撑破。   为什么要搬来这里?   为什么要在游戏里与我定下那样的契约?   为什么要让我假作情人模拟约会?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莲姬是我?   为什么你始终不曾说破?   又为什么,在知道了那是你之后,我却并不排斥,甚至有一点小小的惊喜?   她仰面倒在床上,合上眼睛。   韩单,你是疯了吧……   思虑过度直接导致第二天爬不起来。当闹钟响第三次的时候,她猛地从床上蹦起来,风风火火地梳洗一番,叼着一只牛角面包出了门。无论如何,第一天上班就迟到这样的事情是不能做的。初入新企多了几分小心谨慎,好在交待给她的只是一些常规的工作,也算平稳度过。新人自然要合群,于是韩单一下班就被同事拉去聚餐唱K,折腾到晚上十一点才奄奄一息的回家。   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楼道里有人。邻居的门开着,纪云翊面色清冷地站在门内。他面前则站着一个姑娘,黑色的长卷发及腰,身量窈窕。   当韩单略带好奇的目光与他相碰的时候,不觉立刻偏转了方向,心跳似乎漏了一拍。知道他是何处风流之后,再见面竟然就这样莫名的慌乱起来。   听见身后的动静,那姑娘徐徐转身。看清面容时她韩单不禁怔住,竟然是阮熙颜。韩单心里早已经把她定位在“沈律”的范畴里,所以对于她出现在这儿的缘由有些好奇。之前与沈律假扮情侣,让她觉得十分过意不去,正在考虑要不要主动上前打招呼,对方倒是先她一步。   “韩小姐。”   “你好。”她倒有些受宠若惊。   “韩小姐看见我好像挺意外的。”阮熙颜神色淡淡的,似乎有些哀伤,又有些疲惫。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   “都说喜悦是该拿来分享的,怎么云翊你还没告诉她?”   “阮熙颜。”身后,森冷的男声含着隐隐的怒意。   她仿如未闻,眼波潋滟,眉梢带笑,彷如一朵徐徐盛开的花,将美丽毫不遮掩的绽放开来。“以后恐怕我要常来这儿了,因为明天我就要和他订婚了。” 第五十六章   56、我不想再为你流泪了。   听清楚那句话的时候,韩单有一瞬间的恍惚,视线从阮熙颜掠过,落在纪云翊脸上。他薄唇微启,似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沉默。那一瞬无措的神色也慢慢平复,唯有目光始终安静地与她交汇着,像是一座沉寂百年的石桥,孤寂的横亘在两岸之间。   “订婚宴在盛华酒店,明晚六点。如果韩小姐能来,我们会很荣幸。”阮美人盛情相邀。   “很抱歉,我明晚恐怕没有时间参加了。”她垂眸轻笑,公式化的应答,“恭喜你们。”   “谢谢。”她回头瞥了纪云翊一眼,微笑,“那还真遗憾。”   手机铃声在凝固了的气氛中适时响了起来,韩单略颔首示意,转身进了公寓。关上门,背靠在门上,仿佛失了力气。   “小单,你在家呢?”电话那端,阿洁的声音熟悉而温暖。   “嗯。”   “我在逛街,看见上次你说的那种充电器了,要不要给你也买一只?”   “好啊。”   “想约你出来吃饭,又怕倒你胃口,最近我吃什么吐什么,真烦啊。”   “怀孕要多吃点才好。”   “新工作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好的。”   “那就好,有什么不顺心的别憋着,我看纪云翊对你挺上心的,你要不要考虑看看?”   听见这一句再说不出话来。坚强、伪装、不在乎,那些可以被用来武装自己的东西在此刻变得如此不堪一击。酸涩的气息从鼻腔涌上眼眶。   终于到了可以用“原来如此”来形容的结尾,然而却有着无数“既然如此”的后悔。习惯了将心放在一个大箱子里,锁上许许多多的锁,小心翼翼的守护,避开一切可能的危险,凉薄行走,冷漠生活。而什么时候开始,你成了我唯一的疏忽?像是中了蛊,任由你步步靠近,任由你解锁开箱,任由你翻看我的喜乐哀伤,任由你将它拿捏在手。   一错再错。   “怎么了?”阿洁的声音有些疑惑。   “没有,我有点累。”   “那你休息吧,下次再聊。”   “好。”竭尽全力的维持着自然的语气,直到挂掉电话。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她缓缓地坐在地板上,将腿蜷缩起来。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唐伯虎安静的伏在她脚边,用毛茸茸的尾巴蹭着她的小腿,仿佛想要安慰。   因为有期盼,才会失望。因为动了心,才会受伤。无论是如何的不愿承认,心却不会骗人。此刻,它有如被那些汹涌而来的浪拍打着的礁石,刻下沟壑万状的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没有看见,在门的另一面,有人静静地站着,抵在门上的修长手指失了温度。   冲了澡,平复了情绪,却没有了睡意,骑着驴在《六界》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对话框里那个金色的标志不断闪烁,提示着那条来自“配偶”的新信息。   一如往常的那句“夫人在哪儿”此刻竟如此讽刺。   一直以来不过是你股掌之中的小丑,任由你牵扯着线,表演一出又一出可笑的喜剧,有趣吗?看着我狼狈的在舞台上跌倒手足无措的样子,可笑吗?你一定不知道,那些用满面釉彩画出来的笑容,也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该谢幕了。   梦魇赶到月老庙的时候,莲姬正在对着那个山羊胡子的老头儿发呆,看见他,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总麻烦你。”   “这么客气还真让人不习惯。”他边说边点开交易栏,把一亿元宝给她。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些钱还给你……”   “有一种方式能迅速将负债清零。”   “是什么?”她讶然。   “嫁给债主。”   她莞尔一笑,鼠标终于在那个银灰色的“强行离异”按钮上按了下去。莲姬右手小指上逐渐出现一根细细的红色丝线。面前的山羊胡子老者踱步而来,轻叹一声“万事由来天注定,金剪一落了情缘。姑娘既执意如此,老夫便为你断了这红线,了了这缘分,盼君好自为之。”手中剪刀咔嚓一声将那线剪断了。同时,莲姬头顶“何处风流的娘子”几个字被风吹散成金色的粉末,消失不见。   一刀两断,大抵就是如此。了断过去,再无将来。   她回身,站住。   月老庙门口,身着黑衣的何处风流孑然而立,紫眸仿佛与她对视。   头顶上的称号区域,一片空空荡荡。   “[莲姬]与[何处风流]感情破裂,强行离异,从此恩断义绝,相忘于江湖”的系统提示赫然出现在每一个玩家屏幕上,毫不意外的掀起了轩然大波。   [世界]糖人街十一号:号外号外,抛弃风流傍上梦魇,护花使者闪电换人!糖人街记者团独家跟踪报道!   [世界]陌上胜雪:一亿啊一亿,这钱难倒是梦魇出的?   [世界]谢猗顿:有病啊,登记结个婚都被人杀。   [世界]天真纯良的蠢蠢:盛宴的刚把月老庙清场了……真恐怖,在这种区域杀人他们不怕被雷劈吗?   [世界]纸飞机:他们要是怕雷劈,世界就和平了。   [世界]妈,我冷: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莲姬甩了何处风流跳槽去了梦魇怀抱?   [世界]欣儿据说是攻:何处风流被撬墙角了?   [世界]糖人街六号:暗阁出现了……我挂了……   [世界]糖人街十一号:暗阁把外圈围起来了,看起来目前两大帮派仍保持克制,处于对峙中。   [世界]二慢:现在庙里面什么情况啊?   [世界]唐人街十号:靠近那区域的一概被砍了,记者表示压力很大。   [世界]左边的左:好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世界]右边的右:我倒觉得他们应该已经在动手了。   ……   天空阴霾,乌云蔽日。红色高墙将月老庙与外面的喧嚣隔绝开来。   看着缓步走来的何处风流,韩单竟有一种逃跑的冲动。无论是现实还是虚拟,只想要远远的从他身边逃开,再无瓜葛。而停在鼠标上的手指却僵住了动作,任由他步步靠近。   [密语]何处风流:理由?   他在她面前站定。虚拟人物俊美妖邪的脸上不辨悲喜,而她却能清晰的在脑中描摹出他惯有的清冷神色。   [密语]莲姬:我累了。   那红色的衣衫在沉暗的天色里显眼夺目,像是一团火。   [密语]何处风流: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地让你和他在一起?   他现在的神色又是怎样的呢?倨傲又轻蔑的微微抬起下巴,一副居高临下唯我独尊的架势。   韩单扶额苦笑。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这样根深蒂固的存在于自己脑海里?就好像儿时做过的连线题,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她飞快的将相应的表情配对起来,甚至逼真到模糊了虚幻与现实的界限。   这让她既懊恼又沮丧。明知道是不该动心的人,却偏偏沦陷的彻底。   事到如今,又何必再费心费力的演下去。她咬唇。   [密语]莲姬:那么,纪少想要怎样呢?   空气仿佛凝固。唯有风从两人中间穿过,将衣袂与发丝扬起。   [密语]何处风流:什么时候知道的?   [密语]莲姬: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韩单的?   她反问,他却并不回答。   屏幕上的移魂师抬手抚上她的侧脸。长久的,停滞。   “我以为你已经学会了怎么把自己的心思隐藏起来。”他不再使用密语,而是直接将对白打在了公用区域频道里。“比方说,不动声色的把戏演完,然后假装你没有爱上我。”   韩单的呼吸一窒。他竟这样直截了当的将一切揭穿,而猝不及防的她脑中只有一片空白,连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本来以为你能让我的日子过的更有趣一些,还真让人失望。”何处风流垂下胳膊,语带嘲讽,“稍微对你好一点就动心的话,是不是太轻贱了点?”   一道绿光滑过,瞬间,莲姬手中的毒刺没入他的心口。   可以容忍那些无所顾忌的恶作剧,可以容忍那些刻薄的言语,却无法容忍你这样践踏我的心。   积郁的愤怒附着在指间,接二连三地做出攻击,却终在血条将要见底时停了下来。   “怎么,下不了手?”面前的男子始终没有动,任由血量不断减少。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干掉你。”她咬牙。   “呵。”他轻笑,“你没机会了。”   霎时间,冷光灼眼。韩单心中一沉,却见他手中的短刀出鞘。只觉眼前一花,花妖便倒在地上。   [系统]您已被[何处风流]杀死。   他杀了她。   毫不犹豫的,一击致命。   这样决绝。   他紫色的眸子如同宝石,蕴含着华美而沉郁的光。   “如果要动手,就不要心软。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   天色渐暗,雷声隐隐,闪电将远山劈成两半。   骤雨从天而降,密密麻麻地落在地面上、水塘里,仿佛一张巨大而致密的网,将她牢牢的捆绑在原地,逃无可逃。而那些潮湿,正一点一点的腐蚀了她的心。   “你赢了。”打字的时候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眼角有温热的濡湿,仓皇的无处可去。“从四年前起,我就只是你剧目里插科打诨的龙套,我早该明白却心存侥幸。是我自不量力自作多情,竟然动了心。”   不再回避,不再躲藏。她将自己从未袒露过的情意藉由虚拟人物的口,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没有人知道对于一个惯于将所有真实情绪内敛于心的女子而言,需要多大的勇气。也没有人看见,坐在电脑前的她已然泪流满面。   那个本就不该有所期待的男人,最终变成了一个错误。因为放任了心,才会摔的这样疼。只怪自己,与人无尤。   “我只想求你一件事,请高抬贵手把我从你的剧本里划掉吧。从开头起,不留痕迹的,全部划掉。”这是她最后对他说的话。   大雨倾泻,银发黑衣都模糊了轮廓,遥远的看不清样子。   他的话,一句一句的出现在对话栏里。每一句都像是将那把刀更深的刺进她的心。   “起初我以为你有点特别,原来不过和其他那些妞儿们一样,枯燥无味。”   “如果我不愿意放手,哪怕玩腻了,你也必须待在我身边。不过看在过程还算让人愉快的份上,我勉为其难放你走好了。”   “收好的你心,因为在我的剧本里,你只可能是路人甲。”   心里有什么地方塌陷下去,变成一片无可修补的断壁残垣。而她手中的自尊和骄傲也碎成细小的沙砾,连同那滴坠落的泪水一起被风干,消失不见。   原来,心可以这样疼。   疼得让人生出了怨恨。   惊雷阵阵,闪电划破天际。   雨声中,有丝弦颤动,发出铮铮声鸣,千万道冷光断石裂金袭向何处风流,将他从莲姬身侧震开数米。   一直沉默的梦魇指间全是戾气,将横置胸前的焦尾琴弹出层层声波。被打落大半血条的何处风流几个起落跃至山石之上,手中的法杖雷光萦绕。   此时,世界频道刷过一条消息震惊了整个服务器。   [世界]梦魇:从今天开始,盛宴和暗阁对立。凡暗阁友邦皆视为敌对,凡暗阁参与的活动,盛宴帮众可以用一切方式阻挠。两帮禁商、禁婚、禁一切私下交往。   针锋相对,不计代价。梦魇的这道命令成为了《六界》史上最决绝的战书。同时,也拉开了这个服务器两大顶尖帮派之间的战争序幕。而暗阁的回应只有两个字。   [世界]何处风流:动手。   随着魔族合体时那声响彻云霄的鸟鸣,围绕在月老庙之外的暗阁和盛宴杀手们几乎同时拔刀出鞘。无数异兽嘶吼和刀剑相触的声音混杂在一处,振聋发聩。各式华丽的技能撞击产生的爆裂,让整个世界都在颤抖。搏击、斩杀,左右抵挡,一剑封喉。有人战败倒地,有人加入战团,头顶上的名字如同浸血般红得越来越深沉。   同样是配合默契的团队合作,同样是训练有素的参战成员,同样是水平高超的打斗技巧,这样的战争犹如一盘焦灼僵持的棋局,步步凶险胜负难断。   双方的王将之争则更是让人眼花缭乱。战斗中一向安坐一隅的琴师已经开始移动位置,移魂风行者的何处风流在高速移动中只能勉强捕捉到蓝色的影子。对移魂师来说,时间拖得越长越不利,双方都很清楚这一点,因而梦魇不停地变换位置,尽量将战线拉长,何处风流则用高速移动的贴身近战来压制他的远攻。   就像一场华丽的动作片,恰到好处的攻击角度,精密计算的技能冷却时间,揣摩对方意图后,对攻击的完美预测,让这场争斗媲美豪华版的PK示范教材。此刻她才明白,对他们而言,跟在她身后的完美加血,或是平常陪她做的追逃练习都不过是家家酒的游戏。他们的真实水平,只是看着,已经足以让人叹为观止,心生敬畏。   在这样势均力敌的状态下,每一个微小的错误可能都是致命的,就像是踩在横跨万丈悬崖的钢索上,总有一个人会先掉下去。   她却忽然没有了看下去的勇气。   下线之前的一秒,是何处风流和梦魇短兵相接的一幕。   他幽蓝色的翅膀,是屏幕上最后的光。   然后,一切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雅安加油! 第五十七章   57、忘却,就如同小时候用橡皮擦过的笔迹,有些留有浅浅的痕迹,而有些则因为用力过大,变成了残缺的破洞。   那一夜,韩单坐在窗边,看着阳光一寸一寸的从天边亮起来,漫过高楼和街巷,最后照亮整个城市。然后带着打包好的一袋衣物,抱着唐伯虎,在晨光中离开了公寓。   推开房门,老佛爷正好练剑归来,扫她一眼说:“你是从僵尸剧组赶回来的,脸色怎么这样?锅里有红豆粥,快点去吃。”   “姐,你今儿怎么舍得回来了,那个帅邻居呢?”韩双啃着油条神秘兮兮的凑过来。   “搬走了。”她快速的喝完一小碗粥,叼着一只叉烧包整装出门。   “搬走了?”韩双扼腕叹息,跟在她身后念叨,“你没打听他新家在哪儿吗?好不容易碰见个高富帅怎么能就这么放走啊?”   “邻居而已,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等等我嗳……”尾巴跟上来继续碎碎念,“邻居而已你会亲自下厨给人做饭?”   “人家水管坏了做不了饭呗。”   “真的只是普通邻居?”   “你好烦啊,小八婆。”   “我还不是关心你!”   坐公车去公司的路上,会经过一条长长的路,两旁种了香樟,高大而茂盛。摊开手掌,从树影间渗透下来的光线仿佛跃动的金色音符。   广播里在放一首大热的慢歌,苏远歌用动人的声线反复吟唱,让人沉醉。   “……   可以爱我吗?不要再这样若即若离,让我牵挂。   可以爱我吗?不要再让我苦苦挣扎,心乱如麻。   可以爱我吗?不想再看你为他哭了,放开手吧。   可以爱我吗?不想再做你世界里的,那个傻瓜。   ……”   音乐流淌,韩单靠在窗边,闭上眼睛。   有一天,我终会找到一个人。   我会为他做可口的早餐,用顽皮的方式叫他起床,分别时像孩子一样用手环住他的脖子亲吻,与他分享我生命里所有的喜悦和悲伤。我会拉着他陪我去看日出赏雪景,走过长长的旅途,拍许多许多照片,堆满我们的小屋子。我会愿意为他生下一个孩子,有着他的姓和我取的名,有着他的性格和我的眉眼,然后一天一天长大。   但这个人,不是你。   如果你爱我,该多好。我曾经这样期望过,也曾经忘记了你是纪云翊,将你当作一个普通的男人冒冒失失地藏进了心里。现在,我需要将你放回你该在的位置。   就像一场手术,会有一些疼,也会哭泣和不舍,然而很快一切都会过去,你会像眼泪一样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很快,关于你的痕迹会全部被抹去。很快,我不会再这样频繁的想起你。时间是技艺精湛的医生,它会将伤口包扎起来,平复成最初的样子。   车到站了。   阳光照在她化了淡妆的脸上,平和而沉静。一夜未眠的憔悴被修饰得看不出痕迹。韩单整了整衣领,迈进了公司的大门。   上班,回家,固定的作息,生活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样子,波澜不惊,日复一日。对新工作逐渐适应,时而为混乱的管理模式头疼。   不再玩网游,很少对着电脑,闲暇的时候开始跟着韩双打打壁球,做做瑜伽。依旧会被老佛爷逼迫去相亲,也逐渐适应和对方谈笑风生,互相留电话号码,然后约见喝喝咖啡。帮着韩双张罗她新开的网店,有时客串几回客服。   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日历翻过一个月的时候,她才再次回到了那间公寓。   在婆家住烦了的阿洁跑回H城,程渊后脚立马跟了来,小两口蜜里调油形影不离。看见程渊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平时拿画笔的手掌起勺来十分的笨拙,韩单想去帮忙,被阿洁一把拉住,指指自己初具规模的肚子说:“让他学着做,不然我坐月子使唤谁?”   “你还真是老谋深算呐。”韩单颇嫌弃的斜眼看她。   “明明是未雨绸缪。”她挺着肚子洋洋得意。   许久没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吃完饭,把程大画家打发去超市购物,她两则窝在沙发上谈天说地。从身上的衣服到千里之外的明星八卦,直到最后谈起韩单的老大难问题。   “单子,其实我一直都没敢问,你和纪云翊之间……”阿洁话说半句,欲言又止。   “委婉的说,他需要一个玩伴,我不太称职,于是主动辞职了。”   “这个变态渣男,活该订婚宴被人放鸽子。”   “放鸽子?”   “嗯,程渊说那天去得人很多,结果阮家小姐根本没到场,闹了个大乌龙,挺丢人的。”   “后来呢?”   “大小姐在婚礼上偷偷落跑,阮家主动道歉,也算给纪家保全了点颜面。结婚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也不知到底有什么□,总之后来两家合作的几个大项目都成了,看起来关系好的要命。不过我听说还有一种说法,说纪家出了什么问题,阮家故意让女儿落跑的。”   “纪家能有什么问题?”韩单不解。   阿洁耸耸肩:“这些富贵人家的破事儿想想都复杂。话说,你这另一半打算什么时候补齐?你家老佛爷都快急死了吧?”   她耸耸肩做无辜状:“缘分没到,怎么强求?难道我要去大街上随便拉一只来结婚?”   “未尝不可,事在人为嘛。”   “……”   两人热热闹闹的谈了一阵,考虑到孕妇容易疲惫,韩单便要告辞。临走的时候,阿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翻出一张卡来递给她问:“这是收拾屋子找到的,程渊说不是他的,我猜肯定是你的。”   韩单接过,眼神一暗。   “怎么了?”阿洁问。   “没什么。”她抬眼微笑,“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养胎。”   “嗯,路上小心。”   转身向电梯走去,却不觉在对面那扇门前停了步。   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一切都不同了,巨大的圆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暗色的布艺沙发,一个戴着眼镜的男青年推门而出,手上抱着一堆书,看见她站在门口吓了一跳,问:“你找谁?”   “之前住在这里的人……你知道去什么地方了吗?”   “不太清楚,你是他朋友?”男青年挠挠头说:“我来看房的时候吓了一跳,巨型的床、衣柜和浴缸,其它居然什么都没有。花了这么多钱装修,连格局都改了,结果只租两个月。最后连家具都没搬走,全送给房东了。”接着补充一句,“你这朋友还真大方。”   她淡淡一笑,与对方礼貌道别,走进电梯。   手里握着的黑色信用卡仿佛带着炙热的温度,灼烧着肌肤。像是通往过去的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沉重箱子,重读那些与他有关的过往。清晰的,甚至还能清楚的记得那个吻结束时他复杂表情;他说“你以为这是交易”时恼怒的样子;还有他摔门而出时的那声巨响。   辛苦铸就的防线轻而易举地一溃千里,让她有些沮丧。烦躁的情绪涌上来,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在楼梯口差点和提着大包小包的程渊撞个满怀。   “这么快就走了?怎么不多坐一会儿?”他问。   “阿洁要多休息,下次有空我再过来陪她。”   “好。”   “那个……”她欲言又止。   “有事?”程渊问。   她犹豫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开口:“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洛霄的联系方式?”   时值傍晚,H城最繁华的商业区中心,金丰大厦二十层的咖啡厅。   拉小提琴的姑娘正在独奏《卡农》,打着银色领结的侍应生缓步走在侧前方,将她引至靠窗的位置。   男人坐在沙发上,翻看手里的资料,一边和站着的秘书说着什么。看见她时,将手里的纸放下,示意秘书先离开,笑道:“好久不见。”   眼前一身正装的洛霄让她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仿佛他与那个倒在沙发上叫嚷着再来一罐啤酒,在饭桌上展开筷子大战抢鸡翅膀的洛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她所熟识的洛霄脸上永远是一副慵懒而温和的神色,每一个动作都是随性恣意的,就像童话故事里居住在森林里的年轻男巫师,有着英俊的容貌和变幻莫测无可捉摸的心。而坐在对面的男人却更像是财经杂志上用大版面长篇幅报道的平面人像,有着浮在表面的笑容和冷静锋利的眼神。   “抱歉,让你久等了。”许久未见,她在说话时带了些拘谨。   “我刚到一会儿。”他依旧眉眼弯弯笑得炫目,伸手抓着领带结问,“介意我稍微衣衫不整一下吗?”   韩单连忙摇头:“随意。”   “好在吃饭时间不用面对公司里那些老古板,不然我会疯了的。”洛霄扯掉领带,将脖颈处的衬衫纽扣解开然后结实地靠在沙发上:“边吃边聊,我饿坏了。”   这种情况让她无法拒绝,只得点头。   “鸡肉没你做的好吃。”他一面吃一面惋惜道。   “你吃那种家常小菜的机会不多,觉得新鲜罢了。”她笑。   “很怀念去你那儿蹭饭的日子,很放松,让人愉快。”他望着她,似在回味,“大概是我们无法体验的家的味道,所以让我们很迷恋,尤其是他。”   韩单知道他所说的“他”是谁,只默然。   “你来找我,是和他有关的事?”   “嗯。”她惊讶于他的敏锐,将那张信用卡拿出来递给他,“可以拜托你帮我还给纪云翊吗?”   洛霄望着她,神色间依稀有几分早已猜中的了然:“虽然我很想帮忙,不过既然是他给你的,不管什么原因,我都没有权利替他收回去。”   她十分无奈,深呼吸:“那能告诉我他现在的联系地址码?我可以邮寄给他。”   “恐怕不能。”他回绝得很干脆,不给理由。   睫翼覆住眼睛,她勉强笑了笑:“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你……”他欲言又止,似乎是斟酌了片刻后问:“还在玩《六界》吗?”   她摇了摇头。   洛霄微微勾起唇角,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忧郁让他的笑看起来有几分萧瑟。“的确,抹掉一切交集才能彻底的忘了他。”   韩单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冒出这样一句。此刻,这个男人就像是庞大迷宫的守护者,神秘的让人忍不住靠近,却又不断迷失方向,找不到归途。   “你是雪牙,对不对?”她忍不住求证。   “你一直很聪明。”男人轻笑,“时间不早了,楼下会有司机送你回去。”   她略颔首道别,转身离去。   洛霄轻叹一口气,看向窗外。   霓虹闪烁的都市夜晚,像是一个眼神妩媚的风尘女子,极尽妖娆。   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在一旁弯腰整理资料的秘书忽然听见他喃喃自语。   “早知道就不答应了,信守承诺什么的,和我真不搭呐……”   58、榴莲,是一种让人爱憎分明的食物。   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她再度登陆《六界》。   许久没有上过游戏,看见熟悉的景色,有一些恍惚。一切都是从前的样子,热闹的街市,拥挤的人群,脚踏飞剑掠过半空的人们,高大凶恶的野兽们沉重的鼻息,红裙黑发的花妖容颜如旧。仿佛时光不曾流逝,而自己亦从未离去。   好友列表里一片深灰色的名字安静的沉寂,而何处风流的名字已经不见。终究还是有什么被改变了,不再是最初的样子。   像从前一样,在NPC处接了跑腿任务,然后一路颠簸地在城里穿梭,领奖励的时候系统提示包裹剩余空间不足。   看着包裹里满满当当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叹口气,只得去钱庄“卸货”,意外的被钱庄的胖掌柜拦在了外面。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设置过钱庄密码,可是麻烦谁来告诉她一下,那个“您好,为确保您的财产安全,请输入保管密码”下面的输入栏是怎么回事儿?   见她一脸着急,韩双凑过来研究了半天,问:“你不会是被盗号了吧?”   “你见过放着一包东西不偷,只弄个密码为难人的盗号贼嘛?”她飞去一个白眼。   “也对……难道是那人故意调戏你?”   “就算是调戏也该留封信什么的,一条留言都没有!”   “这个密码什么的,是游戏版本更新的新内容?”   “早就有了。一般有极品装备或者巨额存款才会设置,我一穷二白的根本不需要,所以从来没设过。”   韩双怜悯的看她一眼:“姐,你的人品已经衰到这个地步了啊……”   “……”她抓耳挠腮了半天毫无头绪,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点了右下角的“找回密码”。   “请在下方空格内输入您预留的密码提示问题。”   “问题一:我最不喜欢的水果?”   韩单把水果挨个想了一遍,斟酌再三,试探性地输入“榴莲”。之间输入框后面出现一个绿色的小勾,当即跳到第二题。   “问题二:我不能忍受别人吃的水果?”   她挠挠头,继续:“榴莲。”   “问题三:我闻见气味就跑远的水果?”   她一脸黑线:“榴莲。”   “回答正确,恭喜您成功找回密码,您的保管密码是‘liulian’。”   韩单翻倒。这给自己设置密码的人还真是对榴莲情有独钟,而且也够了解她。这种水果是韩单少数不喜欢吃的水果之一,因为忍受不了这种味道,每每看见都退避三舍。虽然知道营养价值很高,却入不了口。   一猜即中的她哼着小曲打开的仓库,愣住。   关上,再打开。   再关上,再打开,她揉揉眼睛。   谁来告诉她那一堆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   顶级丹药、稀有材料、炼化满星的成套装备、商城出售的各种烧钱物堆满了将整个仓库,而金钱区域里显示出的数字也让她瞠目结舌。   一个六后面跟着八个零。   她数了两遍,激动得眼发花手颤抖。六亿元宝……在我的钱庄里……这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吧?是系统BUG连接到别人的钱庄了吧?是黑客入侵改程序了吧?是外星人攻占地球发福利了吧?   一瞬暴富的韩单陷入死机状态,满眼都是那长串的零。直到“钱从哪儿来的”这个问题从理智里奋力钻出来,叮咚一声,系统自动重启了。   天降横财是不可能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有人把这些东西通过交易转移到她的号上来。   能够设置这种提示问题的,知道她账号密码的,有这样经济实力的,会愿意将这些全部给予她的,只有一个人。   她喉咙有些干涩。   在朋友搜索的姓名栏里输入“何处风流”,无论几次都一致跳出“您要查询的玩家不存在”的提示。韩单思索几秒,重新进入登陆界面,纪云翊曾经告诉过她账号和密码,而她一次也没有用过。输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忐忑。然而当提示框里“该账号不存在,请核实后再试”接连出现的时候,忐忑变成了某种不安,就好像明明记得把手机放在包里却怎么也找不到时的不知所措。本以为他从自己的好友栏消失是因为他断绝了好友关系,却居然是删了号。   明明存在的,就这样消失了。她飞快地打开论坛,搜索关于“何处风流”的资料,距今最近的一个帖子是一个月前记者团贴出的《莲姬情变强离,两男大打出手》。帖子硬生生把三人写成了一部感情纠葛的“穷摇”大戏,结尾处提及了那场战斗的结果。何处风流胜了梦魇,而意外的是,打完后他解散了暗阁。   至此,他就如同泡沫一样消失了。   唯一留下的是转移到莲姬仓库里的所有家当,像一道痕迹,证明他曾存在过。   心尖上那一点酸涩被扩大开来,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懊丧。就好像电视剧里一个被划归到反派的角色,却在最后时刻忽然转念成为一个好人,让人爱不得恨不能。韩单烦躁到碎碎念:这厮既然删号又不删个干净,把这一堆东西留给我干毛?算是给我道歉吗?让我惦记着你的好吗?让我睹物思人缅怀你吗?我看起来像是这么闲吗?你真以为我舍不得把这些东西都丢掉吗?   她一头趴倒在桌子上,哀嚎。   真……舍不得……   精分状态下的小气鬼癫狂了,吓得韩双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反正这堆宝贝已经在自己手上了,又找不到地方可以送还,她索性坦然接受。花了半天时间整理好,却意外的看见梦魇的组队邀请。   [队伍]莲姬:你居然在。   [队伍]梦魇: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队伍]莲姬:呃,对了,我该还你钱。   [队伍]梦魇:这个不急。   [队伍]莲姬:趁我现在有钱,你还是拿着吧。   [队伍]梦魇:呵,走吧,我陪你去做任务。   [队伍]莲姬:嗯。   寒鸦腹地在神域西南角,怪物密集而且是许多掉落物收集任务的定点区域,是许多玩家挂机或组队刷怪的好地方,因而时常有为争夺地盘而引发的冲突。不料今天倒是平静的很。   [队伍]莲姬:这儿现在变得这么安静了,记得之前人山人海的,每次没打几只怪就被人砍回去了。   梦魇发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队伍]莲姬:你不忙了?之前似乎很难得上游戏。   [队伍]梦魇:最近闲赋在家,十分清闲。   [队伍]莲姬:恭喜施主脱离苦海。   [队伍]梦魇:多谢师太。   两人边聊边打怪,效率倒也挺高,此时,一条暗色密语出现在屏幕上。   [密语]蝴蝶兰:贱人,你害风流哥哥删了号还有脸和梦魇在这儿包场亲热?别太得意,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我等着你被梦魇甩掉的那一天!   她思索了半天才记起这位蝴蝶兰小姐是谁,叹口气问梦魇道:“你让人清场了?”   “有谁和你说什么了?”他问。   怪不得这儿安静成这样,她黑线:“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其实人多一点也挺热闹的……”   “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要太在意。”   “嗯。”   说不在意,其实也很难。何处风流在强离之后的删号举动将群众的思路完全误导向“莲姬劈腿”的假象,而梦魇的介入更是让事态升级成了一个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状况里。就像她预料的一样,蝴蝶兰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整个晚上不断有曾经爱慕着何处风流的姑娘们对她采用各种“批评教育”,只不过都是用密语的形式。韩单很清楚,之所以没人在世界频道开骂,因为她的身边有梦魇。暗阁的解散将血色盛宴推向了巅峰,手握权柄的梦魇则成了绝对实力的驾驭者,没有人愿意以卵击石,而一旦脱离了梦魇的保护,她必然会被那些蛰伏的女人们拆骨入腹,就像掉进蛇穴里的小白鼠。   “那个……能教我PK技巧吗?”她问。   “为什么要学?”他有些诧异。   “有人说过,如果不想被人追杀的走投无路,起码要学会怎么逃跑。”她答。   他莞尔一笑:“走吧,去竞技场。”   相比起何处风流的野外放养式的教育法,梦魇真的算是个敬业的好老师。他会详细讲解各种要点、操作指法和技能顺序。实战的时候也相当温柔,把攻击调到最低,确保她的安全。   几轮练习下来,韩单虽然反击无力却也熟悉了对方的攻击模式,魅惑成功的几率也越来越高。只不过精神高度紧张状态很容易累,于是便趁着休息时间翻翻密语频道,看看这群姑娘还能折腾出什么有新意的骂人方式来。其中一条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密语]牡丹望月:我有话和你说,来永夜城。一个人来。   “我有点事,回城一趟。”她思量几番,好奇心占了上风,于是和梦魇打了招呼便飞去魔城。   头顶是墨色的苍穹。   勾月。繁星如同被神祗无意间洒落的宝石,汇聚成一条宽阔的星河。在视线的尽头,是一条如白练倾泻而下的瀑布,水仿佛从天而降,坠落深潭激起一片水雾。红莲泛出微弱的银华,打着转儿沿河而下,不知从何处生,不知在何处灭。   名为一步相思的廊桥之上,有人驻足远眺。大风吹起她的深紫色的带帽披风,露出金色长发,点亮夜幕。   “你找我有事?”莲姬站在桥头的紫藤树下,并不靠近。虽然对方身边并没有跟着召唤兽,但为防她暴起动手,韩单还是把距离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牡丹望月并没有说话,只是平摊右手,掌心中浮现一个隐约的“忆”字,似一簇小小的火焰,燃烧变幻。   那是刻忆。   《六界》中有着丰富多彩的生活技能,除了冶炼、采集、制药等常规技能外,还有诸如用调配各种原料改变外貌的画皮技能、将自身外形转变为怪物的拟态技能、以及用符咒将自身所经历的片段保存下来的刻忆技能等等。刻忆通常被用在秘境、迷宫和秘方发掘里,率先成功的人将自己的攻略录制保存下来传送给别人。   此刻,屏幕上跳出对话框。   [系统]玩家[牡丹望月]将刻录的三段记忆与您分享,是否现在观看?   “这是?”她看着包裹里的三张记忆符咒陷入迷茫。她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更没有理由分享些什么。   “别看。”狂风大作,梦魇凭空出现在莲姬身边。   韩单的手指停在鼠标上,不知所措。 第五十九章   59、让你记住我有两种方式:要么对你坏,要么对你好。我狠不下心对你坏。所以我把所有一切能给你的,都给你。   月照河上,泛起点点粼光。   “不好奇吗,能让他亲自赶来阻止你看的视频里面会有什么秘密?”牡丹望月白皙的脸上仿佛带着一抹微笑。她的话像是巫婆手中握着的那只苹果,散发着香甜而诱人的气息。   “把那些符咒丢掉。”梦魇显得有些焦躁。   “你当然可以选择丢掉,如果你不后悔的话。”   “莲姬,我需要你无条件地相信我一次。”   一边是从容不迫地激发着她好奇心的牡丹望月。   一边是郑重到有些恳切的梦魇。   韩单有些失措。她沉吟片刻,问:“是关于何处风流的?”   两边同时沉默。   她知道,她猜对了。   “已经舍弃的人和事,都不需要重现。它们只会是你的桎梏和负累。”梦魇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有些许落寞。   的确。只要销毁掉就可以了。   那个从她生命里消失的男人,曾那样绝情的丢弃她,留下刺痛的伤口。而她也早已下定决心将他忘记,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可为什么会这样迟疑?   鼠标停在“观看”和“丢弃”之间,耗尽了力气也不能点下去。   就好像迷失在沙海中的旅者,明知眼前不过是一片盛大的海市蜃楼,却始终不愿阖上眼睛。   她无奈蹙眉,自嘲地轻笑。以为忘却了的,直到现在还记着。   那个人曾经说过的话——   无论做什么,顺从你的心。   游戏中,红衣飒飒的花妖缓缓摊开的手掌。   那张灰色的符咒凭空燃着,化为一团烟雾,将她包裹在其中。   整个屏幕都暗了下去。   仿佛忽然坠入梦境,耳边是模糊的风声,眼前是一道道晕染的红色墨痕,勾勒出淡淡的轮廓,然后填上色彩,背景终于一点点清晰起来。   残阳如血,流云魏红。山崖之上,白裙翩然的牡丹望月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蝶,而坐在断崖边缘的男子,黑衣银发,肩宿蓝鸟。   “是他让你引我出现的?”何处风流紫色的眸子仿佛水晶,剔透却妖冶。   “对不起。”牡丹望月道歉,“我不是故意要拆散你们,只不过没法拒绝他的要求。如果你生气的话……”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反问。   “也对,你该高兴。”她转而笑道,“就算看见你抱着我出现,却还选择留在你身边。看来她喜欢你。”   “下次别再利用我做这些幼稚的事。我原谅你一次,不代表会有第二次。”幽蓝色的羽翼遮住了一半日光,他起身站在悬崖边,逆光模糊了面容。   “既然你也喜欢她,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是谁?还有,为什么不和我退婚?”   “因为没有必要。”一声鸟鸣,悬崖边人已不见。他如流星一般坠落,消失在峭壁之下。“转告你的心上人,她是我的人,如果他动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画面模糊,彷如滴落了浓墨,蔓延开来的黑色吞噬了一切。   一切还原,还是永夜城的紫藤树下,莲姬手中第一张符咒被焚烧成灰,散尽了。   为什么你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她是我的人”,可以斩钉截铁的说“没有必要”,又为什么不否认那句“既然你也喜欢她……”   那些来不及想的细枝末节纠缠在一处,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她点开第二张符纸,掌心绽放的银白色光芒笼罩了画面。   四周是一片耀目的白,冰封的群山环绕着这片雪原,有雪花无声地从空中降下,轻巧的落在衣襟上。   牡丹望月从坐骑上一跃而下,站在他身边。面前的男子手持短刃,利落地将从风雪中钻出来的雪女击倒。他身边,是白羽翻飞的洛霄。   “你是故意关了手机的吧。”她怒气冲冲。   “如果你找我是为了退婚的事,就不用开口了。”何处风流一边打怪一边说。   “你明明一点都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答应订婚?”   “为了时间。”   “时间?”她不解。   “除了遵照指示订婚之外,我想不出其它能让老古板放我回国的理由。”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那又怎样?”他反问。   牡丹姑娘气急败坏:“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喜欢阿律!为什么还要在中间横插一脚?”   “纪家绝不会先提出退婚,你不用浪费口舌。”他很是闲适地继续打怪,“还有,在两家合作即将提上日程的节骨眼儿上,我劝你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   她怒极反笑:“我倒真没想到,一向为所欲为的纪少居然会为了家族生意受人摆布。可是你想过没有,一旦我们订婚礼成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你的韩小姐会不会愿意接受一场无名无分的虚拟爱情?”   长长的沉默。   韩单紧紧地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无所谓。因为我和她不会有结果。”大风吹起他的黑袍,萧瑟的如同世界的一道裂痕。   风卷碎雪,落满天地。   坐在电脑前的韩单怔忡的望着屏幕,心中五味陈杂。   她曾试图去了解这个男人,然而他深沉如海,她不过是一叶小舟,只能任由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若相厌,却太近。若生情,却太冷。她始终不懂他对她的心思。本以为牡丹望月的刻录会解开些什么,却依旧看不分明。   她有些后悔,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燃起了最后一张符纸。   无论有什么,也不过是最后一次了。   彷如一滴浓重的墨落在水中,世界在波纹中荡漾,晕染开的墨迹形成一条漆黑的河。朱红点点,是莲灯微弱的光。   忘川之上,一步相思。   这是永夜城。   同样的场景相互重叠交错,让韩单有一瞬间的恍然,仿佛那个在紫藤树下席地而坐的男子近在眼前。   牡丹望月在他身旁伫立良久,终于开口:“怎么会这样?”   “你家主动退婚,生意合作愉快,皆大欢喜就够了,何必追问过程。”何处风流显得十分淡然。   “你的病……手术能有多大把握?”她踟蹰着问。   “百分之二十。”   她惊呼:“怎么会这么低?如果不做手术的话呢?”   “肿瘤压迫中枢神经,可能会间歇性失明、休克,或者猝死。”   “原来如此。”她叹口气,“你算准了我爸不会让我嫁给一个生死未卜的病人,所以会在订婚前一刻放出患病的消息。我家自然会主动提出退婚,阮家从此对纪家心有亏欠,在两家合作的项目利益上自然也会做出让步。这就是你的目的,对不对?”   “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他兀自调笑。   “所有一切都是你设好的棋局。”牡丹望月继续说道,“你隐瞒病情,假意服从长辈的安排同我订婚,是为了有时间回来见她。从接近她的那一刻开始,你就为离开做好了一切铺垫,甚至不惜亲手伤她让她怨恨于你。你算准了梦魇会出手,倾尽暗阁所有力量和血色盛宴打的最后一仗,其实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削弱暗阁成员的实力,然后你解散帮派让他们成为散兵游勇,不得不依附于盛宴,从而稳固梦魇的地位。因为你不得不借梦魇之手保护她。你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呵。”他轻笑,似有些无奈,“女人聪明起来还真让人头疼。”   “不觉得不公平吗?韩单始终一无所知,她不知道你爱着他,不知道你为她所做的一切,甚至会一直怨恨你。”   “恨,也不错。”风拂过,浅紫色的花瓣飘落在他的肩头。平日里宿在肩上的蓝鸟失去了踪迹,前襟敞着的黑色袍子更添了几分闲云野鹤般的悠然。“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想见她所以回来,想爱她所以靠近,想保护她所以隐瞒,我最初希望能不留痕迹的离开,却对事情的发展预计不足,不知不觉的过了界,最后不得已狠下心伤她。这是我的自私,是我对她的亏欠。比起忘却来说,用恨的方式记得,也算一种圆满。”   “纪云翊,你真是个疯子……”她语意苍凉,“你有什么要留给她的,我可以帮忙。”   “不用。该留的都已经留下了。”他抬手,身边出现一个白胖的幼小花灵,头上顶着银色莲花,扑闪着翅膀绕着他转圈。   风吹树动,花瓣坠落如一场雨。那双深紫色的眸子在摇曳的花影中显得温柔而寂寥。   墨汁滴落画面荡漾出波纹,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起来。鼠标急促的移动,却始终无法靠近半分,只能看着那树那人,变成一团紫色的影,最后湮没在渐浓的墨色里。   夜幕下的永夜城在眼前渐渐清晰。   河川流淌,莲灯悠然,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然而花树之下的人却不在了。   如指间的灰烬,随风散去再无可寻。   世界一片空寂。   湮没了尽头,吞噬了声音。   韩单的视线停在那株紫藤下,仿佛失了魂魄。手指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每一个按键都这样艰难。“他,在哪儿?”   “纪家封锁了一切消息,我一无所知。”牡丹望月答道。   韩单猛地起身抓起手机向外跑去。   “姐,你干吗去?”正洗完澡的韩双差点被她撞倒,追出两步,“外面下雨了,你不带伞啊!?”   空荡的房间里,屏幕依旧泛着莹莹的光。   梦魇伫立在桥上,许久不曾移动一步。“你曾许诺过会保守秘密。”   “是,但我反悔了。”牡丹望月站在桥上,望着他,“因为我只是个自私的女人,只想让我爱的男人留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像影子一样去守着另一个根本不爱他的女人。沈律,知道这一切之后的韩单不可能再爱上你,所以你的等待毫无意义。”   “我与她早无可能,你不过是多此一举。”青衫融进夜色,寂寥如斯,琴师就这样离去,独留牡丹望月一个人怔在原地。   落地式的简欧台灯将整个书房镀上一层暖黄色的光。沈律起身,冲了一杯咖啡,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窗外是这个城市绮丽的夜景。   还能想起当时与那个男人PK时的情景。不计后果,全力以赴,搏命相争,然而自己终究输给了他。   ——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永远都不要告诉她沈律等于梦魇。   他沉默许久,终于打出一个字。   ——好。   愿赌服输。自那一刻起,他便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画地为牢。梦魇、沈律,只是她世界里两个不同的男子,一个是善解人意的玩伴,一个是疏离已久的故人。因曾给过她伤害,他的情意便止于她退出游戏的一刹,再无可能更近一步。   这便是纪云翊的最后一步棋。解散暗阁让盛宴一帮独大,是要藉由自己的手护着她,而立下这样的赌约是为了让她远离现实中的自己。   沈律抿一口咖啡,没加糖,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平时一直喝着的东西,不知为什么竟有一种难以下咽的感觉。   他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地阖上眼睛。   纪云翊,你连翻本的机会都不给我。 第六十章   60、这世界上有多少爱,都曾藉由玩笑说出口。   时间超过了十一点,金丰大厦的办公区域仍旧灯火通明,从会议室走出来的洛霄看见面前湿漉漉的韩单,先是惊讶,而后轻叹一口气。   美女助理很是为难的向他解释:“这位小姐非要现在见您……”   “你去忙吧。”他低声吩咐后,抓过她的手腕大步走进办公室,从内间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递给她。   “我来是想问……”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也猜得到是谁告诉了你。”他平静地看着她,“恐怕你白跑了一趟。”   发梢上有水滴滑落下来,濡湿的衣服贴在身上,韩单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彷如抓着救命稻草:“拜托你……”   洛霄看着面前无助的女子,垂眸道:“最近纪氏的股价开始下跌,很可能是云翊生病的消息被走漏了。对于纪家而言,继承人平安的消息才能安抚人心,但是直到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这也就意味着……”他蹙眉,没有再说下去。   韩单仿佛被一记重拳打在胸口,脑袋有些昏沉,脚下虚浮,踉跄一步。   “韩单。”洛霄抓过她的胳膊,让她坐在沙发上,轻声问:“你还好吗?”   她茫然无措的看着他,慢慢地点点头。   “我去倒杯茶给你。”他看得出,她正在极力的稳定自己的情绪。   “不用了。”她勉强起身,视线有些游离。“我该走了……”   “我送你回去。”他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不等她拒绝便用胳膊揽着她的肩膀向外走去。   车转过街角,对面车辆的灯光在交会时短暂照亮车厢,洛霄侧脸看一眼身边的女子。   纪云翊的杳无音信将他也逼近了崩溃的边缘。与叶乔和卫南不同,他是唯一从一开始就知道纪云翊真实情况的人,也是他度过手术前时光的陪伴者。他知道他为什么回来,也知道他将会怎样离开。他眼看着无时无刻不处在时间紧迫煎熬里的纪云翊每天谈笑风生无关痛痒的样子,就如同被鹰啄肉的普罗米修斯,苦不能言。当叶乔和卫南得知一切时几乎发了疯,他们将他打倒在地质问他为什么隐瞒,然后三人彼此大打出手,浑身挂彩,最后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抹掉涌出来的眼泪。   而预料中最该哭的人却没有流泪。   她只静默地坐着,双眼像是盯着窗外,却有如失了焦距般空洞。   这样的安静,让人竟不知该如何安慰。   车到楼下,洛霄从后备箱的纸盒里拿出一本书给她:“这本书是他放在我车上的,上面有你的名字。”   韩单伸手接过,是那本被她丢在阿洁沙发上的《恋爱的365种方法》。   “谢谢。”她的声音轻而干涩。   “早点休息。”洛霄目送她上楼,靠在车边,燃起一支烟,再度想起那人来。   那日,纪云翊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声音很轻:“人呐,总是容易贪心。”   “怎么忽然发这种感叹,真不像你。”他有些诧异。他们都是富家子弟,生来便锦衣玉食,却也在家族斗争里早早见识了那些曲意逢迎和人心凶险。对这样的感叹早就麻木了。   “本来觉得,就这样消失掉也无所谓,现在忽然想要再多一点时间,哪怕一天也好,一小时也好。”他垂眸,长睫覆住了眼睛,唇边有一丝苦笑,“死对我而言,可能并不是那么无所谓的事。洛霄,我……好像开始害怕了。”   他无言以对。   那一刻,那个自负骄傲的男人将那些从不示人的软弱展现在他面前。   而他却无能为力。   或许是太久没有抽烟,气息熏得眼睛很涩,他踩灭烟头驾车离开。   韩单回到家,二老已经睡下,韩双见她一身湿漉漉地回来忙把她推进浴室:“我和老佛爷说你公司有急事,不然她肯定要等你回来数落你。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你先去睡吧。”她毫无精神,显得十分疲惫。   “噢。”韩双没有追问下去,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今天的韩单与往日不同。仿佛包裹在一副厚重的盔甲里面,让人无法接近。   洗完澡,韩单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唐伯虎迷迷糊糊地跳上床,在她身边蜷成一团。台灯的光在她身边形成一个莹黄色的光圈。   手指摩挲过书本,停在某一页。   被折了角,还用签字笔划掉了其中的几行。   章节的小标题是《墨青城告诉你恋爱必做的一百件事》,罗列了诸如“送花”、“烛光晚餐”之类的情侣活动清单。   而划掉的部分分别是——   “和恋人一起去看电影,在主角们拥抱或亲吻的时候拥抱和亲吻对方。   和恋人一起去看艺术展,赞同对方的评价。   和恋人一起做饭,夸赞对方的厨艺。   和恋人一起养一只宠物,或者试着照顾恋人的宠物。   在恋人受到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帮助对方。   和恋人一起打游戏,协同作战或者让着对方。   把你的恋人介绍给朋友们,让他们知道你们相爱。   ……”   她一行一行地看下去。   洛霄的声音仿佛依然响在耳边。   “三个月前查出他脑部有肿瘤并且在扩张,他知道手术的成功率很低后向所有人隐瞒了病情,并且执意回来见你。肿瘤会引起他的视力模糊、头疼、呕吐,有时会发烧和休克。所以他不能开车,不能吃辛辣的食物,需要有人陪在他身边……”   指间沿着他的笔迹滑过纸页上那些长短不一的细线。那些冰冻在心底的记忆纷纷被唤醒,从泛黄的定格里鲜活起来。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她做的辣火锅的样子。   他和楼下的壮汉打架之后装作不疼的样子。   他抱着她走出杜松的婚礼,拉着她离开沈律圈套的样子。   他和她一起穿过街巷喝奶茶、做陶艺、看电影的样子。   他满头是汗衣衫不整的抱着她和小衡做游戏的样子。   他在余晖洒落的喷泉小广场上拥抱她的样子。   清晰的,仿佛就在昨日。   琥珀色的眸子和游戏里紫色的眼瞳重合了起来,用温柔而隐忍的眼神,默默的看着她。在她不曾察觉的时候,安静地站在她身后,等待着一场已被预约的分离。   ——你要记得一件事,是你先引诱我的。   ——下定决心要让你学会独立,却又不忍心看你这么笨手笨脚的死,我该拿你怎么办好?   ——你看见我抱着别人却无动于衷,而我仅仅看见你和他出现在一支队伍里就心烦意乱。你赢了。   ——别说她被人杀在先,即便是她闷了,想杀几个人玩玩,我也由得她。   ——无论那个男人做了什么,如果他不愿意把真心给你看,不要信他。   ——如果要动手,就不要心软。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   ——收好的你心,因为在我的剧本里,你只可能是路人甲。   那些说出口的话,都是他曾给予她的爱,而那些不曾说出口的话,却再没有机会听。   ——我在努力的学着如何爱你,可是这些事却来不及一一做完了,抱歉。   泪水滴落在纸页上,洇开了笔迹。   原来你曾这样爱过我,在我一无所知的时候。   大颗的泪珠滚下来,她用手捂住嘴巴,微弱的哽咽声却从指缝间泄露出来,无法抑制。   大风吹过浅草,弯月守望星河。而你,差一点被我忘却了的你,曾这样慌乱过我的年华,在我爱你之前,在你爱我之后,我们终于错过。   她忽然明白了他留下那三个“榴莲”密码的含义。   流连。曾流连过你的世界。   留恋。仍留恋着你的温暖。   留莲。而那个留在原地的名为“菡萏”的姑娘,终有一日会盛放为莲。   即便我看不到。 第六十一章   61、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段寂寞,你知晓,你却不懂。   要怎样才能跟上时间的脚步?   家里一株不辨名称的绿色植物开出一朵不起眼的小花。   一向冷傲的唐伯虎看上了楼下的一只母猫,时常谄媚的跑去勾搭。   时常光顾的街角奶茶店换了新招牌,服务生换成了两个俊秀的帅哥。   邻居大婶家的小子放了假,时常因为打游戏而被老妈追着打。   古板的时间先生从不停步,悄无声息的将一切改变着。   一转眼,已经过去四个月了。   韩单推开窗子,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凋零一地,有一种萧瑟的美感。更具美感的是,有情侣在梧桐树下相拥亲吻,姿势甚是销魂。   围观别人啵啵这种事有些不妥,她正要缩头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定睛去看顿时神经崩裂血压骤增,怒吼道:“韩双!你丫的还不给我滚回来!”   楼下的小情侣迅速分开,女主角抬头抱怨:“姐,你真是不解风情。”说完冲一旁皮肤黝黑的男人摆摆手,“我先回家了啊,电话联系。”   “嗯。”既然被撞见,对方索性大方的冲楼上的韩单笑着挥了挥手。   阳光下,那勾唇而笑的神情竟有几分像某个人。   韩单怔了怔,笑着做驱赶状。   他骑上摩托绝尘而去。   韩双之前绯闻不断却始终没有上心的,这次倒是真的谈起恋爱来,一副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的样子。可惜这摩托男是个搞音乐的,全然不符合工作踏实收入稳定的规划条件,遭到了老佛爷的极力反对。不过两人依旧你侬我侬形影不离。韩单表面上挺妈反妹,背地里却给两人打掩护,在老佛爷跟前说尽了好话。   “你不是说出门买饮料吗,怎么又黏上了?”她冲回来的丫头翻个白眼。   “咱妈最近严防死守的,都好几天没见面了。”韩双憋屈,“你还来落井下石。”   “她出门遛弯这会儿也该回来了,你两在楼下卿卿我我的被撞见就完了。我这是救你于水火。”   “好吧……”她垂头丧气的坐回到电脑前,眼睛亮了起来,“这个月的盈利比上个月高百分之三呢。”   “嗯。有一条裙子上推荐页面了,订单暴涨,下午得把货都发了。”韩单一边啃苹果一边看着网店。   姐妹两的网店生意不错,上个月韩单索性把工作辞了专心经营,收入比月薪高不少。家里堆不下货,索性租了一个仓库,还招了几个兼职大学生做帮手。整天进货、拍照,忙忙碌碌,倒也十分充实。   韩双发过来一个网址,问:“这是款新网游,画面挺不错的,要不要试试?”   “没兴趣。”韩单点着鼠标,操纵莲姬在《六界》里晃悠。   她仍旧执着于这个游戏。自纪云翊杳无音信后,她每天都会上线。有时练级,有时格斗,有时只是策马缓步走在山河间。似看景,眼神里一片寂寥。   韩双试探着问过,她却什么都不说。她将所有相亲一概推了,连面都不见,老佛爷气得要命,却也拿她没有办法。韩其忠和她深谈了一次,两人谈了些什么秘而不宣,但那之后便不再四处给她物色结婚对象。韩单的脾气像水,平日里委婉柔和,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穿石碎岸的固执。这个叫纪云翊的男人,终究成了一场伤筋动骨的疼。   屏幕右下角有人发来组队邀请,韩单点开,是牡丹望月。   阮熙颜和韩单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她本性不坏,只是爱沈律爱得死心塌地,所以才会失了理智。两人时常组队下副本,一段时日的相处,倒亲密起来。   [队伍]牡丹望月:看见阵营分组了没,我们都是龙队的。   [队伍]莲姬:我差点把这事忘了。   [队伍]牡丹望月:快去买药吧,今天一定是场恶战。   [队伍]莲姬:什么情况?!   她的诧异并不奇怪。   所谓龙虎斗是全服范围内的PK晋级赛,每个玩家都会被系统随机分为“龙”、“虎”两个阵营,进行秘境厮杀,率先把对方全歼的阵营获胜。由于获胜阵营人人有奖,战功越高奖品越丰厚,因此参与度很高,其中不乏高手。但现在的莲姬已经不再是当时一无是处的小花妖了。她已经满级,凭借何处风流留给她的那一堆财宝,外加不懈的格斗训练和花妖后期令人发指的强大控制系技能,莲姬的名字时常出现在PK榜的前列。阮熙颜的技术也不差,莲姬和牡丹望月还进入过“本服务器操作最好的女玩家评选活动”的前五名。   眼下对方的郑重让她也有些紧张起来,点开参赛名单不由怔住。   莲姬和牡丹望月都被系统分配到了龙阵营,而虎阵营里有九鬼中的好几只,位列第一的则是梦魇。   [队伍]莲姬:他们怎么也来参战了?   [队伍]牡丹望月:谁知到哪儿来的雅兴。九鬼里那几只都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一个他,哎……   韩单知道她说得是梦魇。   那日牡丹将一切说穿,她才将他们对号入座。牡丹望月是阮熙颜,梦魇便是沈律无疑。然而他既不说穿,她也只闭口不提,在游戏中相交也多了几分客气有礼。他上线的时间很少,直到一个月前才稍多起来。听阮熙颜说,他正式从沈家的家族企业脱身,在不远的Z城成立了一家工作室,做起了室内设计。那正是他大学所修的专业,工作节奏自主,很是惬意。而阮姑娘则更是彻底,抓着一只手包就夜奔Z城,当起了他的助理。起初沈律想方设法要赶她回去,后来见她一改大小姐脾气,踏实工作,两人关系缓和许多。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必定会修成正果。   准备了战斗所需的各种药品,她便匆匆赶去龙虎斗传送NPC那儿集合。战局还没开始,副本外早已热闹非凡。众人都挤在传送NPC周围等候,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密语频道闪烁起来。   [密语]梦魇:听魍思说最近你PK技术进步神速。   [密语]莲姬:是他们让着我。   [密语]梦魇:这次碰巧分到不同的阵营,还望女侠手下留情。   [密语]莲姬:呵呵,一会儿打起来,你可别让着我。   [密语]梦魇:当然,尊重对手是起码的礼仪。   [密语]莲姬:一会儿见。   韩单正要和阮熙颜说话,却忽然目光一滞。她迅速调整视角转四处寻找,所见的只有天香城里熙来攘往的人头攒动。   是错觉吗?刚才仿佛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擦肩而过……   她垂眸自嘲般的勾了勾嘴角。又开始了,每次看见紫瞳银发的魔族总会不自觉的神经敏感起来。这毛病怎么老改不掉呢?   就在她暗自纠结时,眼前的场景已经切换进了龙虎斗副本。   战斗开始了。   被分配到龙阵营的全体玩家集结在营地里。   [阵营]魍思:现在开始,我是指挥,有意见的站出来。   他话音未落立刻就引来反对者。   [阵营]皇者风范: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只听一声惨叫,皇者风范倒地不起。魍思收剑入鞘,动作快得像未曾出手过一样。   [阵营]魍思:还有谁有意见?   他继续问,看起来十分民主。   众人一片鸦雀无声。   韩单微笑着摇摇头,血色盛宴的做法还真是很凶很暴力。但在龙虎斗里一旦角色死亡,除了医者和阴阳师的复活技能之外,不能用其他方式复活。所以只有快速的建立起一个领导体系才能完成团队作战布置,不然各自出击只会成为一盘散沙,被敌军全歼。魍思用强势的方式既简单又高效的完成了权利集中,清楚的告诉每一个人该听谁的。   [阵营]魍思:既然没有,那么请大家执行我的指令。第一,不要单独行动,集结成小队,最好确保每队有一名治疗。第二,我需要留一部分人在营地,作为后援的同时守住旗帜。愿意的站到前面来。   除了斩杀敌方成员外,保住己方营地和旗帜会有一定程度的攻击和防御加成,所以需要留一部分人作为守卫。然而如对方没有偷袭营地的话,留守人员将没有斩杀敌人的机会,奖励自然也很少。而且留守人员不会超过总人数的五分之一,一旦遇到大范围袭击,在大部队无法回援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被团灭,十分危险。   这次分组,九鬼中的三个被分配在了龙阵营里,魈念作为留守指挥官率先站了出来。   韩单和阮熙颜商量了一下,也站了出来。花妖的许多DEBUFF技能需要一定的发动时间,因此比起打突击战来,守株待兔更合适一些。配合牡丹望月的召唤兽,威力还是比较大的。   组织了二十几个人留守,其余的勇士们则即将踏上出征的旅程。   [阵营]魍思:现在开始站队,召唤师都把宝宝推到前排去,所有肉盾职业靠前站位,远攻职业站到后面去,治疗站在最中心。队形保持倒V字型突进。不管对手怎么打,阵型都不要乱,一切情况下优先保护治疗。   [阵营]魅舞:老大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   [阵营]魍思:他喜欢攻其不备,营地要加强防备。   [阵营]魈念:嗯。   [阵营]魍思:出发!   将领纵身上马,挥剑拔营。   两方的阵营之间是一条山谷。树林茂密,遮天蔽日,中有溪流蜿蜒而过。己方成员沿着山谷移动,转眼便从韩单的视线里消失。留守的众人站好防御阵型后,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紧紧地盯着屏幕右上角的小地图。一旦代表敌军的红色小点出现,战斗便会打响。   阵营频道里不断滚动的消息,加重了紧张的气氛。   [阵营]魅舞:前方有敌人!人数很多!   [阵营]魍思:全体向右边的断崖方向靠,全力抵抗。   [阵营]倩女幽坟:左翼火力好猛,真要命。   [阵营]莫然:加血加的我快吐血了,你们挺住……   [阵营]轩辕大帝:这几只鬼好麻烦,抓不到也弄不死,我们这边倒是死了好几个了……   [阵营]魅舞:交给我。   众人以为她有绝招制敌,却发现世界频道出现了如下对话:   [世界]魅舞:魁魑魉魆,你们四个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世界]魁元:……大姐,你非要在这种时候提这事儿吗?   [世界]魑语:谈钱伤感情……   [世界]魅舞:要么还钱,要么给命,你们选一样。   [世界]魉情: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啊,你趁我打字的时候下手……   那边打得一片热闹,这边却依旧鸦雀无声。这样的等待仿佛一种煎熬,让人倍感焦虑。随着一声“有偷袭!”的惊呼,小地图边缘出现了一些红色的标记点,正在快速逼近。莲姬迅速吟唱,在营地周围散布墨绿色的毒雾。而瞬时便有人冲了进来。   [阵营]魈念:各自小心,防守反击!   此时,有凶悍的兽族武士迎面冲过来,莲姬快速丢下一道藤索将他缚住。而牡丹望月的召唤兽们也怒吼着扑上来,直袭尾随着兽族武士的阴阳师。这是她们两人间的默契,在战斗里率先解决治疗职业,这样才能在最快的时间里以最小的代价获得胜利。   来袭击营地的敌军并不多,攻守两边旗鼓相当,战斗陷入胶着。   凭借着和牡丹望月的默契配合,一连解决了三名敌人的莲姬正要向背对着自己的刺客下手,眼前却一花。几道暗光闪过,离她距离最近的法师队友已经倒地。   噬魂兽金黄色的竖瞳散发着浓重的杀意,而骑在上面的男子,一袭青衫,背负古琴,仿佛一个途经屠戮的书生。 第六十二章   62、曾有一个人,爱你如生命。   她本以为他会坐镇指挥或者是与主力一起进攻,却没想到他竟然被安排在袭击营地的队伍里。   前线传来的消息不妙,而眼前的战势也急转直下。   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当魈念被梦魇用《灭哀骨》斩杀的时候,韩单手心里渗除了细密的汗。   梦魇的出手干净利落,那琴音听起来仿佛肃杀的秋意,夹杂着刺骨的寒风。他用的几乎是硬碰硬的方式,坐在原地,只专注于着他看中的猎物,毫不在意其余的攻击。他周边的厚血战士们则负责引开仇恨值,身后跟着的三个医者则尽全力维持着他的血量。   再这样下去,甚至在还未能近他的身前,就会一败涂地。   [阵营]莲姬:先集中火力解决其他的。   轻纱曼舞,人影虚晃,满屏皆是红衣花妖的幻影,带着惑人的笑让人迷了眼。她在众多的□掩护下迂回前进,快速的干掉了两个人。而她亦被兽族力士看穿真身,巨斧落下,血量锐减。在这样的战斗里,稍有不慎便会致命。韩单的心,随着莲姬起伏的沉重喘息声而收紧。   屏幕上显示出的存活人员数目在不断减少,龙阵营的劣势越来越明显。   大地之上,狼烟四起,尘嚣漫天。   每个人都仿佛杀红了眼,麻痹、淬毒、魅惑、缠斗……所有的动作都成了练习过无数次之后的本能反应。如同真的置身于生死存亡的战场,能感受到真切的焦急、无奈和不安。   [阵营]牡丹望月:顶不住了!   [阵营]魅舞:我们这边也快不行了……   [阵营]魍思:所有有自爆技能的人,在死前全部自爆。   [阵营]年少轻狂:对,就算死也要拉着一两个敌人同归于尽。   [阵营]卖萌的猪小肠:报告,我死了!同死的还有敌人两名,我赚了!   虽然这是自损八百的招数,但到了所有人血量都岌岌可危的紧要关头,这样的战术能最大程度的减轻存活人员的防御压力。一时间尸骸遍地,能死的都死干净了,场上倒是清爽了许多。   牡丹望月自爆后,龙阵营只剩莲姬和一个不足120级的小医者两人。而虎阵营还有六人存活,除了梦魇还有三鬼和两名满级医者。   不用比较便知战力相距悬殊,众人一时唏嘘不已。   [阵营]魅舞:输了。果然还是打不过老大。   [阵营]我怀念的:没有梦魇的话我们还有赢面,有他在我们赢不了。   [阵营]魍思:唉,可惜我英年早逝……   [阵营]鸿雁南飞:你活着也打不过他吧……   [阵营]魈念:别戳穿他,让他再装一会儿。   已经挂掉的群众们总结战术哀叹战果的时候,韩单正在犹豫是要缴械投降还是继续负隅顽抗。   “这下我们倒是能好好打一场了。”梦魇收了琴,径直走到她面前。   “看起来我必输无疑。”她无奈叹道。   “一对一。如果我输了,胜利归你们。”他对胜负毫不在意。而他的这个决定让两个阵营都毫无异议,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有人不同意,但是不敢吱声……   “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好歹也让我参与一下。”一旁毫无存在感的小医者忽然插话。   事实上,不足120级的他能在炮火榴弹中活到现在确实算是个奇迹。韩单对这个叫做“醉别西楼”的队友生出些许钦佩来,于是轻笑道:“那不如二对二好了,你带一个医者,我带他。”   “好。”魔鬼头子答应的很爽快。   在众人的全情关注下,这场看起来很“和谐”的决斗在轻松愉快的氛围内开始了。   当然,那只是局外人的看法而已。韩单此刻的紧张得冒了一头汗,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出招。倒也不是她优柔寡断,只不过对于琴师这种惯于在固定位置实行远攻的职业而言,束缚和定身之类的DEBUFF并不奏效,而普通的魅惑技能对于装备精良抗性较高的梦魇则如同隔靴搔痒。花妖能有效制敌的招数不多,需要仔细斟酌。   梦魇也不急,很有绅士风度地等她先动手。   莲姬对身后的醉别西楼说:“他肯定会先攻击你,自己小心。”   “嗯。”那人轻轻的应了一声。   她拿定主意便出手了。只见红裙翩然,花妖赤足而来,脚腕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发出寂寥空灵的音。一瞬间,五个一模一样的花妖出现在众人面前,不断变换着位置,影影绰绰,难辨真伪。五个莲姬都向着对方的医者袭去。   琴师席地而坐,指间带了音波,向着四面八方飞去,瞬间便击碎了两个□。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刚才主动要求参战的醉别西楼却转身朝着远处跑去,片刻便不见踪影。   这厮也太不讲义气了吧……围观群众绝倒。   失去辅助的莲姬以一敌二,压力倍增。血条如同过山车般大起大落,看得人惊心动魄。   这种情况下胜负已经明朗,医者也不再加血转而攻击莲姬。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忽然看见那医者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他身后,是身形逐渐清晰的醉别西楼。   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眼前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让脑袋一时间转不过弯儿来。   [世界]卖萌的猪小肠:等一下,我刚看见了什么?是我的打开方式有问题吗?   [世界]狂人日记:那个医者刚居然隐身了,是BUG?   [世界]魈念:如果不是,那只有一种解释。   [世界]魍思:他不是医者。   [世界]倩女幽坟:不是吧,这个逆转也太华丽了,一个刺客穿着医者的衣服混淆视听?   [世界]不良神族:亲,你还能再二一点吗?他是移魂师来的。   [世界]半夜睡不着的失眠君:我恨隐藏职业……   ……   原来如此。之前他一直以医者的身份存在,让众人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一名医者。战斗开始他假作逃跑让对方掉以轻心,然后移魂刺客隐身绕回来干掉对方。   这一招确实精彩。然而现在还不是喝彩的时候,看见醉别西楼被定住,莲姬立即上前帮忙。接下来的二对一并不会有多轻松,因为对手毕竟是实力排名第一的梦魇。   青衫男子琴音铮铮,如惊涛拍岸又似万马齐喑,威力惊人。   醉别西楼已经切换回医者,紧紧跟在莲姬身后,不时为她回血。梦魇的防御很高,两人合力猛攻也只能打落他大半血条,一时间陷入胶着。对于移魂师来说,时间拖得越长,战斗能力越弱。一旦醉别西楼死了,平衡就会被打破,她就更无胜算了。韩单心中暗自着急,却见密语闪烁。   [密语]醉别西楼:别慌。开虚镜,然后束缚。   她一怔。   按下快捷键的手指仿佛不是自己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毫不犹豫的按照他的话做。   是他沉着的态度让她不觉顺从,还是因为那句“别慌”像极了那人的口吻。   当开始想念一个人的时候,身边的一切好像都会向着他靠拢。他喜欢的颜色,他穿过的衣服,他玩过的职业,还有他曾说过的话……点点滴滴,拼凑起记忆深处那个无法忘却的人。   仿佛一切因他而存在。仿佛他存在于一切。   一样的职业,一样的语气,让她不自觉的信任和跟随,仿佛他就是那个久别了的,叫做何处风流的男人。   “虚镜”是花妖的魅惑系绝技。在十五秒内将身边一定范围内队友的全部伤害吸收,并以一定比例反弹给施加伤害的角色。绝技的冷却时间都很长,通常在一场战斗中只能使用一次,因而使用时需要拿捏好时机。   屏幕上,手执一面小巧银镜的花妖云袖飘忽,宛若化蝶。梦魇集中在醉别西楼身上的攻击瞬间全部失效,而莲姬则开始掉血,同时梦魇自身也因为反弹效果而逐渐失去血量。   琴师迅速停止攻击开始移动。他在等,只要过了这十五秒技能就会失效。   韩单一刻不停地刷着束缚技能。梦魇抗性很高,一直出现MISS。好容易才将他定住,时间已然将尽。   场上的战况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移魂师的能力基本耗尽,一旦十五秒过后梦魇再度向他攻击,他必死无疑。   [密语]醉别西楼:噬骨。   他似乎依旧淡定。韩单一咬牙,操纵莲姬上前,对梦魇使出绞杀技“噬骨”,这也是花妖暴击率最高的攻击技能。梦魇血量猛减,但还剩余微量血皮。   此时只见银色的光波横扫全场,强光渐渐化为细小的光点,四散而去。   光波正中心,是倒在地上的醉别西楼。   之前他一直作为医者给莲姬回血,哪怕形势再胶着也没有其他动作,给人造成了“他已经无法移魂”的假象。而事实上,他在那一瞬间飞快地移魂刺客然后自爆,赶在梦魇吃丹药回血之前将他残存的血量一扫而空。他对于时间的拿捏竟然精准到这样的地步,让所有人叹为观止。   这个男人……很强。   “你们赢了。”梦魇愿赌服输,让其他活着的队员退场离开,风度依然。   “承让承让。”莲姬施了个拱手礼,有几分俏皮。   “走吧,一起去副本。”牡丹望月叫她,“正好他在,让他做做苦力带我们刷经验。”   “你们先去吧,我有点事。”她婉拒。毕竟,当别人电灯泡的感觉实在不好……   两人也不强求,共乘一骑去了。   韩单找了一处僻静地方,打开密语频道。   [密语]莲姬:你在哪儿?   过了片刻,得到回复。   [密语]醉别西楼:有事?   [密语]莲姬:嗯,见面谈可以吗?   对方沉吟了一会儿,同意了。   醉别西楼到达月老庙的时候,莲姬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了。   “找我有事?”他问。   对方却并没有回答。   香炉中青烟袅袅,荷塘里鸳鸯嬉水。彤霞将山峦染上一层薄薄的胭脂色。翠竹被风摇曳,瑟瑟作响。   安静的月老庙里,黑衣男子和红衫姑娘并肩而立。   “叫我来却不说话,是想让我站在这儿陪你看日落?”他言语带了几分轻佻,“莫非姑娘看上在下了?”   “如果我说是,你愿意娶我吗?”她侧过身来,仰脸望着他。   他怔忡片刻,轻笑道:“我倒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大胆的求爱。”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你的名字出自这句词。”她忽然转了话题。   “嗯。”   “多年前我碰巧记住了这句词。”   “那还真是缘分。”   “后来我碰巧认识了一个男人,他名字的谐音与每一句句末的三个字相同。”   “那人是你的旧爱?”   “不算旧爱。因为直到今天,我仍然爱他。”她答的这样直白,让人始料未及。“可惜我失去了他。”   “所以?”男人似乎有些不解。   “因为这个世界上充满了那么多美好的巧合,才会让人有不断等待下去的理由。”她顿了顿,与他相视而立,乌黑的眼眸仿佛更添了几分墨色,“现在,我想知道,我碰巧遇见的你,会不会也碰巧是我爱着的那个人?”   看见这一句,坐在电脑前的男人慢慢地勾起了唇。   暮色渐浓,月老庙里,移魂师抬手轻抚过花妖的脸颊,那双紫色的眸子温柔粲然。   相遇,不过一个瞬间。离别,不过一个转身。   然而思念却可以这样长久。长久的,让爱情成为了永恒。   星辰流转,山河隽永,那些还未来得及说给你听的情话,请让我慢慢的,在今后的岁月里说与你听。   作者有话要说:出书版到此结束,谢谢观看。   PS:为毛“分了个身”的变成了方框框,擦 ————下接网络版番外+结局———— 番外 谁在谁的心里种下一朵花 【纪少篇】   初遇她时,是在一场混乱里。   那时年轻气盛,和一帮子富家公子整日厮混在一起,听闻正与他相处的女孩儿被他人染指,便怒气冲冲地前来滋事。   她的出现倒是意外。   看她明明吓得发抖却还硬装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挡在那男生前面,可笑的很。花男人钱,不知进退,矫揉造作,以为自己是言情小说热血漫画里的女主角,能够凭借勇气搞定一切,着实让人讨厌。   没错,最开始,是讨厌她的。   尤其是她当着众人给他一巴掌的时候,他是真想打回去,如果没有家族规矩里那些“不许打女人”的绅士教育的话。   她叫韩单。大二。   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只三两句威胁,那所谓的学长男友就丢盔弃甲的放弃了她。他等着看她伤心流泪的狼狈样儿,谁知她只沉默片刻便转身就走,托人将那人给的衣服物品送还,然后断了联系。很干脆,也很果断,出乎他的意料。   他觉得不爽,几次出手几乎切断了她所有的可能发生爱情萌芽的异性关系。她依然安之若素。每天上课,下课,平淡的过着每一天,渐渐主动和男生保持距离,最终让他再也找不到什么乐子。   他开始觉得烦躁起来,将她截在校园的人工湖边,没事找事的让她给自己去小超市买水。她蹙眉望着他片刻,转身进了超市,去买了一瓶可乐给他。   他拧开瓶盖,喷出来的可乐溅了一脸,连衬衫前襟上也染上很大一片水渍。恼怒的他正要发作,看见她眉眼弯弯地憋着笑站在一旁,假作无辜的眼神里闪着狡黠的光,心跳忽然停了一拍。那瞬间,积蓄的怒意就这样散了,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存留了下来。他假作愠怒地指使保镖拉她上车,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去,在城里转了几圈,最后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进了一个常去的酒吧。   她很安静,在喧闹的酒吧里一言不发地坐着。   “下去跳舞。”他说。   她摇头道:“我不会。”   他有些嫌弃地皱了眉,拉了另外的年轻女孩儿一起跳舞。玩的正high时,余光瞥到角落,她身边坐下一个年轻男人,正在说话。那人他认识,某跨国公司的公子哥儿,圈里有名的花心萝卜,风评极差。他拂开舞伴的手,回到角落,开口道:“等你半天不下来,是遇见帅哥不舍得走了?”   那人见到他笑道:“原来这位小姐是纪少的伴儿?”   “过来。”他面无表情地命令。   她有些迷惘地看着他,却最终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他抓过她的手腕拉她进了舞池。她确实不会跳舞,动作笨拙,步法乱七八糟,好几次差点绊着他。   “学会听话了?”他在她耳边问。   她无奈叹口气:“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看起来你比较安全一点。”   他故意使绊让她失去重心,她惊叫一声倒在他臂弯里,被他搂着腰,姿势尴尬却又无法自己起来。   “……你放我起来。”   “谁是两害?”他问。   “……”   “嗯?”他手略松了松,她仰倒的角度更大,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我说错话了。”她很识时务地退让。   他勾唇一笑,扶她站直。   这个丫头,比他想象的有趣。   看着车窗外飞驰的陌生夜景,她问:“要带我去哪儿?”   “你觉得呢?”   她沉默片刻,说:“我不想和你发生什么关系。”   “你想要什么,直说。”他闭着眼坐在后座上。   “我想下车。”   他侧过脸睁开眼。路灯照亮她的面容,干净澄澈的眸子正望着他。他见过太多各种各样的姑娘,所以只看眼神便能分辨出她们什么时候在撒谎,什么时候在玩小伎俩。   而她是认真的。她是真的对他没兴趣。   他忽然有一种挫败感。   “停车。”他吩咐。车应声停靠在路旁。   此处已是城市边缘,与大学相距甚远,而她身上没有带钱。他很清楚这一点。   “不是想下车么,还不走?”他问。   他在等她开口,求自己送她回去。可她却沉默了片刻,打开了车门。   “再见。”她向他道别,转身沿着人行道向反方向走去。   他皱眉轻嗤一声。   这丫头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热软弱,某些时候她的倔强,让人出乎意料。   他心里的那些郁闷找不到出口。“远远的跟着她。”   那天晚上,他看着她走了长长的路,在公交站和不认识的女学生搭讪,拿出学生证和身份证请她们借她一点钱,换乘好几路公交,然后在将近零点回到学校,被楼下的宿管员大妈抱怨。   她疲惫地陪着笑,看起来很狼狈。   可他却并不因此而愉快。   真是……奇怪。   他开始不自觉地想起夜色里她认真的表情。这样的不受控制,让他自己都觉得厌烦。他用自己擅长的方式来冷处理这种莫名的联系,不再去找她的麻烦。   再遇到她是在三个月后,一个圈内哥们大办生日PARTY。她是那哥们女朋友邀来的友人。   见着她的时候,他不由低笑了一声。   这世界居然这样小么?   她还是老样子,平凡的隐没在人群里,表情淡淡的,好似无论在哪里都不会特别出挑。每逢这种场合他的身边都会环绕着一堆莺莺燕燕,好容易脱身她却要走了。看见他,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你要回去?”   “嗯。”   “我送你。”   “不用了,我和……”话未说完已经被他径自拉出了大门。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只是告知。”他向来霸道。   她无奈地叹口气,随他上车。“你的女朋友们会恨死我。”   他不置可否地问:“交到男朋友了?”   “托你的福,没有。”   “下次来参加这种聚会,至少要露点能露的地方最新章节。你包的这么严严实实不会有男人有兴趣的。”   “我本来就不是来勾起男人兴趣的。”   “那为什么来?”他勾唇冷笑,“上流社会的二代,平凡的女大学生,来参加这种聚会的女人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不清楚么?”   她怔了怔,垂眸笑道:“原来如此,多谢纪少赐教。”   他侧脸去看窗外,不再理她。   对某些事敏锐,却又对某些事迟钝,这个女人……到底是傻还是精呢?   后来他又换了女朋友,身材高挑气质不错,和她同校同系。他有时心情好会去陪女友上课,他喜欢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那原本是她常坐的。第一次撞见时她又是意外的表情,默不作声地将位置让给他,随意找了前排的位置坐。   一整堂课他几乎什么都没听,总看着前面那个时而埋头抄写,时而仰头看黑板的女生后脑。   后来,他常去那儿陪课,其实他对那些课并不感兴趣。   有时候他会让她跑腿买东西,抢走她的笔记本,想着法儿捉弄她。她气急了也只是长舒一口气,沉默着满足他。   某天他去接女友时正赶上下课。无意看见自己女友将一摞书给她,命令她搬回寝室。她蹙眉拒绝,被女友伸手推到一边,腰碰在桌角将课桌撞歪。   他不动声色地远远看着。   她眼里的怒意一点点平静下来,对那女人说:“狐假虎威这种事还是少做的好。”说完就走,看见他在门口,什么也没说,正要与他擦肩而过,却被他一把拉住。   “我真想知道你的忍耐能到什么地步。”他说。   她挣开他的手:“没有必要和鸡犬生气,要恨也该恨主人才对。”   “你恨我?”   “不然你觉得我该喜欢你?可惜我不是被虐狂。”   他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事一样,轻笑出声:“恨吧,这样才对。”   没过几天,他再换女朋友。那个骄横跋扈的妞儿顿时失了势,不知为什么见到她便远远避开。   她也曾收到过情书。是个人文系的男生送来的,小她一届,算是学弟。   她委婉拒绝,学弟却越挫越勇,时常抱着把吉他在宿舍楼下弹与爱有关的小曲儿。死活要邀她吃饭。   她想趁这个机会明确拒绝也好,便同意了。   两人找了一处西餐厅,牛排还未上桌,他来了。身后跟着一群浩浩荡荡的黑衣背景男。   “挺有情调的。”他环顾四周之后评价。   学弟像抓小鸡似的被黑衣男从沙发上拎了起来,站在一边傻眼。   他在她对面大喇喇地坐下,喝一口送上来的柠檬水,对他说:“大人没教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要碰吗?”   她皱了眉。   学弟只听说她得罪过人,心想着表现自己的大无畏精神就可以保护她,却不料得罪的这位有这等阵仗,心有戚戚,嘴上却依旧强硬:“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   他用手撑着脑袋,望着她:“你觉得,是不是呢?”   她看看学弟,又看看那堆黑衣背景男,垂眸道:“是。”   “韩单!你怎么能……”学弟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拂袖而去。   这个丫头倒是很能找到快速解决问题的方法,他看着她。   这时服务员小心翼翼地端着牛排上桌。   她拿过刀叉,将盘中的牛排切成小块,刚要往嘴里送,盘子被人换了。他理所当然地拿走她的战果,然后将自己那份没切过的换给她:“继续。”   “纪云翊,你就不能放过我么?”她终于失了耐心。   “不。”他一边吃一边回答。   “为什么?”   “因为生活无趣。”   “折磨我让你觉得有趣吗?有那么多钱就不能花一点去看看心理医生吗?”   “闭嘴,吃饭。”   “……变态。”   黑衣背景们集体抖了抖,他依旧慢条斯理的吃,恍若未闻。   吃完之后,他再度把她丢在离学校十万八千里的地方,任由她自生自灭。   他一向小气,睚眦必报。   大学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流逝。   她一直单身着,待在被丘比特遗忘了的角落。   盛大的毕业联欢会上,她喝了些酒,出来吹风。路灯的光倒影在校园的人工湖里,像落在水底的星辰。   “喝醉了坐在这儿,是想勾引谁?”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能用这种让我讨厌的口气说话的人还真的只有你一个。”她睁开眼望向身边的人,慢慢地浮出一个笑来。   “喝了酒,胆子就大起来了。”   “借酒壮胆的话,我应该照着你的脸再挥一巴掌才对。”   “你可以试试。”   “打完之后你那些黑衣保姆又会把我按在地上,你又会费尽心思上蹿下跳地来妨碍我谈恋爱,还是算了。”她踉跄着起身,缓慢地往前走,却被人拉住胳膊一把拽回原地。   “坐下。”命令式的口吻,男子起身按住她的肩。   她挣扎未果,猛地抬头,不由得动作一僵。此刻面对面地贴近,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起伏的呼吸,在那双染上月华的琥珀色眸子里,能清晰地看见自己。   “你到底……要做什么?”   男子轻而缓慢地松开手,移开视线:“陪我坐一会儿。”   “我要回去了。”   “如果你想被绑在这儿一晚上,就起来试试。”他在她身旁坐下。   “……”   “想听好消息吗?”   “你被人打了?”   “你觉得可能?”   她不屑地轻嗤一声:“那还有什么好消息能让人开心的?”   “比如说——你自由了。”   她一怔,侧脸向他看去。   “你的表情该更欣喜一点才对。”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笑出了声:“这果然是个好消息。”   他不再说话,只安静坐着。   而她也沉默着。   耳畔有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眼前有湖水微澜的波光。   “韩单,你……”正要说话却觉肩膀上一沉。转脸看去,是她的脑袋毫无征兆地靠了过来。   他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她阖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一小块阴影。   “别装睡。”他说。   她没反应。   他用手托着她的脑袋,侧身将脸凑近她面前几厘米的位置,唇几乎要贴在一起。“还要继续装么?”   她依旧没有反应,只有均匀的呼吸,看来是醉意上涌,睡着了。   “韩单啊韩单……”他顿了顿,将唇在她额上轻轻碰了一下。“逃跑的机会我只给一次。如果两年后你还没嫁出去,我会抓到你,再不放手。” 番外 曾有一个人爱你如生命 【纪少篇】   他果真如承诺所说再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也没有再派人打探她的消息。   他飞去大洋彼岸,一边学习一边经营着家族生意,过着烽烟四起压力重重的日子。会在疲惫的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时想起她,猜测她现在在做什么,过的好不好。却他并不知她亦躺在病床上,看着吊瓶里的透明液体一点一点的流进身体。   他不知道她如何艰难地支撑家庭,甚至失去了一个肾。   而她亦不知他的身体正在缓慢地生出病灶。   他时常头晕,本以为是低血糖之类的小毛病,并没有放在心上,终于在卫生间里晕厥过去。   结果比预想严重得多。   “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恢复清醒的他看着脑部的核磁共振影像,问。   “你的情况太复杂,我已经和其他专家进行了会诊确定了初步的方案。但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即便是由我来做,也没有太多的把握。”年轻的华裔脑外科专家并无隐瞒。   “最坏的情况,会死?”   “如果不做手术,肿瘤可能会扩张或者恶变全文阅读。”虽没有正面回答,答案却显而易见。   长久的沉默在病房里蔓延,像是掐住脖颈的手,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知道了。”他皱着的眉渐渐放松下来,脸上的表情清冷淡然,“我会让人封锁消息,你这儿暂时替我保密。”   “你要做什么?”医生皱眉道,“你现在必须老老实实地住院!”   “我有些事,要回国去办。”   “纪云翊你发什么疯?你知不知道万一你再昏倒会有什么后果?”白大褂先生几乎要暴怒了。   “我知道。”他垂眸,似乎是勾起了嘴角,“不过,将死之人总有些事儿挂在心上,死不安心呢。”   “你……”僵持无果,医生无奈地叹口气,“你身边必须要随时有人陪护。”   “通知洛霄吧,对他没什么可保密的。”   “以他的脑袋,你想保密也保不住。等等,你家太上皇怎么可能允许你这种时候回去?”   “他们给我找好女人了,让我回去订婚。”   “……”   回到H市的时候,正在下雨。淅淅沥沥的,空气里满是窒闷潮湿的味道。   他本来讨厌江南连绵的阴雨天,这回倒觉得这样亲切,仿佛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愉悦。洛霄、卫南和叶乔都在,热闹得很,一切都很从前一样。   谈及他们还一起玩过的那款网络游戏,叶乔神色尴尬的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招认了“用他的号泡妞”、“和别人PK大败”、“赔了美人又删号”的恶行,被他一脚从椅子上踹得滚到地下去了。   “勾引女人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号?”他尽量心平气和。   “我的号是阴阳师啊,攻击又不高,单独带妹子刷副本很困难,而且样子又像黑炭……”叶乔毫无底气地辩解。   他面无表情:“你用我的号输给别人不算,还自作主张地把我的号删了,并且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呃……其实吧,我是想告诉你的,不过卫南说你绝对会干掉我,所以……”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黑衣男迅速靠近并躬身。   “去他的画室,挑几幅画完的,烧了。”他吩咐。   “……别别别啊!!!那些都是画展要用的!!!我错了我真错了……”叶画家痛哭流涕抱大腿,“我把刚练上来的号给你,是隐藏职业移魂师来着,纯手工练制绿色环保无污染,副本PK两相宜!”   他蹙眉:“移魂师?”   “更新后新增的隐藏职业之一。那号1级的时候买来花了不少钱,他一直自己练着,堆装备也花了不少,他肯献出来也算是有诚意了。”洛霄笑着打圆场。   “账号密码交出来,免你一死。”   “嗻——”   何处风流。   这名字看起来就是一副文化□丝的样儿,果不其然情债累累。叶乔输了那妞儿之后,铁了心的苦练泡妞本领,在游戏里勾搭了一堆姑娘,让他烦不胜烦。他被姑娘们烦的时候就追着叶乔游戏里的角色“月黑风高杀人夜”砍,一边泄愤一边练手感,果然技术恢复的很快。   没料到,会在这样的世界里再遇到她。   一回来就让人去查了她的近况,知道她尚未结婚,有时和闺蜜同住,除了对那个叫杜松的男人颇有好感之外,没有其他可以确定关系的异性,除了上班就宅在家里打游戏,并且……   她和他在同一个游戏里。   她叫莲姬。   当看着这个名字出现在自己面前,猛扑进自己怀里的那一刻,电脑前的他竟然会失了神。   世界竟真的这样小。   这算什么呢?   缘分?   他苦笑了一下。   如果真是缘分,对他来说,是不是来得太迟了些?   她被前夫追杀,误打误撞的撞进他怀里,为了保命   企图用幼稚的手段勾引他。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他们曾经相处的时光。还是这样的冒失、倔强又笨拙。   她居然会对陌生人说“我喜欢你”这种话了,心里有一些小小的酸涩膨胀开去。于是恶劣地继续逗她:“不是说喜欢我么,有多喜欢?”   她窘迫回应:“很……喜欢,我想和你在一起。”   “还有呢?”   “想陪着你走遍山河,看尽日落。”她绞尽脑汁。   他看得好笑:“继续。”   “想与你执手相伴,不离不弃。”   他又好气又好笑。两年不见,她居然会说情话了,这也算是种长进吧。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这种建立在虚拟世界里的联系或许要比现实中更单纯。他可以通过电脑进入她的世界,而她不会知道他的身份。那么,那些无法说出口的话,不能去做的事,都可以在游戏里圆满。   他出手解决那些虾兵蟹将,然后笑着打出那一行字——   “你要记得一件事,是你先引诱我的。”   他真的再没有放开她,一步一步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他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只看着她,只保护她,可以这样近的和她在一起。   他教她PK和跑位的技巧,她笨手笨脚沮丧得失了信心,问他:“你让我学这些,是需要我替你摆平那些女人,还是觉得我是个累赘?”   不是,我只是想在离开前教会你如何自保。我不想再看见你对别人说“我喜欢你”这种话。   可是他说不出口。   “该拿你怎么办好呢?”他更像是在问自己。   想靠近,却又怕离开你。想保护,却又怕伤害你。这些矛盾积郁在胸口,比窒息还要难受。   他想过放她走。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她说二十分钟后会回来,现在还有一分钟。加入她准时出现,你就离开。”这是他对牡丹望月说过的话。   得知叶乔一直喜欢的牡丹望月是自己订婚对象阮熙颜的时候,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女人刻意接近的态度,想用自己来激起另一个男人的嫉妒心的小伎俩,他连揭穿都懒得,索性由着她。反正这场订婚注定是闹剧,彼此都没有好感正合他意。   那一分钟,对他而言,真是一场煎熬。   他知道她在。一方面,他希望她看见另一个女子与自己相处时会吃个小醋,而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她继续假装不在,就这样安静的消耗掉这六十秒。这样他就可以说服自己,她真的不属于他。他们之间没有缘分,什么都没有。他就可以放开手,放她离开。   可是她说——“我回来了”。   他借由何处风流的手将她拥在怀里,说着调笑的话,脸上笑着,眼里却都是哀伤。   你这个傻瓜。   他在游戏里大办婚礼,哪怕无法在现实中实现,他亦想在虚幻中成全。   而她却没有来,找了妹妹做替身。   他一气之下拂袖而去,索性任由叶乔上了他的号去救牡丹望月。说是散心,拉着洛霄和卫南从富贵楼下一直跟着她到公司,却见她和一个矮胖子一同出来。   那男人明明就是个渣,她却好像一无所知的朝人家笑。   他真是恼火。   “这么久没见,你选的男人还是这么没品。”他想过无数遍,再见时的第一句话。明明是该帅气十足的“好久不见”却变成了这个,说出口便后悔起来。   她的胆子大了不少,敢挺着小腰板儿与他针锋相对了。还会用小伎俩甩掉胖子,长进不少。   他看着她,再见的这一刻仿佛等待了千年那么久远,她耳畔的头发被风吹散,他不禁伸手,却被她避过。   他很想问,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还在恨他吗?   却始终没问出口。   她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傻乎乎的暗恋,很适合她这种傻丫头来做。   那个叫杜松的男人邀请她参加他的婚礼。她竟真去了。   他从大哥那儿翻出了那份请柬,拽着洛霄就走。   “纪二少还真是掉节操,连这种级别的婚礼都亲自出席了么?”那只狐狸懒洋洋地讽刺。   “开你的车。”他憋闷地望着窗外。   果不其然,她喝多了。大约是听见他的声音,像猫一样窝着躲在沙发里。   他忽然觉得像听见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一样烦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他心烦,她软弱地哀求的样子让他心烦,她一口承认喜欢那人更让他心烦。   “好,我成全你。”他几乎是粗暴的将她拖进电梯,却在看见她眼泪落下的一刻心软成泥。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抚上她的脸颊,最终将哭泣的她拽进自己怀里。   瘦弱的,颤抖的,哭泣的她,就这样被自己抱着,有着让他沉醉的暖,不想放开。在心里重复的“抱歉”两个字却始终没有说出口。他是这样不擅认错的人,同样不擅安慰女人。   他送她回家,忍不住问:“你在别人面前也是这么哭的么?”看   着她一瞬间错愕的神色,脸上却忽然泛起微红,幸而夜色深深让他可以掩藏。“算了……”他关上车窗,就此离开。   “你可以和她直说。”贴身司机多嘴多舌。   “不。”他靠在后座上,合着眼,“有些事,一个人就够了。”   他决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守护她,因为他的结局已然写好。所以当那个男人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时,他并没有阻拦。   沈律。沈家旁支的儿子,心思细密果断冷静。   他不喜欢他,可他隐忍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她。从虚拟,从现实。这样的隐忍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   “沈家那位,似乎对她很上心。”洛霄对他说。   “恩。”   “你要这样拱手?”   “既然我无法陪她走到尽头。”他的眼睛如深不见底的渊,“如果他可以,我会放手。”   “呵呵。”洛霄苦笑,“但愿他能悬崖勒马把那些不单纯的目的收起来,也算是不负你的期望。”   他看着月色沉默不语。   看着她走向另一个人,原来是这样艰难的事。   看见她,好像连病都好起来似的。   他搬到了她隔壁,让她给自己做饭。   她气鼓鼓地放了一堆的辣椒,辣得从来不吃辣的他头皮发麻。他一口一口的吞下去,其实不过是想看她坐在一旁和自己一同吃饭的样子。   就好像,亲密的恋人一样。   他还想送她去上班,被洛霄抓个正着,只得作罢。   他看见她被人欺负想去出头,却因她的一句“你能保护我多久呢”而停了步。   不能,可是,却想。   这是怎样无奈的转折关系,让他开始恨起了自己。   本以为是可以从容面对的死亡,因为她,却开始觉得焦虑起来,想要再多一点的时间,用来在一起。   沈律终究还是把目的放上了桌面,她成了得到合约的一个工具。他让她再度想起那些痛苦的旧事。   而那个男人在他心里,也终于失掉了与她在一起的资格。   她辞去了工作,与沈律和秦颂干净彻底地截断了联系。   他从她家的沙发上拿走了那本《恋爱的365种方法》,依旧每日来蹭饭,用这样的方式陪着她。   和那个叫小衡的孩子一起做家庭游戏,吃饭的时候丢给躲在角落里朝他张望的白猫一根鱼骨头,看见她的笑和发呆,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心里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希冀?   像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乌托邦。   晕厥再度袭来,醒来时已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他拔掉输液管,起身向外走去。   时间,快到了。   好像翻转的沙漏,还剩屈指可数的沙砾。一切都变得那样紧迫起来,竟让他这样无措和仓惶。   “我好像开始害怕了。”他对洛霄说。   从不信神佛的他第一次在教堂里垂眸祈祷。   “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可以做完那些想与她一起做的事……”   那样绝望。   那一瞬,站在他身旁的洛霄红了眼眶。   想和她在一起,想弥补他未曾参与的岁月,想让她感觉到幸福。   “我正在学怎么和女人约会,租你半天。”这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借口。   她笑着答应,拉着他去茶餐厅,去陶艺馆,去电影院,去咖啡厅。他与她看画展,介绍洛霄、卫南和叶乔给她认识。每完成一项,他便将书上的条目划去。一横、一横,形成整齐又错落的线。   而当他忍不住动情亲吻她的唇之后,却后悔得无以复加。因为他在她眼里,看见了自己。   他就像一个要爆炸的火球,却忘了在控制自己的同时,控制住距离。   她不该爱上他。   而事情也仿佛越来越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而去。   她听见了阮熙颜和他的对话,知道了他的订婚。她的惊讶和掩饰落在他眼底,酸涩又无奈。他无力地站在门的另一边,和她相隔在两个世界。   终于,她发现了何处风流的身份。   一切,走到了终结。   此刻,他最不想做的便是伤她。   而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伤她。   没人知道他一个一个将那些字敲击上屏幕时的哀伤。痛入骨髓,无法言说。那些隐忍着不肯落下的泪,融化在最后一句里,说给他自己听。   “如果要动手,就不要心软。”   就像是被困在流沙里的两个人,而他被掩埋之前唯一想做的,就是将她推上去。   那么多的欲言又止,散落在天涯。   他胜过了沈律,逼迫他做出了承诺。他解散了暗阁,为她肃清了道路。他将虚拟世界里的所有一切留给了她。   然后,他独坐在紫藤花树之下,看着那无声流淌的河流,看着那横跨两岸的廊桥,看着那四个字——“一步相思”。   他回忆所有有她的片段,然后将她赠与的花灵一只一只的召唤出来,直到用尽。   “你后悔么?”牡丹望月曾问。   “为什么要后悔?”他淡笑。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曾是我的妻子。”他答,“足够了。”   他的手术安排在一个晴天,天空湛蓝,日光倾城。   麻醉剂的效果弥漫开来,意识渐渐模糊。   脑袋里最后的画面,是游戏里那个红衣少女的笑。   明媚,如花朵,如艳阳。 第六十三章   天空碧蓝,日光从树木错落的枝叶间漏下来,落在眼睑上,形成一片模糊的金色。深秋的风已经让人觉得冷。靠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的韩单拢了拢衣领。   不远处,韩双正上蹿下跳地指挥着摄影师给服装模特拍照,模特是两个传媒系的女大学生,和她们的网店签了合同,有新装到货时便会来试穿拍照,用来做网店宣传。姑娘们在落尽一地金黄的高大银杏树下绽放笑容,让肃杀的秋意里不觉展露出生机来。两个高大男生给她们拿着矿泉水和衣物,安静地等在一旁,不时报以微笑的目光。   正是这样的年纪,只仰着脸微笑就可以那样好看;有着最单纯的感情和最亲密的陪伴;有简单的心和未经世事的天真;有那么多可以以青春为名肆意挥洒的时光。   远远的看着竟然心生羡慕起来。韩单自嘲地勾起嘴角。   会有这样的感慨,果然是老了。她叹口气。二十八岁的年纪,在青春的尾巴上流连,却又似乎已经苍老。好像坐在飞驰的列车上,在四季交迭间向着老去的方向一去不返。   冷不防间,一团黑影扑过来,正中面门,吓了她一跳。   原来是件外套。   “你再这么愁眉苦脸就老得更快了。”韩双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冲她丢来一个鄙夷的眼色,抓过瓶子咕咚咚地喝了几大口水。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愁眉苦脸了?”她翻个白眼。   “没事儿一个人叹什么气?”   “我不过是感慨一下那逝去的青春。”   “切~你是在想纪云翊吧。”她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这种时候却出奇地敏锐,就像露出了尖爪的唐伯虎,狠狠得在人心上挠一爪子。见韩单不语,她叉腰数落道:“那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儿,手术成功都过了快大半年了,还躲在万恶的美帝不回来?”   “他那边有事要处理啊。”   “什么事儿能忙到根本没时间露脸见你一面?前两天我还在报纸上看见……”瞥见姐姐有些落寞的神色,她硬生生地将后面的句子吞了下去,丢下一句“她们换好装了,我去看看”便匆匆逃跑。   韩单安静坐着,眉目间的落寞终于难以抑制的一点点涌上来。   要怎样才能视而不见呢?   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关于他的消息。   与新生代女星的深夜约会,和艳照模特的亲昵举动,在收购案里的高调言辞。平日里深居简出的纪氏继承人忽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娱乐和商业交界圈的风口浪尖,占尽了人们的眼球。周刊上他勾唇微笑的表情依然是那样的英俊迷人,落在韩单眼里却显得那样陌生,如同观赏一尊尽善尽美的蜡像,只有她熟悉的躯壳。   然而,他曾对她这样说。   “我知道我不该让你等,但是请给我一点时间,这期间无论发生什么,请无条件的相信我。”   电话里那人无比郑重的语气让她诧异。她在一天一天的等待里彷徨,他却断掉了一切联系,在大洋彼岸风生水起。那些消息一次又一次提醒着她,他身处的世界是她需要仰起脸直到脖子发酸也不能看清的地方。那些让她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在看见他身边不断更新的美女时被消磨殆尽。而另一边怀疑和猜忌却像春草一样疯长。   他是认真的吗?他会回来吗?他还记得我吗?   纪云翊,我很想念你。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西雅图的别墅内。   午餐还未开始,纪平川在长餐桌上首落座,扫了一眼右手边空着的座位,眉心皱了皱。从不参与家族经济事务的大儿子纪泽宁也一改往日艺术派不修边幅的洒脱形象,正襟危坐在旁,让气氛更加凝重起来。   “再去叫他一遍。”面色不善的纪家主母宋闵英第三次低声吩咐佣人。   终于,姗姗来迟的纪云翊披着一身松垮垮的睡袍出现在餐厅里,踢踏着拖鞋在桌边坐下,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身上的酒味让坐在他身边的亲哥哥都忍不住侧目相向。他低头抿一口咖啡,大约是觉得苦,接连往里面丢了三块方糖,然后漫不经心地拿起了叉子,完全无视了餐桌上的低气压。   “你这是什么态度,没看见你爸和我坐在这儿么?”宋闵英一张脸冷得快要掉下冰碴来。   她今年五十有四,纪泽宁和纪云翊都是她所生。宋小姐出生在书香世家,父亲是文学泰斗,母亲是国画名家,受艺术熏陶,国画功底深厚,年纪轻轻便做了艺术馆馆长。纪平川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眼里不是艺术全是利润,涉猎艺术品只为赚钱。两人成婚是父母之命,一内一外,一静一动倒也互补地很和谐。大儿子纪泽宁天性自由散漫,从小成绩不佳却在艺术道路上发光发热,最终纪平川只得放弃让他承袭衣钵的念头,放任他成了个珠宝奢侈品设计师。而二儿子纪云翊则不同,自幼便充分表现出精明的生意头脑,点子多,手段更多。除了性格恶劣一些,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缺陷,因而早早便成了纪氏继承人的不二人选,纪平川更是对他自然报以厚望。   可这位继承人突然说病就病,还凶险成那样,着实让老两口悬了半天的心。本以为手术顺利一切平息,结果人好起来了,性子却变了。日日纠集一帮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夜不归宿,还和那些女星们纠缠不清,时常见报。交他处理的几单生意也因为疏漏出了乱子,完全没了之前严谨自律的样子。   纪云翊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眼,说:“所以我是要问候各位早安还是午安?”   “你知道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么?”宋闵英问。   他认真思索一阵:“不记得了。”   “要不是我让人把你接回来,你今天又要上报了你知不知道!”她强压着怒气。   “哦?我就说怎么白雅菲居然舍得送我回家……”   “之前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来过问你的私生活,你和那些女星玩一玩也就算了,居然现在当真了?”   纪云翊勾唇一笑:“你不是总催我结婚么,白雅菲选美出身又能吸金,在好莱坞发展的顺风顺水,她也同意婚后退圈不再抛头露面,你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我绝不会允许这种混迹娱乐圈的狐狸进门!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怎么,连这个也不满意吗?”他皱了皱眉,打个哈欠,“妈你是不是到更年期了?”   “够了!”阴沉着脸的纪平川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两人额谈话,“云翊,我不想过问你的私生活,我只想知道星跃的收购案你为什么一连缺席了三场谈判?”他在商战中的不败绝非只是运气,也不仅仅是多谋和冷静,更有着让人信赖和服从的威严。此刻他的严肃让餐桌上的气氛降到冰点。   “我出去散散心而已。”轻描淡写的带过。   “散心?你知不知道这次谈崩我们损失了多少钱?”   “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况且他们漫天要价,没什么合作价值。”   “我说的是你做事的态度!”纪平川气极,狠狠拍了桌子。   纪云翊眯眼一笑,说:“最近我一考虑商场上的事情头就疼,我看不如把我手上的生意交给大哥打理好了。”   因为匆匆被召唤回来,肚子很饿的纪泽宁正苦于不能动筷子而拼命灌茶,忽然听见自己中枪,一口水呛在气管里,大咳不止。   弟弟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大哥这么孝顺,必定愿意为爸分忧,是吧?”   “咳咳……”纪泽宁手指抖啊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昨晚喝多了没胃口,我和雅菲约好去海边,先走了。”说完,纪云翊便起身上楼换衣服。   “站住!”纪平川怒道,“你考虑清楚,今天你放弃了继承权,日后就别想再拿回去!”   他停了步,回头笑道:“那种东西,无所谓。”云淡风轻的像是放弃一件玩具。   纪氏的继承权,代表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责任。所以即便纪云翊态度恶劣地宣称自己主动放弃,惊弓之鸟的纪泽宁顶着老爹的目光一边咳嗽一边连连摆手表示他难当大任。   见两个儿子如此,纪平川盛怒难当拂袖而去,连饭都不吃了。宋闵英恨得咬牙,吩咐保镖去把那位白雅菲请来“好好谈谈”,势要将这白狐狸从她儿子身边驱走。   缓过气儿来的纪泽宁从旁劝解:“妈,你也别太着急。我看云翊也不是真对那女星动心,只不过你之前总逼他相亲,他变着法儿反叛而已。”   “前一阵子病成那样,好容易活过来了,却还要惹我生气!他到了这岁数了,也该接触一些门当户对的女孩子。我本想着他平平顺顺地结婚生子接管家业,结果谁知道竟让人这么操心!”   “妈,你先消消气。”大儿子递过一杯水去,“门当户对并不是不好,但好歹也要他本人喜欢才行。不然结了婚两人同床异梦生不出孙子来,不也白搭嘛。而且不少富家小姐私生活也不检点,上次借酒跑来我家死缠烂打的那位不也是所谓的大家闺秀么?”   她白他一眼,气道:“我要的是人踏实稳重,能做好妻子、儿媳的姑娘,这要求难道很高吗?那个白雅菲一双眼睛里满是勾人的妖气,而且三两天就冒出些绯闻来,这样的女人我绝不会让她进门!”   “这么说,只要女孩稳重踏实,哪怕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你也不反对?”   “你这话什么意思?”宋闵英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纪泽宁干笑一声:“没什么意思啊,我就随口一说。”   “你自己成了家也该也该替你弟弟张罗张罗,你平日里给这个姑娘设计,给那个丫头设计,难道就没有贤淑一些的介绍给你弟弟么?”   “……妈你还真是见缝插针啊!那些都是客户。再说了,天天买奢侈品的那种女孩儿你喜欢啊?”   “总比混娱乐圈的好!”   ……   日光灿烂,海浪阵阵。   私人沙滩上,白雅菲一身大红色比基尼很是抢眼。“昨晚你这醉装的还真像,演技真是让我自叹不如。”她在沙滩椅上坐下,笑着说。   躺椅上的纪云翊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闭着眼养神。   她看了他一会儿,几次欲言又止之后终于说出了口:“你有没有考虑过假戏真做?”   他看她一眼,又阖上。“没有。”   “嗤~真无情呐。”她有些无奈地冲他笑。   “他多情的对象不是你罢了。”一个男声插了进来,正是纪泽宁。   “探过口风了?”纪云翊坐直问。此时白雅菲识时务地离开了两人身边,独自去找浮潜教练。   “嗯,口气松动不少。不过咱家这位精得很,你这花花公子的戏码也别演得太过。”纪泽宁说,“想她退让也不能急于一时,过两天我再找咱妈聊聊天,旁敲侧击地说说你那位韩小姐的好处。比起这些女明星,她肯定更愿意接受一个不抛头露脸的普通姑娘。”   “时间拖得太长了。”纪云翊明显有些焦躁。   “怎么?怕你那可爱的女朋友跑了么?”   “滚。”   “狼心狗肺,亏我还鼎力相助。”   “哦?那次珠宝会展是谁把展品弄丢让我垫了几百万的?”   “……不然我管你叫哥好了。”   “继续滚。”   ……   纪云翊了解宋闵英的性子,也很清楚她期望自己找个怎样的妻子。那些条条框框的条件里,单家世一样韩单便不会及格。于是他找了白雅菲来做这场戏,直截了当地挑衅她的底线。   有对比就会有选择。选无可选的时候,在“狐狸精”和“普通姑娘”之间,宋闵英自然会倾向于后者,这办法的确挺便捷高效。为了不引起怀疑,他还切断了一切和韩单的联系。   只不过纪云翊低估了自己老妈的敏锐程度,三天后,当他收到纪泽宁“不好了,咱妈回国了,好像是要约见韩单”的消息时,脑中竟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拨通手机的时候声音里有着无法抑制的怒意:“妈,你干什么去了?”   电话那头的宋闵英却很淡定:“怎么?你和你的小明星约会空暇想我了么?”   “你别动她。”他一字一字地说。   “哦?别动谁?这么莫名其妙的话我听不懂。”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你约了韩单不是么?你找她做什么?”   “我找韩小姐谈谈人生谈谈理想难道要经过你的批准?你和你的明星女朋友现在应该很忙才对吧,怎么有空分心?”   他沉默许久,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同意。她不符合你那些标准,但她是个好女孩儿。”   “所以你就伙同那个白狐狸来做戏气我?”   “……事出无奈。”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在老妈的强大压力下他只得乖乖低头道歉,“我错了……”   “臭小子,再有下次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纪云翊知道这是要放过他的意思,终于松了一口气:“你对她温和一点,别吓着她。”   “我几时说要见她了?”   “纪泽宁说……”   宋闵英轻笑一声:“你们兄弟两个联手算计我,就不兴我算计算计你们?一个假消息就能换来一堆真情报,何乐不为?”   纪云翊问:“结果呢?你同意吗?”   “我不同意。”她顿了顿,道,“就算我不同意,你还是会一意孤行不是么?”   “对。”答得斩钉截铁。   “我派人调查过,这姑娘安分守己也不张扬,我不讨厌她,但也谈不上喜欢。所以今后的婆媳相处能免就免了吧。”   这已是宋闵英最大的宽容,他不由笑出声来:“我们会在国内生活。”   “行了,你爸那边我会去说。生意上的事你要上上心,别让他操心。还有,你给我离那些娱乐圈的女人们远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此刻的纪云翊高兴的像个孩子,匆忙挂了电话往楼下跑,差点在楼梯上滑倒。   一张机票,将一个人送到另一个人的身边。   当穿着小黄鸡睡衣的韩单睡眼惺忪地打开门,被一个温暖的臂膀拥入怀中的时候,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忘记了开口。   那个男人在她耳边说着这样的话。   “我是来娶你的。”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完]   作者有话要说:就这样愉快的结束吧!我们新文再见! ━━━━━━━━━━━━━━━━━━━━━━━━━━━━━━━━━ 本文内容由【妮拉拉】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