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Queenfeifei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深渊之城》 作者:枕上貘 文案: 陆沉生病了,发烧,烧成了一只红虾。 怀音哄他去医院,未果,只能给他冲冲剂,拿胶囊。 陆少爷埋在被子里,不吃不吃就不吃。 怀音怒:你到底想怎样。 陆少爷眨眼睛:想和上次一样。 怀音记不起来,问:上次怎么样? 陆沉弯眉眼,理直气壮:上次,你嘴对嘴喂我吃药! 神秘女荷官VS傲娇赌场大亨 一场爱情博弈,正要上演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恋爱合约 主角:怀音;陆沉 ┃ 配角:温祁;贝涟漪;苏淮;宋秦 ============== 第1章 小荷官   (一)   日光敛尽最后一丝余晖,拉斯维加斯迎来绚烂多姿的夜晚。灯光交织欲望,喧嚣浸透迷醉,流光转折,纸醉金迷,这里,是足以勾走灵魂的不夜城,   怀音对着镜子,扣好最后一枚盘扣,站起来,黑色锦缎旗袍,映着水晶灯洒下的余晖,柔软的像一汪月色下的水波,泛着盈盈的波光。   Amanda蔚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踩着七寸的高跟鞋,走到怀音身边,抚上她肩头,再一次感叹:“Ann,这件衣服真美。”   怀音转头,透过镜子看身上妥帖如肌肤的旗袍,凝聚着东西方文化碰撞后的文化韵味,足以凸显东方女人最婉约柔媚的美丽,每每令Amanda惊艳。   金棕榈赌场有荷官四百三十二名,其中女性荷官三百零八名。在这三百零百名女性荷官中,三十七名来自亚洲,却只有怀音一人,来自中国。怀音的用工协议中有一条交代的很清楚,在金棕榈工作的全部时间,她的工作服是专门定做的黑色旗袍。而这一切,皆是由于库克先生——这位痴迷于中国文化的赌场经理人的要求。   库克先生洋洋得意于这是对中国文化的尊重,但在怀音看来,不过是恶趣味而已。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于库克的要求,她也只能满足。   “你喜欢?请库克先生也为你做一套。”怀音向她建议。   “No,即使我穿上了它,也不会有你的感觉。”Amanda果断拒绝,随后歪头仔细端详了怀音片刻:“Ann,你的唇色,太浅了,看上去有点不大健康。”   怀音审视的时候,她已经打开随身的小包,拿出一管口红,不顾怀音的反对,对着灯光,仔细的给她涂抹。片刻,她停下动作,蔚蓝色的大眼中带一点孩子的淘气:“好了。”   真是奇怪,不过是一抹红色,眼前的人瞬间便有了另外一种感觉,退却了淡然,优雅而魅惑,像是中世纪古堡里的吸血女伯爵,勾魂摄魄。   “谢谢。”怀音与她致谢,看一眼墙上的壁钟:“时候不早了,我该下去了。”   金棕榈是当之无愧的金字天堂,到处装潢的金碧辉煌,一不小心连眼睛都能晃花。像往常一样,走在通往大厅的长廊上,耳旁萦绕的是高跟鞋清脆的哒哒声。一半路程已过,迎面走来一道人影。   三十出头的年纪,西方人,胡子拉碴,头发散乱,眼睛里留有凶狠和不甘。见怪不怪,又是一个输光了的人。   这里是拉斯维加斯,是金棕榈,是赌场。一夜光景,有人暴富,自然就有人输到连内裤都不剩。   怀音有些奇怪,这里是员工通道,严禁外人出入,安保难道没有发现他闯到这里了吗?!她提醒自己要小心,失意的赌徒能做出任何事情!但是很遗憾,已经来不及了,来人已经拦下了她。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怀音有礼貌的询问,眼睛却不着痕迹的往通道尽头的门看去,暗自计算从这里跑到那里,需要几秒。   来人没有说话,只眯着眼睛,探照灯一般细细扫过怀音,充满了贪婪,与不怀好意。   怀音忍着恶心,淡淡道:“先生,这里是员工通道,外人不允许进入。”   “so what?!”高大的男人欺身上前,凝视着怀音的脸,他怎么没有发现,眼前的东方女人,娇小而脆弱,让人忍不住想扒开她外面碍事的衣服,狠狠的折断。如此,今晚输掉的抑郁,或许能够纾解几分:“开个价吧!”   怀音往后退了一步,手心有些冰凉:“先生,我想您搞错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还要工作,再见。”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安保们都在哪里,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她意图折身离开,来人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怀音吃疼,反射性的蹙眉,踉跄之间,她抬脚用力踩在了来人的脚上。   七寸高跟鞋,用了她全部的力气,足以让对方吃疼。怀音被甩开,头撞在冰凉的墙壁上,她来不及喊疼,卯足力气朝大厅跑去。   身后的有怒骂声,还有对方追来的脚步声,心脏快要跳出来!手指抚上漆金门把的瞬间,两扇描金门豁然打开,怀音收势不住,重重的跌进一个怀抱。   很暖的怀抱,带着沉水香的味道,一瞬间,怀音竟然感觉不到恐惧与惊慌,只有这个味道,一点一滴的透过肌肤,渗入骨血里。   “臭表子!看你往哪里跑!”身后的辱骂袭来,怀音回神,猛地抬头,却撞进了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里。   很年轻的东方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容颜被灯光重塑,有种极致的冶艳,如暗夜里独自绽放的血红蔷薇。她在他的怀里,清晰的看到他流光溢彩的眼睛深处,一抹深透的幽黑,像是深海最深处的漩涡。   身板挺直,风姿盎然,身后跟着几个黑色西装的保镖,裹着肌肉的西装被撑的紧紧的。   身后的男人已经追了上来,一眼便看到了还在他人怀中的怀音,咒骂着扑过来想要把她拽过来,却被上前一步的保镖制止住手腕甩到一侧。   “那个女人是我的!你们做什么?!”被制住的男人涨红了脸,大声的嘶吼着,惊动了大厅里的赌客。   “不是!我和他没有关系!”几乎是本能的,怀音握紧了年轻男人胸前的衣襟,拼命的朝他解释。   突然的,神色原本疏淡的男人轻轻的笑了,眼波流转,如梦回江南秦淮河边的灯影沉淀。他扶着她的肩让她站定,在她耳边吐出了几个字:“站好了。”   怀音愣愣的,听到咫尺之隔的男人再次开口:“你的女人?金棕榈的员工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私人财产了?!”   “那又如何!我们已经谈妥了价钱,但是这个臭女人要反悔,我只是在教训她而已!”男人梗着脖子道:“和你没有关系,我劝你识相一点,否则我小威尔士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   “唔,小威尔士先生是吗?!”男人伸手,抚上下巴,似是漫不经心道:“很遗憾,你的提议,我拒绝。”   “什么?”   “因为我对这个闯入我怀抱的女人一见钟情,我要她!”回眸看怀音一眼,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志在必得的得意。   “你是个什么东西!”无论是任何时候,无论是任何人,被拂了面子,便像点燃了的汽油:“这个女人是我先看上的。”   “但是今天,她只能是我的。”像是一句儿戏,又像是一句誓言,吸引了大波赌客朝这边围过来,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热闹。   “金棕榈是赌场,两位先生都是贵客,何必因为一个女人伤了和气。”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人群中骤然分开,大腹便便的库克先生叼着烟卷,笑眯眯的走近:“不如这样,两位小赌一把,哪位赢了,今晚的事情便由谁来做主,如何?!”   “库克先生!”怀音不可置信的抬头:“您在说什么!”   在金棕榈,漂亮美艳的荷官可以选择和看上她的赌客离开。但是,如果荷官拒绝,金棕榈也绝不会勉强。但是现在,他们却像货物一样,把她交付给两位客人!   “Ann,稍安勿躁!”库克先生似乎没有发现怀音的不满,也似乎没有发现现场的剑拔弩张,依旧笑容满面。   “我没有意见。”小威尔士先生扬声喊道,恨恨的盯着眼前冒出来的程咬金,咬牙切齿道。   “那么您呢?!”库克先生看着眼前年轻的东方男人,笑容可掬道。   “在这之前,我需要问一下女士的意见。”男人并没有直接回复库克先生,而是转身,看向了怀音:“美丽的女士,你愿意同意这个提议,连同你自己一同交给我吗?”   如情话一般缠绵的询问,引起围观人的骚动,怀音望进他的眼睛里,半晌,微微一笑:“好!”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已经预见到接下来会有一场怎样的刺激场面。如同很久以前骑士为公主而战,充满了刺激与血腥。虽然眼前的女人不是公主,但却足以勾起他们血液里的沸腾。   “那就请吧。”库克先生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等等!”意外的,男人出声,做了叫停。   “怎么了?!如果怕了,现在滚蛋,还来得及!”小威尔士先生叫嚣道!   “既然要开赌,那不如再添些筹码,那才有意思。”男人看似漫不经心的提议,眉眼之间却带着挑衅:“库克先生,把我存在金棕榈的所有筹码提出来。”   “好的先生。您的账户上还有两百五十万筹码,请稍候片刻,马上为您提取。”说完这些,库克先生淡定的转头:“小威尔士先生,您呢?”   这样直白的询问无异于□□裸的嘲笑,小威尔士先生的脸上闪过一丝恼羞,咬牙:“给我十分钟。”   “请便。”男人摊摊手,对此毫无异议,似是料到会是这样,只漫不经心的走近怀音,细细看了她片刻,随后解开西装扣子,脱下西装围在了她的腰上,遮住旗袍开叉间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   做完这些,他垂眸看了片刻,似是有什么不满。抬首环顾四周,举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先生,能否将你的领带夹,借我一用?”他走近一名穿深色西装的男子,指着他胸前的领带夹道。   “可以,当然可以。”男人手忙脚乱的拿下,放到他的手心:“请随便。”   “多谢。”他折身返回,将因为打结而在怀音腰间微微翘起的袖子用领带夹别住,然后欣赏片刻,似是十分的满意。   而后,伸手抚上她的脸,动作轻柔的厉害,将她鬓角边落下的一缕发丝,掖到耳后。   “等我,很快。”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仙女们,大貘貘回来!   首先我很抱歉,本来说好六月开文,但是因为我六月准备毕业,实在太忙了,所以只能拖到七月。   其次,有关于这篇文,我有些话要提前讲:文中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出自我这个智商不大充足的大脑,所以出现bug你们提醒我的时候一定要温柔,温柔,好伐?!还有,本文所有的设计都是为了突出男主的帅和女主的美,so,即便你们看的牙酸想拍我的时候也要慎重,慎重!   最后,如果不出意外,每天晚上8:40更新!   最后的最后,小仙女们,收藏和评论走起来,66666666,我爱你们,笔芯! 第2章 小荷官   (二)   大开圆形桌,里里外外围满了看热闹的赌客。   贝清辉被好友拉着,一路挤进人群最里层,找到一个绝佳的视野位置,好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语气里全是愉悦:“就是这里了,简直太棒了!”   贝清辉有些无奈:“布莱克,为什么你一定执着于这场赌局?” 不过是一场赌局而已,因为一个女人,多了几分香艳与刺激,但也不过如此。何以让老友失态,非要钻进最里层近距离观看。   “为什么?”布莱克耸肩,问贝清辉:“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贝清辉看向今晚的焦点,年轻的男人坐在位子上,两腿交叠,双手交叉置于膝头,微微侧脸,半张容颜隐于阴影,线条却是极致妖冶。他的身上,有一种气质,介于光明与黑暗之间,像是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危险,却又骄矜清贵。   “不知道。”他诚实摇头。这样出色的男人,他发誓,没有见过。   “Mr Jack,十九岁横扫拉斯维加斯各大赌城,曾以一夜时间赚下两亿美金,出道至今,他从未输过。”布莱克狂热的介绍道。   “从未输过?!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提醒那位小威尔士先生?”贝清辉不明白。   “拜托,贝。”布莱克夸张道:“Mr Jack 是传说,这些年,他出手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是每一次,都是一场盛宴。看到周围这些人了吗,他们许多和我一样,已经认出来了。但是那又如何,我们乐的看一场好戏,领略Mr Jack的风采。”   “赌场并无常胜将军,你如何能够肯定你的Mr Jack会胜利?!”十赌九输,没有人的运气会一直好下去,这个道理,贝清辉很清楚。   “yep,Mr Jack也有可能会输,但是,贝,如果Mr Jack输了,那我们就在见证历史!”布莱克摩拳擦掌,然后,略有遗憾的看向贝清辉:“贝,Mr Jack刚才拿走了你的领带夹,为什么不拿我的,我的明明比你的要贵,也更漂亮。”   贝清辉无奈,摇头,示意这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布莱克:“小威尔士先生回来了,赌局要开始了。”   在这之前,小威尔士已经输掉了上百万美金,这对于好赌的他来说是一笔极为肉疼的支出。而现在筹集的同额赌金,是他最后的筹码,如果输了,他将会负债累累。   他坐于Mr Jack 一侧,神色倨傲:“可以开始了吗?”   Mr Jack 摊手:“随便。”   二十多年前,库克先生是一名职业荷官。时隔多年,再次充当荷官,旧业重操,他该死的怀念起当年的他。   “两位,想怎么玩?”今日他不做庄,只是友情出演,如何玩,全看两位的心情。   “black Jack,21点,如何?”小威尔士挑衅道,这是他最擅长的游戏。   “没问题。”Mr Jack 不置可否,身体微微前倾,勾唇道:“不过,我讨厌麻烦。这样如何,一局定输赢,每人三张牌,点数为大则赢,如何?”   这样的打法,完全没有计算的可能,全凭运气。   小威尔士咬牙:“没问题。”   两位主角做了决定,库克先生乐意奉陪。检查牌没有问题,从小威尔士先生开始,每人三张,不多不少。   小威尔士先开,第一张,黑桃3,他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来任何变化。   Mr Jack伸手,灯光下,他的手指纤长,骨节恰到好处,手腕翻飞,是一张黑桃10.   小威尔士的眼角微微抽动,翻开手中的第二张牌,牌面是一张方块10。两张相加,现在是13。不上不上的数字,进可攻,退可守。只要后面的牌面不超过8,他就有机会。   手腕再度翻飞,Mr Jack 第二张牌面显示,是一张黑桃J。21点中,J充作10,如此相加,他手中的牌数已有20点。   小威尔士眼睛闪了闪,毫不犹豫的打开了自己的第三张牌,是一张方块7!   人群中爆发一阵惊呼,小威尔士先生手中牌面相加,是20点。至于Mr Jack,除非他手上是一张A,否则将要爆牌,他必输无疑。   仿佛是一瞬间,整个大厅突然安静的厉害,只有小威尔士狂喜的声音,格外清晰:“不要磨蹭了,赶紧开牌!”   Mr Jack 神色不变,上挑的眼睛映着顶上投泻的灯光,流光璀璨。他微微一笑,伸手翻开最后一张牌!   小威尔士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血色一瞬间褪尽,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怎,怎么可能!”   这一刻,Mr Jack 手中的最后一张牌映入众人眼帘,赫然是一张黑桃A!   像是一滴水,投进了滚烫的油锅,瞬间炸开。声浪一声接一声,而场中央的年轻男人,双手搭扶桌面,站起来,看向委顿在椅子上的小威尔士,勾唇道:“小威尔士先生,你输了!”   小威尔士像是失了魂一样,烂泥般的瘫着,人们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嘲弄。库克先生的声音依旧沙哑,礼貌道:“先生,您赢来的筹码,是否现在就要兑换?”   “不需要。”他双手抄兜,闲散而慵懒的视线在贝清辉脸上停留了片刻,道:“把所有的筹码都给这位先生!”   “什么?!”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集在贝清辉的身上,不明白眼前的男人到底有什么魔力,会让Mr Jack 把所有赢来的筹码悉数送给他!   “就当,我刚才借用他领带夹的酬金!”他说完,一个探手,将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怀音捞进怀里,微微用力,声音里带着几分愉悦:“现在,美丽的小姐,跟我回家吧!”   赌局结束,像是一场繁华散尽。被金饼砸中的贝清辉,被请到了贵宾室,库克先生亲自为他兑换筹码。   五百万美金的筹码,其中五十万兑换成现金,剩下的,全部都汇入了贝清辉的账户。动作快到,他连反应的速度都没有。   布莱克全程陪同,他几乎是嫉妒而又羡慕的看着贝清辉:“贝,你可真是幸运!”   “是吗?”这一切如此不真实,贝清辉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他将手上所有的装有现金的箱子递到布莱克面前:“布莱克,这是给你的。”   “什么?”这下,轮到布莱克惊讶:“给我的?”   “是的,给你的,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不会在欣赏到一场绝佳赌局之后,还会有意外收入。这些,是你应得的。”   没有人会拒绝金钱的到来,原本的嫉妒也变成了狂喜,布莱克收下,真诚的赞叹:“贝,你是我的兄弟!”   一月的拉斯维加斯,夜里的最低温度趋近零度。车里开了暖风,可陆沉依旧觉得冷,不耐烦的将毛衣领子拉高了些许,挡住了大半张脸。   苏淮在前座手舞足蹈,唾沫横飞:“Mr Jack 时隔两年再度出手,一局横扫夺得美人归,沉哥,你觉得这个标题怎么样?!”   陆沉冷哼一声,不搭理他。天气冷的时候,他总是这样,懒洋洋,脾气也古怪的厉害。   苏淮讪讪,摸了摸鼻子,同司机挤眉弄眼,冷不丁听到陆沉道:“人呢,怎么还不下来!”   苏淮拉着长腔说:“女人嘛,出门就是这么麻烦。”嘴上这么说着,视线不自觉的移向车窗外,远远看见一个人影,惊喜:“嘿,这不就来了。”   “苏淮哥。”怀音已经换下了旗袍,改做一身驼色风衣打扮,手臂上还搁着陆沉的西装,身后尽职的站着两个保镖。   “嗯。”苏淮上前,习惯性的摸了摸怀音的头发:“来了,走,咱们回家。”   怀音打开车门,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后座的陆沉。手上动作顿了顿,又听见苏淮催促的声音,抿了唇低头钻进了车里。   车里暖风开的足,不过片刻怀音就觉得有些热。她脱了外面的大衣,露出里面黑色的高领毛衣,裹着纤细的身体,却无意间与陆沉凑成了情侣款。   车子行驶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两侧的霓虹偶尔透过车窗落下斑驳的光景。怀音上车之后就看向车窗外,并未与陆沉搭话,车厢里呈现一片诡异的安静。苏淮小心的调转脑袋往后,看着后座两座大佛,悄悄的给司机打了个手势。   片刻之后,车子猛然一个急转弯,惯性使然,毫无防备的怀音被抛到了陆沉怀里。她猛然抬头,正好撞上陆沉隽秀到极致的下巴和似笑非笑的眼神。   怀音恼怒,她不喜欢这种被压制的感觉,她挣扎着要起来,却被陆沉一把按住:“别动。”   陆沉捏住怀音的手,举至眼前细细的看起来。   怀音的皮肤白而剔透,莹润如玉,又敏感的厉害,轻轻一碰,就出印迹,经久不消。方才小威尔士先生用了狠力握她的手腕,此刻便有了一道紫红的痕迹,映着她莹白的肌肤,格外的触目惊心。   “疼吗?!”陆沉问。   “不疼!”怀音被制的厉害,毫无反抗的余地,只能气闷道。   “真不疼?!”陆沉一笑,捏着她的手用力一握,成功的听到怀音哎呦一声。他满意的舔舔唇,说:“疼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不好意思各位,我迟到了,今天一天都在路上,我刚刚到家!!!   甜美的一章奉上,顺便通知各位小仙女,从今天开始,连续三天,每天送出十个红包,不多,算是大貘貘的心意!登陆留评,先到先得哟~~~~~~ 第3章 小荷官   苏淮曾说,怀音的身上带着小老头的属性。   年纪轻轻,不知道在哪里修得一副慢吞吞的好脾气,再大的事,叫她山温水软的一笑,也就成了云淡风轻的不在意。只是这小老头,到底还带着些执拗的固执。要是真生起气来,也是有脾气的。正如此时,被陆沉的话气出了脾气,用力挣开他,抓起腿边的大衣兜头朝他砸过去。   “生什么气?!”陆沉被砸了满怀,他将大衣从头上扯下,无意间惹乱了头发:“你今晚上经历的一切,在你当初瞒着我来金棕榈的时候就该有心理准备。现在只是肿了手腕,在我看来,已经是轻的了。”   怀音气的狠了,脸颊鼓起来,像只一戳就破的小河豚:“那你就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害的她以为,今晚上真的会在劫难逃。   “通知你什么?!事发突然,如果不是我今晚碰巧来金棕榈谈事情拦下你,你现在还有力气在这里和使性子?!”陆沉很想问问她,如果今晚上他没有出现,她会怎么做:“再说了,即便有时间,我也不会提前通知你。”   “为什么?”怀音提高了音调。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我一早就告诉你,再精于计划的算计都未免落了刻意,只有顺水推舟才能不着痕迹。如果我提前通知你,你不会像之前那样自然,这戏,也就不好看了,对吧?”   也只有这样,才能在无形中那位贝先生一个刻骨铭心的难忘夜晚。   气的狠了,脸颊也就染了几分绯色,瞧着比之前多了生机,她愤愤的盯着陆沉,眼睛也亮的惊人:“是,你说的对。这些话说了快一百八十遍了,我都能记下来了,还这样重复,有意思吗?”   “重复说一些话自然没有意思,可是耐不住你猪脑子记不住。”陆沉摸了摸下巴,似是十分认真的诚实:“再说,我很享受这种教训你的快感。”   他眉眼之间染了恶意,冲淡了他身上暗郁的气质,多了少年时期的顽劣,这个模样,和很久以前他将芹菜榨成汁骗她喝下去的时候一模一样。濒临抱走边缘的怀音瞬间了然,不可置信,试探的问他:“陆沉,说到底,你就是在气我当初瞒着你去了金棕榈吧!”   否则,这一句接一句的怼她,实在来的太莫名其妙!   陆沉毫无被拆穿的自觉,眼尾挑起,抱臂睨她,不承认:“我没有!”   “还不承认?!你就是在生气!”不生气,他今晚上一路的别扭怎么来的?!车子缓缓停止,怀音一把拽过大衣抱在怀里,道:“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小气又嘴碎,简直没治了!”   说完,怀音傲娇的转头下车,用尽全身的力气关上车门!   陆沉这一声嘭吓了一跳,盯着怀音的背影不可置信:“她说我,说我小气,还说我嘴碎?!”   苏淮沉重的点头:“是!”   “明明是她犯了错,还听不得教训!我这才说了两句,就敢给我甩脸子,这么大的脾气,谁家养出来的?!”   苏淮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不说话,谁养的,还不是你养的。   在金棕榈的时候为了不落人痕迹,一直住在员工宿舍,已经有整整三个月没回来。但摆设一如从前,干净的不染尘埃,想来休斯太太有定时打扫她的房间。   怀音将大衣扔到床上,转而去浴室洗澡。十五分钟后出来,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当神经放松了下来,手腕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   她记得家里有一瓶药油,是之前苏淮去香港的时候带回来的,可是没有人用,便放到了楼下的柜子里。但是当怀音将整个柜子里的东西都倒腾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那瓶药油。   因为蹲的久,血液不流通,怀音起身的时候有些踉跄,不小心碰倒了柜子上面的长颈水晶瓶,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怀音看着一地的狼藉,有些无语。   “大半夜做什么,偷油?!”陆沉裹着深蓝色的睡袍,站在二楼的扶手处居高临的问她。   “找药油,不小心碰倒了瓶子。”怀音诚实的解释,暗暗腹诽,你才是老鼠,你才是老鼠,你才是老鼠!   “上来。”他硬邦邦的丢下一句,留给怀音一个背影。   陆沉的房间是简单的黑白灰三色,厚厚的天鹅绒窗帘紧闭,只开了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怀音寻觅了许久的药油。她来不及想药油为什么会在他这里,陆沉已经指着床边的椅子叫她坐下。   他这样的善意,叫怀音瞬间惶恐:“其实,我可以自己来的。”   陆沉眯起了眼睛不说话,怀音一秒萎了:“你来,你来。”   药油的味道并不好闻,甚至有些刺鼻,陆沉浑然不觉,倒了药油在掌中搓开,而后握住怀音的手腕,微微低了头,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力度为她按摩。   陆沉怕冷,房间里的温度很高,可他的手却是凉的。几乎是本能的,怀音猛地抬头看他。因为低着头,额前的头发散落了下来,盖住了他的额头,也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色。   成年以后,他们鲜有肢体上的接触,即便是有,也是礼貌的恰到好处。许是此次太久没见又或者是因为她受伤,让他一时忘记了常年恪守的戒律。怀音垂了眼,想着这样也好,不出声,不打扰,就能将瞬间绵延成永恒,够她白天夜里的回味。   只是这份刚刚翻腾起来的婉转缠绵的小心思,因着陆沉的一句话,彻底破了功。   陆沉一脸的兴致勃勃,三根修长的手指捏着怀音的手腕就着灯光翻来覆去的看,啧啧称奇:“就说这已经是轻的了,要是再重一点,可就成了小猪蹄了。”   怀音一脸正经:“嗯,跟你的一样。”   陆沉脑子转的快,立马变脸,药油瓶子往怀音怀里一仍,指着门口咆哮:“你走!”   怀音捧着药油毕恭毕敬的站起来,那姿态像极了见到观音娘娘的信女,小碎步的往外挪,临出去了还不忘替陆沉掩上门。   陆沉对着门扉瞪眼,可半晌,又慢慢的笑了,染透眼眸眉角,心满而意足。   许是因为回了家,怀音这一夜睡得极好,完全没有在金棕榈宿舍时的辗转反侧。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她看床头的钟表,刚好七点半。   她洗漱的时候听到苏淮的大嗓门,掺杂着休斯太太的笑声,于这晨光之中,多了几分烟火气息。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   楼梯口碰到陆沉飘上来,还穿着昨夜的睡衣,神色萎靡,像是没有睡好。   “起了。”不只是人,连声音都是飘的。   “嗯。”怀音点头,问他:“怎么,没睡好?”   陆沉阴测测的看她:“是啊,药油的味道一整夜都在往我鼻子里钻。”   怀音缩脑袋:“不干我的事。”   很好,对于怀音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成功激起了陆沉心底的小恶魔,他冷笑一声,扬声大喊:“休斯太太,怀音许久未回来,十分想念的你的芹菜汁,请你为她准备一大碗!”   芹菜汁?!怀音眼前浮现一片惨绿,还来不及反应,休斯太太已经从厨房里跑出来了,因为激动,她甚至还拿着铲子:“哦,天哪,An你终于学会了主动喝芹菜汁,我早就跟你说过,总有一天,你不会再拒绝芹菜汁的味道,因为它可是好东西。那既然这样,你要不要再来一点胡萝卜汁呢?洋葱汁也是可以的!”   打了鸡血似的休斯太太已经开始着手榨汁,怀音已经失去了制止她的力气,只能狠狠的盯着始作俑者,他明知道她最讨厌芹菜!   怀音的反应取悦了陆沉,也成功唤起了他的睡意,飘走的同时很体贴的给她留下一句:“多喝一点哦!”   气的怀音盯着他的背影,想啃一口。   拜陆沉所赐,怀音下楼的步伐格外的铿锵有力。全程围观的苏淮从沙发里探出头,冲怀音招手:“怀音,过来吃坚果。”   苏淮年方二十六,根正苗红清秀帅哥一枚,平生无什么不良嗜好,唯爱坚果,百吃不厌!   苏淮往嘴里扔了一个杏仁,觑着怀音的脸色,笑:“怎么,这就生气了?!”   怀音不说话,生气不至于,只是这种屡屡被陆沉压制的感觉有些挫败。苏淮见她不说话,自顾自道:“要说起来,也不怪沉哥挤兑你,谁叫你人不大主意不小,一声不吭的就敢瞒着我们去金棕榈。金棕榈是什么地方,你当是购物广场呢,就这么闷头往里冲。”   去金棕榈做荷官是她的主意,当时打着旅行的幌子去面试,而后一路留了下来。她瞒的滴水不露,陆沉知道的时候她已经签了合同。他盛怒,叫她立刻回来。她不肯,陆沉气急,扔给她一句随你就挂了电话。怒气无法排遣,当即就摔了电话,苏淮当时就在他身边。   而至于昨晚上陆沉在看到怀音奔出来的狼狈与惊慌时骤然变化的脸色和眼底积郁的狠厉,苏淮识趣的没有提及。   怀音理亏,瓮声瓮气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苏淮截下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已经发生了,沉哥都默许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怀音,下次要做什么,不管是和我,还是和沉哥都要提前说,不要再这么由着性子了!”   苏淮比怀音大三岁,他性子开朗,爱笑也爱闹。把怀音当亲妹妹,护着她一路走到现在,从未红过脸。但怀音知道,他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重话了。   怀音臊眉耷拉眼的坐着,知道自己的自作主张给他们添了乱,羞愧就现于她山温水软的眉宇间,冲淡了原本笼罩着的平和淡然,多了几分局促:“苏淮哥,我错了。”   “好了不说了,吃坚果。”苏淮看怀音,见她肩膀都塌了几分,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说。扔了一颗腰果入嘴,他视线往二楼扫了一眼,给她出主意:“至于沉哥那里,你要不要去哄一哄?”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我沉哥,我想说一句,他的高冷,只是为了装逼~~~~~~ 第4章 小荷官   4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怀音都觉得陆沉像一名渔夫,孤独的渔夫。   以时间为经,以算计为纬,网罗过去与现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这张网里,网着他别人不可触摸的过去,网着他呕心沥血也要达到的目的。   但是这张网里,没有她。   她站在网外,看着他以自己为饵,一点点的将他想要的人和事收罗其中,却独独对自己敬而远之。   但他不知道,正如同他长久以来的避之不及,怀音一直在等待的是冲入这张网的时机。如今来看她成功了,只是陆沉,不高兴是真的。   所以在苏淮说要不要哄一哄陆沉的时候,理亏的怀音当即同意。只是哄人,也是一门精妙的技术活。   既要恰到好处的表达她的歉意,又不会让陆沉太过得意,这其中的平衡很关键。思来想去,怀音视线停留在家里最新买的烤箱,有了主意。   陆沉喜欢吃松软的烘焙面包,却又挑剔的很,他有一个自己满意的配方比例,但是却很少有面包师能达到他的要求。怀音去学烘焙,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摸清这个比例,养的陆沉只能吃得下她做出来的面包。不过她也有段时间没做了,上一次做,还是去年十月的时候。   怀音换了衣服,驱车去了隔了一个街区的大型超市。买足材料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她没有耽搁,喝了两口茶洗手开始准备。   陆沉做梦了,梦里有一群羊角包成了精,欢快的迈着小碎步在他面前演奏《race to the village》。一群把自己当成蓝精灵的羊角包?陆沉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但是羊角包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羊角包像是察觉了他的心思,面色大变丢了手中的乐器如鸟兽散。到嘴的美味没了,陆沉一着急,醒了。再用鼻子嗅一嗅,好香。   怀音低头准备拿破仑格斯的内馅,眼前垂下一道阴影。她抬头,撞进一双微微带了雾气的眼睛里。   许是还没有睡醒,他眼睛里蒙了一层氤氲的雾气,像是晨起湖水凝结升腾成,掩藏着深不见底的幽深。叫人看不清,却又恰到好处的带出了几分无害。   “在做什么?!”   音色微微沙哑,像是有一张砂纸在心头擦过,留下粗粝的沙沙的感觉。怀音轻咳了一声,掩住心头的异样:“拿破仑格斯。”   陆沉舔了舔唇,有些遗憾:“我梦到了羊角包。”   怀音一愣,指向身后的烤箱:“羊角包在里面,还有几分钟。”   他笑了,眉眼间有着孩子似的满足:“那我去洗漱。”   “好。”   陆沉再下来的时候,怀音正好开始把第一个羊角包放进铺了吸油纸的编织花篮里。他眼巴巴的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像是眨了眼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苏淮的大嗓门:“唔,做了什么,好香?!”   出门半天没有吃饭饿到肚子扁扁的苏淮看到小篮子里冒出尖来的羊角包,眼睛里闪着绿油油的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了爪子过来!   啪!手背上挨了重重一下!苏淮抱手,不可置信:“你打我?!”   陆沉将小篮子抱在怀里,坚定道:“我的!”   怀音没眼看,悄悄的扭过了头。   “这么一篮子你能都吃了,分我一个怎么了?!”苏淮跳脚。   他郑重的想了三秒钟,做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好吧。”然后,他用了整整一分钟的时间将所有的羊角包看了一个遍,然后肉痛的选了一个最小的交到苏淮手中,抱着一篮子羊角包上了楼。临走还不忘告诉怀音,拿破仑格斯出炉后要第一时间给他送上来哟。   苏淮看着他的背影,几乎咬断了后槽牙:“护食·精!!!”   午后,苏淮去了陆沉位于三楼的书房。厚重的酒红色天鹅绒窗帘紧闭着,案头亮着一盏微黄的灯光,他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光影交织间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晦暗。   “梁唯今天早上入关,现在已经登记入住,房间号1208。”苏淮汇报了今天得到的消息。   陆沉右手食指不自觉的点上桌面,发出断断续续轻微的敲击声,眼眉微挑:“贝清辉住了几天了?!”   “到今天为止四天,另外,他预定了明天下午三点半离开的机票。”   “唔,贝清辉这次来,多半是为了探查梁唯的踪迹。既然如此,也不好叫他失望。你安排一下吧。”他淡淡的吩咐。   “好。”   与此同时,金棕榈酒店,透过阳台上的落地窗可以清晰的看到绵延不绝延伸的沙漠风光以及交织的游客人流,但是贝清辉此时并没有心情欣赏,电话那端涟漪的声音几乎要穿透了他的耳膜。   “大哥,你跟我说,这笔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你怎么得来的?!”   这样质问的语气没有令贝清辉有丝毫的不悦,反而更加放软了声音:“涟漪,这笔钱的事情一时半会我也跟你说不清,但是你放心,这笔钱绝对没有问题。具体的情况我回去跟你讲,但是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贝涟漪顿了一下:“真的?!”   “真的。”贝清辉保证。   “那好,我现在去找林秘书把账抹平了。但是大哥,回来后必须给我一个解释。还有,”她提高了声音:“你一直不回来,爸爸已经问了好几次了。再这么下去,他怕是要查你的行踪了。”   “我知道。”提到父亲,贝清辉忍不住在眉心捏了一下,安抚妹妹:“你放心,我已经定了明天下午的机票。”   “好,别忘了,爸爸的礼物。”   “不会忘的。”   挂了电话,贝清辉心头一时轻松,一时沉重。此行来拉斯维加斯,有了意外的收获,但是原本的目的却没有达成。明天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来。   门铃声响,贝清辉收了手机,透过猫眼发现是house keeping,他回身看了一眼房间,打开了门。   趁着这个功夫,贝清辉打算出去走一走。随手拿了搭在椅子上的外头,他留下了小费准备出门。   尽职的服务员提醒他:“先生,A口电梯正在检修,还需要一段时间,请您从B口电梯出行。”   “谢谢。”   贝清辉选择从赌场穿行,这是这些天来他一贯的路线。视线逡巡,所及之处是各色各样的赌客,热闹非凡,他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这里的那场盛宴,就像Tanger酒店夜晚绽放的眼花,转瞬即逝,丝毫没有留下痕迹。   他快速扫过赌桌前的赌客,没有发现他要找的面孔。正打算放弃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人。一个年轻的女人,像这座城市一样妖娆多姿,手上酒红色贝壳般的小包掉在地上,滚落出粉饼、口红等女士用品。   贝清辉连忙致歉,帮着她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收起来。女郎没有生气,笑盈盈的接过,给了他一个秋波荡漾的媚眼。   他失笑,与之道别,正打算举步往出入口走的时候,他一愣。几乎是本能的,他往旁边一闪,将身形隐藏在一群赌客之中。   心中想的却是,梁唯,终于等到你。   梁唯穿着夸张的花西装,招摇的像一只孔雀。面色一如往日,许是到了这种地方,少了几分阴沉,多了些微明朗。至于他旁边的男人,体态修长,穿及膝黑色修身大衣,勾勒出修长的体态。容颜清隽,带着一副金属细框眼镜,浑身透露着一股淡和的书卷气。贝清辉搜肠刮肚的想了一遍,确定这个人他没有见过。   但是已经够了,他想,无论梁唯身边的人是谁,他此行的目的都已经达到。   晚饭贝清辉选择了海鲜自助,品尝着美味的雪蟹的时候,贝清辉想其实自己走到这一步,都是梁唯逼他的。   他手下的公司有了上千万的亏空,原本他打算趁着年终盘账之前悄悄的抹了。但是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叫梁唯发现了端倪,然后就像一只苍蝇一样紧紧的盯着他,使得他难以动作。   没办法,他只能觑着梁唯的软肋下手。   梁唯好赌,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早年在澳门一掷千金,梁公子的称号就是一张自由行走的名片。后来有几次输的狠了,据说连房产车子都动了。只可惜,他有一个好爸爸给他擦屁股,如今也还能若无其事在天启做副总。   赌瘾赌瘾,既然是瘾,就没有那么容易戒得了。但是他如今乖觉多了,行踪也极为隐蔽,他这次来也只是碰运气。   如今看来,他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贝清辉啜了一口冰酒,想到刚才用美元换来的消息,他满足的低叹一声。   吃过了晚饭,贝清辉又欣赏了一场热辣的脱衣舞表演,通体舒泰后他决定回酒店睡觉,却在酒店大堂遇到了一个他蠢蠢欲动却没有机会的人。   “Mr Jack!”贝清辉迎了上去,略带平庸的五官充满了惊喜。   年轻的男人停下脚步,漂亮的大眼于眼角处秀致斜开,微微上挑,勾着几许春日桃花蒸蔚。此时幽沉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疑惑,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开口:“你是?!”   贝清辉急忙解释:“是我,昨天晚上,你借了我的领带夹,还把赢得的筹码送给了我。”   “唔。”男人点点头:“你有什么事吗?!”   “对于昨天晚上你送给我的筹码,我有话要说!”他急促的说着,像是怕被他拒绝一样。   “有话说?!”陆沉沉吟片刻,眼眉一挑:“怎么,你是要还我钱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这样的沉哥,你们爱不爱?! 第5章 小荷官   5   贝清辉有些尴尬,直白的问话让他的脸上烧了起来,但他还是很快的调整了气息,正色道:“很抱歉,Mr Jack,我把那笔钱用掉了。”   “然后呢?!”他用一种你都花掉了你还是说什么的眼神看他。   “我手下经营的公司出现账目亏空,Mr Jack给我的筹码被我第一时间兑换填抹了亏空。”贝清辉仿佛一点不在意在这个年轻的男人面前袒露自己不善经营:“可能您昨天将筹码给我只是一时兴起,但无疑给了我和我的公司生机。我们中国人有句话说的好,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所以,Mr Jack,给我一段时间,我会将那些钱如数奉还,并提供一定的利息。”   “你是,中国人?!”   年轻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幽光,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打量与狐疑。贝清辉挺直了腰板,略带自豪道:“是,我来自中国,中国黛城。”   黛城?缓缓的两个字在口中咀嚼,像是生出了故乡的香气。Mr Jack褪了眼眉间的几分疏离,多了些微愉悦:“唔,这叫什么,他乡遇故知?”   是熟悉的普通话,带了些许口音,尚算的是字正腔圆。   贝清辉骤然睁大眼睛:“Mr Jack也来自中国?!”   “是,我祖籍黛城。”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因着这人生之四喜之一的他乡故知,贝清辉被引到了金棕榈内置酒吧的包间内,而且在前去的路上知晓了这位年轻的Mr Jack有一个标准的中文名字,陆沉。   两人在沙发上坐定,苏淮拿了红酒进来。   2000年的Chateau Margaux,产自玛歌酒庄,酒色醇厚,在水晶杯中折射出妖冶的瑰丽光色。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气氛太过轻松,贝清辉也放松了几分,他啜饮了杯中的红酒,打开了话匣子:“陆先生祖上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早了去了,建国以前吧。”陆沉捏着酒杯,在灯光下微微转动,杯中的液体泛起层层涟漪;“那时候我祖父还小,跟着走私船下了南洋,然后到了美国。吃苦受累,后来又来了LV,就把家安在了这里。”   贝清辉点点头:“那陆先生没有回黛城看看吗?!”   “回过一两次,权做旅游了。只记得是很美的地方,去的时候是暮春,桃红柳绿,很美。”陆沉的眼底闪过一丝怀念:“倒是我们家老爷子临去前念念不忘,一直想回去。”   “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想来陆老先生也不例外。”贝清辉赞同道,心里想的却是陆沉虽然是标准的ABC,但是对于中国文化却掌握的很好。暮春、桃红柳绿这样的词语也是用的恰到好处,想来没少钻研。   “所以我有意将老爷子送回去,也算是我这个当孙子的一片孝心。”陆沉伸了个懒腰,面上有几分慵懒之意:“这些年国内经济发展迅速,我原想如果有机会回国做些产业,只是我做的是赌场生意,国内,好像不怎么允许。”   贝清辉心中一动,笑道:“国内不是LV,赌场自然是禁止的。但是正如陆先生所说,国内经济的崛起是毋庸置疑的现实。虽然近几年总体增速放缓,却依旧大有可为。国民消费水平飞速提高,投资环境也愈发健康,互联网电商发展迅速,如今国家又大力发展实体经济,陆先生想要回国投资,其实是一项不错的选择。”   陆沉颔首,赞同道:“我的投资分析师也说过同样的话,所以我决定整理一下手头的事情,找个合适的机会回国一趟。一来将老爷子送回去,二来,也亲自感受一下国内的发展。”   贝清辉眼前一亮:“这感情好。如果陆先生到时候回黛城,一定不要忘了通知我,我亲自设宴为陆先生接风洗尘。”   “一定。”   这场谈话被苏淮的再次进入而中止,他对贝清辉微微点头,走近陆沉身侧附耳低语。陆沉眉眼一沉,然后站起来对贝清辉表示歉意:“贝先生,很不好意思,临时有些事需要处理,我要先离开了。”   “没关系,陆先生尽管去忙。”贝清辉表示自己也有些累了,正好回房间休息。   分别的时候苏淮按照陆沉的吩咐给了贝清辉一张名片,并有一张十天后在金棕榈酒店举行的舞会。黑色请柬上四角蜿蜒的银色藤蔓,优雅而清贵。   “贝先生,如果有机会,请一定参加。”苏淮诚挚道。   贝清辉看着落款处走笔龙蛇的字迹,问苏淮:“这场舞会,是?”   他话留一半,苏淮却已明了,淡淡道:“金棕榈酒店已在今日转到陆先生名下,十天后的舞会是为了庆祝。”   金棕榈酒店啊!贝清辉心头泛起一层浅浅的涟漪,他环顾这装潢奢华的酒店,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晦暗。   车子驶离拉斯维加斯大道,方向是位于西热带大道的家。陆沉有些烦躁的解开了领带和领口的两粒玳瑁纽扣,露出流畅而泛着釉色的线条。直到了南瓦利维尤大街时,他才问苏淮:“都告诉他了?”   苏淮探过头来,脸上早就没了在贝清辉面前的疏淡稳重:“现在的你在贝清辉眼里,就是一块大肥肉。”   陆沉轻嗤一声,是一块肥肉,但是也要看他能不能消化的了。   回家的时候客厅的灯还亮着,怀音穿着一件浅紫色的针织衫坐在沙发上,腿上盖了一条微厚的毛毯,色彩浓艳,大朵大朵的花朵层层绽放。他记得,那是之前苏淮从尼泊尔给她带回来的礼物。   膝头上摊着一本书,纸张泛着老旧之色,陆沉不需要想,肯定是圣埃克絮佩里的《小王子》。中英文对照版,她看了很多遍,连边角都起了褶皱。   “怎么还没睡?!”他脱下外面的西装,苏淮接了过去。   她合上书收了毯子起身,垂到膝盖的睡衣在灯光下泛起一层涟漪,露在外面的小腿肌肤莹润如雪,像是一碰就会碎。   她将书和毯子抱在怀里:“这就去睡。”   她转身想走,陆沉却叫住了她:“怀音,我想喝牛奶了。”   她停下脚步,垂下的长发遮住细白的肌肤,眼底是淡淡的笑意:“好。”   厨房里的灯光明亮,怀音与陆沉面对面的坐在高脚桌前,他手上握着怀音刚刚热好的牛奶,眉心微蹙,似是有淡淡的疲惫。   怀音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的坐着。在陆沉面前,她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良久,听到他说:“荷官你喜欢做就做下去,我会叫人看好了,不会再出现上次的事情。”   “好。”她应着。   “仅此一次,不要有下次了。”对于她的任性,再有下次,他会忍不住想掐死她。   怀音没有立即回答他,顿了片刻,才道:“我尽量。”她不能保证,所以不可以把话说死了。   “嗬。”他看了她一眼,还是那副山温水软不急不躁的样子,唇角含笑,一点不在乎他的威胁。但是第无数次的,他在这样的笑容里投降:“以后想做什么,提前和我说。”   她唇角的弧度大了一些:“好。”   牛奶放凉,他仰头一饮而尽:“时候不早了,去睡吧。”   怀音没动。他唇边有了一圈白白的牛奶胡子,她捏着指尖,好容易将心头那给他擦掉的冲动按捺了下去。   “陆沉。”她仰着头看他,修长的脖颈弯出一截优雅的弧度:“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是。”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声沉重的钟声,穿透了岁月与时光,在她心中敲响了一曲大钟梵音。   要回去了啊!怀音想,不知过了这些年,记忆里的黛城,还剩下多少过去的模样。   贝清辉到黛城国际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甫一到了出口处,他就看到了妹妹贝涟漪。   二十四五岁的女孩,裹在米色长款大衣的身躯依旧窈窕,看见他出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姿容亮丽,吸引了旁边不少男士的目光。   这就是贝涟漪,人群中的发光体,走到哪里都令人惊艳。   “大哥,你可回来了!”贝涟漪与哥哥亲近,自觉地缠上他的手臂,语气里带着小时候的撒娇。   “怎么是你来的?!林秘书呢?!”贝清辉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挽着妹妹往停车场走。   “放了他假,我亲自来接你,有没有很感动啊!”   “劳烦贝大小姐亲自来接,我倍感荣幸。”   兄妹俩插科打诨一路到了停车场,安置好行李,贝清辉开车,贝涟漪坐在副驾驶上。上了机场高速,贝涟漪按捺不住心头盘旋的疑问,开始询问贝清辉在拉斯维加斯到底发生了什么。   贝清辉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他知道涟漪的脾气,只要上了心的,就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得到答案。不过他也没打算瞒着,便将在LV发生的事捡着重要的说了一遍。   “你是说,那个MrJack是做赌场生意的?!”这件事发生的太过梦幻,像是连续剧里才会发生的剧情。当然,如果把大哥换成女生,那就更符合剧情了。   贝清辉点点头。   “那他一定很有钱了?!”   贝清辉失笑:“涟漪,你好像并不缺钱吧?”天启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贝涟漪,钱对她来说也就是个数字。   贝涟漪笑,她原本就是的极为明艳,如此一笑,倒有几分光华四射的艳丽感:“我是不缺钱,但是大哥,你不是说他正打算回国投资吗?!如果,能将他拉到我们的阵营里,是不是就等于多了一条臂膀?”   贝清辉不想承认涟漪说的话正触及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但事实却是,从那天见到陆沉之后,这个念头一直在脑海中闪现。   兄妹对视一眼,贝清辉道:“涟漪,等爸爸的寿宴结束后,你陪我去趟LV。”   回香山道的贝家大宅时已经十点多了,贝振铎已经睡了,难得这几天公事不忙,他今日便早早的休息了。   金禾抱臂站在台阶处,居高临下的看着贝清辉和贝涟漪,娇声道:“哟,大少爷可算回来了。”   贝清辉与金禾关系不睦,在他眼里,金禾就是一个靠着爬上父亲的床的贱人。只是耐不住她得爸爸的喜欢,又生了聪明伶俐的清远。   倒是涟漪,笑容明媚的看金禾:“禾姨还没休息,这个时候,可是你这个大美人睡美容觉的时候了。”   金禾被逗笑了,捂着嘴笑:“什么美人不美人的,老喽。”   “禾姨这就是谦虚了啊,您哪里老了,出去人家只当你是我姐姐呢!”说话间,涟漪给贝清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回去。   “大小姐这嘴哟,就是甜,怪不得你爸爸喜欢的紧。”金禾只当往配楼去的贝清辉看不见,叫着涟漪:“大小姐快进来吧,外面可凉的很呢!”   “可不是,这几天有些降温,我昨天还听见清远有些咳嗽······”   谈笑声往来之间,竟是格外的和谐。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评论收藏神马的走起来啊!!!!看我渴望的小眼神!! 第6章 小荷官   6   怀音在家休息了两天,第三天,她回到金棕榈继续她的工作。   陆沉没说阻拦的话,只是安排了车来回接送,并随身附送膀大腰圆的保镖两枚。   怀音原本想拒绝,只是转瞬一想,在许多人眼里她现在也顶着一个大佬的女人的头衔,这点配备还是可以有的。对于她的配合,陆沉表示很满意。   甫一到了更衣室,怀音就敏锐的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同。无他,那些落在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探究眼光,以及触碰到她的眼神立刻就会压低的声音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她就是她们议论的对象。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注定就是不太平的。虽然她处在江湖的中心,但现在这盆水还没有落到她的脚边,怀音也就懒得理。   倒是Amanda很是愤愤不平,义正言辞的对怀音说:“An,她们就是在嫉妒你!”   怀音捏捏她肉呼呼的小脸,引用了一句很老旧但很经典的话:“走自己的话,让她们嫉妒去吧!”   下班的时候走员工通道,隔着一扇门,怀音就已经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幻影,比之更熟悉的,是那个斜斜的倚靠着车门的身影。流光浮影一般,骄矜而清贵。   停顿的瞬间,已经有人拦下了怀音:“hi,An。”   追上来的两名姑娘怀音认识,是和她同期进金棕榈工作的荷官。长腿细腰大胸,胸前的波涛随着她们的动作晃的她有些眼晕:“有事吗?!”   亚麻色头发的姑娘撩了撩头发,风情万种道:“外面是Mr Jack吧?他是来接你的吗?!”   怀音不清楚她的来意,迟疑道:“嗯,可能吧?”   “外面天色不好,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你能不能和Mr Jack说,捎上我们一程?”另一个美人儿抢先道。   怀音视线从她们两个脸上游移片刻,笑了笑,坚定道:“No!我们不顺路!”   两个美人扭曲的脸留在身后,怀音走向陆沉。上车的时候问他为什么会来,陆沉回了她一句顺路。怀音耸了耸肩,好吧。他长的好看,说什么都是对的。   倒是陆沉,等着车子发动之后问了她一句刚才在做什么,他恍惚看了一眼,看见她在和两个姑娘说话。   怀音不在意的答了他一句:“聊天。”   “聊什么天?”   怀音定定的看他的脸,微微一笑:“在聊,对于有些花枝招展不懂得收敛的人,该如何折断他的翅膀叫他安分一点。”   莫名的,陆夜觉得后背有些凉。   一月八号是天启集团董事长贝振铎的五十五岁生日。   贝家为了这场寿宴包下了悦晶酒店十六层,开席三十八桌,专门宴请贝家生意上的伙伴和亲戚朋友。   天启集团董事梁征携着儿子梁唯姗姗来迟,贝清辉和贝涟漪看见他们过来,俱都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梁叔叔。”   梁征比贝振铎小了半岁,也是五十开外的人来,挺着大大的啤酒肚,圆圆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不像是纵横生意场的商人,倒像是庙里供着的大肚弥勒:“清辉,涟漪。”走的近了些,梁征又道:“怎么是你们两个孩子在这里?!”   贝涟漪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V领礼服,笑起来明艳动人:“因为在等梁叔叔啊,梁叔叔不来,我们哪里敢进去。”   “涟漪你这张嘴哦,就是会说话,怎么,嫌你梁叔叔我来的晚了?!”梁征玩笑道,又问:“怎么不见清远?”   贝清辉面色无波:“爸爸带了清远在里面,有几个叔叔伯伯以前没有见过他,说是要见一见。”   贝清辉和贝涟漪兄妹里被安排在门口迎接客人,而小儿子贝清远却被贝振铎亲自带在身边。来参宴的人忍不住都要嘀咕一声,这贝小公子宠爱的紧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清远年纪小,是该多见识一些。不像清辉你,商场历练了这些年,早就有了经验!我一直都跟阿唯说,让他多学学你的沉稳劲儿,别浮浮躁躁的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叫人不省心。”说到这里,梁征还瞪了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儿子一眼。   梁唯摸了摸鼻子,看向贝清辉的眼神有几分不怀好意:“爸,您就是再喜欢清辉哥,也不能那我当垫脚石啊。您想让我有清辉哥的沉稳,行啊,您也给我整个聪明又伶俐的弟弟啊!”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梁征不痛不痒的斥责了梁唯一声,又看贝清辉和贝涟漪:“阿唯打小就这样说话没个分寸,你们两个别和他计较。等回家了,我再好好的收拾他。”   “梁叔叔可别这么说,阿唯哥还和小时候一样,心直口快,我和哥哥怎么会跟他计较?!”贝涟漪深深的看了梁唯一样,眼睛深处藏着一抹冰冷:“时候不早了,怕是爸爸也要等急了,梁叔叔咱们进去吧。”   贝涟漪引着梁征走在前面,贝清辉和梁唯落后于他们一步,两人并肩而立,梁唯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弄:“清辉哥好手段啊。”   贝清辉目视前方,面色不改:“什么手段不手段的,阿唯你说这话我可听不懂了。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请教你。过几天涟漪说想去趟拉斯维加斯,听说你对那里熟的很,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给她?!”   梁唯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不动声色的看了贝清辉一眼,笑道:“我没去过几次,哪有什么建议。清辉哥想要攻略,找旅行社啊!”   贝清辉不置可否的点头:“也是。”   天启集团是黛城最大的上市集团公司之一,作为其董事长的贝振铎在黛城商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这场寿宴也囊括了几乎整个黛城生意场上的顶尖人物。贝振铎首先很诚挚的对前来参宴的友人表示了极大的感谢,然后又当众宣布,春节过后,他的小儿子贝清远,将会到集团总部任职。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向立在贝振铎身侧的贝清远聚集。   贝清远很年轻,只有二十三岁。承袭了贝振铎七分容貌,但更加秀致,身量颀长,眼神坚定有力。他去年结束了在美国的金融课程回国,在集团底下的分公司实习半年。头角展露,巍巍峥嵘,不少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称,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贝振铎。   在众人的鼓掌声中他接过了话筒,先是表达了对父亲贝振铎的敬仰与爱戴,然后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为集团创造更多的收益。   掌声雷动,贝清辉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这一幕,他的爸爸与弟弟深切相拥,旁边的金禾眼角含泪,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这一幕如此刺眼,他们三口才是吉祥如意的一家,而他贝清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外人。   一双柔软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有些凉,穿透了肌肤,直达心尖。他转过头,涟漪正静静的看着他。   贝清辉嚅动了一下嘴唇:“你放心。”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贝清辉,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就像现在,无论他心中有多恨,也只能挂着笑容表示祝贺。   寿宴结束回到香山道的贝宅时,已经是傍晚了。贝振铎没有休息,而是将贝家三兄妹叫到了书房。   金禾给贝振铎上了一杯红茶,然后退了出去,还十分贴心的为他们关紧了门。   贝振铎啜了几口茶,才缓缓道:“年后清远去公司上班,清辉你多帮帮他。”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命令。贝清辉似是早就有了准备,低眉顺眼道:“是,我知道了。”   永远都是这样,低眉顺目,没有半点风骨,哪里像是他的儿子!贝振铎心头一阵烦躁,不耐烦道:“你在生意场上没有什么天分,我也不指望你能有多大的出息,只要不给我惹麻烦捅娄子我就很满意了!”   比这更过分的话贝清辉也听过很多次,如今贝振铎的话也不过是在他耳边吹起了一道风,转瞬即逝。倒是贝清远听了这些话,眉毛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至于涟漪,你也已经毕业有两年了,要不要去集团上班?!”贝振铎关切的问道。   “爸爸,您不要吓我了好不好?!”贝涟漪做了个受惊的表情,笑着说:“您是知道我的,最不喜欢受人束缚,到集团里过朝九晚五的日子可不是我的风格。还是现在这样的好,我有自己的工作室,什么时候想去了全凭心情,自在的很。”   贝涟漪生的好,又嘴甜,贝振铎对这个女儿还是很喜欢的,闻言忍不住笑道:“你这孩子,也太没有上进心了。”   “能干上进这种事交给爸爸的儿子去做就好了,我这个女儿还是在家当您的小棉袄好了。”贝涟漪眨了眨眼睛:“爸爸,您的小棉袄想过两天去一趟拉斯维加斯,您同意不?”   “快过春节了,怎么想到去那里了?!”贝振铎随口问道。   “也没什么啊,就是觉得忙了一年,要好好的放松一下。去的时间不长,最多一个星期。”贝涟漪竖起一根手指头做可怜状:“好不好嘛?!”   “想去就去,记得回来就好了。”   “真的?!爸爸真好!”贝涟漪过去给了贝振铎一个大大的拥抱,又抱着他的胳膊道:“对了爸爸,您顺便把大哥借我几天呗?!”   “清辉?干什么?”   “拉斯维加斯是什么地方,赌城哎,我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自己去爸爸也不放心不是?原本想叫清远陪我去的,但是您知道,过了年他就要去集团上班,现在肯定要没日没夜的做功课,就不好麻烦他了。虽然大哥有些老古董,但聊胜于无嘛,爸爸您说是不是?!”涟漪撒娇道。   贝振铎沉吟片刻:“好,叫你大哥陪你一块去。”   “太好了!”贝涟漪转首看向贝清辉,眼睛深处藏着一朵幽光:“大哥,就劳你陪小妹我走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家怀小音可小气了呢!! 第7章 小荷官   7   贝涟漪此人,虽是姑娘,但心志坚定不输男人。尤其是她是个目标分明的人,只要是她认定的,就一定会做到最好。   既然决定了要会一会陆沉,她将前期工作准备的很彻底。尤其是在自己的装扮上,可以说是费劲了心机。   一袭Valentino高定勾勒出她窈窕的曲线,深栗色的长卷发蜿蜒脑后,眼波流转,媚意丛生。她原本就是极为明艳的姑娘,精心装扮之后更是摄人心魄。   金棕榈顶楼,透明的玻璃撑起半个圆弧,将夜色中的天幕隔绝。四处映着水晶灯流泻的光芒,穿梭着的红男绿女或是优雅碰杯,或是低声谈笑,云鬓扰扰,纸醉金迷。   视线穿透交织的人群,贝清辉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陆沉,心头一喜,带着涟漪过去打招呼。   “陆先生。”   原本背对着的男子悠然转身,一瞬间,贝涟漪听到了心头咯噔一声轻响。   眼前的男人身材颀长,穿着保守的黑色西装三件套,勾勒出流畅的身体线条。他拥有一副好皮相,比之她之前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好看。眼睛很大,眼角处的微挑却给他添了三分惑人,鼻梁端挺,嘴唇也是好看的恰到好处,但最好看的是他下颌的弧度,工笔描摹,堪以入画。   这就是陆沉啊,贝涟漪想,不是脑满肠肥,也不是矮猥琐,而是一个年轻的,带着三分骄矜五分清贵和七分神秘的公子哥儿。   “贝先生。”陆沉在与贝清辉简单的寒暄之后,眼神自觉地转向了他身边的贝涟漪:“这位是?!”   “这是我妹妹,贝涟漪。”贝清辉适时的推了妹妹一把:“涟漪,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Mr Jack,陆沉,陆先生。”   “陆先生。”手心交握,贝涟漪清晰的感受到他掌间的温度,灼热的,像是在她的手上燃起了一层火苗。   “涟漪小姐。”陆沉叫涟漪带着些微的口音,但是这样,却显出了几分与众不同来:“欢迎你的到来,希望玩的开心。”   说话间,已经有新的客人过来,陆沉与他们致歉,投入到与新客人之间的交谈中。   贝清辉拿了一杯香槟,这样的情况他早就料到,更何况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他拿了一杯香槟,慢慢的啜了两口,发现了涟漪的心不在焉。   他顺着她的眼睛看去,片刻之后了然的笑了笑。无外乎涟漪会对陆沉感兴趣,这样的男人,没兴趣才叫奇怪。   “大哥。”   听到涟漪叫她,贝清辉应了一声:“嗯?!”   “跟在陆沉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贝涟漪漂亮的大眼微眯,猫儿一般。   “啊,那个啊!”今晚陆沉的女伴贝清辉是认识的,不在意道:“那个是他在赌场赢得女人。”   赌场赢来的?贝涟漪本能的皱眉,直觉告诉她不对。   女人看女人,向来更敏锐。那个女人很年轻,穿着剪裁简单的chanel黑裙,颈间系着的是一条De Beers项链,Aura系列经典款,贝涟漪有这一系列的其他款。妆容清淡,生的不算绝色,眉眼也是淡淡,却就这样站在陆沉身边却毫不逊色,就好像原本就该如此。   恰好此时,不知是谁说了什么话,逗笑了两人。一个仰首,一个低头,相视一笑。明明美如画,却刺痛了贝涟漪的眼睛。   舞会气氛热烈,贝涟漪也不会和贝清辉时刻绑在一起。贝清辉自己去找了乐子,贝涟漪百无聊赖的待了一会,拒绝了几个搭讪的男人,端了一杯香槟,想找个地方暂时休息一下。   肩头被人撞了一下,脚下不稳,贝涟漪身体失控,整个人向一侧跌去。视线里是逐渐放大的整排高脚酒杯,贝涟漪猛地闭上了眼睛。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天旋地转之间,她被搂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搂在她腰上的手臂很紧,鼻息之间萦绕的是一种淡雅的味道,不是普通的男士香水,而是某种香的味道。左手紧紧贴着的西装之下,触感弹性十足,鬼使神差的,贝涟漪又重重的按了两下。   陆沉适时地放开了横在贝涟漪腰上的手,轻咳了一声:“贝小姐,你没事吧?”   “谢谢。”就这样被放开,贝涟漪有些失望。她拢了拢鬓边的长发,微微动了动脚:“陆先生,您不能请您扶我到一边坐一坐,我的脚有些痛。”   “当然可以。”   贝涟漪与陆沉之间,并没有因为贝涟漪坐下而结束,相反,这个相对远离中心的地带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来了解彼此。如果贝涟漪愿意,她将会是最善谈的人。适时的抛出问题引导话题,而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他们有着说不完的话题。相谈甚欢,相见恨晚,或许形容的就是这种感觉。   舞会结束后,陆沉亲自送贝涟漪回酒店房间。他们相携而去,并没有发现在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陆先生。”   陆沉转身,看向贝涟漪:“嗯?!”   贝涟漪站着,一手扶着墙壁,问道:“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   陆沉一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和笑意:“这种事,应该由男士主动。”   陆沉回车上的时候,车窗内一片安静。怀音缩在后座的角落,十指翻飞,一副纸牌在她手中不停的变换着。最简单的纸牌,随便哪个便利店都可以买到。昏色的车厢内,看不清牌面,但她好像也不在乎,只是翻动着纤长白皙的手指,让这些纸牌在手中滑动。   陆沉在她身边坐下,身上有清晰的女士香水味。她鼻子好使,记得是谁的味道。神色没有变,只是手指顿了一下。有些话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憋在肚子里,将自己憋成一只大肚青蛙。   吩咐了苏淮帮他预定明天的酒店,见怀音还在洗牌,他伸手拢住她的动作。   怀音抬头,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   像溪水一样清澈,却又让他有些狼狈与招架不住。他别开头,没再看她。   直到回了家,怀音换了衣服洗澡出来,听到敲门声。   怀音抱着毛巾看他:“有事吗?!”   她刚洗过澡,脸上有热气蒸腾出来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愈发显得眉目如画。此时半抱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浅啡色的睡裙领口开的有些大,露出她胸前的一片白腻。   陆沉移开目光,点头:“怀音,有些事情,在开始之前,我要和你说清楚。”   怀音心头一片沉重:“什么?!”   “怀音,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不可以。”这个世界上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但是除了一样。   藏在毛巾里的手用力攥紧,指节处生疼,怀音半垂了眼睫,说:“这些话你以前说过的。”   “是,我说过。但是我怕你忘了。”   眼前的这个人,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却藏着最直白的残忍。他就这样直接的划清界限,不让她插手,也不允许她介入。   “你会和她结婚吗?!”   没有说名字,但是很显然,他们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如果有必要。”   未干的头发搭在背后,在睡衣上洇开了一片深色的阴影。凉凉的感觉穿透肌肤,湿透黏腻,怀音最讨厌这种感觉。但是此刻,她已经无力去顾及会不会难受。   同样的话,她上一次听,是六年前。   六年前她十八岁,宣告有了民事能力的第二天,在花园里拦下了陆沉表白。那个时候年轻,一腔热血,毫无畏惧,还敢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不落的把用了几个昼夜写出来的草稿背给他听。   彼时他的表情很平静,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眼睛里带着几分无奈与宽容。最后,他说:“怀音,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她理直气壮的问他,如果得不到合理的解释,她可能会把他推进泳池。   他的确给了她解释,还是这个世界上她不能反驳的解释。他说:“我们不合适,还有怀音,我不喜欢你。”   那是个炙热的夏天,拉斯维加斯地表温度达五十多度,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腿热辣辣的,但她的心却凉的像连绵的积雪。   少女情怀总是诗,可前提是这首诗对方愿意倾听。如果他不愿意,那一切都是徒劳。   她不甘心过,也挣扎过,但是迎来的是陆沉收拾了行李离开拉斯维,半年后再见,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他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怀音,看,我们不合适。   十八岁的一场告白,耗尽了怀音年少时光最后的一点勇气。而后的她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耗子,躲在幽暗的角落里,小心翼翼的藏着所有的心事,偷窥狂似的看着陆沉。   她打算结束这场漫长的单恋,期待着有一天能有不一样的结果。但是今天,陆沉的话却明白的告诉怀音,他清楚她想的一切,但是很遗憾,他的答案依旧相同。   怀音有一种被扒掉了衣服的羞耻感。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陆沉已经不在了,但是他去做什么,怀音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苏淮在,看见她下楼,从冰箱里递给她一瓶水,看她的眼神,带着忧虑,又带着无奈,欲言又止。   怀音笑了笑:“苏淮哥,你想说什么?”   “怀音,你知道雏鸟情结吗?!”他像是一个尽职的科普工作者一样的解释:“动物会把第一眼看到的活物当做是自己的妈妈,不管那个活物到底是不是它的妈妈。”   “你什么意思?!”怀音蹙眉。   “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沉哥的感情,或许只是一种雏鸟情结。”苏淮看着她,道:“因为他是那个时候,第一个出现在你身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一章开始,我沉哥好像变渣了~~~~嘤嘤嘤,你们不要嫌弃他啊~~~~ 第8章 小荷官   8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机嗡嗡嗡的作响。窗台边休斯太太买的鸢尾花沐浴在阳光中,舒展着枝叶,像少女柔软而美好的身姿。   苏淮有些懊恼自己的直白,但并不后悔展开这个话题。他不懂得爱情有多伟大,他只知道,这样的感情会让人受伤。   十年前,怀音只有十四岁。第一次见面她穿玉白色的连衣裙,像一朵瘦弱的玉兰花,失去了水分。瘦小而嶙峋,眼睛里充满着不安与恐惧。苏淮站在台阶上看着她略显局促的站在客厅中央,咬着一块酒心巧克力,想这个小姑娘真可怜啊,像pizza hut门口那只流浪的小猫,警惕的注视着周围,一不小心就会逃跑。   手心里还有最后一块巧克力,他想了想,摊开手递给她。   她迟疑了一会,从他手掌接过。抽回手的时候指甲刮到了他的掌心,她有些受惊,但还是冲他笑了笑,乖巧的说谢谢。   那一刻,苏淮想,这个小丫头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十年相伴,无关风月。他把怀音当妹妹,虽无血缘,却牵绊至深。他无意掺和到怀音的感情中去,毕竟这里面牵扯的两个人,对他来说都是如此重要。   他能做的就只有提醒她,如果可能,尽早抽身,不要受伤。他太清楚现在的陆沉想要做什么,他可以给怀音一切,除了感情。   昨天那种被扒光了的羞耻感再度涌上心头,怀音想,粉饰太平的日子过的久了,她真的以为生活会按着她预想的轨道前行。如同她对陆沉的那点执念,自以为藏的小心翼翼,其实一举一动早就清晰的落在了他们的眼中。不说,是因为他们愿意照顾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手中的矿泉水瓶因为剥离的冰箱的温度,开始在表层凝结一层细密的水珠。怀音将瓶子换了个手,看向苏淮。她没有回答他之前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很认真:“苏淮哥,我是不是已经给他带来了很多困扰?!”   “我不是沉哥,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是怀音,”苏淮认真的组织着措辞,尽力温和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我希望你能多出去走一走,多去交往一些朋友,或许你会有新的发现。”   这个世界上不止一个陆沉,还有王沉、赵沉和周沉。如果可以,让你的生活多一些元素,而不是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因为当有一天他执意抽身离去,你会发现你的生活一片狼藉,到时候,怀音,你该怎么办?   等待她回答的时间很长,又很短。苏淮听到她轻声说:“好,我知道了。”   漂亮的眼睛里有柔软的波影,像河底生长的青荇。苏淮想,如果她真知道就好了。   一连几天,陆沉都没有回家。住在金棕榈顶层的总统套房里,与贝涟漪隔着几个楼层。   他那样不爱热闹的一个人,这几天陪着贝涟漪,走过了全城最热闹的所有地方。将过去二十八年拒绝的热闹,悉数赠送给了贝涟漪。   苏淮汇报完工作准备离开,这几天他不跟在陆沉身边,而是酒店和家两头跑。   陆沉叫住他,声音很淡,问:“她怎么样?!”   “很好。每天按时起床,吃饭睡觉上班,还给家里添置了些花。”适时的默契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谁也没有提及这个她是谁,但又彼此都清楚。   陆沉闭了闭眼睛,点点头,示意苏淮可以出去了。   但也就只有几步,苏淮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看陆沉,说:“沉哥,我和怀音谈了谈。”   他睁开眼睛,眼底落在一片光影,流光绮丽,如同他人一般:“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告诉她。这个世界并非绝对,她还很年轻,以后还有很多可能。”苏淮说:“她答应我了。”   “很好。”   如同长久所求,终于到了尘埃落定的一刻。但为何觉得她的同意会如同晨钟暮鼓一般落在心头,令他惴惴而难安。   怀音这几天有些心不在焉,走楼梯的时候晃了一下神,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好在没有几层,没有折断脖子,但是卡在高跟鞋里脚腕却剧烈的疼起来。她扶着扶手挣扎着站起来,强撑着走了几步,只能无奈的给Amanda打电话。   姑娘来的很快,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瞪大了眼睛,无奈的将怀音的胳膊搭在自己的颈子上,一手搂着她的腰肢带着她往前走,期间还不忘嫌弃她:“告诉了你不要自己到安全出口来,你看现在,出事了吧?”   金棕榈里的荷官与其他赌场并无二致,人人眼中盯着的,除了美钞还是美钞。人情淡薄,习惯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但是这世上总是有些变数,如同Amanda第一眼看到怀音的时候就想,这个娇小的姑娘有些不一样。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后来怀音果然成了她在这里仅有的能说得上话的人。   Amanda很高,净身高有一七五。怀音比她矮了整整十公分,缩在她的怀里像一只,唔,Amanda想了一下,小鹌鹑。   扶了怀音回更衣室,又找了领班给怀音请假。她那双脚站着都是困难,怎么可能工作。最后,亲手将怀音送到了每天接送她的那辆黑色的车子上。   怀音缩在后座,盯着车窗外不停闪过的景色,目光骤然一停,然后对司机说停车。   车窗徐徐降下,有风顺着缝隙拂到她的脸上。LV一月的风干燥中带着些微冷冽,乱了她的头发,也让她的呼吸有些紊乱。   修长的身形斜斜的倚靠着车门,微垂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神,或许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扬起头来。四目相对,陆沉眼神微动。   他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她。张了张嘴,觉得嗓子处有些干哑。   “在等贝涟漪?”反倒是怀音,和往常一样的问他。   她微扬着下巴,脖子的弧线流水一般轻柔,穿了一件小V领的衬衣,露出精致的锁骨,很美,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嗯。”他点头,忍不住解释:“她今天回国,我送她到机场。”   贝清辉是个尽职的哥哥,他看出了贝涟漪心中所想,所以非常识趣的在三天前就飞离了LV,并适时地,将贝涟漪托付给了陆沉。   “哦。”怀音点头的时候,落在肩上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映着落进来的日光,光影一般的滑动:“我不耽误你,先回家。”   “好。”   贝涟漪提着行李出来,一眼便看见了背对着她的陆沉。她提起了行李,小心的走到他身边,想吓一吓他,但是他很快的转过身来,打破了她的意图。   他左眉微挑,拿目光询问她。   贝涟漪放下行李箱,笑着道:“本来想吓你一下的,可是你动作太快,没有实现。”   “我不喜欢这样,没意思。”他说完,拎起她的行李箱安置在后备箱,转首看她:“走吧。”   一瞬间,贝涟漪心头涌上了一股怪异。但是对上他微微含笑的眼睛,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也是,好看又成功的男人,怎么可能没点脾气。可是越这样,得到他的时候,才越有成就感。   几天没有回来,宅院里一切照旧。只是客厅里多了几支花,除了休斯太太爱的鸢尾,多了百合与铃兰,还有,一只医用药箱。   陆沉脱了外面罩着的风衣扔到一边,靠在沙发上,揉了揉不适的后颈,问:“谁受伤了?!”   “怀音把脚扭了,Dr Hodges过来看过,说没有什么大事,按时喷药用喷雾,养几天就能下床了。”顺便的,苏淮将喷雾放进药箱里,想着待会要把喷雾给怀音送上去。   “怎么搞的?什么时候的事?”他心头一滞,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见过,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在金棕榈的时候,没法上班,所以就回来了。”苏淮摊手:“啧啧,肿的很有艺术。”   隔着虚掩的门,怀音在讲电话。   声音软绵,带着撒娇的鼻音,软的厉害。偶尔会笑起来,脆生生的,像风拂过风铃发出的清脆声。   陆沉在门口听着她的声音,眼前浮现的是她此时的脸庞。定然唇边带笑,两颊染绯,活色生香。不同于在他面前时的距离,和小心翼翼。   他等了许久,等到怀音挂了电话,等到她躺下,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然后,悄无声息的推开了房门。   此时天光尽退,房间里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上,院子里的夜灯透过缝隙落下一线光影,散落在被子上。她平躺着,黑色的长发波浪般铺散在枕头上,有几缕垂在脸颊,随着她的呼吸微微一动。   手边散落着那本她看过无数次的《小王子》,眼见有垂落到地上的可能,陆沉将它拿起来,被她着重标注的那一句,是小王子和狐狸的对话。小王子对狐狸说,正是我为我的玫瑰花费的时光,才使我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   陆沉心头重重一跳,有什么东西好似要穿过藩篱挣脱他的桎梏。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她的脸。   往日里总是微蹙眉心,像一个满腹心事的小老头。如今淡淡的舒展着,露出了秋水眉本该有的细长如泓。睫毛微垂,紧闭双眸。但是那双眼睛,亦喜亦嗔,笑的时候入夏日星子坠落,不笑的时候平静无波却也氤氲生香。越过她秀气的带点肉肉的鼻子,再往下是她柔软的唇瓣。   伸出的手在碰到她唇瓣的一刻骤然停止,陆沉如梦方醒一般倒退两步,大口大口的呼吸,眼睛里有着清晰可见的狼狈。   片刻的静默之后,他将那本《小王子》放置怀音的床头柜,转身离开。   带门的时候小心翼翼,可是如果那个时候他能稍微抬一下头。他会发现,那双舒展秋水眉,不知何时,又轻蹙了起来。 第9章 小荷官   1月30号是农历中国春节,即便是在异国他乡,他们仍旧会做一桌像模像样的年夜饭,聚在一起守夜到凌晨,互道新年好之后去休息,迎接新年的到来。   陆正明沐浴在加州的阳光中给他们打来视频电话,对他不能回LV过节表示深切的哀伤,并表示他回去的时候会给他们带礼物。   怀音想,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其实刚才那双若有若无抚摸他肩膀的纤长的手指已经出卖了他。他一点也不觉得遗憾,因为加州有阳光,最重要的,还有美女。   他不回来,对于陆沉来说刚刚好。无仇不父子,可能说的就是他和陆正明。一个年过五十依旧不知收敛到处拈花惹草丝毫不知羞耻为何物的老男人,如果这个老男人不是他血缘上的父亲,他根本不想和他沾上一点关系。   吃过了饭,三个人转移去了小客厅。   今夜风有些大,隔着窗户呼啸而过,发出尖锐的声音。陆夜与苏淮坐在长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怀音窝在小沙发上,下巴抵着抱枕,对着手机吃吃的傻笑,引得陆沉若有若无看了她好几眼。   苏淮悄悄的起身到她身边,一把抽走她的手机:“和谁聊天这么开心?!”   手上陡然一空,怀音瞪他:“你干什么,还给我!”   苏淮看了一眼聊天页面,撇了撇嘴:“也就你,能和我哥那个闷葫芦聊到一块去。”   苏淮口中的哥哥,是他的双胞胎哥哥肖秦。兄弟两个长得不像,性格也不像,连姓氏,都是一个随了爸爸一个随了妈妈。他们两个六岁那年在国内被陆正明收养,而后就在LV长大。   苏淮性格随和张扬,肖秦要更内敛沉稳一些。但很遗憾的是,彼此都对对方的性格不大顺眼。肖秦瞧不上苏淮张扬外放的活跃性子,苏淮也不喜欢他一板一眼老干部作风,哥俩的生活除了互怼,再无新意。   “肖秦哥碍你什么了!我和他聊天,乐意。”怀音夺回手机,以手支颐侧撑着下巴,唇角翘起来,带着点小得意和小开心:“肖秦哥刚才和我说,他给我买礼物了,新年礼物。其实今天就应该到的,可是被南部大雪挡住了,要过几天才能到。”   她今晚喝了一点酒,又因为提到了亲近的肖秦,眼底就有了层层温软的笑意,绽放的时候像水波一样,潋滟生辉。   “他那个人,惯会哄人,假模假样!”苏淮不满意的瞪怀音:“我也买了啊!”   “你买了什么?!”   “今晚,你吃的对虾,还有鳕鱼松茸,哪一样不是我去买的!”苏淮理直气壮道。   怀音笑了,捧着脸看他:“是啊是啊,都是你买的,你可棒了!”   她这样笑着,山温水软的明净,像是笼着一城半川的细雨。陆沉不自觉的抚上左胸,那里挤挤攘攘藏着一个小秘密。纠结而犹豫,但始终没有拿出来。   这样安静的时光总是过得比想象中快,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怀音站起来,覆盖在腿上的毯子逶迤落下,她笑着说新年快乐,然后打了一个哈欠,准备上楼去洗漱睡觉。   陆沉站了起来,视线追逐着她的背影。扔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停止了上楼的动作。   他走到一侧接起来:“喂?”   “陆沉,新年快乐!”那端,是贝涟漪清亮的声音,借着电流穿透耳膜。   陆沉看了一眼墙角的落地钟,道:“北京时间,新年已经开始了!”   “是啊!可是我没有等到你给我的新年祝福,幸好有时差存在,让我有机会和你说新年快乐!”她笑着说。   “你是在抱怨吗?!”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有些淡淡的喑哑。   “哪敢啊?!”贝涟漪靠着阳台的玻璃门,在黛城沁凉的空气中弯了眉眼:“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忘了我,仅此而已。”   “怎么会?!”驾轻就熟,深情如斯:“涟漪小姐的美,过目难忘。”   一场似真似假的寒暄,藏了多少试探与衡量,最后的结果是两相愉悦,皆大欢喜。上楼的时候,她房门紧闭,灯光已熄。   陆沉在怀音门口站了片刻,那个被他捏的近乎变形的盒子,也被他扔到了抽屉的最深处,蒙灰蒙尘,不见天日。   新年伊始,万象太平。但是对贝振铎来说,这个新年,注定不怎么太平。   年后天启集团第一次董事会,贝振铎尝到了迎头一击的味道。董事会的最终投票结果否定了身为董事长的他属意的所有提案,贝清远到市场运营部的计划被搁浅,最后被安排至公关部做见习。更重要的是,董事会通过了一项整合集团子公司的计划,将几个盈利性较差的子公司重新按市场资源整合,辞退了经营不善的管理人,通过了新的人事计划。   而那些被辞退的管理人,身上无一都有一个鲜明的烙印:亲贝派。   董事会结束,贝振铎看着陆陆续续走出去的董事,心头冷笑。反倒是梁征,挺着胖嘟嘟的大肚子,走到他身边,语气里含着几分感同身受。   “振铎啊,你也别想那么多,这些子董事,都是老油条了,一个个心眼比狐狸都多。他们也不是故意针对谁,还不是为了集团好。剪除拖后腿的羽翼,咱们集团才能轻装上阵,更好的发展嘛!至于清远,不管是公关部还是市场部,都是集团的部门,是金子哪里都能发光,我相信他会做好的!”   贝振铎鼻子翕动,微微一笑:“清远到底年轻了些,多历练一些也是好的。倒是没想到阿唯,这两年来愈发出色,给集团做出了不少贡献,今天董事们可没少夸他。”   梁征哈哈大笑:“他那些都是侥幸,你可不能夸他,再夸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贝振铎也笑:“你啊,就是太谦虚了。”   回程的气压低迷到极致,贝振铎一言不发,嘴唇紧闭。因为严肃,嘴角的法令纹愈发清晰下垂,面色也比以往更加阴厉。贝清辉与贝清远不与他同车,但很明显,他们那里的气氛也好不到哪里去。   回到贝宅,贝涟漪听到动静下楼,敏锐的发现父亲的脸阴沉的厉害。她叫了一声爸爸,贝振铎喉咙里压出了一声嗯,看也不看她的就上楼直奔书房。   贝清辉跟在后面,几不可察的给了她一个眼色,快步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书房里穿了一声脆响,接着就是贝振铎的怒吼:“你还有脸说,今天他们就差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贝清辉没用了,你还敢在这里推三阻四找原因!有那么多推卸责任的时间还不如承认你自己不中用!!!”   贝涟漪眉心重重一跳,掌心握紧,指甲不知何时嵌入了掌心,她竟然觉察不到疼痛。   贝清辉额间被飞溅的水晶杯碎片划破,有几滴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像打翻了他依旧没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场怒吼,贝振铎心头的火气泄了几分,也懒得再看贝清辉的模样。他转过头,问贝清远,语气里含了几分期待:“清远,你怎么看?!”   贝清远斟酌了一下,说道:“梁叔叔做事向来稳扎稳打,这次闪电式的突袭不大像他的风格,倒是像极了阿唯哥一贯的作风。只是单凭阿唯哥的能力,他好像还做不到这个程度。”   贝振铎点点头,看向贝清远的目光里带着赞许与满意。   几十年的老伙伴,梁征那个人是什么性子,贝振铎清楚的很。说好听点叫稳扎稳打,不好听了就是瞻前顾后。今日之事,的确不像他的风格。至于梁唯,虽有几分聪明,但毕竟火候不够。仔细想来,应该是背后有人起了推波助澜之用。这个人不仅帮着梁唯做局,还征得了梁征的同意。   只不过,今日之事与其说是发难,倒不如说是试探。   试探什么,不得而知。但是,发难也好,布局也罢,他贝振铎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打他的主意。今日他们敢修剪他的枝桠,来日就敢将他连根拔起。   “去查查梁唯这段时间有跟什么人接触,尤其是最近认识的。”贝振铎吩咐贝清远。   “是,爸爸。”贝清远应道。   “你做事,爸爸放心。”好像又怕他有什么想法,贝振铎语气里充满了安抚:“清远,虽然去公关部不是你我的本意,但是爸爸希望你不要有什么想法,摆正心态,好好做事。”   “无论在哪里,都是为集团工作,这里面的分寸我懂。”   贝振铎满意的点点头:“唔,去吧。”   视线移向贝清辉,他额头的猩红像是污了一副名画的墨渍,贝振铎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行了,你也出去吧。”   贝清辉沉默的点点头,手抚上金属门把的瞬间,贝清辉耳朵里落入不轻不重的一声。   扶着门把的手陡然握紧,凉意透过掌心传达至心脏,贝清辉死死的要着后槽牙,将涌上喉间的那声怒吼压了回去。因为太用力,他额间青筋毕露,面容扭曲,像是暗夜里按捺不住的恶魔。   贝涟漪拿着镊子夹了酒精棉小心的给贝清辉额头和面颊上的伤口消毒,先给他贴创可贴的时候,却被他拒绝。   “不用了,过几天就好了。”有些伤口,暴露在空气里会比捂得严严实实好得更快。   小小的创可贴被贝涟漪攥在手心,再张开手,褶皱如皴裂的山脉。   兄妹二人对坐无语,半晌,贝清辉终于开口,说:“涟漪,明天我要去一趟拉斯维加斯。”   贝涟漪张了张嘴:“我去吧。”   “不要,我去就好。”贝清辉抹了一把脸,试图驱除从心底涌上来的疲惫:“这种事,原本就该我做。”   更何况,贝清辉太清楚涟漪的心思。如果让她去了,以感情为要挟,以后她注定会永远低人一等。   “他会答应吗?!”   “不知道,但总是要试一试。”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我沉哥给怀音准备了什么? 第10章 小荷官   10   金棕榈酒店套房,在贝清辉的请求过后,是一片哑然的沉静。   陆沉两腿交叠搭于前方的茶几上,目光触及之处是一副印象派油画,线条扭曲,像濒临疯狂前最后的呐喊。   “贝先生,你很有意思。我和你之间不过几面之缘,对于你的提议,你不觉得太唐突了吗?”陆沉好整以暇道。   “我知道很唐突,但是这对于我,对于贝先生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贝清辉手心有汗,湿湿的,黏腻的难受。   “贝先生,我们都坦诚些。”陆沉懒散的转了转脖子,言简意赅道:“事实就是,你看中了我的钱,希望能用我拥有的金钱作为你的后盾,让你在天启集团的争权夺利中站稳脚跟。你看,我并不认为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中国有句古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陆先生可曾知道?”   看着陆沉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贝清辉继续道:“陆先生想回国发展,势必就要与当地的政府与商界打交道。当市场这块蛋糕的利益分配已达成约定俗成的协议的时候,对于不请自来的外来户,免不了面临被排挤的命运。所以即便你腰板再硬,也难免要有低头的时候。但如果这个有人肯为陆先生你引路,而这个引路人在当地还有着巨大的话语权,那这个结果就会很不一样。”   “当然,陆先生也可以说你放弃回国投资。但是,”赶在陆沉开口之前,贝清辉一鼓作气:“陆先生,没有人会嫌弃钱多,即便它对你来说只是个数字。”   贝清辉的话似乎终于唤起了陆沉心底的些许重视,他收起了之前的轻视与漫不经心,细细沉吟之后,道:“贝先生,如果我答应你,那么我为你提供的将是货真价实的真假白银。但是你呢,只拿了一句以后会为我引路来搪塞我,空头支票我也会开,你太没有诚意。”   “我知道,所以在来之前,我为陆先生准备了这个。”贝清辉打开随身带着的牛皮包,将两份文件拿出来推到陆沉面前:“这是两份股权转让合同,我和涟漪在天启集团的全部股份一共是14%,悉数转让给陆先生,这就是我们的诚意。”   陆沉没有看合同,而是将目光移向了贝清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东西一样,眼睛探照灯般的审视他。   “贝先生,你可想好了?”这下,反倒轮到路陆沉不确定,再次向他求证。   “想好了。”贝清辉点头,此时的他虽面容平庸,眼睛却亮的惊人。深处像是燃着一团火,有着破釜沉舟的孤注一掷。   陆沉没有犹豫,伸手将两份文件退还给了他。   陆沉的手很好看,骨架适宜,裹着匀称的皮肉,修长而优雅。他修剪的干净的指甲落在蓝色的文件夹上,像天空上映着晚霞的一朵云。   推回的动作赏心悦目,但与此同时,将贝清辉的心一寸寸推回深海。他被拒绝了,这是贝清辉脑海中不断闪现的念头。   “贝先生,我欣赏你的勇气和坦诚。我可以帮你,但是在这之前,我需要你明白一些东西。”陆沉双手交叉,置于膝头,眼神锐利:“首先,我是一个讨厌麻烦的人,所以这份股权转让协议我会签字,但是同时,我会签一份新的合同,将我拥有的所有权利转让给你,我想,你也不希望有人知道,你的股权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吧。”   贝清辉心头一窒,陆沉的话戳到了他的痛脚,他的确不希望有人知道股权转让的事实。   陆沉好似没有看到他神色间的微变,继续道:“还有,如果我参与了,就要按自己的作风行事。我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这点,贝先生能保证吗?!”   “可以!”贝清辉当即点头。他早就有觉悟,一个游走于拉斯维加斯黑白之间的赌场经营者,自有其行事的风格,或许,这里面还掺杂着很多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黑暗。但是他不在乎,只要能达成目标,他可以放弃一切。   “既然是这样,那贝先生,那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贝清辉一愣,几乎不敢相信,就这么成功了?!但是,面对陆沉递过来的手,他还是第一时间的握住:“陆先生,谢谢。”   “没必要谢我,贝先生该感谢的是你的真诚。”双手交握片刻随即收回,陆沉挑了挑眉:“具体的细节我会让苏淮和你谈,毕竟我们还有很多的细节需要商议。”   片刻之后,苏淮进来,神色恭敬:“先生。”   “带贝先生去休息,尽早敲定合同细节!”陆沉喝了一口水,又道:“对了,股权转让只需要贝先生的即可,涟漪小姐的就算了。”   面对贝清辉的疑惑,陆沉一笑:“涟漪小姐是个女孩子,我可不希望她因为男人的野心失去傍身的倚仗。”   对于贝清辉来说,他所求的,和他多付出的,都是他愿意的。他唯一心存顾虑的就是涟漪。来之前涟漪说,既然要求人帮忙,就要拿出全部的诚意,所以会有两份股权转让书。但是陆沉的选择着实让他惊讶,但又不得不承认,陆沉的拒绝让他从心底豁然解脱。   “贝先生!”在踏出房门的最后一步,陆沉叫住了他:“我能不能问一句,在贝先生拿下天启集团后会做些什么呢?!”   贝清辉回头,眼底闪现着冰冷的锋芒,如长刀落雪:“毁了它!”   与此同时,黛城。   老周拿了一个文件袋匆匆上楼,贝振铎正好从办公室的休息室出来。他刚洗过手,拿了一块雪白的手帕慢慢的擦着。   老周将文件袋放到贝振铎的办公桌前,沉声道:“先生,这是二少爷叫我送上来的,说是您让他查的东西。”   擦手的动作一顿,贝振铎将手帕扔到一边,点头:“好,你出去吧。”   老周退了出去,贝振铎将文件袋打开,抽出其中的资料。资料不多,只有寥寥两张纸,上面是一个人的简历。   Nick Xiao,华裔,生于美国北卡罗莱纳州,今年27岁。本科就读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法律专业,毕业之后没有继续本专业,而是回到美国攻读金融硕士。毕业之后在纽约的一家全球性投资公司工作。三个月前,作为该投资公司的中国区负责人到中国任职。在一次经济峰会上遇到了梁唯,而后私交甚密。   而在资料的最后还备注了,Nick Xiao回到中国之后并不喜欢大家叫他的英文名字,而是在众多场合强调他的中文名——肖秦。   苏淮按照陆沉的吩咐给贝清辉安排了房间,在确定他没有别的要求之后,重新回了顶楼的套房。   陆沉躺在沙发上,两手交叠枕于脑后,听见动静,微微转了头,漫不经心道:“回来了?!”   “嗯!”苏淮点点头,在一旁的小沙发坐下,端起描金骨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陆沉晃动着脚尖,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老陆呢,现在在哪里?!”   “还在加州。”   阳光、海滩加美女,老陆果然乐不思蜀了!陆沉懒得去想他在加州过的有多逍遥,而是对苏淮说道:“走之前不用通知老陆了,估计他也不会回来。等回到黛城,这里所有的事情叫老陆接手。”   苏淮咽了口唾沫:“陆叔会疯的。”   “活该!”陆沉眉眼沉沉,将一大摊子烂事交给他这个做儿子的,自己到处沾花惹草,也该吃点教训了!最好把他困在LV,下半辈子都不能离开才好!他站起来,投下的阴影被拉长许多:“走吧,回家。”   怀音今天休息,白日里天气好,在家待的无聊,所以她打算出去走一走。   到达rainbow 广场的时候,时间正好是杜兰戈高中放学的时间,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自她面前经过,年轻而稚嫩的脸庞,带着张扬和热烈。仔细算来自己比她们大不了多少,但是却有一种隔世沧桑的感觉。   她坐在长椅上,抬头看远方的天。   天空很蓝,阳光很亮,给偶尔飘过的白云涂上了一层透明的边影。突然地,怀音就想到了黛城。   记忆里的黛城柔软而温润,像是一个如水般温柔的姑娘,却又恰到好处的不让人心生黏腻。春日时候最美,无论是晴日的桃红柳绿,还是绵雨时节的氤氲梦幻,让人一晌贪欢,只愿留在黛城的春日里做一名归客,而不是在这里惊鸿驻足的旅人。   她总是对黛城有着偏爱,或许是因为黛城实在太美,又因为在那里,成就了她一生所有的运气,成了怀音,遇到了陆沉。   可是想到陆沉,却难免不能心情沉重。她和陆沉之间很奇怪,又回到了之前相处的状态,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谁也不能越雷池一步。在这条固守的界限两端,他们粉饰太平相安无事。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能持续多久。   回去的时候怀音远远的就看到了陆沉,他站在房前的草坪上,嘴里叼着一根烟,仰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很少抽烟,但是抽烟的样子很迷人,带着些许颓废的美感。   等她走近,他转过头来,夕阳的余晖笼罩着大地,亦笼罩着他。这层温度给了怀音错觉,像是融化了这几个月来他在她面前刻意做出的霜冷,多了几分轻松的散漫与肆意。   “回来了?!”陆沉靠过来,周身萦绕着浅浅的烟草味。   “嗯。”怀音点头。   “金棕榈从明天开始不要去了。”香烟夹在他细长的手指间,末端有着猩红一点,依旧燃烧着,释放出袅袅的雾气。   怀音抬眼看他,水波一般:“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回黛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LV副本结束了,下一章,黛城副本开启,哟呵呵~~~~ 第11章 小秘书   11   跨越十五个时区的飞行,从地球的一端,到另外一端。   头等舱内的空气中带着舒缓的香味,是一种清淡的,宁神的味道。耳畔有低低的飞机轰鸣声,一直回荡在耳朵里。   怀音闭着眼睛,想睡,却一直睡不着。眼前不断的浮现着过往的一切,幻灯片似的走马不停,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再回忆,但是情感却不受控制。   于是就在这一重重的回忆中,他们的飞机终于在黛城国际机场着落。   这一天是北京时间2014年3月12号,正是黛城春暖的三月。   十年前她从这里离开,十年后的黛城机场焕然一新,让她觉得陌生。但是看着那一张张面孔与熟悉的乡音,怀音觉得心中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终于回来了,无论前路如何,至少这里曾是故乡。   陆沉取了行李,回身看见怀音视线虚空停在一处,唇角却带着明显的笑意。他屈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好笑道:“看什么呢?!”   从决定回来的时候她就这样,魂不守舍,偶尔会自己偷偷的笑出来,偶尔又会莫名的陷入伤悲,就像此刻,盯着人来人往的人群,也会笑起来,跟个小傻子似的。   怀音将手中的一个挎包递给他:“没看什么,觉得开心!”   “小傻子!”陆沉无奈的看她一眼,推着行李车率先往外走:“跟上来,别走丢了!”   怀音看着他宽阔的背影,额头上被他敲的地方有微微烫意,她伸手捂着额头,小碎步跟上他的步伐。   苏淮和车子已经在出口处等着,见着他们充当了搬运工,将行李搬上了车。   回国之前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尤其是国内,房子、家居等一系列事情都需要提前准备。苏淮十天前回来,为他们的归来打头阵。   车子行驶在机场高速上,两侧挺直的树干像是两排尽职的卫兵。春日雨水清洗,枝头翻出深浓浅翠的绿意,迎风舒展身躯。怀音降下车窗,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浅浅的凉意,舒服的令人喟叹。   她仰了头,闭着眼睛,瓷净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翘起的唇瓣泛着醉人的樱红色。许是实在太过喜欢这种感觉,她忍不住将手伸出去,去触摸不断在手心中流逝过的风。   “怀音!”陆沉叫她。   “嗯?!”她转过头来看他,脸上还残存着笑意。   “把手收回来!关上车窗,坐好。”他不带一丝感情的吩咐她。   怀音在他的目光中缩了缩脑袋,老实的收回手,关上窗,然后乖乖的转过身,用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将脸贴在车窗上欣赏外面飞速倒退的风景。顺便,用这种姿势对陆沉进行无声的抗议。   叫你不解风情,哼!   陆沉在老城区的积山道有一处房产,早两年置办的,此次回来他们就住在这里。   两层独栋小楼配着不大不小的庭院,小楼是典型的黛城风格,左右对称,头顶尖尖。高高的竖形玻璃镶嵌于墙体之中,阳光下折射出天空的颜色。   灰色的院墙不算高,却爬着喜人的蔷薇花枝,弱化了灰色的阴郁,充满了勃勃生机。   带着几分古朴的田园之气,中间是一条弯曲的石子路直通门口的台阶之下,右侧是一架紫藤,阳光之下浅绿盈翠,抽条出了新鲜的嫩芽,细细看去,掩映之中已经抽出了几个小小的花苞,想来到了四月花开时节,必然能开出饱满的花朵。藤下是一张圆形石桌,并着四个石凳。盛夏时节,于这藤下阴凉处喝一碗凉茶,遥看天空星河璀璨,想来别有一番趣味。   左侧略显单调,除了铺着的草坪,只在墙角种了一丛石竹,抽条了柔软的身姿。   小楼里的装饰偏古色古香,上好的红木家居,南窗之下还摆着一张翘头几,上面摆着一盆修剪的整齐的松针。沿着深色的楼梯而上,怀音的房间在右侧。清一色的实木家具,衣柜、书桌、高背椅子等一应俱全,举步其中,倒是叫人生了一股时光倒流的错乱感。   随手将行李扔在地上,怀音走到床边,透过打开的窗户,视线向下,正是葳蕤丛生的紫藤,极目远眺,却是绵延不绝的天色,肺腑间充斥的也是黛城湿润的气息。   她将自己摔进大床里,抱着被子狠狠的吸了一口,唔,阳光的味道呢!   本以为长途的飞行之后会睡得很好,但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夜里辗转反侧,过了凌晨才迷糊的睡过去,睡得并不沉,外面清脆的鸟叫声传入耳朵,她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还是黑的厉害,只窗帘的缝隙间透过一丝光亮。怀音穿着睡衣拉开了窗帘,清晨淡淡的雾气笼罩着刚刚苏醒的大地,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跳到了花架之上,啾啾鸣叫,跳来跳去,绿豆大的黑眼睛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这样的晨时风景触动了她的心事,她洗漱过后,换了一件墨绿色的长裙准备出门。   可巧,走到楼梯口听见响动,抬眼看去却是陆沉,视线相对,彼此都有些惊讶。   陆沉率先开口:“醒了?”   “嗯,睡不着,打算出去走走。”怀音看他,觉得他今日的打扮有些不同。Thom Browne的衬衣被他穿出了几分随意,笔直的裤子露出了他微有嶙峋且好看的脚腕,脚上蹬着一双简单的Keds白鞋。他的头发有段时间没理,这会儿有些长,顺着额头垂下来,倒比他平时梳背头的时候瞧着年轻了几岁。   “我陪你。”他不动声色的走到怀音身边,说道。   怀音愣了一下:“我去的地方有些远。”   “知道。”他知道她要去哪儿,所以才会说陪着她一起去。   此时的黛城刚刚苏醒,路边的香樟树在微风中舒展了身躯,笼罩着大地的雾气在慢慢渗入土壤之中,只在凝视远方时,有着淡淡的朦胧。   他们住的隐在一排沿街楼后面,不靠着主干道,有一种闹中取静的感觉。走了几分钟到了积山道上,正有一辆出租车驶过,陆沉招手停下。   伸手护着怀音的头让她上车,前头开车的师傅瞧着后面这一对,觉得当真是养眼的很。   怀音坐定,对着司机说:“师傅,去花园路的老电厂家属院。”   师傅听她报了地名,第一反应是本地人,但一琢磨又不对,花园路的老电厂家属院拆了有些年头了,这会子起来的都是标准的小高层了,也不再是单纯的家属院了。瞧这姑娘的模样,感情是以前住这的?   “姑娘,老家属院前些年就拆了,这会子可不叫家属院了。”   虽然知道过去了这么久,有很多东西可能会不一样,但是当司机师傅真的告诉她已经拆了的时候,怀音觉得有些茫然。   顿了顿,她说:“没关系师傅,您就把我们放到新建小区门口就是了。”   古人说近乡情怯,以前不懂,如今却是有了几分领悟。早高峰还没到,路上交通状况良好,除了几个红灯,一路行驶的很畅通。可是越近,怀音就越紧张。手心渗出了汗,也有些抖,她只能两手交握放置膝头,一遍遍的呼吸,试图平复紧张的心情。   怀音骨架小,也瘦,可手生的好看,细长纤白,所谓指若削根葱也不过如此。平日里她不喜欢做指甲,是以都是干干净净的透明色。此时因为紧张,双手用力,指甲都有些泛白。   陆沉看了许久,那压抑在心头冲动如要冲出牢笼的猛兽。他想握住她的手,安抚她的紧张。念头交织,却又一次又一次压抑,直到出租车缓缓的在路边停了下来。   师傅笑呵呵道:“好了两位,到了。”   陆沉眸色渐深,嘴唇抿了抿,付了钱下车。   笔直而宽广的柏油马路,两旁的冬青修剪的整齐,每隔几步都是一株玉兰。如今正是开花的好时节,淡紫色的花瓣沾着清晨的清新,淡雅如雾。   新建的小区就在他们面前,门口的喷泉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陆沉将怀音的茫然看在眼里,放缓了声音问她:“怎么了?”   怀音环顾四周,半晌,终于哑声道:“这里,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十年以前,这里是黛城的城乡结合部,为了方便电厂员工上班,所以在这里建了家属区。四方围墙围起了一片区域,内部是一栋栋五层小楼,建于上个世纪,斑驳了墙壁,爬着懒洋洋的爬山虎。   家属院大门正对着的马路,坑坑洼洼,下雨的时候积了水,偶尔不小心一脚陷进去,能湿大半双鞋子。还有路旁的那间铁皮屋,是个简易报亭。卖报纸杂志,也卖零食汽水,夏天的时候还卖冰棍。   她记忆里的一切老旧而斑驳,带着黄土与人烟的气息,而现在显现在她面前的一切,与过去没有半分重合之处。   十年过去,不止她怀音长大,这里也变的不一样。崭新的,让她觉得陌生。   “这里不一样了,别处不一定,我们找一找,总能找得到。”陆沉不想让她沉湎于这种变化中伤感,正好看到门口有人刷卡进出,他眼疾手快的拉着怀音的手跟了上去,跟在那人的身后正大光明的走了进去。   掌心里的手柔软无骨,带着热热的温度,但是很快,陆沉就放开了她。怀音因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竟然也没对这一拿一放产生绮思。   曾经的家属楼悉数推倒,万丈高楼平地,有了如今崭新且洋气的小区。同样的,也找不到半分过去的熟悉感。   从南到北,依旧陌生。就在他们出了小北门以后,怀音蓦地停住了脚步,紧紧的盯着一处,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陆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隔着一条马路,是再也平常不过的沿街楼。面馆、卤肉店、小超市、火锅店,最是人家烟火的普通景象。   怀音紧紧盯着的,是一家面馆的招牌。绿色打底,上头是端端正正的四个白色大字:徐家面馆。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正拿了一把扫帚扫地。   她终于笑了,眼底笑意缓缓流淌,伸手指着面馆,说:“陆沉,我带你去吃早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哟哟哟,大貘貘来更新了,求收藏,求评论,么么哒~~~~ 第12章 小秘书   12   面馆的面积不算大,但收拾的干净整齐。依墙左右各摆了五张桌子,他们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在闷头吃面。   怀音拉着陆沉到了最里面坐下,扬声对后头的老板说:“老板,来两碗面。再来两个卤蛋一碟卤豆干。”   老板是个精瘦的汉子,穿着干净的白色的厨师袍,闻言一声:“好嘞!”   等面的时候,陆沉问怀音:“这家面馆以前就有了?”   怀音点头:“嗯。”   这家老板姓徐,原本是四川人。家里四口人,他是老大,底下还有一个弟弟。那时候家里清苦的很,他上完初中就辍学打工,养着家里的老人,也养着比他小三岁的弟弟。弟弟争气,一路读到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黛城电厂。   弟弟安顿下来之后,便开始惦记家里的哥哥。于是花了不少功夫,在家属院后头的街上盘了一家铺子,叫了哥哥嫂子过来经营这家面馆。   早年店里的面积不过这个一半大,但胜在他们夫妻俩能干,做出的面味道好分量足,所以生意也不错。过了这些年,她以为他们都搬走了,却没想到还在这里。   虽然这面馆的摆设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依旧能找寻到过去的影子。比如这墙上老板家的全家福,再比如老板与老板娘两口子。   她眉眼间的阴霾一扫而空,眼睛里也多了几分雀跃。陆沉看着觉得欢喜,又觉得心头有些钝钝的疼。喉咙里的话转了好几转,他终于问了出来:“怀音,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黛城?”   面前的两碗面散发着腾腾的热气,氤氲了她的容颜,一瞬间,竟有些触不可及。   怀音的记忆分为八岁前和八岁后,八岁前是一片空白,她现在所能回忆起来的一切,都是从八岁开始的。   八岁那年,她在离着此地十多里路的一座大桥下被人发现,当时她烧的糊里糊涂,神志不清。   发现她的是个老奶奶,电厂里收发室的员工。年轻的时候成了婚,70年代对越自卫反击战,丈夫去了,就再也没回来。她孤身一人,无儿无女,靠着电厂的收入过活,直到退休。   老奶奶把她抱着上了三轮车,送去了最近的镇上的医院。医生说是高烧引发了肺炎,再烧下去怕是要烧坏了人。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星期,迷迷糊糊醒来两回,老奶奶问她叫什么,她说叫丫头,问她多大了,她说八岁,再多的,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等到退了烧,什么都不记得了。家是哪里,有几口人,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一切成了空白。   医生拉了老奶奶到一边说话,说这孩子搞不好是被人扔了。你瞧瞧她身上的伤,那可都是叫人打的。还有,哪有正经人家孩子烧成这样不送医院的,保不齐就是被扔的,要不然送派出所吧,叫他们给找找家里人,要不给安排个福利院什么的也行。   医生是好意,这孩子来历不明,又不记得过去,不送走谁知道会惹上什么事?再说了,您又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难不成您还养着她不成?   老奶奶琢磨了半天,去了当地的派出所问,没有人家来报丢了孩子。再回来,在医院的凉亭下坐了半天,进了病房,看着躺在那里瘦骨嶙峋的小姑娘,拉着她的手说:“好孩子,你要是不嫌弃,就跟着我回家去吧。”   丫头不是个正经的名字,老奶奶姓怀,让丫头随了她的姓,取名叫怀音。那一天黛城的阳光极好,穿透窗户照进书桌。怀奶奶握着怀音的手,在薄薄的宣纸上写下她的名字——怀音。   心怀慈悲,乃大德之音。   怀奶奶半生孤寂,日子过的平静。晚年时候有了怀音,反倒有了另一番光景。千禧年前的黛城,经济发展并不快,尤其是她们所处的地方是城乡结合部,相对也比较落后。但怀奶奶心疼怀音,好吃的好喝的总是一点也不吝啬。不过几个月,原先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怀音就像小馒头似的长开了来。   退了原本的面黄肌瘦,脸颊上多了肉,是一张亦喜亦嗔的小脸,见过的人都要赞一句这孩子生的真好。连怀奶奶也觉得惊讶,这样漂亮的孩子,谁家那么狠心,要把她扔掉。   那时候的怀音没有户口,没法去上学,所以怀奶奶就在家教她。怀奶奶极有文化,写的一手好字,又饱读诗书。早年她娘家也是耕读世家,小的时候请了先生教过的,只是起了战火,一切也就成了过眼烟云。   怀音聪明,认字背书几遍就会,成了怀奶奶的意外惊喜。刚巧家属院里有一位老太太与怀奶奶交好,她原本是在子弟中学教数学的,退了休在家也觉得无聊,便与怀奶奶搭了伴一起教怀音。只是不成想,怀音在数学上独具天分,什么东西都是一遍就会,还能举一反三,叫两个老人十分惊喜。   如此过了两年,到了2000年的时候人口普查,怀音落了户口,终于能和其他的小伙伴一起去学校上学。只上了半个学期,老师就认真的建议怀奶奶,其实怀音是可以跳级的,现在学的东西对她来说都太简单了。只不过怀奶奶考虑到她的年龄和她不爱说话认生的问题,希望她能和更好的和同龄人一起成长,便拒绝了。   怀音慢慢的长大,享受着怀奶奶带给她的温暖,偶尔也会问自己是怎么来黛城的,只是她真的不记得了。有时会做噩梦,梦里的她一直在挨打,有时候是皮带,有时候是棍子,有时候是藤条,醒来后一身冷汗,觉得皮肉泛疼,骨子里一阵阵的凉。可是镇定下来再回想,却依旧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   不记得也好,有时候怀音会安慰自己,她记不得以前的事,但是记忆伊始的瞬间有怀奶奶,就已经弥足珍贵。   年纪小的时候,会以为这样的幸福会持久。但是当现实来临,你才会发现,你的期待是多么的不懈一击。2004年的秋季,怀奶奶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摔倒了,就再也没有起来。电厂里的人帮着怀音料理了怀奶奶的后事,看向怀音的目光里有怜悯、有可怜,至于以后怎么过,家属院里开了一个小会议,大家的意思是一起接济着怀音,直到她大学毕业。   几十年的老邻居,总不能人走了,他们就一个个的当睁眼瞎,不再管怀音了。   怀奶□□七那天,家里来了不速之客。那是怀奶奶的侄子,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平日里游手好闲胡作非为,怀奶奶不喜欢他,也很少见他,每次提起他都皱眉。而今怀奶奶没了,他打着怀奶奶留下的这栋房子的主意,再看怀音,怎么看怎么碍眼,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把怀音赶出去。   进了门大刀阔斧的坐下,嘴里就开始骂脏话。骂着骂着,看向怀音的眼神就变了。   十四岁的少女抽条了身子,裹在薄薄的外套下的身体柔软的像一根嫩柳。巴掌大的小脸虽然苍白,却耐不住生的好,叫人想一看再看。   龌龊的心思按捺不住,仗着夜深人静怀音又是个小姑娘,就想动手动脚。怀音见他看自己的眼光越来越诡异,悄悄的往门口移,可是来不及,被他一把按在门上捂住了嘴。   那是一生中最绝望的时刻,可怀音却也没想过认命。挣扎的时候手碰到了桌子上的啤酒瓶,卯足了劲朝他头上砸去。   鲜血流了下来,湿湿黏黏。那人像一条死鱼一样委顿了下去,怀音扔掉酒瓶子,后退两步,惊恐着踉跄的跑了出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没头苍蝇一般的她一头钻进了一条巷子,靠墙角的地方堆了一堆纸箱子、编织袋和木材类的垃圾,她钻了进去,将自己埋得严严实实,瞪着一双大眼警惕着看着四周,像暗夜里失去了方向的狼,任何风吹草动她都会跳出来狠狠的厮杀一场。   她躲在黑暗处,紧紧的咬着打着寒颤的牙齿,竖着耳朵等,等警笛声,等有没有人喊杀人了,等有没有人来找她,等到东方既白,依旧安静。她终于顶不住,慢慢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这是一道暗巷,鲜少有人经过。她躲在垃圾堆的深处,听着有人抱着一摞纸箱子摞在了她的周围,又有人骑着自行车经过,她不敢动,僵尸一般的缩着,熬得浑身麻木,她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却有脚步声不合时宜的传来。   她立刻停止了动作,像是受惊的老鼠一动不动。头上遮着的纸箱子被人拿开,明亮的天光照进来,她忍不住仰头。   那一天的天很蓝,阳光很好,年轻的少年穿着洁白的衬衣,修长的手指还拿着暗黄色的纸壳。少年有一双清隽的眉毛,工笔画过一样的漂亮。曜石般的眼睛在眼尾微微上挑,存了几分旖旎的桃花气息,他好像有些惊讶,半晌,又缓缓的笑了。   开口,声色清朗,带着徐徐的笑意:“哎呀,原来是个脏姑娘。”   怀音不知怎么的会想起这么多的往事,原本陆沉只是问她如何来的黛城,一不小心,她就和盘托到了陆沉面前。或许是这些过往藏了太久,当又回到了此处,就像开了闸的水,再也拦不住。   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的握住,用力的拧着,痛的他面容几乎扭曲。深色的眸子里云翳般翻滚着,看向怀音的目光复杂而狼狈。   良久,他听到了自己干涩的嗓音:“这些,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怀音卷了一口面送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微微的笑了:“没有什么好说的,都已经过去了。”   无论她经历过多少苦难,能值得她记住的依旧是那些温暖。她不需要顾影自怜,也不需要祥林嫂般的处处诉说。她所得到的温暖与疼爱,足以支撑她走过再冷冽不过的寒冬。   尤其是,怀音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她还遇到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还有一个名字,叫《过去的故事·上》,嘿嘿嘿~~~   另外,宝贝们,打个广告,看到我新开的文案《山南水北》了没,给大貘貘个收藏可好,啾啾啾啾~~~ 第13章 小秘书   13   吃完饭结账,老板娘从柜台的盘子里抓了几粒薄荷糖给他们。怀音笑眯眯的接了,顺便拆了一颗给陆沉。   陆沉爱甜,可他不喜欢薄荷糖的冲鼻,但对上怀音的眼神,接了过来塞进嘴里。过了片刻,他想,这糖也没有想象中的难吃。   许是寻到了最后的熟悉,怀音没了之前的怅惘,心情也好了许多,也有了心情欣赏四周。她比陆沉快了半步,墨绿色的长裙随着她的动作泛起阵阵涟漪,如夏日荷塘接天莲叶在夏风吹拂下的流动。长发束起,露出一截皓颈,天鹅颈一般优雅,在晨辉下泛着莹润透明的光泽。   眼睛不听使唤,怎么也不能从那片白皙上离开,耳朵里听着怀音与他说着这里的过往,偶尔应答两声,格外的心不在焉。好歹的,未叫怀音发现了端倪。   又走了一会,视线虚空一停,陆沉看着远远的那处镶着一座钟的建筑,心海沉浮,然后想也不想的钻入了旁边一座小巷子。   怀音愣了一下,追着他的背影跑去。   黛城多巷,怀音就这么跟着陆沉,看着他在深巷中折来折去,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里,但还是跟着他的脚步,一步也不放松。   良久,他们折入一道深巷。小巷不宽,仅容两人并肩而立。走到尽头,停在一处堆放着杂物的地方,怀音听到陆沉的声音:“终于找到了!”   因着走得急,怀音额头出了汗。她顾不得擦,环顾着老旧的巷子,疑惑:“这是哪里?!”   陆沉看了她一眼,深色的眼睛里闪过几丝情绪,随手指了指,说:“当年,我就是在这里遇到你的!”   原本并没有期待,毕竟十年过去了,能拆的早就拆光了,就像电厂家属院一样。方才无意间抬头看到那座镶着钟表的建筑,陆沉心头一跳,心里泛起了细小的涟漪,或许,那个地方还在。   只是当年他走那条巷子并非刻意,所以很多细节已经不记得了。找了许久,幸好,还在。   怀音是真的愣住了。   她打量着现在所处的位置,巷子深处,光线较之外面更加阴暗。朝南的是一家饭店的后门,老旧的朱红色,紧紧地闭着。靠北是墙,墙壁的水泥斑驳,墙头的砖也脱落了几块,露出的砖色在日光下深浅不一。墙角堆着许多东西,有成箱的酒瓶,有拆开的摞的整整齐齐的纸箱,还零散的扔着几卷卷好的塑胶袋。   一瞬间,时光流转,一如十年前。   脏兮兮的姑娘没有说话,等了片刻,陆沉蹲下身,与藏在深处的小丫头视线持平,看向她的眼睛里带着笑意:“你是哪家的小丫头,怎么在这里?”   怀音不说话,戒备的盯着他,像是他敢前进一步,她就会扑上去咬他一口!   “啊,我知道了,你不说话是因为你是哑巴,对不对?!”少年抚掌,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连大大的眼睛深处都藏了几分得意。   “你,你才是哑巴!”她只是不说话,才没有是哑巴。可是说完了,又觉得懊恼,怎么这么不小心就上了他的当。   少年笑了,眼睛眯了眯,像邻居黄阿姨家里养着的那只小肥猫。他伸手捏了捏她脏兮兮的小脸蛋:“小丫头,大人问你话的时候,要好好的回答。”   “奶奶说,不认识的人不要随便说话,有可能是坏人!”怀音小声的嘟囔着。   “我是坏人吗?!”少年猛地把脸凑过来,捧着下巴问她:“我长得像坏人吗?!”   她吓了一跳,猛地一缩,咽了口唾沫,诚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如果他是坏人,那这个坏人长得也太好看了些。   “不知道就等于不是,我是好人啊!”他把那个啊拉的长长的,像是在吟诵。站起来的时候,修长的身体投下一片阴影。他说:“小丫头,你家在哪里。走,我送你回家。”   是要回家的吧,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死了没有,去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杀·人·犯。或许是眼前的少年太好看,又或许他眼睛里光太澄澈,她突然像是有了满满的勇气,去迎接那未知的一切。   家里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片狼藉。地上手掌大的一滩血,因为时间的流逝凝结成了暗红。少年的眼睛里一片惊讶,慢吞吞的在客厅里走了一圈,问她:“你就住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你家大人呢?!”   她僵硬着呼吸,始终没挤出一个字。家门猛地被推开,邻居黄阿姨冲进来,脸上带着浓浓的焦灼,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的看,连珠炮的发问:“怀音,你这一晚上去哪里了?!可是把我们急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那个杨文德有没有怎么样你?!你这孩子,他往家里来你怎么没喊一声!昨个儿我们家是没人,但咱这是老楼,你嚎一嗓子全楼都听见了,那杨文德有再大的胆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啊!”   昨天是晚班,她和丈夫一道回来,开自家门的时候看见对面怀音家虚掩着,悄悄的推开门看见杨文德躺在那里,怀音也不见了人,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黄阿姨!”怀音舔了舔干涩的起了皮的嘴唇:“他怎么样子?!”   黄阿姨翻了个白眼:“没事,就淌了点血,晕了一会。”   醒了还有力气骂骂咧咧,说怎么也不放过怀音。她家那口子是个火爆脾气,趁着医生护士不在,揪着他的衣领吓唬了几句,那个软骨头就全招了。她在一旁听了又气又怕,生怕怀音有什么好歹。如今看着人好端端的在面前,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也有了时间去打量客厅的少年。   “怀音,这是?!”   怀音微微回了下头,抿了抿嘴唇:“黄阿姨,我把杨文德打晕了就跑了,遇上了他,把我送回来的。”   “原来是这样!”原本生的好的少年就讨人喜欢,更何况少年还乐于助人,黄阿姨圆圆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层:“好孩子,多谢你把我们怀音送回来。”   “不客气。”少年连忙答。   黄阿姨留下两个少年人说话,又嘱咐了怀音待会上她家吃饭,然后回了自己家。倒是少年双手抄兜,白色衬衣的一角露了出来,于这一方逼仄暗黄的昏室中,是那这样的格格不入。   或许是因为无意间窥探到了她的狼狈与不堪,少年的脸上没了之前的从容,他挠了挠头,大大的眼睛闪了闪:“那什么,你都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嗯。”怀音搓了搓脚,无意识的揪了揪衣角:“我送你下去。”   老旧的楼梯有了裂纹,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一路往下,到了楼下的空地,黛城的秋阳笼罩着大地,碎金一般。   少年的背影镀了浅浅的金色,白色的衬衣里灌了风,微微的鼓了起来。他说:“呃,那我走了。”   “好。”她点点头,脸颊上还带着两块小污渍,黑黑的。脸却白的厉害,像是一张白纸一样,没有一丝的血色。   他走了两步,却又转过头来,认真地问她:“你家里,就你自己了吗?!”   “嗯。”她无力的垂着头,脆弱的微微用力就能折断。   “如果,”他说:“如果,我能带你走,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怀音猛的抬起头,撞进少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胸口剧烈的跳动起来。她看着他向自己走近两步,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漂亮的不像话。就这样递到她的面前,重复着之前的话。   “我说真的,怀音,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她如沙漠之中跋涉缺水的旅人,濒死之前遇到了绿洲,用尽了全部力气去抱住生的希望:“我愿意。”   他做到了自己说出的话,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办了各种手续,将她从黛城带往拉斯维加斯。而后,匆匆十年。   过去与现在重叠,依旧是这条小巷,身边站着的依旧是他。怀音喉咙有些哽咽,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陆沉与她说过的话,也能清晰的描摹出他的每一次挑眉,每一根发丝,和脸上闪现的每一丝情绪。   “当初我在这里经过,以为是遇到了老鼠,没想到是个脏兮兮的小姑娘。”陆沉笑着说,比划着:“真脏,脸上灰扑扑的,跟刚从烟囱里钻出来一样。”   心底的情绪因着他的话淡了几分,怀音唇角爬上了笑意:“虽然我很脏,但是你也没嫌弃啊。”   “心里嫌弃了,没表现出来!”陆夜故意道。   “但是你最终还是带我走了。”怀音仰起头,金色的阳光落进她的眼睛里,给她的瞳孔染上了一丝别样的光芒:“陆沉,谢谢你当年肯带我走。”   她看他的眼神诚挚而坚定,一如当年,陆沉却在这样的注视下有些狼狈的别开了眼睛。   有人或许会说,嘿,看,要是没有陆沉,哪里会有今天的怀音?!陆沉做了一件大好事呢!但谁又知道,他当初的居心不良。   时至今日,他还能清晰的记得,在那栋老旧的破楼前,踏着脚下的坑坑洼洼,一步之遥的少女苍白着脸,大大的眼睛里有着故作的镇定,但是深处,藏着不安、恐惧与强烈的求生渴望。   他知道,只要此刻他伸出手,往后的一生,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站在他身边。   一个人行路太辛苦,他要拉一个人陪他一起走,天堂或地狱。   看,这才是陆沉。   生有佛陀面,行着菩萨事,藏有恶魔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过去的故事·下》,哎呀,终于把他们俩的过去给交代清楚了!!! 第14章 小秘书   14   回去的路上,怀音对陆沉说她要去看看怀奶奶。终于回来了,她要去看看那个老人,那个记忆伊始最疼爱她的人。   陆沉没有意见,说让苏淮陪她一起去。   怀音拒绝了,她一个人去就好。隔了这些年没有回来,有好多话要说,不知道奶奶会不会怪她。只是,怀音忍不住看向他,视线里是他隽秀漂亮的下巴,此时绷的有些紧。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个来回,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黛城春日里天气变化的也快,夜里起了风,第二日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春雨。   怀音出门的时候陆沉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她,扬声问:“带伞了吗?!”   将手里的黑伞冲他摇了摇,怀音换上鞋子出门。   陆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懒洋洋的起身,脸上没了之间的柔软和温和,连声音都冷了几分。   “贝清辉什么时候来?!”   “约了十点半。”苏淮在他身后答道。   “我先去睡一会,来了叫他等着。”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趿拉着拖鞋回了卧室。   下雨天,睡觉天啊!总是有些人不识趣儿,来打扰他睡觉。   贝清辉来的时候陆沉果然还在睡,苏淮给他上了茶,表示十分的歉意:“不好意思贝先生,我们老板还在倒时差。您稍等,我上去叫他起来。”   “不用不用,是我来的早了些。反正我也没事,就稍微等一会。”贝清辉表现的十分善解人意。   苏淮从善如流:“那就多谢了,贝先生稍等片刻,我还有个文件要收,失陪一会。”   只是贝清辉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钟头。苏淮没有收完文件的迹象,陆沉也没有起床的动静。他如坐针毡,暗想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急切了,陆沉回来的第二天就急不可耐的上了门。   就在这个时候,怀音回来了。   檐角露出的一线天空翻滚着灰色的云翳,淅淅沥沥的雨丝接天连地形成细密的雨幕。墙上的蔷薇叶子愈发苍翠,鲜艳欲滴,一道黑色的身影映入眼帘,越走越近。   年轻的女子,上身是一件黑色刺绣高领衫,下·身系着黑色的高腰长裙,裹着不盈一握的腰肢,款款而来。细白的手指撑着一把十二骨的黑色雨伞,乌黑如云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脑后,雾沉沉的眼睛也似乎染了细密的春雨变得氤氲朦胧。唇色淡淡,神情也淡淡,却是世上再好的工笔也描绘不出的容颜。   贝清辉睁大了眼睛,觉得心头有一处蓦地一热。但大脑清晰的做出了反应,是那个在赌场被陆沉带走的女人!但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思索间,怀音已经走了进来。她收了伞,挂到门口玄关的伞架上,伞面的水珠顺势落下,片刻便形成了一小片水洼。   “贝先生。”她微微颔首。   贝清辉突然有些无措,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记忆里他一直用陆沉从赌场带回来的女人来叫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怀音发现了他的为难,笑了笑:“贝先生,我叫怀音。”   “怀音···小姐。”贝清辉连忙道,再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陆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裹着一件白色的睡袍,头发凌乱,语气并不怎么好:“怀音!”   怀音冲贝清辉点点头,微微示意抬脚上了楼。而陆沉看着贝清辉停留在怀音身上的眼神,眸色蓦地暗了几分。   他下了楼,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灌了几口,而后看向贝清辉:“不好意思贝先生,叫你久等了,去书房谈吧。”   贝清辉此次来积山道,与其来说是来看陆沉这里有什么需要的,不如说自己是来吃一颗定心丸的。陆沉显然也是知道他的想法,坐定之后开门见山,让贝清辉准备一份有关梁征父子以及天启集团亲梁派的详细档案,并让他着重查一下梁征父子有没有什么可以做文章的。当然,他表示天启集团内部就交给贝清辉去查,外围的事情自有他来接手。   天气集团内部的情况,陆沉手上的资料已经装了好几个箱子。但是以前毕竟是在国外,鞭长莫及的情况也有,重新梳理一遍十分有必要。更何况,还要在贝清辉面前做样子。   贝清辉手上的人不多,陆沉肯接手他自然乐见其成,只是还是试探性的问陆沉:“你准备怎么做?!”   “您长我两岁,我不和您客气,叫你一声清辉哥。”陆沉笑着,嘴上说的客气,眼睛里却藏着几分疏淡:“你有你做事的原则,我也有我的方法。国内我虽然不熟,但只要肯花时间下功夫,也不是做不成事。你放心,我做事小心,不会叫人抓到把柄。就算是抓到了,也和您没有关系。”   贝清辉有些讪讪,他在陆沉面前,总要气短几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陆沉打断他:“咱们一早就说好的,我做事,不喜欢别人插手。你放心吧,我有分寸,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早就已经下定决心的事,这会儿又起什么不安?!贝清辉暗斥自己一声,也晓得他这样试探叫陆沉有些不快,于是打着哈哈道:“好,我这里有了消息,也会第一时间过来通知你。”   顿了顿,他又笑道:“原本今天涟漪是要和我一起过来的,只是这两天她生了病,倒是不好上门了。等过几天她好了,咱们一起吃个饭。我做东,给你好好接风洗尘。”   “涟漪病了?!严重吗?!有没有叫医生?”许是因为担心,他放弃了之前代表疏离的涟漪小姐,直接称呼其名。   贝清辉眼睛闪了闪:“没大事,就是感冒了,有些烧,过两天就好了。”   陆沉略一沉吟:“如果方便,我能不能过去探望一下她?!”   贝清辉乐见其成,将贝涟漪的地址留给了陆沉,而后选择告辞。陆沉送他到门口,贝清辉走入细密的雨丝里,直到出了大门,他忍不住回头。   他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怀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梁唯从公司里出来,直接驱车去了香水街的“渡”酒吧。还没到夜里上人的时候,这会儿店里还有些冷清。酒保趴在后面拿了毛巾擦玻璃,看见他进来,连忙打招呼。   “梁公子,您来了?!”   梁唯把手里的车钥匙扔给他,不耐的扯了扯领带,问:“肖总来了吗?!”   酒保捧着钥匙:“来了,在楼上等着您呢!”   梁唯唔了一声,抬脚上楼。走廊的尽头是一件装修极为精致的包间,原是他来惯的地方,鲜少带人过来。这段时间频繁最多的一张面孔,却是一个斯文的年轻人。   进了门,歪在沙发里的人懒洋洋的举了举酒杯:“来了?”   梁唯将自己摔进他对面的沙发里,脸上阴沉沉的,昭示着他不佳的情绪。   年轻人不以为忤,亲自斟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声色缓缓:“怎么?吃挂落了?”   “你说我爸那个人,胆子简直比蚂蚁还小!这边贝振铎刚刚换了他几个人,那边他就吓得不行,逮着我就是一顿嫌弃,说什么当初就不该听我的!”梁唯越想越气,却又耐不住叫他生气的是他亲爹,有气没处发,恨恨之余将端了酒杯一饮而尽!   “我当是什么,早就有了准备的事,还值得你这么大动肝火。”男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伸手摘下架在耳朵上的眼镜,慢条斯理的擦了起来:“谨慎有谨慎的好处,这些年若非令尊处处谨慎,早就叫贝振铎吃的渣都不剩了!”   梁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烦躁道:“我知道我爸这些年不容易,处处叫姓贝的压了一头。你说我爸这是不是被压得太久了,形成了对贝振铎的生理反射,不敢拿他怎么样了?!”   “说什么呢?!”将擦干净的眼镜重新戴上,男人淡淡道:“不过经此一事,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迎着梁唯微微惊愕的目光,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幽光:“我们只小小试探了一番,贝振铎就毫不客气的反扑回来,可见他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这些年令尊的小心翼翼只怕早就落到了他的眼里,之所以一直没动,是因为没有机会。”   “如果有了机会,他一定会狠狠的咬住我们!”梁唯阴狠狠道:“所以,即便没有之前的试探,他也不会放过我们!”   “所以阿唯,你要有所准备。”男子点点头,转了转脖子,站起来:“我晚上有个酒会,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梁唯抹了一把脸,将心头的情绪压了下去:“肖哥,路上注意安全。”   肖秦一笑:“放心吧。”   肖秦走了没多久,梁唯收到了一条信息,他看了两眼,起身离开。   梁唯的车有通行证,一路驶进学校,在宿舍楼前停了下来。艳丽的橙色以及张扬的车标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梁唯眯了眼睛,打量着宿舍楼门口说话的两个姑娘。   片刻,个子高点的姑娘看见他的车,眼睛一亮,回身说了两句,兴冲冲的扑进来,抱着他的胳膊软腻腻的喊他的名字。   梁唯应了一声,然后不动声色的问她:“和谁说话呢?!”   “啊,我们班的蒋顾念。”欧阳思思说完,猛然一顿,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但她跟了梁唯这些天,知道他的脾气,力图保持镇定,装作毫不在意的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   已经停了雨,少女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裙,露出纤细的小腿。背影如此美好,眼前却浮现起刚才的惊鸿一瞥,笑容浅浅,像一阵轻柔的风,又像一朵洁白的小花,让人忍不住去染指,去摧残!   蒋顾念,梁唯心里一字一顿的念着这个名字,再看身边浓妆精致的欧阳思思,心里起了一股腻烦。   晚上依旧是在酒店,身下的女孩有着洁白饱满的身躯,修长的双腿紧紧盘着他的腰。凌乱的长发铺在身后,咬着手指承受着他的力量,口中低低呜咽着,似欢愉,又似痛苦。   而这一切却让梁唯觉得索然无味,眼前再一次浮现那张怯生生的小脸,莫名的,竟起了几分兴奋。   结束以后,梁唯套上长裤,下了床,回身看了一眼床上的欧阳思思,扔给她一张卡:“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我这一章是有肉的吧? 第15章 小秘书   15   贝涟漪身子骨不错,平日里也喜欢锻炼,是以此次感冒虽然来势汹汹,但吃了两剂药也就退了烧。只是浑身酸软的厉害,再加上鼻塞,堵的她脑仁疼。   精神不好,她也懒得出去,窝在被窝里睡觉,奈何鼻塞堵的她喘不过气来,怎么都睡不安稳。正烦躁间听见门铃响,也不愿意起身,捞起被子将自己重重的裹了起来。   但敲门的人似乎耐心比她还要好,魔音绕耳,怎么都不肯离去。贝涟漪没法,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嘴里烦躁的喊着:“谁啊?!”   下一秒她就愣了,门口显示屏里的那张脸,实在让她太过惊讶。以至于她打开门之后,还是愣愣的,与平日里八面玲珑的模样一点也不一样:“陆先生,你怎么来了?!”   她身上的丝绸睡衣极短,露出了一双笔直的长腿,胸前的沟壑随着她的动作愈发清晰。陆沉微微蹙了眉,道:“进去穿件衣服。”   贝涟漪低头,脸上一红,尖叫一声,兔子似的钻回房间,换了一整套的家居服出来,脸颊上还是红红的。   她从卧室出来,看着陆沉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抿了抿唇靠近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平日里的贝涟漪张扬浓烈,如今卸了精致的妆容,穿着浅色的家居服,头发挽在脑后,干干净净的,看着比之前要年轻几岁。   陆沉言简意赅道:“你哥哥给了我地址。”复又细细打量了她几眼:“怎么样,还难受吗?!”   “你来,是来看我的吗?!”贝涟漪的心尖颤了颤,试探性的问。   “不是看你,难道是来看房子的?!”陆沉失笑:“你脸色不大好,鼻音也很重,有没有按时吃药?”   贝涟漪眨眨眼睛,摇头:“没有。”   果然,陆沉的眉头蹙得更紧:“不吃药怎么会好?!家里有药吗?没有我让人去买。”   “不想吃,吃了会犯困,睡醒了你就不在这里了。”贝涟漪一个劲儿的摇头,像个小女孩一样撒娇。   “我不走,你乖乖吃药。”陆沉声音原本极为清越,此时压低了几分,便成了十足的醇厚,带着清晰可见的诱哄。   生的好看的男人原本就更容易让人卸下心防,尤其是这个好看的男人还肯放软了身段来哄你。贝涟漪也不例外,她乖乖的按着陆沉的吩咐吃了药,然后在困意涌上来的时候回房睡觉。   这一觉睡的香甜,连最恼人的鼻塞也乖觉老实的厉害,贝涟漪盯着天花板一处半天,猛地掀开被子往外跑。   黄昏渐至,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坐在沙发里的人笼在一片微光里,连头发丝都带着几分暖黄。他静静的坐着,低着头,手上翻着一本书。那是她看过最好看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半垂的眼帘敛了眼角的浓丽,鼻梁挺直,唇角微翘,不似之间看到的骄矜与危险,而是温暖的让人想哭。   或许是生病的人比平时都要脆弱,又或者,眼前的男人安静的样子太好看,直直的撞进了心里。   贝涟漪听着胸腔处传来的剧烈跳动声,她想,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不再是算计与利用那么简单。她好像,真的动心了。   陆沉回积山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里正在摆饭,见他们回来,怀音神色不动,招呼他们去洗手吃饭。   桌子上多是黛城本地菜,多酸甜,怀音担心会腻,所以叫阿姨做了一个简单的辣椒炒肉,又炖了一盅翠衣牛肉汤。   怀音吃了半碗饭,给自己盛了半碗汤慢慢喝。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人,慢条斯理道:“你们去哪儿了?”   午休起来家里就没了人,叫她怀疑他们两个故意趁着她睡觉的时候出门。   陆沉伸向菠萝咕咾肉的筷子一顿:“没什么,就是出去见了个朋友。”   怀音点点头,不置可否:“男的?!”   当然不是,但是对上怀音似笑非笑的眼神,陆沉脑子的念头滚了几滚,含糊道:“唔。”   旁边苏淮闷头扒饭,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在车里,什么都不知道!   “哦!”怀音将碗里的汤喝干净,放下勺子擦了擦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走了两步,这姑娘回头,微微一笑:“陆沉,你这朋友真有意思。”   陆沉不明所以,大眼睛里迷茫:“啊?!”   “一大男人用Miss Dior,兴趣很独特啊!”说完了,姑娘施施然上楼,不留下一片云彩。   留下陆沉,与苏淮大眼瞪小眼,片刻后黑脸。丫早就知道了,还在这里给他装无辜下套!   陆沉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早就打定了主意,却在怀音面前要忍不住隐藏他去见贝涟漪的事实。但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回黛城后的气氛好的恰到好处,几乎让他差点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夜里辗转难眠的时候,他一遍遍的回想自己对怀音说的话,那不只是在告诫怀音,更是在告诫他自己!   有些事情开了头,结束之前,谁都没有退出的权利。更何况,对于贝涟漪来说,陆沉已经成了她的势在必得。   不过几日,贝家大小姐贝涟漪身边多了一个极为出色的年轻男人的消息就传遍了黛城。   贝涟漪这个名字,在黛城就是美丽与多金的象征。她生的美,家世好,追她的男人可以排满整个香山道。但她眼光高的很,献殷勤的男人多了去,但真正能入了她眼的没几个。但这并不妨碍男人们对她趋之若鹜,甚至他们还会在私底下打赌,到底谁能攀上贝涟漪这座高峰。   冷不丁来了一个空降军,而且这空降军的质量还要高出他们的想象,有些人就坐不住了,明里暗里开始打听,而贝清辉就成了最佳的打听对象。   贝清辉这几日并不得空闲,梁征那边的消息收集的并不顺利,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没甚用处,想深挖,又要掩人耳目,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贝涟漪与陆沉之间的流言,问的人多了,他便笑眯眯道那是涟漪的朋友。   只是朋友那么简单?!这个说法自然不会令人满意,但贝清辉摆明了不愿意多谈,他们也没有办法。当然,他们更好奇的是陆沉的身份。只是到底不是本地人,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来,最后也只知道他是个美籍华人,具体做什么,也没人清楚。   陆沉每日出门见贝涟漪,虽不至于高调,但是也并未刻意低调,所以怀音是知道的。但是超出苏淮预料的是,怀音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每日吃饭看书偶尔出去走走,她平静的像一汪水,让人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就这样在极度诡异的平静中,贝清辉再一次来了积山道。   怀音泡了茶,送到书房。陆沉与贝清辉面对面坐着,苏淮站在一旁。怀音上了茶,并没有退出去,而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贝清辉被她这个动作惊了一下,去看陆沉,却见他面色沉静,心头再多的情绪也按了下去,视线停留在陆沉手边的一沓资料上。   这些资料他眼熟的很,是之前陆沉问他要的梁征那边的详细资料,他也下了功夫,厚厚的一沓,看完也需要时间。想来,陆沉也是看完了。   陆沉纤长的手指从那叠资料上划过,问贝清辉:“集团那边,你查出什么了吗?!”   贝清辉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意料之中的事情,梁唯做事谨慎,如果能轻而易举的叫贝清辉查出什么来,他也不可能成为与贝振铎抗衡的中坚力量。   “没关系,慢慢挖,总有挖到的时候。”翻开资料,从其中抽出一沓,陆沉问贝清辉:“先不说别的,这个乔洵是怎么回事?!”   手指捏着的地方,是一张年轻安静的脸。   贝清辉没有想到陆沉会问乔洵,但还是很快将他知道的有关乔洵的一切和盘托出。   乔洵是黛城大学06级学生,2010年毕业后到天启集团财务部任职。他原本只是财务部最不起眼的员工,但神奇的是他在短短不到四年的时间里他不仅成了财务部总监,还在去年娶了梁征的侄女梁安妮为妻。更有意思的是,梁安妮在此之前,是有未婚夫的。   贝清辉与乔洵之间的交情很浅,印象里是个很安静的男人。做事稳妥,也很认真。当然,如果不是梁征,他做事再稳妥认真,他贝清辉也不会知道。   “这个乔洵和梁征,有什么特殊关系吗?!”以梁征的谨慎程度来说,他不会对一个普通的员工产生兴趣。除非,他对这个人知根知底。   “梁征早些年曾资助过一批贫困学生,这乔洵就是其中一个,可以说,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贝清辉一怔,想起来很久以前听过的一个传闻:“据说当年乔洵有个未婚妻,但后来不知怎么的没成,他和梁安妮结婚据说是为了报恩。不过这种说法也只是传言,没有实锤作证。”   “空穴来风,未必是假。既然没有实锤,那就去找。”陆沉的视线停在乔洵那张安静的脸上,眼睛里闪过几丝诡谲:“但无论怎么说,这乔洵必然是梁征十分信任的人。你猜,我们有没有可能从他身上打开缺口?!”   贝清辉一愣,随即道:“有这个可能,但也不好说。”   陆沉身子向后仰了仰,十分懒散的动作,他做来却好看的紧:“找个合适的人放到乔洵身边吧。”   贝清辉刚想点头,一直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的怀音却开了口,声音淡淡的,但不容忽视:“等一等。”   三双眼睛齐齐的望过去,她缓缓的站起来,迎着陆沉骤变的眼神,继续道:“昨天我已经通过了财务部的初试,面试定在三天后。”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沉哥偶尔也是挺怂的~~~~ 第16章 小秘书   16   一开始的居心不良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变成了相濡以沫,陆沉在开始计划后的某一天惊讶的发现,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怀音牵扯到他的计划中。   不是因为怀音会做的不够好,而是因为,他不愿意。原本就和她没关系,何苦要把她牵扯进来。但是怀音太执拗,她不愿意做局外人。陆沉虽然头疼,但还是选择了默许。怀音有着小老头的固执,他对她的固执没有办法。   当然,他的默许仅限于做事不再避讳着她,从未想过让她亲自参与,去做一颗棋子。   这里不是拉斯维加斯,天启集团也不是金棕榈,鞭长莫及、有心无力随时发生。但是怀音让他头痛,先斩后奏这种事,果然做多了,就成了驾轻就熟。   “取消三天后的面试,老实的待在家里,这里的事情你不要管。”他捏着眉心,不容拒绝道。   毫无意外的,怀音拒绝的很干脆:“不!”   “怀音!”他提高了几个度,掺杂着怒火:“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无形中,怀音的面前好像挡了一堵透明的墙壁,将他所有的怒火悉数隔开。她依旧眉眼淡淡,山温水软的笑着,但是眼神却很认真:“陆沉,我一直很感激你十年前带我走。这种感激,不只是因为你给了我优渥的生活,还因为你给了我一个家。”   话题转移太快,陆沉不明白她提这些的意思。虽然没有打断她,但紧绷的下巴还是昭显了他的不快。   怀音说:“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机会去为你做些什么,来表达我的感谢。”   “我从来没想过让你感谢我。”陆沉垂了眼帘,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我知道,但这并不等于我就可以一直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怀音道:“陆沉,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这里,我要学着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去天启集团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一来我想去帮你做点事,虽然这些并不能回报带给我的一切,但能让我心安。二来,我想试着有个新的开始。”   “你到底什么意思?!”胸口处有凉意渐渐蔓延,那些曾经笃定的高楼大厦出现了裂缝,陆沉突然觉得眼前好像有东西在悄悄的溜走。他看的见,却怎么都抓不到。   “你和贝涟漪现在交往,以后会恋爱,也可能会结婚,我拿身份身份留在你身边?!”怀音依旧笑着,冷静的分析:“你可能会说是妹妹,是家人,但陆沉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喜欢你,一如从前。所以我对每一个出现在你面前的女人都嫉妒着,羡慕着,也防备着。我相信,贝涟漪也会和我一样,她绝对不希望有人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觊觎着她的男人,我也不允许自己沦落到那么难堪的地步。陆沉,”她看着他,心中第无数次的描摹着他的五官,无论多欢喜,都要远离:“你该清楚,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去靠近乔洵。而我,也需要这次机会,做一个新的开始。”   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句话是这样的简单,但是当真的这么做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并不愿意听到这些话。因为这些话,可能会让你觉得难过。   怀音见到乔洵,是在天启集团的大楼。他坐在她对面,眉眼安静,挂着浅笑,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   面试结束之前,乔洵问了她一个问题。他说:“你在哈威玛德学院就读数学系,然后到宾夕法尼亚大学攻读财会硕士,成绩十分优异而且都是提前毕业。我相信,你会有更好的选择。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天启集团?”   怀音与他视线相撞,微笑道:“我只做最适合我的选择。”   乔洵一愣,然后笑意加深几分,点点头:“好。”   收到录取结果是在第二天下午,人力资源部例行对她恭喜过后,通知她下周一九点半之前到人力资源部报道。   尘埃落定,怀音捏着手机看窗外愈发明媚的春光,家里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陆沉去哪里,不用想她也知道。至于苏淮,怀音想,他可能在找房子吧。办理入职手续要登记家庭地址,积山道的地址她是不能用的。   苏淮动作快,不过几天就找了几处觉得合适的。拿回来给怀音选,最后是陆沉拍板决定。他选的小区很有意思,小区后门隔一条街,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他的意思很明确,那栋房子是做给外人看的,她还是要住在这里。   很坚决,容不得怀音拒绝。怀音有些头痛,想想却又由着他了。万事都有一个过程,慢慢来吧。但她还是去了新居布置了一番,让它看起来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梁唯这几天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他爹梁征都有些摸不准他在做什么。夜幕降临到了“渡”酒吧,他将自己摔进沙发里,浑身洋溢着一股我很生气你们谁也不要靠近我的气息。   肖秦两腿交叠,低声笑:“唔,铩羽而归?!”走的时候信誓旦旦,一定要把那个女人拿下。不过数个小时,这一脸的懊恼,可不是失败了个彻底!   梁唯翻身而起,抱怨似的道:“我就没见过那么油盐不进的女人,钱、衣服、珠宝统统都不要,你说她想要什么?!”   没了往日里在女人前的从容,竟带了几分懊恼!肖秦细细看了他两眼,道:“阿唯,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钱的!”   “那她想要什么?!”   “感情!一份真正的感情,而不是把她当一个小玩意儿。喜欢的时候逗弄两下,不喜欢的时候抛之脑后。”肖秦摩挲着手腕上的一串小紫叶檀珠串,淡淡道。   “嘁,感情算什么,能当饭吃吗?!”对从来都是被女人众星捧月般仰慕的梁唯来说,感情在他眼里就是个屁!   “不能当饭吃!但耐不住有人就好这一口!”肖秦耸耸肩:“就像有人喜欢珠宝,有人喜欢豪车,就有人喜欢要感情!”   “这算什么恶趣味?!”梁唯喃喃道,突然眼前一亮:“嗬,她想要感情,那我就给她感情!就一个女人,我还不信拿不下来她!”   肖秦提醒他:“阿唯,小心将自己折了进去。”   梁唯满不在乎:“逢场作戏而已,怎么可能!”   肖秦低头,淡笑不语。   而与此同时,香山道的贝家大宅,贝振铎将贝清辉叫进了书房。   前些日子不痛不痒的给了梁征父子些许教训,贝振铎心头微微舒畅,再看长子,也就没了那些不耐。   问了他一些最近公司上的事,话锋一转,就提到了贝涟漪身上:“涟漪最近在忙什么,连家都不知道回了!”   贝清辉当然知道贝振铎不只是单纯的问涟漪的行踪,但他只装作听不懂:“听说她工作室接了几个新单子,这段时间是有些忙。不过前两天和她通话说忙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能回来了。”   贝振铎眼神锐利:“工作忙?!忙的没有时间回家,却有时间谈恋爱?!”   “爸爸是听到什么什么传闻吗?!”贝清辉状似一愣,迎着父亲敏锐的眼神,他笑道:“您说的是陆沉陆先生吧,他和涟漪没有恋爱,只是朋友之间的来往。不知怎的,传来传去就成了恋爱关系了。”   “那个陆沉什么是什么来头?!”贝振铎问道。   不问陆沉是什么样的品性,却问他的出身,贝清辉心头微哂:“他是我和涟漪在拉斯维加斯认识的朋友,手上有些闲钱,回国做些投资生意。因为在黛城就我和涟漪两个朋友,难免要尽些地主之谊,走的近了些,不成想倒叫人误会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陆沉的真实身份当然是不能和盘托出的,也省的叫人盯着不放。   贝振铎点点头:“唔,既然是朋友,有时间一起来家里吃个饭。”   贝清辉点头:“好。”   贝清辉离开书房,贝振铎打开抽屉,从中抽出一张照片。照片是老周送来的,年轻的男人,端的是生得好,身上带着一股骄矜劲儿。他盯着照片,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怀音在天启集团财务部上班已经有两个星期,她的职位是财务助理。内容虽然芜杂了些,但总体不难,上手也比较快。   两个星期的相处,对于她的顶头上司乔洵,或多或少有了些了解。   乔洵是个很好相处的上司,做事认真,但对员工的要求的也很简单。只要你按时按质完成工作,他不会有任何的刁难,甚至偶尔还会叫了下午茶犒劳办公室的员工。她不止一次的在茶水间和洗手间听到女同事们感慨,这样五官打八分,温和有礼打十分的上司为什么这么早就结了婚?!   周五下午,午休过后,怀音手里有一份报表需要乔洵签字。她起身准备到他办公室的时候,门被豁然打开,她一愣,瞬间退到一边。   乔洵正在讲电话,眉眼间的焦灼清晰可见。看到怀音立在一旁,他暂停了通话,问道:“什么事?!”   “有一份报表等着你签字!”怀音言简意赅。   乔洵看了一眼表头,急道:“我有事先出去,等我回来再说。”   “好!”怀音闪退一步,乔洵迅速离开。随风送来的除了乔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黛城大学四个字。   怀音想到前两日陆沉给她看过的资料,眉眼一动。   乔洵再回来,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怀音将报表重新递交给他,他向来仔细,拿过去细细查看。   立在他的对面,怀音小心的打量他。没有午间的焦灼,神色之间俱是从容。只衬衣的袖口处有些微脏污,还有几滴,像是干涸的血迹。   而他身上传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而且是女士香水。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跟我讲,看到陆沉这么渣,都不想看了。我一方面觉得沉哥是有点渣,另一方面撕心裂肺嘶吼,小天使,不要抛弃大貘貘啊!   所以今天,我们来说一说沉哥。   首先我必须强调,沉哥爱怀音,甚至比怀音爱上他要早。但他之所以一直拒绝怀音和贝涟漪牵扯不清,是因为大家看到我的标签复仇虐渣了没,对的,沉哥要复仇。   沉哥的过去我还没有放出来,但是绝对不幸福就是了。他的幸福被人剥夺,所以他一定要查出真相,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因此,这个时候的他,觉得复仇比他的爱情重要,所以他不停地告诫自己一定要远离怀音,但是又不能完全割舍,毕竟,他爱她。   这也是一个过程,在这个成长的过程中,他逐渐的明白自己不应该因为当年的仇恨而迷失了自己,更明白怀音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突破过去的局限,才能真正的去享受爱情。再者说,让沉哥突然放弃复仇和怀音欢欢喜喜的谈恋爱,也不大靠谱不是?我们要看的,或许正是他不断的成长,然后去明白内心的这个过程。   当然,我必须说一句,我沉哥在贝涟漪面前绝对没有失身的。他要是敢,我先打死他!   零零碎碎说了这么多,好啰嗦的样子,不过还是希望小仙女们能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爱你们,笔芯!   话唠的大貘貘 第17章 小秘书   17   再周一的时候,怀音见到了传说中的乔洵的妻子,梁安妮。   那是下午,天气有些阴沉,梁安妮一袭长裙逶迤而来,驱走了整室的暗沉。优雅大方,赏心而悦目。   她带了高记的甜点做下午茶,办公室里一群人欢呼雀跃,凑到休息区一边享受美食,一边七嘴八舌的说她有段时间没来了。   怀音捧着蛋挞,窝在一旁听她说这些天她去了一趟斯里兰卡,也不过是昨天刚回来。   梁安妮身量高挑,肤色也白,身上这件橙色的高定长裙很是挑人,但穿在她身上只能用相得益彰四个字来形容。又寒暄了两句,乔洵从办公室里出来,倚着门看她,眼神温柔。   “你准备什么时候进来看我?!”   同事们挤眉弄眼,笑着起哄。梁安妮也笑,离开休息区去了乔洵的办公室。   怀音定定的看着她着办公室紧闭的两扇门,神游天外,这副情景落在同事的眼里,就生出了这姑娘在艳羡的念头来。重新拿了一块蛋挞塞进她手里,同事语重心长道:“姑娘,别看了,再看你也成不了乔太太。”   怀音接过蛋挞,不好意思的抿唇:“没有,我就是觉得乔太太生的真好看。”   “是啊!”同事吃了一口双皮奶,感慨道:“人长得好看,家世也好,更难得脾气性格也好,这样的白富美,不多见哦!”   怀音跟着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梁安妮刚从斯里兰卡回来,也就是说,上周出现在乔洵袖口上的血渍,不是她的。那既然不是她的,又是谁的呢?能让向来沉稳的乔洵面色大变的人,应该不多吧?   下班回家,怀音洗了澡,换了家居服,盘腿坐在床上看散落了一床的资料。   乔洵是西北人,仔细说来,算是梁征的老家人。他年幼的时候父亲去世,是体弱多病的母亲一手拉扯他长大的。家境贫寒,但学习成绩极为出色,濒临辍学前,是梁征资助了他。可以说,梁征是他生命里的贵人。   乔洵所谓的未婚妻,其实是他邻居田老头的女儿,名字叫田苗。他们两个的婚事是乔洵父亲在世时两个老人定的,比他小四岁,至于感情如何,谁也说不清楚。乔洵十八岁考上大学,拿到通知书同时和十四岁的田苗办了订婚宴。这些年了,穷巴巴的山沟里就飞出了乔洵这一只金凤凰,傻子才会放过他。   乔洵到黛城大学读书,成绩优异不说,再加上生的眉清目秀,没少有姑娘对他表示好感,他一概都拒绝了。至于田苗,高考结束,她没能上大学。家里的哥哥嫂子嫌弃她是个姑娘,秉着读书无用论,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她继续读书。   那时候田苗的父亲已经病了,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她哥哥嫂嫂说了算。田苗没办法,只能收拾了铺盖去电子厂打工。乔洵知道的时候田苗已经去了电子厂,据说他和田苗的哥哥大打一架,然后去了田苗工作的地方。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后来乔洵放弃了读研的机会,选择了就业。而田苗,依旧在电子厂重复着机械的工作。   乔洵大学毕业第一年的冬天,田苗被她哥哥嫂子叫回了家。老田头身子骨愈发不行了,弄不好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田苗回了家,可等待她的不仅是虚弱的老田头,还有一个土大款,比她大了近二十岁。瞧上了田苗,愿意给他们家二十万当聘礼。   二十万,土里刨食的庄户人,一年才能挣多少?!哥哥嫂子见钱眼开,眉开眼笑的就要卖妹妹。田苗不愿意,趁着他们不注意,跑了,去了黛城,去找乔洵。   乔洵请了假回家,田苗的哥哥叼着一根麦秆,蹲在家门口的槐树下,吐了一口唾沫,扬起三角眼看乔洵。想要娶田苗,行啊,拿出三十万来,老子就同意把妹妹嫁给你。   三十万?!刚毕业第一年,乔洵口袋里最多也就三千块,上哪里去弄三十万?!乔洵给不了,焦头烂额中,藏在黛城一家宾馆的田苗也被她哥哥发现了,扭着她就回了村。一把大铜锁锁了门,只等着人家上门来娶亲。   一筹莫展之际,是梁征出手帮了乔洵。拿了钱摆平了土大款和田苗的哥哥,连恐带吓叫他们以后不敢再为难田苗,还将气的只剩一口气的老田头接到省城医院做了手术。   而最后,田苗也没有和乔洵在一起。去年年初,乔洵娶了梁安妮。   怀音托了下巴,将手上有关乔洵的资料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末了暗自喟叹。一场针对乔洵和田苗的局,既成功的拆散了乔洵和田苗,又让两人对梁征感恩戴德。这梁征为了网罗乔洵,还真是煞费苦心。   对于梁安妮嘛,怀音看着手上的这份资料,目光微微一动。梁安妮对香水有着近乎偏执的执念,所有的香水,她只用Jo Malone。但是怀音确定,上周五,乔洵身上沾染的香水味,不是Jo Malone。更何况,那时候梁安妮在斯里兰卡。   一个能撩动乔洵心弦,使得他方寸大乱的女人,不是梁安妮,那会是谁?!视线停留在田苗两个字上,怀音想,她有必要去一趟黛城大学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去黛城大学,怀音先撞上了贝涟漪。   那是周三,她去了底下的分公司送一份财务表。乔洵事先给了她通知,送完表可以直接回家。所以那天,她比平时要提前一个多小时回家。只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贝涟漪会在。   黛城四月天,天气愈发暖了。贝涟漪身着黑色的长裙,上身是剪裁简洁大方的衬衫,踩着CL的当季新款,坐在院子里的紫藤架下,以手支颐,长发如瀑,容光四射。陆沉就坐在她的对面,手上拿着一把小巧的紫砂壶,正在往茶盅里注水。   而怀音的出现,就像是一把坚硬的锤头,打碎了这里的平静。   陆沉显然是看见了怀音,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像没有看见一样移开视线,低头继续注水。   相较于陆沉的冷静,贝涟漪的反应初时是惊讶,而后便成了细细的打量。带着刺一般,从头打量到脚,然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脚下的鹅卵石明明打磨的光滑异常,可是怀音就是觉得它们带了刺,扎疼了她的脚,又一路蔓延至全身。   她慢慢的走着,一直走到陆沉和贝涟漪身边,才说:“贝小姐,我住在这里。”   贝涟漪脸色骤然一变。当初在拉斯维加斯,就是她跟在陆沉的身边。但大哥说她只是陆沉在赌场赢回来的女人,不值得一提。是以即便她当初觉得碍眼,也相信了这个说法。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不只是陆沉的床伴那么简单,他不仅将她带回了黛城,还住在一起!   “陆沉,这是怎么回事?!你不和我介绍一下嘛?”贝涟漪压下心头的情绪,放柔了声音,婉转的去问陆沉。   陆沉三根手指托着小巧的茶盅,纤长白皙,与沉色的紫砂形成鲜明的对比。听完贝涟漪的话,笑的格外艳致:“唔,介绍什么?”   “她是谁啊?怎么可以和你住在一起?!”贝涟漪饱满的红唇嘟起来,似是含着点点嗔怪。   “她啊!!”陆沉放下手中的茶盅,想说什么,却又顿住。抬眸看了怀音一眼,似是十分的不耐烦:“怎么还在这里?!”   怀音眉眼不动,颔首离开。倒是贝涟漪,想拦住她,又顾忌陆沉,只能死死的盯着她的背影,希冀能看出一朵花来。   直等到怀在视线里消失,贝涟漪才收回目光,忍不住问陆沉:“护得这么紧,她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涟漪。”陆沉叫她的名字,他咬字太用力了些,却意外的好听。但接下来的话,却让贝涟漪觉得有些刺耳:“我们虽然是朋友,但还不至于,我所有的私人生活都要向你报备。”   “你!!”什么叫朋友,难道他们之间仅仅是朋友?!   “怀音的事情,不需要你来过问。而且,我不认为她住在这里有什么问题,这样的问题以后不要再问了。”陆沉站起来,夕阳下投射出长长的身影。背着光,他的神色笼罩在一片阴影中:“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贝涟漪霍的站起来。她向来骄傲,她以为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她与陆沉之间已经是心照不宣。但事实是,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朋友”!这样的认知让她气恼,更让她生气的是陆沉的态度。为了那样一个女人,就这样扫她的脸面。   贝涟漪气冲冲的往外走,小径上的鹅卵石有些滑,她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回头见陆沉在慢条斯理的收拾茶具,连眼风都没有扫她一眼,更是气的七窍生烟!   苏淮接手了陆沉手中的茶具,视线不自觉的向门口移去。那里早就没了贝涟漪的身影,苏淮迟疑道:“沉哥,贝涟漪那里?!”   “不用管,晾着就好。”他解开了胸口的两粒扣子,露出精壮而泛着上好釉色光彩的胸膛:“退让的太多,容易得寸进尺。她是个聪明人,会知道的。”   苏淮点头,送了茶具去厨房。   陆沉站在紫藤花架下,透过细碎的光影仰头看向二楼,眉心不自觉蹙成了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我突然发现,有个重要的人物要登场了!!!!你们猜,是谁? 第18章 小秘书   18   黛城大学虽然比不上清华北大,但也是国内大学中的翘楚。尤其是以兼收并蓄、海纳百川的校园文化吸引了众多学子,在国内高校界牢牢占据一席之地。   周六的黛城大学比平时要热闹一些,路上处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学生,俱都青春洋溢,流露着学生时代的单纯和生机。   这里是老校区,面积不比新校区,但胜在道路幽深,树木葱郁,有着历史积淀下的沉厚。怀音从正南门进来,路过机关楼,然后绕过一个不大不小的小花园,不紧不慢的将整个校园逛了一遍。   学校虽然不大,但一圈走下来也有些累脚。她到学生餐厅的时候差不多是十一点半左右,虽然是周六,餐厅里的位子依旧是捉襟见肘。黛城大学学生餐的美味指数五颗星好评,怀音买了两荤一素加一份米,又配了一杯烧豆奶,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位置。   她面朝窗口坐着,视线里是一张年轻的脸。算不得漂亮,只能说是清秀,笑起来的时候左颊有一颗小梨涡,若隐若现,带了几分甜美。在此之前,这张脸只在纸质资料上见过,田苗。   若有所思间,眼前有一道人影,怀音抬头。   是一个男人,大概三十岁出头,白衣黑裤,面容清隽,举手投足有一股书卷气。周围没有空位,除了怀音这里,所以他问道:“不好意思,请问这里还有人吗?!”   怀音连忙摇头:“没了,请坐。”   学生餐厅里拼桌再正常不过,男人一笑,将手中的餐盘落下,于怀音对面坐下。   对面坐了人,也不好再直勾勾的盯着田苗看。怀音低头吃菜,视线落到对面的餐盘上,一愣。   那个男人在挑菜里的洋葱和西芹。   她的目光引起男人的注意,手上的筷子一顿,再看向她餐盘里特意挑出来的西芹和洋葱,缓缓笑了:“我不喜欢洋葱和芹菜,但它们是学校餐厅的配菜主力。”   怀音心有戚戚焉:“我也不喜欢,尤其是芹菜,有一股怪味。”   男人点头,表示赞同:“中药味。”   人与人之间在找到相同的兴趣爱好时会产生共鸣,在找到相同的厌恶点时,也同样会拉近距离。因为洋葱和芹菜,这种面对面的陌生感退了几分。   怀音先坐下来,但是吃饭的动作要慢一些。所以刚好,他们落筷的时间相同。大学餐厅,学生会很自觉地将餐盘送回回收处,怀音不记得回收处在左边还是右边,心下一横,决定跟着身边的男人一起去。   男人腿长,怀音亦步亦趋的跟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明显的感觉到男人的步幅变小,有些配合她的意味。   经过麻辣拌窗口,一道熟悉的声音生生止住了怀音的脚步。   是乔洵:“温老师。”   身前的男人也停下了步子,声色醇厚,带着几分随意:“唔,乔洵,好久不见。”   “是啊温老师,我有段时间没见您了。”正是这一瞬的停顿,乔洵将怀音看了个彻底:“怀音?!”   怀音头皮一麻,有些尴尬的挪了几步:“乔总监。”   “你怎么在这里?!”乔洵脸上带了几分疑惑。   怀音欲哭无泪,年轻人,我是为了你和你的前未婚妻来的,但是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啊!   只是连怀音都没有想到,乔洵给了她一个理由:“啊,你是来见温老师的吗?也对,你们都在哈维玛德学院读过书。”   怀音一愣,抬眸往身边的人看去。他们现在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是让人误会的距离。再加上,还有哈维玛德这一层关系。   怀音打着哈哈想蒙混过去,身边的男人却开了口:“乔洵,我们还有些事,下次再聊。”   “好!”虽然两人的年岁相差不大,但是乔洵作为学生还是有着本能的敬畏感。   将餐盘送到回收处,两人洗了手,出了餐厅。阳光很暖,落到身上已经有了点点的烫意。怀音不知所措的跟在他的身后,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觉得有些尴尬。   倒是男人低头,没有拆穿她的迹象,轻笑:“你哪一年入学?”   怀音抿了抿唇,看脚尖:“08年。”   “唔,我比你要早一些,算起来我也是你师兄了。”男人笑着说:“忘了介绍,我是温祁。”   怀音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他五官清隽,气质温和,连眼睛都带着平和的笑意:“师兄好,我是怀音。”   与温祁的这场相遇,在怀音看来更像是一次擦肩而过,只是这擦肩而过的时间有些长,但也仅此而已。只是出乎怀音意料的是,她很快就再次见到了温祁。   CBD不远的步行街有一家餐厅,新开不久。同事陈潇是个吃货,从餐厅开业的第一天就开始觊觎。可巧怀音有意向,两人相约周末过来吃。   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家餐厅太火,要提前预约。怀音有些头疼,有气无力的问陈潇:“怎么办?!”   陈潇仰天长叹:“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只想到吃,压根没想到要提前预约!   “没办法,还是换一家吧!”怀音拉了陈潇就要走。   与此同时,身边响起了一个含笑的声音,叫她的名字:“怀音,一起拼个桌怎么样?”   温祁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将她们与服务员的对话听了大半。   怀音还在犹豫,陈潇作为一个标准的颜控狗,既能欣赏帅哥又能品尝美食,她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好啊!”   三个人坐定,温祁在原本预定的基础上又加了几道菜给她们,最后又点了两个甜品。   等菜的时候,怀音问温祁:“你经常来这里吃吗?!”   “不算是经常。”温祁敛了袖子给她们倒水:“我是周城人,这家餐厅原就是在周城开的第一家店,后来做大了,才四处开的分店。周城的老店去的比较多,这家,也是最近才开始来的。”   啊,原来是来寻找家乡的味道。陈潇与怀音对视一眼,问道:“温先生在哪里高就,和我们怀音是怎么认识的呀?!”   温祁道:“我在大学教书。至于怀音,她是我的师妹。”   “大学?是黛城大学吗?教什么啊?!”陈潇兴致勃勃问。   “是,我教的课程多一点,总体来说,算是物理老师。”温祁简单解释。   “物理啊!”陈潇咂舌:“我上了高中物理最好的成绩考了58。不过话说回来,咱们乔总监也是黛城大学毕业的哎。”   “乔洵吗?!”他喝了一口茶,问道。   “是啊,温老师你认识吗?!”知道他的职业以后,陈潇很快就将温先生换成了温老师。   “我到黛大教书后带过他的选修课。虽然不是必修,但他的认真让我印象深刻。”作为老师,总是喜欢用功努力的学生。   陈潇性格开朗活泼,总是能找到合宜的话题。而温祁虽然话不多,但也能恰到好处的配合,反而是怀音,本来话就不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只能闷头痛吃。   一顿饭下来,怀音除了那道红烧肉之外,最喜欢的就是最后上的那一盅木瓜炖雪蛤。温祁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眉眼间的满足,缓缓的笑了。   结账以后,陈潇去了一趟洗手间,怀音和温祁在一旁的休息区等她。   “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么熟,总是有种欠人情的感觉。   “没关系,只是一顿饭而已。”温祁觑着她的神色,笑道:“如果真觉得不好意思,那就将你的联系方式留给我吧?”   凝视着他温和的眉眼,怀音将手机号码留给了他。过后又觉得惊讶,她向来防备心重,但是面对温祁,她竟然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温祁有事先走,他下午还有一个研讨会。夏天马上就要到了,陈潇意欲买两条美美的裙子,便拐了怀音和她一起去。   试裙子的时候,陈潇探着脑袋看她:“怀音,我觉得温老师这个人不错,你一定要把握住啊。”   怀音失笑,帮她拉上后背的拉链:“说什么呢,我们只是朋友。”而且是,只见过两面的算不上朋友的朋友。   “朋友是一切关系的起点,以后怎么样,谁又知道?!”陈潇对着镜子左右照啊着:“要我说啊,那个温老师对你,很有意思哟!”   “怎么说?!”   “一顿饭,他偷偷的看了你几十次。就是你,低头狂吃看不见罢了!”   梁唯的车停在路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是一个露天烧烤摊。烟雾缭绕,人声鼎沸,一道纤细的身影穿梭其中,偶尔能看见她白嫩的侧脸。   又有人经过,围着他的车转了好几圈,眼见又要掏出手机,梁唯打开车窗探出头,不耐烦道:“嘛呢?!”   行人被吓了一跳,讪讪的收了手机转身就走。他啐了一口,视线移向不远处的身影,觉得自己有些犯贱。为了一个女人,他堂堂梁公子窝在路边跟个贼似的看着,真是掉价。   梁唯觉得没意思,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一声尖叫。   尖尖的,细细的,熟悉的很。他抬头看了一眼,脸色骤变,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跳下了车。   一把拽过蒋顾念纤细的胳膊,梁唯拘着她的腰,横了眼睛看方才对蒋顾念动手动脚的男人:“滚!”   当着一群人的面被折了脸,脖子上金链一指粗的男人面上有些难看,骂骂咧咧道:“老子的事用的着你来管,你是个什么东西?!”   迎接他的,是梁唯兜头砸下来的啤酒瓶和几欲穿透耳膜的尖叫。   警察来了,又走了。梁唯给律师打了电话,把事情交给律师,坐在马路牙子上,身边是蒋顾念。   向来追求品质与精致的梁唯脸颊上淤了一片,衬衣也掉了扣子,指节处还染着血。   蒋顾念含着泪,捏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的:“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年轻的时候打架,比这疯狂多了,也没记得去过医院几次。梁唯吐了一口气:“不去!”   他说不去,她也急,看着他眉眼间的阴沉也不敢说什么,憋了半天,带着哭腔的问他:“那,那你,疼不疼啊?”   梁唯转过脸,他向来不喜欢女人哭。这会儿蒋顾念眼里含着泪,偶尔哽咽一声,叫他烦躁,威胁她:“再哭,再哭我亲你信不信?!”   蒋顾念一怔,小嘴长成O型,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像个小兔子。   梁唯眼底一沉,捞过蒋顾念低头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我温祁终于出现了!撒花,鼓掌,啪啪啪~~~~ 第19章 小秘书   19   梁唯带着蒋顾念到“渡”的时候, 肖秦还没到。   梁公子英雄救美一场抱得美人归,这几天正是热乎的时候。进了门蒋顾念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个腾空, 就被他到沙发上低头亲了起来。   蒋顾念活到现在, 连恋爱的没谈过,清纯的像一张白纸。反观梁唯, 情场老手, 撩人的功夫一等一。不过一会儿, 蒋顾念就在他身下细细的喘息起来。等到他的手顺着她后腰一路滑向胸前的软腻之时,她骤然惊了一下, 推开梁唯兔子似的窜到一边。   梁唯的火早就烧了起来, 叫蒋顾念推了开本有些不悦,可看到蒋顾念把他当贼防的样子,又觉得可笑:“过来!”   蒋顾念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要!”   她方从几分情·欲里出来, 声音还是绵软的厉害, 落在梁唯的耳朵里, 无异于热锅里浇了一勺油,火腾地就烧了起来。刚想伸手把她捞过来, 房门骤然打开, 是肖秦。   冷不丁包间里多了个女人,肖秦愣了片刻。但都是成年人, 他立马就笑了,斜身倚在门框上,他声音里含了几分调笑:“我来的不是什么?!”   蒋顾念脸皮薄, 早就红了个彻底。倒是梁唯,起身将蒋顾念捞进怀里,介绍道:“肖哥,这是蒋顾念。”   肖秦点点头:“你好,我是肖秦。”   蒋顾念抬头看了一下梁唯,绽放了一个怯生生的笑容:“肖哥好,我是蒋顾念。”   四目相对,两双眼睛里,同时掠过一层幽光。   相较于梁唯的风生水起,贝涟漪这段时间简直就是焦躁。   那日与陆沉不欢而散,她一直以为陆沉会很快联系她。但事实证明她想错了,自那以后,陆沉再也没有联系她。一天两天还好,时间再长点,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交好的闺蜜劝她和陆沉服个软,她嗤之以鼻。贝涟漪素来高傲,只有男人在她面前俯首称臣的份,什么时候她贝涟漪要放下·身段去讨好一个男人了?彼此都没有服软的迹象,一来二去的,就和陆沉一直僵着了。   周五贝清辉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家吃饭。贝涟漪心情不好,但耐不住她已经有段时间没回家,所以还是老实的开车回家。   车子开进前庭,远远的看见站在喷泉旁的男人,贝涟漪就蒙了。车子猛地提下,贝涟漪冲下了车,拔高了声音冲着陆沉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贝清辉眉心陡然一跳:“涟漪,你回来了?!”   贝涟漪看也不看他,直直的盯着陆沉:“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日里下了一场雨,此时空气里还掺杂着泥土的气息,与青草的味道混在一起,沁人心脾。陆沉双手抄兜,眼眉含笑,眸光中含着几分瑰丽:“我不能在这里吗?!”   “这是我家,谁让你来的?!”陆沉越是云淡风轻,贝涟漪越是怒火高涨。这几日她为了陆沉焦躁不安,可陆沉呢,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让他来的!”贝振铎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看着贝涟漪的眼睛里带着几分不悦:“涟漪,怎么跟客人说话呢?!”   贝家餐厅,灯火通明,水晶灯流泻璀璨的光芒。   长长的欧式餐桌,贝振铎坐在上首,陆沉坐在主宾位置上,旁边是贝涟漪和贝清辉,对面是金禾母子。   金禾作为家里的女主人,笑着道:“都是一些普通的家常菜,陆先生尝一尝味道怎么样,合不合口味?”   “谢谢贝太太。”眼前琳琅满目摆着的,可不只是家常菜那么简单而已。陆沉又看向贝振铎,十分诚挚道:“谢谢贝先生今日邀请我来家中做客。”   贝振铎还是那副温柔儒雅的模样,闻言点点头:“不用客气,你和清辉涟漪都是朋友,来家里吃顿便饭也不算什么。吃饭吧,再不然都凉了。”   贝振铎率先动了筷,饭桌上没有什么吃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大多数时候都是贝振铎问,陆沉顺着他的话答。他的话并不多,但回答的恰到好处,再加上吃饭时的礼仪气度都属上乘,所以贝振铎看着,也不得不承认陆沉绝非一般的庸碌之人。   左手边有一道葱烧海参,陆沉看着,将它换到了贝涟漪的面前。迎着贝振铎的目光,他笑了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这道菜,是涟漪小姐喜欢的。”   贝涟漪依旧半垂着头,陆沉知道她喜欢吃葱烧海参,是因为前段时间他们一起吃饭时无意间提起的,不成想他还记得。她一时觉得开心,一时又想到之前因为怀音闹出的不快,心里还有些不自在,只低着不语。   金禾与贝振铎目光相撞,笑道:“看看,是我疏忽了,忘了涟漪爱吃了。还是陆先生细心,连涟漪爱吃什么都还记得。”   陆沉侧眸看了贝涟漪一眼,笑着没说话。   倒是金禾,并不打算放弃:“陆先生,恕我冒昧,你生的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想来你的女朋友也一定很出色吧?!”   贝涟漪心头一跳,便听见陆沉道:“没有,我没有女朋友。”   “怎么可能?!”金禾夸张的瞪大了眼睛,她虽然年过四十,但保养的好,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是以即便做出这种极为少女的动作,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的违和感:“陆先生这么出色,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现在我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工作上,至于女朋友,暂时还没有遇到合适的。”陆沉解释道。   “振铎你看看,陆先生怎么跟咱们家的孩子似的,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压根不想恋爱的事。”金禾看向贝振铎,眼中含了几分嗔怪。   “年轻人上进,是一件好事。但也不要忘了多见见朋友,谈谈恋爱。”贝振铎接口道,顺势看了一眼贝涟漪,道:“涟漪,你什么时候领个男朋友回来让我见见啊!”   冷不防被点名,贝涟漪猛地抬起头来,余光里是陆沉微微冶艳的侧脸,在灯光下十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她咬了咬嘴唇:“这不是没有吗,有的话一定领会来给爸爸看。”   “你是女孩子,婚姻是大事,一定要看好了。”贝振铎似是有意无意道:“陆先生身边如果有合适的男孩子,不妨介绍给涟漪认识认识。”   陆沉放下筷子,很是淡定道:“好!”   这算什么?!把她介绍给别的男人?!贝涟漪猛地摔了筷子,霍的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那就多谢陆先生了!”   说完,愤愤的瞪了陆沉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餐厅。   金禾眼瞧着贝振铎的脸色有些不好,睁眼说瞎话的打圆场:“咱们涟漪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的紧,这就不好意思了。不说优秀的男孩子了,如果有漂亮又懂事的女孩子,陆先生也不要忘记介绍给清辉和清远啊。这兄弟俩,可都还是单身呢!”   金禾的语气里不无遗憾,陆沉也从善如流的答应。不过拜金禾的长袖善舞和八面玲珑,饭桌上的气氛很快就被她调动了起来,贝涟漪怒而摔筷离去的事实也被大家选择性的遗忘,其乐融融的一顿饭,结束的时候已经由生疏的陆先生换成了陆沉。   晚饭结束后不久,陆沉就同贝振铎告别,贝振铎没有留他,而是让贝家的司机送他回去。   五月夜间的风已经带了暖意,车子停在外面,贝清辉送了陆沉出去,觑着身边没人,贝清辉压低了声音:“涟漪小孩子脾气,你不要放在心上,回头我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说说。”   饭桌上他自然看出了涟漪的不悦,但是对于陆沉,他现在也拿不准他对涟漪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了,只能打着哈哈,试图缓和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   陆沉捏了捏眉心,似是有些疲惫:“清辉哥,你说,今天,贝董事长为什么一定要邀我来你家吃饭?!”   贝清辉一顿,说句实在话,他也不清楚。之前虽然提起过让陆沉来家里吃饭,但他当真以为不过是随口一提客气客气,没想到会真的邀请他来家里来。   “要我说,清辉哥不妨好好探一探贝董事长的意思。”对上贝清辉的眼睛,陆沉吐出了两个字:“涟漪。”   贝家大宅主卧。   贝振铎半靠在床头,金禾偎在他身侧,正给他按摩肩膀。房间里很安静,半晌,贝振铎睁开眼睛,问金禾:“这个陆沉,你怎么看?!”   “别的不好说,但瞧着是个主意正的人。”细细的说完心中所想,金禾觑着贝振铎的神色,试探的问道:“他和涟漪?!”   贝振铎扔了手上的书,制止了金禾给她按摩的动作,说了一句:“说不准的事,以后不要提了。”   毕竟,一个主意太正的人,即便做了他的女婿,也不好拿捏啊!   车子到了积山道,陆沉就叫了停。贝家司机不放心,他却笑着说之前吃多了,正好走回去当消食。贝家司机无奈,只能按照陆沉的意思离开。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夜色深沉,昏黄的灯光拉长了他的身影,他慢慢的踱步回家,脑袋里想的全是贝振铎今天见他的意图。从头到尾的顺了一遍,他觉得今日贝振铎见他,可能更多的是知道了他和贝涟漪的传言,想见一见他。毕竟,一个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人出现在了女儿身边,自然是要看一看是什么样的货色,顺便,看一看这个人是否有能用的地方。   只是从今天来看,贝振铎明显不是很希望他和贝涟漪有什么!   长灯尽头的阑珊处,陆沉视线里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黑裙白衬,敛在腰间,勾勒出她细致窈窕的腰肢。乌发盘在脑后,修长白皙的脖颈优雅如天鹅。她慢慢的走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儿,顺着夜风送到他的耳朵里。   陆沉蓦然发现,这一段时间,怀音回家的时间,好像越来越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哟哟哟,怀音回来的这么晚,是干什么去了啊~~~~   嘿嘿嘿,走一波广告,小仙女们记得收藏新文《山南水北》啊~~~么么哒 第20章 小秘书   20   贝清辉这段时间除了正常的工作之外, 把大半的精力放在了梁征和梁唯父子身上。但是梁征为人谨慎小心,基本上没有查到有用的信息,所以当他终于在梁唯身上有突破口的时候, 他就兴致冲冲的去找了陆沉。   但是没想到的是, 陆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拿梁唯与集团内部董事的金钱往来做文章的提议。   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贝清辉有些不悦, 问陆沉为什么。   陆沉的回答很简单, 资金往来这种情况不容易站稳脚跟, 他们要做的是一击即中,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法容易打草惊蛇。更何况这种资金往来贝振铎这里不可能没有,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也太亏了些。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贝清辉陡然清醒过来,连忙讪讪的表示自己想的太简单了。陆沉不置可否,他现在有更在意的事情。   梁征每个月都会去一次西京码头, 每次去都是悄悄的, 不惊动任何人。他很是好奇, 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大事,能让梁征亲自出动, 而且三年来从不间断, 每月必去。   问贝清辉,他摇头:“我们集团是有海外分公司, 也会通过货轮进行货物运输,但是西京码头因为是浅水码头,吃水量小, 我们公司的货轮很少从这里停靠。再说,我不认为集团中有值得梁征每月必去西京码头的业务。”   这就有意思了,陆沉纤长的手指抚上下巴,抬眼看贝清辉:“那他为什么去?!”   两人对视,彼此都嗅到了一股大秘密的味道。   “要不要派人去看看?”贝清辉建议道。   “不用,依着梁征的性子,即便我们派人去也没有用!”陆沉制止道:“不如先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吧,乔洵和梁安妮那里我们可以动一动了。”   贝清辉了然:“好,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去和乔洵谈一谈。”   “梁安妮那边我让苏淮安排。”   贝清辉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陆沉让苏淮从他出门,回来的时候苏淮就看到陆沉半靠在椅子里,右手搭在扶手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淮收拾茶具的声音惊醒了他,他蓦地抬起眼皮,道:“人走了?”   “嗯。”   “苏淮啊!”陆沉忽然叫他:“你说,这个贝清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贝清辉?苏淮思索了半天,说:“好像不是很聪明。”   “不是很聪明吗?!”陆沉喃喃嘀咕了一句,道:“贝家和梁家的争夺是天启集团的重头戏,梁唯和贝清辉也是明争暗斗好戏不断。但梁唯虽然是处处占了上风,可他终究没将贝清辉排挤出去。更重要的是,集团内外对梁唯的评价并不高。反倒是贝清辉得到了众人的同情牌,一直屹立不倒。”   已经到了夏日,外面的阳光照在地上起了一层白芒,苏淮背脊上的汗毛陡然竖了起来:“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贝清辉,不一定是他的全部。”   “不是不一定,是肯定。”陆沉悠然一笑。贝振铎的儿子,怎么可能是纯良无害之辈?!   黛城多水,临湖一栋仿古小楼,斗拱飞檐,挂着大红色的灯笼,在夏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曳了圆滚滚的身姿。镂刻凌霄花的窗户开着,湖水的清凉送至面前,点点惬意。湖畔栽着垂柳,丝绦微微拂动。   怀音送了一口酒酿圆子入口,美景加美食,她忍不住感叹道:“这才是生活啊!”   温祁笑,低头喝了一口茶。茶是好茶,正宗的六安瓜片,杯子也是好杯子,胎质细腻,釉彩明晰。见她放下了勺子,才笑道:“吃完了?”   怀音点头:“嗯。”   “那就走吧。”   两人各自收拾的东西往外走,木质楼梯很窄,踩上去咚咚作响。等到下了楼梯,温祁忽然叫了她一声,怀音转过头去看他。温祁的手伸向了她的耳后,她本能的别过了头,温祁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谁也没有开口,温祁不动声色的收了手,说:“头发上有点绒毛。”   “哦。”怀音抿着唇,不自在的捋了捋头发。   “走吧,时间还早,我们沿湖走一走。”   温祁率先出门,怀音看着他宽阔的肩膀,追了上去。   沿湖铺了一条石子路,怀音走在里侧。温祁作风极为绅士。与怀音认识以来,每逢两人走路,他必然会将里侧安全的位置留给她。   许是因为之前的小插曲,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怀音向来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或许和她的经历有关,她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认生,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相对处于被动。   温祁是她来黛城后认识的朋友,她是个慢热的人,但温祁却能恰到好处的配合她,所以他们这段时间来相处的很融洽。更多的时候,温祁都能给她一种安全感和信任感,让她觉得他们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而且本该就是这样。   而现在的气氛,让她觉得不自然,却又难以鼓足勇气去做些什么   “想什么呢?!”是温祁含笑的声音,和以前一模一样。   怀音看了他一眼,又飞速的低下头:“没什么。”   “怀音你撒谎的样子太明显了。”温祁笑着拆穿她:“在想刚才的事情?”   怀音低头,脖子垂下的弧度有些颓丧,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是我唐突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温祁突然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看着她:“怀音,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初在学生餐厅,我是故意坐在你身边的。”   耳朵里嗡嗡作响,怀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无措的捏了捏裙角,白净的小脸有些涨红,鼻尖上沁出了细密的汗。不知是急的,还是热的。   温祁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说实话,眼前的姑娘怕是要哭出来。他眨了眨眼睛:“虽然我接近你别有居心,但是并非男女之情。我接近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或许是这句并非男女之情解救了她,怀音突然觉得自己能呼吸了:“像谁?!”   “我妹妹。”只是一瞬间,他原本温和的眼眸里涌起了沉沉的痛彻心扉:“但是,我亲手弄丢了他。”   温祁三岁的时候,生母因车祸去世。他爸爸温隐昇又当爹又当妈,拉扯着他长大。但温隐昇再细致,也是个大老爷们,父子俩的生活只能用粗糙来形容。直到后来遇到了周婳。   周婳是个温柔的女人,有着姣好的容颜,轻柔的声音,写的一手好字,画的一手西洋画,会哄着温祁睡觉,也会给他做好吃的早餐,所以那时候,温祁心心念念的,就是让周婳做他的妈妈。   圣诞节的时候,温祁躲在被子里向圣诞老人许愿,他希望周婳阿姨能嫁给他的爸爸。圣诞老人听到了他的愿望,来年春天的时候,周婳和温隐昇举行了婚礼。   温祁八岁的时候,温家迎来了新的小生命。一个皱皱巴巴的小姑娘,但在温祁的眼里,那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姑娘,是他温祁的妹妹。他喜欢妹妹,粉粉嫩嫩的,每天看都看不够。   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如果可以,温祁可以拿一切来换。但上天,并不给他机会。   十三岁夏天,周婳和温隐昇去临市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温祁留在家里照顾妹妹。班里的同学给他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去游乐园。十三岁的少年,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对游乐园有着单纯的向往和喜欢。可是看着抱着他大腿不让他走的妹妹,温祁心里一横,抱着妹妹就去了游乐园。   虽然带了一根小尾巴,但小尾巴很可爱,不哭不闹还爱笑,所以这一天玩的很开心。临回家之前妹妹想吃冰淇淋,温祁排队去买。正逢周六,排队的人很多,温祁不记得什么时候松开了妹妹的手,他只记得自己捧着两根冰淇淋出来的时候,妹妹就已经不见了。   冰淇淋啪的一生落在地上,融化成黏腻的一团。而温祁的心,也像这一团毁掉的冰淇淋,再也回不去过去的模样。   从那一天到现在,就快要二十年了。二十年来,妹妹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而他,日复一日的活在煎熬里,却从未放弃过寻找。他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他始终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找的到!   这是一段尘封了太久的过往,落了厚厚的灰尘。如今陡然开启,惊起的烟尘铺天盖地,呛了喉咙,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和她很像吗?!”他所说的一切太沉重,怀音的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不知道。”温祁脸上有着明显的苦涩:“过去了太久了,我不知道她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我觉得像,其实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是哪里像,只是一种感觉。”   人的记忆在不断的更新,过去的一切会因为记忆细胞的更迭而不断的遗忘。纵然他再努力,有关妹妹的样子也逐渐开始模糊,更多的时候,只有看着家里的老照片,他才不至于忘记。   只是这漫长的时间,妹妹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他已经不知道了。或许,他们曾在街头擦肩而过,只是时间的缺位让他认不出她。每每思及此,温祁就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那除了样子,你对妹妹还有其他的记忆吗?!”怀音问道。   温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的右耳后面,有一粒小小的红痣。”   怀音不自觉的摸上耳后,那里有一片小小的凸起:“那你可能认错人了,我没有红痣。”   那是一块疤,手指肚大小,虽然她不记得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我觉得你们可能有话要说了~~~~ 第21章 小老头   21   乔洵回家的时候是凌晨一点, 他没有开灯,靠在门背上缓了半天。等到呼吸渐渐平稳,视线渐渐适应黑暗, 他换了鞋子, 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客厅,他愣了一下。   梁安妮还没有睡, 身上是穿惯了的酒红色真丝睡衣。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 空茫的盯着房间一处, 兀自一动不动。   “还没睡?!”乔洵按了按眉心,低声问。   他和梁安妮之间, 不像夫妻, 更像是住在同一间房屋下的租客。在这道门内,彼此之间恰到好处的保持着距离,陌生而熟悉;出了这道门, 两个人都是戏精, 扮演着最恩爱的夫妻。只是时间久了, 彼此间也多了几分熟稔,有时候更像是老朋友一样。   他等了片刻, 没有等到梁安妮的回话。但是今夜, 他实在没有力气去深究梁安妮为什么会这样。贝清辉与他说的话像是斧头一样,正一下一下凿着他的心脏。他转身要离开, 梁安妮却突然有了动作,骤然发问。   “乔洵,你的田苗还好吗?!”声音里含着几分快意, 细细听下去,却是格外的绝望。   乔洵猛地回过头看她,眼神犀利。   梁安妮笑了,站起来的时候,酒红色的睡裙如水一般滑落,映的她莹润的肌肤惨白的厉害。她一步一步走到乔洵面前,说:“你不要这么看我,你把你的田苗藏在黛城大学,我知道。不过你放心,我对她没有敌意。你的心思,我懂。就像,我对周舟一样。”   他们这对夫妻,乔洵心中的挚爱是田苗,尽管在别人眼里,她只是一个连大学都没有上过的农村姑娘,但是在乔洵心中,田苗是他心头的月光,是照亮他夜行之路的月光。而周舟,是梁安妮这辈子最爱的男人,穷尽这一生,她都不会再有力气去像爱周舟一样的,再去爱上别的男人。   他们彼此都知道,但是却又一致的三缄其口,过着粉饰太平的生活。但是······   梁安妮的失态终于引起了乔洵的注意,他蹙起眉,声色却温和:“安妮,到底怎么了?”   梁安妮剧烈的抖动起来,她几乎站立不住,双手死死的捂住脸,半晌,乔洵听到了她痛到极致的声音:“周舟,周舟死了。”   安静的包间内,那个年轻的男人有着极好的容颜,浓艳无方直透人心,但是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跟淬了雪,染了霜一样,让她跌入了数九寒天的深渊之中。   他说:“梁小姐,我很抱歉的通知你,周舟并不是忘记了你,而是他在两年前就去世了。死在芝加哥,一场黑·帮械·斗中。”   梁安妮第一次遇见周舟,是大学的开学典礼上。十八岁的少年,清俊的如一根挺拔的竹子,只第一眼,梁安妮就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她追了周舟很久,但是整整半个学期,周舟都努力的和她保持着距离。直到元旦放假,虽然只有三天,她还是忍不住偷偷的跑回北城看他。   北城和黛城隔着几百公里,那一天的格外冷,她因为跑的急,身上只穿了一件薄毛衣,站在男生宿舍楼下跳着脚等他。看到他下来,欢喜的跑过去,他却皱起了好看的眉。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当真是舍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她看着周舟生气,就手足无措起来,抠着手指头,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或许是一瞬间,又或许是很长,她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头顶传来的是他极为无奈的声音:“安妮,你不能后悔了。”   是你先招惹的我,我躲无可躲,退无可退,已然爱上了你。所以以后,你不能后悔了!   对于梁安妮来说,这句话是她这辈子听过的天籁之音,死生不忘。   梁安妮的爸爸和梁征是远方堂兄弟,梁爸在梁征的扶持帮助之下,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梁爸梁妈对他感恩戴德,所以在梁征有意透露他有意给梁安妮介绍一个男朋友的时候,梁爸梁妈当即同意。   而这件事遭到了梁安妮激烈的反对。   她和周舟谈恋爱谈了三年,爸爸妈妈也都是知道的。他们之前并没有反对,甚至很喜欢周舟,怎么现在就要逼着她去和那个乔洵相亲?!   可是后来,她还是妥协了。梁爸把所有的事情摊到了她面前,乔洵是梁征资助的学生,在那么多受资助的学生中,他挑中了乔洵,要把他培植成为梁唯的左膀右臂。这世间除了亲情,还有另一种关系能够牢牢的把控一个人,那就是姻亲。而梁安妮这个侄女,在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梁征此人,最擅恩威并施。如果梁安妮同意,皆大欢喜。如果不同意,他们家的生意没了梁征的帮扶,只能破产。而周舟,必然会因此受到伤害。   她不信,梁爸看着梁安妮的眼睛,硬着心肠说,安妮,你们院出国留学的名额原本有周舟,程序都走了一半,但是突然暂停,你知道为什么吗?爸爸知道他的手段,就问你一句话,你既然喜欢周舟,你舍得拿他的前途去赌吗?!   舍不得,她当然舍不得。但是凭什么他们大人之间的交易,要用他们来牺牲?!   因为,你作为我的女儿,享受着因为梁征带来的锦衣玉食。现在,就是咱们家还债的时候。梁爸的无情背后,掩藏着深深的无奈。   她和周舟分手了,答应和乔洵相亲,然后按照他们的想法,订婚,结婚。然后这辈子,和周舟再无瓜葛。   周舟走的时候,她没有去送。过了一个星期,她收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信,是周舟写的,他说他到了新学校,办了入学手续,一直都很顺利。还说,新学校虽然很美,但是他还是觉得比北城大学差一些。信的最后,他说,安妮,没有我,你一定要好好的。至少,不要让我担心。   没有了周舟的梁安妮,怎么会好?但是却又因此,有了新的勇气。为了不让周舟有任何的担心,她要好好的过。   两年,她远离北城,回到黛城,鸵鸟般的拒绝和周舟有关的所有信息,也拒绝和之前所有的同学老师联系。尽管她再也没有收到周舟的任何信息,但她固执的想,远在大洋彼岸的周舟在努力的成长着,朝着他的梦想努力,这就够了。   但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有多可笑。周舟死了,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可是周舟怎么会死呢?!她不信,直到那个男人递给了她一个信封。   她颤巍巍的倒出来,整个人就蒙了。   那一枚小小的玉锁,是她周岁生日的时候外婆买给她的。戴了十九年,后来在他们恋爱一周年的时候,送给了周舟。因为那个傻小子,用攒下来的打工的钱,偷偷的给她买了她喜欢的Jo Malone香水。她欢喜的不得了,把玉锁送给了他,还骄傲的说以后就把他锁住了,哪里都不能去,除了她梁安妮的身边。   那个时候他无奈的看着她,后来,忍不住扣住她的腰,低头细细的亲上来。   后来他们分手,这枚玉锁跟着周舟去了芝加哥。但是现在,这枚玉锁染了血,静静的躺在她的掌心,告诉她,周舟真的不在了。   回忆太痛,梁安妮紧紧的咬着嘴唇,有鲜血溢了出来。乔洵用力的握住她的胳膊,厉声喊她:“安妮!”   她像是猛地清醒过来,用力的抹了一把脸,眼底沉淀着浓黑到无边的绝望,但是眉峰之间,却多了几分冷冽:“乔洵,藏好你的田苗吧,既然我能知道,梁征也会知道。藏好了她,不要让她跟我的周舟一样。”   她说完了,猛地甩开乔洵的手,踉跄着往房间里走。   乔洵看着她的背影,心底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安妮,你要做什么?!你不要做傻事!”   “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梁安妮顿了片刻,而后低低的说了一句:“乔洵,当年你和田苗之间,你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怀疑?只今天一天,已经有两个人问他同样的话了。他当然怀疑过,甚至现在依旧怀疑。但是,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他只能装作一切都是自然。   夜深人静,怀有心事的又何止是梁安妮和乔洵。   陆沉回家的时候,看到了落在地上的一线灯光。他顿了一下脚步,走了过去。扣门,传来怀音的声音:“进来。”   她还没有睡,房间里的空调机嗡嗡作响,她坐在镜子面前,转身看陆沉:“有事?”   “怎么还没睡?!”陆沉开了门,斜倚在门扉,修长的身影投在地上,被灯光拉的近乎扭曲。   怀音抿了抿唇,指了指耳朵:“陆沉,你说我耳朵后面的伤,是怎么来的?”   陆沉一愣,视线停留在她小巧且白嫩的耳朵上。他记得她耳后的疤,小小的一块。之前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他有讲,要不要去磨皮做掉痕迹。被她拒绝了,但是怎么来的?   沉吟片刻,陆沉诚实摇头:“不知道。”   她皱了眉,隽秀的秋水眉蹙起,曲起手指用指节敲了一下脑袋:“我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没关系。”陆沉敏锐的觉得今晚的怀音对记忆和过去有些执着,于是问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没什么,就是和一个朋友聊天聊到了。”怀音转过身,继续捏着耳朵照镜子。   身后,陆沉抱着胳膊,挑起了秀致的长眉。   朋友,什么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沉哥作死倒计时,哈哈哈哈哈哈~~~~ 第22章 小老头   22   陆沉起来的时候有点晚, 下楼拿水,看到苏淮正坐在沙发里啃着坚果看电视剧。这部剧他知道,二十集的内容跟注水的猪肉似的搞成了六十集, 偏生苏淮还喜欢的紧, 每日必追,比吃饭还规律。   仰头喝了两口水, 凉意浸染, 晨起的酣意也退了几分。环顾楼上楼下, 只有电视剧里女主角夸张的哭声。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威胁苏淮:“要么调低声音, 要么立马关掉, 你自己选。”   淫威之下,苏淮只能服从。刚减了几分音量,怀音从楼上下来。   烈日炎炎, 她穿的格外清凉。   白色绸质衬衣柔软的贴合着她的肌肤, 下身是一条蓝色的牛仔短裤, 脚上一双白色帆布鞋,衬得一双长腿笔直而修长, 莹润生辉。长长的黑发扎了起来, 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目之间扫了淡妆, 但是唇瓣上的色调却格外红润。   这样的怀音,山温水软依旧,但是却多了几分活性, 鲜活明媚,让人挪不开眼睛。   “要出门?”陆沉眉眼不动,苏淮越过沙发探过头来问道。   “嗯。”怀音点头,绕过陆沉打开冰箱,拿了水。擦肩而过的瞬间,陆沉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味道。   “做什么去啊?”苏淮看了一眼陆沉,继续问。   怀音脑后的马尾微微一甩,她笑道:“约会。”   话音未落,她已经迈着轻巧的步伐离开。看着她的背影,苏淮忍不住说道:“约会?和谁?”   是啊,和谁?   还是说,这个人,就是那个让她念起过去的人?   怀音一去便是一天,直到晚上九点才回来。她心情很好,嘴里哼着歌,音调不对,但却彰显了她的好心情。   陆沉抱臂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的看她:“还知道回来?”   安静的夜晚,独留的一盏灯火,再加上一个等待的男人,这种情况,原本让人觉的温暖。   只是,怀音觉得他话里意味太重。但是她心情好,不愿和他计较:“嗯。”   “去哪儿了?!”陆沉继续追问。   “没去哪儿,就是去了游乐园,还去了鬼屋。”怀音眼睛亮晶晶的,她真的没想到温祁会带她去游乐园,就是因为之前她提了一句,说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他就特意买了票带她去。   她真的很喜欢,尤其是在鬼屋,她一直尖叫,出来的时候温祁笑着说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姑娘的嗓音会飙到这么高,连里面的鬼都被吓了一跳。   “大夏天去游乐园,你这个朋友可真是贴心。”陆沉撇撇嘴,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可见一斑。   怀音仰头,隔着两个台阶的距离,望进他的眼睛里,格外认真:“陆沉,我从不干涉你和贝涟漪交往,所以你也无权置喙我朋友的行为。”   “无权?”陆沉咬着这两个字,嗤笑:“怎么,这么快就要和我划清界限?看来你这个朋友很讨你的喜欢。”   “是,我很喜欢他。”怀音迈上台阶,转而居高临下的看他:“只是陆沉,这不正是你一直希望看到的吗?我如你所愿,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   怀音皱了细长的眉毛,想到了一个极为妥帖的说法:“拈酸吃醋,像个怨妇一样!”   陆沉:“······”   是啊,这正是他一直所求的。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如此的拒绝,竟至恐惧的境地。   长夜星漫,怀音睡得极不踏实。   梦里,好像是一个小花园。花木扶疏,她坐在长椅之上,脚边是鹅卵石铺就的小路。   忽然间,传来一声甜甜的笑声。她猛地抬头看去,小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瘦高的少年,手里牵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小小的,白白胖胖的,穿着大红色的裙子,像是一颗裹在红纸里的白汤圆。   两个人走在曲曲折折的小径上,小姑娘啃着冰淇淋,嘴巴一圈糊成了小老头。   少年失笑不已,蹲下来,拿了干净的纸巾给她擦胡子:“哎呀,脏兮兮的小花猫。”   小姑娘气哼哼的又啃了一口冰淇淋:“哥哥坏,我才不是小花猫。”   “那你是什么?”少年不厌其烦的再次擦掉她唇边的痕迹,还帮她整了整歪掉的蝴蝶发卡:“小肥猫吗?”   怀音站在他们身边,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丫头又白又嫩,胖的跟颗四喜丸子似的,小肥猫果然贴切的很。   “哥哥坏,我生气了哟!”小姑娘气的直跳脚,转了转眼珠:“哥哥要买五个冰淇淋才能哄好我哟。”   “宝宝,你又欺负哥哥了。”   柔软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小路的另一侧,远远的走来一个年轻的女人,穿水蓝色的长裙,裙角逶迤,像是泛开的涟漪。   怀音愣愣的看着她走近,擦肩而过,近在咫尺,女人的容颜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面纱。她努力的睁大眼睛,却始终没能看清她的长相。   只是莫名的,觉得她一定很漂亮。   圆胖胖的小姑娘扑进女人怀里,甜甜的叫妈妈。女人把她搂进怀里,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鼻子,嗔怪道:“又欺负哥哥,妈妈要打屁股了啊。”   “没有没有,宝宝没有!”小姑娘挣扎着,往少年伸手:“宝宝不欺负哥哥,宝宝最爱哥哥。”   少年将她抱进怀里,姿势娴熟不已:“哥哥也最爱宝宝。”   “阿祁,你这样宠她,总会把她宠坏了的。”女人嗔怪道。   “不会的。”   少年笑着,抬起头的瞬间,怀音如遭雷击,这少年,分明就是年轻了十多岁的温祁。   她猛地醒过来,骤然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胸膛处剧烈的跳动着,擂鼓一般。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头发沾在背后,黏腻而难受。   她挣扎着坐起来,等到呼吸渐渐平复,发觉自己口干舌燥的厉害。伸手探向床头去摸杯子,拿到手里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她打开灯,趿拉着鞋子下楼。   走廊里漆黑一片,只有她房间的灯光透过虚掩的房门映出来。她开了廊灯,慢慢的走着,脑袋想的却是刚刚做的梦。   那个梦太过清晰,就像是真实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温祁,那张脸即便添了成熟与岁月,也能一眼看出那就是他。   还有那个小姑娘,应该是他的妹妹吧?   她怎么会做这个梦呢?难道是因为这些天和温祁聊了太多他的妹妹,所以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脑袋里混沌一片,下楼梯的时候不注意,脚下一个踩空,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栽去。她惊呼一声,虚无的挣扎,手上的玻璃杯顺势滑落,她却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啪,玻璃杯掉落在地,碎了一地。   她愣愣的看了几秒钟,惊魂未定的抬头,正好撞上陆沉低头,嘭的一声,俩人撞到了一起。   “我去,你谋杀啊!”陆沉猛然松开怀音,抱着下巴,他英俊潇洒有曲线的下巴,这是脱臼了还是骨折了?   怀音抱着脑袋,泪眼汪汪的瞪他:“你低头做什么?”   “我低头做什么?!”陆沉摸着下巴,阴测测的看怀音:“你是不是忘了,刚才要不是我,这会儿你就跟那个杯子一样碎成渣渣了,救命之恩懂不懂?”   “谁让你救了,经过我同意了吗?!”头顶一阵阵的抽疼,怀音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换个头。   “嗬!”陆沉觉得自个儿长见识了:“姑娘,你这白眼狼的属性藏的不错啊!我就不该捞你那一把,摔死你得了!”   “摔死了也不牢你费心!”怀音不甘示弱,这会儿疼劲儿过了几分,眼前也不一片黑一片黑的闪了,她伸手推陆沉:“别挡道,我要下去喝水。”   陆沉冷不防被她推了一把,竟然被推了一个趔趄,少爷暴怒:“怀音,你推我!”   怀音已经下了好几个楼梯,闻言回头瞪他一眼,眼波流转:“就推你了!”   陆沉:“······”这姑娘最近几天吃了什么,把胆儿养的这么肥?!   夜半这一闹,怀音因着那场梦而生出的几分惆怅被散了精光。却又忘了,为什么他会这么巧的大半夜出现在楼梯口,捞了她一把。而陆沉,看着她眉眼之间的苍白,心底的情绪翻腾如海,却始终不能开口询问。   第二日怀音起的些晚了些,反正是周末,也无所谓早起晚起。她躺了一会,吃完早餐回房看书,不多会儿接到温祁的电话。   那端他的声音依旧温和,问她起来了吗。   怀音笑,身体窝在宽大的藤椅里,小小的一团:“早就起来了好不好,已经在看书了。”   “是吗?既然如此,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温祁询问着,又解释道:“我过几天要带学生去参加一个比赛,估计有段时间不在黛城。”   这场比赛在德国海德堡举行,带队老师里原本没有他,临时通知,他也不能拒绝。这一来一去,差不多有十天多。   “好啊,去哪里?”怀音起身,准备换衣服。   “去前几天和你说的那家湘菜馆吧,你不是一直想去?”黛城正宗的湘菜馆没几家,这一家已是其中的翘楚:“我过去接你?”   “好啊。”   温祁的车停在积山道上,远远的就看到怀音等在路口。他在路边停车,等着怀音上了车,他抽了纸巾给她擦额角的细汗。而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差不多二十分钟后,怀音透过后视镜看到那辆黑色的车子,皱起了眉。   等到了目的地,两人被服务员引着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怀音喝了一口水,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她猛地抬头,陆沉笑的花枝招展:“嗨,这么巧,你们也来吃饭啊!”   巧,巧你个大爷!   作者有话要说:  哟哟哟,继续作死!!~~~   其实吧,我温哥哥也是个心机boy,你们发现了没? 第23章 小老头   23   怀音有些头痛, 着实不愿意搭理他,只低头看手心里握着的玻璃杯,和里面尖尖竖立着的茶叶。   倒是温祁站了起来, 有礼且谦和:“你好, 你是?”   陆沉收回视线,伸出手:“我是陆沉, 怀音的······”而后,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朋友。”   “我是温祁。既然都是朋友, 那就一起坐吧。”温祁视线从两人身上淡扫片刻,些微明白了, 扬声叫服务员再添一副碗筷。   陆沉也不客气, 拉开怀音身侧的藤椅坐了。看向温祁的视线里,含着打量与审视。而温祁,也不动声色的看陆沉。   陆沉看温祁, 儒雅淡和, 清隽如翠竹丛生。   温祁看陆沉, 眉眼藏夭,幽深如长月映潭。   衡量过后, 彼此相视一笑。陆沉率先开口:“温先生是什么时候认识怀音的?”   “不多久。”温祁浅笑。   “想来也是。”陆沉煞有介事的点头, 侧眸看了怀音一眼,眼角一挑, 秀致盎然:“毕竟她才回来没多久。”   “陆先生很早就认识怀音了?”温祁问。   “是啊,很久,十年了吧。”他点头。   这么久?温祁心中一动:“十年?看来陆先生比我要更了解怀音。”   “这倒是, 毕竟,我们住在一起。”陆沉恶意道。   啪,玻璃杯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怀音终于抬起头,看向陆沉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恼怒!   陆沉却只当没看见,余光里是温祁一闪而过的惊讶,他身子后仰,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哎,不会吧,怀音你没有告诉温先生吗?这不对哦,我怎么教你的。做人,最重要的是诚实,你忘了?!”   语气里含着恰到好处的缠绵,外人听了,无不误会。只是温祁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搞笑。   这个陆沉,不会是把他当情敌了吧?   再看怀音的脸色,眼睛里的羞恼已经漫了出来,颊边腾起了几分胭脂色,俨然是气坏了的节奏。   虽然有些事情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定论,但温祁骨子里护短的劲儿上来了,谁也拦不住。   “是吗?这事儿怀音没和我提,想来也不是什么值得提的大事。”不动声色的执壶给怀音添了水,温祁又道:“不过我倒是要谢谢陆先生对怀音的照顾,说不定以后,也就用不到了。你说对吧,怀音?”   温祁冲怀音小小的眨了眨眼睛,怀音心领神会,重重的点头:“就是。”   倒是陆沉被噎了一道,一口气上不来,旋在胸膛里,堵的他肺疼,心脏更疼。但是当视线落在温祁和怀音那如出一辙翘起的唇角的时候,陆沉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便挥之不去。他猛地站起来,藤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引得怀音眉心重重一跳。   “你干什么?”她说出来今天以来,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陆沉掩住心头逐渐成型的恐慌,低咳了一声:“没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了。”   他说要走,怀音却又觉得奇怪。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看不出所以然,点头:“好。”   陆沉冲温祁点头致意,说了句改天我做东请温先生到家里吃饭就匆匆而去,怀音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就读出了几分仓皇而逃的意味。   陆沉出了餐厅,没了空调,门外的艳阳形成的黏稠的空气堵住了他的胸肺。离了怀音和温祁,他眉眼间的躁意清晰可见。   回头,透过餐厅的落地窗,他将怀音和温祁两个人笼在视线里。隔窗相望,像是冷眼旁观,那眉眼间若有若无的相似,让陆沉彻底沉了心。   半晌,他拨通了一个号码:“苏淮。”   湘菜以鲜香辣而闻名,这家菜馆的老板是湖南人,做出的菜也格外的地道。怀音偏爱桌上的粉蒸肉和剁椒鱼头,直到歇了筷,还恋恋不舍。   温祁失笑,觉得这样的怀音实在太好哄,一顿好吃的就能叫她满足。   两人没多做停留,温祁明天飞德国,还有行李要收拾。结账出门,先送怀音回积山道。   车子到了积山道停下,此时正是午后,天色有些阴沉,西北的天空卷起了深色的云翳,挟着狂风暴雨,正慢慢袭来。   “怀音。”温祁率先开口。   “嗯?”   等到从德国回来后,想来那件事也会有定论了吧?与其给她徒增困扰,不如等有了结果再说。如果是他搞错了,也省的空欢喜一场。如此一想,温祁也就放弃了之前的话,转而道:“没什么,要下雨了,早点回去吧。”   “好。”怀音开了车门,踏出脚的片刻又收了回来:“温祁,你要在德国待多久?”   温祁一愣:“大概十天。”   “十天?”怀音若有所思的点头:“好,等你回来,给我电话吧。”   温祁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好。”   怀音回家的时候,苏淮不在,只陆沉在家,站在紫藤花架下的阴影处讲电话。此时狂风已起,吹得他衣衫翩飞,捏着手机的手指莹白修长,神色淡淡,却藏不住他眉宇之间的浓丽之色。   她走的近了,他才发觉。骤然偏头,手机挪开了几分,怀音听得分明,是贝涟漪。   然后,陆沉就掐了电话。   他向她走近了几步,生的高,身影垂下来,怀音就被笼罩在其中。   “你和温祁什么时候认识的?”   为什么一直要纠结她和温祁呢?!怀音有些烦躁的想。她觉得自己的好脾气透支的差不多了,做了一个深呼吸,她抬眸,认真地看向陆沉:“陆沉。”   黛城话温软绵,怀音在黛城生活的时间不长,却把这话里的精髓学了个干净。以至于到了LV的十年里,这股软软的味道都保留了七八分。   往常她叫他,软绵如黛城三月春雨。如今叫他,只堪堪两个字,却是十分的冷硬。   “我和温祁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我怎么样?”陆沉又趋近了一步,几乎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热度。   “怎么样你心里明白,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她瞪他,眼睛圆圆的,黑白分明,透着一层清澈的水汽。   可陆沉就是知道,她是在很认真的和他下通牒。   他突然就有些狼狈,转过脸,不再看她的眼睛:“生什么气,我这不是想给你把关嘛。你笨的跟只熊似的,要是被人骗了怎么办?”   他说完,转身就走。留着怀音站在原地,嘴角漾起了一丝苦笑。   你这样牵扯不清,总会让我误会。再这样下去,我怕连自己都控制不住。所以,怀音抬眼看天边滚起的云翳,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陆沉接到梁安妮的电话,是晚上九点半。   他看着屏幕上闪动的数字几秒,眸色渐渐转身,唇角漾起了一个古怪而诡异的的弧度。半晌,终于滑动了接听键。   几日不见,梁安妮憔悴的吓人。   像是一颗饱满的充满汁水的苹果,一夜之间,失了水分,变得干瘪而死气沉沉。   陆沉隐在包间的沙发上,灯光落下的阴影将他的身形掩了几分,忽明忽暗间,像是暗夜里蛰伏已久的怪兽。   他知道梁安妮去了芝加哥,去验明周舟死亡的真相。周舟死之前,手机里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是国际通话,地址是国内。没有人知道这个电话说了什么,只知道周舟在接这个电话没多久,就出了门。然后在芝加哥的深夜里,碰巧遇到了黑·帮械·斗,死于非命。   异国他乡,这个年轻人的死亡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警方草草了案,人人都在感慨,这个年轻人的运气真是不好。   又有谁会去深思,那通国际长途,是否和他的死有关系?   亦或者根本就没有关系,但正是这种模棱两可,才会让人怀疑。而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疯狂生长,最终成为草原。   他会怀疑,梁安妮也会怀疑。   “梁征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家里的生意我向来是不参与的。只是偶尔听说,他私下里做古董生意,有些不干净。”梁安妮骤然开口,声音干涩的像含了一口沙子。   陆沉唔了一声,似乎在等着她继续开口。   梁安妮舔了舔唇,嘴皮干裂如裂谷,有淡淡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推到陆沉面前:“他和这个人关系匪浅,具体我不清楚,有本事的话,你自己去查。”   陆沉收了照片,透过头顶昏黄的灯光,大腹便便的梁征侧头,与一个中年男子交谈着。   男人不算高,也就是一米七八的样子。身材瘦削,长相一般,只那双眼睛,透着令人战栗的阴冷。   陆沉眯起了眼睛,西京码头,古董,梁征,这些信息如飞快的在他脑海中串联,很快,就串成了一环完整的珠链。   “谢谢。”他沉沉开口。   “不必客气,你和我说周舟的事情,不就是为了这些吗?”梁安妮讽刺一笑,讥诮丛生。   陆沉耸了耸肩:“你也可以当做没听见,或者转头去告诉梁征。”   梁安妮愣了一下,也是,他既然敢告诉她,就必然会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她的目标就是让梁征付出代价,管他做什么。   “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但是什么时候,你能让我看到效果?”她内心住着一只怪兽,这只怪兽的名字叫迫不及待。   “嘘,不要着急。”他压低了声音,在这安静的包间里,像是呢喃与暗语:“等一等,很快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码存稿,快到沉哥求原谅那块了。你们觉得,沉哥得做些什么,才能求得原谅呢?!认真脸~~~~ 第24章 小老头   24   书房寂静如斯, 唯有墙角的落地自鸣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陆沉隐在书案之后,身后是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桌案上的灯光暗淡,半明半暗间, 映着他手上的照片, 多了几分诡异的扭曲。   苏淮开门进来,脚步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很快被吸收殆尽, 几乎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已经查清楚了, 照片上的这个人是臭名昭著的文物走私犯。国内很多知名的文物都由他经手贩卖国外,是公安部头号通缉的要犯。但是因为此人警惕性很强, 行踪诡迷, 至今还没能抓到他。”   苏淮快速的说完,看向陆沉:“沉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陆沉摸了摸下巴, 微微一笑。   文物走私犯和集团董事?   以天启集团作掩护分销偷盗而来的古董和文物, 的确是一张很好的□□。即便是警·察, 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很难会将梁征和贩卖文物联系在一起。毕竟, 这可是黛城数一数二的天启集团, 每年为黛城创造多少税收。随随便便的怀疑到天启集团董事头上,呵呵~   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朱红色的桌面, 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良久,陆沉说:“履行一个良好市民责任的时候到了。你亲自去办,注意斩断尾巴, 不要让人发现端倪。另外,去通知贝清辉,之前他找到的梁征的资金往来账目可以发挥作用了。”   陆沉仰头,微微转动了脖子:“我们要看一场大戏了。”   黛城文物保护警察组组长罗思罔最近有些魂不守舍。   罗思罔今年四十多岁了,早年在重案组,十多年前因着一件案子,他被配发二线。后来局里组建了文物保护警·察小组,这是个苦差事,天南海北的跑不说,警力人力也不够充分,要做出成绩来,更是难上加难。但这个职位却久违的激发了罗思罔的内心,主动请缨调任,而今几年下来,他担任组长的文物保护小组做出了不俗的成绩,也为国家和人民保护了具有珍贵历史价值的文物。   前几天他们刚破获了一件文物走私案,局里嘉奖,他放了三天假,然后就在假期期间,他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很简单,一张照片,另外还附有一张行程表。撇开行程表不说,那张照片上的人,他都认识。高一点的那个是他们文物组追了很久的头号通·缉·犯,至今仍未落网。矮一点的那个,罗思罔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眼角的皱纹彰显了他的心绪。   嘭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局里新分来的小丁端了两个盒饭进来,放到罗思罔面前的桌子上:“组长,吃饭。”   小丁是去年刚刚分进来的,人机灵,思维活跃,但做事却很扎实,罗思罔觉得他是个好苗子,当徒弟似的带着。   而今小徒弟皱了皱眉,不赞同的看他:“组长,你又抽烟了,小心我告诉嫂子家法伺候!”   “你小子!”罗思罔笑骂他一句,掐了烟,打开盒饭,里面是一道红烧肉,一道酸辣土豆丝。他吃了口米饭,看了一眼小丁,低声吩咐道:“叫组里的人回来,半个小时后开会!”   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切平静无波,但在这平静之下,却蕴藏着巨大的波澜。   波澜到来之前,怀音率先感受到了陆沉的,不正常。   正如此刻,她下班回家,远远的就闻到了鲜甜的奶油味。   等到推开门,整个人都呆了。客厅的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摆着各式各样的西点,而奶油味就是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散发出来的。   这么多,家里是要改行开糕饼屋吗?   “这是,怎么回事?”怀音忍不住问苏淮,因为太过震惊,她并没有发现二楼某一处房间无声打开,然后悄然走出一个身影,隐藏于角落之中,竖着耳朵听她这里的动静。   苏淮从一片糕点后面努力探出半个脑袋:“你猜!”   = =,怀音表示自己不想猜:“你买的?”   “不是,沉哥买的。”一下午,就没干别的,就买这些东西了。关键是买回来还不让他吃,害他流了好多口水!   “他买这么多干什么?!就是想吃也没那么大的肚子啊!”怀音第一反应,是陆沉想吃了,那个嗜甜如命的家伙。   “然而,他并不想吃。”苏淮晃着脑袋:“是给你的。”   “给我的?”怀音一愣,骤然想起什么,顿时无言。   而苏淮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准备去拿一盒坚果为接下来的两集电视剧做准备:“哎,早上你说想吃提拉米苏,还说温祁之前给你带的那块超级棒,有些人听了,可能心里不平衡了吧!”   怀音低头看了一圈,果然没有提拉米苏。所以,他买了这些,想来证明什么?!证明他买的任何一样都会比提拉米苏好吃吗?   “来,赶紧尝尝,这些是不是更好吃?!”苏淮又晃悠回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怀音摇摇头:“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想吃这些了。”她仰头往二楼看了一眼:“我现在想吃,剁椒鱼头!”   片刻之后,二楼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怀音置若罔闻,只是唇角的笑,有些无奈。   这个人啊······   温祁从德国回来的那天,是凌晨。   黛城刚下了一场雷雨,飞机在空中盘旋了很久,赶在燃油耗尽之前降落。他出了闸口就开了手机登陆邮箱,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条邮件,邮件的发送者,是他留在哈维玛德学院任教的同学。   他上了学校准备的车,安顿好学生,在最后一排坐下。   重新打开手机,将邮件内容一字不落的看完,而后,紧紧的握住手机。   已经凌晨一点,载誉而归的学生们昏昏欲睡,车厢里只能听见发动机嗡嗡做鸣的声音。他静静的看向车窗外,两侧的路灯飞快的后退,一下一下点亮他眼眸深处。像是暗夜里的路人,终于找到了光明的希望。   而后,他重新编辑信息,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字:师兄,我之前送过去的样本,拜托你了。   无论是与不是,总要有个定论!   温祁回来后,怀音请他帮忙找房子。   不用太大,一室一厅最好。她一个人住,四五十平刚刚好。最好离地铁口近一点,方便她上下班。当然,小区的安全更是第一位的。   她回黛城不久,很多情况也不是很了解。认识的人又不太多,唯一能拜托的,也就剩了温祁。   找房子不是问题,只临着黛城大学附近便有很多安全系数高且环境优良的小区,但温祁关心的是,她为什么要搬家。   面前的苏打水充满了气泡,偶尔冒出一个,咕噜噜浮到水面很快消失不见。怀音既要求温祁帮忙,也没再打算瞒他。   “我的情况,可能有点复杂。”怀音问:“你还记得陆沉吗?”   温祁点头:“嗯。”   “我和他认识十年了,当初······”过往的事情,三言两语就带过;至于现在,怀音说:“他有些事情要忙,我怕再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女朋友会误会。”   他和贝涟漪之间,到底会走到哪一步,怀音也不清楚。假戏真做,也未可知。与其这样,不如眼不见为净。   更何况,他们两个人之间,总这么不清不楚的牵扯着,于两个人都不好。总要有一个人先退出,另一个才可以义无反顾。   她已经承蒙他十年照顾,不敢奢求再多。   “那你······”眼前的女孩,有着清淡的眉眼,藏蕴山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的厉害,却又有掩藏不住的忧伤。温祁按下喉间想说的话,点头:“好,我会帮你留意,如果有合适的,带你去看房。”   “那就谢谢你了。”怀音举起手中的苏打水:“事成之后,我请你吃饭。”   “好啊,除非是大餐,不然可请不动我。”温祁含笑与她碰杯。   送怀音回积山道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暑天渐过,秋意无声无息的开始渗透。晨起夜晚的黛城,已经有了浅浅的凉意。   路边的香樟树微微摇曳了身躯,温祁与怀音漫步而走。透过街边的路灯,温祁的视线停在怀音毛茸茸的额头。   他叫她,她抬头看他,示意他开口。   温祁轻咳了一声,试探性的问:“今天听你讲之前的事情,我冒昧问一句,你没想过去找你的家人吗?!”   怀音愣了一下,半晌,点点涩意从眼睛里慢慢渗出:“怎么找啊?”   她没有过去的记忆,人生的开始,是在黛城,过去一片空白。她从何处来,家在何方,家人是谁,这些是她从来不愿意去深思的一切!   她怕,找不到他们;更怕,他们早已经将她忘记。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我的妹妹吗?”温祁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速,试图让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迫切:“说不定,你就是我一直找的妹妹呢!”   妹妹?!怀音呼吸骤然一滞,之前那场梦境在这一刻毫无征兆的炸开,脑海中有什么飞速的闪过,她去抓,并没有抓到;又或者,不敢去抓。   “那我肯定会是这世界最幸福的人,但是,这并不可能,对吗?”   如果不是如果,而是事实,该有多好。   但这世间,哪有这样碰巧的事情。如果有,又凭什么会落到她的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24章,估计再有一章,怀音就要和沉哥决裂了~~~~ 第25章 小老头   25   温祁动作很快, 不过两天就整理出了几套比较合适的房子,第一时间发给了怀音。   夜里下了一场雨,这会儿天光还是阴沉的, 空气也骤然凉爽起来, 倒真是应了那句一场秋雨一场寒了。   而电话那端,温祁的声音却很温暖:“给你发过去的这几套我已经过去看过, 地段不错, 房子质量也好。你先看一下, 有想法的话我再陪你过去看。没有喜欢的,我再继续看。”   怀音左手划过触摸屏, 打开温祁发过来的邮件, 笑着说:“好,我先看着,有喜欢的回头再和你联系。”   “不着急, 慢慢看。”温祁笑, 他后两节还有课, 也没再多说,挂了电话让怀音自己挑选。   怀音将手机扔到腿边, 正准备细细的看一下温祁发过来的房产信息, 冷不丁听到背后一声阴沉沉的声音。   “你要搬出去住?!”   怀音骤然回头,陆沉就立在她身后不远处, 面容有些森然。   “你偷听我说话?!”   他不耐烦:“你坐在这里,还用得着偷听?!”   怀音沉默。或许,她选择坐在客厅接温祁的电话, 就是为了告诉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要搬走?!”他又问了一遍。   “是!”   “家里住的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搬走?!”陆沉觉得自己快烧了起来,有些东西在渐渐脱离他的掌控。   “住的挺好。”有吃有喝,不用付房租,不能更好。但是,怀音笑着说:“我还是想搬走,一个人住。”   她很坚定。   依旧是那张眉眼清淡的脸,陆沉记得她笑起来,会有多生动鲜妍。但此刻,以及温山软水的明净,却是连他也不能撼动的坚定。   “随你!”他扔下这一句,转身离开。   过了两天是周五,下午约了温祁看房子。他那边被学生绊住了脚,出来的晚了些,怀音找了一家咖啡馆等他。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意外遇见贝涟漪。   怀音进门的时候,贝涟漪就看到了她。   她并不高,大概也就一米六五的样子,当身材比例却极好。剪裁得体的白衬衣,在咖啡馆的灯光之下浮起暗纹,细微之处透着低调的奢华。修身九分西装裤,露出白皙精致的脚踝,脚下蹬着的是一双Jimmy Choo今年最新款。   长发挽起,有几丝落在鬓边,映着小巧耳垂上的珍珠耳环,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慵懒。   不想承认,这个女人没有令人惊艳的容颜,却能够让人一看再看,移不开眼睛。   或许,她就是用这个勾住了陆沉,贝涟漪恶意的想。   她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她:“怀音。”   怀音要了一杯摩卡正准备支付,听见有人叫她,再抬头:“贝小姐。”   “有没有兴趣谈一谈?”贝涟漪说完,率先向角落的位置上走去。   怀音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其实,她并不怎么想谈。   坐下之后,怀音说:“贝小姐,我约了人。”言外之意,就是你有话快点说,我很忙。   “既然如此,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怀音,我希望你能从积山道的别墅搬出来,然后,离陆沉远一些。”女人的直觉向来准确,从她见到怀音的第一眼开始,她就不喜欢她。如果只是不合眼缘,大不了以后不再见。但是她偏偏和陆沉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   想到陆沉,贝涟漪眼角闪过一丝暗淡。之前就是因为怀音,他们之间产生了龃龉。后来在哥哥的劝服之下,她先软了身段去找陆沉道歉,才有了现在的相处局面。可她却牢牢地记住了陆沉之前和她说的话,让她不要去招惹怀音。   哪里是她去招惹怀音,明明是怀音在招惹她。   “不知道,贝小姐拿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些?”怀音神色未动,双手交叉,淡淡问。   “陆沉的女朋友,这个身份够不够?!”贝涟漪托住下巴,姿势很美,但锋芒毕露。   “贝小姐,如果我没有记错,陆沉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明确表示过,你是他的女朋友。”怀音眯起了眼睛:“贝小姐说谎之前,是不是要先和陆沉打过招呼,至少,也要达成一致。”   “你······”怀音的话触动了贝涟漪的隐痛。陆沉最让她痛恨的地方,就是他从未公开承认过她的身份,甚至在介绍的时候,永远都是朋友,暗暗咬碎一口银牙,贝涟漪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不是女朋友有什么要紧,关键,我们要订婚了。作为他的未婚妻,以后我肯定是要搬过去和他一起住的。那么怀音,你呢,你拿什么身份留在那里?”   怀音没有说话,她只是微微后倾了身子,默默的凝视着贝涟漪。那样的眼神与气势,竟然与陆沉如出一辙。   十年相伴,怀音身上有着深刻的来自陆沉的烙印。可她平日里太过与世无争,柔淡清和,便让人生了错觉。脾气上来,气场全开,贝涟漪竟在这样的眼神之下,生了几分退缩。   “贝小姐,刚才你说的话,究竟是你想说的,还是陆沉想说的?!”   “有什么关系吗?!”输人不输阵,贝涟漪硬着头皮道。   “如果是陆沉想说的,让他自己和我说。如果是你想说的,”怀音倾身上前,盯着贝涟漪,一字一顿道:“我住在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来管我?!”   因着贝涟漪,彻底破坏了怀音的心情。不再想去看房,和温祁通话,说她临时有事去不了了,很抱歉。   温祁在电话里听出了她的低沉,问了几句,见她不愿意说,便也由着她去了。只说回家之后给他发个信息,让他放心,怀音乖乖的应了。   而与此同时,陆沉陷在书房宽大的椅子里,手边放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里面的内容,他已经看过了。   他一动不动,坐了半个多小时,但心头的巨浪依旧不曾停歇。   温祁,温祁,他一遍遍的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间听到门外苏淮的声音,他手忙脚乱的将档案袋塞到右手边的一沓文件底下。   等等,再等等。不用太长时间,他一定会告诉怀音的。他抹了一把脸,振奋精神,将写在脸上的心虚抹个干净。   开门的瞬间,苏淮的声音愈发清晰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怀音的脸色的确不好,但还是勉强道:“没事。”   就怀音那小老头的脾气,苏淮就没见过她和谁红过脸。如今这样子,分明是气得狠了:“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你和我说,甭管是谁,我揍他去!”   陆沉下了楼,右手掏在口袋里,嗤笑道:“就是受了委屈,也轮不到你来出头。人家不是有温祁吗,你自作多情个什么劲儿。”   更何况,他们还是那样亲密的关系。   这夹枪带棒的,形势不对啊,苏淮摸了摸鼻子,敏锐的觉得自己要及早的撤离战场。   怀音猛地抬起头来,直直的撞进陆沉的眼睛里。   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委屈的要死了,而陆沉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我有没有温祁和你有什么关系,至少他不会跑到你面前胡乱说什么!但是陆沉你能不能管好你的未婚妻,让她没事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未婚妻?!陆沉一脸懵逼,他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他怎么不知道?   “你说什么?什么未婚妻?!谁?!”平白多了一个未婚妻,陆少表示他也很想知道是谁?!   “还能有谁,贝涟漪啊!”怀音气死了,也顾不得其他,只想把心里积攒的火全都发散出来,冷笑连连:“陆沉你累不累,表面上一副舍不得我搬走的样子,转过脸就让贝涟漪给我下通牒!不就是搬走嘛?我现在搬行不行?绝不碍你们的眼,怎么样,满意了吧?”   她气的狠,口不择言,陆沉听得窝火,但看到她濡湿的眼眶和努力控制的抽噎,却又觉得某处钝钝的疼。   “大晚上的闹什么,谁让你搬走了?上楼回你的房间好好待着,哪里都不许去!”陆沉抽痛着额角,吩咐苏淮道:“苏淮,给我看好了她!”   说完,他拿起车钥匙,迅速离开。   与怀音的这次交锋,贝涟漪完美落败。但她并没有多少沮丧,除了有些窝火,竟然有些期待。   她期待,如果陆沉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十点一刻,门铃拼命作响。她透过门口的显示屏看了一眼,笑,这么快就来了。   她按下解锁键,门骤然推开,一股大力袭来,贝涟漪被推至墙角,薄薄的绸料抵挡不住,蝴蝶骨重重的磕在墙壁上,疼的她忍不住低呼一声。   “贝涟漪,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去招惹怀音。”陆沉一直手死死的顶在她脖颈处,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鬓边,眉眼间的森热丝丝绽放,语气却轻柔的像是在呢喃:“是谁给你的胆子?”   贝涟漪笑了,气息不稳,脸色涨红。她却努力的探出一只手,抚上陆沉的肩膀,学着他的语气,缓缓道:“还能是谁,当然是你了!”   肩膀处的肌肉瞬间绷起,昭显了他现在的不愉快,贝涟漪吃吃的笑:“陆沉,我不过是小小的试探一下,你就这么的气急败坏,是因为你爱她,是吗?”   陆沉额角重重一跳。   “可你不够爱,不是吗?要不然,怎么会有我?!”贝涟漪吐气如兰:“所以啊,陆沉,是你给我的胆子,让我去招惹她。”   究竟是因为不够爱,还是因为太爱,所以才忍痛割舍,从灵魂之中将她剥离。   “贝涟漪,不要去探求我的想法,最后一次警告你,离怀音远一点。”他放开贝涟漪,任由她渐渐的跌坐地上。   咳咳咳,贝涟漪重重的咳嗽着,脖颈处痛的厉害,她却扬起了嘴角。   陆沉,你只能是我的。   如果你不能是我的,那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得到你!   尤其是怀音!绝对,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我音妹子帅不帅?酷不酷?   明天,一场大戏,我音妹子终于爆发了!你们一直期待的镜头也来了!来来来,小板凳排排坐,西瓜零食矿泉水准备好~~~~ 第26章 小老头   26   我们生如蚍蜉, 却妄图撼动命运的大树。大树沉默而笑,微微颤动枝桠,K.O.   陆沉就是那只蚍蜉, 意图与命运作对, 却成为命运的玩·物。   陆沉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任性跟踪怀音去探查温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就不会发现温祁和怀音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相似, 如果不曾发现这份相似, 他就不会让苏淮去查温祁的底细,如果不去查, 他就不可能发现温祁和怀音的关系, 如果不曾发现,他就不会慌不择路的随手塞到右手边的文件堆里,如果不塞, 这份有关怀音的秘密, 就很可能不会被发现, 或者,如他所愿的晚一些发现。   但这世界并非如他所愿, 还有时机一说。   在无数个如果之后, 出现了贝涟漪对怀音的挑衅,他因之乱了方寸, 所以忘了将那份文件藏得严实,于是,它终于成了引爆他与怀音之间的最后一根导火线。而这根点燃的导火线, 快到如此的令他猝不及防。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怀音忘记关窗,早上起来就有些鼻塞。没做大事看待,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肿了脸红了眼睛,再加上乱糟糟的头发,狼狈而不堪。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久,然后拧开凉水洗漱,下楼煮牛奶。   牛奶煮至一半,接到苏淮的电话。他们今天要和贝清辉与几个天启集团的董事见面,早上陆沉低气压,他一着急,忘了拿一份文件。就在陆沉的书桌上,文件夹是深蓝色的,让她取了送到门口,他大概十分钟会到。   怀音低头看身上的棉布长裙睡衣,十分钟,加上换衣服取文件,再走到路口,刚刚好。   牛奶是不用煮了,她关了火,先去书房找文件。   文件醒目,就在书桌正中间。拿了文件欲转身,脚上不注意,一下踢到了桌腿,身体前倾,趴在了一沓文件上,然后,哗啦啦,文件落到地上,散开一大片区域。   怀音无语,顾不得脚上的痛意,低头收拾文件。   蓦地,手上一顿。   一张照片急不可耐的脱离了档案袋对它的掌控跳了出来,在一堆文件之中格外醒目。像是有魔力一样,她伸手将露出了一角的照片拿了起来。   轰隆隆,像是有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沌的大脑。照片上的女人和梦里穿蓝色连衣裙女人的脸重叠,那张她看不清的脸竟是如此清晰。   可最让怀音惊讶的,是这张脸,和她有七分相似。   或者说,是她有七分像极了照片上的女人。   太像了,像到所有的人在看到她们的第一眼,绝不会怀疑她们有着至亲的血缘关系。   胸腔内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莫名的头开始痛起来,可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几乎是颤抖着将文件袋拿过来,急不可耐的将里面所有的内容抽出来。   一目十行的看完里面所有的内容的瞬间,眼前的世界开始崩塌,残垣断壁,满目荒凉。   陆沉啊,他怎么敢?   路边等了十分钟,怀音还没来。苏淮咬牙,这小丫头,做事不靠谱啊。正准备自力更生回去拿,陆沉的手机响了。   他低头,屏幕上是跳动的两个字:怀音。   莫名的,就有些心慌。本能的,就想拒绝。但是怀音比他更有耐心,终于,他选择了接听。   电话那端开始是诡异的平静,他愣了一下,手机拿开看了眼确定是她,试探的问:“怀音?”   “陆沉。”那端她的声音轻轻地,却是含着巨大的痛意:“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   其他人可以不知道,不在乎。你不一样,你是陆沉,你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我有多渴望找到我的家人。可为什么,你明明找到了我的家人,却不肯告诉我!   陆沉脸上的血色骤然而退,他猛地打开车门跳下车,脚下崴了一下,他顾不得,连忙稳住身形往家的方向奔跑:“怀音,你听我说,我······”   谁还要听你说?!听你说的还不够多吗?   怀音讽刺一笑,挂断了电话。   这样努力的奔跑,是少年时才有的放肆,两侧有风呼呼的刮过,胸腔中的氧气逐渐压缩,他毫不停歇的进了大门,进了客厅,霍的一声推开书房的门,他看到了怀音。   她坐在地上,倚着身后宽大的红木书桌,纸页散落在她的棉布长裙上,盛开如荼蘼。   她长长的头发凌乱的铺着,眉眼清淡,淬霜染雪,陌生人一般。   陆沉走向她,在她身边蹲下来,手颤抖的伸向她,却又在半空中停顿。他几乎是哀求的说:“怀音,我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有想瞒着你,我只是想晚几天,真的,只是晚几天。”   怀音终于看他一眼,如隔山海般遥远,不见往日的旖旎与温情:“这和晚几天早几天没有关系,而是陆沉,你骗了我。”   “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他低低的说着,忍不住去握她的手:“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   她甩开他的手,挣扎着站起来:“不好。”是真的不好。   “所以呢?你要离开我,回他们身边,是不是?!”陆沉在她身后遽然喊道:“因为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我瞒了你?!”   如果,如果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这一刻,他不见优雅淡定,不见沉着冷静,像一个即将失去最爱玩具的小男孩,用大声掩藏心底的惊慌失措。   怀音停下脚步,转过头,她的眼神沉静而悠远,带着丝丝的怜悯与痛意:“陆沉,你知道我最恨你的是什么吗?”   “我最恨你,明明爱我,却始终不敢用力抓住我!”   我于你身边十年,相濡以沫,我看得到你的内心,也看得到你的抗拒。   但因为我爱你,所以纵你,容你,宠你,念你。恐这世间薄待了你,便舍了一己之力去顾你。任你踌躇不前,任你装聋作哑,这是我的选择,我一并受之,毫无怨言。   但你让我太失望!   仿佛踩在刀尖之上,一步步远离他的世界。满目断壁残垣,到底如了谁的愿?   温祁从车上跳下的时候,怀音正倚着一颗香樟树,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细碎的阳光。   脚上的拖鞋少了一只,吊带的棉布长裙皱皱巴巴,面色苍白,像一只迷途的小兽。   周围有人经过,看着她的眼神像看疯子一样,自觉地在经过她时绕道,就像她身上带着致命的病菌。   他冲过去,将她笼在一件崭新的衬衫里,急急的喊她:“怀音!”   她才像冲破了迷雾一样,眼神有了几分清亮,落在他的脸上,张嘴吐出了两个音符。   声音太低,周遭太嘈杂,他听不清,想要低头凑过去,她却像没了骨头一样软了下去。   温祁连忙捞住她,触手,滚烫。   怀音昨夜里受了凉,加上今天急怒攻心,身体受不住,烧了起来。   送到医院人还没醒,医生瞧着小姑娘衣衫不整的样子,再看温祁,就有些眼神不善。指挥着量体温拿药挂点滴,末了还嘱咐护士时不时盯着点,那样子,看温祁跟家·暴男没什么两样。   温祁哭笑不得,一方面感慨现在的医生哪有铺天盖地的新闻说的那么没有人情味,另一方面,看着窝在病床上一团的怀音,满是焦灼。   不敢离开,拿了椅子在她旁边坐着等她醒。   等着人焦灼,睡着的人,亦是不安。   拧的死死的记忆闸门像是在这一刻有了松动,那点点滴滴的过往开始渗透,走马观花的在眼前晃。   一会是天真童稚的周城,香甜的冰淇淋冒着丝丝的冷气儿;一会儿是人贩子阴冷的眼神,看她的眼睛里带着凶狠和算计;一会儿又是细细的藤条,抽在身上,她仰着头哭,眼睛里全是绵绵不绝带着雾气的群山,怎么都走不出去。   一层接一层,拼命的往她面前钻,钻的她脑仁儿疼,太疼了,疼的受不了,身体扭动着,低低的哭起来。   她这样哭,吓坏了温祁。小小的瘦弱的人,力气竟是那样的大,温祁一个大男人按都按不住。没办法了叫医生,最后打了一针镇定,终于消停了下来。   温祁攥着被她抓出一道口子的手,在想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钝钝的疼。不只是手,连胸口也是。   点滴打完撤了针,天光也开始一寸寸的暗下去,直等到病房里蒙上了阴影,温祁抹了一把脸开了灯,回身一看,她却是醒了。   他一喜:“怀音,你醒了?”   怀音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眼睛里不清亮,倒像是有一层云翳,显得有点呆呆的。温祁吓了一跳,烧坏了脑子?   “怀音,你认得我是谁吗?”   她艰难的转动了脖子,眼睛对上他。退了云翳,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落,无声的落泪,像是受尽了无数的委屈。   他身上没有纸巾,也来不及找,伸了手去帮她擦眼泪,又怕碰疼了她,一个劲儿的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   她的手按住了他的,用力的,软软的,还带着一丝凉意。   “哥哥。”   砰的一声,眼前有烟火炸开。温祁不可置信的去看她,却见怀音张了张嘴,继续道:“小绿豆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这一章,我依稀能够感觉到,你们是有多开森~~ 第27章 小老头   27   若干年前, 温隐昇和旧友到郊区垂钓。一整天一条鱼也没有钓上来,倒是收获了一枚巴掌大的小王八。他乐滋滋,放在小水桶里带回家给闺女当玩意儿。   温家小宝宝滚着圆滚滚的身子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戳啊戳, 戳啊戳, 乐颠颠的要给它起个名字。   哥哥问她要叫什么,她扬起肉呼呼的小脸, 说:“叫小绿豆。”   问她为什么, 她喜滋滋的卖弄从哥哥那里新学的俗语:“因为, 王八绿豆对了眼啊!”   记忆犹如利剑,剖开沉重的迷雾, 也一层层的剖开了这些年在他心上结成的痂。温祁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你, 你说什么?”   “对不起,哥哥,我回来了!”怀音看着他, 笑着, 也哭着。   时间的荒野在这一刻终于迎来了春天, 绿意蔓延,鸟语花香, 而生命也重新有了色彩。温祁不自觉的去回握她温软的手, 像是在梦中,喃喃道:“你, 你记得我了?!”   “原本是不记得的,可是刚才,想起来很多。”怀音笑着。   记忆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八岁以前的记忆其实并没有丢失,只是像秘密一样被锁进了她大脑的盒子里。上了重重的锁,一层又一层。   可是终于有一天,随着时间过去,这个盒子会年久失修,会布满锈意,只差这临门的一脚力量。而后那些深藏的记忆,会一点点的透过裂缝,重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而那些被她忘记的人和事,也终于慢慢的重新在她的生命里起波澜。   像跋涉在沙漠里的旅客,终于看到了绿洲。温祁握着怀音的手,覆上了自己的眼睛:“我就知道,就知道是你!谢谢你怀音,谢谢你能回来。”   谢我做什么,我都忘记了。是你,一直没有放弃,一直在找我。然后,我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温祁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眶里有滚泪不断落下,这一刻的温祁,终于告别了长久以来的痛苦与黑暗,重新迎来光明。   而积山道的别墅,却像是风暴正临。   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陆沉坐在怀音曾经坐过的地方,一动不动。   苏淮走进来,眼睛里不自觉闪过一丝无奈。兀自叹息,却也由不得他这样颓丧:“沉哥。”   陆沉一动不动。   他又叫了一声,依旧没有应答。苏淮想了想,说:“怀音现在在医院,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怀音怒极,连他也不愿意理。一个人往外冲,拦也拦不住。他只能远远看着,给温祁打电话。一场兵荒马乱,也让他知道了温祁这个男人和怀音之间的关系。也好,苏淮想,恼了他不要紧,那姑娘能找到家人,比什么都强。   只是身边这个,苏淮惆怅,觉得爱情真特么不是个东西,折磨起人来,比所有的刀啊枪啊都要刻骨。   但提起怀音显然是有效果的,陆沉终于不再是一动不动。他扶着桌腿站起来,踉跄着,看向苏淮,张了张嘴:“苏淮。”   “啊?!”   “灯灭了。”   十年,恃宠而骄。最怕的不过是怀音离开,而今终于亲手将她推开,灭了他世界里的灯。从此,四面八方,俱是黑暗。   苏淮懵懂,抬头:“没啊!”   陆沉与他擦肩而过,向来挺直的背,突然伛偻,像是一夜苍老。   病房里没有水,温祁出去买水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   通话时间不长,温祁一边听着,一边投币,等到那边说完了,他才道:“谢谢师兄,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那端的人明显不服气。   “就是知道了。”温祁眉眼含笑:“那是我妹妹。”   说完,随手挂掉了电话,也切断了那端的嗷嗷叫。   回了病房,温祁拧开瓶盖把水递给怀音,说:“如果你明天退烧,我们回一趟周城吧。”   怀音点头:“好。”   想到她今天的狼狈,温祁试探的问道:“我们这趟回周城,需要一段时间。你有没有朋友要告别?”   “没有。”她迅速说完,又记起一件来:“但是工作要辞。”   有关乔洵的信息她能知道的都告诉了陆沉,现在的她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管和他有关的所有内容。所以天启的工作,是一定要辞了。   辞职要提前三个月申请,她从开始上班也还不到三个月。要离职,还是如此匆忙,好像不好交代。但好在有温祁,他和乔洵通了电话。这事儿,也就顺利的过去了,怀音连出面都不用。   周城   不知为什么,周婳今天就有些心神不宁。恍恍惚惚,打翻了颜料盒,毁了一副画了近半个月的画。   她看着满地的狼藉,叹了一口气。弯腰收拾满地的颜料,却听到手机在响。她走过去,看到屏幕上的显示,微微愣了一下。   “阿祁。”   “周姨。”温祁问:“您在家吗?”   “在的,怎么了?”   “明天,”他重复了一遍:“明天我回周城,带个人见你。”   周婳心头一跳,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谁啊,不能先和我说?”   “等明天您就知道了。”温祁依旧没有告诉她带的人是谁:“周姨,明天见。”   “好吧,明天见。”   挂了电话,周婳裹紧了身上的披肩,站在落地窗前,看窗外弥漫的夜色。   周是大姓,国内多见。但在周城,因为这个城市,周便多了与这个城市一样的底蕴与味道。   周婳的父亲是国画大师,母亲也是有名的书法家,虽不是顶尖富贵,但也是书香门第。周婳幼时就显露了绘画的天分,后来到意大利学习油画。也就在意大利,遇到了出国度假的温隐昇。   爱情来得如此迅速,她无法阻挡。即便温隐昇丧妻,比她大了多岁,也有一个儿子,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   婚后的生活很幸福,温隐昇爱她,阿祁也很乖。后来她怀孕,生下了那两个男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如果不是后来的横生变故,她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最幸福的妈妈。   女儿丢失之后,她悲痛欲绝,不只是因为女儿不见,还因为她知道,这个家要散了。她没办法面对温祁,无法迁怒,只能远离。但也仅是远离,对于温祁,他们也会见面。只是温祁生怕她会难过,电话信息多一些,见面总是匆匆。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担心什么。怨过吗?她骗不了别人,怨过。但是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她希望温祁能好好的,朝前看。如果女儿注定不能回来,那至少让温祁不能困于过去。   毕竟,没了女儿,她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   只是他太过倔强,劝不得,只能由着他去。   要见的人啊,会是谁呢?辗转反侧,周婳这一夜,都未能合眼。   第二天傍晚,她听到门铃响的时候,正在洗车厘子。超市里刚买回来的,是温祁爱吃的水果。一颗颗圆润而饱满,像灯笼一样。   门铃响,她随手拿了毛巾擦手,开门,是温祁。   她笑,眉眼间有细纹,但无损美丽:“怎么这会儿才到,快进来。”   温祁没动,站在门口:“周姨,我说,我要带个人来见你。”   “是啊,人呢?”门口只有他一人,周婳没有看到还有人在。   “在这里。”温祁往旁边迈了一步,那掩藏在他背后的人就这样完全的暴·露在周婳的眼睛里。   手上的毛巾骤然落地,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眼前的女孩,穿翠色的长裙,如同春日柳梢处的嫩芽,清新而美丽。可是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婳看着她,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眉眼七分,像极了她。   “阿祁,阿祁!”周婳猛地死死的扣住门框,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呼吸紧促,几乎要窒息!   温祁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周姨,对不起。隔了这么久,才把妹妹带回来。”   “妈妈。”怀音伸手,像多年前的自己一样,环住她的腰:“我回来了。”   周婳终于崩溃,死死的抱住怀音,像是要把她嵌进骨血中。   从五岁到二十四岁,近二十年!她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贝清辉匆匆赶到积山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苏淮守在门口等他,见他进了门,引着他往书房里去。   陆沉隐在阴影中,面色阴郁,浓艳的容颜隐在半明半灭的光影中,让贝清辉敏感的捕捉到一丝异样。   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什么呢?   气息?贝清辉不知道该不该用这个词来形容。当眼前的陆沉,很危险,像是敛聚着巨大的风暴,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他轻咳了一声:“陆沉?”   陆沉抬起头来,看向贝清辉的眼睛里,深渊一般幽深黑暗:“之前让你准备的账目,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那些东西虽然不致命,但放在梁征身上,也足以让他动动筋骨。   “集团监察部那边呢?”   “已经打好招呼了!”   “好!”陆沉微微合眼,眉角飞起一丝戾气:“那就等着看好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回家了! 第28章 小老头   28   纵然血缘至亲, 但毕竟分离多年,所以母女之间的生疏不可避免。但怀音能够回来,甚至还能叫她一声妈妈, 周婳就觉得足够了。   时间会是最好的疗伤伤药, 也能够抚平沟壑。   温祁陪周婳和怀音待了一段时间,但毕竟还有工作, 所以不久后便返回黛城。但是每天都有电话打来, 询问情况, 十足的不放心。   温祁不在,周婳便带了怀音回老宅住。   怀音的外祖父母都在, 两个老人半生只得周婳一个女儿, 也只有她一个外孙女。当年失踪,两位老人也是痛到极致。怀音能够回来,两位老人了了心头这最大的一桩心事, 尤其是看怀音, 素淡柔和, 有着浸在骨子里的从容,双眼明净, 更是欣慰, 精神比以前还要好。   有事没事,便拉着怀音说话, 好吃好喝外加好东西,一个劲儿的往她跟前送,连周婳看着都吃味。   周家不算大族, 但也有不少亲戚,平日里走动的近,听到周婳的女儿回来了,便都闻风而动前来看怀音。   所以这些天,周家像过年似的,亲戚来了一茬又一茬,怀音礼物也收了一份又一份。   倒也不能怪他们这样像参观动物园似的来看怀音,毕竟姑娘丢了这么久,还能找回来,就是一件大事,尤其是这还是一件喜庆的大事。   和周婳交好的表姐郑姝嫁到了黛城,听到消息特意赶回来。随手送了怀音一个檀木盒子,里头是一件水汪汪的翡翠镯子。   上好的翡翠,老坑种,市面上难见,价值也可观。   怀音不收,周婳也拒绝,郑姝横了周婳一眼:“又不是给你的!”   说完,不由分说拉过怀音的手套了上去。翠色的镯子映的肌肤透明如雪,郑姝上上下下看了,道:“瞧瞧瞧瞧,戴着多好看。你皮肤随了你妈,又白又细,就衬这个色儿。”   说完了,又像想到了什么,看向周婳,眼睛里闪过一丝幽远:“年轻那会儿咱们俩天天腻在一起,吃的穿的什么都是一式两份,旁人不晓得的,都当咱们是一个妈生的。这镯子是前些年从缅甸那边得的,一对儿。到手的时候我就想,要是你家丫头在,和我家那个一人一只,该多好。后来把那只给了我家那丫头,这一只我就留下了。总觉得是个念想,不管什么时候,要是回来了,我就亲手给她戴上。”   说着,眼泪就往下掉,周婳听的也难过,心脏处跟攥了一把似的:“说这些做什么啊?”   “不说不说!”郑姝侧过脸抹了一把泪,又拉着怀音的手:“好孩子,阿姨给你的,你就收着。这次阿姨来得急,等回头去黛城,阿姨有的是好东西给你留着。”   财大气粗的模样,惹得周婳和怀音一起笑,眉眼弯弯,如出一辙,赏心而悦目。   晚上温祁再打来电话,怀音和他说今日的事,温祁笑着说要不要给她买一个保险箱,让她存起来。   怀音笑,说好啊,记得买大一点,我这里的东西加起来,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挂了电话要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睛适应了黑暗,怀音的眼睛细细的描摹着床头的红木家居镂刻的纹路。   她现在住的地方,是外公和外婆的房子。地处周城老城区,房子也有了年头,有些地方瞧着像在黛城的时候和怀奶奶住的电厂家属院。房子旧,里面的家具更旧。一水儿的红木,带着岁月沉淀的润泽,似乎还能闻到它们散发的木质清香。   床头一张梳妆台,镂刻喜鹊缠枝纹,像是她的心,有圆满,有空虚。   回周城的日子每一天都觉得幸福,有妈妈,有外公外婆,有哥哥,还有在西北研究所回不来,但是已经视频通话的爸爸。白日里捧着一杯碧螺春窝在外公书房的大藤椅上,看他泼墨写意,山河尽收方寸之间;看外婆一笔狼毫,簪花小楷秀逸婉转,连空气里都透着墨香。   偶尔兴起,还会拉着她上去写两笔。下笔歪扭,笑作一团,这个时候妈妈就会倚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她们。   生活圆满,就好像原本就该如此。只是心脏有一处空缺,风呼呼地往里灌,无底洞一般。   眼前不期然又浮现起那张眉梢眼角含着缱绻秾艳的脸,她恨恨的骂自己一声没出息,卷了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再去想。   郑姝年轻的时候嫁到黛城,膝下一儿一女,儿子已经工作,女儿在帝都读研。老公这段时间要去美国谈一个生意,她在家待的无聊,也跟着去了。得到消息晚了些,但比谁都激动,直接从美国回了周城,也不着急再回家,就住了下来。   人年纪是不小了,但是精神倒是好的很。第二天叫了怀音和周婳去逛街,两个当妈的人乐滋滋的逛商场,谁也不给自己买,看着好看的就让怀音试。怀音拒绝无效,只能认命的脱衣服穿衣服,然后每换一件她们两个就齐齐鼓掌,猴看,买!   一上午,商场逛了没几家,衣服倒是提不动了,郑姝直接叫了司机先送回家,转而拉着周婳和怀音去周城大厦吃海鲜自助。   到的时候十二点多,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   怀音手里端着盘子,像是被电视里的新闻吸引,一动也不动。   周婳拿了些扇贝回来,看见怀音盯着电视一动不动,过去轻轻的按了按她的肩膀:“怎么了?”   怀音回过神来,勉强一笑:“没什么。”   她遮掩的痕迹太明显,周婳直觉不对,还想再问,郑姝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屏幕,道:“天启集团这么一动,半个黛城的金融区都受到了影响,当真称得上一句人人自危啊。”   有关天启集团的动荡,还要从一个多月前说起。   一个多月前,黛城公安分局接到一起举报电话。称在辖区所属的高档别墅湖阳花园内有人聚众吸·毒。   接到群众举报后,辖区公安局迅速安排警力上门排查,但是在到了别墅门口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   门内之内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站在门口的年轻人眼神迷乱,醉意醺然道:“警察?!来这做什么来了?”   “这位先生,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这里有人聚·众吸·毒。现在请您打开房门,配合我们的检查!”出警的警察正色道。   “吸·毒?开什么玩笑?!”年轻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强自镇定道:“知道这地儿是谁的吗?!你们说查就查,谁给你们的胆子?!”   嗬!胆子?!警察们默默对视一眼,果然,喝酒上头,连胆子都大了不少!   正想再说什么,房门从里面豁然打开,走出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嘛呢嘛呢,新货给你留着呢,在门口墨迹什么!”   在看到门口伫立如松的警察时,脸色骤变,撒腿就往里跑。   不打自招,做贼心虚!也让警察们确定,今晚的举报绝非空穴来风!推门而进,客厅里七七八八坐满了人,一脸惊愕的看着突如其来的警察!   梁唯手上的红酒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流出的液体浸红了雪白的地毯,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件事: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场面得以控制,场内的年轻人被带走。梁唯在最后,心里暗暗着急,视线不自觉的往里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去。   他不好这口,也从不沾染这个,只是有人喜欢,一起长大的交情,他就权当腾个地儿。所以即便去了警察局,尿检肯定没问题,回头知会律师一声,他就能全身而退。   只是这里有一个小型的密室,存着他爸的一些东西,蒋顾念这会儿还在里面。他暗暗祈祷,这会儿蒋顾念千万别出来!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蒋顾念偏偏就在这会儿出来了:“阿唯,那些东西好有意思啊,你······”   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制服笔挺的警察,当时呆立当场。   而她的身后,那道紧闭房门已然大开,露出了里面陈列的藏品!   于是就在这一夜之后,像多米诺骨牌反应一样,梁征和梁唯迎来了重击,快的让他们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先是梁唯,因为收容他人吸·毒被刑事拘留。再之后,在别墅的密室里发现的藏品中,有一件浅黄地洋彩锦上添花“万寿连延”图长颈葫芦瓶,而这个乾隆年间的葫芦瓶赫然是之前文物追逃小组侦办案件中记录在册的文物。   在迅速与文物小组进行交接之后,黛城文物追逃小组提交了之前收集到的相关证据。他们通过之前潜在水底的调查,切实掌握了梁征与国内最大的文物贩子接触的确凿证据。在此事之后,他们迅速对梁征展开传讯,并且在西京码头截获了一批正准备运输出境的文物,由此坐实了梁征正是通过天启集团的业务以及自己的地位和能力,利用其集团在西京码头的货轮来走私文物的证据。   而在与此同时,天启集团监察部也展开了对梁征父子的调查,并迅速查实了他们挪用公司资产、不正当的资金往来以及通过海外皮包公司洗钱等不法行为,由此导致天启集团股价大跌,集团内部人心惶惶,强烈要求讲梁征父子赶出天启集团。   一时之间,满城风雨。   而那搅动风云的人是谁,怀音比谁都清楚。   她按住了胸口处,慢慢的想,风雨之中,不知那人可还好。   也气,也怨,也担心,说的好像就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小仙女们多支持啊!爱你们哟! 第29章 小老头   29   临睡前犹豫了很久, 给苏淮发信息。   回来这么长时间,和苏淮偶有联系。但也只是匆匆,她为那天的迁怒道歉, 苏淮浑然不在意, 还反过来安慰她,更是让怀音无地自容。   忐忑等了许久也没收到苏淮的回复, 估计忙的焦头烂额。怀音不再等, 准备睡觉, 周婳来找她。   端了杯温好的牛奶,看着她喝下去后, 才问:“今天吃饭的时候, 我瞧你神色不对,是有什么事吗?”   她眼睛里带着关切,怀音心头一暖, 软软的开口:“妈妈, 我和你说过陆沉吗?!”   周婳点头:“说过。”   她们问过怀音, 那消失的时光是怎么样渡过的,自然也知道在黛城之后, 是那个叫陆沉的将怀音带走, 给了她十年安稳。有意致谢,但怀音却讳莫如深。她不愿意说, 周婳也不强迫。   而今怀音愿意说,她自然愿意听。   和陆沉的过往,怀音从未和任何人分享。这其中并不算美好, 尤其是最后,她和陆沉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结束。只是憋的久了,发酵成醋,堆在心间就有些喘不过去来。   周婳静静地听着,直到最后,她终于明白怀音为什么会在提到陆沉的时候那样排斥。   她伸手环住怀音的肩膀,柔声说:“宝贝儿,你很爱陆沉是吗?”   怀音在她怀里蹭了蹭,鼻音很重:“嗯。”   “但是他惹你生气了,对吗?!”   “对!”生气,很生气!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要理他。他做错了事情,要来向你道歉才对。如果他不来,”周婳顿了顿:“就让阿祁打他一顿好了!”   怀音从周婳怀里探出脑袋来:“哥哥不一定打得过。”   周婳捏捏她的鼻尖,嗔笑道:“没关系,你还有很多表哥呀。”   怀音愣了愣,又忍不住笑了,想到陆沉被围殴的场面,她觉得好笑。埋进周婳的肩头,闷声闷气道:“妈妈,今晚上你陪我睡吧,好不好?!”   周婳一下一下拍着她,像小时候一样:“好。”   夜深人静,怀音的呼吸声渐渐绵长平稳。周婳却是睡不着,在黑暗里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怀音就这样蜷在她身侧,长发散落,在指间划过,冰凉像绸缎一样。   有关过去的事情,她总是从黛城之后说起。黛城之前她去了哪里,又经历了什么,问她,她只说记不得了。   究竟是记不得,还是不愿意讲给他们听,周婳也拿不准。她绝口不提,那也就由着她了。   不过而今听到陆沉这个名字,周婳想,她是不是要找个时间,去见一见他?   当然,她还没来得及去黛城,陆沉就自个儿送上了门,这已经是后话了。   怀音这一觉睡得香甜,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看镜子里的自己,眉眼分明,颊边的红晕一层一层,气色上佳。   她笑,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笑。虽算不上是活色生香,但也是亦喜亦嗔。她揽镜自照半天,又觉得好笑,赶紧开了水龙头洗脸,拇指不期然碰到脑后那块凸起的疤痕,她渐渐停了动作。   那个疤怎么留下来的,她现在依旧记得恍惚,好像是火炭砸过来落下的,又好像不是。   黛城之后的事情无需遮掩,只是黛城之前的那段岁月,妈妈和外公外婆问过,她说不记得了。   其实她记得了,虽然模糊,但也的确想了起来。   只是那段时间过的太痛苦,她不欲说出来让他们难过,也就只能撒谎。   她记得拐走她的那个男人,不高,说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眼眶很深,有一副鹰钩鼻,长得十分阴沉。   她好像被喂了药,一直有些神志不清。但是每次醒来,都能感觉是在车上。大多时候是摇晃的汽车,还有些时候,就是一些破旧的面包车和三轮车。   清醒的时候她就会哭,喊爸爸妈妈。那人就打她,不在明面上,隔着衣服拧她,威胁她不准再哭。   后来,她就不敢再哭了。   她没有被卖掉,因为有一次深夜,她听到他和另外一个人说,现在风头太紧,不少人都进去了,他们得躲一躲,等风头过去了再做打算。   那个人是个女人,矮壮黑胖,满脸横肉,闻言睨了一眼躲在墙角的她,翘了翘三层下巴:“那她呢?!”   “当然是带回去!”男人吐了口唾沫,复又狠狠道:“因为这丫头咱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可不能白白的放过她。把她带回去,过几年等风头过去了,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女人点点头:“行。”   后来就上了火车,绿皮火车哐哧哐哧。她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知道停下来的时候,连绵不绝的青山,看不到头,像是一个巨大的框子,死死的框住了她。   都说孩子忘性大,可她却很奇怪,时间过得久,过去的事情不仅没忘,反而愈发清晰。   所以她想过逃,各种方法。六七岁的孩子,天真的以为自己能逃走,结果当然是被抓回来,一阵毒打。   她还清晰的记得,打她的时候用的是藤条。细细的,带着柔软的韧度,抽在身上,皮肉泛起,疼到骨子里。   后来她就不跑了,反正也跑不掉。于是在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子里,她和几个和她一样被拐来的孩子,每天干活。打猪草,喂猪,喂鸡喂鸭,但凡做的不好,不是打就是骂,当然,打完骂完之后,就是千篇一律的不给饭。   再后来,也不记得在那里过了多久,她再一次被送了出去。只是她运气不好,出去的路上病了,原本只是以为吃两天药就好,后来愈发严重,又不敢去医院,病的奄奄一息间,就被丢了。   丢在黛城桥下,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于是成了怀音。   那段记忆是伴着皮肉之痛的,听起来何其悲惨,如何能说出来?!还是就让它这样过去吧。   想到这里,她甩了甩头发,任由水珠四溅,又瞬间消失。   黛城   这段时间贝振铎有些忙碌,但是这忙碌非但没有让他焦头烂额,反而有一种隐隐的得志意满,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这种滋味了。   因为梁征和梁唯,集团的确遭到了一些创伤。但在这创伤背后,却是又一次的集团势力大洗牌。而他也相信,就此之后,他将能在集团内部树立绝对的权威,再无人与他抗衡。   他和梁征斗智斗勇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不用他出手,梁征自己就栽了。   啧啧,真是流年不利啊。   但是在这一片大好的形势之下,却有那么一丝不和谐的音符,让他觉得恼火。所以午后,他叫了当事人之一过来问话。   他悠然喝了一口茶,视线往陆沉身上一落,开口道:“陆先生,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陆沉眉眼不动,像是凝聚的一池雪水,森森道:“贝先生,您的意思,我不明白。”   “不明白?”贝振铎重重的放下手中的骨瓷茶杯,桌面相碰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声音:“你和涟漪都要订婚了,难道我还不能问一句?!”   “订婚?!”他视线落到贝振铎脸上,眼尾处微微一挑,眸光里像是带了钩子一样,微微一笑:“贝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听到的消息,但是很抱歉,我从没有和贝小姐订婚的意愿!”   “是吗?!”贝振铎锐利的眼睛盯着他,像是要一眼望到他内心最深处:“但是现在这个消息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不该问我,而是要问贝小姐!”陆沉毫不客气:“她的一厢情愿给我带来了太多的困扰,只是碍于情面一直不好开口。既然贝先生提到了,以后还请贝先生约束贝小姐,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你!”虽然他并不乐见涟漪和陆沉交往,但是他这样直白的拒绝还是让贝振铎起了三分怒意!   “贝先生!如果你不放心,不如尽快为贝小姐安排几个优秀的青年认识。我相信,他们一定能令你满意。”陆沉站起来,灯光下投下的身影被拉的很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也希望我们今后不会再因为这样的误会见面!”   走出贝家大宅,陆沉烦躁的扯了领带,领口扣子解了一粒,一阵头晕目眩,他连忙扶住车顶,深深浅浅的呼吸。   苏淮连忙滚下车,伸手扶他,触手滚烫。一惊:“沉哥,你发烧了!”   “没事。”他舔了舔嘴唇,因为起了烧,烧起了一层细皮。   上了车,苏淮发动车子,又问他:“贝振铎找你什么事?”   陆沉又是一阵烦躁,从车载冰箱里拿了水,仰头灌了几口,才冷笑道:“没什么,贝涟漪找事呢!”   再烦躁,这人是他自己是他招惹的,再怎么折腾,怪不得别人!要想收尾,也只能自己做!   苏淮打方向盘,车子拐上大道,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陆沉,他疲惫的靠在后座,犹豫了一下,说:“沉哥,蒋顾念那里想见一下梁唯。”   陆沉睁开眼睛,流光乍现:“让肖秦安排一下。”   “好!”   积山道的别墅一片漆黑,少了那盏等待他们的灯火,在黑暗之中格外凄清。   陆沉沉默不语,似乎从那天怀音离开之后,他变得愈发沉默。   苏淮叹了口气,掏了手机给他亲爱的哥哥打电话,挂了电话看到有一条信息,点开,是怀音的。   这两天太忙,他连信息都忘了察看。怀音的信息是昨天晚上收到的,到这会儿,已经隔了二十四个小时。   他的手在屏幕上顿了片刻,不确定怀音是不是睡了,而后编辑信息发送。   “我挺好,就是沉哥,不大好!”   至于怎么不好,我就不告诉你,等你着急,等你来问!苏淮收了手机,觉得自己棒棒哒!   30   醒来的时候嗓子里像安了一把炭火,烧的整个脖子都疼。   陆沉伸手摸了摸额头,滚烫,然而即便这样,也没有吃药的意愿。   楼下有尖锐的声音穿透墙体往他脑袋里钻,电钻一样头疼欲裂,他起身走了出去。   贝涟漪站在客厅里,柳眉倒竖,狰狞的难看:“苏淮,我叫你让开!”   “贝小姐,不好意思。”苏淮坚定地一动不动。   “好,你不让开,那陆沉呢?!你让他出来!”   “沉哥很累,现在在休息。还请你声音小一些,不要打扰到他。”苏淮毫不客气道!   “你!”贝涟漪气的跳脚,正想生闯,头顶传来一声懒懒的声音。   “吵什么?!”陆沉站在二楼栏杆处,穿着米白色的九分裤和一件白T恤,居高临下的看他们,带着不耐!   “陆沉!”贝涟漪咚咚咚上楼:“你昨天和我爸爸说了什么?!”   “和你没关系。”陆沉绕过她,下楼拿水。   “怎么和我没关系?!没关系我爸爸会在见过你以后给我安排相亲!”贝涟漪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那你就去!”   “我不去!”突然之间,贝涟漪的怒气消散,她一手搭上陆沉的肩,柔声道:“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不就是我们要订婚的事吗?你要是不开心,我不说了就是。”   一张脸换的如此快,倒也叫陆沉惊讶。他甩开她的手:“贝涟漪,你过了!”   贝涟漪红唇微扬:“我不管,我就是爱你,别的男人再好我也不会去见,我只守着你一个人。”   情人之间撒娇,含着缠绵,透着悱恻,但这是贝涟漪,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让她骗了。   “贝涟漪,我和你哥哥之间的合作并未终止!但是如果你再这样,那么不好意思,我只能说抱歉。”   贝涟漪眉心缓缓一跳:“你什么意思?”   陆沉随手扔给她一部手机,她疑惑打开,屏幕上是一张图片。她看完,面色骤变:“你调查我?”   “这些年你看似对天启运营毫无兴趣,但是私底下你做了什么,你,还有我,都很清楚。比如这张资产转移证明,如果我把它递到贝董事长面前,你觉得他会是谁什么反应?!”陆沉坐到沙发上,淡淡道。   贝涟漪手有些抖:“你威胁我?”   陆沉:“不是威胁,而是希望你看清现实。”   贝涟漪力图镇静:“什么现实,现实就是我爱你,要和你在一起。”   “嗬!”陆沉轻嗤一声:“别说你爱我,贝涟漪,这句话可笑。”   “贝董事长不允许你带着天启集团的股权嫁出去,他需要一个听话的女婿,而不是我。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表明了态度。但是这种态度你并不接受,因为你贝涟漪从来不像表面看上去与世无争!”他平静的像一汪水,但是却戳中了贝涟漪内心藏着的秘密:“所以你要利用我,你需要我帮你和贝清辉打赢这场战争,而后借机进入天启集团,牢牢地将天启集团控制在手里,甚至如果有必要,你还可以贝清辉踩在脚底。即便以上都不成立,我手里的资金也将会是你最强的后盾,成为你抗衡的力量。和我在一起,你稳赚不赔。”   “和贝清辉的合作是我的意愿,我是个商人,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贝涟漪,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要做你的冤大头!”陆沉站了起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吗,你贪吃的嘴脸其实很难看!”   而贝涟漪的脸色也的确很难看,像是有人拿最尖锐的针刺到了她内心最深处,将她藏着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之下。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像是开了染坊。   “所以呢,你说了这些,到底是谁什么意思?!”   “从今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我说不呢?!”   “那你会知道什么是后悔!”   来的时候怒气冲冲,走的时候却静静悄悄。苏淮等到贝涟漪走了,才从一侧的房间里走出来。   陆沉看了他一眼:“找人看好贝涟漪。”   贝涟漪从不良善,她的欲望与野心比所有人都强烈。在事情结束之前,他不能让贝涟漪毁了他这盘棋。   喉间一阵痒,他低低的咳起来,最后眼里飞过一丝水光,波光乍现。   苏淮担忧的看他:“沉哥,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他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上楼:“我去睡会。”   窗帘未开,房间里还笼着一层阴影,像是晨间将明未明。他掀开被子钻进去,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好像这样,就可以将他思念的人从脑海之中挤出去。   昏沉之间,他仿佛回到了拉斯维加斯的别墅,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紧紧的闭着,他躺在床上,高烧不退。   半醒半梦间,觉得有人出现在他身边。   清凉的手拂在他的额间,随之而来的还有清甜的香味。他贪恋极了,忍不住凑过去磨蹭,抱着那只冰凉的手不肯松开。   耳畔有一声轻叹,像是无奈,又像是纵容。而后那只手就再也没动,任由他抱着,直到他陷入黑甜的梦乡。   醒来的时候LV城阳光耀眼,有细长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映射到床上,也照到那个紧紧握着他的手而趴在床上好眠的少女身上。   十四岁,眉眼还未长开,却已经有了少女的玲珑。阳光在她脸上投下一线细小的光影,有小小的尘粒在微微跳动。她长长的睫毛微微翘着,蝶翼一般脆弱而姣好,让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拂一拂。   而他也的确拂了,只是拂过的不只是她的睫毛,还有她莹润柔软的脸,挺翘的鼻子,直到那双泛着樱色的紧闭的唇时,他意识回笼,狼狈收手!   后来的无数次,陆沉都在想,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只需要一瞬间。   再醒来,一片安静。像是他的世界,因为她的离开而失去颜色,更失去声音,一潭死水,再无波澜!   突然的,一个故事浮现在他眼前。是多久眼前,怀音除了小王子最爱的故事。   年轻的士兵爱上了公主,他鼓足勇气向公主表白。公主说如果你能在阳台之下等我100天,那么我将是你的。一天,两天,士兵在风雨之中逐渐消瘦,终于在99天的时候,他转身离开了公主,再也没有出现在阳台下。   与怀音之间,他就像故事里的矫情公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而怀音就像勇敢的士兵,一步一步的靠近。可爱情不是一个人一直付出就能盛开,一个人太久也会累,最后,会像士兵一眼离开。   恃宠而骄,或许说的就是他。   从头到尾,他所凭借的不过是笃定了怀音爱他,所以才会肆无忌惮。但他的任性与放肆,其来源却是怀音对他的纵容。   但他似乎忘了,怀音也会累。当她对他的失望一样,积累到极点,便会质变成绝望。   而今因为她离开,他便觉得他的世界寸草不生。而这过去的时间,怀音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直陪在他身边?   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无可奈何,有不得不为。他有,怀音也有!只是怀音一路走来,从未忘却初心,又一直比他勇敢!   而他的爱,在她面前,脆弱的像琉璃泡,一碰即碎。   但是这一次,他要比她更勇敢!   陆沉掀开被子,冲了出去。   外公和外婆的老朋友得了小重孙,请他们去喝喜酒,顺便缅怀一下过去,畅谈一下未来。   外公走的时候哼唧唧:“那老头年轻的时候就爱显摆,现在还是这个德行。得了小重孙了不起,我还有外孙女呢!”   外婆受不了他念叨,把外公按进车里,笑眯眯的看怀音:“我们这一趟三五天的回不来,你们娘俩住在这里也没意思,待会收拾一下回去住吧。”   见周婳和怀音应了,这才乐呵呵的走了。   周婳年轻的时候修习油画,后来在和温隐昇结婚后开了一家名叫逐月的画廊,并有独立的画室。过去一年大多数的时间,她都是住在画室的。自带院落的两层小楼,一楼大开大合做了画室,二楼是她居住的地方。   不管是回画室还是留在这里,其实都无所谓,只是周婳手上还有一幅画没有完成,征得了怀音的意见,两个人便回了画室那边。   午休过后,周婳就进了画室。一旦投入,她经常忘了时间。而怀音在二楼,却有些心神不宁。   苏淮信息里说陆沉不大好。   不好,怎么个不好,为什么不好,她盯着手机看了许久,念头满脑子转,转完又丧气。   你不是生气吗?不是巨生气!超生气!非常生气吗?!气到要和他断绝关系这辈子再也不来往并祝他单身到老的吗?!怎么一看见他不好,抓耳挠腮不算,还有上蹿下跳的趋势了?!   怀音努力的把自己吐槽一番,由此而压制了内心不断喷涌的有关陆沉的一切。然后姑娘往兜里揣了两张毛爷爷,决定出去给自己买些零食水果充实自己。   人一旦充实了,就不容易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一个小时后,怀音左手拎着两份海南鸡排饭,右手拎着一盒车厘子两盒葡萄外加六个百香果,慢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远远的看见一道身影,半倚着门口的槐树,体态修长,恣意风流,无比熟悉。   怀音听到了心跳加速的声音,脚步不自觉的放缓,放慢,可终有走近的瞬间。   柔和的灯光之下,那人缓缓的转过身来,双目凝流丽,长眉写雅致,开口,声色雍容,带着些许喑哑。   他说:“怀音,我来了!”   31   怀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提着东西慢吞吞的走近,绕过,准备开大门。从头到尾,把他当空气,对他都没有门口的槐树上心。   被拒绝的陆沉不死心,舔了舔唇,怯怯的伸手,握住了怀音的胳膊。   如今已进九月,黛城的秋色渐浓。傍晚时分落了日,白日的热气被一层层的逼退,凉意便就漫了上来。   怀音穿了一件七分袖的雪纺长衫,露在外面的肌肤被染了秋意的风浸染,泛着凉意。   他的手却很热,掌心如火一般,落在肌肤上,烫人。   怀音低头,看着那双修长分明的手缠在她的胳膊上,低声道:“放手!”   “我不放!”陆沉此人来之前就决定了,勇敢大胆不要脸!只要人不死,必须求得怀音的原谅!   怀音油然而生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你放不放!”   “不放!就不放!”   “那好!”把手上所有的袋子聚拢到右手,然后一个轻巧的转身,举起所有的东西朝陆沉砸去:“让你不放,让你不放!”   十年来,从未见过怀音这样,像斗牛一样,释放着暴力因子。陆沉一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砸了好几下。   “别砸了,头晕!”陆沉抱头上蹿下跳,中间见怀音脚下绊了一下还好心的扶住她,结果就是迎来了更猛烈的暴击。   卧槽,陆沉眼前冒金星,觉得自己垂垂欲坠!   气沉丹田,他又是一句:“别砸了!”   怀音顿了一下,袋子里的海南鸡排饭早就混在一起看不出是什么,车厘子挤出了汁,葡萄破了皮,连百香果也没能幸免。   她气喘吁吁,因为生气,眼睛亮的惊人,连脸颊都是红扑扑的,想扫了粉一样!   真好看,陆沉想,可是他支撑不住了:“怀音,我可能要晕了。”   然后,双眼一翻,一米八多的男人,身子一软,就这样直条条的倒下了!溅起的一路烟尘彻底惊呆了怀音!   她把陆沉砸死了?!   嘭的一声大门大开,听到动静的周婳匆匆赶出来,就看到她闺女脚边堆着两袋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半跪在一具“尸体”旁,看见她出来,泪眼汪汪:“妈妈,我把陆沉揍死了!”   周婳:“······”   人肯定是死不了,只不过是高烧不退外加受到外力袭击,一时晕过去罢了。等人到医院,医生前脚过来,他后脚就迷迷糊糊的醒了。   怀音眼睛还红红的,追在医生后头,迭声问怎么样。   “这小丫头,等我看完了,你再问。”医生嫌弃的看了一眼怀音,转而笑眯眯的看陆沉,伸出手,问:“这是几?”   陆沉翻了个白眼,晕乎乎答:“五!”   “哟,还没傻!”医生开心,特别求知若渴的问:“来来来,和我说说,烧到41度,你是怎么保持清醒没傻的?!”   医生的眼神太诡异,看他跟小白鼠似的,陆沉脊柱一道火花闪过,忍不住缩了缩脑袋:“难道不是因为少爷我天生丽质加骨骼清奇?”   怀音捂脸,真的砸傻了?!   “嗬,我瞧着你还得去看眼科了!”医生毫不留情的吐槽,又问他:“脸上是怎么了,青一块红一块的?!”   陆沉不自觉的抚上脸,呲牙,真疼!怯生生看了一眼怀音:“没什么,是我不小心磕到了!”   “磕到了?!”医生毫不留情的伸手戳到他线条流畅又俊美且引以为豪的下巴上:“技术难度这么大的摔一下能做到?!我看是家·暴了吧?”   陆沉和怀音彻底不说话了!双双四十五度看天···花板。   护士送了血检结果过来,医生看了眼:“没大事,有点炎症,先配药输液降温。”   41度呢?!这么草率?!陆沉颤巍巍:“医生,我还头晕。”   “头晕啊!”医生看了眼使劲快缩进墙角的怀音:“轻微脑震荡表现,睡一觉就好了。”   怀音:“······”   陆沉很快就睡着了,原本就发烧,又被折腾了这么一番,这会儿睡的沉,连眉心都舒展开。   怀音之前发泄了一通,这会儿他睡着了,她反而也冷静下来了!   躺在病床上输液的陆沉,像睡美人。紧闭的双眼有微微的弧度,长长的睫毛覆下一弯阴影。闭着眼睛的时候样子无害,睁开了,落星坠地般明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挑,有着孩子的稚气。他鼻梁很挺,嘴巴的唇形也生的美,只是有时候说出的话,不那么讨喜,让人想封了他的嘴。   他来,其实她是高兴的。只是来过之后呢,还像以前那样?那她真的会忍不住掐死他。   周婳缴完费回来,就看见怀音坐在病床前,神色不明,有喜有悲的样子。她走过去,脚步声惊起了怀音,她转过身。   “妈妈。”   周婳示意她不用起来,悄声问道:“怎么样了?!”   “这才第一瓶,温度还没降下来。”怀音说。   “再等等看看吧。”一阵的兵荒马乱,周婳想想都觉得可笑。她目光掠过怀音,心里叹了一声,嘴上说的再狠,也耐不住心里惦记。怀音自己或许没有发现,但是她却看得分明。   自从陆沉出现,她眉眼间都鲜活起来。   “妈妈,时候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怀音建议道:“他这里我守着,真要有事我再和你打电话。”   周婳想了想:“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年轻人之间,还是要多留些空间才好。   怀音送周婳到楼下,再回病房,陆沉依旧没醒。她盯着点滴,到时间叫护士过来换药,一直到凌晨才打完。怀音也有些受不住,挨着床边睡了过去。   东方既白的时候,病床上的人醒了。伸出手,将她的手握进掌心。   小心翼翼。   晨光熹微,怀音猛地惊醒,撞入一双浓黑的眼睛里。   没有酣意盎然,柔软,清透,像蓄着一汪水。   而眼睛的主人面色苍白,颊边却有些不自然的潮红,却因为这丝红而愈发生动,秾丽婉转,精致异常。   怀音的眼睛一寸寸的凉下去,抽回手,因为握的紧,手背泛白,血色在慢慢回笼。   “你醒了?那我先回去了。”她站起来,像是不愿意和他有一丝一毫过多的牵扯。   陆沉一急,伸手去拽她。但是怀音动作快,他捞了一个空。   “还想被打吗?!”   “想。”陆沉抿了抿唇,一夜高烧,他的唇已经干裂的像东非大裂谷。而床头的那瓶水,他垂了垂眼帘,伸手拿过来拧开,仰头灌了进去。   男人喝水的动作总是带了些性感,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仰头的时候下巴的线条极为流畅,顺势而下,那小小的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而微微耸动,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有几滴水顺着唇角溢开,被他擦掉,水渍润泽过后的唇娇艳的厉害,衬得他那张脸,有几分妖冶的艳丽。   “你受虐狂吗?!”   “不是。”他摇头:“你打起来的时候真的很疼。”   一泓秋水眉蹙起来,又听到他说:“可是这样,我才觉得你还愿意理我。”   轰隆隆,有风刮过,穿透人心,却觉得愈发荒芜。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倒转了角色,拼命追赶的人变成了他,一脸拒绝的成了她。但是转换角色又能怎么样?!   “哦。”她点头,示意他她听到了。   他跳下床,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青白一片,声音低低的,却足以让她听清:“对不起,怀音,我错了。”   在怀音看来,对不起是最消磨情分的三个字。因为它意味着,说这句话的人做了亏心事。   两个人之间,说对不起的那个人,是因为他做了让另一个人伤心的事。   说的越多,做的也越多,所以她极其不喜欢听到这三个字。   “你没有错,不需要道歉。”怀音说:“是我错了。”   突然之间,怀音脑海中闪现出了一句话:来啊来啊,互相伤害啊。   这句话用在他们身上,好像格外贴切。   十分钟后,怀音怒瞪身边亦步亦趋跟着她的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跟着你回家!”可怜巴巴,或者说,臭不要脸。   怀音头疼:“医生让你出院了吗?费用缴清了吗?出院手续办了吗?”   “没有!”他摇头:“我不在乎!”   “我在乎!”怀音咆哮,头一阵阵的疼。她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个假陆沉。或者说,脑震荡的那个是她才对!要不然怎么会产生幻觉。   “你们做什么呢?”拉扯之间,再次赶来的周婳循声而来,问在走廊里格外醒目的这一对儿。   “没做什么,这里有神经病!”   怀音气沉沉,陆沉乖巧巧:“阿姨好,我是陆沉。”   “你好。”周婳眼睛亮了一亮,宽大病号服之下身姿挺拔,虽然脸还有些白,下巴处还有淡淡的青色,但是无损其美色。   若不是时机不对,周婳一定要赞一声,她女儿的眼光果然棒!   拍拍几欲暴走的女儿,把钥匙塞给她,周婳道:“乖,去停车场等妈妈。”   怀音迟疑的结果钥匙,在周婳鼓励的眼神下,直接进了电梯。   又半个小时后,怀音看着已经换了昨天的衣服,乖巧的跟在她妈妈后面的陆沉,惊愕:“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   陆沉羞涩一笑:“我没钱,也没地方住,阿姨说让我去家里住!”   作者有话要说:  怀音烧,怀音烧,怀音烧完陆沉烧;陆沉烧,陆沉烧,陆沉烧完,我觉得我要烧了~~~~ 第30章 小老头   32   回程的路上怀音很安静, 自始至终侧着脸看窗外,露出尖尖的一截下巴,白生生的, 像夏日的嫩藕, 莹润生辉。   陆沉看她一眼又一眼,但她压根没有搭理他的任何迹象。   早上折腾到现在, 他们都没有吃饭。经过荣福居, 周婳问要不要去买点粥和点心带回去。   怀音也有些饿了, 收拾了情绪,说:“我去买吧。”   陆沉忙着解安全带:“我和你一起。”   “不用!”她说完, 甩上车门, 径自走进荣福居的大门。   陆沉保持着解安全带的动作僵了片刻,而后缓缓的移开了手。周婳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半垂下的眼帘,心里叹了一口气。   周婳不爱甜, 怀音点了一份香菇滑鸡粥。自己没什么胃口, 就点了一碗香芋粥。到了陆沉这, 知道他好甜口,可这会儿刚发过烧, 还有炎症, 甜口的东西甭想进肚儿,剩下的, 鲍鱼粥等海鲜类发物也拒绝,到最后,怀音发现也只能给他喝白粥。   知道他喜欢甜, 但只有白粥,爱喝不喝,怀音想。   直到回了家,怀音才发现陆沉的车也停在路口。那么一个庞然大物,趴在路口跟小□□似的,憋屈的难受。好在家里的车库有空,开进车库,怀音觉得好像更憋屈了。   吃饭的时候很安静,陆沉看到自己面前的白粥也没说什么,埋头喝粥,脑后的一撮头发翘起来,颤巍巍,跟戏台上的老生的长翎似的。   二楼的客房虽然没人住,但一直有打扫。周婳给陆沉翻找了新的被褥和床单枕头,让他不要客气,就当家里一样。   可巧,怀音的房间就在隔壁。开了窗,他们的说话声音若有若无的往她房间跑,不想听,但却总是会竖起耳朵。   过了一会儿周婳推门进来,看见她盘腿坐在床上,嗔怪:“怎么,还生妈妈的气呢?”   “没有。”她不会生妈妈的气,只是:“为什么要让他来家里住啊?”   “那可是陆沉。”周婳是过来人,怎么可能看不到她隔三差五偷偷往他身上瞟的目光,只是不戳破而已。更何况,那是陆沉。无论怎么样,免了她女儿十年颠沛流离,她没有任何理由不管他!   怀音抿唇,不说话。周婳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画廊那边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一趟,你在家乖乖的。”   怀音一怔,这是说家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这么想着,浑身不自在。   周婳走了后,怀音没有出房间,有困意,但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隐约的听见他那边开了门,压抑着喉咙低低的咳嗽,撕心裂肺般。怀音终于被打败,掀了被子下床。   “你干什么?!”   陆沉正在开橱柜找杯子,发烧,缺水,喉咙干涩的疼。闻言回头,说:“”我找杯子,想喝水。   怀音看了他片刻,起身走到他身边,打开橱柜找出一个玻璃杯,到水槽冲洗完了,犹豫片刻,还是打开冰箱拿出蜂蜜,给他冲了一杯温温的蜂蜜水。   她往陆沉面前推,陆沉伸手拿,冷不丁两只手碰到一起,怀音一惊:“你又起烧了?!”   这才分了神好好打量他。   颧骨上已经有了不正常的潮红,层层的晕开,脸色却苍白,梨园戏台上的脸谱一样。不知是不是一直没有休息好,脸颊瘦削,连眼睛都凹了下去,原先的绮丽不着痕迹,露出更多的倒成了颓丧。   “没事。”他转过脸又咳嗽了两声,因为憋了气,脸上更红,异样的不健康。接过蜂蜜水一饮而尽,他喉咙终于得救:“你去休息吧,我躺一会儿就好。”   她能休息好就怪了!理智告诉自己不要管他,是他自作自受。但情感上呢,这么些年她都顾着他,这会儿见他自己折磨自己,却也是看不下去了。   这种感觉,大概就跟煞费苦心养了一颗小白菜一样一样的。   “回去躺好了,等着我!”怀音凶巴巴的吩咐完,又觉得这句话歧义颇深。顾不得看陆沉骤然点亮的眼睛,她率先走了出去。   医院配了三天的药,昨天用了一天的剂量,还有两天。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开第二针了。   怀音记得周婳有一个朋友在这里不远开诊所,给周婳打了电话,然后自己去诊所带了两副针回来。路过商场,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去给他买了两件换洗衣裳。   身上那件都臭了,难为他那么爱干净,穿的跟咸菜似的邹皱巴巴。   怀音在学校的时候参加过一个志愿者活动,掌握了一些基本的医疗知识,也学过打针。   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手生的厉害,下针的时候就有些犹豫,试了又试,想算了,大不了再把陆沉带到诊所去,让那里漂亮的护士小姐姐下针。   “没关系,你扎吧。”陆沉看出她的犹豫,鼓励道。   怀音抿了抿唇,沉气,找到血管,快狠准,竟是一次成功。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扯了医用胶带给他固定好,又调整了滴速。   这一袋打完,怎么也需要半个小时。怀音不想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说:“有事你叫我。”   转身想走,却被他叫住了,恳切道:“怀音,我们谈谈。”   她不动,站的笔挺,脊背挺直,连头也没回:“我不想听。”   想听的时候你不言语,现在你言语,我却没了心情再听。   怀音回了自己的房间,心绪烦乱,深吸一口气,实在没办法,掏手机和温祁聊天。温祁刚好下课,正在往学校的停车场走,很快给她回了电话。   怀音蔫蔫的,透过五指的缝隙看天花板,然后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   温祁笑,问她怎么了,怎么觉得心情不大好。   她烦躁的揉了揉头发,说你回来就知道了。   温祁说好,到周五我就回去。   怀音掰着手指头算,到周五,还有两天。也不知道这两天该怎么过。   又磨蹭了一会,到底记得给他换药,也没敲门开了房间,他半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窗外,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眼珠黑沉沉的,像是敛着一堆云。   周婳是画家,也是艺术家。这座房子所有的设计都有她亲自参与,她喜欢简洁的线条和相对单一的色彩,所以整栋建筑主要用了白、灰、黑三种色彩。客房也主要是这三种颜色,所以显得房间明亮而空间开阔。   但是在如此宽阔的空间下,陆沉倚在床头的样子,却有些渺小的脆弱。   见她愣愣的站在门口,他缓缓的一指:“该换药了。”   怀音在背后勾了勾手指:“嗯。”   再退回自己的房间,刚才在客房的那一幕却怎么也忘不了,不停在的脑海回放。那种感觉,好像他们之间,犯罪者是她。   可明明,是他的错。   胡思乱想的时候,大脑就容易累,累了,那隐藏的睡意就慢慢的升腾了上来,占领理智,然后怀音就睡了过去。   而后不知多久,像是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在耳畔回响,她猛然惊醒,随手看一眼手机,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这会儿他血都要放干了吧?   连鞋子也没来得及套,她赶紧冲了出去。进了客房才发现陆沉就坐在床上,手上翻着一本书,之前手背上的输液针早就不见了。   抬眼看她一样,脸上还残存着歪着脑袋睡觉的痕迹,无风无波:“我起了针,没事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其实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牵扯了他,她就平静不起来。反观他此刻多波澜不惊,显得她之前的惶然不安匆匆赶来,多狼狈。   怀音再也没有踏进客房,直到晚上周婳回来。   再之后,也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实在不能,也就把他当空气。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周五下午温祁回来,进门看到陆沉在院子里帮周婳浇花,他愣了片刻,半晌,又明白过来之前怀音为什么烦躁。   再看向陆沉的眼睛里,就带着不怀好意。   没办法,他天生护短,跟所有的哥哥一样,甭管谁的错,我妹妹没错。更何况他还记得那天他从积山道把怀音带走的样子,如果可能,他是想亲手修理一番陆沉的。   放下行李箱,温祁笑的人畜无害:“陆先生,好久不见,怎么有机会来周城?”   陆沉放下喷壶,擦干净手,十分淡定:“是,好久不见。”   再也不吐半个字,温祁悻悻,看你还能撑多久。   下午周婳又回了画室,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让他们三个孩子自己解决。懒得动手做饭,温祁说带怀音出去吃,顺便看个电影逛个街加深一下感情。   怀音表示无异议,回房换了衣服,挽着温祁的胳膊准备出门。   温祁回身,看向陆沉:“一起来吧。”   两个人走路风景刚刚好,三个人就有些尴尬。   从头到尾,陆沉就这样跟在他们的身后,不说不笑,但是怀音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炙热而专注。   让她深思飘飞,总是不能全神贯注,总是忍不住,想回头看看他。   去电影院的路上,温祁悄悄的附在她耳边说:“唔,我觉得我的良心有点痛。”   怀音不明所以:“嗯?”   他悄悄往后看了一眼:“你不觉得他这样,有点可怜吗?”   怀音不说话了,回头。   秋意盎然的夜晚,他在人群之中格外显眼。黑色的真丝衬衣,扣子扣到领口,有种禁欲美。两侧的霓虹打在他的脸上,明暗幻灭,他的容颜像是笼在一层月纱之下。但即便这样,依旧有行走的小姑娘不停地看他,低头窃窃私语,面带羞涩的红晕。   许是发现她在看他,他冲她微微一笑。   或如春光乍泄,或如银瓶炸裂,露出半掩半含的几分丽色,与浩渺眼波交织在一起,温柔的惊人。   怀音猛地转过脸去,在含着凉意的秋风中,慢慢红了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今晚记得来评论啊,咱们走一波红包啊~~~~666666 第31章 小渔夫   33   因为是周五, 电影院里人不少。大多都是亲亲密密的小情侣,或者是带了孩子来的家长,像他们这样诡异的三人行, 当真是不多见。   到的有点晚, 取了票,三个人便往放映厅里走。这会儿放映厅里已经暗了下来, 只有大屏幕投下的灯光, 怀音眼睛没适应, 脚下踩空,眼见就要摔倒。   腰上有一只手揽住了她, 沉稳有力, 她清楚是谁。想挣脱开,却不曾陆沉比她动作要快,放开了揽住她腰的手, 微微按住她的肩膀, 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小心点。”   她心一颤, 抬头看他,他已经绕过她往座位走去。   三个人, 坐两排。   怀音和温祁坐在前边, 果汁配爆米花。陆沉坐在一排,两手空空, 沉默不语。   电影开场,总是能清晰地感觉到有目光落在她后脑勺。她整个人不自在,正襟危坐, 根本不像是在看电影,而是在小学生上课。   温祁察觉到,低声问她:“怎么了?”   怀音动了动酸酸的腰:“没事。”   温祁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了一眼,拍拍她的脑袋:“那就好好看电影,这可是这个月唯一能看的片子。”   如温祁所说,这部片子虽然名字听起来像非主流,但是内容还不错。演员演技在想,情节台词也到位,画面华丽丰富,背景音乐也是恰到好处,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电影过半,而陆沉也不在了。   就这样静悄悄的消失在座位上,怀音回头看了好几次,确定他真的不在。犹豫了片刻,躬下腰悄悄的走出了放映厅。   厅外灯火辉煌,走廊内一览无余,没有陆沉的身影。怀音看了看,顺着安全提示往洗手间方向走。   而后,看到了在洗手间门口和人聊天的陆沉。   他侧身站着,一手抄口袋。旁边和他聊天的是个白发苍苍的大爷,怀音听了一耳朵,像是他带着小孙子来看电影,小孙子去上厕所,他在外面等着。   忽然间,就听到大爷问陆沉:“小伙子,你这是等女朋友呢?!”   陆沉明显有些错愕,半晌,缓缓一笑:“是啊,不过,我好像把她惹生气了。”   “小年轻,哪有不脸红拌嘴的时候,你一大男人,说两句好话哄哄。但凡是女孩子,只要你态度好,不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都会原谅你的!”老爷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   陆沉苦笑:“她好像,不会原谅我了。”   “哟,你这错看起来不小啊。”大爷瞪眼道。   “是啊。”   这一声是啊,轻轻一声,仿若千钧,落到怀音心头,读出了几分彻骨的无奈。她无声无息的退回,就像从未出现在这个地方。   温祁毕业后留在黛城工作,回周城的时间屈指可数。可巧这次回来被发小逮住,叫嚷着一定要一起吃顿饭,不然回头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温祁答应,随身带了怀音一枚。   他们聚会,她跟着去算什么?怀音原本不想去,但是温祁说:“你还记得小胖吗?”   怀音一愣,她还真记得。   小胖原也不叫小胖,只因为他小时候圆乎乎肉嘟嘟,所以得了小胖这个儿外号。后来长大了,瘦了下来,但是小胖这个儿美名却一直没摘掉。   他和温祁是开裆裤时打下的交情,以前经常往家里玩,是温祁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所以,今天见的是他?”怀音忍不住问。   “是!也只有他。”温祁按下心头的小恶魔,笑的人畜无害:“小时候他总爱扯你辫子,等待会见了面,我替你讨回来。”   “什么啊!”怀音笑,但是也不再拒绝温祁的提议,欣然同意。   温祁目送她回房换衣服,然后对一侧沉默不语的陆沉说:“唔,姑娘大了,总是要多接触一些青年才俊,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说是吧?!”   当然,虽然现在的小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胖,但是温祁还真没有把怀音介绍给他的冲动。一方面的确是时隔多年,小胖也一直惦记怀音,人回来了,总要见上一见的;另一方面,看着这尊大佛,温祁觉得自己有必要借助小胖来刺激一下他。   没办法,谁让他护短呢?   至于小胖,发小嘛,就是用来利用的嘛!   想到这里,温祁忍不住想吹一声口哨!   怀音准备下楼,温祁已经率先一步去开车,门口遇上陆沉,他静默的站着,拉长的影子有些扭曲,看她的眼神像一潭水,漩涡丛生。   她从他身边经过,眉眼不动。   忽然间,陆沉开口,声色萧索:“怀音,你不要我了,是吗?!”   怀音顿了脚步,脚上的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声音,而后乍然消失:“不,是你先不要我的。”   秋意盎然的时节,陆沉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怀音、温祁与小胖的会面十分愉快。怀音惊讶于多年不见当年的小胖竟然长成了一枚剑眉星目的俊俏男人;而小胖感慨于兜兜转转他们又终于再见的缘分,彼此缅怀过去畅谈未来竟是十分的和谐。   温祁觉得苗头有些不对,小胖看怀音的眼睛明显藏着不怀好意,他觉得,他有必要将其心思扼杀在摇篮里。嗯,温祁自己盘算了一下,离他回黛城还有一天,时间很充足!   温祁是周末走的,走了之后怀音出门,回趟外祖父母的家拿点东西。   陆沉本来要跟她一起去,苏淮刚巧来电话,说天启集团要重新召开董事会。他一个错眼耽搁,怀音已经开车走了。   从周婳的画室到外公家,一来一回慢了也不过半个小时。十分钟后,陆沉接到了怀音的电话。   那端没有一片嘈杂,嘈杂之中是她含着哭腔的声音,叫他陆沉。而后就是戛然一声响,电话便被挂断了!   陆沉脸色一变,飞速下楼,中间差点撞上周婳。周婳心惊肉跳:“你这孩子,出了什么事?”   迎接她的,却是陆沉紧绷的声音:“没事阿姨,我出去一趟。”   怀音曾经在各种网络新闻里看到过碰瓷,可她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遇到。   外公家前面在修路,不好走,她便绕了一下,却不想这么一绕,就出了事。   那条路不算宽,她放缓了车速慢慢开着,冷不丁前面冒出一个人影,她飞速踩刹车,离着那人还隔着七八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虽然没撞着人,但她还是吓出了一声冷汗。解了安全带下车查看,却看到那个歪倒在地的人爬了起来,往前蹭到她车头,哎呦一声又倒下了。   怀音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   然而就是这么一愣神,两侧涌来三四个人,扬声喊着怀音撞了人,让她赔偿,把她团团围了起来。   周围人高,她被挤在中间,一声接一声的讨伐接连不断,她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她慌乱不已,记得手机就在口袋里,掏出来想也不想的就按下一号键。   那里存着的,是陆沉的号码。   但是也才刚刚接通,一个穿褐色T恤的男人看到她的动作,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挂断:“你以为打电话有用吗?撞了我妹子给谁打电话有用,赶紧掏钱!”   怀音真是又气又怒:“你把手机还给我!”   那人摇着手机,咧嘴笑:“等你给我钱,我就给你手机。要不然,今天你别想走!”   “我不走,我也不想走!”怀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把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   “打什么电话?报警吗?!”那人与旁边的人对视一眼,嗤笑道:“就是警察来了也没用,你撞了人还有理了?!”   老城区道路规划老旧,这条路因为窄,又靠近居民区,所以通常情况下除了这边的居民,很少有人会走这里。今天她是因为南段修路,所以才会绕行经过这里。   但是看这群人的模样,竟像是平时做惯了的。周围有人经过,也是熟视无睹,没有人敢上前说话。   “我有没有撞人我很清楚,倒是你们一个个的叫什么,讹诈?!”隔着报纸网络看到这种信息,嗤之一笑并不觉得什么。但是当自己亲身经历的时候,才知道这种感觉憋屈的感觉!   她不知道陆沉会不会来,其实理智也在提醒她现在她孤身一人,最好不要触怒了他们!但是她还是觉得愤怒,他们讹诈的手段令人作呕!   “你说什么?!什么叫讹诈?”一个生的五大三粗的妇人冲上前来推搡着怀音,嗓门大的像铜铃!   “你别碰我!”   怀音伸手挥开她,但实在因为体力悬殊,被她推搡至角落,手肘磕在水泥墙上,一阵刺痛!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传来,车门打开,陆沉从车上下来。   眉眼流丽的他此刻蒙上了一层戾气,他走到怀音面前,一把握住推搡怀音的人的手,那人杀猪般的叫起来!   “滚!”陆沉甩开那人,将怀音搂在怀里,打量着她:“没事吧?!”   因为是陆沉,怀音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下来,后怕后知后觉的涌上来,她拽着他的衣服,颤声道:“陆沉。”   陆沉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好了,我来了,不怕,嗯?”   他的怀抱有熟悉的味道,怀音紧紧的靠着他,像是共生的藤和树一样。而陆沉在柔声安抚完她后,转头冷冷一笑。   “怎么,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呢,一个个都哑巴了?!”   有些人天生欺软怕硬,原本见怀音单身一人,又是个弱女子,极尽全力去欺负她,像是抓到了一个冤大头。但是当陆沉来了,只往这里一站,他们就起了怯意。   左右互看一眼,还是穿褐色T恤的人站出来:“来了人更好,刚才这个女人撞了咱们家妹子,咱们也是在讨公道。你说,这个事该怎么解决吧?!”   “撞了人?!人呢?!”陆沉眼尾一扫,看向一直躺在地上的妇人:“是她?!”   “就是!”T恤男连忙道:“我跟你说,我妹子天生体质弱,被你们这么一撞,还指不定出什么事!你今天要不给我们个三万五万的补偿,谁也别想走!”   “三万五万?你胃口不小啊!”远远的传来一道声音,年轻英俊的警察小胖出现在巷口,一个眼神,和他一起来的警察上前,虽然没有做直接动作,但是以包围形势控制住了那几个碰瓷的!   陆沉冷冷一笑:“有什么事,找警察说吧!”   怀音从陆沉怀里探出头来,不可置信:“小胖哥!”   光荣的人民警察小胖哥抖了抖耳朵,灿然一笑:“嘿,怀音妹妹!”   呜呜,要不要纠正美丽的怀音妹妹小胖哥这三个字,着实不符合他英俊帅气的形象,   陆沉:他是不是报了个假警?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下雨,一直下雨,我要长蘑菇了!!!! 第32章 小渔夫   34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 已经是傍晚了。那些人的行为如何,有警察来界定,和他们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   小胖热情的送了怀音出门, 并表示有时间以后再遇上这种事不要害怕, 直接报警,有警察叔叔保护她。   怀音表示, 其实她并不想再遇上第二次了。   从警局出来怀音就一直沉默, 到了车上, 陆沉本来要带她回家,她却说不回家。   “那去哪里?”   “随便吧, 你先开, 到了合适的地方我叫你停下。”   陆沉对周城并不熟悉,只能沿着导航走,到了滨湖公园的时候, 怀音突然叫停。   夜晚的滨湖公园比白日退了些许喧嚣, 但依旧热闹。陆沉找了停车位, 谁也没有下车,只静静的坐着, 像是某种仪式的开始。   良久, 怀音开口:“陆沉,你走吧。”   陆沉沉默着, 握住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握紧,暴露了凸起的青筋:“怀音。”   他叫她,声音里带着哀求。她听得懂, 却又满心酸涩:“陆沉,刚刚他们围着我,嚷嚷我,推搡我,其实我是怕的。我害怕的时候,我第一个想起的,不是哥哥和妈妈,而是你。”   很多时候,这种下意识的行为才会真实的反应一个人的内心。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陆沉,而从头到尾,别的人没有在她脑海中闪现一次!   “陆沉,我不怕说实话,我对你都很坚定,包括到现在这一刻,我和你说这些话的瞬间。”怀音静静的看着前方,那黑暗中公园的树影,和那点亮阴影的街灯:“但是陆沉,你能和我一样,说出同样的话吗?”   “我爱你,怀音,从开始到现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陆沉有些如释重负,这种能够有清晰表达的机会,是这样的难得。   “你看,这就是问题。我爱你,你爱我,但是我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她唇角弯起来,眼睛里却开始濡湿:“陆沉,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真的,但是我看到你,我就会想到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我心里有了结,我解不开。所以陆沉,我求你,回黛城去吧。”   有关陆沉,怀音比所有人都敏感。所以她察觉到他的努力,和迁就,也看得到他的小心翼翼。但不应该是这样的,爱情里的两个人应该是势均力敌,而不是这种谨小慎微的小心翼翼。   她难过于他们之间这样的相处现状,也知道任由她怎么折腾,陆沉也容得下。只是这样会消磨他们之间的感情,而再好的情分,这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陆沉愣了片刻,突然伸出手,隔着座位,将怀音牢牢地揽进怀里,就像他曾经无数次想过的模样。   他揽着她,声音拂在她耳边,说:“怀音,对不起。”   来周城之前,他想,只要怀音能够原谅他,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也不怕有任何困难。但是在看到怀音后,那种膨胀的自信瞬间蒸发。因为面对她,他所有的行为都成了徒劳。   “别哭了,我明天就走,好不好?!”   怀音哭的厉害,她紧紧的攥着陆沉胸前的衬衣:“陆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样,但是我真的,真的······”   我是真的很难过,我那么爱你,我比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想和你在一起。可是陆沉,我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勇敢,我总是怕,我怕你并没有做好准备,我怕你还会丢下我。   “我知道,我知道!”他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背,轻柔的安抚着她的情绪,像是在哄孩子:“不要哭了。”   你哭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   怀音睡着了,今天的她经历了太多,情绪宣泄后的脱力袭来,她就这样蜷缩在座位里睡了过去。   陆沉给她调整了座位,又把空调调高了一些,侧身看她,睫毛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泪。   其实怀音生的并不惊艳,初看五官淡淡。可再看,便是群山叠翠,晨雾氤氲。眼波流转之间,是山水之色。   他伸出手,寻到她的。点点摩挲而上,十指相扣,他俯身,轻轻的说:“怀音,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有点老,发生在足足二十八年前。   那一年的冬天,腊月初八。北风哭嚎,卷着云翳在天边翻飞,午后开始落雪,到了傍晚的时候,已经是厚厚的一层。   樊行远站在院子里,耳畔是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他记不清房子里的人叫了多久,只觉得从天明到天黑,积雪没到脚踝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啼哭。   屋子里收拾好了,他进去。浓重的血腥味还没有退去,阿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像是水里捞过的。旁边的襁褓里,躺着一个小婴儿。屋里没有电灯,只有墙角的一盏油灯。他看不清他长的什么样,但心里却觉得他一定生的很好。   咳咳咳,阿姐开了口,叫那个给她接生的婆婆,说:“孙婆婆,这个孩子,您老找个人家处理了吧! ”   孙婆婆一愣,樊行远却厉喝:“阿姐!”   樊夕咬着牙,瞪着樊行远,眼睛通红:“不送人,谁养?!你养还是我养?!”   “阿姐!”樊行远哀求着:“我们不能把他扔掉!”这是他的小外甥,身体里留着二分之一和他相同的血!怎么忍心,又怎么能?!   “行远,你清醒一点!我已经按你说的让他生了下来,但是,绝不能再养在身边,让他毁了我,也毁了你!”樊夕冷冷的看着樊行远。   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没有后悔,爱情的滋味让她着迷,也能让她奋不顾身!但她真的没有想到会怀孕!可怀了又能怎么样,这个孩子,她是绝对不能生下来的。   这个时代,未婚先孕是耻辱。她是个大学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要是有了这个孩子,她的一切就都完了!   可是行远说这是一条命,不能轻易的剥夺他的存在。她犹豫了很久,同意把他生下来。行远陪着她办了一年的休学,又到了外婆曾经住的村子里来,在这个偏僻的山沟沟里待了半年多,生下了这个小家伙。   但她不能留下他!   她要回到城里,要复学,要毕业,要找一份体面地工作,即便这一辈子不再嫁人,她也决不允许自己再回到村子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一辈子!还有行远,他太心软了,如果把这个孩子留在身边,他一定会一心扑在这个孩子身上!   不可以!他今年才大二,他以后还要结婚生子,绝不能让这个孩子拖累死他!   想到这里,樊夕死死的盯着樊行远:“行远,你答应我,你绝对不会养这个孩子!绝不会!”   “阿姐!”   “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我就死给你看!”樊夕挣扎着起来,刚刚生产完的她气力不足,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樊行远拉着她的手,只能一遍一遍的叫她。   一直沉默不语的孙婆婆叹了一口气,拿了毛巾去擦樊夕头上的汗,无奈道:“你啊你,这是造孽啊!”   是的,她在造孽,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她养不起他!也不能养他!   “孩子送到别人家,那就是人家的。以后是生是死,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了!”小村寨里,生了养不起的有的是,找个中间人联系一下,回头抱过去,那就不是自己的了。年轻那会儿没觉得什么,上了年纪,倒是看不下去了。孙婆婆干瘦的手拍着樊夕的手,说:“这个孩子也别送了,就留给我养着吧。我无儿无女的,就当养个孙子,送终!”   樊行远和樊夕俱是一愣,双双抬头看孙婆婆。   孙婆婆又道:“我和秀兰一辈子的姊妹,就当全了这个情分了!”   秀兰,是他们的外婆,和孙婆婆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这也是当初他们背井离乡到这个小山坳里来投奔孙婆婆的原因。   这一天,三言两语,决定了这个孩子今后的命运。   而孩子的舅舅,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抱着他,看着窗外的沉沉积雪,给他取了名字:“以后,你就叫阿沉吧!”   寒假已过,学校再开学。樊夕拉着樊行远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小小的山坳,背后,是佝偻着腰的老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远远的目送他们。   那是陆沉的记忆伊始,也是他人生的开始。   对于樊行远来说,他一直觉得亏欠陆沉。   他只是一个穷学生,父母双亡,和姐姐相依为命,靠着奖学金和国家补助一路读到大学。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给他的小外甥提供一个优越的生活,甚至是,连普通的生活都不可以。   所以他拼命的学习,拼命的打工,省吃俭用的攒下来的钱全都一股脑儿寄给孙婆婆,让她能够在他不在的日子里给陆沉提供一个相对来说较好的生活。   而对于陆沉来说,即便他很小很小,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有爸爸妈妈,他没有。   他有婆婆,有隔很久才会见一面的舅舅,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他问舅舅他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舅舅说他们在很远的地方,不能回来看他!有多远,比黛城还远吗?黛城那么远,舅舅都能回来看他,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能回来?!   他纠结了很久,突然有一天,他想明白了!   没关系,爸爸妈妈不要他没关系,他有舅舅,那就够了!   在陆沉的生命里,舅舅樊行远扮演着太过重要的角色!他的舅舅会给他买好看的衣服,会给他买好吃的零食,还会给他买很多喜欢的书!舅舅是他最爱的人,比爱婆婆还要多一点。   对于一个男孩来说,父亲是他生命中最开始仰望的角色。   陆沉没有父亲,但有舅舅,所以小小的陆沉在每一年生日的时候都会许同一个愿望:希望舅舅,是我的爸爸!   但是他的舅舅死了,死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山南水北》走一遭广告,求收藏哟!!!!爱你们,笔芯~~~~ 第33章 小渔夫   35   陆沉一直不喜欢冬天, 也一直怕冷。   因为舅舅死的时候是冬天,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让他连骨缝里都带着寒气儿,冷到骨髓里。   樊行远大学毕业后保送读研, 在研究生期间, 他和他的另外两个学长梁征和贝振铎合伙开了一家公司。   起初只是一间小小的公司,靠着三个人勉力经营也只能是不亏本。但是九十年代正是国内资本不断积累上升的阶段, 他们靠着自身扎实的专业技术和稳扎稳扎的经营作风, 公司越做越大, 盈利也越来越多,逐渐成为黛城商业界的新秀。   樊行远是高兴的, 不是因为他赚了多少钱, 而是他终于实现了可以给外甥阿沉一个更加优越环境的理想。   当他还有一件十分头疼的事,就是至今为止,他并不能名正言顺的将阿沉带在身边。   不是他不愿意, 而是阿姐那里。一方面是她态度强硬, 另一方面是阿姐现在在外事部门做的越来越好, 投鼠忌器,他怕毁了阿姐现在的生活。所以他一直很纠结, 因为不能将阿沉带在身边, 开始的时候他找尽一切办法回去陪着阿沉,后来生意做大, 他就在隔壁城买了一栋小房子,让孙婆婆和阿沉住在那里,并且想尽一切办法寻找陆沉的生父。   他小心翼翼的经营着一切, 连最亲近的两个师兄都不知道。唯一有一次,他将阿沉的照片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让贝师兄的秘书金禾看见了。问他是谁,他含糊说是老家亲戚的孩子,也就遮掩了过去。   阿沉十一岁那年,樊行远终于找到了陆正明。看到陆沉的时候,他整个人是懵掉的。这个来自LV的赌场少爷,虽然风流成性,但是幸好还知道责任二字怎么写。   叫了樊夕回来,曾经两个相爱的人早已经被时间磨去了当初的爱恋,剩下的,陆正明是愧疚,而樊夕是冷漠。两个人关在房间里谈了很久,最后的结果是,陆正明带陆沉回LV。   陆沉不愿意,十一岁,他已经懂了很多了。对于那个和他长的很像的人,他一点也不喜欢。他只知道,舅舅不要他了。   樊行远和他谈了整整一个晚上,这场属于两个男人间的对话没有人知道内容是什么。只知道第二天,陆沉同意跟陆正明回LV。   在LV那片陌生的土地上,陆沉努力的成长着。他要做最好的自己,然后希望有一天,他能够以最优秀的舅舅希望看到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到拉斯维加斯的第574天,黛城已经是寒流来临的冬季,天气预报说有雨夹雪,可是从傍晚开始,下的却是淅淅沥沥的雨,到了深夜,雨越下越大,半点没有雪的影子。   陆正明带陆沉去纽约玩,早上吃过早饭后,他在街角的电话亭给舅舅打电话。舅舅那边的声音虽然疲惫,但是却带着喜悦。   舅舅说,等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他就到美国来看他,还说,给他买了一些礼物,到时候一起给带过去。   陆沉被这个消息震惊的不得了,一连追问他是真的假的。   舅舅笑了,说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一句话,是樊行远在这个世上留给陆沉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在这天晚上,樊行远死了。死因是,自杀!   根据现场的证据表明,天启总经理樊行远因为挪用公款,在事发后畏罪自杀。这是所有人给陆沉的解释,但是陆沉不相信。   一个要自杀的人,怎么可能会安排时间来美国看他?!更何况,舅舅怎么可能会挪用公款,又怎么可能会畏罪自杀!   他不信,但却没有办法!因为所有的证据就是这么显示,警察局已经结案,一切都已经结束。   樊行远的后事是樊夕和陆正明一起办的,本来不想带陆沉回去,但是他闹的厉害,陆正明只能带着他去。但是被樊夕要求不能在公开场合露面,必须听话。   十三岁的陆沉看着樊夕,他从没有像那个时候一样的恨过樊夕,恨她是他的妈妈。   但是如果不是樊夕,他又怎么可能叫樊行远一声舅舅呢?!   就是在葬礼上,他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在和舅舅通话的最后片刻,他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舅舅并没有挂断电话,而是放下听筒开门。   他听到舅舅说你怎么来了。   又听到一个声音说,行远,我想和你谈谈。   而这个声音,现在出现在葬礼上。声音的主人,叫贝振铎!   因为这个熟悉的声音,陆沉躲在角落里,紧紧的盯着贝振铎。就在下一秒,他看到了贝振铎在低头上香的那一刻,嘴角扬起的微笑。   残忍而冷漠,像是吃人的怪兽。   两手握拳紧紧的塞在嘴里,牙齿咯吱咯吱的响,咬的一手都是血。   当所有人都以为樊行远因为畏罪自杀的时候,只有躲在角落里的少年看到了真相。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那个天真的陆沉随着樊行远的死亡而永远的留在了过去。   活下来的陆沉,只是为了复仇!他要用自己的方法,去亲手解决那些伤害了舅舅的人!   这是一条注定黑暗而艰难的路途,陆沉一直以为,他将会在这条路上孤独的走到最后。   但是怀音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日夜相处之间的无数个瞬间,早已经让他沉沦。等到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能自拔。   但是他不能,他不能让怀音卷入到他的斗争之中,更不能让怀音看到,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他的内心早已经腐朽不堪。   他抗拒,却又忍不住沉沦在怀音带给他的温暖。   就像一开始说的,一个人行路太辛苦,他要拉一个人陪他一起走。但是当这个人出现之后,食髓知味,他便开始舍不得放开。   得到之后再失去,是这世间最深刻的痛不欲生。   而他现在,正在经历。   再长的故事,也终有讲完的一刻。陆沉半掩着眼睫,视线落在他和怀音十指相扣的手上。   低头,落下一个浅浅的亲吻。   虔诚而又认真。   “怀音,我爱你!”   沉睡的人微微颤动了睫毛,微波乍起一般,他没有看到。   陆沉走的时候是深夜,周婳送他出门。   夜风泛凉,陆沉说:“阿姨,您回去吧,我先走了。”   周婳身上裹着灰色的羊毛披肩,挽留道:“这都过凌晨了,你一个人开车也不安全,还是明天再走吧。”   “不了,黛城还有一些事等着我回去处理。”陆沉拒绝着,眼睛却不自觉的往二楼怀音的方向看去。那里躺着的她,是刚才他亲自抱上去的。   只能现在走,等明天,他可能就走不了了。   “不好意思,阿姨,这几天给您添麻烦了。”   “说什么麻烦,陆沉,其实是我该感谢你才对。”周婳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母亲,看着一个让她的女儿伤心的男孩子,她原本是要责备的。但是她面对的是陆沉,无论从情感还是理智上出发,她都应该向陆沉致谢。当年如果不是陆沉,怀音这十年该如何生活,她连想都不敢想。   这种感觉太复杂。   “不说了阿姨。”陆沉抹了一把脸,振奋了精神:“怀音就交给您照顾了,我先走了。”   等到陆沉的车子消失在视线里,周婳抬头,看到二楼窗户后那一闪而过的人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两个闹心的孩子。   陆沉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苏淮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裹着睡衣抹着眼睛打开门,正好看到陆沉停好车进屋。   他惊喜不已:“沉哥,你回来了!”   伸长了脖子往他背后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嘴巴比脑子还快:“哎,怀音呢?”   陆沉身形一顿:“她没回来。”   苏淮一僵:“哦!”   陆沉捏了捏后颈,疲惫的闭了闭眼睛:“我走的这些天,怎么样?”   “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但是,天启内部对于总经理的争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可以想象,在梁征父子垮台之后,天启集团内部经历一场大洗牌。虽然开始有些波动,但是贝振铎可不是吃素的,稳住形势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至于总经理一职,他问:   “贝振铎还是倾向于贝清远?!”   “是!”苏淮给陆沉倒了杯水,迅速说道:“这块肥肉盯着的人不少,但是能抗衡贝振铎的却不多。他青睐贝清远,造势已久,现在又推举他做了代理总经理,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志在必得。”   “贝清辉呢?!”陆沉接过水一饮而尽,继续问。   “和我们预先安排的一样,表面按兵不动。”表面按兵不动,至于暗地里做了多少,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离下一次的股东大会还有多久?”   “十天。”   陆沉眯了眯眼睛:“好,这份大礼,贝董事长应该很惊喜吧。”   天启集团内部,乐见贝清远上台的人并不多。在他们眼里,贝清远年轻难以服众,只是靠着贝振铎的提拔才有了今天。但是他们又没有足够的力量和贝振铎去抗衡,所以只能在背地里咬牙切齿。   但是贝清辉就不一样了。   他在集团内部虽然没做出什么成绩,但也没什么大的过错。不得父亲的喜欢,早先被梁唯穷追猛打,而今又被小了多岁的弟弟压了一头,落在那些董事的眼里,就是一个弱者的形象,令人同情,也值得扶持!   人的感情很复杂,扶持贝清辉上台,虽然都是贝家人,但是能借此来恶心贝振铎,何乐而不为嘛!   只是可怜了贝清远,即便再有才,在这种争斗之中,也只能沦为祭品!   作者有话要说:  呼,沉哥的过去终于放送完了! 第34章 小渔夫   36   陆沉从楼上下来的时候, 看到肖秦和苏淮面对面坐在餐厅里。   肖秦优雅的举着高脚杯喝豆浆,苏淮一口一口的咬着肉包子,看向肖秦的眼神, 只把他当成了手里的包子。   陆沉咳了几声, 前几天病的那一场,后遗症留到现在。   “什么时候回来的?!”陆沉拉开凳子坐下, 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肖秦放下手中的豆浆:“刚刚。”   “走了?!”陆沉看着手上的杯子, 这乏味的白开水真难喝, 他想在周城的时候怀音给他冲的蜂蜜水了,里面还放着柚子。   “嗯。”肖秦又补充道:“七点的飞机。”   陆沉放下手中的杯子,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走吧, 走了也好。”   “谁啊,谁走了?!”苏淮一脸懵逼,他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我不知道。   陆沉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好好吃包子。”   离开的是蒋顾念, 只是有关蒋顾念的一切, 又是另一场故事。   蒋顾念去了看守所,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看着梁唯。   其实抛除其他一切不说, 梁唯长得挺好看。听说他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儿, 只是美人薄命,生他的时候难产。后来梁征也没有再娶, 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他长大。所以,溺爱也就成了他身上的标配。   而梁唯也看着蒋顾念。   面前的姑娘和在他身边的时候一样,一样的眉眼, 一样的装扮,只是看他的眼神,不再是温软含笑,而是带着冷冷的冰霜。   梁唯不傻,看守所里这些天,他想了很久。想到底是谁出卖了他,想怎么会一环又一环的这样碰巧,到最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身边的女人。   蒋顾念。   “是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但是蒋顾念却听懂了。她缓缓点头:“是我。”   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收紧,梁唯吐出两个字:“贱·人!”   蒋顾念还是笑,唇角弯弯:“我是贱·人,你是杀人犯,咱们两个谁也别嫌弃谁。”   杀人犯?!梁唯一愣:“什么?”   蒋顾念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她所心心念念的一切,日夜啃噬着她,而梁唯,却早就不记得了!   她苦笑一声,觉得讽刺,又觉得或许对于梁唯来说,不记得才是正常:“蒋明,还记得吗?!”   隐约间,这个名字越来越熟悉,但是梁唯始终记不起来他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六年前,你二十三岁生日那天。在你的生日宴上,有一个送酒的服务员因为不小心将酒洒到了你的衬衫上,然后你让他喝了一整瓶的伏特加,最后他酒精中毒不幸去世,你还记得吗?!”   梁唯一惊:“他是你?”   “他是我哥哥,亲生哥哥。”蒋顾念一字一顿的说着,眼睛平静的像一一潭死水。   提起过去,她没有哭,也没有伤心欲绝。因为那彻骨的疼痛和眼泪早就在六年的时间里一点点的磨去,她已经变得麻木。   梁唯愣愣的坐在原地,挺直的后脊背不自觉的塌下去。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想着他曾经在他面前的一颦一笑,觉得连呼吸都开始紊乱。   “梁唯,我哥哥酒精过敏,你是知道吧?!”   梁唯张了张嘴,在蒋顾念的质问之下,他连反驳的余地也没有。   他知道,但是他以为蒋明是在撒谎。   当初生日宴,他叫了一群朋友庆祝。蒋明把酒洒在了他的衬衣上,坏了他的心情。他原就跋扈,自然不待见蒋明,面上显露出来,周围有人见他生气,自然捧着他,去为难蒋明。   后来就有人拿了一瓶高浓度的伏特加过来,怂恿着蒋明喝下去,就当给他赔罪。   他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拒绝。蒋明一个劲儿的说他不能喝酒,他哪里管的了这个,一个眼神示意下去,直接就灌了下去。   蒋明出事之后,他原没有想到会是这瓶酒的事。后来律师和他说,他才知道当初蒋明说的是真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在他看来,蒋明只不过是运气不好。这事儿过了脑,虽然叫他们家老头好生骂了一顿,也把他送出国躲了几个月避风头。但是蒋明的事也不过是在他脑袋里过了一下,随后便被他丢到了爪哇岛。他依旧纸醉金迷,依旧挥金如土的做他的梁公子。   “那是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和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吗?!”蒋顾念真的很想知道,梁唯做了那么多亏心事,都不会做噩梦嘛?   她出生在西南边陲的农家,家里很穷,但是他们却从未埋怨过生活,相反的,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生活着。   哥哥接到黛城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全村都轰动了。他们接二连三的往家里来,来恭喜爸爸妈妈,来夸赞哥哥,来一遍遍的看他的通知书,来对她说,念念,你哥哥这么厉害,以后你也也考上和你哥哥一样的大学。   那个时候,哥哥摸着她的头,说念念以后会比我棒,会上更好的大学!   她不愿意,她说我就要和哥哥上一样的大学,也要去黛城。   哥哥笑了,那就去黛城大学吧。那所大学也在黛城,比哥哥的学校要好很多。   直到现在,她还能记得哥哥看她的眼神里带着鼓励,带着疼爱,带着欣慰,带着太多太多,每每回忆起来,都能让她温暖到流泪。   可仅仅半年不到,她等到了哥哥的死讯。   在酒店打工的哥哥因为不小心冲撞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被迫灌了一整瓶酒。没有抢救回来,死的时候,仅仅只有十八岁。   十八岁啊,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们要讨一个说法,可是讨不到。因为他们权大势大,因为他们只手遮天,所以哥哥的死只能是意外!   后来的后来,有一个学校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了,私下里找到他们,说让他们别闹了,他们争不过的。反正人已经死了,他们不如老实的拿着钱回家,互相不找麻烦。   那个时候她就明白了,这个世界没有公平可言,有钱有势的就可以拿人命做草芥。   她拿了那笔钱,因为她要用那笔钱安葬悲伤过度而去世的妈妈,也要用那笔钱给悲伤过度而生病的父亲治病,还要用那笔钱重新回到黛城,开始她的复仇!   她恶心厌恶这样的自己,没日没夜,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蚂蟥,在吸咂着哥哥的骨髓。但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会放弃。   因为要对付梁唯那样的人,就要比他更无耻,更卑鄙,更下流。   那个人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对付梁唯的时候,她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而对于她的想法和计划,那人并不苟同。   他说:“蒋顾念,我其实更希望看到在所有的事情结束之后,你还能全身而退,还能重新开始你的生活。我想,这也是你哥哥想看到的。”   她知道那个人懂她,只是她不是莲花,已经身处沼泽,还妄图出淤泥而不染。   所以她对那个人说:“谢谢,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那人看她的眼神带着怜悯,说:“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是不管什么时候你想叫停,在我这里都可以。”   她的人生已经没有叫停的权利,她也不会允许自己退出。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有意接近我的?!”梁唯看着蒋顾念,说。   “是你先招惹我的。”蒋顾念冷冷的说:“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的到梁唯身边,一点点的探寻他身上的秘密,去配合那个人一步一步,亲手将他们送进了警局。   梁唯笑了,像是一种解脱,又像是一种无可奈何:“那现在,你满意了?!”   “满意了。”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满意。只是觉得心脏有一处空洞着,再也填不满。   “是,看出来了。”梁唯站起来,没有怨,也没有恨,有的只有极致的平静:“蒋顾念。”   他叫她,问了一个问题:“和我在一起的那些天,你有没有一点,一点对我动心?!”   “没有!”   “好!”他深深的看她一眼,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从今以后,你千万别出现在我面前。”   在那场纸醉金迷的生日宴上,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蒋明而将自己亲手葬送。所以这叫什么,现世报?!   当初看上蒋顾念的时候,肖秦和他说,小心把自己折了进去。当时的他嗤之以鼻,而今看来,可不就是把自己折了进去。   而且,折的彻底!   所谓情·爱这种东西,对于他这种纨绔来说,果然才是不能沾染的毒·药。   只是为什么,还是觉得难过。   黛城国际机场   人来人往,是告别,也是开始。   蒋顾念看着肖秦:“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我该进去了。”七点的航班,她要前往一个陌生的国度。或许从今以后,她都不会再回来。   肖秦递给她一个信封:“这是沉哥在温哥华的一栋房子,已经过到你的名下。钥匙和地址在里面,你收好。”   蒋顾念一愣:“我不能收,你们已经帮我很多了。”为她在加拿大申请了新的学校,给了她重新开始的机会,也让她有机会和过去彻底告别。   “拿着吧!是沉哥给你的。他说他不能来送你,希望你能让他放心。他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些。”肖秦不由分说的将信封塞到她的手里。   蒋顾念紧紧的握着信封,蓦然一笑。她张开双手,给了肖秦一个结实的拥抱:“肖秦哥,谢谢你,也替我谢谢沉哥。”   “还有,认识你们,真的很好。”   “你也要好好的,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去看你!”   “好!”   蒋顾念退出肖秦的怀抱,拿着行李,头也不回的进了安检口。   从地球的一端,到另一端,飞机缓缓落地。蒋顾念在出口的地方,远远的就看到了有人举着写着她名字的牌子,像长颈鹿一样伸着脖子朝里看。   她知道,那是安排好的接她的人。她走过去,和他打招呼:“嗨,你好,我是蒋顾念。”   接她的人眼睛亮了亮,操着不标准的汉语说:“欢迎你,蒋小姐。”   上了车,蒋顾念掏出手机开机。片刻后手机震动,提示她有一条新信息。   她打开,是陆沉的信息。   他说:“蒋顾念,不要再辜负人生,属于你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蒋顾念看着,眼泪滚滚的落下来。   她收起了手机,低头抚上自己的小腹。   宝宝,你和妈妈一起,给这个尚在黑暗里的叔叔祈福吧。   希望他长命百岁,希望他能和妈妈一样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希望他能找到爱的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一生顺遂,长乐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这几年,肩膀周期性疼痛,颈椎也不大好,现在连眼睛也抗议了。昨天去医院检查,近视度数加深的同时,也有了飞蚊症。   飞蚊治不好,以后也会越来越严重。我有点恐慌,琢磨了很久。眼睛摆在这里,我也怕恶化下去,眼睛就成了蜘蛛网。但是要我直接放弃写文,好像有点难。。   所以,我决定,以后在努力保护眼睛的同时,以更合理的方式码字。当然了,小可爱们也可以放心,我是不会坑的。   另外,提醒格外小可爱,大貘貘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一定要汲取我的经验和教训,少玩手机和电脑,保护好眼睛! 第35章 小渔夫   37   陆沉躺在床上给怀音发信息。   她不愿意看到他, 那就只能换一种方式。   他说很多,没有条理,想到哪里就是哪里。与其说是在汇报情况, 不如说是在宣泄情绪。   他说乔洵离开了天启, 和田苗回了老家;他说梁安妮和乔洵离婚了,独自一人搬到了北城, 那个和周舟遇见的地方;他还说肖秦把蒋顾念送走了, 他心里有些难过。   不是因为对蒋顾念有什么想法, 而是他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卑鄙,利用别人的弱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蒋顾念临走前说谢谢他, 其实他倒宁愿从一开始就没去找过蒋顾念, 不给她希望,走不下去了,她可能就会选择放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走上这一条路。   他从前总想在怀音面前伪装出一个强大的自己, 而今却愿意将内心的脆弱和不安展现在她面前。   没有觉得丢脸,反而觉得原本就该这样。   等了很久, 才收到怀音的信息。   她说:“或许的确是因为你, 又或许如果没有你,她的这条路会走的更惨烈。”   在过去的时候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 而在现在,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为过去买单。已经发生的事情,只能让它过去, 然后再慢慢消化。   陆沉抱着手机,看她发过来的信息,一遍又一遍。   而后的每一天,陆沉都会给怀音发信息。   早上几点起床,吃的什么,黛城天气越来越冷了他觉得他可能需要买几件新衣服,以及苏淮越来越懒了早上都不愿意出去买早饭,天天让他吃面包他要吃吐了·······   事无巨细,什么都要汇报。   怀音几乎不回复他,但是他依旧发的不亦乐乎。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看。   又一场秋雨,黛城和周城同时迎来了寒流。   周婳约了怀音一起去登山。年轻的时候周婳不是很爱运动,但是过了三十岁之后,身体的机能逐渐下降,她开始有意识的运动。   登山是她近几年喜欢上的运动,沿着山间小路一路上行,两侧是连绵不绝的绿树。清新的山间空气吸入肺腑,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等到了山顶,一览群山,连心胸都觉得开阔起来。   她们一早出发,车子停在山脚下,然后一路上行,登到山顶大概用了一个多小时。   此时已经是秋季,山间已经点缀了浅浅的黄色。清凉的秋风扑面而来,吹走了登顶的燥热。周婳从背包里拿了水瓶拧开,喝了一口,笑着问贪婪的看着四周风景的怀音。   “怎么样,还吃的消吗?!”   “嗯!”怀音转过头来,运动过后的小脸红扑扑的,泛着健康的色泽。   周婳把水递给她,示意她喝一点,然后问:“今天陆沉没给你发信息?!”   怀音脸慢慢红起来,低头喝水:“妈妈你怎么知道的?”   周婳失笑:“你天天抱着手机魂不守舍的,难道我还看不见?!”走到她身边,与她肩并肩,一起看着脚下的风景,周婳问:“怎么,还要这样僵着?”   “没有僵着。”怀音低头看脚尖。僵着吗?不知道。连她自己也分不清现在她和陆沉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状态。她以为他走了就能获得平静,其实不然。人不在面前,想的更多,思绪一团乱麻,已经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   看怀音一直沉默不语,周婳继续说道:“怀音,回黛城去吧。”   怀音一愣,看着周婳:“妈妈。”   “怀音,你看我们站在这里,因为有了一点的高度,就会发现我们的心胸都开阔起来。这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没有理不清的情感。你和陆沉之间已经走了九十九步,还差最后一步,停在这里,实在可惜。”   “如果,结局不是我预想的那样呢?!”   “那也不会后悔,因为你走到了最后,看到了结果。”周婳鼓励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半途而废。”   从情感上来说,她并不希望怀音离开她回黛城。但是从理智上来说,周婳知道她必须这么做。因为现在在她身边的怀音,不够快乐!   耳畔有山风吹过,周婳的每一个字都在怀音的心底生根发芽。终于,她的目光慢慢变得坚定。   怀音回积山道别墅的时候,苏淮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最新上映的大型古装玄幻电视连续剧,他追的不要不要的。突然听到开门声,一转头,看到怀音,当时就愣了。   最爱的电视剧也扔了,跃过沙发奔到怀音面前,开心:“怀音,你回来了!”   怀音放下手中的行李,伸手抱住苏淮:“苏淮哥,好久不见。”   “回来就好!”莫名的,他竟然觉得一阵鼻酸,甩甩脑袋,苏淮把这不符合他硬汉形象的感情驱走,拍拍怀音的后背:“上去吧,沉哥在睡觉。”   前段时间发烧后遗症没有完全根除,再加上这几天又大幅度降温,这哥哥头疼咳嗽加流鼻涕,化身林黛玉,正在楼上躺着呢。   怀音脸红:“谁要找他!”   “是,不找他,你是回来看我的!”苏淮一副我都懂的样子!   怀音横了他一眼:“包里有我带回来的吃的,周城特产。”   苏淮眼睛亮了亮,零食和电视剧更配哦!哪里还顾得上怀音,不客气的冲她挥手:“赶紧上去!”   怀音······果然,她的魅力连零食的手指头都不如!   虽然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但是房间里拉着窗帘,所以已经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阴影。   怀音放缓了脚步,走到床前,静静的看着陆沉。   他好像又瘦了一些,连脸颊都凹陷了下去。头发也有些长了,微微凌乱的覆盖住额头,紧闭的双眸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他好像很累,沉沉的睡着,被子拉到嘴巴处,蒙住了小半张脸。   怀音在他床前弯下·身来,轻轻的捏住被角往下拉了拉,谁知这个动作惊醒了他,睫毛煽动,睁开了眼睛。   因为并没有完全睡醒,所以他的眼睛里氤氲着一层浅浅的雾气。像是晨起湖面腾起的云雾,虚无缥缈,幽远而不可触摸。   他孩子气的眨了眨眼睛,惊讶:“唔,怀音?”   怀音低声回道:“是我。”   “哎,会说话?!”陆少爷惊奇,伸出一根细细长长的手指头戳到她脸上。   他指尖带着浅浅的温度,触到脸上,不疼,还有些软。怀音想,这是没睡醒?于是,很自然的说:“当然会说话了。”   陆少爷更惊讶了,伸手继续戳戳戳:“哎呀,软的,好滑!”   怀音黑线,捏住他作怪的手指头往旁边一甩:“陆沉!”   这一声,彻底唤回了陆沉的理智。他猛地坐起来,一把攥住怀音的手:“怀音,你是活的”   “不是活的?难不成还是死的。”怀音没好气道。   “我以为我是在做梦!”每天每天,他都在盼着怀音回来。可是当她真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陆沉竟然神奇的觉得,他好像无耻的羞涩了:“怀音,你回来了?”   “嗯!”   “那你不生我气了?”陆沉乘胜追击的问道。   怀音歪了歪脑袋,正色的看他:“陆沉,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但是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还有下次吗?”   “没了!绝对没有了!”陆沉跳起来,几乎是半跪在床上,做指天发誓状。   “如果再有下次,陆沉,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地下通牒。   “我知道,你放心。”陆沉看着怀音的眼睛,认真地回道。   怀音在陆沉的眼睛里找到自己,小小的,却也含着浅浅的笑。   妈妈说的对,总要迈出最后一步,才能知道结果如何。   或许从一开始,她爱上的就是那个愿意用自己大半生命去为舅舅讨回一个公道的陆沉。   的确,他们因此而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更好的成长,更好的看清他们彼此在对方心中的位置。   因为看清,所以才能变得更加强大,更加的不惧将来,不畏过去。   以后的路还很长,而她能做的,就是陪着陆沉,一直走到最后。   想到这里,怀音突然觉得心头一阵释然。但是当神经逐渐放松的时候,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陆沉有些衣衫不整。   睡衣领口大开,露出光滑的胸膛,结实而泛着健康的釉色,顺着一路下滑,他排排坐的小腹肌若隐若现。   怀音的脸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目光也变得越来越躲闪。   陆少爷并不自知他现在的状况有些诱人,只看着怀音的脸在他视线里越来越红,伸手盖上她的额头,疑惑:“怎么脸这么红?你也发烧了?”   “没有!”   他突然靠近,怀音躲闪不及,脸离他的胸膛只有几寸之遥。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连忙往后仰身子。原本就是在床边,后仰没有了支撑的力道,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朝床下倒去。   陆沉眼疾手快的去捞她,一个用力,怀音的脸就贴到了他的胸膛上。   全方位,无死角,两个人俱都愣了。你不动,我也不动,定格成一幅JPG画面。   十年来两人你追我赶,彼此之间最密切的接触不过是隔着衣服抱一抱,连握手的机会都少的可怜。冷不丁来了这么一个肌肤之亲,彼此都炸裂了。   卧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怀音反应快,七手八脚的起来,用力往后一推,挣脱开陆沉的怀抱!   紧张过度,用力过猛,猝不及防的陆沉被这股力道击倒,后脑勺磕在了床头,咚的一声,穿透云霄!   陆沉抱着脑袋嗷的一声叫了出来,咬着嘴唇也不说话,只睁着一双大眼泪眼汪汪看怀音。   怀音:“你别这样看我。”   在她手上死过一回,竟然还不准看她,陆沉真是要哭了:“为毛?”   因为你这样,真的很想让人再摧残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闹到现在,也该和好了!啦啦啦,只是,原谅这两个生手,简直让我没眼看,嘿嘿嘿~~~~ 第36章 小渔夫   38   为了庆祝怀音回来, 他们决定晚上出去吃饭。给肖秦打了电话,他公司临时有事过不来,又不好在公开场合多见面, 给怀音道歉, 说之后找时间再陪她吃大餐。   她的房间还是以前的样子,怀音将带回来的行李略微整理了一下, 换了一件长裙出门, 看到陆沉只穿了一件深色的衬衫。   她皱了皱眉, 走过去十分自然的捏了捏他身上的衣服,说:“太薄了, 待会回来天凉, 再加一件吧。”   “我不冷。”陆沉表示拒绝。   怀音拿眼看他,也不说话。   陆沉沉默一秒钟:“我回去拿外套。”   等他出来,看到他新加了一件飞行夹克, 怀音满意的点点头, 十分自然的牵起他的手, 说:“走吧,苏淮哥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她掌心柔软, 陆沉不自觉的回握, 与她十指相扣。   苏淮从车里探出头来,看到他们手牵手过来旁若无人的样子, 怒摔方向盘!   欺负单身狗哦,还有木有狗权了!   晚饭是在离着积山道不远的一家粤菜馆吃的,怀音点了菜, 又给陆沉叫了一盅牛肉蛋花粥。   他这几天又有些感冒,咳嗽也比之前要厉害,但是心情倒是好得很,什么都想吃。怀音看不下,拦着他,只捡着一些清淡的给他。   等吃完回积山道的别墅时,已经差不多九点了。   怀音把路上买回来的玫瑰糖和蜂蜜放进冰箱里,先上楼给自己换了衣服洗了澡,再去敲陆沉的门。   陆沉也刚洗完澡,穿了一件灰色的运动裤,上身是一件白T恤,正拿着毛巾擦头发。   他头发很软,是纯正的黑色,软趴趴的盖在额头上,眼睛被水汽氤氲着,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温软。   怀音把手里的玻璃杯和药片一起端过去,冲他招手:“过来吃药。”   陆沉一脸嫌弃:“我不要。”   陆沉不喜欢吃药,不是因为有什么心理阴影,而是因为他不会吃药。别人往嘴里送一粒药片,一口水,一仰头,直接就进了肚儿。   他不行,送药,灌水,药片也好,药粒也罢,必然卡在嗓子眼。噎的难受,拼命的灌水。药片没冲下去,倒是把外面的糖衣化开了,苦的他觉得连头发丝儿里都带着苦味。   怀音知道他这毛病,也知道他必然会想方设法的不吃药。所以只能亲自上阵督促他,省的一直这样拖着,越拖越不好。   但陆沉还是不愿意,为了表示他的拒绝,他毅然决然的跳上了床,钻进被子里,一脸警惕的看她。   怀音倒也不急,将玻璃杯放到床头,又把胶囊倒出来,软了声音哄他:“这次是胶囊,不是药片儿,不苦。”   “胶囊也不要!”卡住的胶囊比药片儿更恐怖。   “真不吃?!”   “不吃!”   怀音眯起了眼睛,看着他。片刻之后起身,以十分漫不经心的姿态,在他唇上舔了一口:“这样呢?也不吃。”   然后怀音发现,陆沉脸红了。   是真的红了,从脖子一点点的蔓延而上,连耳朵都带了霞色。他眼睛瞪的大大的,微扬的眼角蓄着一汪春水般的柔软,里面层层的漾开了几分羞涩。   他结结巴巴:“怀···怀音,你,你亲我了。”   怀音点头:“是啊,你有意见?”   他突然伸手捞住怀音的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撞进一双盈盈的眼睛里,他连嗓音都喑哑了起来。   “意见没有,但是不够。”   在怀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已经低头亲了上去。   他十分小心且有耐心的描摹着她的唇瓣,然后轻轻的撬开她的唇齿。残留着的玫瑰糖的气息在唇间过渡,他的唇舌已经不受控制的捕捉到她的,紧紧的缠绕在一起。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之前怀音的动作不过是蜻蜓点水。攻城略地之间,陆沉早已经忘记了分寸二字,只想再多,再多一点,直等到怀音因为缺氧忍不住推拒他,他才慢慢的放开她的唇。   他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柔软的波光,连唇畔也因为之前的动作而变得愈加红艳夺目。这样的陆沉,秾艳近乎妖冶,勾魂而夺魄。   怀音急促的呼吸着,胸脯的起伏吸引了他的视线,他不自觉的舔舔唇,看向怀音的眼睛里又带了几分深意。   “你······”怀音的声音又软又媚:“之前亲过多少人?”   陆沉一愣,忽然低低的笑起来。声音清越,像是珠玉落盘:“除了你,没有别人。”   怀音将他胸前的T恤都攥的皱皱巴巴,指控道:“我才不信。”明显是技术流,还敢说没有亲过别人。   “怀音,男人嘛,对这个向来都是无师自通。”他俯身向她,鼻尖对着鼻尖,呼出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其实,我可以做的更好。”   怀音眼疾手快的捂上他的嘴:“你先吃药。”   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让他吃药,陆沉表示不满。但是怀音坚持,他也是没辙。仰头将她抠出来的药压到舌根下,然后灌了整整半杯水,终于将药送了下去。   等到他吃完了药,想继续刚才的故事的时候,怀音已经轻巧的跳下了床,一溜烟儿的冲到了门口。   回身,冲他微微笑,眼睛弯起来,藏着微光:“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啊!”   陆沉:“······”   就这么走了?!这火已经撩起来了,怎么灭?!   第二天再起来的时候,陆沉奇迹般的好了!头不疼了,鼻子不塞了,连咳嗽都几乎没有了,神清气爽,简直不要太舒服。   苏淮也表示神奇,围着他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圈,抚着下巴好奇:“沉哥,你昨晚上吃了仙丹吗?!”   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也炼不出这么有疗效的药吧。   陆沉咳了一声,眼睛盯着从楼上下来的怀音,说:“药还是之前的药,只是换了种方法。”   “什么方法?”苏淮求知若渴!   “去问怀音啊!”他在餐桌旁边坐下,支起一只胳膊看怀音。   面皮薄的怀音终于不可自抑的红了脸,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苏淮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颤抖着手指指向陆沉,内心有一只小人在咆哮:禽兽啊禽兽,生病了都不放过人家!   最后苏淮捂着被虐的不要不要的心脏出门买早饭,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陆沉撑着额头看她,眼睛里带着光影,一层一层,柔波一般,看的怀音脸上发热。   她忍不住问他:“看什么?”   “看你好看。”   是真的好看。   因为天气渐冷,她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连衣裙。古老而高贵的颜色,挑剔的很。但是落在她身上,就有着一种鲜明的相得益彰。头发绾在脑后,松散垂下几缕,平添几分慵懒。长裙逶迤,随着她的动作像是一朵盛开的墨荷,又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怎么都看不够。   他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在他腿上坐下。他埋头在她颈间,闻着她身上清雅的味道,喃喃说:“这裙子你穿着好看。”   “妈妈买的,她说好看。”怀音低声道。   “嗯,阿姨的眼光很好。”他说着,视线顺着她白玉般的皓颈往上移,到了她唇边,伸手抚上她的唇,轻声道:“昨晚你把我留下,害惨了我。”   他的手并不柔软,带着典型的男人的力道。一点点的摩挲过她的唇,莫名的,这动作就令人想入非非。   怀音深呼吸一口,试图吹散脑海中的画面:“我怎么害惨你了?”   他眼神深了深,在她腮边轻轻咬了一口:“点了火就跑,你厉害了啊。”   这里面的意味很是浓郁,怀音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说:“不怪我,是你自己经不起。”   经不起什么,经不起撩拨?!   “那要不要再试一试,我到底经得起还是经不不起?”他在她耳边邀约。   怀音跳出他的怀抱,横他一眼,正色指出他的错误:“陆沉,你正经一点哦!”   他笑了笑:“亲爱的,你一定不会喜欢我太正经。”   怀音:“······”   怎么办,好想打这个打开了新封印的陆沉一顿。   吃了早饭陆沉和贝清辉通了电话,贝清辉前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这会儿离董事会还有两天,该活动的也活动的差不多,所以现在他在自己的公寓里休息。   贝清辉问陆沉会不会出席这次的董事会,毕竟从目前来看,陆沉手上掌握着一定的天启的股权,出席董事会再正常不过。但是陆沉拒绝了贝清辉的提议,表示他还是愿意在幕后支持贝清辉的一切行动。   挂了电话,陆沉坐在沙发里沉思。怀音冲了一杯蜂蜜水递到他面前,问他有没有把握。   陆沉喝了一口水,说:“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在天启集团内部的确有一部分人支持贝清辉,但是同样的,贝清远的背后站着的是贝振铎。   “那你的秘密武器是什么?!”怀音不信他没有准备。   “从三年前开始,我就有意用肖秦的名义收购一些天启集团的散户。几年下来,股份虽然不多,但是足以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陆沉眼角微挑,带着沉着的笃定。   “唔。”怀音明白过来:“所以你打算让肖秦哥出面?”   “是。”陆沉点头。肖秦做投资出身,手里有一些天启集团的股份不足为奇。梁征的事情刚过,对于贝振铎,他和梁征不同,对付他要更谨慎一些。暂时还不是他正面贝振铎的时候,肖秦出面刚刚好。   放在一侧的手机响起来,怀音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来电显示,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陆沉问她:“是谁?”   怀音:“我哥哥。”   陆沉:卧槽,大舅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么无肉无船的过了十多万字,你们对大貘貘果然是真爱!   后边要不要适时的火热的起来,我觉得这是个问题,看你们喜欢。当然了,我喜欢听到否定的答案,毕竟,吻戏和船戏真特么难写! 第37章 小渔夫   39   怀音是真的心虚了。   她回黛城马上就二十四小时了, 但是她压根忘了和温祁通电话,甚至都没有告诉他她现在就在积山道的别墅里。   陆沉也紧张。   从之前几次的相处来看,温祁并不怎么喜欢他。当然, 他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 并不喜欢和温祁计较。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面对温祁的时候不会觉得紧张。   毕竟, 这可是影响他和怀音之间的一个巨大变量。   怀音小小的提了一口气, 接通电话:“哥哥。”   “在哪儿呢?”温祁老神在在。   怀音看一眼伸长了耳朵凑过来听的陆沉, 轻咳了一声:“在黛城。”   “唔,什么时候回来的?”   怀音扶额:“昨天下午。”   “昨天下午?”温祁轻笑一声:“怀音, 我要不给你打电话,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那什么,其实我是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的。”怀音努力的找理由。   “惊喜就不用了,我看叫惊吓才差不多。”温祁转动着手上的水墨笔, 问:“现在在哪儿呢, 我过去找你。”   怀音挂了电话, 陆沉赶紧凑上去,紧张地问:“说什么了?!”   “我哥说, 要来这里一趟。”她诚实且严肃的传达着温祁的语言精髓。   陆沉嗷的一声跟烫了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他, 他要来这里?”   “是,据说半个小时后会到。”   “这么快?”陆沉紧张到开始咽口水:“我, 我得做点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怀音抚上他的肩膀,笑道:“上去换件衣服,然后等着他来就好了。”   “不行不行。”陆沉团团转:“要正式一点, 我要不要去花店定束花给他?嗯,表示我的欢迎。”   怀音黑线:“我哥哥又不是来视察的领导,你做这些干什么啊?”   陆沉苦笑:“怀音,你不知道,你哥哥比领导还可怕。”   怀音眯眼:“你这么说,我可不开心了啊。”   你看你看,陆沉哀怨,这会儿人都还没来呢,就已经在他们之间产生风暴了!陆沉忧伤,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换衣服。   温祁向来守时,半个小时后,准时出现在了积山道的路口。   以前他送怀音回来,都是从这里下车。而今在看到怀音站在路口等他的样子,突然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停车,怀音跳上去,讨好的看他:“哥哥。”   温祁故意板了脸,专心打方向盘,就是不看她。   怀音不放弃,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戳了戳他扶着方向盘的手,再叫:“哥哥。”   温祁这才分神看她一眼:“怎么了?”   怀音怯生生:“那什么,你开过了,应该在刚才那个路口拐弯。”   温祁瞪了她三秒,这丫头,就是来给他拆台的。   温祁向来奉行先礼后兵,下车后开了后备箱,将买的礼物提在手上,与怀音肩并肩走了没几步,便看到陆沉三步并作两步的过来,还搓了搓手,十分的不好意思:   “咳,来就来吧,怎么还带礼物?”   温祁眉眼不动,十分和蔼道:“第一次上门,也没什么好带的。听怀音说你最近身体不好,所以带了些补品给你。”   说完,毫不客气的将一手的东西塞到他手里。   陆沉看着手上的大红色礼盒上醒目的中老年人专用六个大字,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我谢谢您,不过我已经好了,这些东西可能用不上了。”   “没关系,防患未然嘛!”   陆沉:他是在暗示什么?暗示什么?   就在陆沉纠结到忍不住抓一抓头发的时候,又听到温祁说:“之前都是一直住在这里的?”   “嗯。”怀音点头:“从拉斯维加斯回来后,我们就搬到了这里。”   平心而论,这里的环境的确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只是,温祁视线从身后那个亦步亦趋的人身上划过,温和道:“这里的确不错,但是我并不建议你一直住下去。”   “为什么?”怀音好奇。   怀音还是好奇,陆沉内心已经开始咆哮了!嗷嗷嗷~   温祁一笑:“咱们又没结婚没领证的,凭什么便宜了别人?”   怀音听懂了他话里的意味,脸就有点烧。视线挪开,只看脚下的被踩的圆滑而光亮的卵石。   温祁拍了拍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十分有风度的向陆沉征求意见:“你说是吧,陆沉?”   陆沉上前一步,抬头挺胸,反驳道:“怀音这在这里挺好的,我们也都习惯了。”   “你也说是习惯嘛,离开了这里也能慢慢培养。反正,我们时间多的是。”温祁说完,抬脚便走。   陆沉被将了一军,伸手暗搓搓的去拽怀音的裙子,眼巴巴的看怀音,小声的投诉:“你哥哥欺负我。”   怀音哪里看过这样被虐的陆沉,头发都垂了下来,连眼睛都湿漉漉的,可怜巴巴的看她,像极了一只马尔济斯犬。她忍不住踮了踮脚,在他脑袋上拍了拍:“乖,别怕啊。”   陆沉:你们兄妹俩一起欺负我。   温祁进了客厅,负责后勤补给的苏淮沉着而冷静的上了茶,然后对他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欢迎。   “你是苏淮?”听怀音提过苏淮,也知道在过去的十年苏淮扮演着哥哥的角色,一直对她很好。   “是,我是。”   温祁很郑重的和苏淮握手,说:“谢谢你一直照顾怀音。”   “不用不用,这是应该的。”于苏淮来说,怀音就是他的亲妹妹。做哥哥的对妹妹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边春风拂面如,洋溢着革命友人胜利会师的喜悦。那边陆沉地处严寒连个眼风都没有被扫一眼,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空气。   还是怀音看不下去了,伸手拽了拽温祁的衣服,小声的叫了他一声。   这就护上了?温祁想,轻轻拍拍她,示意她稍安勿躁。做戏要做全套,今天来的时候他连剧本都写好了,不按剧本走,岂不是浪费了他的脑细胞。   于是,温祁在连着喝了三杯水后,说:“差不多中午了,你们还没吃饭吧?”   陆沉闻弦歌而知雅意,振奋精神的建议道:“是啊,你也没吃吧?正好,我知道一家餐厅很不错,一起去吃啊。”   “出去吃?”温祁疑惑:“不能在家吃?!”   这就尴尬了,陆沉和苏淮面面相觑,而后道:“做饭的阿姨这几天老家有事,请假回家了,我们不善厨艺,还是出去吃为好。”   “啊?你不会做饭啊!”温祁做恍然大悟状,然后一脸失笑的看着他:“怎么办?我们家都是男人做饭,你这样,不符合标准啊。”   苏淮谨慎的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他们两个。   其实温祁并没有说错。周婳十指不沾阳春水,结了婚之后也只会做些简单的煮面和煮水饺,家里向来都是温隐昇做饭。而温祁则是继承了温隐昇的一手厨艺,虽说比不上五星级大厨,但是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大餐也绝对没有问题。   所以他的理由很充分,陆沉,你连饭都不会做,不合格。当然,你可以说有做饭的阿姨。但是,就跟现在似的,当阿姨不在的时候呢,你是打算饿死我妹妹吗?!   陆沉咬了咬牙:“我会学着做。”   温祁定定的看了他几秒,笑了:“陆沉,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   陆沉和温祁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怀音和苏淮贴着耳朵听了半天,丁点声音也听不到,隔音效果太好也不一定还是件好事。   而书房内,隔着一张宽大的书桌,陆沉和温祁面对面的坐着。   温祁率先开口:“陆沉,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你,包括我在内。”   他在寻找怀音的这些年里,担心的太多,最怕的莫过于找到她以后,被命运磋磨的面目全非,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模样。所以对于陆沉,他深深的感激。因为从黛城离开后的十年,陆沉提供给她的,不止是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更给了她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让她能够得以安然成长。   “但是,从她选择伴侣的角度来看,我并不喜欢你!”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从积山道接走怀音时她的样子。每每想起来,他都恨不能打陆沉一顿!   陆沉两手交叠放到桌子上,沉默的看着温祁,而后忽而笑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温祁眼神锐利,似乎要把陆沉看穿:“到目前为止,我并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你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怀音和你在一起会很累,甚至有可能会再次受伤。作为她的哥哥,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你并不能替怀音做决定。”   陆沉一语中的,温祁有些无奈的按了按眉心:“是,我所有的不满意在怀音面前,都没有用。但是陆沉,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妹妹,对于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陆沉微阖了眼帘,遮住眼睛里游走的情绪。怀音之于陆沉,是只要想到她的名字,都会觉得圆满的存在。   “她不是什么,她就是怀音。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以后是我的妻子,将来还会是我孩子的妈妈,仅此而已。”   他这二十八年来,复杂而简单。复杂暂且不说,简单只是因为,从开始到现在,住在他心里的,只有一个人。   她的名字,叫怀音。   “是吗?!”温祁站起来,不置可否:“我希望你能记住你说的话。”   “我说过的话,必然不会忘记。”陆沉与温祁面对面,视线相撞,一字一顿道:“但是我也希望,你这种质疑我的话,以后不要再出现。”   这是一场属于男人间的角力,开始的时候,谁都不肯退让。   但是最后,陆沉突然卸掉了身上所有的气势与防备,微微一笑,色若春晓绽放,语气又温柔又善解人意:“我觉得我们的谈话可以告一段落了,怀音还在外面等我们呢,等太久了,她会不安心的。是吧?”   靠,饶是温祁绝对冷静,也被他的川剧变脸瘆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突然觉得,今天给陆沉添的堵还太少!以后在增加数量的同时,必须还要提高质量!   作者有话要说:  陆沉vs温祁,K.O 第38章 小渔夫   40   温祁到底也没有留下吃午饭, 因为他下午要赶到学校参加每周一次的教职工大会。   他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吃不吃饭已然是无所谓。怀音送他到门口,一直跟他讲如果来得及就在学校旁边吃点, 即使来不及也要买些面包牛奶带过去。   开会本就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饿着肚子开会,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的关心温祁悉数接纳, 临到了车边, 他微微一笑, 像是想起一茬来,说:“前两天施越给我打电话, 说是要来黛城了。等他来了, 接你去给他接风洗尘。”   怀音惊喜:“他怎么会过来?工作呢?不要了?”   “就是因为工作才过来的。”温祁看了陆沉一眼,说:“他工作不错,调到黛城总局, 以后要在这里扎根了。”   怀音的朋友不算多, 施越过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她连连点头, 跟温祁说等到施越过来一定要告诉她。   温祁看着陆沉越来越黑的脸,满意的点头:“好。”   年轻人, 有竞争才有进步, 高枕无忧什么的,你太天真了!   等到温祁的车已经消失的不见影了, 陆沉伸手揽过怀音,不着痕迹的打探:“施越是谁?”   怀音侧过脸看他:“你不记得了?”   陆沉一脸茫然,毛线?我该记得吗?   “就是那天在警局, 我给他叫小胖哥的警察。”怀音好心的给他解释:“他是我哥哥最好的朋友,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关系很好的。”   原来他就叫施越?!陆沉飞快的在脑袋里提取出施越的信息,心头一阵咆哮,温祁果然不放过任何一个给他添堵的机会,现在直接拎出了一个青梅竹马摆在他面前,他有在怕的吗?!哼!   不过,他阖了眼帘,似是十分的委屈:“怀音,你哥哥对我,好像很不满。”   其实这点,怀音也发现了,捏了捏他的掌心,她说:“他可能和你有点不熟,等熟了,应该就会好啦!”   陆沉点点头,拉着她在紫藤花架下坐下,下巴搁在她的额头上,放软了声音,说道:“你不用担心,无论他怎么为难我,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不会啦,他不会一直为难你的。”怀音其实也有些心虚,又说:“要不我找时间和他说说。”   “不用!”陆沉连忙拒绝:“他为难我也是因为不放心,我明白他的意思,没关系的,我都懂。”   温祁:心机boy!   天启集团重开董事会的那天,陆沉也和怀音出门。   这一天已经是黛城的十月末,天气转凉,路边的香樟树也增添了若有若无的金色。空气里的凉意渐满,一直渗透到陆沉的眼睛里。   到看守所的门外停了车,陆沉下车前,握住怀音的手。   她的掌心温热,看他的眼睛里也带着几分担忧。他笑了笑,俯身在她唇上落下浅浅一吻,说:“等我出来。”   “好。”怀音点头,目送他离开。   梁征看到陆沉的时候,他有些惊讶。   眼前的男人十分年轻,长眉清隽,一双眼睛流丽若影,静静的坐着,不由自主的就散发着一股儿让人不能轻视的骄矜劲儿。   梁征在脑海里搜刮了半天,确定没有见过他,心里越发好奇,然而在这好奇之中,又带了几分莫名的不安。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一个陌生人来见他,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不过,已经这样了,还能再差到哪里去?他安慰着自己,问陆沉是哪一位。   陆沉没有回答他,而是静静的打量他。   不过数日的功夫,梁征就像一个戳了气的气球,以看得见的速度萎缩下去。头发也花白了很多,覆在头皮上,像是还没被雪安全覆盖的大地。   梁征被他看的有些如坐针毡。若放到以前,他自然不会有这种感觉,只是现在,经历着牢狱之灾的他,早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你到底是谁?”他不自觉的舔舔唇,又问了一句。   “我是谁梁先生不必过于忧心,我今天来,是想和梁先生打听一个故人。”陆沉看着梁征,一字一顿道:“不知道梁先生,是否还记得樊行远?”   梁征瞳孔骤然收缩,伏在大腿上的手也剧烈的颤抖起来。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把利斧,劈开了他发誓这辈子都要拦在肚子里的往事,他直觉性的摇头:“樊行远?我不认识。”   陆沉眯起了眼睛,嘲声道:“梁先生别这么着急回答我,樊行远到底是谁,你该好好想一想。等想好了,你再回答我,也不迟。”   樊行远,樊行远,那个年轻而英俊的男人。有着温暖的笑容,和这世间的喧嚣在他面前都会安定下来的力量。但是这个名字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久到他差不多以为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樊行远这个人出现过。   但是现在,那沉寂的过往忽然被掀翻,狂风暴雨般冲击着他。梁征觉得口干舌燥,盯着陆沉,冀望能在他脸上看出他的来历。   “你究竟是谁,你想做什么?”   陆沉环视了一下守备森严的看守所,嗤笑:“梁先生,你已经在这里了,不用我对你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当年樊行远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你,又在他的死亡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当年,当年!这两个字在脑海中不断地回响,梁征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其实在樊行远出事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梁征到现在也不是十分清楚。   他只记得公司出事的时候,他还在广州。   樊行远是学建筑出身,但是却有着敏锐的市场洞察力和决断力,在这种能力之下,即便他比他们都小,他们也都毫无芥蒂的推举了他做公司的总经理。   贝振铎长袖善舞善于交际,所以负责开辟市场。而他梁征在别的地方不出色,但是因为比较沉稳,所以便做了公司的补漏者。他们齐心协力,公司也按他们预想的,朝着越来越良性的方向发展。   那是公司成立的第四年,他因为一批建筑材料南下广州。找供货商,看样板,谈价钱,忙的脚不沾地。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好容易签下了这张单,他乐呵呵的北上,却在回到公司后听到了他们资金链断裂的消息。   他们公司一向稳健,且前期投入都很谨慎,不可能出现资金链断裂的情况。后来,隐约听到有传闻说,是因为有人挪用了公司资金为己所用,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究竟是谁,连他也不知道。但是能动用这么一大笔资金且不被公司人发现的,想来也没有几人。   不是他梁正干的,剩下唯一有可能的,也就是贝振铎和樊行远。   他的第一反应是贝振铎,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不需要理由。所以他去找了贝振铎,旁敲侧击。不知是因为贝振铎太着急了,还是因为他的确没有办法了,贝振铎跟他说了实话。   贝振铎挪用了公司给底下建筑商的用款,私自购买了煤矿,而今煤矿尚未获利,资金被套牢。公司已经没有第二笔钱打给建筑商,引起建筑商的不满,在上门讨要的同时,已经开始决定走公诉路线。   贝振铎很是焦躁,梁征还记得他在他面前踱来踱去,一直在说他投资煤矿也是为了公司能有更好的发展。但是樊行远一直不同意,他也还是没办法,只能瞒着他进行,原本想着可以等到获利之后再同他讲,哪里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梁征问贝振铎,现在已经这样了,樊行远那边是什么态度。   贝振铎说,樊行远的态度很坚持。如果煤矿资金被套牢,那就重新核算天启的资产情况,无论如何也要把欠款的漏洞堵上。他们还年轻,大不了再来一次。   梁征听了,沉默不语,半晌才说,这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再想想办法吧。   但是就是在他离开贝振铎家的第二天,突然风向变化,樊行远挪用资金的流言愈演愈烈,他心里觉得不对劲,去找贝振铎,但是他却一连几天都不见人。   去找樊行远,他却很淡定,说不用担心,流言而已,自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再然后,在那个冬雨不歇的夜晚,他得到了樊行远死亡的消息。   樊行远当然不会自杀,更不会因为挪用公款自杀!梁征比谁都清楚,所以他连夜去找了贝振铎,贝振铎却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可以想象的是,天启保住了。   天启的确保住了,所有的屎盆子扣到了樊行远的头上,也正是借着他的死,天启得到了喘息的时机。贝振铎的煤矿终于出煤,并以此获得资金补足漏洞,逐渐发展,最终成为了现在的天启集团。   梁征心里有疑惑,但是他知道,这个疑惑他永远不可能说出去。   因为在他的心里,天启的存在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樊行远说的简单,失败了可以再来。他已经尝到了成功的滋味,怎么还会允许自己再穷回去?!   那种每天吃不饱饭一直看人脸色的生活,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经历一次,哪怕只有一秒。   樊行远出事以后,他战战兢兢了很久。但事情并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失控,反而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所以在渡过最初的恐惧期后,他突然觉得,樊行远的死是死得其所。因为他的死,保住了更多的幸福。他就是死的其所,死的值得!   时隔多年,樊行远的死再度被掀起来,他之前的笃定突然开始消失。或许是因为在这冰冷的看守所待久了,回忆过去,启封了他最后的一丝良知。梁征缓缓地,将自己知道过往和盘托出。   长久的沉默后,陆沉唇角勾起一丝嘲讽:“梁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的确没有亲手杀了樊行远,你只不过是帮凶而已!”   梁征闭了闭眼,这短短的时间,他的脸色又灰败了几分:“你到底是谁,和樊行远是什么关系。”   陆沉轻笑一声:“我不是什么人,只是讨债的。”   把你们曾经欠下的,连本带息,一分一毫也不差的讨回来。   离开之前,陆沉留给了梁征一句话。他说:   “梁先生,当年樊行远坚持还债,无论是银行贷款也好,民间融资也好,天启并没有走到末路。但是贝振铎那么着急,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想过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评论好少,大貘貘好寂寞!求评论,嘤嘤嘤! 第39章 小渔夫   41   陆沉走出看守所, 秋日的艳阳刺痛了他的眼睛。   胸腔内闷了一团火,像是酝酿了千万年的火山,一直得不到宣泄的出口, 咆哮着, 嘶吼着。   怀音已然下车,站在车厢边等他。看他的眼神里不悲悯, 不同情, 就是一汪清且净的水, 平静而安然,奇迹般地抚慰了他。   他倏尔一笑, 走过去:“怎么下来了?”   “车里有点闷, 也比较热。”   陆沉定睛看她,果然,她脸上腾起了浅浅的红晕, 连唇色都红润了几分:“走吧, 我们回家。”   回积山道的路上, 陆沉主动提起了梁征说的事情。   记忆里,他听过无数次梁征和贝振铎的名字。舅舅口中的他们, 正直、善良、积极上进, 但是事实上,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私欲, 最终这股私欲缠在一起,毁灭了善良的舅舅。   他甚至有时候会想,如果舅舅不是那么善良, 是不是他就可以在他们的恶意下逃生。   怀音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说:“可如果舅舅成了贝振铎他们那样的人,那他就不是他了。”   的确,如果舅舅和他们一样,那他又有什么资格被这个世界惦念。   回家后不久接到贝清辉的电话,新一轮的天启董事会结束,贝清辉不负所望,成功上位。   据闻,贝振铎的脸色很难看。   当然,这也确实不是据闻,而是事实。   送走了最后一名道贺的董事,贝振铎脸色铁青:“我倒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此时的贝清辉早就不见了往日脸上的唯诺,看向贝振铎的眼睛里平静无波,淡定的接受父亲的赞美:“是董事长您教的好。”   “我可不敢当!连你弟弟的东西都要抢,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只要一想到之前的打算在今天之后成了一场水漂,贝振铎气的肝疼。   “弟弟的?!”贝清辉冷笑:“我妈就生了我和涟漪两个,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身后贝清远脸色一白,但是依旧没有说话。   贝清辉从贝清远脸上收回视线,继续说道:“董事长,您也不能太偏心。都是您的儿子,都顶着这么一个贝姓,这个位置谁做不都一样?您用的着这么大动肝火吗?”   他在意的从来不是谁坐上这个位置,而是贝清辉在不知不觉间超出了他的掌控。这让贝振铎觉得不安,亦突然觉得,眼前的长子他可能从来都没有看透过。   贝振铎眯眼,语气里带着嘲讽:“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多久。”   天启这里由着他们折腾,陆沉乐的看热闹。拒绝了贝清辉的几次庆祝,一心一意的在家陪着怀音。   在家待了几天,吃吃喝喝过后,即便是有陆沉陪着,但是还是觉得有些空虚。和他商量要不要找份工作,陆沉表示很受伤。   “有我陪着你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工作?”   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他性子里的慵懒几乎一点不剩的释放里出来。喜欢赖着她,黏着她,赶也赶不走。但不可避免的,她也很喜欢这种感觉。   怀音戳了戳他搁在她腿上的头,说:“你陪着我是很好,但是总要找点事情做,我可没有在家闲着养鱼的想法。”   养鱼做什么,养他不就好了?陆沉嘀咕,可是又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学历还是能力来看,把她这样关在家里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但是出去上班的话,她又美又优秀,他压力好大的呀!   “你有什么想法吗?”他在她腿上蹭了蹭,顺便抓起她的一只手,在秋阳下慢慢的看着。   “暂时还没有,国内的就业环境我还不是很了解。不过我专业还算对口,找工作应该不难。”怀音说。   “既然没想好,那就慢慢想,慢慢找,时间来得及。”陆沉坏心眼的想。   “你是不是就不想让我工作?!”怀音拆穿他。   陆沉死不承认,拿起的她的手凑在唇边一吻:“哼,我是这样的人吗?!”   找工作这事儿,真不好说。万一碰着一个合适的,三五十天也就能搞定。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一个月两个月也是有的。陆沉心里存着小九九,只是不成想,他的小九九在遇到温祁后,瞬间破灭了。   周六温祁去了临省开会,回来的时候给怀音带了些特产。一起送到积山道的别墅,聊天的时候正好聊到了工作的事儿。   温祁笑了:“你别说,我这儿好像还真有一个合适的你工作。”   “什么?”怀音惊讶,连陆沉也伸长了耳朵听。   温祁放下手中的水果,拿了纸巾擦手,说:“我们院的于老师前段时间怀孕了,原本不到休产假的时间,但是她年龄大了些,怀相不大好,医生建议最好卧床休息,不然可能会有流产的危险。院里体谅她,准了她假期。但这样一来,于老师的课就空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代课?”   “是。”温祁点头:“院里这边课业都比较重,很难分出人手来去接替于老师。一时半会儿,学校也难以找到合适的外聘老师,你的学历和专业都合适,所以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   “可我没教过啊,也没经验啊。”怀音有些动心,但更多的却是担心。   “课程并不难,都是一些基础课程,对你来说肯定没问题。”温祁见怀音一脸严肃,又道:“如果你有想法,我回去和院里提一下。”   “是要面试吗?”怀音又问。   “那当然了。”温祁失笑:“面试不过,那可是不可以的。”   怀音动了心,就有些魂不守舍。辗转反侧到深夜,还是睡不着,趿拉着鞋子去敲陆沉的门。   没成想才到门口,他就在里面开了门,伸手做一个请进的姿势:“进来吧。”   怀音笑了笑,跳到他床上,盘腿坐下。   陆沉在她身侧坐下,说:“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晚一些。”   “你知道我要来?”   “当然。”   下午她听到提议的时候眼睛都亮了,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是想去的。只不过她心里必然存了些犹豫,想来会来找他。姑娘挺能撑,他以为她最多十点就会来敲门,没想到能撑到十一点。   “你说,哥哥说的那个,我要不要去?”她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抠着床单,问陆沉。   再这么下去,他床单可能会被她抠出一个洞来。陆沉叹一声,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下巴垫在她头顶:“别先问我,问问你自己,想不想去。”   长长的头发铺散下来,落在他的胳膊上,凉凉的,她仰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和雀跃:“我有点动心,想去。”   “既然你想去,那就去。”   “真的?你让我去?”怀音蹭了蹭他的下巴,软声道。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说假话了。”其实对于陆沉来说,怀音能去学校做事是再好不过的了。且不说其他,只一个温祁,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你真好。”怀音这人最是公平,他支持她,那她自然是要夸奖他的。只是好话说完了,她就要挣脱开他。   陆沉一个眼疾手快拽住她胳膊,扬眉问:“你要去哪儿?”   “我回去和哥哥说一声,然后准备一下试讲啊。”她皱了皱鼻子,觉得要赶紧回去准备讲义和材料,万一面试不成功,那可就尴尬了。   “用完就扔?”陆沉的语气好不危险。   怀音堆笑:“那你想怎么样吗?”   “想怎么样?”陆沉一个用力,扣住她纤细的腰,把她拉进怀里:“当然是这样。”   长指穿透了她的长发,任由滑软的触感从手指直透大脑。嘴唇相贴,他毫无克制,唇舌紧紧的搅动着,带给她一场由他掀起的狂风骤浪。   怀音软在他的怀里,连指尖都是颤抖的,热气升腾,烈焰徐徐燃烧。   在她失氧之前,陆沉终于放开了她的唇。润色过后的唇愈发艳丽,看向她的眼睛里蕴藏着一泓深深的丽水。倏尔一笑间,秾艳惑人,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路亲吻下去。   柔媚的唇,精巧的下巴,长而优雅的脖颈,精致异常的锁骨。她睡衣的领子被他不知不觉间推开,露出了胸前的白腻,他似嬉戏一般,慢慢扫过,而后又不还好意的啃了一口。   不疼,反而带着点点的酥麻,这种陌生的感觉在怀音脑中警铃大作。她猛地按住他,胸脯起伏,急促的呼吸。   “怎么了?”他不满,声音里染了春·色,原本的清越变得色·气满满,咬唇看她,妖艳的像一只狐狸。   要命了!怀音忍不住暂停了一息呼吸:“我,我该回去了。”   回去?他瞪大了眼睛,寻着她的动作起来,在她颈边摩挲着,声色压得极缓,诱惑道:“不回去,好不好?”   这一刻,看着他的模样,怀音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磨人的小妖精。   “不好。”她忍不住咳了两声,强迫自己不要再看他,别过脸:“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再不走,她绝对耽于他的美色,正经事还要不要做了?   “我们也在做重要的事啊。”男女之间的重要事!   “别闹。”怀音忍不住想笑,哄着他道。   他转了转眼睛,指了指身下的一处:“我想同意,可是他好像有些不同意。”   怀音顺着他动作,那鼓鼓胀胀的一处,简直没眼看。只是,她心底有一只跳跃的那个小人儿,欢欢乐乐的蹦跶着。   这样的美色,拒绝了一次两次,再拒绝下去,好像也不好。听说次数多了,好像对男人有影响。打定了注意,她凑到他耳边,轻轻说:   “这一次,你自己解决好了。等下次,我再······”   陆沉眼底骤然变暗,靠,她到底知不知道下次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妈蛋,太难写了!我已经是一只疯貘了~~~~ 第40章 小渔夫   42   温祁回学校后就找了院长, 把这事儿提了提。   院长那里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他这几天也因为这事操心,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乐意, 只说把人带来面试一下就是。   对于怀音的身份, 温祁也顺便和院长说了,但是希望院长能够保密。   他倒不是怕别人说他假公济私之类, 只是希望提前透了底, 也省的回头叫人捉住了话柄, 对怀音不利。毕竟这大学校园,也并非完全的净土。   怀音上了心, 这几日捧着温祁给他的教材用功。这状态, 倒好比当年研究生入学考试。自然地,也就忽略了身旁的那位少爷。   往她身边转,怀音不是不搭声, 就是赶苍蝇似的把他往外赶。   陆少爷成功抑郁, 躺在沙发上哼哼。   他隔三五分钟就要哼哼一声, 还伴随着间接性的抽搐,扰的苏淮连电视剧都看不进去了, 咬着牙回头瞪他。   “沉哥, 你知道你这样叫什么吗?”   陆沉懒懒的看他一眼,了无生趣:“什么?”   “欲求不满!”双眼无神, 脸色蜡黄,既然不是纵欲过度,那就一定是欲求不满!   陆沉被戳中心事, 踹他:“关你毛事?”   苏淮跳开:“当然关我事,你打扰到我了你知道吗?我好容易有时间全身心的投入到电视剧中,你在我耳朵边跟蚊子似的嗡嗡嗡,烦不烦?”   陆沉丧气:“怀音不理我。”   “活该!”苏淮继续戳他内心的小隐痛:“你这么烦人,要我是她,也不理你。”   陆沉定定看他几眼,抱着从怀音房间里顺来的抱枕嗷的一声上楼:“怀音,苏淮欺负我。”   身后苏淮:嗬,这长本事了,都学会跟人告状了。   悄悄推开门,怀音背对着他开着电脑做PPT,听见他进来,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你又怎么了?”   又?!又?!陆沉从这个词里读出了对他的嫌弃,撇嘴到她身边,侧头啃了一口她的脸。   软软的,香香的,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唇。   这宣示主权的动作终于赢得了怀音的抬头,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他的脑门:“往后退,别打扰我。”   陆沉又趁机捉住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你什么时候搞完啊?”   “快了。”   陆少爷委屈:“你昨天就说快了。”这都一天过去了,还没完。   “是真的快了,你看,我还有几页PPT就做好了。”怀音抽回手,转而拍拍他:“你乖,别闹我。”   陆沉眼睛亮了亮,耳朵闪了闪,点头:“好。”   怀音继续奋战,陆沉卷着被子躺在她的床上,斜支着胳膊看她。   他这样无所事事,整日里追着她跑的样子,让他想起来之前苏淮看的一部电视剧。府里的老爷白天忙朝廷的事,晚上回来了,姨娘们就使出了浑身解数的勾引,谁把老爷勾到了自己院子里,谁就算是胜利。   他这个样子,倒是跟那勾而不得的姨娘似的。只不过,他的对手不是其他的姨娘,而是工作。   这样想着,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笑着笑着,打了个哈欠,在空气中全是她味道的房间里,慢慢的睡了过去。   怀音做完PPT,仰了脖子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后背,一回身,看见他躺在床上已经睡熟了。   怀音走过去,撩起他额前散落的刘海,看着他饱满的额头和清艳的五官皆暴露在自己面前。   他的眉毛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剑眉,掺了几许柔和,长而雅致的很。长长的睫毛勾勒的阖着眼帘在尾处上挑,平添几分诱色。越过挺直的鼻梁,他的唇轻轻的抿着,唇色殷红,像是水洗过一样,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怀音压抑住躁动的心跳,明明这张脸已经看了十年,但还是看不够,还是能够轻易的挑动她的神经。   她低头,趁着他熟睡,在他唇上啃了一口。   而后抬起头,眉眼含笑,觉得这种登徒子的行径,真的好讨人喜欢。   岂知她这个动作微微惊醒了他,半阖着眼帘,蓄了半汪水汽,哑声叫她:“怀音?”   怀音一惊,见他还是半睡半醒,立即轻拍他的背,一下又一下:“没事,你继续睡。”   他转了个身,抱着她的胳膊,又沉沉的睡过去。   怀音低头看着他,啧啧啧,这个男人,连睡着都时候都这么好看。   贝宅   贝清辉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贝宅灯火通明,除了他,所有人都在餐厅吃晚饭。   他把车钥匙扔到一边,也不用佣人,自己倒了一杯水,静静的喝着。   回来了连招呼也不打,贝振铎不满,重重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斥道:“你还知道回来?”   贝清辉不出声,只仰头喝完了水,便要离开。   “你站住!”贝振铎看着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一家人等着你开饭,连个人影都不见,你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是吗?”   “您说这话违心不违心?”贝清辉回头,看着满桌子已经动了一半多的菜,说:“一来,我早就和您说过,我今天有事不回来吃饭,您愿意等,是您的事;二来,您也压根没等我,这不都已经开吃了吗?”   “你一个人不回来,难道还要大家饿着肚子等你?”贝振铎重重的拍着桌子:“你还有理了?”   “好了好了,这么大声做什么,看吓着涟漪和清远。”金禾放了手中的筷子,赶紧替贝振铎抚着后背,视线从贝清辉脸上移开,道:“清辉现在位高权重的,肯定比以前要忙,你也好歹的体谅他一下。”   “位高权重?能比我这个董事长还忙?”贝振铎冷嗤一声:“拿着鸡毛当令箭,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爸!”贝涟漪忍不住出声,视线凉凉的扫过金禾,带了些许警告。金禾勾唇一笑,淡淡的移开视线,不再开口。   “你不用说了。”贝振铎大掌一挥,打断涟漪的求情,看向贝清辉:“说说吧,我倒想知道你这个大忙人到底在忙些什么。”   “你就这么想知道?”贝清辉问。   “你既然敢干,我就敢听。”   “好!”贝清辉嘲讽一笑,脱口而出:“我去看我妈了。”   话音未落,偌大的餐厅每一个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贝振铎脸色几经变幻,金禾直接咬住了唇,连一直沉默不语的贝清远,脸色也有些难看。   “今天是我妈的生日,我这个做儿子的去看看她,有什么问题吗?”贝清辉紧紧地压抑着眼底的恨意:“你看,我不说,你们非逼我,说出来,你们又不开心。不好意思啊,破坏了你们阖家欢乐。”   贝振铎抖了抖嘴唇,没再说话。   贝清辉却觉得一阵快意,继续道:“爸,我妈和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她人没了,你连她的生日都不记得,亏得我妈临死前还一直叫着你。哦,对了,金禾,禾姨,你坐着我妈的位子,睡着我妈的床,享受着属于我妈的一切,午夜梦回,你就不觉得亏心吗?”   叮一声,金属汤匙碰到大理石桌面,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贝清辉再也不看他们,转身而走。贝涟漪沉默片刻,推开凳子追了上去。   贝涟漪进了贝清辉住的配楼,一路走上阁楼,那扇虚掩的门被深秋的风吹得微微作动。   她打开门,一眼便到了坐在楼顶吹风的贝清辉。   夜风寒凉,吹动他身上的衬衣鼓起来,像一只饱满的帆。   她走过去,与他并排坐下。   凉风灌进肺腑,也吹散了他心头的郁火。这个城市的夜晚格外静谧,头顶的星子闪烁,像是行者的眼睛,注视着大地上的每一个人。   良久,贝清辉终于看了一眼追上来的贝涟漪,说:“怎么不加件衣服。”   追的急,她身上只是一件薄薄的针织长裙,这会儿凉意穿透细孔,匍匐在她的肌肤上。贝涟漪搓了搓胳膊,不在意道:“不冷。”   而后,她咬了咬唇,似是有些不安:“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忘了今天是妈妈的生日了。”   “没关系,你年纪小,记不清楚也正常。”贝清辉说着,又像是在给自己寻找借口。   到底是因为记不得,还是因为压根就没有上心,贝清辉不愿意去细想。他怕想多了,想的深了,身边的妹妹其实并不和自己一样。   他比涟漪大了七岁,有关妈妈的记忆,清楚而深刻。   很多幸福的过往已经开始慢慢淡化,痛苦却与日俱增,愈发深刻。他到现在都记得金禾挺着微微凸起的小腹找上门来时母亲的惊讶与痛苦,还有向父亲质问时的撕心裂肺与绝望。   多可笑,他母亲的肚子里怀着妹妹的时候,另一个女人的肚子里,居然怀着他的弟弟。   母亲因之早产,元气大伤,鬼门关前几个来回。涟漪出生后更是小猫儿一样,保育箱里住了好几个月,好容易捡回一命。   再后来,母亲的精神状态就不大好,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温柔如水,坏的时候歇斯底里。于是,自然而然的,她就被送进了疗养院。   那不是疗养院,那是监狱,锁住了母亲的行动,更锁住了她的灵魂。他看着她一点点的消瘦,绝望,最后走上一条再也不能复返的绝路。   那一天他正好偷偷去疗养院看她,看到她被送上救护车,手腕上的血汩汩的往外淌,染透了他的衣裳,和灵魂。   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他凑过去,听着她一遍遍念叨着一个名字,振铎,振铎。   那时她的丈夫,在她临死的时候,正陪着另一个女人度假。   而她,到最后也没有等到他。在自己孩子的怀抱里,一点点没了呼吸,凉了温热,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许多年过去,她就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到最后记住她的,好像也只有他。   贝清辉抹了一把脸,将喉咙里的呜咽和胸腔的恨意按下,换上一副稀松平常的平淡脸。   而贝涟漪却遽然开口,说:“哥,要不我去集团帮你吧。”   他一愣:“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去吗?”   “那是以前,现在你这么辛苦,我想去帮帮你。”贝涟漪的眼睛里带着深切的担忧。   深深看了她一眼,贝清辉道:“好,不过要等一等,安排好了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吧,大贝童鞋也挺可怜的~~~~ 第41章 小老师   43   怀音的面试很顺利, 下周一就要上岗。签订了简单的聘任合同,约定到这个学期结束。   周末晚上紧张,不停地问陆沉如果她教不好怎么办, 学生不喜欢她怎么办。   陆沉被她转的眼花, 把她拽到身边,严肃的说:“你该担心的不是他们不喜欢你怎么办, 而是太喜欢你怎么办。”   理科专业, 男生居多。青春洋溢, 热情向上,关键还比他年轻。想到这里, 陆沉一阵发酸。为了防患未然, 决定手把手的教怀音。   “我问你,如果有人向你表示好感,你怎么做?”   怀音想也不想, 说:“不怎么办, 拒绝呗。”   “是, 拒绝是一定的,但是关键是态度。”虽然怀音的回答让他满意, 但是陆沉还是不放心:“态度必须坚决, 要做到毫不留情的拒绝,知道吗?”   以前没爱发现他这么爱拈酸吃醋啊, 现在怎么跟泡在醋坛子里似的。怀音觉得好笑,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说:“那我是不是还要告诉他, 我有一个特聪明特好看特棒的男朋友?”   “如果可以,这些也是允许的。”陆沉郑重点头。   “就你想的多。”怀音冲他翻了一个美丽的小白眼,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先回去睡觉了,晚安。”   身后陆沉抚着唇,他觉得有必要找个时间和怀音好好谈谈她之前说的下次是什么时候。   周一是后两节的课,陆沉送怀音到校门口的时候,温祁已经等着她了。   学校的事情由温祁出面比较好,陆沉看着他们进了学校,才驱车离开。贝清辉约了他十点见面,这会过去时间刚刚好。   温祁停了车,带着怀音往教学楼里走,路上问怀音紧不紧张。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笑:“真的很紧张。”   这种感觉不好形容,有点丑媳妇要见公婆的忐忑和不安。掌心发热,连呼吸都开始急促了。   “第一堂课肯定会紧张,我当年讲完第一堂课回去的路上腿都是软的。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温祁宽慰她,又继续说:“学生们虽然有时候会淘气跳脱了些,但是还是很可爱的,你也会喜欢他们。”   进了教学楼,一路到四楼,温祁指着前面的404,说:“这节是基础课,只有两个班的学生。你按着我之前和你说的,按部就班的来就好,放心,有我呢。”   怀音重重的吐了口气:“好。”   已经是十一月天,黛城也越来越凉起来。离上课还有几分钟,走廊里还有三两个奔跑的学生。404的门虚掩着,温祁推开,里面叽叽喳喳的喧嚣顿时退去。   底下坐着的学生看到是温祁,都愣了。   都是物理学院的学生,他们自然知道温祁。作为他们物理学院的高岭之花,温祁的存在就是用来碾压他们这些可怜的学生的。   底下有学生忍不住问起来,战战兢兢:“温老师,这课,是您来上?”   温祁忍笑:“不欢迎?”   “欢迎,欢迎。”忍不住环顾下教室,看着那仅有的几个女同学正襟危坐双目含笑的模样,哀嚎一声。   姑娘们本来就少,还指望着发挥一下男性魅力找个女朋友呢!这下可好,有了温祁这位蝉联物理学院多年的最佳男神上课,姑娘们怎么可能看上他?   “你虽然欢迎,但是这课我还真上不了。”他们的神色温祁自然收在眼底,想自己当初读书的时候可能也是这样,轻咳了一声,继续说:“这学期大家的基础课线性代数原来是由于老师来上的,但是于老师因为身体原因请假,所以院里为大家外聘了一位老师接替于老师。怀音,进来吧。”   怀音听到温祁喊她,虽然紧张,但已经是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境地,一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物理学院男学生多,男教授更多。他们早就习惯了绝顶聪明的老教授上课,在听到有外聘老师的这一刻,他们的内心也没什么波澜。万一再是一个绝顶聪明,还不如是温祁呢,至少他养眼啊。   可看着推门而入的年轻女老师,学生们都沸腾了。眼神带光,嗖嗖嗖的往讲台上飞。   温祁咳了一声,提醒他们:“克制。”   咳咳咳,是要克制,大家整顿衣裳,正襟危坐,挂着最灿烂的笑容,争取给他们的新老师一个最美妙的印象。   到了讲台上,看着台下一张张年轻的脸,带着善意的笑容,怀音之前的紧张反而没有了。她从容一笑,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怀音。接下来的半个学期,由我接替于老师给大家上课。”   枯木逢春,柳暗花明,同学们表示好幸福,鼓掌啪啪啪。   怀音的第一堂课在学生们热情的气氛中展开,也在一种更加轻松的氛围中结束。   等到她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心头的担子卸了一半,整个人都洋溢在一种轻松而且成功的喜悦中。   她突然发现,她好像天生就有做老师的天分。   中午和温祁在学校不远的菜馆吃饭,她的兴奋劲儿也没退,一直说个不停。到最后连温祁都看不下去了,推了粥到她手边。   “好好吃饭,吃完再讲。”再这么聊下去,估计粥早就凉透了。   怀音抿了抿唇,不好意思:“是不是我话太多了。”   “是比平时要多一些,但是可以理解。”都是过来人,她的心情他自然可以理解,但是前提是不能耽误吃饭。   怀音在温祁的眼神压制之下,将自己闷在粥里低头喝了起来。   吃完饭温祁问要不要送她回家,她说不用了,陆沉待会来接她。温祁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也由着她,便一直陪着她等到陆沉过来。   换了一个新的听众,怀音也乐的和他分享自己的心情。陆沉听着,偶尔还问一句,显得十分配合。   当然了,在这配合的背后,他默默的想,必然要寻一个合适的几乎出现在学校里,宣示一下主权。   怀音讲完了自己的经历,终于惦记起陆沉有没有吃饭。问他,他一手打方向盘,看她。   “终于记起我来了?”   怀音捂脸,她真不是故意的。但是之前心情太飞扬,忍不住就把他给忘了。   “那你到底吃没吃?要不要找个地方吃一点?”   “和贝清辉吃了点,这会儿不饿,先回家再说吧。”   提起贝清辉,怀音遽然想起来陆沉失去见他,顺便说了一句:“感觉很长时间没见他了。”   的确是,以前贝清辉经常往积山道去,怀音不上班的时候经常遇到他。后来梁氏父子倒台,他又被推举做了总经理,就再也没来过积山道。   “他来不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开始有点看不透他了。”   怀音疑惑:“怎么说?”   “之前在拉斯维加斯,他来找我谈合作。男人的野心,无可厚非。后来我问了他一句,要是他拿下天启的话会怎么做,他说要毁了天启。当时我只是一听,没当回事。今天和他见面,我觉得他好像不只是说说。”   作为天启的总经理,他想的不是如何运营公司使其盈利,而是和他提到了集团收购。而这也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之前的那句毁了他,他开始衡量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贝振铎现在的太太曾经是他的秘书?”   “是。”提到贝振铎,陆沉忍不住嘲讽道:“贝振铎原先的太太和他是大学同学,后来他和秘书金禾出轨,还生下了贝清远,而贝清远和贝涟漪相差不到半年。之后他的原配精神出现了问题,就送到了疗养院,最后自杀去世。据说当时贝清辉亲眼目睹了他母亲去世。”   如果是这样,怀音沉吟片刻,说:“依常理来看,那时候贝清辉已经懂事,那么在他的眼里贝振铎和金禾就是害死他母亲的凶手。他要报复,所以将贝振铎最看重的天启集团打包送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倒也说得通。”陆沉突然觉得挺有意思。   他要利用贝清辉来为舅舅讨回公道,而贝清辉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为自己报仇。   也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两个怀揣秘密的人才会走到现在。   “那你要帮他吗?”怀音问。   “我没有答应他,只说回来考虑一下。”陆沉转方向盘,车子驶上积山道:“肖秦昨天和我通话,说天启现在并不像外表看上去这样坚不可摧,尤其是在资金方面,岌岌可危。梁征父子出事,到底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虽说现在贝振铎主张收缩集团战线熬过去,但也只是缺一根□□,天启很可能就会全然崩塌。”   “那你呢,有没有想过接手天启?”以陆沉的身份接手天启,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事情顺利解决,泼在樊行远身上的污水洗净,那么作为天启创始人之一的后辈,陆沉接手天启名正言顺。   “我?”陆沉很是讥讽的笑了,凉而薄气,仿佛天启在他面前就是一滩垃圾:“我可没兴趣。”   怀音静静的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想法:“不要就不要,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哟哟哟,怀音去上班了,那么离肉还会远吗? 第42章 小老师   44   清早。   怀音醒来后习惯性的看手机, 手机各大软件不约而同的推送了同一个内容。   天启集团下的煤矿在昨日凌晨发生坍塌,截止今天早上七点,已经造成了两人死亡, 十数人受伤。   晨起的酣意一扫而光, 怀音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跑了出去。陆沉正和苏淮看新闻直播, 见她跑过来, 连忙伸手把她往怀里一勾。   “着急忙慌做什么呢?”看她脚下连鞋子也没穿, 他直接将她抱到沙发上。   新闻正在实时更新,他已经知道了。怀音喘了口气, 问:“怎么样了?”   “现在情况有些危险, 底下还有五六个人。”陆沉看了一眼屏幕,眉眼沉的厉害:“关键是事发地天气情况不大好,未来五个小时内还有中到大雨。如果不能及时将他们救上来, 后果很危险。”   怀音也有些提心吊胆, 底下埋的是人命, 如果一旦有任何的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 她问陆沉:“怎么会出现塌方呢?”   “现在不好说, 但是有消息称是工人操作不当。”   “操作不当?”怀音疑惑:“现在连具体的事故原因还不清楚,怎么会有这种消息?”   陆沉突然冷笑一声:“可能有些人, 想急于撇清关系。”   “但是既然出了事,还是天启旗下的,想把自己摘得一清二楚, 怎么可能!”   陆沉之前对天启集团的煤矿做过比较详尽的信息搜集,所以怀音也了解一些。   天启的煤矿位于离黛城几百公里外的他省,作为煤炭大省,其煤矿的开采可以上溯至一个世纪以前。建国之后各种小型煤矿遍布全省,也出过很多大小的事故,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后来国家开始大力整顿小型煤矿,许多不达标准的小型煤矿被整顿。而天启集团旗下的煤矿由于矿井生产能力、技术安全系数较高等元素不仅得以保留,而且其规模也在不断的扩大。   这些年来,天启集团的资产收入中,煤炭产出占据着极大地比例,也成为很多其他集团所不能比拟的优势。   由于最初投资煤炭是由贝振铎发起,所以他将有关煤矿的资源人脉等牢牢握在掌中,管理的水泼不进。同样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在集团内部有着强硬的话语权,并稳坐董事长的位子。   但是现在煤矿出现事故,无论是什么原因,作为集团董事长的贝振铎必然要承担责任。如此着急的将事故原因推向工人的操作不当,实在太过着急。   “这是贝振铎的一贯做法,并不稀奇。”陆沉抱臂看着屏幕,拍了拍怀音的头:“上去洗漱,待会下来吃饭,我给贝清辉打个电话。”   怀音点点头:“好。”   煤矿出了事故,贝清辉这个新上任的总经理也忙的焦头烂额。和公关部开会到凌晨,做好紧急危机预案,并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应对媒体的狂轰乱炸,这才刚刚休息一会,就接到了陆沉的电话。   不知为什么,在看到陆沉电话的那一刻,他竟然莫名有些舒心。   喝了口秘书送进来的也不知道第几杯黑咖,他接通电话。   陆沉开门见山,言简意赅:“我看新闻了,你那边如何?”   “差不多控制了,现在就等着把人捞上来了。”咖啡的苦涩在嘴里一层层蔓延,贝清辉忍不住皱了皱眉。   “董事长那边呢,什么意思?”   “他已经亲自赶过去了,带着清远过去的。”真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贝清辉冷笑一声。   “你不去也好,那边的事情太乱,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说的难听点,这种事情凑上去,十有八·九就是白惹一身骚。不过,他顿了顿,对贝清辉说:“那边的事情你不插手,但是并不代表你什么都不能知道。”   “什么意思?”贝清辉敏锐的察觉到陆沉话中的意味,问道。   “塌方到底是由什么原因导致的,底下到底埋了多少人,又伤了多少人,你要心中有数。你要知道,贝董事长告诉你的,不一定是真的。”   贝清辉背后突然惊起了一层细汗,他好像抓到了什么,半晌:“好,我知道了。”   “放心吧,我这里也会不遗余力。有消息,我会再通知你。”   挂了电话,陆沉看了苏淮一眼,苏淮点点头,直接拿了车钥匙出门。   怀音简单的洗漱过后,换了一件衣服下楼。已经不见苏淮,只有陆沉卷着袖子在厨房面包机前站着。神情沉沉,但是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她走过去,将已经烤好的面包拿出来,问:“想什么呢?”   “想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陆沉接过盘子,又拿了果酱,这才放到餐桌上。   “什么事情?”怀音在他身边坐下,随手开始往面包上抹蓝莓酱。   “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陆沉有些无奈的拧了拧眉:“之前我去见梁征的时候,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当初天启还有那么多的路要走,但贝振铎却一副末日就要来的样子。你说,这是为什么?”   怀音手上动作一顿,本能道:“因为对天启来说不是末日,但是对他却是末日。”   “对,就是这个意思。”陆沉赞赏的看了怀音一样:“我找了很长时间,一直也没有想清楚。直到我后来细细的查了他手上的煤矿,我才知道,当年,贝振铎手上的煤矿也出过事故,而且,关系到人命。而舅舅,很有可能也知道。”   怀音望进陆沉的眼睛里,里面沉黑一片,像是一望无尽的黑夜,融着这世间的暗色。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一切说得通了。   当年贝振铎之所以会着急,是因为樊行远的手中有他所投资的煤矿发生事故的证据。   因为发生事故,因为有了人员伤亡,所以贝振铎必须想方设法的遮掩。否则不仅他投资的煤矿打水漂,挪用公款的事情也要被曝光,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要为那逝去的亡者付出他应有的代价,那么到时候他所面临的的,必然是牢狱之灾。   但是这能将他送进监狱的事情被樊行远知道了。   依着樊行远的性格,必然不会听之任之,会千方百计的让贝振铎自己承担责任。   但是贝振铎必然不肯,否则的话根本用不到樊行远出手。   两方角力之下,贝振铎只有除了樊行远,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怀音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了凉意,一点点的蔓延,连胸口处都开始泛凉:“所以,贝振铎杀了舅舅,并将挪用公司资金的事情推到舅舅头上。”   “而且他在之后还成功掩盖了当初的事故真相,摇身一变,成为天启的功臣,现在的贝董事长。”陆沉慢慢的接过怀音的话:“只是十数年轮回,没想到今天,煤矿又出了事。”   “你说的不好的预感,是指他很有可能会故技重施?”怀音忍不住问道。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网络信息这么发达,想要掩盖也并非易事。”陆沉慢慢的吐了一口气:“但是我还是不放心,所以让苏淮去查一查。”   “既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那就慢慢等。”怀音终于将涂抹均匀的面包片递到陆沉手中,踟蹰了一会,又问:“那舅舅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有时间,我打算去见见金禾,和她好好聊一聊。”他说话的时候,唇齿间有着清晰的咬牙切齿。   “金禾?和她还有关系?”她知道金禾是谁,贝振铎现在的妻子。只是,当年的事情,和她有没有关系,怀音真的不清楚。   “你还不知道吧,金禾是贝振铎的秘书不假。但是在那之前,她是舅舅的秘书。”   有关于过去的事情,从来不是因为一个人而导致的悲剧。是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恶意,藏着见不得光不能让世人发现的秘密。   怀音看着窗外渐渐被初冬的气息所涂满的庭院,想到了一句话。   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那个隔海相望的推理小说家东野圭吾,用这样一句大道至简的话,告知了这世间的大多数悲剧所产生的原因。   想的多了,却又觉得心脏处钝钝的疼。   她认识陆沉的十年,自以为对他了解。但却始终不敢想象,比十年更要长的时间里,他一点一滴的收集有关过去的一切,无人言说,无人倾诉。这条路,比她想象中要难走,也孤独的多。   在所有人都默认的一个世界里,他坚定的走一条不一样的路。道阻且漫长,一不小心,他可能会被心中的仇恨所吞噬,面目全非。   幸而,他心中尚有良善,还有当初的模样。   她在窗边站了很久,等到回身的时候,却发现陆沉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往后靠了靠,让背部依着墙壁,问他:“看什么呢?”   “是我该问你,你在想什么?”   那属于她的一抹纤细剪影,投影在十字棱窗前。映着窗外的暖阳与碧晴的天空,如惊鸿般落人心头。   她向他招手,声音软软的:“你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   他挑了挑眉,因为贝振铎而带来的沉郁在她如山水般明净的目光之下,渐渐驱散,如大雪初霁,剔透透明。   离她还有些距离,她却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   “这是怎么了?”他怀里的她,莹润的小脸正贴在他的胸前,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到她如蝶翼般翩跹的睫毛,和勾起的一抹嫣红的唇色。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她收紧了手臂,环的更紧一些:“我要是再早遇见你一些就好了。”   能多陪他一秒,都好过晚一秒遇见。   陆沉心头有涟漪层层漾开,因为知道了她的想法,软如一汪春水。他低头,寻着她的唇印了上去,含糊间,他听到自己说:   “没关系。”   因为,能遇见,已是福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引用了东野圭吾书中的一句话,我一直觉得这句话说的超级好!很简单,也没几个字,但是真的称得上大道至简。   另外,敲黑板,划重点,明天正式开船。不过,我这船开起来,估计也就是游泳圈的水平,阿弥陀佛,不要给我锁了就谢天谢地了! 第43章 小老师   45   天启那里有陆沉盯着, 再说她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怀音还是将她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学生身上。   她的课并不多,每周一、三、四三天有课, 而且只有周四是大课。   国内的课程和国外还是一些出入, 怀音以教科书为基础,经常会穿插一些之前在国外的学习经验, 效果倒也不错, 学生们接受的也很快。   只是熟悉了, 学生们的天性难免就解放了起来。除了正常的授课交流之外,他们也会关心她的状况。   比如说问的最多的, 就是她有没有男朋友。   怀音回避了几次, 他们倒是很有锲而不舍的精神,追着不放,大有你不说我们就一直问下去的打算。   再上课的时候怀音敏锐的发现教室里多了一些新鲜面孔。   她数学好, 记忆也不错, 第一节上课的时候她就知道, 在这间大教室里坐着53名学生,来自两个班。   但是这一次, 明显超出53人。   她插上U盘, 打开课件,扫了一眼台下, 说道:“今天多了12名学生,请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长期占据第一排的一班班长扬声说:“老师,他们都是慕名而来上你的课的。”   黛城大学学术氛围轻松, 也允许学生旁听。多了学生不要紧,但是怀音想确定:“你们来听课,我很欢迎。但是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没有课的前提下过来的。”   底下一张陌生的面孔站起来,还带着点羞涩:“老师,我们这节原本是有课,但是老师有事请假,调到下周了。我们听说老师的课很有意思,所以就一起来了。”   既然没课,来也无妨,怀音沉吟道:“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教学特点,我的课或许有点意思,但是并不一定适合你们的学习方式。因此,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紧跟自己老师的步伐,我这里,光顾一次尝尝新鲜即可。”   底下有学生笑起来,怀音拍了拍手:“那好,接下来我们开始上课吧。”   四节大课,中午过来的时候就有些阴天,等上到第二节的时候,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了。   这几日天气降温,黛城已经迎来来初冬的味道。但是气温还不够低,不是北方一样的铺天盖地的大雪,而是凉意浸骨的雨。   一直到第四节下课,雨还没有停。怀音有些无奈,她没有带伞,这个雨势走到学校门口,只怕是要淋湿的。   刚下课走廊里学生较多,怀音慢慢收拾了教具又等了一会儿才下去。   等到了教学楼下的时候,她愣了。   绵绵冬雨交织成一方氤氲的天地,凝着淡淡的寒气。教学楼对面的绿化带前,有人站在一棵还带着金色叶子的银杏树下,撑着一把黑色的十二骨雨伞,静静的等着。   黑色的风衣长及膝盖,微风吹过,卷起衣服一角。惊鸿般闪过,却在他的容颜之下,叫了一声落败。长眉雅致,双目蓄着一汪浅浅的波光,于眼角处轻回旋转,凝作三分桃花落水的景色。   看见她出来,浅浅一笑。若蝶翼翩跹,不小心触了水,泛起层层的涟漪,柔软如流丽春景。   有学生出来的晚,看着怀音静静的站在门口,上前问道:“老师,你没带伞吗?”   怀音视线不动,微微摇头:“嗯,没带。”   “那我把伞借给你吧,我和舍友撑一把伞回去。”学生很是慷慨。   怀音一笑:“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了。”   说话间,陆沉已然走近。冲着睁大了眼睛的两个学生微微颔首,伸手牵起怀音的手,声色清越:“走吧。”   许是在外面站久了,他手上有些凉。怀音回握住他,转头冲学生说:“好了,还下着雨呢,你们赶紧回去吧。”   “哦,好。”   他们看着怀音走远,又看着他们上了车子,最后目送着他们离开校园,终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卧槽,那是怀老师的男朋友。”   “我就说,我的女神这样美,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夸张的捂住心脏处,蓝瘦:“怎么办,我失恋了。”   “靠,就跟我没失恋一样。”可是眼神还是不自觉的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尽管,那里早就没了他们的身影:“但是那个男人,真的和怀老师好配啊。”   下雨加上下班高峰,他们的车子驶出黛城大学不多久就遇上了塞车。别人焦躁,怀音却是惬意,靠在副驾驶上,转着脸看陆沉。   前面还有长龙,陆沉也不急,一手抚在方向盘上,说:“看什么呢?”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了?”他这几天忙天启那边的事,经常熬到深夜,连她都不敢多打扰他。   “再忙也要来接你。”陆沉说着,实在手痒,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   她顺势捧着他的手啃了一口:“做得好,我很满意。”   被她咬了一口,掌心酥酥麻麻,带着火花一路疾行,直至大脑。陆沉清了清喉咙,说:“既然我做得好,有没有奖励?”   原本也是随口一说,顺着她的话哄她开心。不成想她认真的思考了几秒,忽而凑到他面前:“你想要什么奖励。”   近在咫尺,陆沉迅速低头亲了一口,满意的舔舔唇,眼睛的深色愈发浓郁:“我想要,你的下次。”   不期然间,上次的画面浮现在她眼前。那是之前对他的许诺,但是这些天忙忙乱乱,早就被她忘了个精光。没想到他还记得。   “真的,想要?”   她呼出的气息落在他的脸上和脖子上,陆沉只觉得眼前一炸:“你说呢?”   “好呀。”她同意的干脆利索:“你想怎么开始?”   想怎么开始?陆沉内心有一只小兽在咆哮。他想的多了去了,但是现在,堵车!堵车!他能怎么开始?他什么都做不了!   泄愤似的在她唇上又啃了一口,陆沉阴测测的看她:“你给我等着。”   怀音自得,只能用叫嚣二字来形容她:“好啊,我等着。”   原本还想带她去吃饭,但是现在陆沉不在乎了。他必须立刻、迅速而马上的回家,然后,把她给办了!   砰!   房门紧闭的瞬间,陆沉已经捞过她,将她狠狠的制在怀里。寻着她的唇吻上去,带着粗暴的力度。怀音在他怀里仰着脚,承受着来自他的风暴的同时,主动伸出舌尖,学着他的动作,与他纠缠在一起。   他微微放开她的唇,两人之间还有情丝荡漾。他哑着嗓子,呼吸急促:“你是铁了心是吗?”   她在他唇上舔了一口:“你说呢?”   好,勇气可嘉。陆沉低低的笑起来:“待会,你可别求我。”   灯火未开,一层层的外衫剥落,他抱着她倒向属于自己的大床,一点点的轻吻下去。   轻拢慢捻抹复挑,情人之间的探索让他们彼此更加契合,而陆沉也清晰地感知着她的每一丝变化,在痛苦之后,以更加温柔的姿势带着她前往极致的天堂。   这一夜醒来睡去,在欢愉与失落之间徘徊,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她终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陷入沉沉的黑梦之中。   陆沉开了床头灯,静静的看着她。   她就这样侧身睡着,红唇娇艳,靡艳至极。半盖的被子笼在在胸下,露在外面的肌肤落下了深红浅紫的印子。他有些后悔,忘了她皮肤太透,轻轻用力就会留下印记。但食髓知味,他根本停不下来。   想着,就又有些意动。只是这意动被强制压了下去,他跳下床,随便套了一条短裤,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抱进了浴室。   她不舒服的哼了几声,在他怀里动了动。陆沉咬着牙给她洗完了,他的卧室凌乱不堪,只能抱着她回她的房间。   夜深人静,只有他的脚步声作响。   许是因为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她舒服的滚了一圈,抱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陆沉磨着后槽牙,又回了一趟浴室。   也不知睡了多久,怀音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酸疼,尤其是腰部以下。她挣扎着想舒展一下身子,手却碰到了一个温热的所在。   咦,弹性十足,手感好好。后知后觉间终于反应起来是什么,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陆沉一双浓郁的化不开的眼睛。   昨晚发生的一切源源不绝的涌上脑海,她脸腾地一下红了个彻底,七手八脚的就要挣扎着起床。   却忘了自己下半截已经趋近瘫痪,一起一落之间,忍不住呻·吟出声:“好疼。”   陆沉也顾不得其他,伸过手抚上她的腰,一下又一下的按着:“很疼吗?”   真疼,疼的她几乎要爆粗口了,点头:“嗯。”   他将她往怀里揽了揽,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继续按着她的腰:“第一次会不舒服,以后就好了。”   “根本就不是一次,好吗?”怀音欲哭无泪,如果仅有一次,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种半残状态。   陆沉笑,胸腔震动:“一次太少,你不会喜欢的。”   怀音拼命的摇头:“一次就好。”她发誓,真的。   情人之间不进行到最后一步,你永远不会知道她或者他可以在你面前毫无保留的绽放到哪一种境地。   但是已经领略了,便食髓知味,忍不住一尝再尝。   陆沉就是如此,原本按着她腰的手渐渐就换了地方,一路而上,划过她深凹的腰间曲线,转换方向,直至胸前的软腻。   怀音抱着被子卷了自己,警惕地看他:“你干什么?”   他循着过来,在她耳朵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你。”   开了荤的男人都是这么毫无顾忌的吗?怀音伸出一只脚毫不留情的踹他:“滚。”   连被子带人一起抱住,哑着嗓子问:“你不想要?你昨晚上可不是这样的。”   怀音脸色爆红,那种情况下,当然是不要不要···停:“昨晚上是昨晚上,今天是今天。”   忽而灵光一现,她做出一副软趴趴的样子,看他:“腰疼,腿疼,浑身疼,我还饿。”   是真的饿,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吃东西,一顿的昏天黑地,也早已经将饿这件事丢在了脑后。现在回过神来,已经饿的不得了,胃都要抽筋了。   她示弱,陆沉就投降。也知道她身体的情况,再来一次晨练估计他就不用活了,被她打死的。   陆沉无奈的就着她的手啃了一口:“今天放过你,我先起,给你买早饭。”   怀音捧着脸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嗷嗷,我真是机智的大貘貘,竟然还引用了一首诗里的句子,你们发现了没?   嗷嗷嗷嗷嗷嗷,我被锁了,我真的被锁了,我明明只是开了一个游泳圈!好吧,我改不了了,把下章的内容补一点上来,下章变短小了!! 第44章 小老师   或许已经裸程相见过, 陆沉毫不避讳自己浑身上下只有一块布的情况,直接掀了身上盖着的半副被子,露出颀长而昂扬的身躯。   他喜欢运动, 浑身上下没有半块赘肉。肌理分明, 肤质细腻,摸上去的时候, 手感也是绝佳。怀音忽闪着眼睛看他, 视线停留在他后背的几道爪印, 心虚的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被口水呛了一下, 咳了起来。   陆沉拽了昨晚扔下的短裤穿上, 见她咳嗽,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连忙摇头,才不要把刚才想什么告诉他, 转了眼珠转移话题, 说:“昨晚上不是在你那吗, 怎么早上起来就在我房间了?”   幸亏两个人的房间离得近,不让她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陆沉一笑, 故意压低了声音:“我那张床, 都湿透了,没法睡。”   怀音:“······”当她什么都没问, 您老人家该干嘛干嘛去。   陆沉回了自己房间,甫一进门就闻到空气中流淌的淡淡的味道。他开了窗,回身看床上的狼藉。掀手收了起来, 想了想,打开底层的衣柜放了进去,还是自己洗比较靠谱。   至于怀音的胸衣,放到脏衣筐之前他挑在指头看了一眼,平日里看不出来,没想到她还挺有料。   这会儿有点晚,早餐的点已经过的七七八八了。陆沉去常去的早餐店买了粥、小笼包、小馄饨,又抢了最后两个茶叶蛋,这才满载而归。   回去的时候怀音已经洗漱下床了,穿着长长的睡裙坐在餐厅里,眼巴巴的看着他。   好容易归置好,怀音一口气吃了七个小馄饨,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陆沉慢条斯理的喝着粥,递给她一张纸巾。   “慢点吃,又没有人跟你抢。”   怀音拿纸巾擦嘴角的汤汁,瞪了他一眼:“是我想这样饿的吗?还不是因为你!”   “好,怪我。”陆沉将她的指控全盘收下,将剥好的茶叶蛋送到她嘴边:“吃个鸡蛋,补一补。”   怀音啃了一口,慢慢的嘀咕道:“又想骑马,又不给马儿水草,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的呀。”   陆沉一口粥喷出来,这姑娘,倒是什么都敢说。   吃了早饭,陆沉收拾桌子上的狼藉,怀音坐在原地翘着脚看他。   无数人都在孜孜不倦的追求最美好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怀音以前也想过。最开始,觉得有陆沉,那就是最好的爱情。可是真的在一起后发现,原来还有更好的模样呈现。   正如此刻,他卷了袖子收拾碗筷。不见他人面前的骄矜清贵和淡漠疏离,周身带着十足的烟火气。   闲时与你腻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   这句话不知是何处看到的,却让人觉得,这才是爱情最好的样子。   陆沉收拾完,洗了手,回身便看见怀音右手托腮,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放下毛巾,笑问:“是不是觉得我又好看了很多?”   “不是。”她摇头,煞有介事的说:“是一直都很好看。”   啧,他之前倒是不知道,她嘴甜起来如此要命:“我尝一尝,今天这么嘴甜,是不是吃了蜂蜜?”   居高临下,他拈着她小巧的下巴就亲了下去。怀音仰着头承受他的吻,连空气都变得缠绵起来。   一吻结束,他咂咂嘴,沉声道:“不是蜂蜜,是馄饨。”   怀音软着眉眼瞪了他一眼,借着他的手站起来,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苏淮哥呢?”   这么长时间了,终于想起他来了,陆沉也觉得不容易,回道:“不在家。”   “啊?”   见她瞪圆了眼睛,陆沉忍不住啃了一口她的鼻尖:“你以为,我会让他回来破坏我的好事。”   怀音:“······”   苏淮:有异性,没人性!   苏淮不在,没了这个一米八的电灯泡,陆沉乐的自在。   吃完早饭抱着怀音在宽大的藤椅上坐下,映着外面温暖的冬阳,晒在身上昏昏欲睡。   怀音在他脖子间蹭了蹭,问他天启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结束了,四名工人去世,还有一个在加护病房住着,剩下的,已经宣告脱离生命危险。   对于这去世的四名工人,天启集团宣布,他们会为他们做出高额的补偿。并且一直资助他们的孩子读到大学毕业。同样的,对于受伤的工人,他们也会做出相应的赔偿。   “那事故原因呢?”怀音问。   “不知道。”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了,到目前为止,天启集团并未就事故原因给出明确说法。   “这里面有问题?”   “谁知道呢!或许有,也或许没有,都说不好的事。”陆沉右手掖在脑后,面容里带上了沉思,问怀音:“你说,我要不要加点火?”   “时机合适,那就加嘛。”怀音咕哝了一声,上下眼皮慢慢的合在了一起。   陆沉没有说话,只一下一下抚着她散落在颈边的长发,兀自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耐心越来越差。想把这一切快点结束,然后能和怀音开开心心的过属于他们的日子。   不是说他有了放弃为舅舅讨回公道的想法,而是,他不想再将全部的精力完全的投入到这件事上。他要为怀音考虑,也要为他们的将来考虑。   所以,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是最好的选择。   怀音睡得沉了,怕她着凉,陆沉抱她回房间,这次退了出去。   给贝清辉打电话,问他怎么样。贝清辉告诉他,说贝振铎的高血压犯了,然后将手里的事情都交给了贝清远去处理。   其实还能有什么事,眼下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只有煤矿上的事。   陆沉应了,问他有没有查到什么要紧的,贝清辉说的确有些地方比较含糊,等有了眉目再和他说。   现在的贝清辉不可与往日同语,人脉资源丰富,要查一些东西,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陆沉不置可否,挂了电话,看了看窗外的暖阳,觉得有必要去见见金禾了。   每年的初冬时节,金禾的心情都不不会很好。   暴躁,像是行走的□□,随时随地都可能会爆炸。   家里的佣人打碎了一个盘子,像一根导火线似的点燃了她,指着佣人的鼻子就是一通乱骂。   “请了你来是做工的,不是来当祖宗的。连个盘子都拿不住,要你有什么用!我看你是不想做了!”   佣人吓得缩了脑袋,一个劲儿的道歉。贝涟漪从楼上下来,勾起了红唇。   “禾姨这又是怎么了?不过就是一个盘子,值当的你发这么大的火?”   “大小姐这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坏了一个盘子,就等于坏了整一套餐具,这家里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说是吧?”金禾捏着嗓子道。   贝涟漪看不惯她这副小市民样,嘲讽道:“一套餐具多少钱,您说,我赔给您。”   “哟,大小姐这是进了集团就是不一样,口气大的很。”金禾抱着臂看她,眼底里暗潮汹涌。   “我不过就是一跑腿的,哪比得上清远,爸爸可是最看重他。”贝涟漪也不甘示弱。   “谁说不是呢?”贝振铎对贝清远如何,金禾自然是知道的。她再怎么心情不好,也还是翘了唇角,轻蔑的看了贝涟漪一眼,扭着腰上了楼。   身后贝涟漪看她的眼神,像是能吃了她。   贝振铎这些天养病在家,见金禾进去,放下手中的报纸,说:“刚才听见你和涟漪吵嚷,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金禾抿了一下头发:“不过是见不惯我教训佣人,刺挠我两句罢了。”   “涟漪小孩子,你多让着点她。”贝振铎淡淡的说道。女人之间的争斗,他向来不参与。但是对于贝涟漪,他还是存着几分慈父之心。   “可不是要让着她,我要不让着她,还不叫她吃了。”金禾冷哼。说完了,看见贝振铎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金禾心里就有些打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那倒没有。”贝振铎振了振手上的报纸,丢下一句:“就是你这脾气,愈发渐长了。”   金禾心头一凛,知道自己的失态惹了他的怀疑,强笑道:“你也发现了,我最近当真是觉得自己进了更年期了,愈发神经了,连清远都说我越来越唠叨了。”   贝振铎没有说话,空气里只余下金禾的尾音,和淡淡的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一章~~~~ 第45章 小老师   47   金禾一早出了门, 司机送她到瑜伽课的教室外,她下了车,说中午不用他来接了。   司机看了看窗外卷着黑云的天空, 说:“太太, 眼看就有一场雨。天气不好,我还是来接您吧。”   金禾也抬头看了一眼。   好像每年的今天, 天气都不会很好。阴沉沉的, 和她的心情一样。   “不用了。”她神情冰冷:“上完课我要去趟嘉禾, 上次给先生和清远定的衣服到了,我自己叫车回去。”   她坚持, 司机也不再磨蹭。在贝家做事的人都知道她的脾气, 说一不二,再说下去,是要吃挂落的。   司机走了, 金禾进了瑜伽课的教室。和年轻的教练说了几句, 起身去了更衣室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色衣裳, 拎着随身的包,走楼梯下楼, 然后悄悄的从后门出去。   拦了一辆车, 车辆迅速消失在车流中,渐渐失去了踪影。   下车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雨丝, 细细密密的,掺杂在冬日的凉风之中,一点点的往皮肤上渗。金禾裹了裹大衣, 沿着蜿蜒的山道,慢慢向前。   在这无数的墓碑之中,樊行远的墓碑看上去寂寥而孤独。   一年到头,几乎没有人来看他。墓碑上蒙了尘,盖住了他帅气而俊秀的脸。   金禾从包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半蹲在墓碑前,一点点的擦拭着上面的尘土。她很认真,虔诚而真挚,像是在做一件神圣的事情。   樊行远的脸越来越清晰,唇角含着笑,像是一缕和煦的春风。   她抚着他的脸庞,眼底带着深深的依恋,声音低低地,几不可闻。   “行远,我来看你了,你过的好吗?”   “我过的很好,像当初和你说过的一样。清远也越来越出息,振铎已经将煤矿公司交给了他,他做的很好。”   “啊,对,我不该提煤矿的,提起来,你是要不开心的。”   忽而,声音变的飘忽,越升越高,带着尖锐和恨意:“当初我那么喜欢你,那么爱你,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清远,你为什么不肯喜欢我,连看我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要不是当初你不肯要我,我怎么可能会一气之下爬上贝振铎的床?!你看,一念之差,你死了十几年,我呢,做着贝太太,人上人,你有没有后悔?嗯?”   无论过去多少年,金禾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樊行远的样子。   那是黛城的五月,阳光璀璨。她通过了层层面试,成功竞聘天启公司总经理樊行远的秘书。   周一上班,她去的很早,到人事部报道。人事部主任看到她紧张的样子,笑着安慰她,说不用担心,总经理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只要你好好做事,他不会为难你。   有多温和,她不知道。等到见到他的时候,金禾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很年轻,大概也就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白衣黑裤,浑身上下只有手腕上一块简洁大方的手表。   五官清俊,眼神温和,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到她,伸出手表示欢迎。   他说:“你就是金禾吧,欢迎你加入天启。你做我的秘书可能会比较辛苦,但是希望你能尽快的融入到工作之中。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就直接来问我,不要有心理压力。”   她伸出手,和他微微一握。触电般的感觉,让她知道,她喜欢上了她的上司,樊行远。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尤其是她还占据着得天独厚的位置。他唯一的秘书,也是全公司上下离他最近的女性员工。   她以一百二十分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他每一个赞赏的眼神,每一句鼓励的话语,都能让她热血沸腾。   而在工作之余,她也越来越多的开始修饰自己。穿最好看的衣服,化最精致的妆容,试图在他面前展现一个更好的自己。   时间长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周围男人落到她身上的目光。赞赏之中带着贪婪的欲望,她一方面骄傲于他们对她的恭维,另一方面,她又暗暗懊恼。   因为樊行远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和其他任何人没有两样。   再后来她跟着他去南方出差,在那样一个充满着热情的城市里,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向他表明心迹。   他拒绝了她。   在拒绝之后,他开始有意识的疏远她。甚至还向人事部通知,说他还需要一个秘书,而且限定男性。   被拒绝的她自尊心遭受巨大打击,论相貌,论能力,她自诩是最和他相配的一个。但是他不喜欢就罢了,还要用各种方式来疏远她,她自觉受辱,咽不下这口气,就故意和公司的其他男同事走的很近。   他看到过几次,神色看不出情绪,她愈发不甘,和贝振铎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暧昧。她知道贝振铎喜欢她,看她的眼神里带着赤·裸裸的欲·望。   樊行远这次生了气,把她堵在办公室里,问她知不知道贝振铎有家室。   她当然知道他有老婆孩子,因为她只不过是在利用贝振铎而已。但是看着樊行远的怒容,她却觉得一阵快意。   她说不用他管,她金禾和樊行远又没有什么关系,她想和谁在一起,他樊行远管不着!   樊行远怒气冲冲,说她自甘堕落。   而她却说,她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樊行远逼的。   她说完,扭头就走,背后的人一声不吭。出了办公室的门,她已经后悔了。他还肯这样质问她,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对她至少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冷漠。但是很快,她就被现实打脸。   因为在第二天,樊行远递给了她一封辞退信,要和她彻底的划清界限。   她看着他那张冰冷到极致的脸,心底的恨意和报复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当着他的面撕了那封辞退信,转而投入了贝振铎的怀抱。年轻的女人,身体就是最好的本钱,她有的是本事勾的贝振铎只属于她一个人。   回忆绵长,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醒来,会有些茫然的恐惧。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金禾哪里去了,而今的金禾,陌生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可是这条路是她选的,就是跪着,也必须走完。   她喃喃着,将带来的那束菊花放在他的碑前,喃喃自语:   “行远,你不能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时候我都已经生了清远了,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得保住贝振铎。你应该知道,所以,你千万不要怪我。”   天边的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冷风穿透墓园,也吹冷了她的眼神。   她站起来,整整并不存在褶皱的衣服,看向樊行远的照片。   “好了行远,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你要好好的看着我,看我怎么过的比任何人都好。”   转身,毫不留恋。   快到墓园门口的时候,金禾停下了脚步。   迎面而来的年轻人,她无比熟悉。甚至就在几个月以前,她还亲自下厨招待过他。   她今天来的秘密,冷不丁遇到熟人,她有片刻不安。但是很快,她又将那不属于她该有的情绪清扫至脑外。   “贝太太。”陆沉沿着小路走到她面前,颔首道。   “陆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金禾将吹到面上的一缕头发掖到脑后,大方道。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贝太太。”他环视一周,周围那层层叠叠的墓碑,带着死亡的气息:“贝太太是来?”   “来看一个老朋友。”金禾没有指明是谁,看向陆沉的眼睛里带着狐疑:“陆先生,你这是?”   “我也是来看一位故人。”   金禾所了解的陆沉,祖籍是黛城。到这里来看故人,倒也不是不可能。她不欲在这里多待,于是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了。”   “等等。”陆沉叫住她,然后在她疑惑的眼神中,问:“贝太太,这是我的名片。”   他手中的名片,简洁到极致。黑色的卡片,上面只有两行烫金花体字,上面是他的名字,下面是他的电话。没有职称,也没有所属社。   “你这是?”金禾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没有伸手接。   “贝太太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贝太太可能会需要这张名片。”   他说话云山雾罩,金禾虽然不明白,但想也不过就是一张名片,所以还是接了过来。   “不管有任何事,贝太太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任何事?”金禾重复了一声,眼睛里有一丝古怪划过。   陆沉只当没看见:“不打扰了,我先进去了。”   走了两步,他似是刚刚想起来,回身看向金禾,笑道:“听说贝董事长将旗下的煤矿公司都交给了贝小公子处理?”   “对,有什么问题吗?”贝清远是金禾的命,比任何人,甚至比她自己还重要。所以听到陆沉提到贝清远,她本能的提高了警惕心。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时机很好。”   丢下这句话,陆沉转身就走了。金禾凝视着他的背影,实在想不明白他口中的时机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清远这个时候接手,有问题?但是能有什么问题!   金禾甩甩脑袋,将这个疑问晃出脑海。但就是这个动作,像是记忆中突然开了一个闸口,她莫名觉得,她好像之前见过陆沉。   不是现在,而是更早的以前。在哪里见过呢,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鬼使神差的,她悄悄的跟了上去。   当看清他看的人是谁的时候,金禾蓦地睁大了眼睛。   他站的地方,几分钟前她刚刚站过。   那是樊行远的墓!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已经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了,哟哟哟,结局还远吗? 第46章 小老师   48   金禾有些魂不守舍。   给贝振铎试衣服的时候拿成了贝清远的, 吃饭的时候盛汤摔碎了碗,全然不见她平日里精明大方的样子。   佣人擦干净桌面和地面退了出去,贝振铎慢条斯理的咽下一口红酒牛柳, 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魂不守舍的。”   金禾勉强笑了笑,说:“没事,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   她不能把遇见陆沉的事告诉贝振铎。如果告诉他, 她看到了陆沉去祭拜樊行远, 那么她自己的行踪也会暴露。   她太了解贝振铎,樊行远就是他心里的那根刺。即便是过了十几年, 这根刺还是深深的扎在他的心上。   如果让他知道她每年都会找时间去看樊行远, 贝振铎一定会吃了她!   贝振铎无言的看了她两眼,点头:“那就吃饭吧。”   “好。”金禾低头喝粥,心里暗暗提醒自己, 往后要更小心一点, 不要露了马脚。   长夜漫漫, 房间里压抑的喘息声染着夜色,释放着属于他们之间的激情。   深蓝色的床单映的怀音的肌肤莹润如雪, 如藏地蓝空下的大雪, 慢慢的腾起浅浅的粉红,桃花一般妖娆。   眼睛里蓄了一汪水, 浓稠艳许,荡着一层层盛开的媚意。她难耐的扭动着身躯,喃喃的叫他的名字。   陆沉却是不理, 一手扣着她的腰,制止她的靠近;另一手轻柔的抚着她微肿的红唇,欣赏着她为他盛开的美景,声音里带着诱惑。   “乖,想要吗?”   说着的时候,还坏意的在入口处碾磨,惹得她猛地脖颈陡然仰后,几乎要哭出来。   “混蛋。”连骂人的时候,都软的像一汪水。   他低低的笑,即便是被骂,也觉得开心。情人之间这种夜间的探索让他上瘾,一天一天,永远不知道满足。   “不要啊,不要我走了。”   他作势起身,哄的怀音连忙环住他精瘦的腰,又是一阵难耐的喘息后,她抱着还在他唇边的手泄愤似的咬了一口:“你敢。”   床笫之间,怀音虽算不上大胆,但也绝不过于矜持。探寻彼此,同时获得快乐,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件愉悦的事。在这方面,怀音自认做的不错。   哄她哄够了,陆沉也按捺不住,扶着她柔软的腰肢,以最原始的动作,带给两个人最极致的欢愉,一重接一重,仿佛不知疲倦。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室□□慢慢退却,陆沉抱着怀音从浴室走出来,将她放到大床上。之前的衣服已经成了狼藉,他去怀音的房间拿了一件睡衣,回来给她套上。   这穿衣服是件技术活,不用不小心,就能触到她柔软的肌肤。这一来二去,衣服没穿完,他的手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怀音原本迷迷糊糊,但是他放在她胸前的手实在让她不得不醒过来,咬牙抱着睡衣滚到另一侧,顺便附送他一个大白眼。   他笑,躺到她身边,伸手搂着她,邀功似的说:“唔,你有没有觉得大了一些。”   “什么?”她喜欢这种在他怀里的舒服,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心,蹭了蹭,不明所以道。   “这儿啊!”他微微捏了一下她柔软的小白兔,深思,故意道:“刚开始的时候也就是个A pulse ,现在嘛,怎么也是个B了吧。”   靠,怀音瞬间炸毛!什么叫A pulse,她货真价实的B Pluse好吗?他这是在侮辱她的身材!   阴测测的看他:“你再说一遍?”   陆沉闭嘴,瞪大了眼睛看她。我什么也没说,嗷嗷嗷!   算他识相,怀音打算放过他。哼了一声,躺回去,想起他今天去出门说是去见人,问:“你今天去见谁了?”   他抚着她圆润的肩头,心猿意马:“金禾。”   怀音一怔:“她知道了?”   “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知道我和樊行远关系匪浅。”   “她会不会告诉贝振铎?会不会对你有影响?”怀音担忧。   “没关系,到现在了,他知道也没关系。”陆沉阖了眼帘:“其实我还挺好奇,他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贝清辉早上出门前,去了贝振铎的书房。他到底是董事长,有些事情还是要他来做主。   手堪堪抚上书房外的把手,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力道之大,差点晃了他一个趔趄。   他定睛,是贝清远。脸色很难看,甚至还带着些许压抑的怒意。   贝清辉漫不经心的往里看了一眼,里面只有在书桌后面坐着的他父亲,脸色嘛,虽不是铁青,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倒有意思了,他慢慢琢磨着。家里三个孩子,但是对于他父亲来说,好像只有清远才是他亲生的。打小就疼,长大了,更是为他铺的一手好路。父子俩之间的关系好到旁人嫉妒,怎么这会儿,还急赤白脸了起来。   他沉吟着,脑袋里转了几个来回,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听到他父亲嫌弃的声音:“你来做什么?”   贝清辉瞬间回神,整了整袖子,藏住眼睛深处的一抹嫌恶,抬步走了进去。   贝清远怒气冲冲的冲出大宅,金禾裹着披风也追着他出来,临上车前拉住他的手,语气焦灼:“清远,怎么了,你和你爸爸吵起来了?”   贝清远捏着文件的手骨节凸起,连青筋都清晰可见。但是对着金禾,他还是刻意放缓了声音:“没什么,妈你别担心了,赶紧回去吧。”   金禾自然是不信,仍然拉着他的手,问个不停。   贝清远心绪不佳,勉强应付:“真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一点小冲突,工作嘛,不都是这样。”   “工作上的事,你有自己的主意,这个妈妈不管。但是你爸爸的经验比你要丰富的多,你也要多多听听他的意见,不要太一意孤行了。”毕竟,太一意孤行了,对他可是不好。这句话,金禾自然是没有告诉他,而是咽回了自己的肚子。   原本是好意,但是金禾却不知道,当下的贝清远是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她所说的要按父亲的意思来!他心下一急,不耐烦的甩开了金禾的手:“他的话就都是对的吗,我只能执行不能有意见是吗?那既然是这样,他还说把公司全权交给我算什么意思?找个傀儡不更好吗?”   怒极而笑,他冷哼一声,和金禾说了声再见,钻进车里,疾驰而去。   金禾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有一层疑惑一圈圈的放大。   临下班的时候,贝清辉的秘书匆匆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水墨笔在指尖转了动几个来回,起身拿了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走了出去。   找到贝清远是在一家酒吧,酒吧不大好找,隐藏在一条街的街尾,贝清辉找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找到。   进门就看见了贝清远,背对着门口坐在吧台上,正仰头喝酒。   他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淡淡开口:“这么个好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贝清远酒量不错,这会儿也没有任何的醉意,只是看到贝清辉有些惊讶,扬声道:“大哥?”   贝清辉点点头,示意酒保。酒保问他要什么,他看了一眼贝清远,说冰水。酒保耸耸肩,按他的要求给他上了水。   他啜了一口,淡然的看着前方,说:“怎么想到过来喝酒了?”   贝清辉对贝清远从来都是淡淡,不像对着金禾的时候有着清晰的憎恨和厌恶,对于贝清远,他从来不过问,也不插手,像一个旁观者。   但是又平心而论,他也从未对贝清远做过任何不利的事情。   放在平时,贝清远或许会要怀疑贝清辉为什么会这样刚好的出现在他面前。但是今天他心情实在不好,急需一个宣泄的途经。而贝清辉的出现,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早上我和爸爸吵架,你知道吧?”贝清远说。   “嗯。”   “你知道吗,我以前很崇敬他。我觉得他很厉害,一直把他当做我努力的对象。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好像错了。”贝清远烦躁的耙了耙头发,和贝振铎有七分像的脸上带着清晰可见的苦恼。   “怎么说?”   “煤矿那边出了事故,他说身体不好,交给我处理。等我拿出了方案给他看的时候,他却跟我说什么都不要管,按他说的来。如果他做得好,是真的要给那些工人提供帮助,那也就罢了,但是他竟然!”   贝清远眼前浮现起早上他说那些话时的神情,冰冷而冷酷,陌生的厉害,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低头又是一阵猛灌。   喝的多了,絮絮叨叨,贝清辉越听越心惊。等到贝清远趴在吧台上沉沉睡去的时候,他结账起身,叫了酒保帮忙,想了想,直接抬到了贝清远的车上。   副驾驶上,搁着他的公文包,露出一角的文件,贝清辉当即想也不想的抽出来,借着外面的灯光,一点点的看了起来。   等到看完,他看着贝清远熟睡的面孔,突然有点可怜他。   他心目中的完美父亲,其实从来不像他看到的那样良善。他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靠牺牲别人,来换取自己需要的利益。   打电话叫了代驾,告诉了代驾地址,等到车子离开了,贝清辉掏出手机给陆沉打了个电话。   “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   那厢陆沉看着手机,微微一笑:“好啊。”   怀音备完课,把U盘放到包包里,正准备起身,陆沉推门而入。   怀音看着穿戴整齐的陆沉,惊讶:“你要出去?”   “嗯。”陆沉点头:“贝清辉约我见面。”   怀音看了一眼笔电上的时间:“这个时间约你见面,看来有重要的事情。”   “重不重要也要等到见了才知道。”他上前抱住她,缱绻的亲了一口:“我很快就回来,你累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好。”怀音点头:“早去早回。”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要是再给我锁了,我就不写了!摔!   以后我就加括号,熄灯,然后就天亮了!哼! 第47章 小老师   49   贝清辉静静的坐在包间的角落里。   他的视线停留在墙上的一幅抽象画上, 色彩艳丽,线条扭曲,像是濒临末世的人, 充斥着挣扎与不安。   他看着, 突然觉得这幅画就像在说他父亲。外表光鲜亮丽,内里, 早就扭曲肮脏不堪。   陆沉推门进来, 他抬了抬眼皮:“来了?”   陆沉将外面染着寒气的大衣脱下, 在他对面坐下,问:“什么事这么着急把我叫出来。”   贝清辉笑了笑:“你猜我刚和谁碰面回来?”   “我怎么知道?”陆沉摊手。   “清远。”他看着陆沉微微惊讶的双眸, 笑:“听到了一些原本不该我听到的东西。”   贝清远开始的时候还有所保留, 后来因为喝的大了,便开始语无伦次。贝清辉耐心好,听了大概。   针对之前发生的那起事故, 其原因并不是工人的操作不当, 而是矿区内的设备老化并一直没有更新导致。这件事贝振铎知情, 贝清远也知道,那些工人也清楚。   所以在贝清远看来, 他要做的就是在给工人一定补偿的基础之上, 全面检修矿区设备,并将所有老化设备替换。   但是贝振铎却不允许。他不仅拦腰斩了一半贝清远提出的给工人的补偿金额, 他还要贝清远以补偿金为筹码,换取工人对事故原因的三缄其口。而对于矿区的设备更新,他更是只字不提。   赔偿工人本就是他们该做的事情, 但是贝振铎却把这件事做成了一场交易。这与贝清远想象中出入太大,更没有想到自己敬爱有加的父亲竟然如此冷漠残酷,他一时接受无能,就只能借酒浇愁。   只是他的失态贝清辉早就看在眼里,轻而易举的,就从他那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陆沉的声音冷的像一汪寒潭,连语气都变得冷硬:“你打算怎么办?”   贝清辉抱臂,靠在沙发上。原本有些平庸的五官泛起了一层奇异的光芒:“他想藏起来,那我就让它暴·露的更快。”   无数个日夜,他的眼前总会浮现母亲去世时的情景。   她已经瘦成了一个纸片人,骨头嶙峋,连眼睛都凹陷下去,阴森森的,带着无限的绝望。她手上汩汩的冒着鲜血,一点点的染透他的衣服,从温热到冰凉,再到毫无气息。   从那一刻起,贝清辉知道,母亲死了,他也没有了父亲。   他们是父子,作为儿子,他很了解他的父亲。贝振铎这个人,不爱任何人。他最在乎的是他自己,还有能维持他高高在上的身份的天启。   他要毁了天启,更要毁了贝振铎这个人。他要让他体会一下,当年母亲的绝望。   “如果仅仅是隐藏事故原因,他完全可以寻一个替罪羊。要做的彻底,就要让贝振铎绝对没有任何理由挣脱开。”陆沉冷冷的笑着,将一份随身带来的文件递到他面前:“不如,你看看这个。”   贝清辉意外的看了陆沉一眼,打开文件,飞速翻动之后,他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沉:“这个,当真?”   “自然当真。”陆沉冷冷一笑:“当年的事故我已经找到了遇难者的家属,随时可以作证。而有关樊行远的死,现在还缺最后一环。”   “谁?”   “金禾。”   “她?”贝清辉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她能知道什么?”   “她知道的会很多,比你我想象中的都要多。”陆沉说着,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这些,对你来说,够不够?”   贝清辉看着他,眼神平静,他在审视陆沉,从未有过的专注。   半晌,他倏尔一笑:“够了!”   他站起来,伸手,似是意有所指般:“陆沉,合作愉快。”   陆沉看了他的手几秒,做出同样的举动:“合作愉快。”   夜风寒凉,贝清辉的车子已然汇入车流,消失不见。陆沉凝视着他消失的地方,靠着车,点了一根烟。   他很少抽烟,但是现在,他很需要一根烟来刺激他的神经。   仰头吐出淡淡的烟圈,他挥手打散,让烟味透过打开的车窗,一点点的消失。   他在想贝清辉刚刚说的话。他那句合作愉快,总是意有所指。或者是说,贝清辉可能开始怀疑他的身份。   但到最后,贝清辉还是没有点破。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默契,看透了彼此对彼此的需要和利用。但幸运的是他们要的结果是一致的,所以在看到结果之前,他们可以刻意的忽略。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楼下客厅的灯还亮着,一片流光。   陆沉轻手轻脚的上楼,打开房门,没有看到怀音。   他挑了挑眉,亲密接触后,怀音向来是在他房间睡的。这会儿人不不在,看来是回自己的房间了。   他脱下外面带着厚厚寒气的外套,转身之前,视线停留在床头的抽屉上,从最里面掏出一个浅灰色的盒子。   怀音的房间静静地,细听下去,还有她规律的小小的呼吸声。他走过去,扣住她露在外面的胳膊,从盒子里掏出一根手链,小心戴在她的手上。   饶是动作很轻,也还是惊醒了她,揉了眼睛迷迷糊糊道:“陆沉?”   “嗯。”他应了一声,寻着她的唇,细细的亲了下去。   手上多了一件东西,怀音原本想问问,但是他不给她机会,陷入了他带来的一场极致欢愉中。   换了场合,陆沉有些兴奋,连动作都忍不住粗野起来。怀音受不住,低低地呜咽,小兽一般。他咬着她的唇,一口口吞掉她所有的呼声。   醒来的时候不算晚,陆沉还没醒,搂着她腰的手带着沉沉的温度。   动一动,身体还有些酸疼,伸手,看到手上戴着的银灰色珍珠手链,她愣了一下。   她举起手,慢慢的看着。   模糊间还记得昨晚上是他给她戴上的,但是那会儿他根本也没给她问出口的机会。银灰色的珍珠饱满而圆润,附在她的手腕上,映着肌肤多了几分雅致。   “喜欢吗?”就在她举手观看的时候,陆沉已经醒了,哑着嗓子问她。   “喜欢啊。”喜欢漂亮精致的珠宝,本来就是女人的天性,尤其还是他送的。换了姿势,长发一层层逶迤般散落下来,她问他:“什么时候买的?”   “有一段时间了。”他捏着她的手腕,扣在唇边亲了一口:“去日本的时候看到的,觉得好看,特意定了一条。那时候还在LV,实在找不到借口送给你,拖到了现在。”   在LV的时候,怀音恍然,故意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胸肌:“但是我没有礼物送你啊。”   “没关系,有你就够了。”他翻身压住她,又是一室的春·色。   又是耳鬓厮磨的一天,再晨起的时候,整个黛城被笼罩在一场巨大的风波之中。   以黛城日报为首的各家媒体推出了有关天启集团旗下煤矿由于设备老化而导致事故的专题的报道,并且指出天启集团有意隐瞒事故真相,混淆视听。   很快,微博上一个新注册的账号爆料,其实天启集团的煤矿并不是第一次出事,早在十五年前,就曾经发生过一次事故,造成七人受伤,两人死亡。但是听说当初的负责任贝振铎用钱压了下来,后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网络社会,信息的传播速度只能用光速来形容,几乎是迅速的,这件事在网上引起了热议。   有人质疑这个账号爆料的真实性,说当年的贝振铎大概没有这么一手遮天的本领。   也有人觉得十分有可能,当年不比现在,信息闭塞,再加上如果钱用的足够,没有人会不答应吧。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如此热议的事情,已经无法视而不见。不久,相关单位已经组成联合考察组入驻矿区,进行精密的调查分析。   贝振铎接到消息的时候,脸色铁青,砸碎了手边的琉璃烟灰缸。   贝清远拦下了贝清辉,不过几天,他好像瘦了很多,脸颊瘦削,不见以往的健康。   他抖了抖嘴唇,压低了声音,像是带着极大地恐惧:“大哥,网上的报道,你······”   贝清辉陡然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你想说什么,说网上的报道和我有关系?”   “难道不是吗?”他掌管着矿区公司,自然了解内情。他没有向任何人吐露过相关的内容,除了贝清辉!不是他做的,更不可能是爸爸做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他贝清辉了!   “那天,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的,是吗?”   贝清辉定定看了他几秒,蓦地一笑:“清远,做人呢,不要太狭隘了。那天我只不过是碰巧遇到你,然后看你心情不好,陪你喝一杯而已。”   “的确,我是听到你说了些内容。但是,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自掘坟墓?我没那么傻!”他上前一步,拍了拍贝清远的肩膀,似是十分了解他的心情:“再说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觉得是秘密的东西,说不定别人早就知道了,你啊,不要太自信了。”   “真的不是你?”看他如此笃定,贝清远也开始动摇。   “到底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真的。”他遽然俯身,凑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其实这样也挺好,清远,这样一来,正好解了你的忧愁苦闷,不是吗?”   贝清远的瞳孔陡然收缩,像一条线一样,带着异样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我需要一个心理医生,我要抑郁了!嗷嗷嗷嗷 第48章 小老头   50   金禾快速的退到楼梯口, 右手紧紧的握住栏杆,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镇定。   书房门打开, 里面走出沉默寡言的老周。   他看到了金禾, 微微抬了下眼皮,哑声道:“太太。”   在和贝振铎认识的这些年里, 金禾见过老周无数次, 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 让金禾觉得他沙哑的声音如此令人作呕。   她扯了扯脸皮,高傲的点点头:“谈完了?”   “是。”老周和她也没什么交情, 说完了就要绕过她。   金禾叫住了他:“老周, 集团的事振铎有没有说要怎么办?”   老周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太太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金禾似是十分不耐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总要有个章程吧?清辉和清远都还年轻,拿主意这种事不还是他这个董事长来?”   “太太要问, 不如去问董事长。我还有事, 先走了。”   看着老周的背影, 金禾指甲掐破了掌心。   刚刚她经过贝振铎的书房,里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他们要谈的事情多了去了, 如果不是听到清远的名字, 她绝对不会停下来偷听。   贝振铎的声音很低,也很冷, 带着一股子森冷的味道:“实在不行,只能弃车保帅。”   老周似乎也有些惊讶:“董事长的意思是?”   “当初把煤矿那边交给清远,就是防着有这一天。我因病休息, 集团里的大小业务都不再过问,自然的,有任何事情,都和我无关。”   “是,我明白了。”贝振铎的意思是要将小儿子贝清远推出去顶缸,这么多年,虽然知道他这个人冷情,但是虎毒尚且不食子,贝振铎当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老周心头一凛,随即问道:“那太太那里?”   “她那里你不用管。”贝振铎的语气里带着点讽刺:“她那个人,最是现实,知道怎么做。”   “你去吧,把事情处理好,不要留下任何把柄。”贝振铎吩咐道:“至于十五年前的事,你暂且不要管。我倒要看看,是谁要整我贝振铎!”   金禾咬着嘴唇,牙齿刺破了柔软的唇,血丝一点点的溢了出来,腥甜一片。   这么多年,她在贝振铎的眼里,竟是如此的不堪。   不过也的确,当初的她走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到了今天,她比所有人都清楚。谁都可以嘲笑她,无视她,憎恶她,但是他贝振铎不可以,他没有资格!   这一辈子,活到现在,她在乎的已经不多。清远是她的命根子,谁敢动清远,那就是和她金禾过不去。就是豁出这条命,她也也不会让他好过,不管他是谁!   她用力的擦了擦唇角,眼神倏然变的冷硬。从包里翻出那张躺了很久的名片,她拨通里名片上的电话。   陆沉到的时候,金禾已经到了。   他在她对面坐下,双手交叉,置于桌上,十分的闲散:“不知道贝太太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金禾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细细的审视着陆沉。   无疑,他生的很好。眉含秀致,眼藏丽景,端的是年轻风雅的人物。但是他的眉眼之间,却和过去的那个人,没有相似之处。   “你和樊行远是什么关系?”不想拐弯抹角,金禾直接问道,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想着拿谎话来搪塞我,那天,我看到了你站在行远墓前。”   “啊,你看到了啊。”陆沉似是恍然大悟,前倾了身子:“你觉得,我们会是什么关系?”   “我不想和你打哑谜,绕弯子,陆沉,我今天之所以来找你,就是为了开诚布公。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谈谈。”   “好啊,好好谈谈。”陆沉很配合:“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我和樊行远的关系,你能给我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想要。”金禾斩钉截铁。   “贝太太果然爽快!我想要的很简单,樊行远死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沉死死的盯着金禾,看得见她骤然收缩的瞳孔,还有渐渐平复下的坚定的眼神:“你呢,行远是你什么人。”   “家人。准确点说,他是我舅舅。”   金禾愣了几秒,半晌捂着脸,低低的笑起来。再抬起脸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有水光闪过。   “其实说起来,很多年前我就见过你,虽然只是一张照片。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没想到,还能遇见你。这个秘密我藏了十五年,准备带进坟墓里,等到了行远面前,亲自和他解释。”金禾看了一眼陆沉:“但到了今天,你想知道,我也想说,正好。”   十五年前的深夜。   那一天天气很冷,冬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到了晚上,愈发大了起来。贝清远还小,玩闹了一整晚,好容易哄着他睡着了,金禾才有自己的时间。   老式留声机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她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盯着雨幕交织的夜空,心里的不安一寸寸的放大。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骤然敲响,她猛地站起来,裹在身上的毯子滑落,差点绊住了她。   她秉着呼吸,小心的走到门口,压低了声音:“谁啊。”   “我!”门外是压抑的声音,好像带着无限的恐惧。   她听出来是贝振铎,连忙打开门,却看见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嘴唇透紫,失魂落魄像鬼一样。   她连忙把他拉进来,想要拿毛巾给他擦头擦身上,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   冰凉,刺骨,她惊了一下:“怎么了?”   “行···行远,死了。”   轰隆隆,像是有冬雷炸响在耳边,金禾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樊行远死了,我杀了他!”贝振铎像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双手揪着头发,不停的说:“我也不想的,都怪他,一直逼着我。我让他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但是他不听,还要去警察局检举我,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心里的巨浪滔天,可是这一刻,金禾却无比的镇静。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当下她不能镇静,已到了穷途末路的贝振铎,连她都不会放过。   所以她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让他换下湿透的衣服,又让他泡了一个热水澡。当温暖重新回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的理智也渐渐的回来。   他抓着金禾的手,眼底是极度的热切:“小禾,你要帮我。”   “所以,你就帮他了。”过去的年月里,陆沉有时候会问自己,如果舅舅不是贝振铎杀的,他会怎么办。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进,贝振铎的可能性越来越大。直到今天,从金禾口中得知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是,我帮他了。”金禾冷静的说着,像是在说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我帮他作证,证明那晚他一直和我在一起,从来没有出去过,也没有去过樊行远的山中别墅。还利用我做过行远秘书的便利,在合同书上盖上了行远的印,将挪用资金的罪名转移到了行远的头上。”   “那个时候,对我来说,那是最好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最好的最正确的选择?”陆沉喃喃重复一遍,讽刺的笑:“是啊,梁征也说过一样的话,舅舅的死,成全的不过是你们肮脏的内心。”   “你说的对,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要为我自己考虑,也要为清远考虑。”金禾冷静道。   “贝振铎也的确守信,此事之后,你成为名正言顺的贝太太,贝清远也不再是外面的私生子。”陆沉哂笑:“这笔买卖真的很划算。”   “是。我昧着良心做的事,是一定要有回报的。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做。这就是投入和产出。”   陆沉该愤怒,也该大声的指责她,但是现在这一刻,他突然失去了力气。   他在想,舅舅躺在冰冷的大地上,被冬雨不停洗涮的时候,在生命流尽的最后一刻之前,他会不会后悔,认识了狼心狗肺的贝振铎、梁征,还有金禾。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诉说自己有多么的无可奈何,每一个人都在说他们也不想,都是被逼无奈,都是因为命运作弄。   但都是借口,他们或者亲自动手,或者是帮凶,用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换取了他们私欲的满足。   “我很想问问你,为什么今天,愿意告诉我。”就像她说的,她可以把这个秘密藏一辈子,带进坟墓里。   金禾苦笑:“如果可能,我不会说。但是,为了我的清远,我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贝振铎想拿我儿子顶缸,那我就先让他万劫不复,即便是赔上我自己,那也值了。”   “你不后悔?”在这一刻,陆沉突然觉得母性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他从未在他妈妈身上得到片刻的温暖,而金禾固然可恶,却对贝清远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当然不!”金禾眼神幽远,虚空盯着一处,慢慢的说:“我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很多,但总要有一个人,是我全心全意付出,一点都不能亏欠的。”   突然调转视线,金禾死死的盯着陆沉:“陆沉,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我也会做到。但是所有的事情和清远没有一点关系,他是无辜的。”   “我和你们不同,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对他怎么样。贝清远也和你们不一样,他有底线。”   金禾笑了,眼底滚出泪,得到了陆沉的承诺,她突然觉得,她好像再也没有可以让她害怕的东西。   她站起来,拿过另一侧椅子上的包要离开,却又停下了脚步:“过去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初不去天启应聘,不认识行远,尝不到爱而不得的痛苦,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金禾机械的走到车边,打开车门钻进去,哆哆嗦嗦的握上方向盘,突然像疯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她脑袋里不停的回想着陆沉的话,一遍又一遍。   陆沉说:“舅舅有一个随身的黑色笔记本,我曾经翻开过。扉页的夹层里藏着一张照片,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我问他是谁,他说,她叫金禾。”   “他还告诉我,金禾是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孩子,偶尔也很倔强,但是倔强的可爱。他想好了,等回了黛城,他会把藏着的秘密和金禾说清楚,如果她还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等下次再回来,就带来给我看。”   樊行远从来没有不爱金禾,只是在踌躇和犹豫之间被羁绊了脚步。   而金禾,也从未读懂过樊行远。 第49章 小老师   51   金禾去警局那天, 黛城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薄雪盖地,一层玲珑剔透。碧空澄澈,兜着暖暖的冬阳。   她站在院子里, 定定的看着天边的那一簇云, 洁白,柔软, 想起了年少无知时的岁月。   贝振铎从别墅里走出来, 手上的乌木拐杖点在地上, 一下一下,像是捶在她的心上。   看见她站在院子里, 面无表情, 好像她只是一抹看不见摸不到的空气。   但是金禾却叫住了他,说:“你真的决定了?”   乌木拐杖骤然一停,贝振铎的声音平淡, 像是在叙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你安心的在家待着, 做你的富家太太就好。外边的事, 你不要插手。”   “你以为没了清远,我能安的下心?”金禾勾唇笑了一声, 又问他:“贝振铎, 我跟了你二十多年,在你心里, 我是你什么?”   但是贝振铎却对这种小女孩儿似的问话毫无兴趣,鼻翼翕动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走近等着他的车子。   老周拉开车门, 他钻了进去,车门关闭,车窗徐徐关上,金禾看着他的侧脸,冷嘲一笑。   不知是在笑贝振铎,还是在笑自己,亦或是在嘲笑命运的捉弄。   她回了房间,洗头,洗澡,对着镜子描摹最精致的妆容,换上最美的衣服,昂首挺胸的走出了家门。   到警局的时候,下午一点,黛城警局的午休还未结束。   施越叼着一根棒棒糖坐在座位上,手上翻着今天一早的成果。接待投案这种事原本轮不到他做,但是谁让他昨天调侃队长,被发配一线。   金禾进门,就吸引了他的视线。   无他,来警局报案的,大多为苦主。要么精神崩溃,要么衣衫不整,从头到尾透着崩溃。但是像金禾这样的,盛装打扮,骄傲如女王的,是他从警以来第一次见。   她径直走到施越的对面,将手中拿着的包放于桌上一侧。   施越打眼看了一眼,奢侈品他认识的不多,但这个大写的H他却是认识的。咂咂舌,扔了刚啃了一半的水蜜桃味棒棒糖,来不及心疼,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   “女士,请问你有什么事?”   金禾双手交叠在一起,红唇轻启:“报案。”   施越依着惯例开始询问,登记。   “姓名。”   “金禾。”   金禾?这名字好耳熟,哪里听过,想不起来了:“年龄。”   “48。”   “籍贯。”   “黛城。”   “好,那接下来,请您具体说一说,你要报什么案?”   “我要举报的是,天启集团董事长贝振铎谋杀天启前任总经理,樊行远。”   施越一愣,属于刑警的敏锐让他紧张起来:“金女士,请问您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   “证据?我当然有?”金禾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不大,大概有手掌那么大。当着施越的面打开,里面是一条做工精致的钻石手链。价值不菲,但与证据有什么关系?   在施越疑惑的目光下,金禾将手链拿出来,拿下盒子里覆盖的天鹅绒,在底层,抠出了一个磁带,就是小时候听Walkman用的磁带。   她递到施越面前:“这就是证据。”   这个证据,当初留下来,纯属无意。   那天晚上贝振铎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在听钢琴曲。那首曲子是她很喜欢的,但是那是一张唱片,所以只能在家听。她觉得不方便,所以就想录下来。   那天清远已经睡了,外面虽然下雨,但家里还算清净,所以她就找了一个空白的磁带,录了起来。   曲子过半,还未录完,贝振铎就来敲她的门。   后面因为太过惊讶和惶恐,她关了音乐,但是压根就忘了还在磁带还在放录机,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   一念之差,她纠结了一段时间,将这盒磁带藏进一个首饰盒内,连同一些首饰存到了银行的保险柜。   她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这么做,或许在那个时候,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会有今天。   天启集团正值风雨飘摇之夕,董事长贝振铎的太太金禾亲自到警局揭发他涉嫌谋杀当年的天启总经理樊行远,并且提供了确凿的证据。   黛城警局十分重视,局长亲自下令,调阅当年卷宗,并着施越所在的重案一组在确定金禾提供的证据确实属实的前提下,对此案进行重新侦查。   大厦将倾,摧枯拉朽,一夕之间,与当年有关的所有人和事情,都一一浮现在水面。   陆沉是和怀音一起去的警局。   在金禾去警局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只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施越对于他的出现有些惊讶,他奔下了警局的台阶,飞奔到他们俩面前,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施越哥。”怀音和他打过招呼,指了指身边的陆沉,说:“他想和你谈谈。”   “和我谈谈?”施越撸了撸精短的头发:“很重要吗?”   言外之意,要是不忙,请您等我空下来再来找我。毕竟,我很忙,是真的很忙。   “我知道你很忙,在忙贝振铎的案子,对吗?”陆沉没打算浪费彼此的时间,直截了当。   施越警惕:“你想干什么?”   陆沉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说:“或许,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些帮助。”   陆沉和怀音被请到了警局的接待室,施越敏锐的发觉陆沉要告知给他的绝不会是小事,把队长也一起叫了过来。   那是一沓厚厚的文件,里面的内容皆是和贝振铎有关。   提到了十五年前的那场煤矿事故,以及贝振铎是如何掩藏真相的,也提到了前段时间的煤矿事故是由设备老化引起的,而并非是工人的操作不当,还提到了这些年天启集团的账务问题,尤其是贝振铎利用董事长的职位之便,利用海外皮包公司进行洗钱。   这些加起来,足以让贝振铎下辈子都不得翻身。   只是,陆沉是怎么掌握这些的,队长黄芪和施越对视一眼,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怎么会有这些?你和贝振铎,不,你和樊行远是什么关系?”   “樊夕呢?她什么时候回来?”陆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而问樊夕。   见他这样问,黄芪愈发坚定了陆沉必然和樊行远有着某种联系:“樊主任现在在海外,我们已经和她取得联系,她明天就会回黛城。”   “是吗?”陆沉点头:“虽然她不会希望看到我,也不会希望你们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不过我还是要说,樊夕是我母亲,樊行远是我舅舅。”   “我自小由舅舅带大,他对我来说是比父亲还要敬重的人。后来我生父找到我,我就跟他去了美国。至于我舅舅樊行远,我从来不相信他会自杀。所以从十三岁之后,我就开始默默的收集与天启集团,尤其是和贝振铎相关的信息。而你们手上看到的,正是我这些年来的成果。”   黄芪和施越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唾沫。樊夕是谁,省外事办的二把手。在金禾举报贝振铎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和她取得了联系。但是因为她现在率交流团在欧洲考察,预定明天才会抵达黛城。   但是那可是出了名的铁娘子,工作狂,一直单身,但她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你说的情况我们会一一核实,对于你提供的信息我们也会查证。但是,咳,陆先生是吗,希望你最近一段时间都要待在黛城,有任何事情或疑问,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向你求证。”黄芪谨慎道。   “放心,我等了这么多年,不会临阵脱逃。”陆沉说完,站起来,身影被拉长:“对了,我和樊夕的关系,还请你们保密。毕竟,我们要考虑到她的身份,和地位。”   他说这些的时候,口中有着明显的嘲讽。   但是对于黄芪和施越来说,他们巴不得保密。   旧事喧嚣,对于陆沉来说,渡过了漫长的十五年,这些时间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在层层的证据之下,贝振铎被移送起诉,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审判。而金禾,也为她的包庇付出了该有的代价。   含冤而死的樊行远,终于洗刷了蒙在身上的冤屈,终可含笑九泉。   陆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静静的看着落日的余晖洒遍整个城市。   冬日的阳光温暖而不浓烈,落日的余晖尤其染着各种温情,连颜色,都是比其他季节更加缱绻,旖旎多情。   怀音拿了厚厚的棉服披在他身上,站在他身后,和他一起看着夕阳美景。   良久,他伸手,从肩膀处回伸,寻着怀音的手握在掌心。   她的手很暖,和他的不同,他说:“我无数次想过今天的模样,但是始终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却感觉如此的不真实。”   “但是陆沉,你做到了。无论你的感觉有多虚假,事实就是,你做到了。”   他眼底有泪意翻涌,却如释重负。他知道,十五年,在这个寒冷的冬日,他终于挣脱了缚在他身上的重重枷锁,可以无愧于心。   他指着夕阳,对怀音说:“怀音,你看,明天肯定是个晴天。”   “对,明天,后天,以后的每一天,对于我们来说,都会是晴天!”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害怕,不是全文完,是正文完!大概还有几章的内容,把一些事情交代清楚,就可以正式完结了!   当然,如果我明天一起把最后所有的内容一口气都放出来,你们会不会很爱我? 第50章 续章一   52   樊夕到积山道的别墅时, 陆沉他们在家正准备吃火锅。   一连几日的阴冷,冬雪将收未收,冷气儿直冲进骨子里。需要一顿火锅来冲散浸到骨子里的森冷, 如果不行, 那就两顿。   有三个大男人动手,怀音什么也不用干, 袖着手在厨房里看了一会儿, 见自己实在插不进去手, 想到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晾着的咸肉,准备拿回来块片了吃。   咸肉到手, 怀音准备回里屋。抬眼便看到大门口有人。对视之间, 是一张保养得宜的脸。   她一愣,那张脸她并不认识,但是隐约之间却有些熟悉。她说不上来, 只能疑惑的问:“请问您找谁。”   “陆沉, 是住这里吗?”   “是住在这里。”怀音一手提着咸肉, 一手给她开门。引着她沿着院子里的石径小路往内里走。   隐约间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怀音不欲过多刺问, 她更在乎的是, 陆沉会有什么反应。   到了门口,怀音说:“家里比较乱, 您先在客厅坐一下,我帮您叫他。”   樊夕的眼神在怀音脸上略过:“麻烦了。”   三个大男人将原本不小的厨房挤的满满的,怀音偶尔还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怀音把手上的咸肉递给靠近门口的苏淮, 冲陆沉招手:“你出来一下。”   “怎么?想我了?”自打樊行远的事了了之后,他愈发没得顾忌。肖秦和苏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努力控制要掐死他的冲动。   怀音摇头:“家里来客人了。”   “客人,谁?”厨房暂时寂静片刻,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谁会过来。   “我猜,是樊夕。”   话音未落,陆沉的脸瞬间变了色:“她怎么来了?”   “不知道,就在客厅坐着,你去见见吧。”   樊夕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保养得宜,看起来跟四十出头似的。大学毕业后赶上黛城外事局招人,她凭借出色的能力在近百个人中脱颖而出,而后一步步,成为现在省外事办主任。   几十年官场浸淫,樊夕已经不再是当年天真的年轻少女。她睿智,冷静,积威颇深,但是这一切,在面对陆沉的时候,都已经成了徒劳。   因为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和她唯一的儿子说话。   陆沉看她,也一样陌生。   年少的时候,他看到的樊夕,永远存在在照片里。和她最亲近接触的一次,是在舅舅的葬礼上。但是却让他记住了她冷漠的眼神,和她的那一句,到了黛城你乖乖的,不要让人知道你和行远的关系。   哪里是怕知道和舅舅的关系,而是担心暴露了自己和她的关系。或许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彻底失去了妈妈。   “樊主任怎么有空来这里?”   他在她对面坐下,那张几乎与陆正明一样的脸,提醒着樊夕过往的一切,也让她的声音颤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和您有关系吗?”回来已久,半年已过,黛城风云之间,她但凡有一分上心,也不会不知道他回来。   想到这里,陆沉觉得浓浓的讽刺:“您今天来,不会是想来和我叙旧的吧?”   他们母子之间隔着的岂止是山海,樊夕苦笑。但是也没有办法,因为走到今天,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既是如此,无论做什么,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惺惺作态。樊夕主意打定,正色道:“我们之间的确没有什么旧可以叙,我来找你,是想说一声谢谢。”   “什么?”   “行远。”   陆沉恍然:“这件事不用你来致谢,我做我自己该做的事情,和你无关。”   “那我来向你致谢,也是我自己该做的事情,和你无关。”樊夕反将陆沉一军,站起来:“谢也谢过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沉不动:“好走,不送。”   走了两步,樊夕突然站定,头也没回,但声音却传了来:“我说这话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也不是为了要让自己良心好过点。”   “但是我还是要说,阿沉,这些年,对不起。”她身为母亲,却从未尽到一分母亲的责任。她不祈求陆沉的原谅,因为连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当初行远说她一定会后悔,是的,她已经后悔,但已经晚了。   “您可千万别说对不起,咱们之间,还不到说对不起的地步。”   他永远不会原谅樊夕,她带给他的伤害,是这辈子他都难以愈合的伤口。时至今日,他从未奢求其他。   彼此各自安好,互不打扰,是他给他的母亲,最后的祝福。   樊夕走了,就像她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至于她在陆沉的心中产生了多大的风浪,或许只有他一人知道。   陆沉进厨房,对上三双担忧的眼神,抱臂倚着门框。   “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怜,特别需要安慰?”   齐刷刷点头:“是。”   就刚才那一幕,他们已经脑补了一部五十集的年代大剧。现在看陆沉,觉得他猴可怜,猴可怜。   “既然这样,今晚上的肉就都归了我吧。”   “想的美!”肖秦端着一盘生菜挤开陆沉,顺便附送给他一个冷哼。   “不可能!”苏淮端着深爱的墨鱼仔以同样的动作挤开陆沉,附送了他一个白眼。   陆沉炸毛:“喂,你们就是这么当兄弟的啊?”   身后怀音上来,握住他的手,眼睛里带着深深的担忧。   陆沉轻笑,回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放心,我没事。”   他的生命中的确有创伤,也有弥合不了的黑洞。但是有了怀音,一切伤口都可以痊愈。   吃完火锅满桌狼藉,等到收拾完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四个人窝在沙发里抱着香甜的蜂蜜柚子茶,一时之间谁也不想动。   贝清辉就是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进来的。   陆沉看着屏幕,有些失笑。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的都上门了。   从贝振铎出事之后到现在,他从未见过贝清辉。彼此之间谁也没有开口,但是却有一种将过去掀过去的默契。   他要出门见贝清辉,家里只留了怀音一人。陆沉不放心,嘱咐肖秦和苏淮多不要走了,留在家里睡。   之前,苏淮已经很有眼力价的搬到他肖秦那里,和他最爱的哥哥相爱相杀。   “我们不走,不怕打扰你们。”肖秦挑眉,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狐狸的光芒。   “记得把门关严了。”陆沉毫不客气。   怀音:嗷嗷嗷,他们在说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听不懂啊听不懂。   肖秦嗤笑一声,挥手:“你去吧。”   和贝清辉见面的地方是之前贝清远去过的酒吧,他去过一次,不知怎么的,竟然喜欢上了这里的氛围。   都要开车,所以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冰水。   贝清辉啜饮了一口,兀自说道:“我过几天要去非洲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奇怪,原本是一种相互利用,却又在所有的事情结束之后,起了一种惺惺相惜:“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贝清辉低叹一声:“或许一辈子都不回来了,这里,黛城,所有的人和事都让人觉得累,我想休息一下。”   “天启呢,你怎么安排?”天启集团还留着,虽然已经经历了重创,摇摇欲坠。   “我原本想着要毁了天启,到了后来我发现,其实从来不是天启导致我爸爸变成那样,而是他原本就是那样的人。”贝清辉冷嗤:“天启不是他贝振铎一个人的,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底下还有那么多员工,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的任性而失去工作。反正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也够了。清远已经决定移民美国,我要去非洲,剩下的,涟漪会接手。”   贝涟漪,那个女人,她会有足够的魄力和心计,将天启从绝望中拉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陆沉想着,举杯:“祝你一切顺利。”   玻璃杯子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贝清辉仰头饮尽,突然笑了起来:“其实当初我真的起过撮合你和涟漪的念头。”   陆沉勾唇:“她不适合我。”   “是,涟漪的性子太要强了。”他那个妹妹,其实才是他们三兄妹中最像父亲的。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让他本能的想开始躲避,之前的亲昵,也渐渐的消失。   “一晃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在拉斯维加斯见到你的模样。”重新招手酒保上了冰水,贝清辉感慨道:“不管中间经历了什么,一切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应该都会活的轻松一些。”   陆沉晃着手中的冰水,透明的液体折射出这酒吧里的灯火,璀璨夺目:“你是什么时候觉察到我另有打算的?”   已经到了这个现在,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陆沉问出了这个一直好奇的问题。   贝清辉一愣,笑了起来。或许真的是因为一切都结束了,他的笑容带了几分轻松:“开始真的没有察觉到,直到后来梁征他们出事之后,我才慢慢回过神来,你这样的合作伙伴,实在是太过热心了。”   “这也是问题?”   “当然,因为你看起来,可不是这么热心的性格。”   “但你并没有拆穿我!”   “这就是默契。”   两人一顿,彼此一笑,举杯相碰。   “你走时我不会去送你。”   “我回来也不会告诉你。”   “再见。”   “再见。” 第51章 续章二   53   “还没睡?”   怀音仰起头来承接他的亲吻, 他身上还带着冬夜的寒凉,扑簌簌的掉落寒气。   “嗯。”她含糊的应一声,把手上的书放到桌子上。掀开毛毯站了起来, 又顺手把后腰上垫着的抱枕扔到椅子上。   “跟你说过不要坐在地上看书, 凉,不知道吗?”他一边解衣服, 一边说。   “有地毯, 不凉。”再说, 坐在地上看书,多舒服。   陆沉拿她没办法, 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去洗澡。”   这夜还很长, 有很多时间可以做他们想做而又都喜欢的事情。   怀音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含糊着嗓子的小兽。身上已经湿透,就连额间的发也没能幸免。而陆沉的身体也被汗水打湿, 凝成一层水光, 已经热到极致, 但身下的动作却不减。   不知过了多久,当快感濒临极致的时候, 怀音重重的一口咬在了陆沉的肩头, 耳边听得见他一声沉沉的闷哼。   抱着她去浴室洗了澡,她软若□□的模样实在可口。心猿意马的陆沉忍不过, 在浴室里又要了她一次。等到出来的时候,怀音已经软成了一汪水。   搂着她柔软的细腰,他附在她耳边, 轻轻的说:“怀音,有空,陪我去看舅舅吧。”   怀音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去看樊行远的时候已经是黛城二月份,那是法院正式宣判贝振铎的第二天。   二月份,依旧寒风料峭。但是比之深冬,约莫多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他们开车一路到墓园,然后带着一大束菊花和两瓶好酒,一同到樊行远的墓前。   以前陆沉不敢来,他觉得没脸。现在来,却又像是一场告别。告诉舅舅,他已经从那段岁月中走出来,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新生。   他把菊花郑重的放到碑前,又开了一瓶酒,酒香四溢,陆沉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墓园格外清晰。   他说:“舅舅,一切都结束了,我带个人来见你。她叫怀音,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以后,唔,是你的外甥媳妇。”   转头,伸手拉过怀音,得意:“你看,她是不是长得格外好看。”   眼巴巴看怀音,希望她能够给樊行远说两句,怀音一张嘴:“呕!!”   陆沉惊悚:“怀音,和我舅舅说话恶心到你了吗?”   废话,当时不是!怀音瞪了他一眼,揉了揉胸口。这几天她有些不舒服,胸口堵的厉害,连胃里也隐隐的不舒服。这会儿吹了点凉风,更是有点受不住了。   她蹲下身,看着墓碑上樊行远年轻而俊秀的脸,郑重:“舅舅,我是怀音。您放心,以后陆沉,就交给我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您听到了吧?以后呢,我有怀音了,您就放心吧。”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会儿,看着时间不早了,陆沉站起来,说:“舅舅,我先走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顺手扶了怀音起来,谁知怀音却挣脱开他的手,跑到一边干呕了起来。   也吐不出什么来,她早上也没吃多少东西,胃里空空的。   陆沉终于觉得不对劲,轻柔的抚着她后背:“你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怀音刚想开口,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陆沉炸毛:“怀音!”   一路飞驰电掣奔进医院,医生看见他面如金纸的模样也被吓了一跳。可巧进了医院怀音就醒了,医生问了她的症状,了然一笑,说去妇产科看看吧。   俩人一愣,彼此对视,都开始紧张。   战战兢兢到了妇产科,接待怀音的是个年过四十的医生,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等到拿到化验单,一笑:“妊娠七周,恭喜你,你要当妈妈了。”   怀音脚步虚浮的往外走,七周,四十二天,她大姨妈向来周期比一般人要长一些,大概就是四十天的样子。所以她一直以为是正常现象,压根没往怀孕上想。   没想到,她真的怀了。   陆沉等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等到怀音出来了,一个健步奔上去,忙不迭的问:“医生怎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音把化验单甩给他:“自己看。”   看?看毛看?看不懂,谁知道这CHG,还是HCG,GCH的是个毛东西!陆沉把匆匆看了一眼,往口袋里一塞:“你告诉我吧。”   “好吧,恭喜你陆先生,你要当爸爸了。”   “嗷~~~~”像是有钟声炸响,撞得他头晕脑胀,却又有一种幸福感飞速的在胸腔蔓延。陆沉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觉得太幸福了,幸福的腿软,脚软,浑身都软,站不住了,蹲下·身,抱着头,他黑沉沉的眼睛看怀音:“怀音,怎么办,我觉得我可能要晕过去了。”   怀音软软的笑,蹲下去和他平视:“我也是。”   他伸手勾住她,声音里带着巨大的欢喜:“亲爱的,谢谢你。”   怀孕是好事,陆沉回家的路上已经设想到了孩子出生后三岁的生日宴会该以什么样的主题举办。   但是他们忘了,怀孕不是一个人的事,他们还是要告知家人的。   温祁是第一个知道,匆匆赶来,看向陆沉的眼睛里格外不善。陆沉抱头表示,他一定会给出一个交代。   其实最简单的交代,就是两个人成为法律上认定的合法夫妻。   但是和其他小夫妻不一样,他俩的程序走的慢,需要各种各样的材料。等到真正领到证的时候,已经是黛城的仲春时节。   正式领证的那天,陆沉在周城的悦世酒店订了一桌。除了他们俩,剩下的全是怀音的家人。   陆沉郑重的改了口,并表示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对怀音,绝不会让他们失望。   陆沉和怀音之间,家里人也都略有耳闻。小辈们自有自己的喜好,而且陆沉实在生的好,席上又见他对怀音无微不至,别的且不说,周婳这个丈母娘越开越欢喜,连外婆也止不住夸。   外公也是过来人,见陆沉风清骨正,心里满意,乐呵呵的喝了他敬的酒,就已经开始琢磨他的重外孙该起个什么样的名字了。   至于温隐昇和温祁,有意见哦,有意见保留。   一家人其乐融融,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婚礼上,婚礼是一定要办的,但是对陆沉来说,不是现在。   “怀音怀孕本就辛苦,我也不想让她再为婚礼劳神。所以征求了她的意见,决定将婚礼拖到生产以后。”   “你说的对,我也觉得婚礼还是推迟一些好。”周婳点头。女人嘛,婚礼是一生一世的大事,自然十分重视,也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给大家。怀孕身材走样,穿婚纱不好看不说,关键是婚礼是一件十分磨人的事,闹不好还会对身体产生影响。还不如等到生产以后,身材恢复了,也有精力好好的准备。   得到了周婳的支持,陆沉也底气十足,又说:“黛城那里的事情都了结的差不多了,我和怀音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所以我们打算搬回周城来住,住的近一些,以后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这感情好!”外婆笑眯眯:“我原本还琢磨,你们住在黛城好是好,但这怀着孩子没得家里人照顾,我实在是不放心。这下好,回来周城住,有我和她妈妈看着,咱们都能放心。”   不得不说,陆沉这一提议得到了怀音家里人一致的赞同。连温隐昇和温祁也暗暗点头,对陆沉的好感度在不知不觉间上了一个等级。   一家人吃完饭,温祁送了外公外婆回家。陆沉和怀音跟着周婳先回她工作室那边的房子,至于他们身后跟着的温隐昇,陆沉戳怀音。   “怎么回事?”   怀音笑:“还能怎么回事,我爸爸正在努力呢!”   当年周婳和温隐昇分开,从来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怀音的走丢,又和温祁有关系,她没法面对。   二十多年过去,怀音也已经找回。当年的心结打开,他们之间再在一起,也是乐见其成。   怀音还是住之前的房间,至于陆沉,这一次不再住隔壁,而是名正言顺的搬到了怀音的房间。   拍了结婚证,陆沉给远在美国的老陆发了过去。   陆沉一声不吭回了黛城,把LV那么个大摊子留给老陆,惹得他炸毛。第一时间把陆沉拉进了黑名单,后来,又偷偷的放了出来。   发过去信息后,陆沉心里默默数数,果然不到十,老陆的电话就杀了过来。   “怎么回事?结婚证是谁的?你结婚了?和谁结的?”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陆沉招架不住,笑:“哎哎哎,你这么多问题,想叫我回答哪一个?!”   “一个个的来!”老陆气哼哼。   “那什么,你挺好了。”陆沉轻咳了几声,郑重道:“老陆,我结婚了。”   老陆的声音顿了一下,有几分沉:“和怀音?”   “是。”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嘴里笑骂着,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老陆把它总结为是一种吾家有儿终长成的老怀安慰。   “把你交给怀音,我放心。”   “我自己都放心。”陆沉向浴室方向看了一眼,说:“老陆,我不和你说了,等我回头回LV看你啊。”   挂了电话,怀音刚好走出来,听见了他的余音,疑惑:“你要回LV?”   “是,我准备回去一趟。”他走过去,接过毛巾帮她擦头发。   “待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回来?”   “少则十天,多则半个月。只要事情一办完,我马上就回来。”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弹来袭~~~~ 第52章 续章三   54   陆正明看着陆沉, 忽然想起了第一次看到陆沉的情形。   还是在黛城,他由樊行远领着。和他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小脸上,带着不情愿, 还有陌生。   他游戏人间,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当爸爸。但是在看到陆沉之后,他想, 有一个亲生儿子或许不错。   他和陆沉之间的相处模式和一般的父子不同, 或者说, 用冤家更合适。但现在,陆沉自立门户, 有了妻子, 还有了尚未出生的孩子,去承担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他突然觉得, 很骄傲。   “已经决定了?”他问陆沉。   “嗯。”陆沉点头:“老陆, 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   “嘁, 用得着你来看,我想看我孙子了还不会自己去?”陆沉要回国定居, 陆正明并不拦着。   他们父子之间各有生活, 也愿意尊重对方的生活和选择。更何况,怀音的家人都在国内, 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要求她一定要回LV来。   “那生意呢?你不要管了?”   “不管了。我在国内有些投资,足够让我和怀音过的不错。这边,既然我要回国定居, 自然也顾不上,所以我打算交给肖秦和苏淮。”他们原本就是陆正明收养的孩子,和他像亲生兄弟一样,交给他们,他很放心。   陆正明点头:“他们俩随便一个都比你靠谱,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记住,别搞砸了就行。”   陆沉笑:“你以为我是你?!”   当初陆正明撂摊子,把赌场的经营权交给了陆沉。陆沉要再转让出去,顺便再将自己名下的资产进行整理,花费了几天的时间。   等到搞定的时候,陆沉约了他们见面。   宽大的书房,三个男人面对面坐着,陆沉的面前放着两个宝蓝色天鹅绒的文件夹。   “如果没有你们,舅舅的事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完成。这些年,是我拖累了你们。”   无论是肖秦还是苏淮,在当初知道他的想法的时候,都义无反顾的选择帮助他。陆沉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出色,都有更好的选择。但是为了他,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牺牲自己。   “自己兄弟,说这么做什么。”肖秦率先开口。   “就是,再说了,这么有挑战性的工作,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乐在其中。”苏淮眨眨眼睛,带着几分跳脱。   陆沉也笑:“好,不说了,说正事。”   “我和怀音结婚后,已经决定回国定居。LV所有的事情,都是鞭长莫及。老陆年纪大了,又是个不安分的性子,让他守着金棕榈还有其他生意,比杀了他还难。所以,我和老陆商量了一下,交给你们来打理。”   他说着,将面前的两个文件夹递到他们面前:“我和老陆已经签字了,剩下的,就等你们了。”   不约而同的,肖秦和苏淮都选择了不打开。   “我不同意。”苏淮正色道:“你和陆叔同意了,我还没同意呢!再说了,我对这个没兴趣。”   “知道你没兴趣,所以没让你来经营,只是转给你一部分股权。”和苏淮认识这么久,陆沉当然知道他的性子。   “那就是让我来?”肖秦推了推眼镜。   “是。由你来做,是最合适的。”陆沉郑重点头:“其实是我自己不好,想和怀音过平静的日子,所以把这一摊子撩给你们。但是无论是对我来说,还是对老陆来说,没有比交给你们更放心的选择。”   当初陆正明收养肖秦和苏淮,未免没有把他们当继承人培养的想法。毕竟他可是一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手上的生意还是要有人继承。如果不是他出现,说不定现在老陆早就交到他们手上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要是不同意,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肖秦翻开文件,扫了几眼,合上,说:“要我同意,倒也不难,这合同再做一份。”   “怎么做?”   “怀音不是怀孕了吗?不管男女,等他(她)二十岁以后,金棕榈以及相关的所有产业都交到他(她)手里。我替他管二十年,二十年后,我撒手不管,让他自己来。”肖秦冷静的提出建议。   苏淮拍掌:“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   “不好,这样对你不公平。”   “不,这是最好的选择。”肖秦一笑,金丝框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我们一共三个人,两人同意,少数服从多数,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当然,你也可以不同意。但你不同意,我不会签字,金棕榈还是你的。”   陆沉被捏住了七寸,犹豫片刻:“好!”   一场谈判,陆沉成功的把自家还未出世的娃套了进去。但是没办法,不想算计自己孩子的爸爸不是好父亲。   苏淮将斟了红酒的高脚杯递给陆沉,问:“什么时候回去?”   陆沉啜饮了一口:“这边处理完了,立马就回去。”怀音还怀着孕,他总是不放心。早点回去,早点安心。   “婚礼呢,准备什么时候办?”肖秦与陆沉碰了一下杯,问。   “等怀音生完以后吧,到时候给你们发请帖。”   “这是自然。”苏淮说完,想到一件纠结的事,说:“哎你们说,我这去参加婚礼,算是她的娘家人呢,还是婆家人呢?”   陆沉佩服他的脑回路:“随你开心。”   肖秦冷不丁的怼他:“你还可以做伴娘。”   “滚!”   笑音之间,三只透明的杯子碰到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干杯。”   生命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聚散离合,过了今天,他们各奔东西。年少期间的相濡以沫以及张扬放纵,都随着时间成为记忆。   或许从今以后,他们见面的时间会减少。   但是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散时不忧,聚时欢乐。   陆沉从LV飞黛城,又从黛城转机回周城,往家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五点钟左右。   怀音站在门口的槐树下等她,四月时节,天气回温,她穿着长裙,逶迤到脚边。看到他的身影出现,缓缓勾起了唇角。   “回来了?”   陆沉下了车,捧着她的脸给了她长长一吻:“回来了,宝宝乖吗?”   “很乖。”她脸色嫣红,像染了胭脂一般:“进去吧,爸爸做好了饭,等着你回来呢!”   “等等。”他叫住了她,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掏出了藏在他左边胸口的口袋里的黑色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对戒指,男士的戒指相对朴素,但是女士的却异常精致。藤蔓交织,点缀着碎钻,共同烘托着中间花型的钻石,熠熠生辉。   他掏出那枚精致的戒指,拿过她纤长的手,套到了无名指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怀音攥起手,端详了几秒钟,唇畔的笑意越来越大:“你哪里买的?”   “拉斯维加斯。”他从LV那家古老的首饰铺里买的,在那里,所有的首饰都是孤品,全世界只此一件。他亲自为她挑选准备,就像是她于他而言,全世界,独一无二。   “谢谢。”   “不客气。”   相视而笑间,陆沉握住她的手,推开身后半掩着的大门。   从今天开始,人生开启新的一扇门,门后的世界里有怀音,有宝宝。   他终于跃出深渊,城堡的世界里不再有荒凉,而是繁花盛开,葳蕤如生命初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弹~~~~ 第53章 番外   55   江亦北从机场出来, 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从前座问他去哪儿,他头也不抬,说周城。   黛城和周城上百公里呢, 司机师傅不确定, 又问了他一遍。   他抬了抬眼睫,说:“去的时候您打表, 我给您双倍的价钱。”   师傅乐了, 来回双倍, 路上再拉点活,顶他好几天赚的。脚下一踩油门, 乐呵道:“成嘞, 您坐好了。”   司机师傅开的欢乐,江亦北从随身的双肩包里抽出了一张浅紫色的婚礼请帖。   这妖里妖气的颜色,带着娘里娘气的蝴蝶结, 还一路寄到了他住的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真是老太太过马路都不扶, 就服他陆沉。   江亦北和陆沉认识,源自于一场赌局。两个年轻人, 一个骄矜清贵, 一个肆意狂妄,赌场里遇到了, 厮杀一场,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   江亦北自认对陆沉有几分了解。   那个人身上藏着的秘密, 和他相比,只多不少。只那样一个人,竟然有一天会结婚。啧啧啧,江亦北两根手指头挑着请帖扔到一边,大有和它靠近一分就有污染自己一分的模样。   一路到了陆沉给的地址,江亦北下了车,付了钱,仰头看这落日余晖下的小高层。   积年的习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先看环境。   交通四通八达,周围遍布商店,不远处还有学校重地减速慢行的标识,地段绝佳,想来房价也很可观。   门口保安拦下了他,问他找谁。   他直接递上地址,说:“十八栋二单元1602室,陆沉,我姓江。”   保安接过地址,看了一遍,还是没有放行,而是选择给陆沉打了个电话确认。江亦北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荒郊野岭的地方呆惯了,十分不适应这城里人的生活。   保安那边确认好了,这里才放江亦北进去,他进了大门,冲保安小哥竖起大拇指:“你很棒哟!”   保安小哥:神经病哟!   陆沉接到保安室的电话后就开始换鞋,怀音抱着陆小猫问他:“去哪儿。”   陆小猫是陆沉的儿子,刚好十个月大,吐着一嘴的泡泡和他妈妈一块看他爹。   陆沉伸手接过他,说:“江亦北来了,我下去接他。”   所以,当江亦北到18栋的时候,就看到陆沉一身灰色家居服,怀里抱着个不明生物,还拿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毛巾正给不明生物擦口水。   他灵魂遭到了重击,以为自己看错了:“卧槽,你这是干嘛呢?”这良家妇男的模样,也太贤良淑德了点吧?   粗鲁!陆沉冷哼,继续擦干净了陆小猫的口水,才说:“给我儿子擦口水。”   儿子?江亦北定睛看。   陆小猫生的好,随他爹。十个月了,白白嫩嫩,还爱笑,粉雕玉琢的,想来长大以后又能赚的一片女人心。他咂舌:“这么好看,随我。”   陆沉踹他:“滚。”   江亦北痞里痞气:“千里迢迢叫我过来,还亲自到楼下接我,你舍得让我滚?”   几年不见,这厮脸皮又厚了,陆沉有些后悔:“我原本只是意思意思。”   江亦北:“德性!”   一路上了18楼,怀音开了门,江亦北一看见她,眼睛一亮。   怀音的名字,他以前听过。但是真人,没见过。如今一看,山明水静一张脸,流转生波,配陆沉真是绰绰有余了。   “嫂子好,我是江亦北。哎呀,早就听说嫂子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怀音被他闹了个红脸:“你好。”   陆沉拎着他后脖颈,咬牙:“我媳妇,离远点,换鞋!”   江亦北见好就收,换鞋的时候不怀好意的捣了陆沉一眼,无声做了个口型:少女养成?   陆沉再一次:滚。   晚饭留在家里吃,这小两年的功夫过去,陆沉做饭的能力一日高过一日。怀音在婴儿房里哄着陆小猫玩,江亦北在厨房一边帮厨一边笑。   陆沉扔他两头蒜:“笑毛?”   他眼疾手快接了,摇头道:“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模样。”   “什么样?”陆沉娴熟的掂了掂勺。   “贤良淑德啊!”江亦北笑的欠踹。   回应他的,是陆沉的两颗大葱。   吃了晚饭,陆沉两口子收拾桌子,江亦北坐在地毯上哄陆小猫玩。   陆小猫刚吃了一瓶奶,此时正是欢乐的时候。江亦北逗他,他咧着红彤彤的牙龈冲他笑。眉眼弯弯,好玩的不得了。   江亦北发现了新玩具,一边哄他一边往厨房里喊:“陆沉,把你儿子借我玩两天行不行?”   陆沉头疼:“你试试?”敢把他儿子当玩具,江亦北你胆子很大哟。   被威胁了,江亦北不甘:“把你小气的,我告儿你,小心我生个闺女,把你儿子勾引回家当上门女婿。”   陆沉拿了毛巾给怀音擦手,头也不抬:“你特么先找个老婆再说。”   江亦北捂胸口:老铁,扎心了。   陆沉出来,把陆小猫从地上抱起来,亲了亲他柔软的脸颊,抱到怀音怀里:“我和江亦北说会话。”   怀音点头:“好。”   江亦北肉麻:哎呦喂,鸡皮疙瘩。   陆沉的书房里也随手扔着陆小猫的玩具,有姥姥买的拨浪鼓,还有老姥爷给他做的小木刀。江亦北扯了椅子坐下,活动了一下肩膀。   长途飞行,说句实在话,是真累。   陆沉从酒窖里拿了一支红酒:“喝这个?”   他点头:“好。”   两人对面而坐,陆沉晃动了手上的酒杯,看江亦北:“什么时候走?”   江亦北眉毛一挑:“明天。”   陆沉点头:“今晚在家里住。”   “成。”点头应了,又问陆沉:“不嫌弃我?”   “没用。”离婚礼还有一个多星期,但江亦北偏生今天就到了。陆沉知道他的意思,不想在婚礼上面对那么多的宾客。他有他的考量,作为朋友,他尊重他的选择。   江亦北笑了。   比之陆沉生的精致如流春回雪,江亦北要疏阔大气一些。他五官深邃而立体,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痞气。   陆沉知道他,也知道他这层痞气之下藏着的是什么。   “还不打算回来?”   江亦北仰头喝干净杯子里的红酒,摇头:“不想回来,没意思。”家里那一摊子事,他不想掺和。当然,也有人不愿意让他掺和。   他乐的自在,全世界天南地北的走,做着自己的事生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茬起来,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黑丝绒的袋子,递给陆沉:“结婚礼物,我也没别的好送,就这个了。”   打开,里面是两块玲珑剔透的红宝。   “上回在坦桑尼亚得的,那里有个老主顾,急需用钱,叫我给找个好下家。我瞧着不错,就留了下来,正好给你们当新婚礼物。”   陆沉收了:“谢谢。”   “客气什么。”江亦北环顾他这间书房,感慨:“今天楼下见到你,我吓了一跳,你和以前相比,变了不少。”   那种凌人的锐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岁月带来的平和与安稳。   陆沉笑:“我结婚了,有了孩子,角色转变,自然也变了不少。你呢,还打算一个人?”   江亦北大笑:“你别进了婚姻的坟墓就怕我成了孤魂野鬼?哥们不缺女人,就这么随手一勾,一个加强连,信不信?”   陆沉不拆穿他,举杯:“信。”   江亦北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第二天下午,陆沉送他去周城机场。   他从周城直飞香港,然后再一路回北非。   机场人来人往,江亦北捶了一下陆沉的肩膀:“我先走了,回头见。”   “一路顺风。”陆沉说完,又忍不住:“如果有合适的姑娘,就定下来。”   “姑娘什么的还是算了,哥们要做一只帅气的孤魂野鬼!”江亦北笑着,转身,用力的挥挥手:“回去吧,再见!”   陆沉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有种江亦北很快就会栽的预感。   一次起航,一次际遇。   对于江亦北来说,今天的赌咒发誓,都是脑子进的水。不久的将来,他终于尝到了,啪啪打脸的美妙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深渊之城》宣告全部结束,有关怀音和陆沉的故事,终于告一段落。   写这篇文的过程不算愉快,遭受了一次重大失败,眼睛也出了问题,医院跑了两趟,估计以后也就这样了。   但是好在,还有可爱的小仙女们陪着我。一直陪我到最后坚持评论的monsant,事了扶身去,噗嗤,台灯爱电灯,19398915,其他默默订阅不留名潜水的小仙女,还有那些看文并评论给大貘貘支持的你们,以及我最爱的肥言,很感谢,能让我坚持到现在。爱你们!!   完结之后,大貘貘要休息一段时间,但是也会在保护好眼睛的同时默默存稿。下一篇开《崔小相公要出墙》,到时候,我们再见! 本书由 Queenfeifei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