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鲜衣怒马》 作者:姜以纾 文案: 北夏拒绝玄陈时说:你小我9岁,毛都没长齐,还是我闺蜜的儿子。 后来,玄陈用行动证明他不光是毛长齐了,体魄还不赖。 彼时,北夏正裹着小被子哭唧唧:我该怎么跟你妈交待。 泥足深陷这事儿不赖我,主要是玄陈那个小无赖太招人喜欢了!——北夏 你说你大我九年六个月十四天,那又怎样?我还比你高十五公分,我骄傲了吗?——玄陈 总有一株玫瑰久开不败,等我鲜衣怒马采撷而来。 非同龄闺蜜。不虐不伤。治愈系甜文(超甜了真的)。1V1。HE。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相爱相杀 主角:北夏,玄陈 ┃ 配角: ┃ 其它:艺术、画家、收藏家、姐弟恋 第1章   吕妙又结婚了。   她的婚礼,北夏迟到了,原因是车被撞了,不是在马路上,是在停车场。   肇事者,是个未成年。   “你个老贱婢,法令纹都比我胳肢窝深,想跟我爸上一块儿?做你的春秋大梦!”她嚷嚷。   北夏给蒋圣源打去电话。也就是这小姑娘她爹,她男友。   半个小时后,蒋圣源过来,看到磨砂黑被红油漆重新上色,扯开蒋漪,赶紧开门,看看未来媳妇儿有没有怎么样。   幸好,北夏安然无恙。   “她一脸恶毒后妈相!”蒋漪泪眼汪汪,作为一个皇家戏剧学院在读学生,演技可圈可点。   蒋圣源解释,“蒋漪,我们并没说马上结婚。”   蒋漪不听,“爸你看过辛杜瑞拉吗?知道她爸死了,那老巫婆的后妈怎么虐她吗?”   蒋圣源看过去,“你爸且活着,别跟这儿咒我,你有人家辛杜瑞拉长好看吗?”   蒋漪大珍珠掉更频繁了,“你是我亲爹吗?”   “我是你后爹。”   “你对得起入土为安的我妈么?”   “同意我找女朋友的你,这会儿变卦的也是你,你属变色龙的,一会儿一个色儿?”   “我也没说让你找一拜金大妈吧?你看她穿的什么?你给我买过这么贵东西吗?我过生日要个手提袋,你给我二十块钱,让我买一卷塑料袋,她这里出外进的,又名牌,又豪车……”   “你那手提袋两万八,你爹我一年也花不到两万八置办行头。”   蒋漪哼一声,眯起眼,“我算看透你了老蒋。”   父女俩话不少,北夏听着玩儿还挺解闷儿。   一时上瘾,把吕妙婚礼,给忘干净净。   北夏在一个商业聚餐上认识蒋圣源,当时也没觉得亮眼,要不是他追出来,把他土豪金名片递过来,北夏真不记得现场有这么个人。   名片上写,做投资分析的,她看没两眼就扔了。   再见面是那之后半个月,在私人博物馆门口。   一开始北夏还觉得巧合,在一起以后才知道,他看着斯文,其实是个尾.行痴汉,但那会儿已经好了,而且他也没什么出格,对她也是相当不错,就凑合了。   反正北夏自从被医生确诊为性冷淡,看男人都觉得无趣,跟谁也一块儿没什么关系。   都说精神基础决定肉体建筑,精神控制半年多,到现在,蒋圣源二垒都没攻上。   为什么不分手呢?因为北夏有钱。   北夏。一个知名的,收藏家。   履历可以上网查,百度百科三十多页。   虽不能说全国上下都认识她,但也是一线城市居民基本都见过她的漂亮脸蛋和大长腿,毕竟除了收藏,她还兼职慈善,平时吕妙最嗤之以鼻的扶贫项目,她没少干,理由是:钱太多了。   蒋圣源以前说过,最喜欢她捐款的样子。   关于蒋圣源丧偶,带个十五岁大闺女,北夏是知道的,但不知道这个闺女恋父。   不过看上去也不像是恋父,纯粹是怕她爸再婚,影响她地位。   蒋圣源跟北夏提这茬时,解释好几遍,说自己闺女有点个性,主要是记事起就父女俩相依为命,不容外人这事也很正常,等时间一长,她对‘妈’的概念有所深刻,一定会祝福他们的。   北夏不想打击蒋圣源,他那个闺女,看着真不是什么善茬。   她不知道跟蒋圣源感情会不会就此终结,但如果他不能让他那个混蛋闺女停止对她进行骚扰,她可能会毙了他手里这单大活。人本来也是看她面子才跟他合作。   慈善家,也有不做慈善的时候。   她走向蒋漪,很诚恳,“我没说跟你爸结婚,你不用太担心,而且,我应该是比他有钱。”   说完,她瞥一眼自己那辆被喷红油漆的迈巴赫,“看那车了吗?喜欢吗?”   蒋漪觑着她,身上每根汗毛都很谨慎,“你要干什么?我可没钱赔你,牛逼你去告我啊。”   “送给你了,”北夏微微笑,“一个月五万块钱保养费记得交。”   蒋漪傻了眼。   蒋圣源跟她一样。   从停车场出来,北夏打了车,直奔会所,参加吕妙婚礼。   可也不知道是什么命,高架堵车,到现场,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   她从正门进入大厅,刚走到旋梯,被人拦下了,“女士,请等一下。”   “怎么?”北夏扭过头来。   拦她的礼仪小姐把她迎到喜桌前,满桌的红包,还有厚厚一本礼单簿。   北夏没带现金,准备刷脸,把她和吕妙的合照给她看,“我是她闺蜜。”   礼仪小姐始终保持八齿微笑,显然不知道她是谁。“闺蜜更要封红包了不是吗?”   北夏还真是……无言以对。   幸亏还有一个迟到的,刚好认识北夏,“欸?夏夏?你怎么在这儿呢?你也迟到了?”   北夏捞着救星了,“我没带钱。”   人看一眼旁边喜桌,立马笑了,“我以为多大事儿,好说。”   北夏道谢,又说:“回头给你。”   “不着急。”人把手里刚过百天的孩子硬塞给她,“你先抱我儿子上去,我去个卫生间。”   话说完,火急火燎的走了。   北夏只好先抱着孩子上楼。   吕妙结婚的地界儿是她目前这个老公的温泉会馆,是她给开的。   她这个老公,北夏还没见过,对他拿下吕妙这种血厚的怪到底用了什么招数,有些好奇。   琢磨着,她鬼使神差走到一扇门前,抬头看一眼门上纹理,土豪金配魑魅魍魉,是吕妙的风格,正要推门,门开了,厅内白的刺眼的光劈头盖脸的打过来,她被灼了眼,微微眯起。   两条长腿顺光而来,笔挺的裤管熨帖、不起褶皱,洁白的衬衫湿在身上,扣子少了一半,精炼的胸腹肌肉明晃晃的入了她的眼,粗略一数,八块儿。   抬起头……五官深邃,忽而刚毅,又忽而柔美,帅这个字用在他身上,都显得土了,这么高级的一张脸,就应该出现她水晶建的私人博物馆,看一眼,五百万。   她本能的泄出一口气,甚至忘了自己本身就是贵族,仍在心底把‘贵不可攀’用在他身上。   来人在她掉线时,说:“结婚了吗?”   北夏懵。   他看一眼北夏怀里孩子,又说:“离婚了吗?”   北夏懵。   他抬起头来,接着说:“有男朋友吗?”   北夏懵。   他揽住北夏的肩膀,“你现在有了。”   说着话,他把北夏揽进门内,对在场人介绍,“我太太,还有,我儿子。”   北夏猛地扭头,一张受惊吓过度的脸现给他。   他浅浅一笑,俯身在她唇上一贴即放。   厅内登时沸反盈天,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围上来。   北夏终于上线,锁着眉,“什么意思?”   “你会嫁给我,”他点点自己嘴唇,“这个,算我预支。”   “哎呦我哩个大操!少爷您还好吗?”   “姓玄的!你别太过分了。”   “什么节奏?少爷您这是未婚先孕?”   “这姐姐没见过啊?给系统的介绍下?”   他倒没给他们难为北夏的机会,把她送出门,说了两个字,“等我。”   门关上,北夏后知后觉的摸摸嘴唇,她这是,被强吻了?   怀中宝宝亲妈上了楼,“夏夏,找你半天了,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北夏被她领着走,实话实说,“迷路了。”   人把孩子接过去,“仪式都结束了,吕妙在套间等你呢。”   被带到吕妙套间,北夏直接进入一个扎实的怀抱,对方手箍的紧,差点没勒死她。   “吕妙……喘不过……气……来了……”北夏拽开她。   吕妙掐着小腰,看上去挺生气,“你要不再晚点来,等我离婚的时候。”   北夏走到沙发坐下,揉揉胸,“你那婚纱真硌得慌,把我一对大骄傲都硌疼了。”   “就你那?还大骄傲?跟锅贴一样的大骄傲?”吕妙一个白眼翻出了水平。   北夏瞥她一眼,“狗嘴吐不出象牙。”   “就你吐的出来。”吕妙拿着两支酒杯过来,“说说吧,怎么迟到了?你早上出门可不晚。”   北夏虽然郁闷,但也还是把那熊孩子和那熊爹办的事儿跟吕妙说了。   吕妙听完,笑了,“小姑娘行啊,骂你这些直切要害,刀刀见血。”   北夏来气,“知道我为什么一个月十万、二十万的砸在保养上吗?就因为我不希望有一天听到别人把‘法令纹都比她胳肢窝深’这样的形容用在我身上!”   吕妙看她,“你怎么还当真了?不就一小孩儿吗?”   “上个礼拜助理刚从章那儿拿回来我的体检报告,子宫年龄24岁,知道什么概念吗?就是刚发育成熟的概念。张嘴闭嘴老贱婢,贱婢我就忍了,老是凭什么?我哪儿老了?!”   吕妙不说话了,即将奔三的女人对‘老’这个字的敏感程度,她深有体会。   北夏伏在沙发上,“国内对我伤害太大了,我还是适合在我的岛上待着。”   吕妙挑眉,“你不才回来吗?不多待一段时间?”   北夏有气无力,“待着让人伤害我?”   吕妙想起她那男朋友,“闺女够呛,但爹是好爹吧?虽然我看不上,但对你真不赖,你这经常一声不响玩儿失踪,他也没跟你甩过脸,可以试着稳定下来了。”   “我对男人都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北夏看过去,“而且,就冲他那闺女……拉倒吧。”   吕妙眼尖,发现她手上戒指,拉起来,“怎么个意思?”   北夏抬起手,看着中指一枚糖戒指,巨大一颗,还是草莓味儿的。她喜欢的。   “允许他没钱,但诚意得有吧?一块儿糖也忒不要脸了。”吕妙又跟北夏站回同一阵线。   北夏看着手上的糖,想起刚才的吻,缓缓道:“我刚被一未成年亲了。”   吕妙第一反应是她刚抱那一百天的孩子,“那可不止未成年。”   北夏眼神从戒指转入她眼睛,“一米八五还得多,身材巨好,长得巨好看。”   吕妙不屑,“能有多好看?”   “你喜欢那影帝叫什么?”   “倪峰?”   北夏说:“比他好看一百倍。” 第2章   吕妙在听完北夏的奇遇后,笑的特别风骚,“所以说,他还给你来了场,湿身-诱惑?”   北夏不喜欢她的用词,“诱惑俩字让我虎躯一震。”   “怎么?你觉得该用什么?”吕妙就喜欢北夏容易受到惊吓的模样。   北夏想不出来,“人是个未成年,用什么都让我有一种负罪感。”   “比你小的你都觉得是未成年,”吕妙觉得她忒不上道,白眼翻得很具个人特色,“小才证明你有本事呢。不找小的,找老的?还没说你呢,就蒋圣源那种老白菜帮子,你也下的去嘴。”   北夏不想跟她废话了,直接切入主题,“家门密码给我。”   吕妙一巴掌拍在她伸出的手上,“你在北京三十多套房,你问我你哪一个家门密码?”   “离市中心最远那套。”北夏:“你上回不是说给我改密码了吗?”   吕妙知道是哪套,故意的,“1106。你的生日。”   北夏往外走,“我休息一下,等我休息好了,再来找你逛街喝茶。”   门打开,吕妙老公走进来,看上去也就二十五,不能再多了。   他跟北夏打声招呼,走到吕妙跟前,腻腻歪歪。   北夏看着他俩,觉得吕妙如今三十五的年龄还是太小了,她应该再大点,嫁的老公再小点,才符合她丧尽天良的气质。眼下得力于她保养到位,跟小老公站一起,竟然显不出差距。   女人啊,神奇的魔术师。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一直十八岁。   回到家,蒋圣源电话追来,她没接,把手机扔在一边,一路脱衣服上楼洗澡睡觉。   在岛上那些年,她变得嗜睡,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岛就那么大,风景也就那么多,看遍了,除了睡觉,又还能干点什么?   睡醒是傍晚,晚霞染红半变天。   她光脚走到窗前,一阵风吹来,凉意入骨。   踅身换了件及膝长裙,走下楼,看看厨房有什么可以吃的。   打开冰箱,拿出两片面包,一罐牛奶。   冰箱是满的,北夏并不奇怪,她回北京只住这里,吕妙总是在她入住之前就命人全方位清扫,浴室放上她的洗漱用品,冰箱放上她喜欢吃的东西。   从未有过差池。也是北夏一直把房子交给她的原因。   简单吃点,她才想起手机。   工作电话她在家时一律不接,私人电话上全是蒋圣源未接,微信也是,短信也是。   她烦,拉黑了。   吕妙电话追过来。   “喂?”   “你把那白菜帮子拉黑了?”   “电话打到你那去了?”   “你这也没下家呢,就把他踹了,我给你介绍个我老公的朋友吧?”   “你老公的朋友肯定比我小,不要。”   “就这么说定了,我把你电话给他,你记得接。”   “吕妙……”   “你晚上不是没事儿嘛?正好,俩人出去吃顿饭,看场电影。”   “欸……”   北夏话还没说完,吕妙就给她挂了。   消停还没五分钟,果然又有一通电话过来,陌生号码。   她看着手机不停震动,鬼使神差接了。   “你好,是北夏女士吗?”对方说。   声音还挺有磁性。“是我。”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一顿饭。”   北夏看眼表,不早了。“你过来,或者我过去,吃上这顿饭都要很晚了。改天吧。”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   北夏被赶鸭子上架,坐上他的车。   黑灯瞎火的,她没条件看他模样,但无意间瞥到整洁的西装一角,叫人蛮有好感。   餐桌上,他要了两双筷子,有一双专门用来给她夹菜。   北夏听着他自我介绍,谈吐自信又谦虚,偶尔几个生僻修辞却也不显得卖弄。   可以说是一个绅士。   “不瞒你说,我是在知道北小姐收藏家的身份时,才决定来吃这顿饭。”他说。   其实他不用这么坦诚,北夏可以想到。   “我实在是好奇,当代最出色的收藏家里,最年轻的一位,是什么样子。”   北夏笑的敷衍,“就这样。”   “嗯,眼前一亮。”他放下筷子,双肘搁在桌上,双手交叠在面前,“我的第一感觉。”   还挺能撩,但北夏对他感觉,只能停滞在绅士,再往上,上不了了。   性冷淡不止对性事冷淡,对男人也一样。   吃完,北夏去卫生间,回来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她的位置上,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脱离高跟鞋的脚在他大腿根划拉,再看看我们这位绅士,好像,还挺享受?   她轻轻挑了下嘴角,走过去。   绅士看到北夏,明显紧张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北夏招呼服务生,重新搬来一把椅子,坐下,“其实三个人吃,我也没意见。”   女人目光在北夏身上逡巡,“我见过你,在赛斯游轮上,你挽着历氏资本历衍诚的手。”   绅士先反应,厉声斥她,“不要造谣。”   北夏微笑,“你这条围巾好像是……嗯,我记得全球限量三条。”   女人很得意,“那是自然。”   北夏继续,“我一条,玄斯珠宝创始人吕妙一条,还有一条在香港万豪集团执行董事手里。”   女人脸色渐渐沉下来,鞋也穿好了。   北夏托腮,歪头看她,“你跟六十岁的万豪董事,总不至于是男女朋友关系吧?”   女人跨上小包,扭头走了。   绅士赶紧解释,“我不认识她!”   “嗯,我相信,”北夏也提起包,“那现在,能送我回家了吗?”   绅士攥住她的胳膊,更迫切,“我真的不认识她!”   北夏看着他落在她胳膊上的手,皱起眉,正准备拿掉,被人抢先。   来人反掰假绅士的手指,伟岸的身影挡住头顶的暖灯。   绅士吃痛,胳膊拂掉一桌餐盘。   来人声音自带疏离,“大庭广众,动手动脚?”   北夏认识这个声音,一抬头,果然是白天占她便宜的未成年。   他这话说的,好像他之前没大庭广众亲过她一样。   “你又是谁?我牵我女朋友的手,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教?”绅士态度也不好。   来人的疏离不光在声音里,还在动作上,他简单粗暴的一脚踹过去。   绅士姿态尴尬的撞在沙发帮上。   来人双手插兜,忽而随性起来,“你‘女朋友’似乎不愿意你碰她。”   北夏趁着他俩有话要说,走了。   两个她都不算认识,等下餐厅报警,她可不想被一起带走。   从餐厅出来,她打了车,去找吕妙。   就知道这小贱人不靠谱!瞎给介绍的什么玩意儿!   吕妙家在上海,跟她小老公认识以后在北京买了房,一方面,她给她小老公开的会馆在这里,一方面,蜜里调油也有个地方去。   她知道吕妙规矩,结婚三天哪儿也不去,所以一定在家。直接杀过去。   门一打开,吕妙穿着三块布,“哟,吃完饭了?”   北夏扒拉开她,走进去,坐下来。   吕妙笑了下,“你就这么闯进来,万一我正做-爱呢?”   北夏把包搁桌上,“我来时给你小老公会馆前台打电话了,人说,你小老公今晚有局。”   “行,越来越鸡贼了你。”吕妙给她拿一瓶饮料,“怎么?看不上?”   北夏正要说她,“你知道那是一什么人吗?”   吕妙还真不知道,是她小老公介绍的,说做出版行业的,一般有钱。   “我就上个卫生间的空档,就有人过去勾搭他了,他接受的简直不要太坦然。”北夏说。   “这么个人啊?”吕妙挑眉,“我的错,下回眼睛擦亮一点。”   北夏瞥过去,“还下回?你给我拉倒吧。”   吕妙被她今天这一连串的遭遇给逗笑了,捏捏她肩膀,“你今儿是不是不宜出门啊?”   北夏顺势靠在她怀里,“反正我是身心俱疲。”   吕妙捋捋她头发,“那,游泳池待会儿去呗?”   北夏:“你不是不出门吗?”   吕妙象征性的叹口气,“谁让我亲爱的身心俱疲呢?”   北夏:“几点了?”   吕妙:“九点。”   北夏:“一会儿结束你送我回家。”   吕妙:“我让司机送你。”   北夏:“也行。”   两个人说走就走,半个小时后,已经在吕妙家最近的私人游泳馆,私人厅,私人池。   北夏飘在水上,脚划拉着,“说真的,你觉得我,老吗?”   吕妙扶额,“又来了。你差不多行了,还没完没了了?28要是老,你让我35的活不活了?”   北夏一想到蒋圣源那混蛋闺女,就肉疼,“你是不知道那死丫头嘴多损。”   “多损你不都打算跟人爹掰了吗?就你们天上地下这两个阶级,除非他接着居心不良,玩儿尾-行,否则碰上一面比登天都难,你还怕什么?”吕妙说。   北夏没说话。   吕妙从躺着的姿势,坐起来,“你不是又想吃回头草吧?”   北夏说实话,“本来我没想,但经历一个假绅士,我觉得,还是蒋圣源好一点。”   吕妙啧啧,“你这叫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世上又不是就这俩男的了。我知道你性冷淡,看男的生殖器就跟看黄瓜一样,心跳稳定,波澜不惊,但也不能凑活吧?”   北夏:“你之前不是觉得蒋圣源不错吗?”   吕妙:“那是基于他对你不错,我不希望你这么冲动。你现在是因为别人不行,相对来说,觉得蒋圣源还靠点谱。这是两个概念。”   北夏从水里出来,“我回家睡觉了。”   吕妙看一眼手表,“这才一个小时,再游会儿呗?”   北夏摆摆手,“拜拜,人-妻。”   太累,北夏没在游泳馆洗澡,坐上吕妙特派司机的车,准备回家再洗。   回到家,习惯性的边上楼边脱衣服,光溜溜的走进浴室。   “EW——”一进门,北夏骤然撞上一个湿的、跟她一样光溜溜的身体。   她还把对方扑倒了,看清楚他的脸之后,惊恐万状,“OHMYGOD!”   “你为什么在我家!!!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她问着问题,跑到床上把毯子裹上。   未成年走出来,唇角挂笑,“这是我家。我在洗澡,当然不穿衣服。”   北夏都要哭了,扔过去一个毯子,“遮一遮吧你!我的天!全看到了!忘不掉了!” 第3章   未成年换好衣服,北夏也打电话让人把房产证送过来。   等待过程中,尽管他衣冠整齐,北夏仍不想跟他对视,眼神一直在他周身徘徊。   “你要不要先告诉我,你叫什么?”他问。   “你不需要知道。”北夏眼神朝向窗外,在他再问之前,又说:“我也不想知道你叫什么。”   他低低的笑,笑声如初识一样,随性,却带有疏离。   “我叫玄陈。”他说。   北夏恍若未闻,问:“擅闯民宅犯法,你知道吗?”   “你在说你自己?”玄陈毫不畏惧,“刚我才发现,你还喝了我的牛奶?”   北夏突然有口难辩,她哪知道那不是给她准备的!   玄陈手肘拄在沙发帮上,“亲你时都没仔细看过你。”   北夏看过去,眼角渗出凉意,“如果你想算一算这笔帐,我也不介意。”   玄陈眉梢带笑,“开个玩笑。”   北夏坐下来,端起水杯,刚喝一口,那个随性的声音说:“那杯我喝过了。”   她又吐出来,“你不早说!”   玄陈双手交叠,托着后脑勺,“让你回顾一下,跟我亲,是什么感受。”   “我不想回顾。”这不是实话。   他着一件橘色运动卫衣,相较上午见到的衬衫西裤,禁欲气息扑满脸,此刻倒是像深夜里的太阳,一抹温暖顺着他的随性,渲染开来。   休闲裤暗蓝色的纹路纵横交错,把他腿型衬得更挺拔,更叫人难移开眼。   职业原因,北夏很善于观察,并且很容易发现美。   而眼前这个男人,用美去形容他,都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毫不夸张。   时间顺延,空气越到后来越稀薄。   北夏起身,不准备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了。   往楼上走,门铃在她行至半截楼梯,响了。   玄陈开门,门口的人看到他,一愣。   北夏又踅身下楼,走向沙发,重新坐下。   来人站定在下陷式沙发区边缘,把房本递过来,“BOSS,您要的房产证。”   北夏接过来,掀开放到桌上,“看看是谁的家。”   玄陈很从容,因为他也有的拿。   他把租房合同掀开给北夏看,“一个月五万六,我租了两年。”   北夏先看乙方,吕妙两个字让她火冒三丈。   她立马给吕妙打去电话,电话接通,她忽略那头的娇喘,“你把我房子租出去了?”   “啊……啊?什么……啊……?”吕妙的小老公正伺候她。   北夏耳朵疼,“我那么多套房,你租哪套不好,偏租我住这套,你故意的?”   “宝贝……儿……过些天……我再跟你说……”   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那头玄陈催得紧,“确认好了?”   北夏从包里取出支票,写下二百四十万,递过去,“我算你一个月十万再租回来。”   玄陈双手还抄着裤兜,“对不起,不租。”   北夏觉得他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别逼我报警。”   玄陈笑容不减,“那应该会带走租房给我那位,你的朋友。”   北夏忽然不气了,“给我找一套像这套一样符合我条件的房子,尽快。”   “好的BOSS。”来人躬腰,退两步,转身离开。   房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风过分的吹散窗帘的穗穗,房间里气温骤然升高好几度。   北夏后脊发汗,快速说一句,“在找到合适的房子之前,我要住在这里。”   玄陈没意见,“可以。”   北夏:“还睡我自己房间。”   玄陈:“那不行,我择席,好不容易睡熟了。”   北夏:“你是说,你一直睡在我的房间?我的床?”   玄陈:“你觉得呢?那一间空间最大。”   北夏咬牙,“总之我来了,你不能睡了。”   说着话,她走上楼。   玄陈追上去,“你讲讲道理,我……”   北夏扭过头来,“如果你不满意,我现在就报警,说你强-奸我。”   玄陈一愣,半晌才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你说了算。”   如此,北夏回主卧,玄陈进客房。   两个人同时躺在床上。   北夏想着诡异的一整天,然后想起那场湿身-诱惑,那个‘贵不可攀’现在就在她家。   玄陈思维跳跃性很强,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北夏翻来覆去。   玄陈辗转反侧。   两个人又同时坐起来,下床。   北夏下床是要倒杯水。   玄陈是要去北夏的房间。   北夏堵在门口,“你想干什么!”   玄陈挤着门,“我睡不着,你让我在这里睡,我保证我不动。”   北夏不松手,“你觉得我会信?”   玄陈把门挤开,人进来,手里拿着枕头,递给她,“这样,如果我动,你就打我。”   北夏看着手里枕头,“我能打得过你?”   玄陈张开手,“你可以试试。”   然后北夏就跟个缺心眼儿似的,抡过去。   玄陈一动不动,“信了吗?我真的不动,随你打。”   北夏反应过来,把枕头扔回去,“我真是病了。”   她拿来四块毛巾,在地上圈了个圈儿,“你只能在这里面,不能出来。”   玄陈笑,“好。”   北夏看着他躺下,才折回床上,把自己严严实实盖起来。   托玄陈的福,她更睡不着了。   偏偏玄陈还要跟她讲话,“完全赤-裸。没想到,你挺有料。”   北夏不说话。   玄陈接着,“胎记形状,还有位置,也挺独特。”   北夏不说话。   玄陈又说:“你白天抱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吧?”   北夏不说话。   玄陈还说:“我给你的戒指,你还留着吗?”   北夏不说话。   玄陈没完没了,“江湖救急,我不是真的要娶你,放心。”   北夏受不了了,坐起来,指着门口,“滚出去!”   玄陈终于消停了。   夜越深,星星越亮,一闪一闪,像是在狂欢,在觥筹交错,在曳着身姿摇摆摇摆。   山下是不夜城,山上是银河万万顷,她卡在不上不下,用了一晚上时间去想,到底是随山下喧哗还是随山上遁入阒静,融于暮色之中。   天亮了,她才迷迷糊糊睡去,听到旁边有什么响动,也抬不起眼皮,任意识越来越稀薄。   醒来已经十点多,腰上太沉,睡眼朦胧的看过去,就看到玄陈放大的脸。   她立马清醒了,一脚把他踹下床。   玄陈腰腹挨了重重一脚,扶着床起来,看过去,“闹觉了?”   北夏沉着脸,“是起床气!如果你不能马上离开我的房间……”   “你就报警说我强-奸你,是吧?”玄陈撑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北夏懒得再废话,洗澡,换衣服,简单化妆。   下楼时,闻到餐厅传来的奶香,也没丝毫动容,穿鞋,开门离开。   玄陈在餐厅,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喝完奶。   电话响的很懂事儿。   他接起来,朝外走,“鹰哥。”   那头一阵爽朗的笑声,“怎么样?住进去了吗?”   玄陈走过玄关,看见北夏摆放整齐的高跟鞋。   “嗯?问你呢?她搬走了吗?”   玄陈转身上楼,“如愿以偿。”   “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等你好消息!”   电话挂断,玄陈把门关上,洗澡,换衣服,准备出门。   *   北夏马不停蹄回归岗位,现身华夏私人博物馆北京海淀分馆前厅。   跟馆长打过一声招呼,去了画廊。   一进门,助理走过来,“BOSS。狄诺在楼上。”   北夏快步朝楼上走,“我知道了。”   如你所见,北夏并非除大家熟悉的收藏家、慈善家,什么也不干。   华夏私人博物馆是北家众多产业其中之一,每个分部都对应一个画廊,专门用于展出近现代名家画作。北京海淀这个画廊目前主要对年轻人开放,着力挖掘一些有潜力的年轻画家,并培养他成为可以在华夏私人博物馆展出作品的国际知名画家。   北夏在中间,可以说是一个经纪人的身份,在这行业里,也有人管她叫推手。   但凡她看中的画家,经一番用心培养,无一不身价千万。   当然,不光是画的好,主要是运作的好。   这也是为什么,刚出美术学院校门就来跟她毛遂自荐的学生总是层出不穷。   北夏回国主要是她手里一张王牌想跟她解约,解约她没意见,问题是他想跳槽的平台是她的死对头。   要强如她,怎么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走进办公室,北夏看到狄诺,冲他笑笑,“等很久了吗?”   狄诺站起来,对于北夏的栽培,他还是很感恩的,“夏夏。”   北夏到书架把他上半年刚出版一本作品全鉴拿过来,“我看着它们诞生。”   狄诺蹙眉,他也是。   北夏一句话,包含了整个创作过程的心酸苦楚,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谁能理解他那份辛苦,恐怕只有北夏了。   她是良师,也是益友,她是他迷航的灯塔,是下水窒息时恍然看到的浮标。   而他终于红了,进她办公室,不是要感谢,是要解约。   忘恩负义!他抿紧唇。   北夏把书递给他,“再想想。”   狄诺微微启唇,未发一声。   北夏伸手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不管你考虑的结果如何,我北夏都是你的依靠。”   狄诺眼圈红红,嚅嚅喊出一句,“夏夏……”   北夏勾勾他耳畔碎发,“我在这里。”   狄诺一把把北夏揽入怀里,更用力,“我不会!我不会离开你!我要为你画一辈子!”   北夏嘴角挑起一抹浅笑,“会有人为我画一辈子的,但一定不是你。”   狄诺离开,馆长过来送资料,看北夏神情如初,“早知道这么简单,就不用您亲自跑一趟了。”   北夏从柜里拿出一本新的全鉴,摆上书架,“是我回来,才简单。”   “是,”馆长点着头笑,“那您,这次回来准备待几天?”   北夏想起家里那个高端怪,“下个月印象派作品一览之后。”   这么急啊?馆长点头,想起一事,“您跟蒋先生约的28号参加宏安大饭店开幕……”   后边话北夏都没听。   宏安大饭店,她的唯一股东,老板是蒋圣源的朋友。   她差点忘了,她答应要去现场剪彩的。 第4章   卉益居,六楼,606。   玄陈进门,一伙人闹他,“来来,给我们说说跟少妇做什么感觉?”   他左唇角歪了下,“还跟在你干妈那儿住?”   那人一头雾水,却还是答了,“呐,我也没地方去啊。”   玄陈眉眼的疏离藏得深,“那你跟你干妈做,什么感觉?”   “操!玄陈你这就没意思了。”那人要怒。   剩下的赶紧劝,“行了行了,都是嘴炮,不走心,别上脸。”   “叫你少爷,您以为您真是少爷呢?谁不比你混的好?愿意带你玩儿是不是给你脸了?”   钱鹏厉声制止他,“彬子!怎么说话呢!”   玄陈最淡定,“他也没说错,你们一群凤凰,就我一只土鸡,我请不起你们好几万的局,也开不起你们几百万的车,所以我现在要吃软饭,幸亏我比你们长得好看。”   “玄陈……你也过分了……”劝架的觉得自己被误伤了。   玄陈嘴角常年挂笑,而淡漠疏离也常年驻扎在眼底,“对不起了,我自罚三杯。”   他端起酒杯,自斟自饮,三杯之后,“那我这只土鸡,就不打扰各位凤凰的雅兴了。”   话说完,转身离开。   钱鹏追出来,拉住他,“玄陈!”   玄陈微笑,看看他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感情戏。”   钱鹏松开手,“这局你是主角,你怎么能走呢?”   玄陈道谢,“不了,沃登湖进度太慢了,我得加紧。”   钱鹏拍拍他胳膊,“回去喝一杯吧,都是兄弟,没一杯酒化解不了的矛盾。”   玄陈不想回去,而再说什么都显得虚伪,干脆不说话了。   钱鹏自说自话似的,“你终于离目标近了一步,我们都为你高兴。”   玄陈嘴角幅度更大一些,“是啊,终于傍上了北夏。”   他撂下这一句,提步走出大厅。   钱鹏回到包厢,被称彬子的人还在叫唤,他一脚踹过去,“你知道个屁!”   彬子吓愣了,也不光他,“怎么了?”   钱鹏点根烟,狠狠嘬一口,“知道吕妙谁吗?”   彬子慢慢吞吞拿出手机,“玄斯珠宝老总,最近不刚偷偷结婚吗?都是她的新闻。”   钱鹏等过去,“知道她有个儿子吗?知道她儿子跟玄陈是铁磁吗?”   彬子张口结舌,半晌没说一句话。   钱鹏把烟头朝他扔过去,“是我硬拉他跟我们玩儿的!人压根儿也不想混我们圈子!”   彬子终于接受这个事实,但是,“那他跟吕妙也没啥关系啊。”   钱鹏说:“我有准信儿,吕妙亲儿子在柏林一直受玄陈照顾,才没饿死街头。”   彬子懂了,“所以玄陈间接成了吕妙恩人呗?”   钱鹏又说:“吕妙一个儿子,而且听说已经结扎了,不准备生了,你觉得,这么大产业,以后是谁的?再想想人跟玄陈那关系,玄陈以后只会比我们混的好。”   彬子说实话,“可是,他看起来没钱啊,颜料都是用最便宜的。”   “别那么目光短浅,照他跟吕妙这层关系,没钱只是一时的。”钱鹏越琢磨越烦。   彬子出主意,“找梁茵,她不喜欢玄陈吗?玄陈好像对她比对我们好点,让她帮我们牵线。”   钱鹏瞥过去,“你从哪儿看出来玄陈对梁茵不错的?你忘了他拒绝梁茵时从门口硬拉个人充数了?结果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那人竟然是北夏,正好给了他机会跟她搭上线。”   彬子脑子忒不好使,“吕妙那么有钱,他还有必要抱北夏这条大腿吗?”   钱鹏差点给他一大耳刮子,“玄陈干嘛的?”   这个彬子知道,“画画的啊。”   钱鹏又问:“北夏干嘛的?”   这个彬子也知道,“收藏家啊,还……她还个推手!”   *   玄陈回到画室,一进门,就见梁茵,她穿着清凉,基本等于没有。   他视而不见,把一碟发霉的水果搁在幕布前,调整打光,收起Camera Lucida(投影描绘器),拿画板,坐下,特没意思的开始画,目光一直在水果上,都未曾落下几束在画纸上。   梁茵走过去,挡住他的视线。   玄陈正好不画了,拿手机玩起游戏。   梁茵把他手机抢过去。   玄陈干脆上楼,晒晒太阳。   “玄陈!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   小公主终于忍无可忍。   玄陈恍若未闻。   梁茵追上去,从身后抱住他,“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可以,”玄陈说:“只要回到一年前。”   梁茵眼泪湿了玄陈衣裳,“我知道你还喜欢我,昨天你亲那个女人只是气我。”   玄陈不怕告诉她实话,“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这画室是你爸的。”   梁茵缓缓松手,上两节台阶,跟他平视,“你再说一遍。”   玄陈微笑,“谢谢你们父女俩成全,以后都不用了。”   梁茵眼泪唰的一下掉下来,扬手就是一巴掌,“你混蛋!”   待她跑出门,楼上的门开了,梁栋走出来,“你一定要伤害我女儿吗?”   玄陈到自己房间,把合同拿出来,“你借我画室,帮我找活儿,我跟你女儿在一起,一年合同期满,没理由再继续了。你知道我不爱她,你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   梁栋接过来,“那以后,有活儿不接了?”   玄陈:“看别人以我的作品获奖,一年已经够了,以后,我想为我自己画。”   梁栋话说的直接,“可若是你,就不见得能拿奖了。”   玄陈笑,“没关系,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   梁栋吁出一口气,全是不舍,“你可要想好,离开我,你的作品就值不了那么多钱了。”   玄陈笑容不减,“你有个死对头,叫北夏是吗?”   梁栋眯眼,盯紧他,一丝他的神情都不想错过,“什么意思?”   玄陈手随性的搭在楼梯扶手,“在你这里,我只是枪手,我想试试,在她那里,我是什么。”   梁栋两股眉拧成一股,“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这辈子,再也拿不了画笔?”   “那你又信不信,北夏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玄陈好整以暇。   梁栋怔住,他不会想要跟北夏硬碰硬。   玄陈没给他回答的机会,往外走,“桌上有地址,把我的东西打包寄到这个地方。谢谢。”   梁栋眯着眼睛,“你觉得我会吗?”   “你不会,那就是怕了,你怕北夏。原来让你承认这一点,这么简单。”玄陈轻松的口吻。   梁栋咬碎一口银牙。   *   北夏开完会,还在画廊顶层会议室,没着急走。   开会前,吕妙打过电话,跟她约了她结束会议后的时间。   她来的不早不晚,没进门就先秀了一把尖锐的嗓音。   北夏目光还在新人画家送来的画上,她顺手把会议室收音钮推下来,“你最好有的解释。”   吕妙走过去,坐下,手托着下巴,所答非所问,“你那老白菜帮子又给我打电话了。”   北夏对这几张画很不满意,眉头锁得死,“我现在只想知道我那房子是怎么回事。”   吕妙充耳不闻,接着自说自话,“他给你买的礼物我给你送你那儿去了。”   北夏终于抬起头来,“我在问你,为什么把我房子租出去了。”   吕妙一丝愧疚之意都没有,简直不能更不要脸,“我儿子同学没处住,让他帮忙找个房子。他条件跟你一样,要安静,要远离市区。你也知道,我那儿子,混蛋一个,轻易不找我办事,我总不能驳了他的面子,让他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对我又没好处。”   北夏火大,“那你不能提前跟我说?你知道我一进家门,看见一个陌生人衣不蔽体……”   “什么?衣不蔽体?身材怎么样?能发展成炮-友吗?”吕妙满脑子黄汤。   北夏瞥她,“你儿子多大?”   吕妙算了一下,“十九。”   北夏:“那他这同学也就十九上下,你让我炮一刚成年,你缺不缺德?”   吕妙一把勾住她脖子,“你性冷淡这毛病就是你事业心太强闹得,你应该把握当下,在最应该享受身体碰撞时的快感的年龄,不能把两条腿夹得那么紧。”   北夏好不想跟她聊天,“为满足自己肉-欲就祸害人家,那叫丧尽天良。”   吕妙笑,“你怎么知道人不愿意呢?这事儿他们男的又不吃亏。”   北夏跟她没得聊了,“反正我已经让助理给我找房了,找到我就搬走。”   吕妙挑眉,“就这么妥协了?这不像你啊?我还以为你得狠狠敲诈我一笔。”   轮到北夏笑了,“我包了你小老公的会馆,给我手上画家放松一下。”   吕妙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然后呢?”   北夏笑容不减,“然后没给钱。”   吕妙攥紧的手是一根呼之欲出的中指。   北夏得了便宜卖乖,“谁让你小老公会馆保密性那么强呢,你结婚当天一个媒体都没有。”   吕妙咬着牙,“你知道我一天一个基础套票卖多少钱吗?”   北夏知道,“八千九啊,我全订的高级,一张四万八,加上包场,三天差不多一百八十来万?”   吕妙心塞,“我这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   北夏把画都收进画筒,“你在动我房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我会在你身上讨回多少来。”   吕妙一拍脑门,悔不当初。   “走了我,你要是喜欢我这会议室装潢,就留下来多看一会儿,我不收你钱。”北夏笑说。   司机开车,快到家门口时,堵车了。   北夏偏偏头,看着前头一辆大卡横在正中央,皱起眉,“怎么回事?”   司机立马下车,走过去。   北夏打开车窗,也看过去,然后就看到玄陈。   他攥着一把气球,太阳光打下来,穿透气球,彩色的光映照在他身上,给人一种羽化成仙的错觉,而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为本不该真实存在的他添上一抹烟火气。   他可真好看。   一个小姑娘跑过去,一把抱住他。   他宠溺的揉揉她乱糟糟的头发,蹲下来,把气球给她。   小女娘又系一个在他手上,还亲了亲他脸颊。   司机回来,才打断北夏的目不转睛。   “BOSS,是吕小姐给您送过来的。”司机说。   北夏知道了,“搬楼上吧。”   说着话,她走下来,玄陈看见她,笑,“你也刚回来?”   北夏没理他,解锁进门。   玄陈紧随其后进门。   北夏头也不回朝楼上走,“不要随便带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我家。”   玄陈看一眼手里气球,“你说这个?这是我准备送给你的。”   北夏停住,扭过头来,没说气球,“小姑娘还挺热情,擦擦你脸上的口水吧。”   玄陈摸摸脸,是有一点,微笑,“你这个样子,特别像吃醋。” 第5章   北夏没理他,回房间,关门,洗澡。   出来看到吕妙送来的、蒋圣源给她的礼物,一个家用型移动式汗蒸房。   记得之前跟蒋圣源说过,家里的坏了,每天洗完澡想解解乏,只能睡觉。   没想到他记得,还给她买了一个。   其实北夏当时话没说完,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汗蒸房里,她宁愿睡觉。   那只是闲得无聊、没话找话的顺嘴一说。   没想到他记得。   北夏涂上身体乳,走进去,打开开关,舒舒服服的躺下来。   渐渐升高的温度就像温水煮青蛙,北夏一点也不觉得烫,尽管脑门上已全是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意识越来越稀薄。   门外好像有人说话,她想听清楚,却很费劲,是谁呢?   谁在说话呢?又是谁在敲门呢?   她阖着眼,脑袋里像是横了一堵白墙,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都忘记了自己是谁。   玄陈在门外敲了三分多钟,久久不见北夏开门,从外边爬上露台,跳了进来。   看到北夏晕倒到汗蒸房里时,他秀眉紧蹙,快步过去抱她出来。   把作死的人放在床上,他进浴室涤一条毛巾出来,擦擦她滚烫的身体。   他看着她红透的脸,发丝黏糊在两鬓带出潮湿感,竟然散发出一种朦胧美。   记得听人说过,如果一个女人不介意在你面前素面朝天,那不是爱你,就是永远都不会爱上你。   前者不用解释,后者是因为,单身女人从不在乎自己在不爱的人面前是什么模样。   他没来由的轻笑一声,她应该不会记得,她这个模样被他看到了吧?   北夏醒来是晚上,躺在床上,透过天窗,可以看到星星,真亮。   她弯弯唇角,汗蒸之后睡一觉好舒服啊,睁开眼看什么都是咧开嘴,冲她微笑的画面。   坐起来,肚子适时的叫一下,她摁摁,走下楼。   迈下最后一节楼梯,扑鼻而来的香味儿,勾着她走向餐厅。   看到桌上一只油乎乎的烤鸡,她下意识朝四周瞥两眼,“玄陈?”   没人应。   “这个是你买的吗?”   没人应。   “我可以吃一点吗?我明天给你买。”   没人应。   北夏搓搓手,掰了一个腿下来,刚准备咬一口——   “你是在吃我的鸡吗?”   北夏转过身,就看到玄陈胸膛赤-裸,八块腹肌特别晃眼,立马别开脸,“你怎么不穿衣服?”   玄陈走过去,拉拉大裤衩松紧带,“我穿了。”   北夏顺手把桌布扯下来,堵在他身上,“以后在我家不准光膀子!”   玄陈也顺手把她手里鸡腿拿过来,“我身上还有哪块你没看过吗?”   北夏不认,“我都没看见。”   玄陈咬一口鸡腿,“你看见了。”   北夏抬头,梗着脖子,“我没看见!”   玄陈把剩下的鸡腿塞进她嘴里,“你看见了。”   北夏把鸡腿扔在桌上,扭头就走。   走到沙发区,北夏打开电视,茶几自动挪开,电视柜从地底缓缓升起。   刚播两个台,玄陈那头传来一个声音,“我要看球。”   北夏恍若未闻,点开电影《敦刻尔克》。   玄陈又说:“我用半个鸡跟你换看一个小时球。”   “不换!”北夏刚说完,肚子叫起来。   玄陈端着烤鸡走过来,晃晃盘子。“真的不换?”   烤鸡的香味儿满房间都是,偏偏北夏肚子还一直抗议个不停。   “就看一个小时。”她对胃认怂。   玄陈比个OK的手势,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她。   北夏接过来,看到他几根手指都擦破了,还冒着血珠。   她没管,又跟她没关系。   半只鸡吃完,球看完,北夏终于有空看电影了,玄陈却跟她说,“还吃鸡吗?”   北夏知道他还想看球,瞥一眼餐厅方向,“你没的跟我换了。”   玄陈笑,“我要是有呢?”   北夏看着他,半晌,脸涨得通红,拿靠枕抡过去,“知道我比你大几岁吗?还敢调戏我?”   玄陈攥住她手腕,“我是说烤箱里还有。”   烤箱?北夏想多了,尴尬的捋捋头发,清清嗓,“烤箱啊,烤箱好,那个,我不饿了。”   玄陈靠近一些,“你想什么?”   北夏被问的心里火烧火燎的,多少年没这么丢人现眼了。   她鼓着腮帮子,吹口气,特别低能的转移话题,“我看你手破了,我去给你拿药箱。”   玄陈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走开,眉眼俱笑。   他以前认识的女孩儿不是刁蛮任性的,粘粘糊糊的,就是假清高的。   像这种,看似精明,其实什么心思都藏不住的,还是第一个。   北夏把药箱拿来,扔给他,“只有你们小孩儿才经常会弄伤自己。”   玄陈没说话,给手心消消毒,贴上创可贴。   北夏看他贴歪了,强迫症让她把他手拉过来,给他调整好。   “多大了还能剌个口子?”北夏把创可贴摁服帖,“你妈怎么放心你进社会的?”   玄陈瞧着她认真的模样,无意识的,“可能是刚才爬墙弄得。”   北夏白他一眼,“你以为你是蜘蛛侠啊?还爬墙,你怎么不上树呢?”   玄陈不太喜欢她这个长辈式的口吻,“你没比我大几岁。”   北夏把药箱收起来,“那你说说你多大?”   玄陈:“十九。”   北夏:“生日呢?”   玄陈:“五月二十。”   北夏比出九根手指头,“我比你大九年六个月十四天。”   “算那么细,”玄陈手撑着脑袋,“你喜欢我啊?我比你小让你失望了?”   北夏差点一巴掌糊过去,抱着药箱上了楼。   睡觉!   她现在只想睡觉!   半夜,玄陈又上门了,还是那个理由,“我睡不着。”   北夏差点薅下来一把头发,“那你就不让我睡了?你这种行为很自私你知道吗?”   玄陈卖惨,“你才说我是小孩儿,尊老爱幼不是传统美德吗?”   北夏这次想一巴掌糊死自己,“你那么大高个儿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小孩儿。”   玄陈显得特别屈得慌,“你好矛盾。”   北夏攥攥拳头,“你再不回你的房间,我会让你知道,我不光矛盾,还暴力。”   玄陈不走,“我真的睡不着,第二天我还有事,如果我期间发生什么……”   “行了,就再让你睡一宿,”北夏松嘴,“就一宿。”   玄陈点点头,自觉的拿来四块毛巾,上下左右各放一条,“我会在圈儿里,不动。”   北夏觉得他会这么懂事儿的可能性,接近于零。   但她真的困,也就随他了。   一夜安详。   第二天大早,北夏又在一种沉重感中醒来,睁开眼,又看到玄陈胳膊搭在她腰上。   她阖上眼,为了体力得以保存,只是把他的爪子拿开,下床,洗澡,出门去画廊。   一路上,狄诺电话不停,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画画的事。   大多数时候,对于画家打来的类似这样的电话,北夏总是出于不要伤害到他们敏感的小心灵的心理,静静的听,适当的劝,遣词用句都小心谨慎,唯恐戳中他们伤心事。   没办法,艺术家都很脆弱,他们有一双善于发现色彩的眼睛,一个想象力丰富的大脑,自然,那有限的容量里,也就装了许多别人没有,或不屑于有的东西,这些东西胶着在他们的思维里,侵蚀折磨着他们,让他们变得阴郁,甚至变得难以作出选择。   北夏在他们的人生里,就扮演一个领航员的身份,也可以说是明灯,亦或者是,保姆。   她必须给他们最好的环境,让他们无限的放松,以便无限的开发他们无限的潜能。   身为赞助人、开发人,北夏当然有权利决定画家的创作方向,但她还是认为,让他们自己发挥,会给她意想不到的结果。   而狄诺,作为最新一批里、被外界评为有极大可能把当代闻名世界的印象派画家拍死在沙滩上的种子选手,也一直没让北夏失望过,一直在翻新花样的给北夏惊喜。   对于可以给她带来无限可能的画家,她从来都很宽容。   哪怕他有病,哪怕他曾提出过解约,甚至决定跳槽到她的死对头梁栋手下。   助理安排了一个新人见面会,都是画廊工作人员层层筛选出来,可以进行培养的年轻人。   北夏到的早,进门就看到一个小姑娘,在给她助理画肖像。   她微笑,走过去,她已经画至尾声,助理的五官虚化在轮廓下,看起来朦胧,神秘,倒是让人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在大多数人觉得这就叫艺术时,只有北夏知道,她大概不具备完整展现一个人五官的能力,更谈不上清楚明晰。   没有丹青过实的本事,是没有玩儿所谓的艺术的资格的。   人陆陆续续到齐,一个个长得都挺精神,画呢,也规规矩矩,说不上不好,但又说不上哪里好。   落笔提笔很粗犷,中间多含糊,像是写文章,龙头凤尾猪肚,可画画,终究不是写文章。   北夏突然兴起,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画画?”   这跟歌唱比赛,导师问选手‘你有什么梦想’异曲同工,都是废话。   一个小伙子举手,“因为画画使我快乐。”   北夏相信,当成爱好当然快乐,但要是事业呢?一生的事业呢?   又有人说:“因为我妈说,我得掌握一门手艺,将来考不上大学可以走艺体。”   北夏倒没有机会感同身受,她从小学习就好。但她可以理解,她身边有同样的人。   “你呢?”她看向给她助理画肖像那姑娘。   她似乎是想了很久,“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画画。”   北夏目光一颤,助理立马懂了。   这场见面会,只有这个姑娘留下了。   她叫郝美。   助理问北夏,“为什么是她呢?”   北夏说:“我以为她不画五官是不会画,刻意制造抽象感抖机灵,原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在画纸上表达对一个人的感觉,这种很容易引导,不用……有个词怎么说?哦对,洗髓。”   已经成型的画家,她会给他机会发现自我。   而将成未成的,她会一路引导,把他打造成市场最需要的。   她是个艺术推手不假,但也是个商人。 第6章   忙了一天,回到家,玄陈在一楼露台。   从天上看,露台跟蝙蝠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毫无道理,北夏曾想过,她手里有哪个画家可以把类似于蝙蝠脚趾的凸形、弯曲的砖瓦画的大巧不工,很遗憾,一个没有。   她哂笑一声,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玄陈在弹吉他,他是唱歌儿的?   北夏带着这个疑惑再靠近。   他凌乱在额前的发丝很嚣张,遮住他三分之一的眼,竟然也很好看。   偏心的上帝!   玄陈手指拨弄琴弦,倒像那么回事儿,只是隔着玻璃,她听不见,不能品析一番。   正想着,玄陈扭头,‘哗啦’一声拉开门,“你偷偷摸摸在干什么?”   北夏直起身子,“我在我自己家,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玄陈手撑着脑袋,嘴角带笑,“那你是正大光明的看我了?”   北夏瞥过去,“记住我比你大九岁,就算我允许你不用对我使用敬语,也不能太放肆了。”   玄陈笑容不减,没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北夏转身上楼,发现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已经洗干净,放在床上,还有她的胸罩,她拿起来,竟然还是内衣剂的味道,他拿手洗的?   她走到露台,往下看,叫他,“你把我衣服洗了?”   玄陈抬头,跟她四目相对,“顺手。”   北夏:“你那么爱顺手,怎么不顺手帮街道清洁工把垃圾收了?”   玄陈认真想了一下,“要有时间,我会的。”   北夏转身,把露台门拉上。   换衣服下楼,玄陈在厨房。   她对他的厨艺没有期待,昨晚上那只烤鸡,一看就是外面买的。   在沙发上,她给脚趾甲涂着指甲油,等她的外卖。   十个脚趾头涂完,她的外卖还没来,厨房倒是传出一股香味儿。   她闻着味儿走过去,透过汽锅透明锅盖去看里头的排骨,看起来真好吃。   看的正过瘾,头顶飘来悠悠的一句,“想吃?”   她本来就心虚,这一声更是吓得她往后躲,然后就撞上玄陈的胸膛。   真结实。   她下意识往前,可前头是火,还有锅。   玄陈摁住她肩膀,“烫!”   北夏不敢动了,后背印上他腹肌的形状。   玄陈把她挪到一边,端下锅来,打开盖子,香味儿伴在哈气里,涌出来。   北夏回神,“为什么我家会有这么危险的东西?”   玄陈说:“这叫高压锅。”   原来叫高压锅。“为什么我家会有高压锅。”   玄陈伸手打开柜子,“你家不止有高压锅。”   北夏才发现,她家厨具那么齐全。   玄陈笑她的反应,“看的出来,你没用过。”   北夏不想承认,“我只是没用过高压锅,上边这些,我都用过。”   玄陈不跟她争了,笑,“嗯,你用过。”   北夏总觉得他在嘲笑她,“你这个语气是不信?说我没用过你有根据吗?”   玄陈拉起她的手,举起,看了看她手高和柜子把手的距离,“你够不着。”   北夏:“……”   玄陈从锅里盛出一碗排骨,走到桌前。   与此同时,北夏的外卖到了。   是塑身餐,说的好听点,叫营养均衡,说的难听点,都是草。   她跟玄陈坐在餐桌两边,看看自己碗里的草,然后再看看他碗里的排骨……   怎么就那么心酸呢?   玄陈抬起头来,大发慈悲似得,“要换一换吗?”   北夏有骨气,“不换。”   玄陈笑起来很好看,“好。”   北夏吃完就上楼睡觉了,本来想看个韩剧消磨下绵长的夜晚时光,但一楼都是排骨味儿,她肚子疼。   玄陈也没看球,洗完澡抱着枕头去找北夏。   北夏这次连门都没开,“昨天是最后一晚,说是最后一晚,就是最后一晚。”   玄陈有后手,端了一碗排骨上楼,就放在北夏门口,“我拿排骨跟你换,再一晚。”   排骨味儿飘得满房间都是,她咬着牙开门,“最后一晚。”   玄陈笑,把排骨端给她,“好。”   北夏看看碗里两块排骨,再看看拿四块毛巾熟练圈圈儿的玄陈,更心酸了。   次日醒来,一如既往的,玄陈又上了床,而北夏,竟然一次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来的。   她洗漱,换衣服,下楼,玄陈也已经收拾好自己,等在玄关。   “干什么?”她看着他。   玄陈微笑,“我去市里,能搭你的车吗?”   北夏看他这架势分明就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可以,打表,两个小时五百。”   玄陈眉眼含笑,“我给你洗衣服,二百五,给你做排骨,二百五,加一起五百,扯平了。”   “……”北夏发现她不是这个小无赖的对手。   到市里,玄陈要求停在一条酒吧街。   他下车时,北夏朝四周看了两眼,想着,酒吧驻唱?   玄陈看透她一样,说:“你猜的没错。”   北夏扬颌看着他。   玄陈笑,“我不是什么好人。”   北夏还在反应,他已经没影儿了。   车窗阖上,司机尽管好奇这个男孩子跟北夏什么关系,也没多嘴。   玄陈那里就没这么有眼力见儿了。   他一进门,一只长手勾住他脖子,镜头扫过他的脸,流里流气的,“车里那谁啊?”   玄陈搜索合适北夏与他关系的形容词,说:“房东?”   “可以啊你,这么俊的房东,晚上应该寂寞不了吧?”这人嘴里没把门儿的。   玄陈脑海晃过每晚与她相拥而眠,“还行。”   “哎呦卧槽!怎么样?这岁数的跟咱们小公主比,是不是活儿好不黏人?”他猥琐的问。   玄陈手肘杵向他胸膛,眉心有微微收拢,“废什么话。”   这人看出他不悦,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走到吧台,一个板寸男人出来,胳膊上全是刺青,左眼一道醒目的疤。   他倒杯酒,推给玄陈,“听说你跟赵鹏他们几个翻脸了?”   玄陈说:“他们是梁茵的人,之前跟她在一起,没办法躲开。”   刺青男问他,“北夏这边,有多少把握把她拿下?”   玄陈不敢估计,北夏从不带工作回家,他无从下手,“不知道。”   先前那猥琐男挑眉,“说什么呢你们,我怎么听不懂。”   刺青男斜他一眼,“不用你听懂。”   “我再试试有没有新的突破口。”玄陈说。   刺青男拍拍他肩膀,“不着急,别把自己逼太狠了。”   玄陈点头。   刺青男叫朱鹰,玄陈从柏林回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他给他一份在酒吧工作的机会,叫他至少能吃饱穿暖。   先前打电话那道爽朗的笑声,就是他的。   可以说,玄陈能通过梁茵搭上梁栋,都是他从中牵线搭桥。   恩惠谈不上,但在玄陈心里,他是让人敬重的大哥,没他,也就没今天的玄陈。   猥琐男叫史迪,就是史迪仔前两个字,朱鹰另一个比较照顾的哥们儿。   本来是个无业游民,认识朱鹰后,经他介绍,现在给富豪开车。   两个人一有时间,就来酒吧帮忙。   朱鹰当然是求之不得,尤其是玄陈每次来,流量都多平常三倍。   酒吧白天是个西班牙餐厅,偶尔有些过来吃饭聊天的,一到晚上,就燥起来,成了夜场。   一晃白天过去,早在五六点就赖在酒吧不走的姑娘们围在吧台前,等玄陈出来。   朱鹰看一眼她们那赤-裸裸的眼神,给他件衣裳,“一会儿上升降台唱首歌儿。”   玄陈嘴角泛出一抹无奈,“给我开两倍工资。”   “……”朱鹰也无奈,“成。谁让人都冲你来的呢。”   史迪撇嘴,“陈哥就该去选秀,当演员,那钱多好挣?在这地界儿,看着他被揩油……”   朱鹰睨他一眼,“你是嫉妒他能被揩油吧?”   史迪苦兮兮的,“哥你能不拆穿我吗?能不能静静的看着我安慰自己?”   朱鹰朝他膀子掴一巴掌,“赶紧去给我招呼人吧。”   史迪被拍进人群,差点撞入一人怀里,站定,看过去,这不是载玄陈过来的‘房东’吗?   旁边小姑娘不爽,“会不会看人啊?”   说完赶紧看北夏,凑到她耳边,大声说:“夏姐,有没有被撞到?”   北夏摇头,怕不够力度又摆摆手。   史迪道歉,然后找玄陈,发现他已经走上升降台,DJ下岗,环境也在一瞬间静下来。   镭射在头顶旋转,LED追光灯打在玄陈身上,给他镀上一层荧光。   他背对观众,却仍叫现场人惊声尖叫,当然,都是姑娘。   这其中,还有北夏一行几个姑娘的,她的画家们,挥起的手,简直不要太熟练。   北夏适才发现台上那人是玄陈,他穿着一件细条纹衬衫,V领开的极低,脖子上一条锁链形式的颈带,长长的尾巴躺在胸前,像在S-M,诱惑性倏然间拔高。   她微微耸眉,说实话,她不太喜欢玄陈这个造型,妖里妖气的,不像好人。   尤其还被这么多女孩子围着,整个儿一不良少年。   小姑娘给北夏介绍,“他叫玄陈!在Bar打工的!后来因为长的好看,唱的好听,就被老板‘逼良为娼’了,反正只要他来,平时四点就没人的场子,五点还人挨人,人挤人的。”   北夏眉心拢的更密了。   如果说刚才只是稍稍有些不悦,那现在就是生气。   玄陈悠然弹着吉他,一开嗓,场子又沸腾了。   他声音很好听,本来以为自带疏离的嗓音不太适合唱歌,没想到,竟然更显深情。   北夏听着,看着,按耐着。   等到一曲终了,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上台一把攥住玄陈手腕,往外走。   玄陈看到她,一愣,随后倒也没反抗,乖乖跟她穿越懵逼的人海。   到室外,北夏得空呼吸一口夜晚潮湿的空气,扭头一副护犊子的架势,“那老板逼你的?”   玄陈没听明白,“什么?”   北夏火都在脸上,“我问你是不是那老板逼你上去唱歌的!”   玄陈懂了,唇角无意识的挑起,“如果是呢?”   北夏吸一口气,“我会让他这间酒吧再也开不了张,不吹牛逼,你知道我有这能耐。”   玄陈笑容骤然僵住。   北夏拉起他脖子上的带子,“你看看这是什么?跟狗链子一样!你怎么一点保护自己的意识都没有呢?你妈要知道你在外边受这么大委屈,得多心疼?”   玄陈无意识道一句,“我妈顾不上我。”   北夏斜他,“我要有你这么好看一儿子,我得贡起来,她怎么可能不顾你!”   玄陈目光愈发柔和,片刻,他把颈带解下来,抬头冲北夏暖暖一笑,“回家吗?”   北夏看他还算有的救,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回。”   玄陈把手伸过去。   北夏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干什么?”   玄陈:“人太多了,你拉着我。”   北夏来往看一眼,确实人不少,攥住他手腕,走出这条街。 第7章   回到家,玄陈先上楼。   北夏以为他要反思,结果刚洗完澡,就在卧室看见他,还抱着他的枕头。   她忍不住想,这猴儿精的小无赖,能被人欺负了吗?   玄陈自觉的拿四块毛巾,圈一个圈儿,“最后一晚。”   北夏擦着头发,“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玄陈抿抿嘴唇,一句话不说就已经显得十分委屈,跟个小可怜似的。   北夏阖眼,捏捏眉心,“睡吧睡吧。”   关上灯,玄陈问北夏,“你为什么会去酒吧,是去找我的吗?”   北夏:“是我的员工想去放松一下,顺便拉上我。”   玄陈又问:“没有听你讲过你的职业。”   北夏:“你不上网吗?”   玄陈:“我知道你是收藏家,但收藏家不是一种身份、一种称谓吗?”   北夏:“我的工作很枯燥。”   玄陈:“我想知道。”   北夏:“你不困是不是?不困就出去。”   玄陈不说话了。   一夜静谧。   夜夜安详。   就这样,他们或许双方莫名其妙,又或许某一方有预谋的情况下,相拥而眠了两个多星期。   ……距离21天习惯法越来越近了。   此刻,北夏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助理‘精挑细选’的作品,一脸车祸现场。   助理汗如雨下,心被北夏的神情牵扯着。   北夏裙摆曳地,也拽着助理的热情融入大地。   “都是肖像?”她最后问。   助理抹抹汗,解释说:“倒是有一幅风景画,只有一幅,我们觉得不能体现该画手的风格。”   北夏把满桌的肖像画一推,“拿来我看看。”   助理把画筒拿来,把画拿出来,展开,平铺到桌面。   动作一气呵成,可北夏怎么都觉得太慢了,尤其在看到那幅画之后,太慢了。   他拿出来的过程太慢了,他应该再快点的。   北夏一眼看出,画中是柏林一个湖,米格尔。   画面上,墨色潮水、白色浪花,小而精准的长方形的颜色是整幅画的基础,九月的阳光倾洒进来,湖平面光线灰暗,显不出温度,北夏大概知道,这画中的米格尔,应该是在一月。   左上一角是一个若隐若现的沼泽,在这里,大地和天空被和谐的相连,看不出分界线。   北夏看着看着,几乎就要钻进画里,随那一朵朵浪花溜走了。   半晌,她问:“画手在哪儿?”   助理有些慌,因为这幅画的画手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北夏定睛看他三秒,“所以,联系不到?”   助理说了实话,“这画并不是画手本人送来的,是一个女孩儿,说是她男朋友画的。”   北夏:“那这个女孩儿能联系上吗?”   助理又开始冒汗。   北夏明白了,“算了,帮我留意着点吧。”   助理应声,赶紧走了。   她海淀博物馆分馆的馆长随后进门,“BOSS,明天宏安大饭店开张。”   北夏看过去,“这是你的活儿吗?你提醒多少遍,我都不会给你这份工资的。”   馆长笑笑,“我不是怕您忘了嘛?”   北夏:“是蒋圣源怕我忘了吧?”   馆长立马举起手来,“我绝对没受贿!就是他电话打的太多了。”   北夏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以后他打电话,别接。”   馆长点点头,又问:“梁栋的电话呢?他最近一直有约您下班时间,您最近下班时间都被排满了,助理顾不上他,他就一直给我打电话,我这也做不了您的主,就一直晾着他。”   北夏看一眼表,七点。“约今天吧。”   “好的。”馆长应声。   跟梁栋约在茶餐厅,北夏到的不早不晚,进门时,相约之人已经到了。   “夏姐。”梁栋站起来,绅士的拉开椅子。   北夏坐下,把包放一边,“梁总,这是折煞我呢?您可比我大。”   梁栋笑面虎,那一张微笑面具后面,全是算计。“我是出于对您在艺术界奉献巨大的钦佩。”   “您也不差,眼光这种东西,自己没有,可以抢别人的,脸皮之厚,也让人钦佩。”   梁栋知道,北夏一对上他,向来没一句好话,他倒也不计较,“最近,有什么新人吗?”   北夏笑了,“您现在都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人准备挖了?”   梁栋给她倒点酒,“我怎么也是长辈,怎么能觊觎后辈的资源呢?”   北夏端起酒杯,“那也不知道是谁,让我们家狄诺跟我掰。”   梁栋亦有的说:“我是在帮你试探,看看这小子,懂不懂感恩。”   北夏:“那您试出来了?”   梁栋点头,“不错,这孩子挺知恩的,前途无量。”   北夏准备走了,“您约我要是专门夸我手里人,那我听您夸完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梁栋伸手拦人,“我还有个事儿。”   北夏看过去,“找我帮忙我得看我有没有档期。”   “不找你帮忙。”梁栋说:“我想知道,最近新人里有没有什么特别惊艳的?”   北夏定睛瞅着他,半晌,“怎么?您有人跳槽到我这儿来了?”   梁栋眉心微微收拢,这丫头真不好糊弄,他这么含糊的一句话,都被她猜透了用意。   北夏提上包,微笑,“进了我北夏的门,我可是不会放人的。”   梁栋看着她出门,陡然目光一凛。   玄陈近来一直不接电话,他的东西寄送到一个酒吧,去过几次,老板都说不认识他。   梁栋才发现,关于玄陈,除了他的名字和电话,他竟然一无所知。   本来放他走那天,他以为他只是跟梁茵吵架,一时气话,说自己要去找北夏,毕竟跟梁茵也谈过一年男女朋友,没有爱情也总有感情。   谁知,他当真是个狠心的人。   梁茵跟他分手以后,躲在房间不吃不喝,才半个多月,瘦了好几圈,而他手上积压的单子,也越来越厚,全都是点名要玄陈画的。   他一直不捧玄陈,就是知道,他会火,他怕他到时候火了,不愿意当枪手了,那他找谁去给他挣钱?没想到,他还没火,就已经不想再当枪手了。   思来想去,他开始觉得,玄陈或许真的搭上了北夏。   跟了北夏,他玄陈,迟早今非昔比。   梁栋从不否认北夏的带人能力,一些二把刀都能被她运作成一把手,玄陈一块天生的璞玉,她要有心捧,等他享誉世界,根本不会花费多少气力。   不幸这一天真的到来,那他这一年借给他画室,指导他国内市场,可就给他人做嫁衣裳了。   他开始想别的辙,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玄陈有机会接触到北夏。   然而,玄陈不仅接触到北夏,还住进她的家,睡上她的床。   半个月来,玄陈哪儿也没去,除了偶尔到酒吧帮帮忙,就是在家看着美食节目学做菜。   看到北夏吃一口他做的菜,嘴角泄出来满意的笑容,他相当有成就感。   北夏回家,先钻进厨房,掀开锅盖,看看他煮什么。   鸽子汤哦。   北夏拿勺子舀一点喝一口,“玄陈!你这汤好了,我给你关火了啊?”   她关火,转身就看到玄陈,他穿一条浅灰色的运动裤,双手抄在裤兜里,上身无袖背心,肱二头肌放松时有个浅浅的弧度,浅的刚刚好,不会叫人恶心。   倏然间,她脸发烫,一团火红从脖子开始,窜到额头,看起来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玄陈躬腰去看她的脸,“你最近两天脸红次数太多了。”   北夏躲开,“废话!你家要有个姑娘天天光着大腿瞒房间晃悠,你不脸红?”   玄陈笑,“你可以光着大腿晃悠一下,看我会不会脸红。”   北夏瞪过去,“说多少遍了!别调戏我!我比你大快两巴掌了!”   玄陈笑还在,“好的。”   北夏再次提醒他,“以后不要‘你’‘你’的叫我,虽然我不愿意听,但你也得叫姐!”   玄陈白牙露出来,笑的眼睛弯弯,“好的,北夏。”   北夏觉得这小孩儿真不听话,扭头就走。   刚走进沙发区,电话响了,生活助理的,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BOSS,我又找了几个房子,您要看看吗?”   北夏闻着鸽子汤的香味儿,“不看了。”   助理盯着北挂断的电话,吁出一口气。   半个月了,他找的房子,北夏总能挑出这样那样的不好,又或者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不去看。   他想,她是不是已经不想找房子了?   果然。   她不想找了。   “吃饭了。”玄陈在餐厅喊人。   北夏从沙发坐起,光着脚,走路带着弹性。   玄陈看着她光着的脚,笑。   北夏捕捉到,“笑什么?”   玄陈手撑在椅背上,微微躬腰,“你光脚,是在诱惑我吗?”   北夏低头一看,又跑回去把拖鞋穿上。   玄陈给她盛一碗汤,“我刚成年。”   北夏瞥他一眼,“为了祖国花朵得以茁壮成长,我会注意的,争取连脸都不在你跟前露了。”   玄陈坐下来,“那倒不用,我看着你的脸,没有反应。”   反应?!北夏耳朵疼,“你学坏了。”   玄陈把碗里的肉舀到北夏碗里,“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北夏拿起手机,“我觉得我有必要搬出去了。”   玄陈抬头,笑的灿烂,“你不刚拒绝了一个符合你条件的房子吗?”   北夏眯眼,“你偷听我讲电话。”   玄陈:“你也没有偷着讲。”   北夏:“……”   玄陈把玉米也夹给她,“多喝点,这个汤涨罩杯。”   北夏:“……”   玄陈又说:“你现在的胸围再加一个号,就能媲美柳岩了。”   北夏把勺子往桌上重重一搁,不吃了!上楼睡觉!   晚上十点,玄陈准时出现在北夏门口。   北夏把门上锁,不让他进门,“回你自己的房间。”   玄陈:“我错了。”   北夏:“你没错,是我错,光知道你小,忽略小也成年了,你的危险性比狼低不到哪儿去。”   玄陈:“你不喜欢这个汤,我明天给你做个别的。”   北夏:“不用了,我对我的胸围很满意。”   玄陈:“我错了。”   北夏:“知道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吗?我把你揣怀里,你要是咬我一口,我找谁说理?”   玄陈:“你可以把我揣怀里一回,试试看。”   北夏不说话了,蒙头睡觉。   半夜,有什么东西上了床,她困,眼皮抬不起,也懒得管。   第二天一早,她看到枕边熟睡的玄陈,才知道半夜上她床的东西是什么。   她坐起来,看看露台没关好的门……以后得关好。   再看看他睡颜,长睫毛,高鼻梁,侧脸像极了她昨天看过的那副画,深邃,莫测。   软软的头发躺在额前,有些长了,戳着他粉粉嫩嫩的嘴唇……   她忍不住想,幸亏她性冷淡,也幸亏他还小,不然,她一定把他这样那样了。   性冷淡?   她吗?   最近她看到男性开始脸红了,这是性冷淡该有的表现吗?   北夏猛地清醒过来。 第8章   去宏安大饭店之前,北夏去了一趟章医师那儿。   叫章婕,北夏在英国读书认识的,后来回国,发现她和吕妙也认识。   三人小分队自然而然成立。   章婕看到北夏还蛮惊讶,把病人病历搁在桌上,说:“稀客啊,你不是不喜欢来我这儿吗?”   北夏颓颓的,“我怀疑我的性冷淡,自愈了。”   章婕挑眉,“碰上让你心动的男人了?”   北夏摇头,“我只是一看到他穿的少,就脸红,心动不止这样吧。”   章婕坐下来,旋转椅转到北夏一边,“你可以试试。”   北夏赶紧摆手,“不行不行!他才十九!”   章婕笑起来,“你对人脸红的时候,怎么不想人才十九?”   北夏更颓了,“这东西又不能精神控制。”   章婕:“所以你就不要控制你自己,顺其自然。”   北夏觉得这个逻辑不对,“我顺其自然就酿成大错了,我又不是吕妙,就喜欢嫩的。”   章婕:“你这是典型的道德绑架,爱情跟性别都没关系,跟年龄又有什么关系?你因为年龄问题舍弃自己幸福就算了,万一人也喜欢你呢?你这就等于也抹杀了别人爱一个人的权利。”   北夏被她说的更烦,“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章婕把镜子递给她,“你漂亮,身材好,还有钱,子宫年龄才24,谁不喜欢你?”   北夏挺喜欢听这些话的,“还有吗?”   章婕翻给她一个白眼,“等你什么时候跟男人做了,我才能判断你的性冷淡到底好没好。”   北夏把白眼又翻回给她,“那还用你说,我自己也知道了。”   章婕轰人了,“我还有一堆病人呢,你要没大事儿,就别浪费我的时间了。”   北夏看眼表,距离宏安大饭店剪彩吉时也快到了。   “那我先走了,我回岛之前,叫上吕妙,咱仨吃顿饭。”北夏说着往外走。   章婕招了招手,待她出门,才说:“那也得你真走的了。”   开始脸红了。   还真是一个好消息。   北夏从章婕那儿离开,就去了宏安大饭店。   停了车,北夏看向花篮堆满一个圈、骤然看上去跟殡葬馆一个画风的大门,不想进去。   司机看出她的踟蹰,“BOSS其实可以封个红包,就不用亲自过来了。”   北夏看着进出那扇门的人,“问题是叫我来的人,不为剪彩。”   司机似懂非懂,没说话。   北夏看到一抹单薄的身影,皱起眉,对司机说:“两个小时我没出来,你就进去接我。”   这个司机懂,“好的BOSS。”   北夏又说:“叫俩人。”   她下车,朝那扇巨大的玻璃门走去,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被蒋圣源牵过去手。   北夏不顾他形象,也会顾自己,所以没翻脸。   蒋圣源攥紧北夏的手,似乎稍稍松一松,她就会逃走,他就再也抓不到了。   北夏标准官方微笑接受媒体闪光灯一顿乱拍,老板过来客气一番,一行人按流程完成剪彩。   踅身进大厅,被迎上二楼。   老板开首宴专门致谢蒋圣源牵线,再谢北夏不嫌项目小,仍愿意投资。   偌大餐桌上,北夏倒不浪费她的钱,没吃够本也吃个差不多。   川鲁淮粤,味道还可以,但怎么嚼怎么觉得,没玄陈手艺好。   席间,蒋圣源的眼一直在她身上,未曾偏离。   北夏视而不见他的含情脉脉,吃完没有片刻停留,以‘还有事’为借口准备走。   蒋圣源追出去,在二楼走廊,一把攥住她胳膊,“夏夏!”   北夏拿掉他的手,“说。”   蒋圣源前后瞥两眼,“这不是一个讲话的环境。”   北夏转过身来,“咱俩,还有话要讲?”   蒋圣源抿紧嘴,那条线泛了白,“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北夏觉得可乐,“为什么?”   蒋圣源话说的坚定,“因为我爱你。”   北夏微怔,她不信蒋圣源对她有爱,可又无法解释,他眼里的情深。   蒋圣源靠近她,“她小,你也小吗?你就一定要逼我在你们之间做一个选择吗?蒋漪是我女儿,我永远不能舍弃她,而你于我也一样,放你走,也是对我的一种折磨。”   北夏笑他逻辑感人,“你大可以选你女儿,我不生气,也不难过,真的。”   蒋圣源深信不疑北夏对他有感情,“如果你不生气,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见我?”   北夏:“因为不爱。知道有个词叫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吗?我对我的旧玩具,就是这种心情,而你,跟我的旧玩具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这一点在我当时从停车场离开时,不能更清楚。”   蒋圣源听不懂人话一样,“喜欢你的那么多,你偏偏选择我,你分明爱我,为什么不承认?”   北夏:“你知道我很喜欢做慈善吧?跟你在一起,也是我献爱心的一个项目。”   蒋圣源一把抓住北夏胳膊,“你骗我。我知道蒋漪伤你心了,我已经把她送回英国了。”   北夏笑,“是吗?那我进门之前看到那抹身影,是谁的呢?”   “你真的看到她了?”蒋圣源耸眉,“夏夏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等?   开玩笑。   北夏提步离开,还没走到电梯,被一股巨大的抻拽力扯进一扇门内。   事发太突然,北夏反应够快了,还是被剥夺了呼救的机会。   嘴上被塞了布团,身上被五花大绑,北夏看着跟她过不去的蒋漪,这回真信她是恋父了。   蒋漪坐在床上,面对她,剥开一根香蕉,咬一口,“别来无恙啊,大收藏家。”   北夏说不了话,能说也不想跟她说,浪费唾沫。   蒋漪把香蕉吃完,招呼几个把北夏掳来的彪形大汉,说:“收着钱了吗?”   几个人钱是收到了,但有疑惑,“她要告我们怎么办?”   蒋漪嫌他们蠢,“谁让你们操她了?那不有工具吗?好好伺候伺候她。”   几个人还是担心,“她毕竟是名人,到时候事情……”   “你也知道她是名人,你觉得她会不顾自己形象让事情曝光吗?”蒋漪说。   几个人被她说服,“那行吧,你就瞧好儿吧。”   北夏看一眼时间,已经两个小时了。   如果司机进来找不到她,一定会把饭店翻个地儿朝天的。   北夏慨叹蒋漪的胆量,也慨叹自己未雨绸缪。   蒋漪出了门,几个人就过去扒北夏衣服,北夏当然反抗。   她提示几人把她嘴上布团扯掉,几个人实在想知道她要说什么,就饶了她的嘴,“说吧。”   北夏活动活动下颌,说:“她给你们多少钱?”   几个人挣钱有道,不出卖雇主,“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北夏说:“没什么,想出十倍让你们把她给我绑过来。”   几个人对视一眼,交流着可行性。   北夏又上了一脚油,“二十倍。”   几个人里管事儿问她,“我们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北夏不爱带钱出门,身上分毛没有,要想让他们信服,是有点难。   她也没打算给他们钱,她是钱多,但也没多到什么人都给。   “说啊,除非你现在把钱拿出来。”那人又说。   北夏说:“你去我画廊,直接问人拿钱,我助理会给我打电话,你们让我接,我会同意。”   “你要是没同意呢?”   北夏微笑,“我在你们手里,我敢不同意吗?”   几个人围成一团,商量去了。   半晌,他们重新站定在北夏面前,“我们现在就去拿钱。”   说着,一个人站出来,“我在这里盯着你。”   他们挑了一个最瘦的看她,估计是觉得,她一个女的,又被绑了,没什么威胁。   北夏是很满意的,“可以。”   待他们离开,这人就拿起振动棒,“他们走了,那我们愉快一下吧?”   北夏看过去,“不想要钱了?”   他满脸油,笑的也很腻,“要啊,但人也想要。”   北夏皱眉,“你动了我,我会让你们一毛钱都拿不到。”   他朝北夏靠近,“你自己都说了,你在我们手里,我们还怕你不同意吗?”   北夏看着镇定,其实色厉内荏,“你应该把我鱼死网破的可能性计算进去。”   他眯起眼,“你会吗?”   北夏也眯眼,“你可以试试。”   他定睛数秒,眼神若能比作利剑,北夏早千疮百孔了。   “你在跟人谈条件时,应该了解一下对方底细,像我们这种吃人血馒头的,都不要命。”   北夏知道,所以已经在尽量不激怒他们了。可如果他们压根儿也没打算做交易,只想占便宜,那她还要细声软语的哄着吗?她又不是傻逼,当吃亏是福气。   这人打开振动棒开关,去掰北夏两条腿。   北夏被绑的结实,跟个待宰羔羊一样,毫无还手之可能。   这人掰不开北夏的腿,气急,一脚踹过去,正中她小腹,人带椅子一齐被踹倒。   北夏小腹一阵绞痛,一股潮热沿着那条隧道顺流而下,染红她的白裙子,染红她的双腿。   这人一阵懵,被眼前情景吓坏了,还没怎么着呢,怎么流血了?这是碰瓷吗?   “你这是被人操多了?”他满嘴污秽。   北夏脸色愈发惨白,张着嘴,嘴唇也毫无血色,她意识到她的反常,即使知道房间隔音效果不弱,也竭力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这人赶紧把布团塞进她嘴里,甩手就是一巴掌,“臭婊-子!”   门就是在这时被踹开的,北夏看到了玄陈?   怎么会看到玄陈?!   玄陈跟她一样面无人色,一把薅起那瘦小个儿,一脚踹飞出去,重重撞在卫生间墙上。   他折回来,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北夏身上。   回身又是一顿毒打。   直到饭店老板过来,玄陈动作快,在他们进门前,把门关上。   看那瘦小个儿再没力气站起来,他才走到北夏身边,看到她身下血红一片,眉心锁的紧。   他把床单扯下来,裹住北夏身体,一把将她抱起。   北夏攥着他衣裳,想问他怎么在这里,张嘴却变成了,“你……干什么?”   玄陈盖住她的脸,留给她呼吸的缝隙,说:“我保护你。” 第9章   北夏安静的躺在床上,章婕给她看过之后,眼神在旁边站着的玄陈身上逡巡。   玄陈自我介绍,“我是她的房客。”   章婕一副‘我懂’的神色,收起外诊箱,“没大事。”   玄陈觉得她不怎么靠谱,“她,流了很多血。”   章婕说:“她那个来了。”   玄陈平时挺精神,这会儿犯蠢,“哪个?”   章婕倒也不介意跟他说清楚,“就是例假。”   玄陈脸倏地一下红了。他后知后觉发现后,觉得奇怪。   本来也不是什么纯情少年,怎么听到医生说北夏……例假,就这么大反应?   章婕还挺喜欢他这个反应,笑的不怀好意,“小弟弟,血崩把你吓着了?”   玄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真的没事吗?”   章婕收起猥琐脸,“没事,她经期紊乱,已经差不多两年没来过了,一次来那么多,正常。”   两年……   玄陈耳朵又开始发烫。   章婕笑笑,“她身体各方面指数都无限接近完美数值,唯独例假。例假不来倒没给她造成正常女人绝经后出现的相应的身体反应,只是让她添了个毛病,性冷淡。”   玄陈听不太懂,但性冷淡,他还是有些概念的。   章婕又说:“这种现象并不正常,而她又没有别的异样,子宫年龄甚至比同龄小很多,也就没办法判断病因。只能说,她是目前医学史上无法解释的罕见病例。”   玄陈消化半天,最后还是问,“那,真的没事吗?”   章婕站起来,背上药箱,拍拍他肩膀,“她开始正常了,是你的功劳。”   功劳两字让玄陈心中一荡,他什么也没干啊!   章婕在他愣神时,已经下楼。   玄陈回神,追上去,“那我要注意些什么吗?”   章婕想了下,“注意不要在经期做.爱。”   “……”玄陈:“我是说,吃东西上,有什么忌讳吗?”   章婕摇头,“那没有,不要太油腻就好了,多给她弄点清淡的,想补一补,就弄点高蛋白。”   玄陈记着了,“谢谢医生。”   章婕摸摸他结实的臂膀,“叫什么医生,以后叫姐姐。”   玄陈太阳穴青筋抖了抖,“姐姐……”   “乖哈。”章婕往楼上房间瞥最后一眼,“记得告诉她我来过,顺便跟她说,我挺满意。”   玄陈总觉得这话还是不顺便告诉北夏的好。   章婕离开后,司机还站在门口。   玄陈走过去,留一个电话给他,“以后北夏去哪儿,告诉我一声。”   “好好好!”司机赶紧记下,要不是北夏让他叫俩人,他想起她家有个现成的,给座机打电话叫人……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是得留个电话,北夏身边正好缺这么个动作快还猛的。   “那BOSS,就拜托你了。”他说。   玄陈不喜欢他用拜托这词,但他也累,懒得纠正了,“嗯。”   把人都送走,他上楼,走到床边,坐下来,捋捋她头发,“你竟然没哭。”   说完,他又觉得他话很多余。   她又不是那些小女生,当然不会哭。   况且,她撑着北家,撑着北方艺术界半扇天空、半壁江山,当然不会遇事就哭哭啼啼。   他想起梁茵,她就喜欢哭,每次她哭,他就烦,本来不想应的事,也就会应她,正因为这样,她更爱哭了。   她的那些朋友,也都爱哭,柔柔弱弱,很能矫情。   身边兄弟,都吃这一套,喜欢她们声娇体弱易推倒,她们一哭,魂儿都没了。   正走思,北夏动了下,缓缓睁开眼。   他双手去握她肩膀,紧张程度让北夏顿感压力,“怎么样?”   北夏轻轻隔开他的手,“我没事。”   玄陈感觉到她排斥,松开手,退开一些,“那,你要吃点什么吗?”   北夏:“想喝粥。”   玄陈应声,“我给你煮。”   看着玄陈出门,北夏把堵在喉咙的一团压力吐出来。   在醒来之前,她还在想着玄陈似乎是从天而降来救她那个画面。   幸亏她记性不错,也幸亏她身下痛感全程刺激她的中枢神经,才没让她把最精彩那段忘记。   玄陈凛冽的双眸,让九月的北京骤然变得阴冷,与他视线交融那一瞬,她分明看到,一个男人。   她终于在自我麻痹中清醒,撕扯开血淋淋的事实,提醒自己,他早成年了,他是个男人。   你纵容他穿着简单在你家游荡,纵容他睡在你的床上,纵容他对你三天两头的言语调戏,就是在纵容一种不被接受的情愫发荣滋长。   十年,十年可以发生很多事,你们相差的这十年,爱能填满吗?   况且,你们之间,也谈不上爱,顶多是一个可怜,一个感激。   可怜和感激堆积嶙峋,构成一场相遇,一段看似和谐的关系。   但是,能维持多久呢?   章婕电话打断她徂徕的思绪。   她接通,吐出一个浅淡的音节。   “还不舒服?”她问。   北夏说:“好很多了,我什么问题?”   章婕:“那小帅哥没告诉你?”   北夏:“还没来得及。”   章婕:“你没事,你应该谢谢这次遭遇,解锁了你的例假。”   北夏:“以后会稳定下来吗?”   章婕:“这个还不好说,不过是个好现象。”   北夏:“嗯。”   章婕发现她并没多开心,“怎么?怀念停经的时光?”   北夏:“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   章婕立马想到玄陈,“你别作死我告诉你,人小孩儿不错。”   北夏:“就是因为不错,我才不能祸害。”   章婕就知道她脑子又抽搐了,“蒋圣源也比你大九岁,他跟你的时候,也没见他觉得自己丧尽天良,你也不觉得他缺德吧?所以你这驾轻就熟的自我贬值是随谁的?叔叔还是阿姨?”   北夏:“我也不是全为他,主要还是为自己。他刚步入社会,各种诱惑还没尝过,他可以玩儿好几年,可以肆意消耗好几年青春,我呢?你觉得我还有几年?”   章婕不说话了,她确实把那小孩儿不安分的可能性忽略了。   北夏又说:“趁着现在只是有那么点苗头,我还是放过他,也放过我。”   章婕不劝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北夏:“我之前让助理找过房,有个符合条件的,明天我就搬走。”   章婕:“你不是要走吗?没几天了,还有必要搬走吗?”   北夏对自己没多少信心,“你知道人都容易依赖温暖。”   章婕吁出一口气,“以为是你的春天,结果是你的地狱。”   电话挂断,北夏就给助理打电话,让他明天过来接她,想了一下,又说:“今天吧。”   那头停顿片刻,“现在吗?”   北夏眼神飘向窗外,一个艳阳天,肯定很热,“现在。”   玄陈端着粥碗进来时,北夏已经穿好衣服。   他微微敛眉,“去哪儿?”   北夏走到他跟前,拿勺子舀一勺粥,“挺好喝。”   玄陈重复,“你去哪儿?”   北夏转过身来,微笑,“我找到一个房子,我今天搬走。”   玄陈端着粥碗的手,骨节泛白,“为什么?”   北夏没答,“以后你就能肆无忌惮睡这张床了,再也不用担心失眠了。”   玄陈又问:“为什么?”   北夏拎起包,“我的东西,明天会有人来收。”   说完,她走下楼。   玄陈打了粥碗,追上去,一把攥住她胳膊,“为什么?”   北夏阖上眼,让自己口吻尽量轻松,“我们本来也是这么说好的。”   玄陈手上用了力,“你不是不准备走了吗?”   北夏亦用力拿掉他的手,“我不太喜欢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个空间生活。”   玄陈没再抓上去,发涩的声线带出一句,“我?陌生男人?”   北夏没应,提步出门,上车,离开。   吕妙说,人如果不往前迈一步,就只能卡在回不去的昨天,和到不了的明天之间,到死。   可一旦迈出这一步,就不再有退路,只能义无反顾,哪怕明知是歧途。   北夏不想逼自己,也不想伤害别人。   如果只为□□,那也无所谓,各取所需,各奔东西。   可她明明知道,有些事一旦继续下去,就不止。   搬到新家的第一晚,北夏失眠了。   充分体现一个人类最自私的一面,即使不喜欢,倏然抽离,也舍不得。   话糙理不糙的来说,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   半夜,她听到门铃声,以为是幻听,直到它锲而不舍的响了两分钟,她才意识到,真有人。   她下床,趿拉着拖鞋去开门,然后就看到玄陈。   他抱着枕头,说:“睡不着。”   北夏看着他一身湿漉漉,偏头朝窗外看,原来是下雨了。   玄陈漂亮的眼睛目不转睛觑着北夏,“我失眠了。”   北夏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那也跟我没关系。”   话说完,她把门关上。   回到房间,她钻进被子里,蒙住头,强迫性的清空大脑。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玄陈再没有摁门铃,北夏想,应该是走了吧?   又过半个小时,她还没睡着,实在没忍住,去开了门。   开门前,她给自己找借口:我只是确认一下,他是不是走了。   门打开,玄陈还在,头发还在滴水。   北夏有些生气,“都湿成这样了,你怎么还不走?”   玄陈重复,“你走了,我睡不着。”   他一开口,北夏心都化了,最后还是没出息的把他领进门。 第10章   玄陈洗澡时,北夏翻箱倒柜找出她一套比较宽松的衣服。   给他穿上,还是显得小。   北夏透过贴在他身上的衣服,几乎可以看到他整个身体,肌肉线条一览无遗。   ……她愁,洗干净他的衣服,拿吹风机吹,希望干快点。   玄陈把脑袋凑过去。   北夏知道他想什么,把吹风机给他,“你自己吹。”   玄陈一看就是生手,出风口对着空气,还丝毫不觉得。   北夏无奈的接过来,“过来。”   玄陈乖乖靠近。   北夏手指穿梭在他浓密黑亮的头发里,暖风吹得发丝蹦跶着。   玄陈可能是困了,竟然靠在北夏怀里,睡着了。   北夏吹干他头发,轻手轻脚把他腿抬上沙发,托着他脑袋,垫上靠枕。   最后拿来薄毯,给他盖上。   北夏蹲下来,看着他,突然觉得,又被这个猴儿精的小无赖给骗了。   看脸的社会她就不能幸免吗?   她叹口气,“还没跟你说,昨天,谢谢。”   谢谢你出现,谢谢你带我走,谢谢你那句‘我保护你’。   她无意识的摸上他软呼呼的头发。   偏头看向窗外,天微微亮,看一眼表,已经早上了。   她收回手来,把他衣服晒到阳台,拿来两片感冒药,跟接上热水的保温杯一起,放在桌上。   洗个澡,换身衣服,想给他发条短信,告诉他喝药,走时给她锁门,拿出手机才发现,她没有他的号码。   她又翻箱倒柜找出一张纸,写上——   ‘把药喝了。走时记得给我锁门。最后允许你一次,以后我不会再开门了。’   她上了车就开始打瞌睡,司机关切的问:“BOSS昨晚上没休息好吗?”   北夏满脑袋那个小无赖,“再被他折腾两回,我可能会因为过于疲惫猝死在工作岗位。”   司机笑呵呵,“BOSS真会开玩笑,小陈不是那么不节制的人。”   北夏精神了,猛坐起来,“谁?”   司机肝儿都颤了,“玄……玄陈啊……不是您的男朋友吗?”   北夏上火了,“谁跟你说他是我男朋友的?造什么谣?”   司机哆哆嗦嗦,“你们住在一起……您生气搬走……他还追过去……不是您男朋友吗?”   北夏抑着火,“我是问你,谁跟你说的。”   司机被空调吹着,汗依然掉下来,“画廊……博物馆都在说啊……说您换男朋友了……”   居然还不是‘交’,而是‘换’!北夏黑着脸,不说话了。   司机仗马寒蝉的把北夏送到画廊,然后群发消息,汇报因他嘴贱而导致的这一悲剧。   立马,一堆人在群里骂他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北夏阴着脸上楼,助理门都不敢进。   她坐下来,喝一口咖啡,又吐出来,“这是谁买的?一块儿糖不放,是要苦死我?苦死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工资还想不想要了?年终奖还想不想要了?”   助理在门口一拘灵,差点哭出来。   尽管怕的要死,为了年终奖金,助理还是一步三顿的走进来,“BOSS……”   北夏抬眼看过去,“关于谣言,你最好有的解释。”   助理差点没给北夏跪下,带着哭腔,“起初是几个画家在传,说您跟夜店驻唱的歌手好了。”   起初?北夏佯装镇定,“然后呢?”   助理攥着裤线的手心全是汗,“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整个圈子都在传,说您包了一个小白脸。”   北夏这个屈得慌啊,早知道一回都没跟他要过还能传成包养,她一定要两回!   “还……”   北夏睨过去,“还什么?”   “还有人说……他是未成年……”   北夏伸手,“把你手机给我。”   助理怂啊,不敢不给。   北夏用她手机看群聊,这帮人这会儿正嗨。   ‘BOSS把他从酒吧拉走时候,甭提有多帅了,女子力爆棚!’   ‘主要那小哥们儿长太帅了,要是我,我也愿意当他一个人的霸道总裁。’   ‘BOSS跟那个姓蒋的,做那么久扶贫项目,也该对自己好点了。’   ‘我不管你们,反正这小鲜肉我站了,赌五百块钱会结婚!’   ‘听说外界也在传欸,感觉BOSS迟早有一天会知道,到时候修理我们怎么办?’   ‘你不八卦也没少挨BOSS修理,反正她嘴硬心软,顶多骂我们两句。’   ‘你们说,那小帅哥跟咱们BOSS怎么认识的?’   北夏摁住说话,声音冷飕飕的,“想知道,过来问我。”   三十多人的群,一瞬间,全退干净了。   北夏把手机扔回给助理,“看来是我给你们工作安排少了,让你们一天到晚闲得发慌。”   助理神经被搓成粗粗一股,完全不知道该不该回话。   幸好北夏人美心善,没继续这个话题,“给我约蒋圣源,下午见面,让他带上闺女。”   助理应声,倒退着出了办公室。   刚出门,一群人围上来,“怎么回事啊?BOSS怎么会拿着你的手机?”   助理挨牌儿瞪他们一人一眼,“BOSS问我要,我能不给吗?你们也是,上班时间就不能收敛一点?这下好了,被逮个正着!”   “那,那BOSS有说怎么处置咱们吗?”   助理回忆她的话,“她说我们一天到晚闲得发慌,一定是工作太少了。”   话毕,办公室外整个走廊,一阵鬼哭狼嚎。   北夏和蒋圣源约在下午,画廊附近清静悠闲的下午茶餐厅。   她难得到的早,本来想刷刷新闻,谁知被吕妙电话打断这份和谐。   她接起来,“人-妻怎么有空慰问我这孤家寡人?”   那头鼻腔一个重重的‘哼’擤出来,“别跟我装!你是不是对那未成年下手了?”   北夏真想给她挂电话,“你有事儿吗?”   吕妙那头关车门的声音,“我下午出趟国,看看我那混蛋儿子。”   北夏一直知道她有个大儿子,但一直也没机会见一面,“你是在跟我汇报吗?”   吕妙:“我是问问你,你跟他朋友搞到一起这件事,你希望我跟他讲吗?”   北夏蹙眉,“你别胡说八道,我俩没事儿!”   吕妙啧啧啧,“没事儿?你糊弄谁呢?现在你们圈儿里都传炸了,说你包了个嫩的。”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北夏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苍白的解释。   吕妙一个‘嗯’拉的千回百转,跟唱戏一样,“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北夏脸沉下来,“挂了。”   “等会儿,”吕妙赶紧说:“我上回忘了跟你说了,你俩是不是一天内见了两回?”   三回。短时间内,北夏是忘不掉的。“怎么?”   “知道我跟我老公为什么能到结婚这一步吗?”吕妙问。   北夏琢磨两下,“男渣女贱,互相成全,造福社会,拯救人类。”   “滚!”吕妙说:“是因为一算命师父说:一天内,偶遇一回是缘,偶遇两回是份。”   北夏内心深处,毫无起伏,“所以呢?”   “我跟我老公就是一天之内偶遇两回,所以我们有缘,也有份,所以我们结婚了。”   北夏不信这个,随口问:“那要是三回呢?”   吕妙说:“偶遇三回是命。有缘有份还命中注定,这种太少了。”   北夏神情一滞,无限接近于石化。   吕妙还在说:“反正我告诉你了,要不要这缘分,你自己看着办吧。”   电话挂断,北夏还没从失神状态中恢复过来。   直到蒋圣源带蒋漪过来,坐在她对面,才把她漂往银河系的思维抓回来。   蒋圣源穿的很正式,就连蒋漪,也一身洋气的小礼服。   北夏觉得,他们可能误解了她约他们前来的目的。   蒋圣源望着北夏,“夏夏,你叫我们来,是有话要说吗?”   北夏把照片拿出来,画面中是那几个登徒子。   蒋圣源不认识,“这是……”   北夏瞥向蒋漪,“这是你闺女给我准备的大礼。”   蒋圣源耸眉,偏头看蒋漪,“怎么回事?”   蒋漪是个无所畏惧的问题少女,把经过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说给蒋圣源。   蒋圣源听到一半,就甩过去一巴掌,“你知道你是在犯罪吗?”   蒋漪还能笑出声来,“反正跟你对她死心塌地相比,我倒觉得,我没错。”   蒋圣源眼里全是对蒋漪的失望,他不知道,为什么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女儿,变成了这样。   北夏说:“幸亏我早有准备,才没让你得逞,这几人也被收押入狱。”   她目光一直在蒋漪身上,“我知道你想什么,想到时候公开庭审,我爆出这种丑闻,一定会身败名裂。然而,新刑诉法明文条例注明,‘涉及个人隐私,当事人可以申请不公开审理’。”   蒋漪眼里的随性渐渐消失,被怨气代替。   “现在,你应该好好想想,到时候法院传召,你用这种态度上庭会不会先被判个蔑视法庭。”   北夏在蒋圣源说话之前,紧接着又说:“我不是宽容的人,不要试图劝我放她一马。”   蒋圣源一把攥住她的手,“她还小!还是个孩子!夏夏你不是这样铁石心肠的人!”   “我是,”北夏把手抽回来,“小不是她犯罪的借口。”   蒋圣源又甩蒋漪一巴掌,“给夏夏道歉!给我跟她道歉!为你做的荒唐事!”   北夏站起来,“不用,会有人让她为她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蒋圣源也起身,一把搂住她,“夏夏,求求你,漪漪是我的命啊,求求你不要赶尽杀绝。”   北夏推了两下,没推开,正要报警,一截结实的臂膀扯开他,随后长手一捞,把她揽进怀里,不悦的眉目投给蒋圣源,“自重。”   蒋圣源最近确实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北夏包了个小白脸,眯眯眼,“你又是谁?”   “玄陈。”他望一眼北夏,淡淡道:“她男朋友。” 第11章   蒋圣源不信,话说的难听,“把自己说那么高级,不就是个暖床的?”   玄陈微笑,“我好歹能上她的床,你能吗?”   蒋圣源脸色愈发难看,脖颈子胀红,眼白处红血丝满到几乎要溢出来。   玄陈偏头看向北夏,满眸柔情,“还有话说吗?”   北夏想了下,还有。“对了,你送的分手礼物,那个汗蒸房,我收下了。”   蒋圣源伸出手去,手指循着她的方向,“夏夏……”   “子不教父之过,本来你也应该为你女儿所为付出代价,但出于礼尚往来的社会法则,我把‘饶过你’当分手礼物,回送给你,希望今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北夏字里行间听不到感情。   玄陈揽着她往外走,她甚至狠心的头也不回。   蒋圣源重重摔在桌上,完了,一切都完了。   起初跟踪北夏,蒋圣源只是为她的钱,后来费一番努力,终于跟她在一起,渐渐发现,她是个很可爱的姑娘,虽然固执、死脑筋,只要她相信你,你看到的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暖的。   她性冷淡,对男人任何撩拨都不会有身体反应。   本来,他以为,只要他熬下去,总有一天,能熬到她为他劈开两条腿。   没想到……   一切都毁在亲生女儿手里。   蒋漪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她于他而言,除了是对亡妻的执着,还是那段艰难岁月真实存在过的证据。   她大一些,他工作也开始忙,实在顾不过来,就把她送到国外。在国外那几年,蒋漪性情大变,他觉得是他的错,想把她接回来,却遭到她的拒绝。   她愿意当个问题少女,甚至觉得酷。   如今,因她任性,酿成大错,蒋圣源悔不当初。   宏安大饭店当天确实发生一些事,但老板说是小事,也没人看到到底发生什么,他也就没多想,从不以为,是北夏被蒋漪绑了,还妄图让人侵犯她。   本来北夏约他,让他带上蒋漪,他还担心蒋漪不来,结果她并没有拒绝,以为是她终于愿意接受北夏,原来是她跟北夏有话要说。   原来是她想看着北夏深受身败名裂带给她的恐慌。   他头低下去,眼泪烫了桌布。   如果说,他愿意接受老天惩罚,那北夏,能还给他吗?   应该是不能,就算老天愿意,玄陈也不愿意。   他把北夏领上车,冲司机笑一下,司机竟然把驾驶位置让给他。   玄陈开车,载北夏回家。   北夏对他能使唤她司机这件事,相当震惊,“谁给你的这个权利?”   玄陈绝不会说他会来到这里,都是司机透露。   北夏还有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玄陈偏头看她,“可能是我们有缘分。”   神他妈缘分!北夏才不信,“你说吧,谁告诉你的,我绝不怪他。”   玄陈不会出卖朋友,“你对你手下人,也太不信任了。”   北夏不是不信任他们,是太知道这个猴精儿的小无赖什么德行了。   “还有,谁允许你以我男朋友这个身份自称了?”她火还没下去呢。   玄陈笑,“我是在帮你,不这样说,那个男人还会纠缠你。”   北夏怎么那么想揍他呢?“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玄陈拐入辅路,“不用谢。”   北夏看着导航,皱起眉,“去哪儿?”   玄陈理所当然,“回家收拾东西,搬去跟你住。”   北夏炸了,“谁同意了?”   玄陈把车停在路边,偏头看着北夏,也没撇嘴,但就显得委屈。   北夏不去看他,“你别委屈巴巴跟我这儿博取同情,我自下生就没有同情心这东西。”   玄陈也不说话,就看着她。   北夏感觉后脑勺要被他的炽烈的目光灼一个窟窿,扭过头来,“好了好了。”   玄陈唇角弯弯,车动起来。   北夏心好累,这个看脸的社会到底能不能好了?!   这个看脸的她到底还有没有救了?!   刚到家门口,章婕电话打来,北夏心虚,没接,随即她短信就发过来——   ‘不接?又心软了吧你?这小东西还挺有一套,你小心点,别泥足深陷,拔不出来。’   她跟吕妙一道苗,从来喜欢唱反调。   那会儿北夏信誓旦旦跟他说再见,她劝半天,这会儿她回头,她又来泼冷水。   进了门,玄陈猛地转身,把北夏抵在门上。   北夏一点防备没有,脊背重重摔上门,头被他手掌托住,才得以幸免。   “你干什么!”北夏佯装镇定,佯装无动于衷。   玄陈黑发躺在额前,两道浓密的眉毛像两把剑,把他跟俗物区分开来。   北夏心突突狂跳两下,再不推开他要露馅了!   玄陈却先她一步起身,双手抄裤兜,唇角带笑,“你紧张了。”   “我没有!”说完才反应过来,这小无赖又在调戏她!   她眯眯眼,“你不用收拾了,我改变主意了,我还是喜欢一个人住。”   玄陈长手一把抄起她腰,“我也没要收拾,你就不要回去了。”   北夏双脚离地,她一慌,紧紧勾住他脖子。   玄陈把她扛上楼,放在床上,高高的个子像个小猫伏在床边,“你就不要回去了。”   北夏首先看到那个汗蒸房不见了,她指着空荡荡的位置,“这儿的东西呢?”   玄陈不动声色,“卖了。”   北夏眼瞪大,“谁让你卖的?”   玄陈:“上次你让我帮清洁工收垃圾,我收了,聊天时,他说他腰不好,还体寒,我想到你有一个汗蒸房,就五块钱卖给他了。”   北夏倒无所谓,本来也打算扔的,被玄陈蛔虫上身处理了,正合她意。   她伸出手来,“那五块钱呢?”   玄陈给她一块戒指糖,“买了糖。”   北夏看着手里的糖,心情复杂。   玄陈又拿来一个小方盒子,给她,“我卖掉你汗蒸房的补偿,还有,谢谢你昨晚收留我。”   北夏眼转向那花花绿绿的东西,“什么?”   玄陈嘴角有笑,“你可以打开看看。”   北夏狐疑,“别是那种突然弹出来的恐怖的东西。”   玄陈给她打开,是一小瓶香水,草莓味儿的。   北夏拿起来,“有草莓香味的香水?”   玄陈摁一下,香气涌出来,散开落在北夏身上,空气中都是甜腻腻的草莓糖味儿。   北夏一个精致女人的毒辣的双眼看过去,这瓶香水应该超不过二十块钱。   玄陈马上就说:“我在天桥地摊上买的,十八块五。”   北夏收下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草莓。”   玄陈:“每次我做饭,放草莓的,你总是吃的特别快,而且一口也不给我剩。”   北夏:“那是因为你别的都做的不好吃。”   “那我以后学。”玄陈笑,靠近北夏吸一口气,“你现在像一颗移动的草莓味儿的糖。”   北夏觉得他这个举动可笑,就笑了,“怎么?你要吃一口吗?”   玄陈微怔,半晌,“嗯?”   北夏适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鬼话,不自然的别过脸去。   楼下门铃响的恰到好处,冲散了北夏的无所适从。   她下楼开门,看到司机,以及她的行李,皱起眉。   玄陈在北夏开口前,把行李接过来,“谢谢了。”   司机还跟他打个手势,“好说。”   北夏把行李拉回来,瞪着玄陈,“你俩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   玄陈眉眼含笑,“你一定要用这个词吗?”   不喜欢?北夏换一个,“你俩什么时候勾搭成奸的?”   玄陈掰开她的手,把行李提起,“在我发现你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的时候。”   北夏感觉心被撞了个窟窿,窟窿里轰隆轰隆,吵的她烦思乱飞。   待她回神,玄陈已经上楼,把她行李箱里,她一些帮助睡眠的小玩意儿摆上矮几。   他给北夏收拾房间时,发现她其实没什么东西,随身带的一个小箱子都装不满,冷不防想起她昨天那句‘我的东西,明天会有人来收。’勾起唇角。   打脸了呢。   北夏追上来,正好看到他手上拿着她的口琴,抢过来,“给我!”   玄陈:“你会吗?”   北夏:“把‘吗’字去掉。”   玄陈把他的吉他拿来,“试试。”   北夏:“你来,我和你。”   玄陈说来就来。   北夏上次看他弹琴还是在酒吧,当时离得远,环境太燥,即使都因为他的琴声安静下来,也没此刻就在他跟前这种听觉盛宴来的实在、过瘾。   玄陈应该进娱乐圈的。   想着,忘了中间加入,和他的音,他倒也没停,自弹自唱,眼睛一直瞧着她。   “已经习惯   这样不被注意的存在   在人群中假装冷淡   在角落里   独自   傻笑狂欢   ……   或许在   某个大雨的夜晚   路过你身边不打伞   也许你会   因为不忍心   看我   淋湿而与我为伴   ……   或许在   你最常出没的咖啡馆   喝一个下午的蓝山   直到你出现   假装我没带钱   然后只好   让你买单   ……”   一曲终了,北夏把口琴收起来,“如果我是个娱乐经纪,我会签你。”   玄陈心稍稍提起,总觉得她还有下文。   “但可惜,我是个卖画的。”北夏说:“你要是画的比唱的好,艺术界明日之星就是你。”   玄陈话说的故作随性,“画画吗?偶尔也画。”   说完,他起身朝外走,“我煮了粥,昨天煮过的那一道。”   北夏看着他出门,打电话给助理,神情淡漠,“把近一个月所有投稿来的画给我整理出来。”   助理懵,“所有吗?”   北夏一字一句,“所有。”   已经走到厨房的玄陈给朱鹰打电话,“哥,我的东西,给我寄过来吧。” 第12章   北夏又搬回去了。   最近,群里都在讨论,这个让他们BOSS面色红润有光泽的男人到底是谁。   长得好看是不假,但据他们跟北夏那么多年对她的了解来看,她绝不可能这么肤浅。   都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这个俘获北夏的男人,一定不止是好看。   北夏近来一直在办公室,把一个月内来稿都看过一遍,未注明联系方式的都记下,看的助理丈二和尚,终于在吃过中饭后,问她,“BOSS,你在找什么吗?”   “最近有没有特别惊艳的作品,而没有署名?”北夏目光还在画上。   助理想起那幅,“就那幅风景画啊。”   北夏抬起头来,她记得那幅画,只是,那不是画手女朋友送来的吗?   玄陈有女朋友吗?   想到这儿,她又问自己,他没有女朋友吗?   长成这样,没女朋友的可能性比较小吧?会以为他单身是不想他已经是别人所有物吗?   北夏深深吁出一口气,“把那幅画给我。”   助理把画给她拿过来,展开给她看。   北夏眼前晃然出现玄陈坐在画布前,画这米格尔湖的画面。   下午吕妙回来,约她和章婕喝茶聊天,北夏没去,女人的直觉促使她回家。   回到家,玄陈在,他在露台,小厅长桌上全是颜料,画布,还有很多将成未成的画作。调色盘摆放歪了一些,一滴一滴油乎乎的颜料掉在画纸上,开出一朵朵叫不出名字的花。   北夏拿起两盒颜料,很廉价,画板是,画笔也是。   心中怀疑朝真相循循迈进,她猛地转过身,难以察觉的抿了下唇。   果然。   他果然是带目的来的。   就知道他没理由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奔三、又没什么独特的女人身上。   北夏把那幅风景画放在桌上,手指蘸着他的颜料,抽出一张卡纸,“如果这幅米格尔湖是你画的,我会签你。”   写完,她走上楼,过程中,都没再朝露台看一眼。   门关上,她甩掉高跟鞋,光脚走上床,重重摔下去。   感觉真不怎么样。   她是多大脸,才觉得他是为她?   得找个男朋友了,把心填满,才不至于一天到晚想入非非。   她想着,给吕妙打电话,开门见山,“你之前说给我介绍个对象,还算数吗?”   那头懵了三秒,“算,怎么不算,你现在有时间吗?”   北夏看眼表,不到六点。“有。”   “那你过来吧,我们在水榭花都。”   北夏:“你来接我一趟。”   吕妙没想通,“你司机呢?”   北夏扯了句瞎话,“回老家了。”   “那成吧,我这就过去。”   电话挂断,北夏换了身显得特别风骚的露沟露背的裙子,亮黑色,光一打,能闪瞎人。   衣帽间往里再走一间是鞋柜,三面墙全是,她挑了一双黑色细跟鞋,配脚踝上白钻链条,风尘中有挂上一丢丢矜贵,可以使至少一半不怀好意的人,望而却步。   她以前上大学练就的妖妆技术,在请化妆师以后就鲜少用到,如今拾起这项手艺倒也不生。   夜店风她还记得,驾驭粉刷的手还算熟练。   打扮好,吕妙电话也到了。   她挑一款手包,放上手机、口红还有两片卫生巾,打开门。   玄陈就站在门口,看到这幅打扮的北夏,眉心朝中收紧,有丝丝难以适应。   北夏没管他,越过他,下楼。   玄陈追上去,“去哪儿?”   北夏不想跟他讲话,但不讲就代表她介意,“出去吃饭。”   “跟谁?去哪儿?”玄陈问。   北夏微笑,转过身,“小弟弟,你这个问题超纲了。”   玄陈两股眉毛拢成一股,“我担心你。”   北夏朝他迈进一步,扬颌看他,同时抬手摸上他的脸,“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女朋友吧。”   话说完,北夏下楼,离开。   玄陈给司机打电话,却得到北夏并没有叫他的消息。   不让司机送?那她怎么去?   他追出去,看着一辆宾利开下坡,车牌号他记住了。   女朋友?   北夏说什么鬼话?   他把门关上,眼无意间瞥向敞开门的小厅,心一惊。   快步走过去,东西还乱在桌上,他却肯定,北夏进来过了。   那张卡纸验证了他的猜测,他拿起,打开,了然了北夏突然性情大变的原因。   他没来由的轻笑一声,她竟然因为这个生气,她在在意什么?   另一头,坐上吕妙宾利的北夏,无精打采的靠在车窗上。   吕妙等红灯时,抽空打量她两眼,“你怎么知道我们打算晚上去浪一会儿?”   “我不知道,是我想出去浪一会儿。”北夏说。   绿灯到了,吕妙一脚油门,把两侧车狠狠甩在后头。   北夏想起她才刚回来,“见着儿子了?怎么样?还是不愿意跟你回来?”   吕妙叹口气,“别提了,门都不让我进,压根儿也没看见人。”   北夏笑,“所以你就又这么回来了?”   不然呢?“我又给他在那头买了套房,卡也给打钱了。”   关于吕妙儿子,她提到时候并不多,但看得出来,她挺在乎。   “你没跟他提他同学在我那儿住的情况吗?这是个约他出来的很好的话题啊。”北夏说。   吕妙摇头,“说了,人不管。”   北夏不说话了。   吕妙反正过来,“是你想从我这儿套点什么吧?关于那孩子的?”   北夏不认,“我也不管,反正下个礼拜印象派作品一览之后,我就走了。”   吕妙:“你这叫拔吊无情吗?可有点缺德啊我跟你说。”   北夏从包里掏出卫生巾扔过去,“嘴欠是不是?我没动过他。”   吕妙贱兮兮的,“听你这口气,是有点惋惜?”   北夏热,打开车窗,风灌进来,吹得两人一个寒颤,自然而然把这个话题带过了。   到水榭花都,章婕已经喝好几杯咖啡了,看见她们,一脸苦相,“可算来了。”   吕妙把包儿放下,先去卫生间。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取经去了呢,”章婕瞅一眼后进门的北夏,眼前一亮,“嚯!你这架势,是真要‘取精’啊。”   她不加重音,北夏也知道她什么意思,“不行吗?”   章婕竖起大拇指,“行。你长得好看,你说行就行。”   吕妙从卫生间出来,摁铃叫服务员,又上一盒甜茶,搓搓手,“才九月,就这么冷了?”   “听说晚点有雨。”章婕说。   北夏大姨妈来一个礼拜了,还没走,哪天都是阴雨天。   章婕看她气色不对,“怎么?跟那小狼狗吵架了?”   北夏不想说他接近她纯利用,太他妈丢人了。   吕妙咂嘴提醒章婕别那么没眼力见,“人吵架也是情趣,你管那么多,你眼红啊?”   章婕瞥她一眼,“还没问你呢,你不说有帅哥吗?帅哥呢?”   吕妙打电话给她小老公,没一会儿,就有人敲门了。   她去开门,边走边回头跟俩人说:“早到了,就等着传召呢。”   章婕刚喝进嘴的咖啡差点喷出来,“你说的跟召妓似的。”   吕妙笑,“咱们这叫召鸭。”   章婕斜她一眼,“都人-妻了还这么不正经,真心疼咱们儿子有你这么个妈。”   一直掉线的北夏扭头,“你见过吗?”   “她那大儿子啊?”章婕说:“没见过,她那会儿怀他才十六,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会生不会养,又怕破坏她形象,藏得可严实了,让娃娃受不少苦。”   北夏只知道吕妙‘黑寡妇’这个称号,嫁谁死谁,总有亿万财产可以继承。   章婕又说:“儿子一方面觉得自己妈不称职,一方面觉得她妈财产都不属于她。”   正说着,吕妙领人进来了,听到这一句,“行了,我那点破事儿,翻来覆去的,没完了?”   北夏看着她,“我一直没问过你,你前些年不管不问,现在为什么对儿子这么上心?”   吕妙喝口甜茶,声音缠上苍凉,“那些年我小,觉得生下他是我这辈子最糟糕的事,越大越发现,生下他,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个决定。”   章婕受不了吕妙这种画风,“好好说话,跟我俩这儿煽什么情。”   吕妙白眼翻给她,抬手伸向进门的男人,“介绍一下,我老公的朋友,陈侃。”   陈?北夏愣了愣,看过去,是个国字脸男人,忠厚老实都写在脸上了。   他亦看过来,“北夏小姐你好,我是陈侃。”   章婕有意见了,“欸欸欸,这里有三个人,你那俩眼能从我们夏夏身上挪开一会儿吗?”   吕妙打情骂俏的一巴掌打过去,“看不出人家就看上我们夏夏了?”   陈侃礼貌笑笑,“是北夏小姐气质太出众了,我一进门眼里就容不下其他了。”   章婕提醒他,“我们夏夏今儿心情不好,你悠着点拍马屁,别一不留神拍马蹄子上。”   “这倒是实话。”吕妙笑,“这样吧,咱上隔壁吃点,晚上我在楼下夜场订个卡座。”   章婕看眼表,“我够呛,我值大夜班,十二点之前得走。”   吕妙站起来,已经预备一个往外走的架势,“玩儿你的,十二点之前我找人送你。”   章婕乐了,“那成。”   北夏没意见,她本来也是出来玩儿的,只是,“把你藏酒里最贵的给我开一瓶。”   “你可还来着事儿呢!不能喝酒!”章婕提醒她。   北夏冲她笑,“你肯定有办法。”   章婕有也说没有,“我没有,反正你喝酒就是作死。”   北夏跟她撒娇卖萌,“章章,婕婕,我知道你有,你上次不也经期喝酒了嘛。”   章婕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喝喝喝。”   北夏乐了,看向吕妙,“我要最贵的,不贵别招呼。”   可以啊。吕妙说:“那要看你拿什么跟我换了。”   北夏大气,“我有的,你随便挑。”   吕妙跟章婕相视一笑,说:“那就你那小弟弟吧,正好我有个表侄女……”   “有劲没劲?”北夏脸沉下来,话都没让她说完。   吕妙跟章婕挤眉弄眼,“看见没有,急了。”   北夏提起包,先她俩一步出了门。   陈侃自然是跟上去。   饭桌上,吕妙还是给北夏开了瓶她手上最贵的,“来来喝,酒我可是给你开了,你今儿要是喝不完,以后我连瓶水的面子都不给你了。”   章婕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就一瓶儿酒嘛,夏夏喝,喝到她哭。”   北夏以往都骂她俩缺德,今儿郁闷,一杯接着一杯,都不用劝。   吕妙、章婕知道北夏尿性,劝也不喝,才闹她的,这会儿见她停不下,玩笑脸都收起来了。   “行了你,喝酒跟喝水似的,你想死啊。”章婕拿她酒瓶子。   北夏抬头,看看她,看看章婕,“你们知道,怎么证明一个人愚蠢还没得救吗?”   没人应声。   北夏又说:“就看她在知道别人利用她之后,是伤心,还是生气。”   只有陈侃问了一句,“那你,是伤心,还是生气呢?”   北夏把酒瓶子又拿过来,“生气!精明三十年了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无赖给骗了!”   为了表达她真的生气,又补充,“气死我了!” 第13章   陈侃给她倒杯水,“只是生气就还有得救。”   北夏接过来,喝了几口,把酒精在胃里发酵的反应往下压了压。   吕妙看她没事,又坐回去,“你要是喝醉了,等会儿我们下去玩儿,就不带你了。”   北夏瞥过去,“再来两瓶也不会醉。”   这倒不是吹牛逼,北夏喝酒确实很猛,至少吕妙、章婕喝不赢她。   陈侃关心北夏身体,“酒还是不要多喝。”   北夏偏头,看着他,实在不喜欢他的国字脸,话说的很直接,“你朋友里,有瓜子脸的吗?”   陈侃脸上挂不住,半晌没说话。   吕妙打圆场,“小陈你别管她,喝多了抽风呢。”   陈侃也怕北夏再语出惊人,坐回到自己位置,开启哑巴模式。   章婕跟吕妙使个眼色,吕妙会意,给她小老公打电话,让他把陈侃叫走。   小老公执行力不赖,电话很快过来。   陈侃接完就走了,出门前特别不舍的望了望北夏方向,似乎只要她说一句不要走,他都不介意跟吕妙小老公掰,立马留下来陪她。   人刚走,又来一个,这个是瓜子脸,长得不错,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北夏看过去,个子蛮高,一双女人眼,嘴唇红红的,颜色性感的让人想去问色号。   鸭要都是这个水平的,谁还结婚呢?   她琢磨着,冲他招招手,“到姐姐这儿来。”   小伙子腼腆的笑笑,走近北夏。   吕妙见状,问章婕,“咱俩是不是该给他俩腾地儿啊?”   章婕还没吃饱呢,她不腾,“不用,北夏现在带血,她不会浴血奋战的。”   吕妙眼见那小伙子听到这话黯淡下去的眸色。   嗬,看来想着上垒呢。   再看看主人公北夏,除了她自己天天哇哇哇叫唤自己奔三,没人这样认为,不止因为她保养的好,更因为她眼睛清亮,同龄人眼里被岁月摧残而沾染的浑浊,她几近没有。   吕妙知道,这都要归功于她的出身。   一个贵族,就算再怎么在红尘中、在世俗中打滚、翻腾,她也有一截叫教养的骨头把她从悬崖边上拉回去,也因为这截骨头,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气质出众、超凡脱俗。   小伙子手在北夏身上胡乱划拉,她也没制止,往常碰上这种事,她能砍其筋,断其手。   吕妙看着他俩在那儿说悄悄话的德行,“我怎么有点后悔呢?”   章婕知道她说什么,“以往你叫人,她都不上道,今儿好不容易开窍了,你又舍不得了?”   吕妙睨她,“又不是我的男人,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是怕那小傻逼第二天后悔。”   章婕顺顺她脊梁,“放心吧,她是北夏,你见北夏什么时候吃过亏?什么时候后过悔?”   吕妙叹口气。   果然是老了吗?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看一表,皱起眉,“你吃饱了没有啊?这都十点了。”   又不是最后一顿饭了,章婕不用吃太饱,“早吃完了,这不等着那小祖宗呢吗。”   吕妙再看一眼那小祖宗北夏,她手正拍着他不怎么结实的小肩膀。   章婕不想看了,“辣眼睛。”   吕妙笑,“给她照个相,明天敲诈她。”   “得了吧,你忘了艳照门了?”   吕妙一想,也是,又收起手机。   “北夏,你是到楼上开个房,还是跟我们下去浪?”章婕问。   北夏今儿这身就为浪而准备的,怎么能不去?   她站起来,“当然是去浪啊。”   小伙子贴着她腻腻歪歪,“那我呢?”   北夏看他一眼,“你要不跟我们一起,要不,滚蛋。”   吕妙:“……”   章婕:“……”   小伙子真是出来卖的,这也是相对陈侃而言,吕妙没那么放心的原因。   见北夏对他态度不赖,还一直怕他借她走上人生巅峰,结果不愧是北夏,喝多少酒也明白,什么人什么对待,对于出来卖的,只要在床上给他个好脸就行了,要是分不清给钱和不给钱的区别,他会弄不清自己的身份。   虽然这道理放在哪儿说都有点丧心病狂,但没办法,群众里有坏人。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北夏、吕妙她们这样的人里,简直不能更有体会。   小伙子好不容易顺着吕妙小老公结识到北夏这个大财主,他是脑子短路了才会乖乖滚蛋。   “我跟你一起去。”他脸红红的,说话还带些羞涩。   几人说着话走向地下Club,一进门,一股热浪袭来。   一堆小姑娘挤在门口,盖了荧光章,往里走。   此间场子是吕妙众多产业之一,她自然不用交个门票钱,弄个进门标识。   服务员把几人领到正对DJ台的卡座。   前头是舞池,一群自诩重入红尘的善男信女勾肩搭背,对着咬耳朵,对着交换黄色笑话。   吕妙又要了一个酒水套餐,给北夏开了好几瓶,凑过去大声说:“都没什么度数,随便喝。”   北夏瞥她,“便宜的就随便喝了?抠死你算了。”   吕妙笑,又叫了两瓶最贵的洋酒,“喝!你不是要嘛!咱们话说前头,你今儿要是喝不完,可就得跟我回家。”   章婕在旁边‘哎哟哎哟’:“怎么着?你们俩这是开百合花?”   北夏笑起来,嘴角挑起,白牙露出来,紫外线打过来,一片黢黑里,白的扎眼。   小伙子看痴进去,自告奋勇,“姐,你喝不了的,我帮你喝。”   北夏摸摸他的脸,冲吕妙扬颌,“看见没有,姐们儿也有人心疼。”   吕妙真不想打击她,也不管人就在跟前,话说的直接,“他那是想睡你。”   北夏拉拉V字领,沟更深了,“我又不是那种不能睡的,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章婕差点把晚饭吐出来,“得了得了,说点正经的吧。”   吕妙笑,“咱们单身医生听不下去了。”   北夏端杯酒给旁边小伙子,“喝吗?”   “嗯。”北夏给的,别说是酒,是毒也喝。   北夏眼神飘向舞池,酒精在体内叫嚣,她不至于意识不清醒,但脚底发轻是真的。   那也要去蹦一会儿,不蹦堵在心底那团火气,下不去。   她起身挤进人群,身为一个曾经的夜店Queen,对于吸引全场目光这种事,她很有经验。   翘臀摇没两下,周围人已经自动退散,把场地给她留出来。   北夏风情万种的曳着水蛇腰,黑色低胸裙包裹不住两团骄傲,看的人裤裆一紧。   她毫无波澜的享受着男人渴望的眼神,直到她发现一双区别于他们□□熏心的,皱起眉。   那人眼里有火气,跟她一样,甚至比她更严重。   他大动作扯开围在北夏身边的男人,攥住她胳膊,不容拒绝的拉她离开。   一路到安静的环境,他终于松手。   北夏面无表情,“哟,这不是小无赖吗?”   小无赖?玄陈眉头锁得更紧,“你还清醒吗?”   北夏原地转个圈儿,“当然。”   玄陈再次拉起她胳膊,“那就回家。”   北夏甩开,“自重!”   玄陈看着她闹起脾气,“我不会说第二遍。”   北夏靠在墙上,“那是我家,请你认清楚这一点。”   玄陈眸色愈来愈深,“也是我家。”   北夏哼一声,“就是你这个信誓旦旦的眼神,把我蒙的团团转。”   玄陈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北夏:“玄陈,你算的真够精细的,一步步融入我的生活,让我信任你,让我习惯你,然后冷不防把你画手的身份揭露给我,我呢,就跟个傻逼一样,自然而然的签下你。”   玄陈并不想反驳,她说的都对。   北夏:“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践踏了我的信任,我就找着理由让你永远也红不了了。”   玄陈:“你已经承诺签下我了,不是吗?”   是。北夏的承诺在卡纸上。但是,“签你跟捧你,是两码事。”   玄陈:“如果你觉得我被埋没一点也不可惜的话。”   北夏突然笑起来。   看看他多自信,他就能知道她不会错过他。   北夏头垂下,觉得自己好可悲。   新人太多,每天都像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又一茬,不是每个画手的画都能到北夏手里,所有总有新人走捷径,找关系玩儿套路,北夏曾公开允许这种行为,她甚至觉得,这也是一种有上进心的表现。   可为什么到玄陈这里,她会那么愤怒呢?   因为她介意,也因为她介意,所以更生气,越生气越介意……   这样无限循环。   她蹲下来,脚蹬开,伸直,背靠在墙上,“我既然愿意签你,就会好好带你。”   玄陈知道,他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北夏又说:“这样也好,清楚你什么目的,可以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玄陈手伸过去,“可以回家了吗?”   北夏:“你自己回吧,我等会儿跟我新男朋友出去开房。”   玄陈一把拉起她来,背起,“我知道那是个鸭。”   北夏:“……”   瞎话被拆穿了。   北夏下巴垫在他肩膀,“你应该去当演员的,戏真的太好了。”   玄陈笑,“你这算是夸奖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北夏问他,“我们认识第一天的三场偶遇,是你设计的吧。”   即便知道答案,她也想听他亲口说。   玄陈:“是。”   北夏心塞,就知道她没那么大魅力。   玄陈:“但亲你是计划之外的事。”   北夏:“?”   玄陈:“你那天太可爱了,没忍住。”   可爱?   玄陈又说:“还有,我没女朋友。” 第14章   北夏在玄陈背上睡着了,酒精还是发挥了作用。   在门口,他碰上水榭花都老板,老板看见他,一脸惊愕,“您……”   玄陈皱眉,“别多嘴。”   老板立马点头,“是。”   一抹身影紧随老板身后显现,他目光如炬,望进走出门的两个单薄的身子上。   老板踅身看到他,一愣,“历先生?”   ……   玄陈本想把北夏放车后座,但她不松手,也就弃车从步,背着她游荡在北京的夜晚。   北夏搂着他脖子,脸贴着他脖颈,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肌肤,可能是在做梦,偶尔还吐出舌头舔舔他脖子,舔的他燥热难忍,找到把长椅,把她放下,结果她一下地就吐。   吐完,坐在长椅上,垂着脑袋。   玄陈怕她落枕,托着她下巴,直起她脖子。   北夏突然大吼一声,“玄陈!”   玄陈看着来往人投递过来的目光,觉得丢人。   北夏还叫,“玄陈!”   玄陈:“我在呢,说。”   北夏撇嘴,“猴儿精的小无赖!”   玄陈:“……”   北夏哭起来,“你欺骗我!你这个大屁-眼子!”   玄陈:“……”   他给她擦着眼泪,结果被她把胳膊拉过去,鼻涕眼泪全抹在他袖子上。   半晌,终于消停,又开始脱他衣服,“来!跟我浴血奋战!”   正在大街上,玄陈不会任她胡来,又背起她,还不忘稍以安抚,“先回家。”   北夏高兴了,勾着玄陈脖子开始唱歌儿。   ‘天气很好的一个晚上   我骑着狗在路上走   口袋的巧克力快融化掉   还是没勇气放你手上   ……’   玄陈好累。身体累是其次,主要是心累。   北夏还没唱完。   ‘我喜欢的感觉   很甜蜜   你都给我   虽然我没牵你   我们也   寸步不离   我能感受你的呼吸   离我越来越近   OHMYGAD   你已经闭上眼睛   直觉告诉我   要亲你   要亲你   要亲你   ……’   正唱着,她在玄陈脸上吧唧留下一个口水印。   玄陈:“……”   他望着前路,觉得让她清醒,可能有点困难,就拦了辆车。   上车后,司机师傅频繁往后看,还试探着问:“小两口儿感情还挺好。”   玄陈不准备说话,但北夏不这么想,猛地坐起,“我们是小别胜新婚。”   师傅一听,姑娘还挺贫,跟她哨起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北夏突然声泪俱下,“我们还没结婚,他刚跟原配离婚,我是他的小三儿。”   师傅受到惊吓,透过车前镜看俩人一眼,“真没看出来,听您这口气,是还挺骄傲?”   北夏得意,“那必须骄傲,你是不知道,追他的人从我们村东头排到西头,我是过五关斩六将,淘汰了两个连那么多的人,才把他拿下,怕夜长梦多,我当天就把他使了一招仙女插花,然后怀了他的种,我跟你说啊,他妈还不同意呢,要死要活让我把孩子打了,我当时……”   玄陈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捂住她的嘴,对师傅说:“她喝多了。”   师傅看出来了,“喝了不少吧?”   北夏咬一口玄陈的手,嘴放松之后,又开始,“我当时把肚子一挺,跟她说……”   玄陈看一眼窗外,已经到山脚下了,“师傅,就停在这里吧。”   北夏不下车,非要再跟司机师傅唠五块钱的。   玄陈沉着脸看她,“你不走,我就回去复婚。”   北夏老实了,乖乖下车,拽着玄陈衣服一角,慢慢吞吞跟着他走。   玄陈看着越来越近的家门,舒一口气,终于到家了。   北夏突然不走了,指着前头,“我那天看到一个气球精亲你了!就在那里!”   玄陈牵住她的手,往家门走,“嗯,刚才我又被一个狐狸精亲了。”   北夏又不走了,“施主,在下正是西游伏妖团队CEO,首席执行官,是接单最多的驱魔人,你要是有妖要驱呢,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号码是,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玄陈要去抱她,被她逃开。   北夏跑到门前,双手捂住密码键盘,左右打量,跟做贼一样,“左边!安全!右边!安全!北夏选手!你一定不能让人知道你家密码!Yes Sir!北夏绝对不会让人知道她家密码是1106!”   玄陈阖上眼,整条街都要知道了。   他走过去一把抱她起来,进门,上楼,给她脱衣服。   北夏不让脱,“客官不可以,你靠的越来越近,你眼睛在看哪里,还假装那么冷静……”   玄陈旋身先去给她放水,回来她已经把衣服脱了,只剩下内衣,她还在脱。   他站在床前,“过来我这里。”   北夏解不开内衣扣,都要哭了,“你快来看看,我是不是被挂住了?”   他招手,“你过来我这里。”   北夏跪着走过去,一把搂住他,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在手上的、没用过的卫生巾拍在他脸上,大叫一声,“呔!哪里跑!”   “……”玄陈沉着脸把卫生巾拿掉,顺势熊抱起她,把她抱到浴缸前,放她进去。   她‘噌’的一声站起来,“烫!”   玄陈试过了,根本不烫,不过她不洗,也没强迫她,用热毛巾给她擦了擦了事。   擦洗干净,把她抱回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北夏手从被子里钻出来,抓住玄陈,“你要去哪里。”   玄陈拿掉她的手,“我也去洗一下。”   北夏又抓上去,“你要走了,你不要我了。”   玄陈最后还是没洗澡,把胸膛和胳膊贡献出来,让北夏搂着睡觉。   北夏终于睡着之后,玄陈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一夜温暖。   第二天北夏醒来,头里跟一堆小人在打架一样,疼死。   她穿上鞋,找个裙子穿上,走下楼,桌上一个保温桶,一盒胃药,一盒写满外文的药。   旁边是个字条——   ‘把粥喝了,把药吃了。我出去一趟,中午吃饭之前会回来。’   北夏坐下来,把粥喝了,药吃了。   吕妙打来电话,接通第一句话就是,“你要死啊!给你打那么多通电话都不接!”   北夏摁免提,点开通话记录,才看到吕妙、章婕给她打了多少电话。   “昨天我先走了?”她问。   吕妙听明白了,“你断片儿了吧?看来我那酒后劲儿挺大。”   北夏不算断片儿,她记得她是玄陈带回来的,俩人还在过道进行了一番深入的对峙。   吕妙跟她说:“章婕说你经期喝酒,活血,可能来的更多,还有,也对你子宫有很大刺激,你要是想保持24岁子宫年龄,就把她给你准备的药吃了。”   北夏问她,“药在哪儿呢?”   吕妙:“她给你快送过去了,你没收到吗?”   北夏四处瞅,看到桌上那一盒全是外文的药,“是不是全都外国话?”   吕妙:“对对对,就是那个,吃了,然后好好睡一觉。”   北夏:“我等会儿得去画廊。”   吕妙:“你要不怕死,你就去。”   北夏:“我有个新人,我带他熟悉熟悉环境,给他安排画室。”   吕妙说不听她,也不管了,“反正身体是你的,你自己看着办。”   电话挂断,她忍不住抱怨老天不公,为什么就北夏这种不拿自己当回事儿的,子宫年龄还24呢。真他妈是人比人气死人!   北夏吃完饭,洗澡,换衣服。   收拾好自己,给助理打电话,让她把画廊人集合。   助理问她,“那画家呢?”   北夏在玄关镜前拨弄头发,“画家不用。”   电话挂断,玄陈回来了,手里是黑枸杞、蜂蜜、虫草、阿胶、人参,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北夏没看他,“换身衣服,跟我去画廊。”   玄陈不着急,把东西放进厨房,“能晚点吗?”   北夏双手抄进风衣口袋,“不能。”   玄陈也没再说什么,上楼换衣服,下来时,看到北夏瞥向他的眼神,有光在闪。   他弯弯唇角,喜欢他穿西装吗?   上了车,北夏一直控制自己不去看他,但太难了,他就像一块磁铁,让她不自觉向他靠近。   也像太阳,她是太阳系里,围着他不管昼夜的行星。   玄陈还给她计数了,“一分钟里,你看了我六次。”   北夏不认,“你少臭美了,我是看你穿着打扮有没有犯忌讳。”   玄陈点点头,“嗯,我得谢谢你,这么细针密缕的盯着我,帮我检查衣冠。”   北夏:“……”   她已经陆陆续续想起昨晚醉后发生了什么,一丝犹豫没有,直接把那段经历打包丢尽箱底。   黑历史!不能见光!   本来以为玄陈会趁火打劫,敲诈她对他开放更多特权,但他没有,也是自信的一个表现。   他知道,他可以凭本事让北夏给他绿灯。   上午,玄陈约了梁茵,对于她把他的画送到北夏画廊差点毁了他的计划这件事,他清楚明白的表达了他的反感,当然,他又把梁茵弄哭了。   比起后半辈子她都贴着自己生活,玄陈一点也不觉得,弄哭她很缺德。   幸好北夏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并没有因他欺骗,而无视他的才华。   他感叹于她的宽容,也感叹于自己的眼光。   到画廊,北夏自然而然展现一派高端人类的气场,在众多视线中,目不斜视的上了楼。   玄陈跟在她身后,一路冲人微笑,他希望他的首次亮相可以给人留下好印象。   北夏走向办公室,门口候着的助理看见玄陈,眼差点没瞪出来。   什么情况?公开遛宠物了?   北夏坐下来,“二十分钟后,楼上开会。”   助理再懵也没掉线,“好的BOSS。”   房间只剩下两个人,北夏看向玄陈,“紧张吗?”   玄陈微笑,“不紧张。”   北夏点点头。也是,他这么胆大的人,什么都不怕,又怎么会紧张呢?   玄陈眼看向书架,“我可以看看吗?”   北夏抬抬手,“随你。”   玄陈走过去,拿起一本,上头书:狄诺。   狄诺,他知道这个名字,被媒体评价为近现代影响最大青年画家,其代表作《少妇》荣获ISART艺术公益大赛一等奖,以及16年的约翰·莫尔奖,人也长得清秀,一票粉丝追着跑。   他是北夏手里一张王牌,北夏对他一直很纵容。   北夏见他正在看狄诺作品,说:“他画工不如你,你不用看了。”   玄陈微笑,转过身来,“在他面前,你也会这样说我吧?”   北夏不介意告诉他,“我回国就是因为他要跳槽,跳槽我不管,但如果对方是梁栋……”   玄陈把作品全鉴放下,“如果不是梁栋,你就会放他走?”   “当然。我说了,他画工不如你,如果他要走,我不会拦着。”北夏说。   玄陈:“可你拦了,你是有多恨梁栋,不要的也不给他。”   北夏:“我带人,要是说纯慈善,那是假话,但也不会为了钱,无节制无道理的压榨。梁栋带人什么手法我知道,他自己的人怎么带我不管,但如果他要毁我的人,想都不要想。”   玄陈知道。   北夏是藏家,玩儿长线,有巨大资本力量兜底,圈子水再深,再脏,她也得力于出身、文化背景的加持,而具有高于普通经纪人的眼光,画家、作品砸手里的情况几近没有。   有此前提,就不会被一些客观原因牵着鼻子走,也让她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有说话的资本。   藏家带人,有底线,团队也成熟,着力栽培的画家没有混太差的。   其原因不止是因为作品优质,还因为,他们运作条件里,有很大一股成分是源于艺术品本身,这跟炒家、以及一些个体经纪人,是有本质区别的。   她手里资源整个艺术界无人能及,也是为什么总有人削尖了脑袋往她跟前凑,可她手里画家不多,而且有一条原则永不退出历史舞台:只要青年画家。   梁栋就不一样了,他是炒家,玩儿短线,手里资源少,但画家多,各个层次、各个领域,质量不高但高产。最常出现他身影的地方是拍卖会。   他干的那茬,对外说是经纪人,本质就是洗钱。   把一堆烂货炒成天价,碰上接盘侠狠赚一笔,碰不上,就左手倒右手,不仅能让东西升值,还能赚话题,做文章。   但与此同时,这东西产生的泡沫会造成社会财富的贬值,抵充掉原本合法的价值。   说简单一点,社会财富就那么多,他多出这些,很有可能就由基层的你我来买单,比如与你我相关的劳动力价值。   所以,好好的行业,都被这群人搞臭了。   也所以,北夏跟他从来是势不两立。   玄陈:“恐怕他也不是善罢甘休的人。”   北夏话说的云淡风轻,“既然我让你进我的门,就会护你,不管梁栋用什么脏手腕儿要抢回你,那都是我的事,远不用你担心。”   玄陈眉心聚拢,盯紧北夏。   她竟然知道。   北夏又说:“前些天,梁栋找我,听他话里话外那意思,不难猜到他手里有人跳槽我这里来了,而我最近签的人,都不符合这个条件,直到我确定,那幅米格尔湖是你画的。”   “从而确定,我跟过梁栋。”玄陈说。   说到这儿,北夏笑起来,“算起来,我还赚了呢,狄诺没赔,还白捡一个你。” 第15章   会议室里,北夏把收音钮推下来,把咖啡杯摆正,并不着急说话。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看着她,余光瞥着她的小白脸。   真是要死了要死了,长这么好看诱惑谁呢?   他们家BOSS到底是什么命?怎么老有这种高级怪倒贴呢?有钱吗?   有钱人海了去了,也没都跟他们家BOSS一样,挂开成这样啊?   重点是,上帝一点封号的意识都没有。   北夏上眼睑提起,“玄陈,签S约。”   话毕,画廊上下,包括玄陈,都一愣。   助理试探着问:“您是说,S约?我们还没有S约。”   最高也才A约,狄诺火成这样,在北夏这里,也是A约,玄陈居然是S约?   北夏端起咖啡杯,“我说,你记着。”   助理哆哆嗦嗦拿出平板。   北夏啜一口咖啡,苦涩在口腔游荡一周,说:“朝阳那画室给他,国家公园那边那套房给他,下个月风暴嘉年华全国开启报名端口,给他报上。给Curator(策展人)打电话,上海春季Salon (沙龙)让他给我空出两个位子,企划书我不着急要,但也不能太晚。”   助理吞了口口水,“哪一位Curator?胡径吗?听说春季已经满位了,国画大师想要一个展位,没要成两人在外滩对着破口大骂,还上头条了……胡径这个人没甜头不办事的。”   “他不是想要《苏珊娜》吗?你给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打电话,下年奥地利近现代艺术大展我去,前提是,《苏珊娜》归华夏了。”北夏瞥过去,“以后听完我的话,再问问题。”   助理一抖,又问,“那,我们真的要给胡径吗?丁托列夫的画啊,威尼斯画派重要画家啊。”   “给他。但听说他最近忙着掐架,跟国画大师矛盾还没解释清楚,跟伯尔尼美术馆馆长又闹掰了,台湾的苏莱也表示跟他老死不相往来。除了明年的春季,他手里没待开的展了,而春季是非盈利性质的,也就是说,他那一屁股债的窟窿,填不上了,他要《苏珊娜》是因为他有客户,开价不菲,如果画在我们手里,你觉得,春季添两个展位这件事,谁说了算?”北夏说。   助理目瞪口呆,“可是,作为交换,我们还是要把《苏珊娜》给他啊。”   “给啊,为什么不给。”   助理看不透了,“为什么呢?您不是一向不希望好的作品被铜臭玷污吗?”   北夏淡淡道:“他的客户是赵木升,而赵木升美术馆最大债权人,是我。赵木升美术馆短期偿债能力已经低于当时限定的标准,你去催一催,宽限时日并减息可以,但我要《苏珊娜》。   “……”这样展位拿到了,画也拿回来了。助理身体发寒。   北夏又说:“胡径手里有一幅原收藏于华盛顿国家艺术画廊的《拉奥孔》,我想要很久了,告诉他,想要《苏珊娜》,除了春季的展位,我还要《拉奥孔》。”   助理不确定胡径会有这么缺心眼儿……   北夏呷一口咖啡,“债务人永远都会先解决火烧屁股的事,他着急还债,他会给的。”   助理又不明白了,“那我们直接给他钱不就好了吗?干嘛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北夏:“这一场交易里,涉及到四方,你以为我有很多时间去维系跟各个渠道的关系吗?有这样一个机会,我为什么不利用?重要的是,我是四方里唯一一个没有损失的。”   助理不说话了,乖乖记录。   北夏继续,“跟年底的盛世拍卖会总代杨振广开二十个点,让他把玄陈的米格尔湖放进最后压轴的十件藏品,噱头我给他找,不会砸他招牌。”   助理浑身都在抖,他们家BOSS这是下血本啊。   北夏还没完,“整理玄陈所有作品,跟布鲁塞尔皇家艺术博物馆联系,把本来狄诺的一幅展出作品,换成玄陈的。马德里普拉多美术馆还欠我一个C位,随便挑一幅送过去。”   全场遁入愕然,开什么玩笑?!竟然要换掉狄诺的作品!   助理感觉自己站都站不稳了。   北夏问玄陈,“要什么,等会儿跟她说。”   玄陈惊吓只有最初那一瞬,现在已经恢复到他一惯温柔又不减疏离的神情。   助理顾不得顺顺她爆炸之前的小心脏,又问:“那甲方的权利和义务呢?”   北夏看过去,“原件基础上,十年约改成五十年。”   在场人还没从被‘S约’这两个字震慑到的状态下回神,北夏又给他们迎头一棒。   玄陈是其中唯一声色如初的人。   北夏想了下,没别的事了,“先这样,拟合同吧,下周一把律师叫过来,发布会定下个月。”   助理又问:“那您……还回去吗?”   北夏目光转向玄陈,“短时间内,我可能回不去了。”   助理懂了,回头就把机票给她取消了。   人都走干净,玄陈端起北夏的咖啡杯,给她蓄满,递给她。   北夏接过来,没着急品尝,先伸了个懒腰。   “关于五十年约,有意见吗?”她问。   玄陈笑,“我有意见的话,你会收回成命吗?”   北夏也笑,“纵使你有无数种理由,你骗了我,也是既定事实,人啊,总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北夏呢,虽然是个慈善家,但也不成天做慈善。知道吗?”   玄陈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你签我前半生,为什么?”   北夏口吻淡薄,“我愿意。”   玄陈又问她,“你的助理,看起来脑袋不太灵光。”   北夏:“我的助理,只需要完成我交待的任务,不需要多聪明能干。”   玄陈:“那你为什么还解答她的疑惑。”   北夏看过去,“谁跟你说,那些话,是对她说的?”   玄陈又笑了,“你是想让我知道,不要轻易跟你玩儿手腕儿吗?”   北夏手指敲敲桌面,“我可没这么说。”   玄陈摁住她的手,正要说话,有人敲门。   北夏自然而然的抽出手来,看过去,“进。”   门打开,助理还没来得及说话,狄诺冲将进来。   北夏以为距离他过来找自己,不会那么快,看来是低估了狄诺的行动力。   他气势汹汹的站定在北夏跟前,指着玄陈,“我现在很不开心!”   北夏站起来,走过去,顺顺他后背,“不开心呢,就出去玩儿两天,交个女朋友。”   狄诺一把攥住北夏的手,“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北夏瞪圆桃花眼,口吻却没多惊讶,“你可别造谣啊,我一点也不知道。”   狄诺不顾旁人,把她揽入怀里,“我不是你心里的第一了,对吗?”   这个问题问的,一浪更比一浪高的道理在她北夏这里,从来也没藏着掖着,她历来尊崇谁又本事谁说话。不是江山不改的年代了,皇位这种事儿,哪能一个人坐到死。   狄诺放开她,捧起她的脸,“你还记得我承诺你,我要为你画一辈子吗?”   北夏微笑,拍拍他肩膀,“那你还记得我说,会有人为我画一辈子,但那个人不是你吗?”   狄诺眼里泛着泪光,“你不爱我了是吗?”   北夏拇指摸摸他眉毛,“我怎么可能不爱你了呢,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瞧瞧北夏这说瞎话的本事,真叫人叹服。   助理感觉身侧杵着一根冰柱,缓缓偏头,看见从进门,就一直云淡风轻的玄陈眸子倏然凛冽。   眼神好可怕!他是在生气吗?   助理汗都流到后脚跟儿了,目前环境让心里跟一窝蚂蚁在开会一样,咬的她苦不堪言。   狄诺再次指向玄陈,“我要你让他走!”   北夏把他手握起,轻轻拍着,“不懂事了是不是?我签他是为你分忧,省了你天天画不出来那么大压力,我都要考虑给你找个心理医生了。你要是病了,那我怎么办啊?”   狄诺对北夏的信任可以这么比喻,哪天他被北夏卖了,只要她说她不是故意的,他都愿意给他数钱。   当然,仅限于北夏。   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北夏亲自回来一趟,才能阻止他跳槽到梁栋手里。   狄诺最后撇撇嘴,“我还是你心里的第一吗?”   又回到初始问题,北夏说:“当然,你永远是我心里的第一。”   狄诺适才满意,得意的瞥一眼玄陈,转身离开。   助理也找着理由离开这个修罗场了。   北夏吁口气,累死,幸亏狄诺这种精神不太正常的只有一个,她手下要全是这样的,也挺愁。   转过身,撞进一个胸膛,结实的叫她想不到别人。   “你属猫的?走路没声!”北夏揉揉脑门。   玄陈也一把抱住北夏,他个子高,幸亏北夏穿着高跟鞋,才不至于叫画面太像车祸现场。   “你又怎么了?”北夏的声音从他胸腹飘出来,被肉和衣裳拦住一半,闷闷的不清澈。   玄陈抱得紧,“我现在也很不开心。”   “……”北夏忍着拿鞋底拍他的冲动,“他有病,你有病吗?”   玄陈:“S约都不是你的第一,我很委屈。”   “我不那样说,他能乖乖离开吗?”北夏觉得她就跟哄孩子一样,“你先松开我。”   玄陈不松,“他A级签十年,都可以抱你,我是签五十年,五十年的卖身契,居然还不是你心里第一,居然还是你找来帮他分忧的,居然还让我松开你。最过分的是,你还说你爱他。”   北夏:“……”   玄陈把北夏抱起来,平视她的眼睛,“我骗你那么一下下,你一直揪着不放,结果扭头就骗我签卖身契。签就签了,说好的S约竟然都比不上A约的待遇。”   北夏问自己,她刚才怎么没把这个猴儿精的小无赖轰出去呢?   玄陈抱够了,放开北夏,立马又学狄诺,牵起她的手,“你要伤我的心吗?”   “你又跟我在这儿演戏呢?我签你了,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把你这精湛的演技收一收了。”北夏抽了两下,没抽出来,也就随他了,“不累得慌吗?我看着都累。”   “我本来可以一直瞒你,直到你再也没办法离开我。但我开始不忍心,我甚至自弹自唱告诉你我对你是有预谋的靠近,还把我画画的工具搬到家里……你以为那是为什么?因为这场交易变了质,我不再想只做你的画家,”玄陈说:“我想做你的男人。”   北夏差点就信了,“我的信任你已经透支过一次了,不要在这儿瞎撩,要是煽情对我好使,你觉得我还会跟我前男友分手吗?姐姐现在是,甭管你怎么折腾,内心深处依然毫无起伏。”   玄陈手指在北夏掌心画圈圈,“你昨天喝醉酒,对我特别热情,你忘了吗?”   北夏抬起头,“我喝醉酒以后,对一条狗,也能很热情。”   玄陈不发骚了,松开她的手,“那我现在签给你了,你总得让我有签约的喜悦。”   北夏想了下,“你去看房子吧。”   玄陈盯着她,“你是想,我要是喜欢那房子,没准儿会搬过去,是吗?”   北夏是这么想的,“不好吗?”   玄陈点头,“好。那你去跟我看家具吧。”   北夏:“顶级装修,什么家具都不用。”   玄陈:“我喜欢自己装。”   北夏:“拆了重装?你闲得?”   玄陈:“反正你有钱。”   北夏:“……”   玄陈:“你必须要跟我去。”   北夏:“凭什么?”   玄陈:“凭他仅仅A约你就百依百顺。”   北夏:“……”   玄陈:“我不提点要求,你还以为S约的我很温顺呢。”   北夏发现,她完全不是玄陈的对手。   首先,从相识开始,被他步步为营,是他占上风。   她猝不及防一招五十年卖身契,反败为胜。   结果狄诺来的太突然,让他发现她对手下画家百依百顺,又被他扭转局面。   北夏想着,未来,她要不把玄陈榨干了,都对不起她今天吃的亏! 第16章   北夏下午还有事儿,把电话号码给玄陈,把他轰走了。   玄陈站在旋梯口,看着手机上北夏的电话号码,认识快一个月了,才知道她电话。   助理下来,看到他,“玄陈老师,我带你看看咱们华夏旗下画家的作品吧?”   玄陈应声,随她走,边走边点开微信,搜北夏号码添加。   助理眼尖,看到了,赶紧在群里打一行字——   ‘小白脸连BOSS微信都没有,看来真是情报有假,他压根儿不是BOSS包的。’   玄陈有素质,不会故意去看对方手机。无意瞥到的不算。   他扬眉,对他们于他的称呼有些委屈,在北夏那里,他可一点小白脸的待遇都没有。   跟着她走,玄陈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们BOSS经常把商业机密说给你们吗?”   助理笑笑,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为什么那么信任我们,对吗?”   玄陈没否认。   助理说:“团队每个人都受到过BOSS工作之外的恩惠,甚至有些人的亲人都是BOSS在出资照顾。我们虽然谈不上多高尚,但也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   玄陈浅笑一下,没再说话。   恩惠?这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要挟?   ‘你要不给我好好干,对我一百度忠诚,我就弄死你家人。’的既视感。   玄陈淡淡一笑,有五十年可以跟北夏学怎么做一个法西斯呢,他得好好准备。   继续朝前走,助理指着一幅全景画作《鸿门》,“这是狄诺老师最初签到华夏的作品。”   玄陈近距离欣赏这幅画,又发现很多有意思的细节。   狄诺早期作品雕塑感强烈,给人一种凿出来的美的错觉。这种创作意识为他后来定型起到决定性作用。是他继承乔托绘画风格、自悟革新之路上最关键的一个阶段。   文艺复兴时期艺术革命的发起人之一,马萨乔,绘画作品中,空间透视,立体感效果都叫人击节赞叹,他对明暗对比法灵活的运用,为他开拓了现实主义绘画道路。   狄诺在人物形象的刻画上,几乎是得到马萨乔的真传。   玄陈跟梁栋的一年,除了市场,还摸透了跟他同阶段青年画家的作品风格。   人文主义精神和现代主义表现手法的结合,成就了如今的狄诺。   关于狄诺私下生活,玄陈了解不多,偶尔上网看到,也一目十行,大多是跟哪儿哪儿的戏子共谱鸳鸯曲,在哪儿哪儿的医院,抽烟喝酒裸奔。   看起来特别不正常,也符合他阴郁乖张艺术家的人设。   从北夏方面来看,人设应该不是她运作的,她的重心似乎只在作品上。   如此,狄诺应该是真有病。   他想着,助理又说:“狄诺老师的成功之作在德国慕尼黑的旧画廊,画廊主人在苏富比拍卖会上高价拍得,但因为BOSS跟画廊主人朋友的关系,BOSS又原价买回来,重新送给他。”   玄陈问她,“是旧画廊上一任的主人?拉斐尔?”   助理挑眉,蛮惊讶,“你怎么会知道呢?知道这一点的并不多。”   玄陈口吻淡淡,“听说的。”   助理没多问,接着朝前走,“这幅《阿尔卡迪的牧人》是普桑真作。”   当然。华夏那么大展出平台,怎么会弄幅赝品。   只是,这画作为法国17世纪伟大的古典主义画家普桑的代表作,先前收藏在法国巴黎的卢浮宫,北夏竟然也有本事弄到自己手里……   玄陈唇角轻挑,北夏,这个有本事的女人。   接下来,助理带玄陈转了两个多小时,大多闻名世界的只是略过,都没把画廊全部画作欣赏完全,她还挺抱歉,“没看完,是我废话太多了,好多你肯定知道背景。”   玄陈微微一笑,没说话。   助理又带他走到整间画廊的C位,一幅风景画,画中是座岛屿。   近处,灰蒙笼罩暮霭,墨色潮水卷着银色浪花,激昂拍岸。远处,一小块一小块的白色岛屿突兀在蔚蓝之中。不冷不热的季节,阳光也格外足,光影与海面的冲撞,是满眼的恢弘。   是moon那幅,玄陈反应平淡。   助理看到他一副了然模样,知道他一定认识这幅画,但还是介绍道:“这是我们BOSS赔了好些让我们肉疼的作品,跟卢浮宫换的。苏格兰外赫布里底群岛最西边,圣基达群岛中一座孤岛,现在是我们BOSS的岛,我们BOSS就因为这幅画才买下这座岛。”   玄陈走近一些,接近梦呓的声音,“她那么喜欢吗?”   “不光是BOSS,我们也喜欢,moon的作品都超棒,浑然天成,他是我们BOSS最想要的画家。”助理眉梢挑的高,又提醒道:“不过你可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就连我们,都不能在她面前直言moon如何如何,提起都要冷脸,之前BOSS那么喜欢历……”   话说一半,助理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低头,试图糊弄过这个话题。   玄陈替她说完,“她以前那么喜欢过一个人,也不允许他说一句moon的不好。”   助理点点头,疾步朝前走,可见她的紧张程度。   她看玄陈也明白,应该不会出卖她,又多了两句嘴,“BOSS没看过他作品时,还说起的什么破名,跟个极端的摇滚团体一样,后来看过他作品,又说这名儿一听就为艺术而生。”   玄陈嘴角挂着笑,随她信步,拐过弯,来了一条短消息,北夏的。   “你走了吗?”   玄陈点开微信,她还没同意,直接打过去,“微信好友添加同意。”   北夏正要说话,玄陈挂了。   她黑着脸给他通过,发过去一坨屎。   玄陈笑,给她备注‘小胎记’。   北夏:“我晚上会议取消了,等会儿一起回家。”   玄陈:“我要去家具城。”   北夏:“明天周末,明天去吧。”   玄陈:“你陪我吗?”   北夏:“大白天就开始做梦了?”   玄陈:“那你就自己回家吧。”   然后北夏就不回了。   玄陈想了一下,又发一条:“算了,先陪你回家吧。”   结果是‘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笑,跟助理招呼一声,走到门口,等在一根大理石柱后,准备吓北夏一跳。   不多时,北夏下来,他正要过去,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抢先他一步站定在北夏面前。   他看过去,是那个鸭。   北夏也挺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立马像个大金毛一样蹭着北夏,“你昨天把我丢下了。”   北夏挺无奈,“我可没说要带你走。”   “可是你昨天摸我腹肌了。”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北夏看过去,头一回看到一整块的腹肌。   “那你想怎么着呢?腹肌弟弟。”北夏想听听他想干什么。   他靠近北夏一些,“我想跟你在一起,可以不要名分。”   那就是要当她炮-友呗,可就算是炮-友,她北夏就不挑了吗?   她正要拒绝,看到大理石柱旁边的玄陈,他正一副悠闲姿态看着热闹。   “我真的喜欢你。”他还在说。   北夏把玄陈领过来,撩起他衣裳,给他看,“我喜欢这样的腹肌。”   轻松击退。   上了车,玄陈伸手问北夏要钱。   北夏一巴掌打在上边,“没打你卡里吗?还要什么?”   玄陈:“帮你清理桃花没有劳务费吗?”   北夏看着他,在想是扇左脸还是右脸。   玄陈:“那以后你别找我干这种事。”   北夏长记性了,“你放心,我以后就找一条狗。还有,你呢,收敛一点,别多管闲事,尤其在我明确知道你什么目的以后,这样我会觉得,你冲我笑都是在惦记我的钱包。这对我肯不肯花费心力栽培你这件事,是有很大影响的。知道吗?”   玄陈知道,北夏在说近来他的出手相救。   他淡淡一笑,没再说话,在对北夏的印象里,又添上一条:小气。   回到家,一进门全是画,不知名的,说不出什么画家的,铺的满房间都是。   玄陈不明白北夏是要干什么。   北夏看他站在门口,“愣着干什么?进来。”   玄陈扫一眼跟秋天的枫叶落满校园别无二致的地面,“你让我,怎么进。”   北夏喝口水,点点下巴,“踩吧,都是劣品。”   玄陈捡一幅,画的还算规矩,粗略一看挑不出毛病,背面写着学校和联系方式。   他问北夏,“都是给你投稿的?”   北夏把水杯放下,“都是劣品。”   “那是对你来说,对他们来说,可是磨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两年完成的最让自己满意的作品。”玄陈话说的风轻云淡,似乎并不想为他们说话,只是随口。   北夏踩着画作走过去,“一年两年,最满意,在我这里还是劣品,那这时间花的太屈了。”   玄陈知道,资本家都这德行,瞧不上的都是没价值的,就应该被扔在地上,被踩。   北夏知道他想什么,“你以为我让你跟我回家是要跟你就这些浪费生命的作品展开关于它们价值问题的探讨?这里一共有二百一十二幅作品,你要在一星期内,把优缺点给我列出来。”   “……”玄陈:“你自己都说这些是劣品,你让我总结劣品的优缺点?不如给我些名品。”   北夏瞥过去,“你现在这个水平,要说你已经吃透整个美术界优质作品,那有点夸张,但八成得有,我给你一堆你已经赏析过八百多遍的名家名作,让你总结报告,这叫浪费资源。”   玄陈还真是,没得反驳。   北夏把高跟鞋甩掉,返回沙发,揉揉脚踝,“以后下班没别的事,就回家做作业。”   玄陈捡起两幅,“那你就不能好好交给我吗?”   北夏:“不能,我就要看着你弯腰一张一张捡。我开心。”   玄陈突然笑了,“我骗你这件事,你就那么介意?”   北夏哼哼,“别给你脸上贴金了,我是有仇必报的性格,别说今天得罪我的是你,就说是一条狗,我也会让它不能再愉快的交-配。”   玄陈:“你老说一条狗,看来是真的被一条狗伤害过,难怪会得性冷淡这种病。”   北夏:“……”   玄陈:“不过你要注意,狗牙都特别锋利,别让它剌伤了你。”   北夏把靠枕扔过去,“滚蛋!”   由于太用力,姿势也太扭曲,北夏从沙发上掉了下来。脑袋磕在茶几上。   玄陈把画扔了,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抱她到沙发上,去碰她额头。   北夏疼,“是不是起了个包?”   玄陈很不幸的告诉她,“是两个。”   淤紫也很给面子的显出来,那一块皮肤顿时像被人嘬过。   玄陈给她涂了药,消肿,说:“发现我抱你时一个踉跄了吗?”   北夏看着他,总觉得他没琢磨什么好事。   玄陈扶着腰,“你的体重对我的腰来说,已经超负荷了,你还伤害它,万一你以后再摔一下,我抱不起你来怎么办?那就只能拖着你走了。你想象一下那个画面,是不是觉得凄惨?”   “……”北夏又忘了,她不是这个小无赖的对手。   最后,北夏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过来捡画。   司机心里苦:让我弄得哪儿都是的是你,让我捡起来的还是你。   北夏针对他这个视死如归的表情,“你不是跟他狼狈为奸吗?以后他犯错,你承担。”   司机差点没哭出来,“BOSS……”   北夏哼哼:治不了那猴儿精的小无赖,我还治不了你了? 第17章   晚饭是玄陈做的,他拿着一本营养秘笈,一边研究一边把那些齁补的东西往锅里下。   北夏坐在餐厅看着他,对他游刃有余的姿态很不理解,他是在下毒吗?为什么要用那么恐怖的表情?她托着腮帮子,想不通。   不多时,玄陈出来,去拿围裙,不由分说往北夏头上扣。   北夏不戴,“我又不会做。”   玄陈手没停下,“那我做你别吃。”   北夏:“那我家锅你别用。”   玄陈:“那我房你别住。”   北夏:“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   玄陈:“租房合同上是我的名字。”   北夏扭头就走,“反正我也喜欢一个人。”   玄陈去拦她,“好,我错了。”   北夏被他拉到厨房,指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汤,“治宫寒的。”   “……”北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玄陈给她系上围裙,在她身后,一手握勺,一手撑着燃气灶,把她圈住。   北夏扭两下,想躲开,没躲了。   玄陈舀了一勺汤,给她,“尝尝。”   北夏不喝,“烫。”   玄陈吹两下,“好了。”   北夏不想喝,她总觉得喝了这种东西,就是在告诉他,她确实宫寒。   玄陈自己喝了一口,又给她舀一勺,这回提前吹了,“没毒。”   北夏从他手里把勺拿过来,转身,抬头看他,“谁跟你说我宫寒的?我好着呢。”   玄陈低头看她,“章姐姐说你遇到我,例假正常了,性冷淡也自愈了。”   章姐姐?北夏也学吕妙翻个白眼,“你怎么不跟我叫姐姐?”   玄陈又提起狄诺,“A约直接叫你夏夏,我只是叫你北夏,你就不乐意了?”   “……”北夏不准备跟他继续这个话题了,“性冷淡自愈跟你没关系。”   玄陈笑的很敷衍,“那跟谁有关系?”   话毕,电话响了。   北夏的。   她推开玄陈,去接电话。   视频电话。   她着急摆脱玄陈这个小无赖带给她的慌乱,没看是谁就接了。   直到画面中出现一张男人的脸。   她定睛一瞅,历衍诚。   初恋啊,八百年不联系了,打来干什么?   “夏夏。”历衍诚说话还是那么温柔,笑容还是那么温暖。   正在厨房研究暖宫汤的玄陈,听到这个声音,拎着勺子走出来。   北夏听到脚步声,本能的把电话挂了。   扭过头来,玄陈已到跟前。   玄陈狐疑看她,“这么心虚?谁的电话?”   北夏把手机锁屏,放一边,话说的没平时底气足,“管得着吗?”   玄陈恍然大悟一般,“让你的性冷淡自愈的人?”   北夏不喜欢他带有质问性质的眼神,“管得、着吗?”   玄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北夏,那双天生带有疏离的眼睛写满委屈。   北夏捂住心口,叹口气,慨叹自己什么命。   “好了,我前男友。”   玄陈更委屈了,“为什么你前男友还能打给你?你没有拉黑他?”   北夏觉得他逾矩了,话说的故意,“留着破镜重圆啊。”   玄陈又开始看着他,黔黑的葡萄眼很快覆上一层若有似无的水雾。   北夏又心软了。   这回她抽空想了一个问题,如果是武大郎这么委屈巴巴的望着她,她会心软吗?   武大郎。   玄陈。   北夏摇摇头,压根儿也没可比性,如果武大郎赖在她家不走,她早报警了。   她拥有一个正常的审美,从小到大,专一且执着的喜欢好看的。   尽管知道,这个小无赖就是个戏精,也毫无悬念的败给他那张叫人把持不住的脸。   “拉黑了,他一定换号码了。”最后她说。   玄陈似乎很满意北夏的坦诚,当然,主要是坦诚的内容合他意。又踅身回到厨房。   北夏电话又响起来,这回是语音来电。   她赶紧接通,在玄陈再过来委屈巴巴之前,上了楼。   “喂。”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开场。   那头顿了一顿,“夏夏。”   又一声夏夏,北夏吸一口气,“师哥。”   历衍诚低低笑了声,“你还记得我。”   北夏扯扯嘴角皮肉,“我又没失忆。”   历衍诚像是在对自己说:“是啊。”   短暂的相对无言之后,他又说:“我回国了。”   哦。北夏曾经为他狂风乱作的心早已经面对股市崩盘、华夏倒闭也能做到无动于衷了。   历衍诚问北夏,“这些年,你还好吗?”   “挺好的,”北夏:“你呢?”   历衍诚:“你要不要亲自看一看,我好不好呢?”   这是在约她。   北夏在想,他俩破镜重圆的可能性。   没有了吧。尤其在狄诺病了以后,他们再也没有什么可能了。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饭。”他说。   北夏不想去,“我吃过了。”   历衍诚又在笑,“我刚才看到你的围裙了。”   北夏:“……”   历衍诚:“你竟然开始做饭了。”   北夏随意扯着头发,漫不经心,“你都能跟顾之昕上床,不挑成这样,我做个饭你就吓到了?”   历衍诚没有生气,“我去接你。”   北夏:“我不会开门的。”   历衍诚:“大概四十分钟到你那里。”   说完,他就挂了。   北夏盯着手机界面,半晌,说出一句:“有病。”   她把手机一扔,走下楼,玄陈已经把晚餐摆盘上桌了。   玄陈沉着脸,后腰抵在椅背,大长腿交叠。   北夏过去,瞥他一眼,“跟我显摆你腿长呢?不吃等什么呢?等我喂你呢?”   玄陈点点头,马上坐过去,“刚才烫了手了。”   北夏笑了,“你这瞎话怎么张嘴就来呢?”   玄陈走向厨房,随后低低叫一声,锅碗瓢盆掉一地的声响也传入北夏耳朵。   她赶紧过去,然后就看到玄陈捂着手坐在地上。   “怎么了?!”她抓起他的手,“怎么了?烫到了?烫到哪儿了?!”   玄陈缓缓松开手,给她看,手背红了一块,面积不大,但依然是触目惊心。   北夏差点一巴掌拍死他,一边给他用凉水冲洗,一边骂街,“你知道我在你身上下多少本儿吗?你知道你这双手值多少钱吗?你怎么那么能作死呢?要是烫出个好歹你还想不想红了?就你这种闹着玩儿的态度,我真怀疑你费尽心机让我签你目的到底是不是想画画!”   玄陈看她一脸紧张,嘴角缓缓扬起。   北夏还在骂,“每天都有节假日一长城的人等着我签,你有这命都不好好珍惜,你是视金钱如粪土了,还是看透红尘、名利在你心里已经掀不起哪怕一丝波澜了?”   玄陈贴着她,温顺的跟个小羊羔一样,“我就是想让你喂我。”   “那你就把手烫了?哪天要是想让我上你,是不是就脱了衣服在我跟前大跳钢管舞啊?”   玄陈笑笑,“你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呢?”   北夏一巴掌拍在他手上,“你这抓重点的知识生理卫生老师教的?”   玄陈疼,喉咙挤出一个短促的‘嗯’。   北夏又担心自己手重了,赶紧吹吹,接着用凉水冲。   玄陈看她紧张成这样,实话告诉她,“我没烫到。”   北夏停住,抬头看他,看起来很平静,“那你怎么能这么毫无愧疚之意的看着我着急呢?”   玄陈看着她,“我愧疚,所以我告诉你了,我没烫到。”   北夏扔掉他的手,扭头就走。   玄陈追出去,挡住她去路,“我错了。”   北夏面无表情,“我上小学,学过一个故事,叫狼来了,你知道后来,那小孩怎么样了吗?”   玄陈知道她要说什么,“我只是想看你紧张。我以后不会了。”   北夏把围裙解下来,“你自己吃吧。”   玄陈拦不住她,看着她上楼,换一身衣服,出门,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北夏本来不想跟历衍诚吃饭,但比起跟他吃饭,她更不想看着玄陈那个叫她糟心的小无赖。   历衍诚看她不在状态,也没直接问:“我家附近有家意大利餐厅,还不错。”   北夏浅浅应声,“嗯。”   一路开到市里,北夏都再没说一句话,历衍诚也识趣的没开口。   意大利餐厅在吕妙的水榭花都附近,看来历衍诚住在这里。   北夏随他进门,到他预定好的位子,享受他久违的照顾,看着他点一堆她爱吃的东西。   好像一切都没变,他们都还是五年前,被爱情眷顾的模样。   北夏哂笑一下,拿出手机,打发不想跟历衍诚叙旧的时间。   玄陈的短信从她出门就没停过,道歉一个重样没有,看起来特别诚恳。   可其实北夏并没有生他的气,毕竟还小,她在这个年纪,没比他乖巧多少。她是气自己。   她气自己明明知道他一点也不乖,还是没有一次例外的着他的道。   从认识他到现在,业内外所认识的精成狗的北夏,退步成一个十足的大蠢驴。   历衍诚给北夏倒上酒,“在想什么?”   北夏回神,“没什么。”   历衍诚双手交叠,随性的搁在桌上,“都在说,你交了一个小男朋友。”   北夏笑里全是不以为意。   他又说:“你就这样跟前男友出来,你的小男朋友不会介意吗?”   北夏跟他用不着兜圈子,“你派人到你前女友画廊试探,你的小娇妻不会生气吗?”   历衍诚笑了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夏夏。”   北夏不介意说明白一点,“昨天在隔壁水榭花都认识一个小帅哥,今天下午,他到我画廊,要给我当炮-友。我问了这边的华夏分馆,有没有人找我。没有。没人找我。那你说,这个小帅哥怎么能那么准确无误的知道我在哪儿呢?这跟你住在水榭花都附近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历衍诚跟说相声一样,附和,“对啊,怎么能知道呢?有什么联系呢?”   北夏喝一口酒,“很难猜吗?多嘴的是我的员工。而他们会这么不小心的原因,除了你,还能有别人吗?我曾经给过你那么多特例,你在我的地盘从来如入无人之境,我的员工看见你比看见我还亲,我又没特殊解释过,你为什么会走,他们当然会以为,你我只是转战异地。”   历衍诚依旧是那副从容的姿态,“夏夏,你一点也没变。”   北夏还没说完呢。“昨天在夜店,我被人带走,你看到了对不对?”   历衍诚没否认,“如果你找到一个靠谱的男人,我会祝福你,但似乎不是。”   北夏想问问老天,是不是她得罪过他,为什么安排在她身边的男人,都这么不正常。   历衍诚情话说起来,整个世界都跟泡在温泉里一样。“如果你不快乐,不如回到我身边。”   北夏看着他,看看他多骄傲,他就知道这话能让她动摇。   有些人,尽管不爱了,也扎根在心里,怎么着都忘不了。   历衍诚就是在北夏心里扎根的人,过去五年,越扎越深,不疼,只是占地方,很占地方。   北夏想过那么多种办法,都没能把它斩草除根,于是就这样放着了。   谁知道有生之年,这个种树的人又回来了,又给这根讨厌的小树苗浇了浇水。   这个男人,让北夏吃了三次回头草。   她看着他俊朗的轮廓,还会有第四次吗?   去他妈的吧!他不值得她原谅!   ‘叮——’   手机又响了,她拿起来,还是玄陈的短信——   “你不要我了吗?”   北夏吁一口气,打过去:“不要你了我下那么大血本的窟窿谁给我补?”   玄陈回过来,“那你为什么不拒绝他?”   北夏看到这条,皱起眉,朝四周看,扭过头,果然看到玄陈。 第18章   玄陈也没打算藏,被北夏发现,大方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来。   北夏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玄陈不会告诉她,他从她出门就一直跟着,“我跟你有心灵感应。”   北夏第二句是,“吃饭了吗?”   玄陈摇头,“没有。”   北夏抬起手,“菜单。”   玄陈拿起北夏的叉子,“我可以吃你剩下的。”   北夏皱眉,“你是狗吗?”   玄陈两只手阖拳耷拉在胸前,“汪。”   北夏不顾旁人的、噗嗤一声笑了。   玄陈手放下来,攥紧北夏的,“还生我气吗?”   北夏被攥住手,才想起历衍诚还在,抽了两下,没抽出来。   玄陈不松,接着无视对面的人,“回家好吗?”   北夏跟历衍诚似乎也没的聊了,她看过去,“那厉总,我就先走了。”   历衍诚也没多留,话说的客气,让北夏又生出一种‘他并没有变’的错觉。   她又从师哥改回厉总了。   历衍诚一贯温润的眼眸突现凛冽。   目送北夏离开,他又坐下,把那瓶红酒喝完。   最后一杯,一只手制止了他。   他抬起头来,是顾之昕。   顾之昕坐在对面,看着他,“你何必呢?她从来不相信你,也不接受你有任何苦衷。”   历衍诚不怪北夏,“是我低估了那些糟污带给她的刺激的程度。”   顾之昕心疼他,“她就不爱你,从来就不爱你,不然怎么会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   历衍诚抬起头来,“那时候,她相信的人,只有我跟狄诺,而我却亲手造就了狄诺破损的精神状态,还让她发现,我肉体出轨……如果是你,你会静下来听我的解释吗?”   顾之昕点头,“我会,因为我爱你。”   历衍诚摇头,“我爱她,五年前是,五年后的今天也是。”   顾之昕早心碎成屑,这五年,她一直在历衍诚身边,看着他折磨自己,看着他一宿一宿摩挲北夏的照片,一遍一遍望进她扬起的嘴角,看着他眼睛越来越不好,看着他酒量越来越好……   她那么爱的男人,被北夏弃如敝履,却仍要牵着他的心肺,叫他思之入骨,夜不能寐。   北夏啊,你凭什么啊?   就因为五年前,我伤害了狄诺吗?   冤有头债有主,你来找我偿啊!   ……   五年前,狄诺还是一个对未来无限憧憬的青年画家。   顾之昕是她的友达以上、爱情未满。   两个人都在意大利读书,后来她陪他回到中国,一趟一趟找上北夏,希望她可以签下他。   北夏那时候年轻,抱负大,轻易没什么东西能入她的眼,他们连续跑了一个星期,也没见上她一面,都打算放弃了,又意外收到北夏画廊的电话,让她带狄诺过去一趟。   在画廊,北夏对狄诺一见如故,也没看他的作品,当即选择签下他。   顾之昕心里泛酸,觉得北夏不如传闻中那样,是个只为艺术的艺术推手。   她觉得,狄诺能被签下,归功于他那张清秀的脸。   后来,狄诺经常在画室待上好久,忽略顾之昕的感受,甚至忘记她的生日。   顾之昕哀莫大于心死,准备离开中国,回到意大利,走之前想跟狄诺道别,去了他画室,人没在,却被她看到画室里全是他画的北夏。   谁能体会那种感受呢?   那一刻,她很想问问他,从不画她是因为只想画北夏吗?   从此,顾之昕双眼被仇恨盈满,开始计划抢北夏的男人,历衍诚。   她开始频繁跟历衍诚吃饭聊天,讲北夏跟狄诺不正常的关系。   历衍诚一开始还锁着眉斥她,后来她再提及,他眼里也开始跟她一样,覆上满满一层怨气。   终于有一天,骄傲如她受不了了,他自以为是的掌控一切的人设使他找到狄诺在养老院的母亲,用她威胁狄诺,让他离开北夏。在此过程中,他忽略了狄诺母亲年事已高,受不得这样的惊吓,最终导致他还没等到狄诺的答案,这个威胁他的筹码就已经离世了。   那是狄诺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精神崩溃,到如今,再也没好过。   北夏无法原谅历衍诚,不止是因为他眼里平民命如草芥,还因为他总以为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要他想,猫都能变成狗,世间万物没什么不围着他转,没什么不在他掌控之中。   他在北夏的人生里,总扮演一个,天天认错,天天不改的人,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他以为北夏每次原谅他都是他算无遗策,运筹帷幄,其实不过是因为北夏爱他。   可是,爱就那么多,不维系,只消耗,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又能剩下多少?   历衍诚作天作地,终于作完了北夏最后一点耐性,约好时间跟他一刀两断,结果却在他家里,看到赤身裸体的顾之昕。   本来残余的那一点点好聚好散的信念,轰然倒塌。   顾之昕看着她撕心裂肺,认为自己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可到头来,狄诺的心在她那里,历衍诚的心也从未离开过她,她顾之昕费尽周折,花了那么多心血,只是逼疯了狄诺而已。   历衍诚没动过顾之昕,想解释,北夏不给他机会,也恨他对狄诺做的那些不叫人干的事。   狄诺,狄诺,历衍诚不明白为什么她眼里还是只有狄诺,他也委屈,也怨啊。   他狂又傲,不被原谅,也不被理解,便懒得再解释一二,选择远渡重洋,离开这里。   顾之昕失去狄诺,北夏也不容她,唯有跟着历衍诚这一条路。   五年,历衍诚用他对北夏的‘深情’,换来顾之昕的刮目相看,也让她错上加错的爱上他,爱上这样一个心被别人拿走、永远不会落一眼在她身上的历衍诚。   后来,历衍诚幡然醒悟,告诉顾之昕,当年北夏会签下狄诺,是他多嘴,让她把眼光放低一点,让她试着去看那些有缺陷的美,北夏适才决定打破常规,把一直拒之门外的狄诺迎进门。   他终于承认,是他用偏见、狭隘和嫉妒毁了他和北夏的感情,毁了一切。   顾之昕即使知道这一点,也固执的认为北夏跟狄诺之间不清白,也一定要给自己所做找借口。在历衍诚用五年来忏悔时,她麻痹自己,学着一心一意对他好,学着对他给予北夏的情深视而不见……   她以为,总有一天,历衍诚的伤能被时间医好,却忘记了,时间是个庸医。   前不久,历衍诚告诉她,他要回国,她才知道,不是她的,就永远不是她的。   历衍诚一个智商持久在线的人,一遇到北夏的事,就变得自以为是,什么都搞得一团糟,顾之昕当年也是看中这一点,才那么轻而易举的利用北夏,让他动怒,让他怀疑她……   可那又能怎样呢?等他回过神来,他要的,还是只有北夏而已。   顾之昕看着一身颓气的历衍诚,“我知道你有无数种办法调查清楚那个男孩,但你不敢,你怕你知道更多他和北夏之间的事,你怕你接受不了。”   ……   “你在水榭花都看到她被带走,你本可以追上去问问他是谁,你没有,你舍近求远的找到当晚跟她一起那男生,让他去画廊试探。”顾之昕轻轻吁出一口气。   ……   “你明知道瞒不过北夏,也硬要这么干,你就要折磨自己。”顾之昕没北夏那么狠的心,还是告诉他,“那个男孩叫玄陈,之前一直在梁栋手里当枪手,最近才跳槽到北夏手里的。”   ……   历衍诚,五年了,没变得只有你跟我,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一点呢?   *   回家路上,玄陈高高的个子蜷在后座,脑袋躺在北夏腿上。   北夏手揉揉他的头发,他也开始跟狄诺一样,变得粘人了呢。   她泄出一口气,是她身上的母性光环太闪耀了吗?   为什么总是招一堆毛都没长齐的娃娃呢?一个狄诺就够她伤神了,现在又来一个玄陈。   想到这儿,她一顿,还不是赖她自己只要青年画家?觉得好带,好培养。   她把手机拿出来,艺术板块的新闻头条还是北夏移情疑似画手的小鲜肉,汇合保代得意门生蒋圣源惨遭抛弃,收藏家还是喜欢艺术,不喜欢钱。   屁!   北夏挺喜欢钱的,蒋圣源虽然玩儿钱,但没钱,玄陈虽然玩儿艺术,但钱途无量。   根本没可比性的两个人,也不知道是谁硬要把他们放到一起。   回到家,北夏看玄陈睡得熟,也没叫他,司机就这样陪着他俩又待了半个多小时。   玄陈醒来,揉揉眼,“到家了吗?”   北夏伸手把外套从后备箱拿来,给他披上,“到了。”   下了车,玄陈不走,把手伸给北夏,“你拉着我。”   北夏看了他半晌,还是攥住他袖子一小截,拉着朝家门走。   司机呼口气,他们家BOSS啊,要完。   迈进门,玄陈从身后一把搂住北夏。   北夏皱眉,拍拍他胳膊,“干什么呢你?又越界了。”   玄陈不松手,高高的个子躬着腰,下巴垫在北夏肩膀,“我错了。”   北夏心跳猛地脱了轨,她手覆在他腕子上,“我没生你气。”   玄陈贴着她的脸,蹭蹭,“你喜欢我吗?” 第19章   喜欢吗?   北夏顿了顿, 说:“喜欢啊,尤其是一想到你将来能给我挣不少钱,我就更喜欢了。”   玄陈反应很平常, 没惊喜,也没失落,“那没什么要表现的?”   还要她怎么表现?给他花那么多钱, 还不够表现的?“你还想要我怎么表现?”   玄陈下巴从她肩膀离开, 双手抄兜,“明天跟我去家具城。”   北夏皱眉, “我明天有事。”   “不去就是喜欢我这话,是谎话。”玄陈:“你对你的画家,都这么不坦诚吗?”   北夏笑一下,“我手里那么多画家,要跟你似的, 都让我喜欢,我喜欢的过来吗?”   玄陈朝他迈进一步, “你看看我, 跟你那些画家,一样吗?”   北夏仰着头,望进他眼睛。   确实不一样,他比他们长得好看, 还个子高……   “不一样又怎么样?如果我是一个看脸的人,我完全可以吃回头草,我初恋也很好看。”   玄陈并不介意, “可你还是跟我回来了。”   北夏觉得跟他就这个话题废话是一种特别愚蠢的行为,扭头就走,“睡觉了。”   玄陈一把把她拽回来,“嗯?要不要跟我去?”   北夏又要被迫仰头看他,气得胃疼,“去不去的先放一边!你能不能离我一点!你知不知道我仰着头看你特别费劲?你知不知道我跟颈椎病抗争了多少年才让它退缩,不再来迫害我?你知不知道你老让我扬颌看你很容易让它复发?你知不知道……”   玄陈微微下蹲,抱紧她的腿,举高,换仰着头看她,“现在好一点了吗?”   北夏心跳又开始加速,砰砰砰——   玄陈察觉到了,嘴角微扬,“你紧张什么?在想奇怪的事?”   北夏心跳瞬间恢复到常态,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把我,放下来。”   她双腿得到放松,安全感回来,朝楼上走,“睡觉!”   玄陈跟上去,“好。”   北夏扭过头来,把紧贴的小无赖往外推,“自己,睡自己的。”   玄陈扣死她手腕,“我会失眠的。”   北夏:“所以呢?”   玄陈:“所以在为你挣钱时,会有些力不从心。”   北夏:“……”   玄陈第无数次得逞之后,看着北夏动作粗鲁的开门。   但可能是动作太粗鲁,也可能是受不了他们总拿门来玩儿你推我挤游戏,门锁失灵了。   北夏看着他,“进不去了,谁也别睡了。”   玄陈比北夏还淡然,“那我们通宵吧。”   北夏双臂打个叉,“拒绝!”   玄陈拉着她胳膊,往楼上走。   北夏不走,“你不是可以翻墙吗?你进去把门打开。”   玄陈只管走他的,“拒绝。”   北夏没跟他开玩笑,“我不要通宵!”   玄陈把她拉到天台,天台中央有个小亭子,里面有张床,对面是游泳池。   北夏被他‘安置’在床上,脱了上衣跃进水里。   他游了两个来回,扒在泳池边,冲北夏笑,“我刚发现的。”   北夏的房子,建的时候她就知道,“你什么时候放的水?这个季节很凉了知道吗?”   玄陈从水里出来,走向北夏,身上水珠滴滴答答往下掉。   北夏别过脸去,又跟她玩儿湿身-诱惑?   玄陈一把拉起她,“一起。”   北夏脚搓着地,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抗拒,“我不游!我怕……”   ‘冷’字还没说出来,她人就被玄陈拽下水。   下水后,她发现,水温还好,没想象中那么冷。   玄陈拉着北夏的手,笑容相对以往更纯粹、真实,常驻在眼底的疏离也罢工了。   他力气还算大,轻而易举带着北夏来来返返。   北夏衣服全湿透了,白色胸衣和白色衬衫被水强行黏到一起,月色和灯光下,格外撩人。   玄陈看着她,看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眼稍有玄光,“有人说过,你很漂亮吗?”   “啊?”北夏忙着擦脸上的水,五官都因入水的突兀扭曲到一起,“你就不能等我换个泳衣?”   玄陈手拄在泳池边,手撑着脑袋,“我喜欢这种半遮半掩的。”   北夏翻过去一个白眼,“你喜欢没用,我又不为给你看。”   玄陈笑,“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要给谁看?”   北夏也笑,“给我自己看,觉得好看呢,就穿给我喜欢的男人看。”   玄陈闻言,又把她拉下水,牵着她的手,“再陪我一下。”   北夏心软的跟熟透的柿子一样,全程依他,竟然也没有一丝丝不情愿。   最后累到腿抽筋,北夏说什么也不游了。   她爬到地面,躺下来,大口喘气。   玄陈也从水里出来,把她打横抱起。   动作太突然,北夏差点掉下去,双手攀上他脖子,“我掉了!”   玄陈轻松的举高她,“我不会让你掉的。”   把北夏抱到床上,玄陈转身走向楼梯。   北夏在床上滚两圈,身上干了不少。   玄陈把长毛巾拿上来,把北夏裹住,擦擦她的头发,“那天你就这样,给我吹头发。”   北夏想想,她可给不少人这样擦过头发……   她妈,她爸,她侄女。   玄陈头发还在滴水,完全赤-裸的上半身,狗公腰,人鱼线,凹凹凸凸,像山丘的肌肉线条勾着北夏的注意力。   在水里还不显,一上岸,这是在挑战她如今身为一个正常女人的忍耐力吗?   玄陈发现了,弯弯唇角,“你可以大大方方的看。”   北夏心一抖,注意力被扯回来,吸两口气,拉起长毛巾两角,也给他擦,强行转移话题,“你知道今天多少度吗?”   玄陈手捏上她耳垂,感受了一下,“40度。”   北夏:“……”   玄陈拿毛巾包住她脑袋,露出一对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你不是说我比你小吗?”   北夏大眼睛被迫看着他,“啊?”   玄陈靠近一些,鼻尖还差几毫就抵在一起,“那你为什么还对我紧张呢?还那么烫。”   北夏愣了,但只是一瞬,恢复过来立马躲开,却被玄陈抓回来,锁死在怀里,“冷,好冷。”   “松手!”北夏不妥协。   玄陈不松,锁的更死,双腿也用上,“你身上热,让我取取暖。”   北夏耸眉,“你少骗我。”   玄陈笑,“真的,特别冷。”   北夏动了动,把被子下一张毛毯抽出来,给他裹上。   玄陈不松手,一直拽着她胳膊的手又把她拉回到怀里,跟她共享这张毛毯。   北夏在玄陈怀里,心跳有一搭没一搭跟她的紧张打着配合,叫她一动也不敢动。   玄陈鼻息有规律的扑向北夏耳垂,“北夏。”   北夏第一次听他用这样正式的口吻叫她的名字,一时忘记纠正他,“嗯?”   玄陈说:“你不会跟他复合的,对不对?”   北夏再懵也知道他说什么,没有丝毫踟躇,“不会。”   玄陈又说:“你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   这个问题……北夏去握他的手,两只手包住,“你以为我的合约为什么有年限?如果一方能轻而易举的毁约,那这年限设定又有什么桎梏可言?又有什么必要?”   玄陈回握住她的手,“没有一个例外吗?”   北夏:“有,狄诺是例外。他情况特殊,即使毁约,我也不会不管他。”   玄陈:“你也会这样对我的,对不对?”   北夏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当然。”   玄陈举起她的手,“那你要跟我发誓,你永远都不会不要我。”   北夏在他怀里,艰难的转过身来,跟他面对面,看着他的眼睛,“你在担心什么?”   玄陈目光飘向远处,越来越远,“我对阳光贪得无厌。”   北夏笑起来,“那简单啊,明天是晴天,我跟你去选家具,顺便再给你提辆车。”   玄陈看着北夏,她眼睛可真漂亮,亮亮闪闪,“好啊。”   北夏揉揉他头发,“要什么跟助理说,或者跟我说,只要不是星星,我应该都能满足你。”   玄陈把她摁到床上,双手撑在她耳侧,难得礼貌的没有紧贴她身子,“那要是你呢?”   北夏拍上他的脸,“我说过了,别调戏我,戏演演,得逞就行了,别没完没了的。”   玄陈笑,翻个身,躺在她身边,“睡觉吧,我困了。”   北夏也困了,她看着夜空,星星好闪,“在这里睡吗?”   玄陈不说话了。   北夏偏过头,他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年轻人都这么好眠吗?   真好。   ……   不知道又熬了多久,她也睁不开眼,昏昏沉沉的睡去。   半夜,玄陈醒来,北夏把毯子都盖在他身上,自己盖着湿漉漉的长毛巾。   他皱眉,把毛巾换成毛毯。   抬头看看她,发现她睁着眼,以为她醒了,“我吵到你了?”   没动静。   玄陈唇角挑起,“睁着眼睡觉吗?”   他理理她耳畔碎发,用手替她遮住天台的灯。   直到被她一个翻身,把他手也压下,抱在怀里。   玄陈手无阻隔的贴在那道沟,呼吸变得粗重,本来还算柔和的目光登时有烈火在焚。   他盯住北夏微张的嘴唇,一个忍不住,手覆在她睁着的眼睛上,与此同时,落入一吻。   北夏嘴唇很柔软,他贪念上头,舌尖探了进去,触到那截柔软,他差点疯了。   那些压抑在心底、久久不得见光的情潮争前恐后的翻涌出来,不理智被嵌进神经里,贪得无厌的索取更多,细长的手指在她颈上游走,往下,往下,碰触那道深渊,他倏然停住。   够了。这样就够了。   他从北夏身上起来,给她盖好毯子,擦擦她嘴唇上他的口水。   坐在她身侧,夜晚的凉薄的风刮过他的脸,留下辣辣的疼。   他想抽烟。   下了楼,玄陈翻遍自己房间,都没找到一根烟,最后把北夏交给他的作业拿上,又上了楼。   后半夜,他就在北夏身边,完成她交待的作业。   天亮以后,北夏被日光晃得醒过来,看到玄陈,皱起眉,“你什么时候醒的?”   玄陈把画收了收,“刚刚。”   北夏伸个懒腰,坐起来,“我昨晚没卸妆,也没洗漱,都你闹得。”   玄陈想起昨晚那个吻,她嘴里都是红酒的味道,那是她睡前喝的最后一样东西。   “我不嫌弃你。”他说。   北夏看过去,“也轮不着你嫌弃。起来就洗个澡收拾一下,我跟你去逛家具城。”   玄陈把手伸过去。   北夏抬头。   玄陈没问她,也没等她说话,握住她的手,拉起她。   北夏离开太猛,惯性让她骤然撞上玄陈。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早看开,甚至在他胸膛上,停了停。   玄陈顺势环住她的腰,“一早就投怀送抱?BOSS?”   北夏双脚向前一步,踩在他两只脚上,用了力,一字一句,“是啊。投怀送抱。”   她的重量玄陈承受的毫不费力,甚至能轻轻松松带起她,“一早就这么懒?”   是啊。北夏完全不想动,索性让他带着走。“免费的代步工具,不用白不用。”   玄陈笑,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反正你也是要代步,不如换一种快一点的。”   北夏受不了年轻人的节奏,再一次勾紧他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   偏偏玄陈还逗她,假意松手好几次,弄得北夏双臂缠的越来越紧,不断拉进两张脸的距离。   玄陈猝不及防偏过头,跟她鼻尖相抵。   北夏心跳又开始乱了节拍,她想躲开,玄陈却在她躲开之前笑了。   那样的笑,笑的整个世界都好像被笼罩在橙黄色的光晕下,到处是暖洋洋的。   北夏挣扎两下,“放我下来。”   玄陈不放,一路抱她下楼,抱到浴室,放她坐下,然后离开,关门。   北夏看着阖死的门,呼口气,洗了个澡。   家里浴室每间房都有,不用一个等一个,北夏收拾好,玄陈已经等她半个小时了。   她下楼,撞上玄陈的眼神,眼睑下垂,扫到他一件秋款长大衣,薄薄的,不抗风,但型不错,领子立起来,更突显他挺拔的身姿,加一双深灰色英伦风皮鞋,衬得更商务、更成熟。   “你确定你要这样出门?”北夏低头看看自己一条某品牌经典格子裙,略休闲,竟然意外的搭。   玄陈伸出手来,“当然。”   北夏没把手给他,擦身而过。   玄陈手着了空,也不觉得尴尬,笑笑,转身跟上。   司机又罢工了。   北夏看玄陈嘴角那若有似无的笑,再看看司机拨不通的电话,瞥他一眼,“你干的?”   玄陈走到副驾驶,给北夏打开车门,“你的画家今天兼职你的司机。”   北夏不情不愿的上车,“我的画家只需要画画就好了,我花那么钱不是让他给我开车的。”   玄陈没再应茬,他知道,他要回一句,北夏能就这个话题跟他说一个小时。   “宜家,东方家园,居然之家,万家灯火,天上人间,去哪里?”他问。   北夏哪个都不想去,“你知道我给你那房家具全一水儿国际顶尖的品牌吗?”   玄陈知道,“我觉得天上人间不错。”   他把车开向阜南大街,停了车,北夏隔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我认识个做建筑的,汀江出来的,纪氏就她做大的,要不你把你的想法跟她说说,让她给你推荐家装团队?”   玄陈已经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门,“BOSS,请。”   北夏抬头看着他,再看看毒辣辣的日头,“我后悔了,有后悔药可以吃吗?”   玄陈拉着她的胳膊下车,“没有。”   北夏想哭。   上电梯时,北夏盯着一个小娃娃的冰淇淋,目不转睛。   小娃娃跟她爹告状,“爸爸,那个阿姨老看我们。”   她爹抬头看过来,长得还挺帅,对北夏浅浅一笑,手里的冰淇淋递过去,“给你吧。”   简直是人间自有真情在,北夏本来只是见小娃娃吃的满脸都是,强迫症作祟,叫她不由自主的盯住她,寻找机会看不能帮她擦掉……但她爹这么客气,她也不推辞了。   正要伸手接,玄陈把她手拉回来,对小娃娃她爹淡淡一笑,“我会给她买的。”   正好电梯到了,北夏被玄陈拉出门,没看到那小姑娘他爹什么表情。   “你能不能对人友善点?”北夏皱着眉说玄陈。   玄陈:“你看不到他另一只手在掏手机?给你冰淇淋之后,一定会问你的联系方式。吃人嘴短,你给还是不给?”   北夏笑,“你太高估我的道德品质了,吃人嘴短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玄陈停住脚,转过身来,“也对,你是个资本家,恶事做的多了,已经不脸红了。”   北夏眯眯眼,“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骂我呢?”   玄陈走到隔壁茶吧,要了东西,回过身来,“你想多了,我可不敢。”   北夏正要说话,走过来一个大妈,“你是,北夏吧?慈善家?”   玄陈在北夏说话之前把北夏拉过来,“她不是,她是我太太。”   大妈皱起眉,又仔细看看,“分明就是北夏嘛。”   玄陈把北夏拽到身后,藏起,“您认识的北夏结婚了吗?”   大妈摇摇头,“没有。”   玄陈笑,“那就对了。”   大妈也没再多嘴,带着一脸怀疑,走了。   北夏看着玄陈,“你什么居心?”   玄陈:“避免她带更多人过来围观的居心。你是来陪我的,时间怎么能匀给别人?”   北夏:“……”   玄陈点的冰淇淋好了,他接过来,递给北夏。   北夏接过来,“我找张床歇会儿,你自己去看,看上直接买,不用问我。”   玄陈不依,“那你跟我出来的意义呢?”   北夏指指自两条腿,“这是两条28岁的腿。”   再指指玄陈的,“这是两条19岁的腿。”   抬起头来,看着玄陈,“你为什么会觉得,28岁的腿跟19岁的腿一样呢?”   玄陈不管,拉着她走,“吃了我的冰淇淋,你就得跟我逛。”   北夏把咬过一口的冰淇淋给他,“那我不吃了。”   玄陈不接,“你都咬过了。”   北夏几乎是被他拖着走,“我咬过了怎么了?我又不脏。”   玄陈笑,“我是说,没法儿退了。”   北夏拿冰淇淋的手被玄陈拉着,冰淇淋化得快,滴在他手上。   玄陈停下来,把手杵给北夏,“给我弄掉。”   北夏纸巾在包里,包在车上,“我没带纸。”   玄陈抬高手,凑到她嘴边,“那给我舔掉。”   北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玄陈毫不畏惧,“你是党吗?”   北夏没听懂,喏喏道:“不是。”   玄陈又往高举了举,“你又不是党,我怕什么?给我弄掉。”   北夏拒绝,“你小心我回去再给你布置一堆作业,毁约不可能,但我可没说,不会教育你。”   玄陈也有的对付,“你们这个级别的老板都是这样对待手下员工的?”   北夏:“……”   玄陈自己把冰淇淋擦掉,松开北夏,一个朝前走。   北夏以为他生气了,想想滴冰淇淋到他手上这件事,确实是她该清理的部分,追上去,“先从哪儿开始看啊?看衣柜吧先?”   玄陈奸计得逞,嘴角的浅笑没有收敛的趋势。   就这样,北夏陪着选完室内的,又开始选仓库的,连车库的都挑了不少。   中场休息,她坐在茶吧,望着玄陈排队点东西,发呆。   一个男生坐过来,微笑着跟北夏打招呼,“嗨。”   北夏对上他双眼,疲惫的四肢叫她没办法展开一个完整的笑容。   男生指指吧台前的玄陈,问北夏,“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   男生点点头,“打扰了。”   话说完,他冲门口几个女生使了个眼色,几个女生推着挤着到玄陈身后。   她们互为对视,最后推选出一个胆大的,拉了拉玄陈大衣。   玄陈扭过头来,没什么表情。   胆大的低着头,把手机递过去,声音细细,“那个,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玄陈指向在一旁看戏的北夏,“那要问过我女朋友。”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眼神在北夏和玄陈之间来回逡巡,半晌,有人说:“可是她说……”   玄陈拿上两杯饮料,“除了女朋友,我还会带谁逛家具城?”   几个女生一脸失望的离开,把这一幕全数纳入眼底的北夏睨着玄陈,“你得安慰我一下。”   玄陈把饮料给她,“你受伤了?”   北夏叼着吸管,嘬一口,“嗯,伤大了。”   玄陈吸了一嘴寒天,皱起眉,把北夏那杯拿过来,自己的换给她,“因为没人问你的微信?”   北夏也不挑,又嘬一口他换过来的,“我早过了年少无知的岁数了好吗?”   玄陈笑,“那是为什么伤大了?”   北夏又开始颓,“你跟他们说我是你女朋友的时候,她们递过来的眼神就好想在说:你眼瞎了吗?那个女的?能当你妈了!你有童年阴影吗?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玄陈还在笑,“就看你一眼,你就能读出这么多心理动态?你的眼是high-tech扫描仪?”   北夏叹口气,趴在桌上,“剩下你自己逛吧,我要养养破碎的心情。”   玄陈双手交叠,双臂搁在桌沿,偏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破碎?”   北夏瞥过去,“没看过琼瑶啊?琼瑶体:一个破碎的我,一颗破碎的心,一段破碎的感情。”   玄陈摇头。   北夏又忘了,他们差了九年,“你小时候看的应该是喜洋洋。”   玄陈:“听你意思,怎么像是在歧视喜洋洋?”   北夏:“我是歧视你们这一代特别容易满足,早早就丧失说不的能力。”   玄陈很感兴趣,“怎么说?”   “没听过一个笑话吗?你们这一代,一年级喜洋洋,二年级喜洋洋,三年级喜洋洋……”   玄陈笑,“人喜洋洋得罪你了?让你这么Diss?喜欢喜洋洋又不犯法。”   北夏抬起头来,“是不犯法,但充分说明一个问题,我们之间差的不止年龄,还有被时代影响的思想,南辕北辙的对新潮事物的接受程度。”   玄陈:“两个人相处,共同点重要,也没那么重要。”   北夏摇摇头,“其实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不过是一点骗自己的机会都被抹杀了。你跟我的差距,让我一定要面对,我不年轻了,你们看喜洋洋的都已经出来打拼了,都已经在为个机会争个头破血流了。而我除了年龄,什么都在原地踏步,事业是,爱情也是。”   玄陈笑容渐渐收起,但也没显得有多感慨,“我可能理解不了女生对年龄问题的看重。”   北夏手托着下巴,“谢谢你用的是女生,而不是少妇。”   “其实你比大多数女性都成功。”玄陈手握着饮料杯,“你的生活井然有序,或许会显得枯燥,但你自始至终都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你把重要和不重要进行排列标色,舍不得的就先拿到,可有可无的就毫不留情的割舍掉。你之所以会觉得时间越来越少,应该是舍不得的越来越多,能割舍的越来越少,于是,你的时间不够用了。而我想说,人总归不能什么都要。”   他讲这一番话时声音低低沉沉,每个字都很是撩人。   北夏听着,呼吸浅浅,吸入,吐出,轻的像风,“你是想用这几句看似懂我的句子,让我产生一种,你跟我其实只是年龄差得多,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区别,对吧?”   “我对安慰你这件事没那么有兴趣,而且你那么多年都绕不开的弯子,我也不认为我有帮你解开的能耐。”玄陈没否认,“你总在强调年龄这件事,我会觉得,你对我也不过是母性泛滥的结果,从而理所当然的认为,我的实际水平,够不到你S级的标准。”   北夏坐直身子,出于她习惯性对画家妥协的心理,解释说:“当然不是,我不会那么儿戏。”   玄陈:“那就把你关于我们年龄差距的慨叹,收起来。”   北夏鬼使神差点点头,“好,以后不说了。”   玄陈站起来,“那走吧,还没逛完。”   北夏没发现他有什么异样,但就觉得自己又上他的套儿了。   她没来由的冒出一个疑问,“你真的只有十九岁吗?”   玄陈回头,面带笑容,“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二十九,反正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你总关注我的年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喜欢我,所以才总是那么介意我比你小。”   北夏:“……”   接下来两个小时,两个人也一直在家具城。   期间,玄陈一直乐此不疲的让北夏给他出主意,说是他要把房子重装,不如说是北夏重装。   过了七点,北夏赖在车上,脚疼的哪儿也不想去了。   玄陈开车,顺手把衣服给她披上,“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北夏睁眼,“你请我吃饭也是花的我的钱。”   玄陈笑,“我打工也有挣一些。”   北夏想起他在酒吧工作,说:“以后不要去了。”   玄陈解释,“老板是我朋友,我上去唱歌不是他逼得。”   北夏不管,“反正你以后不能去了。”   半晌,玄陈说:“好。”   北夏还没说话,他又说:“那你得多给我开点工资。”   这个语气……   北夏瞥过去,“别跟我哭穷,我不戳穿,你就识相点,别继续这个话题了。”   玄陈显得无辜,“嗯?戳穿什么?”   北夏:“你租我房一个月五万六,你那叫没钱?”   玄陈:“房子是我租的,但我没花钱。”   北夏不信吕妙会做慈善,她当时还为此狠狠敲诈了她一笔,她也没说她没收到房租。   “吕妙那人,整个儿一钱串子,无利不起早,从她身上抠五块钱跟要她命一样,要说她一毛钱没收你的,我是真不信。”她说着,想起她那个儿子,“还是说,她拿你讨好她儿子呢?”   玄陈反问她,“你比较能接受哪一种?”   北夏瞥他,“什么叫我比较能接受哪一种?我要说我希望你没钱,房子是她为了讨好儿子,白给你住的,就真的是这种情况吗?”   玄陈:“当然。”   北夏看他半天,想捕捉点他说瞎话时心虚的表现。但没有。   她收回双目,又说:“虽然她吸人血、嚼人骨挺讨厌,但看她跟儿子关系那么糟心,还是……”   玄陈没让她说完,“人各有命,你就不要操心了,操-我吧。”   “?!”   玄陈笑,“丢了几个字,你就只操-我的心好了。”   北夏提起的心放下,扭头看向窗外,本来因困意而稍显迷离的眼,清澈起来。   到餐厅,还没下车,北夏来了一条微信,点开是助理发来的一张照片,是她以前和历衍诚一起时,在巴黎街头相拥的画面。   ——“BOSS,上头条了,媒体乱写一通,说您常年出国其实就是跟他居巴黎当神仙眷侣,回国还不老实,小三小四小狼狗,就没停过,说的绘声绘色的,不少业内人都打来电话,美曰关心,实则试探,想看笑话。”   北夏不以为意,“然后呢?”   ——“然后,狄诺失踪了。”   Xiaolvdoudujiazhengli 第20章   仅凭在办公室里看过北夏对上狄诺的神情, 玄陈无法判断,他失踪这件事,北夏心情如何。   不过, 她从路上到进家门,都默不作声,倒是说明, 至少不会是无足轻重的。   晚上, 玄陈端了一碗甜汤,搁到卧室桌上。   北夏的床没有床头柜, 只有一张吧台桌,离着床八丈远。   玄陈乖巧的在地毯上用毛巾圈圈儿,躺下来,“晚安。”   北夏摞了三个枕头,舒舒服服的躺好, 身子困乏,却又阖不上眼睛, 她张了张嘴。   玄陈听到声音, 头朝向她那边,“嗯?怎么了?”   北夏眼循着那碗甜汤,“我想喝那个汤。”   玄陈起身,把甜汤给她端过去, 看她双手都在被子里,没有拿出来的架势,舀了一勺, 喂给她,“章姐姐给的原料,我又加了一根虫草。”   北夏喝一口,甜酥酥的,但又有点腥气,一股子冬菇味儿。   玄陈看她眉心耸着,不自觉地给她抚平,“我给你冲一杯蜂蜜水吧?”   北夏点点头,看着他踅身出门。   困意再度来袭,她的上眼睑终于有了疲乏感,缓缓阖上。   玄陈回来时,北夏已经睡着了。   他把蜂蜜水灌进杯里,拧好盖子,放进冰箱,才上楼睡觉。   第二天,玄陈还没醒,北夏就已经收拾好出门了。   她先去画廊,第一次,正式的跟手底下人说:“我跟历衍诚,早在五年前,就已没有任何关系,以后谁再多嘴……被他有意套话也好,你们主动巴结也好,后果你们应该知道。”   在场人听着北夏抑扬顿挫,均不敢有所抵抗,纷纷点头应声表示记住了。   从画廊离开,北夏去了她签下狄诺时给他安排的一个旧画室。   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里,推开门,他果然在。   狄诺听到门响,没有回头,“夏夏,你还爱历衍诚吗?”   如此直白的问题。北夏:“不爱。”   狄诺又问她,“那为什么他会回来呢?如果没有希望,他为什么还会回来呢?”   北夏也不知道历衍诚回来干什么,不过,“我的生命轨迹不在他身边,我也不是沿着他才转,他回不回来,对我心境也好,生活也好,都没什么影响。对你也一样。”   狄诺扭过头来,“昨天顾之昕找我了,她说她之前一直很爱我。”   北夏皱眉,“你说什么?”   狄诺摇头,“我知道,就算爱,也是之前,现在她再说什么,都是要利用我。”   北夏神情稍稍柔和,她走过去,握住他肩膀,“对,他们那些人,都不再有资格扰乱我们的平静。你要记住,以后,只要涉及到他们两个人,一定要跟我说。”   狄诺笑的清冷,“你都有玄陈了,你忙得过来吗?”   北夏双眉再次拧起,“我手里画家不止两个、三个,之前我也没觉得忙不过来。”   狄诺轻轻转身,握着北夏手腕,“你不能抛弃我的。”   “……”北夏脑袋里一团乱麻堵着,他的画家都是没人要的小可怜儿吗?除了让她不要抛弃,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狄诺有,“夏夏,我想要为你画一辈子。”   北夏没说话,同一句,起初听就波澜不惊,多少遍也一样。   她待到狄诺情绪愈发稳定,身上紧张气息消失殆尽,才打电话叫人去请医生。   修戎到时,就看到狄诺躺在北夏腿上,乖巧温顺。   北夏看过去,冲他淡淡一笑,“修戎老师。”   修戎见病人睡熟,也不好叫醒他,只是问北夏,“有什么异样吗?”   北夏把事情经过说给修戎,“就是这样,我担心顾之昕再来,他会被迫把最排斥的那段经历忆起,你也知道,为了让这些糟心事儿不再损伤他的身体,我做了多少努力。”   修戎又问:“他最近背有疼吗?腿呢?”   北夏被问愣了,派到狄诺身边的助理近来一直汇报狄诺一切正常,她也就没多关心。   修戎了然,平日冷峻的面容撕开一道缝隙,柔光驻进去,“谁牵走了你的注意力?”   北夏神情闪过不自然,轻咳两声,“我只是,最近比较忙。”   “嗯。”修戎略敷衍的应一声,说:“狄诺问题不大,有时与其避着,不如坦然面对。”   北夏呼口气,说的容易,万一狄诺受不住呢?   她才不要冒险,她的松懈让历衍诚伤害了他母亲,虽然事出怪不得她,但她也认。   更何况,狄诺有才华,这些年也给她带来不少荣誉。   修戎电话响起,他刚一接通,那头气吞山河的一声,“修戎!我身体难受!”   ……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说!”又岚嚷嚷着。   修戎捏捏眉心,“是。你再这样折腾下去,我家也不回了。”   说完,给她挂了。   北夏看过去,笑了笑,“又岚?”   修戎无奈,“最近两个孩子出国了,她心里空,变得有些黏人。”   “我怎么觉得,你并不认为她黏人是一种苦恼呢?”   修戎没说话,嘴角浅笑一直挂着。   待他收好东西,准备离开时,北夏又揶揄,“修戎老师,你不是不要回家了吗?”   修戎已行至门口,顿了顿,“可以这样说,但不能这样做。”   真羡慕。   北夏呼口气,垂下眼睑,恍然把狄诺认成了玄陈。   她一惊,赶紧晃晃头,清醒过来。   狄诺睡熟以后,她悄悄离开,又给他找了一个生活助理,一个工作助理。   在画廊面试完,嘱咐了一堆事,遣了她们出去,她自己趴在桌上,想东想西。   直到助理进门,“BOSS,郝美到了。”   北夏不想见,“今儿不是周末吗?她来干什么?明天的签约仪式你没嘱咐清楚?”   助理心一抖,她哪敢啊!“是她说,她有话要问您。”   北夏拽了拽精气神,“让她进来吧。”   郝美进来,小姑娘的怯懦还在身上,眼睛亮亮晶晶的,却不敢上前一步。   北夏吸一口气,扯开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尽量面善一点,“来,过来我这里。”   郝美适才迈进两步,停在北夏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   北夏见她唯唯诺诺,也不敢说话,问她,“找我做什么?”   郝美心提起,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您为什么想要签我?”   北夏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郝美垂首,整个人一个大写的不自信,“我觉得我画的不好,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画画。”   北夏跟她说:“不是所有画家在落笔之前,都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画。经纪人的思维跟你讲太多,你也听不太懂,我这么说吧,如果你画的不好,我又为什么签下你?”   郝美心里有疑惑,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说:“他们说,您挣钱多了也有想做慈善的时候。”   北夏笑,“我不会把慈善做到艺术上,一个不能对艺术蓬勃作出贡献的人,对我来说,我的门都入不得。把思想从‘通常’的桎梏中解放出来,你要相信,你在我这里不是‘通常’的。”   郝美眼睛上蒙了雾气,嗓音变得沙哑,“我真的可以吗?”   北夏的母性光环……她走向郝美,拿纸巾擦擦她眼泪,“我会好好带你,只要你好好画。”   郝美一把搂住北夏,感动都写在肢体上。   人走后,北夏又颓了,趴在桌上,她呀,看着强硬,实际上的心啊,软的不能看了。   吕妙以前就说,三人里,就北夏看起来杀伤力强,事实上,就她战斗力最弱。   她在画廊溜溜达达,看着里出外进被她强行叫来加班的,提口气,泄出去,放了他们回家。   助理最后一个走,到她身边关切的问:“BOSS,您呢?”   北夏没带包出来,手上空荡荡的,看到助理臂弯的资料,也没理她的关切,“这是什么?”   助理拿出来,“噢,这是您让我调查的资料。”   北夏想起来了,“查到了吗?”   助理摇摇头,“查到了,但没有您说的那样复杂,只是一个穷学生。”   北夏眉目平和,助理以为她会让她终止调查,谁知她说:“接着查。”   助理顿了顿,“好的。BOSS.”   两个人往外走,北夏电话响了,是人-妻。   她勾勾唇,接通,“你又闲得发慌了?”   吕妙不爱听她废话,“我日理万机好不好?”   北夏笑,“嗯,日理万机的吕董事长百忙之中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吕妙跟她说:“历衍诚回来了,你知道吗?”   历衍诚啊,现在头条还挂着呢,全中国,还是谁不知道他回国了?   北夏口吻淡淡,“怎么?他找你当说客了?”   吕妙有时候也挺佩服北夏的自我感觉总是那么良好,“人回来不为你这个人。”   说实话,北夏对他为什么,真没什么兴趣,“那我求之不得呢。”   吕妙:“他回来一个星期,前后合并了四家画廊,你知道他把公开这一消息的时间定在什么时候吗?就下个月,你开新人签约发布会的当天。”   北夏笑容有些微收敛,但也没超出一个旁观者对于这个新闻的反应程度,“哦。”   “哦?”吕妙替她着急,“我一客户说的特清楚,他回来就是奔着吞你华夏,还有啊,我之前不是有个项目跟苏莱撞上了吗?昨天联系上,她扯闲话跟我说,历衍诚跟梁栋搭上线了。”   苏莱,台湾人,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艺术管理系讲师,台北双年展的策展人。   吕妙又说:“来者不善啊,你警醒着点,别让他逮着空子钻。”   北夏胆子不大,但也不小,历衍诚这个人,她多少还是了解的,让他折腾,她不认为他去了纽约五年,就具备了撼动北家这么多年在国内扎下的根基的能耐。   “好,我知道了。”她不想让吕妙担心,还是没多言。   吕妙话还没完,“你什么时候把你那小奶狗拉出来遛遛啊?老圈笼子里多不好。”   北夏想起玄陈,“我们家小奶狗怕生,尤其是你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   吕妙火大,“我怎么就吃人不吐骨头了#%&#¥@#¥……” 第21章   周一签约会, 律师到位,玄陈和郝美,一个S约, 一个C约。   甲乙双方签完字,律师再拿去公证,合同即日生效。   北夏处理完一堆邀请函, 以及近日国内外的大奖进度, 已经是中午,助理上来, 汇报约她中饭的都是哪些人,念到最后一个‘玄陈’,北夏抬起头来,“他在哪儿呢?”   助理说:“玄陈老师签约完就去画室了。”   北夏挑眉,“他约我吃饭是约在哪里?”   助理:“就在画室。”   北夏还挺感兴趣, 起身走出办公区域。   助理马上帮她把风衣穿上,跟着朝外走, “BOSS,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人约您。”   北夏听她这敢言又不敢言的口吻,“历衍诚是吗?别搭理他。”   助理应声,“好的。BOSS.”   起初, 她想着亲自带玄陈到画室看一看,但毕竟是签了两个人,对他太过特殊对待, 总归不好。   她倒不是怕流言蜚语,主要怕其他画家怀疑她的初心。   到画室楼下,北夏本来打算让他下来接,一想,她平时什么样子他都见识过,这会儿端着,他不准能接招,搞不好这顿饭都吃不上了。   这么想着,她自行推门上楼,站在楼梯口,她曾铺满房间的画,此刻全铺在画室。   玄陈没听到动静,全凭感觉扭过头,冲北夏淡淡一笑,放下手里画笔,走过去,牵她手又下了楼,到厨房把汽锅鸡端出来,热腾腾的还冒着白烟,香味搀和在白烟里,钻入鼻孔。   北夏被他安排在主位,看着玄陈给她盛一碗鸡肉,有腿,还有鸡翅、鸡爪子。   玄陈把碗端给她,“新学的。”   北夏夹一块,尝了一口,“我给你布置那么多作业,你怎么还会有空学做鸡。”   玄陈也给自己盛一碗,“前边楼里有一个姐姐,全职主妇,她教我的。”   北夏停住咀嚼的嘴,“你才来半天,哪儿来的姐姐?”   玄陈跟她说:“她说这房子久也没人买,周末突然有大卡开进来,添了些电器,就来瞧瞧。”   北夏瞥他,“瞧着瞧着,就要教你做鸡?”   玄陈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她,“她给我端了一碗她做的,我觉得味道还不错,想着,学来做给你,就问她步骤了,她也没藏私,教得很细致。”   北夏筷子戳着碗里的骨头,浑然不觉自己声音里有些咬牙切齿,“细!致!”   玄陈又进开放厨房,盛出两碗粥,端给北夏一碗,“甜粥,章姐姐说,你可以多吃点甜的。”   北夏前天晚上就想说了,“张嘴闭嘴全是姐姐,嘴还挺甜,你怎么不跟我叫姐姐?不是直呼我名姓,就是‘你’‘你’的叫我,你的礼貌呢?”   玄陈笑了下,“我叫你姐姐,你又要差别论,避免伤害到你容易破碎的心灵,还是不叫好。”   “……”听着他‘破碎’两个字用了重音,北夏呵呵哒,“人精!”   玄陈笑的眼睛弯成脆月牙,“是你。”   “……”北夏瞪过去,“马上要交作业了,你完成了吗?”   玄陈把筷子放下,拿来一个厚厚的手账本,递给她。   北夏掀开,看到干净的一手字,这是练书法练出来的吧?“你写的?”   玄陈偏头看看左右,“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北夏连着翻了几页,玄陈作业完成的比她的期待还高出许多,每一幅作品的优缺点都清楚明了的写在缩略图下,还列出同类型名家作品,以及画手在创作过程中,都借鉴过什么作品。   她抬起头来,看着专心喝粥的玄陈,问了一个她早应该问的问题,“你在哪儿学的画画?”   玄陈浅浅一笑,“五岁起开始喜欢,所以东学一点,西学一点,到现在一直没间断过。”   北夏也不介意他避重就轻,“从小开始画,画一辈子的也有,一辈子都画不出精髓、一辈子都脱不开别人的影子,你不一样,你的天分,是我见过所有青年画家里,最卓绝的。”   许是觉得不准确,她又补充,“是所有当代画家里,最卓绝的。”   玄陈笑,“别对我期望太大,高帽还是摘下来一会儿,万一我让你失望了。”   北夏把手账本放下,母性光环又在头顶上闪闪亮亮,她走到玄陈身侧坐下,顺顺他脊梁,握住他手腕,“本来我因为一些破事儿,特别烦,但看你作业完成那么出色,就有一种,捡了个大宝贝的感觉……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特别想把你藏起来,谁都不给看,然后呢……”   她话还没说完,玄陈俯身吻住她,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离开。   北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后知后觉的摸摸嘴唇,“你,你干什么?”   玄陈眼底闪过一缕得逞后的得意,“我刚才,也有一种,捡到一个大宝贝的感觉。”   北夏在他脊梁上掴一巴掌,没用力,“跟我道歉!”   玄陈笑,“我比你小,难道不是我吃亏了?”   北夏气死了,“给!我!道!歉!”   玄陈笑容不减,“好好好,对不起,我下次控制不住时,提前告诉你。”   北夏脸倏地一红,起身就走。   这个地方她待不下去了。   玄陈喊她,“你不布置新作业了?”   北夏头也不回,过分的提,“给我画一百幅!”   玄陈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轻轻笑,“好。”   北夏从玄陈画室出来,历衍诚电话就追过来了,直接挂断。   她摸摸肚子,没吃饱,早知道多吃两块鸡肉了,反正也做了,他一个人吃不完又要浪费了。   那……回去?   不不不,那多没面子!为了一块鸡肉?   北夏晃晃脑袋,踩着新高跟往外走,迎面走来一个举止端庄的女人。   她拎着小麻筐,里边有香味儿飘出来,跟北夏打了个照面,还冲她微微一笑。   北夏也没多想,上车以后才后天知觉的朝里又看一眼,那个教他做鸡的姐姐?   想着,她又下车,往回走,没敲门,推开就看见那姐姐正托着腮帮子看着玄陈。   听到门口响动,两个人都扭过头来。   北夏顿觉尴尬,清了清嗓,待靠近一些后,“那什么,我那个,东西忘拿了。”   玄陈笑看着她,“什么东西?”   北夏瞪他一眼,“你管我什么东西!?”   玄陈把自己刚盛的、热热的粥推给她,把她先前那碗已经放凉的换过来,“过来吃完。”   北夏看看那碗粥,再看看那女人,最后抿抿唇,“不用了。”   玄陈也不管她了,“那你自己找‘你的东西’,我接着做作业了。”   他朝楼上走去,那‘姐姐’竟然也跟了上去。   北夏瞪大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随后,至旋梯口,她把高跟鞋脱下来,踮着脚,上了楼。   悄悄走到那扇门前,躬着腰,探了脑袋进去,还没看清楚里头什么情况,门被猛地打开,一双光溜溜的脚出现在眼前,她仰起头,就看到玄陈,他手臂撑在门沿,手轻轻阖拳抵着太阳穴,微笑看她,“你的东西,丢在这里了?”   北夏猛地站起身,结果一阵眩晕,人又朝后倒去。   玄陈一把揽住她的腰,把人死死固在怀里,低低地笑从她发顶发出,“你很反常啊。”   北夏推开他,进门,没管坐在背景布前的‘姐姐’,走到一排画筒前,“哪些是我前些天给你的画?”   玄陈走过去,“都是。”   北夏肉眼数了数,不少呢。她背了两个,再拿第三个时,被玄陈接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来。”北夏去拿他手上的。   玄陈没给,还把她身上的也摘下来,背在自己身上,“很重,所以我来。”   就这样,北夏看着他把画都背在身上,送她出门。   把画都放进后备箱,玄陈走到驾驶座窗外,双手抄兜,躬腰去看北夏,“晚上晚点回去。”   北夏没给好脸,“爱几点几点,不回来都没关系。”   她把车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那‘姐姐’站在玄陈身后,“她就是……”   “我喜欢的女人。”玄陈目光还循着那辆车的影踪。   北夏一肚子火,她S约的画家不好好画画,刚到画室就搞了个对象,还要晚归,简直是嫌她最近还没被气死!S约啊,天知道她下了多少本?那么多心血可不是让他来搞对象的!   她开着车,火噌噌噌的往外冒。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霉运进度条还没结束,‘嘭’的一声,追了尾。   她系着安全带,保住了身体,安全气囊保住了她的脑袋。   捏捏眉心,她从车上下来,还没说话,前头司机跑过来先指责一通,“你眼长在后脑勺了?”   北夏看过去,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士,她看一眼追尾的地方,找出一张名片给他,“我会给保险公司打电话的。您先去这个地方,车会给您修好的。”   魁梧男打掉名片,“修?保险?我那车刚提的,你知道多少钱吗?”   北夏看过去,估量了一下,“五十几万?”   魁梧男等的就是这句,“五十几万的车,被你一撞,修了,我再卖,三十万都够呛。”   北夏听出来了,还是问:“所以你想怎么办呢,这位先生?”   魁梧男看她开的车,身上的名牌,也知道她是有钱人,本着不坑白不坑的心理,狮子大开口,“赔我辆新的,一模一样的。”   北夏轻轻阖眼,再睁开时,说:“凭什么?”   魁梧男觉得自己百分之百占理,“凭你没注意安全距离,才导致这一起事故。”   北夏头疼,“要不是你单方面刹车,我能撞上吗?”   魁梧男脾气上来了,撸胳膊抹袖子,架势做的足,“你这是赖谁呢?”   北夏正烦,电话响了,她也没看来电,接了,还没来得及说话,魁梧男又发难,“操!臭娘们!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不赔我辆新的,我就报警,看你打扮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闹到派出所,媒体曝光,谁比较吃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喂?喂?夏夏?你在哪儿?”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然北夏没空去听了,扭头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徽通路是高速路段,时速不能低于七十,要不是你单方面刹车,根本撞不上。我下车一没追究你的责任,二态度谦逊,赔偿也好,维修也好,我一句废话没有,倒是你,逼逼逼没完没了,赔你辆新的?是不是给你脸了?”   魁梧男瞠目结舌,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北夏还没说完,“你不是要报警吗?报!你不是要媒体吗?我现在就给你联系!”   魁梧男懵了,终于回神,大脑飞速运转,态度陡然一变,“那个,维修就好了,叫保险就行了。咱们大北京的警察很忙的,怎么能为这么一点小事儿就麻烦他们呢?你说是不是?”   北夏还没说话,一道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不想报警处理,就赶紧滚。”   这个声音,北夏更烦。   魁梧男捡起名片,灰溜溜的走了。   历衍诚在北夏上车前抓住她,“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北夏看一眼还没挂断的电话,觉得,拉黑不顶用,得连着自己的电话号码也一并换了。   她甩开历衍诚的手,“滚远点。”   历衍诚对北夏用‘滚’这个字有些惊诧,眉目是难以置信,“夏夏……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北夏懒得废话,打开车门,扬长而去。 第22章   晚上玄陈真的晚归了, 北夏等了好久,等啊等,最后懒得等了, 翻身睡觉。   玄陈回来,直接上楼,意料之中的, 北夏没给他留门。   自从换了门锁, 北夏就一直不告诉玄陈密码,这会儿被关在门外, 他有心翻墙,奈何露台门也锁上了,是以他今夜无论如何,都逃不开一个人睡的命运了。   他洗个澡,看了半宿球, 上楼睡觉时,见北夏门开了道缝, 浅浅一笑, 推开门。   床上的人背对他,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他到柜前,拿起毛巾,一个念头倏地迸入脑袋, 他弯弯唇角,又放下,上了床。   把人搂在怀里, 埋首在她颈间,呼吸她精油的香气,玄陈很快进入睡梦之中。   早上起来,北夏又早早的离开了。   除了个别前夜喝酒、或者有事耽误休息的情况,她几乎没赖过床。   玄陈下楼,咬了两口面包,拿上果奶,准备去画室,出门看见司机,还挺诧异,“张哥?”   司机跟他说:“BOSS说你车得下个月才能开上,所以让我这段时间接送你。”   玄陈上了车,“那她呢?”   司机笑笑,“BOSS自己开车啊。”   玄陈没再说话。   司机却停不下来,“我说小陈啊,你可真牛逼啊,自我跟BOSS那一天到现在,让她后门开成这样的,就你一人。你要不要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拿下我们BOSS的?”   玄陈姿态随性,“她给我派车,是要监视我,她并不屑于隐瞒这一点,所以才会叫你。”   司机愣住,北夏确是这个意思,但玄陈竟然知道?!   玄陈又说:“她让张哥接送我,就是在提醒我,不要做除了画画以外的事情。”   司机没听懂,“什么是除了画画以外的事情?你知道BOSS为什么监视你?”   玄陈挑起唇角,“画室的客人,加之昨晚上晚归,让她不高兴了。”   时间一点点顺延,又到玄陈交作业的时候了。   北夏把晚上空出来,已经准备好面对玄陈没有完成作业的愧疚模样,该怎么斥责他了。   他特意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方便动作的。她在沙发上坐着,盘着腿,拄着下巴,怎么待怎么觉得气场不够强大。她光着脚,又到楼上涂了一个口红,照照镜子,确保与她凝脂肌肤相得益彰,才下了楼,坐回沙发上,等玄陈回来。   一个小时过去。   两个小时过去。   三个小时过去。   ……   北夏看一眼表,已经十一点多了,玄陈还没回来。   她所有兴致都被他晚归带给她的郁闷给冲散了,这一刻,她才正视自己,承认他不回来,她很烦,这种烦与他是她的画家,无关。   章婕电话来的巧合,她悻悻的接起,“章章。”   “怎么了?”章婕成精的耳朵立马听出北夏的不对劲。   电视上放着北夏最爱看的电影,往日她都唱歌跳舞可嗨了,可不知怎么,今天的她就是提不起兴致来,“玄陈还没回来。”   那头顿了顿,末了,说:“喜欢上了?”   北夏:“那也得我上过之后,才知道是不是喜欢上。”   章婕太了解北夏,知道她已经多少年没敞开过心扉,知道历衍诚那个浑蛋把她伤成什么样,知道让她重新接纳一份感情,接纳一个人,有多难。   “夏夏啊,你还年轻,你的子宫年龄才二十四,你还有三十年时间去找真爱,如果你一直藏着你自己,那才是在浪费时间,你不是一向认承人生是有限的、时间是宝贵的这个道理吗?现在有一个让你年轻的机会,为什么要放掉呢?”章婕难得的纤声细语。   北夏耳朵贴着手机屏幕,热热的,带着章婕这番话的力度暖透了她的身体。   可以的吧?等结果出来以后,她其实,是可以往前迈一步的吧?   北夏问着自己,章婕那头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还带着她标志性的笑声。   “虽然我不认为吕妙及时行乐的人生信条会比我们踏踏实实这种比较好,但是,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我们远没有她快活。”章婕又说:“爱情无罪,别给它套一副枷锁。”   北夏动动小肉脚,看着圆润的脚趾头,脑袋乱糟糟的。   章婕说差不多了,多说也是这一套,“我打给你是问你例假情况。”   例假啊。北夏说:“完了。”   章婕应声,“你记得把日期记下来,不出意外,应该不会再异常了。”   北夏并没有多高兴,心不在焉的问:“是吗?”   章婕:“也不完全能保证,你体质特殊,什么可能性都要计算进去。”   北夏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   章婕那头有人叫了她一声,接着一阵起身的窸窣声,“我去看病人了,先这样吧。”   “嗯。”   “有事儿给我打电话,身体不舒服也记得要给我打电话。”章婕最后又嘱咐一句。   北夏点点头,“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北夏趴在沙发上,也不管衣服皱不皱,口红晕不晕。   玄陈是在临近十二点回来的,一身酒气。   北夏不想跟他说话,但又架不住心软,还是给他煮了一盅醒酒汤。   玄陈喝过酒,平时清澈的眼眸覆满勾引,低低的嗓音蛊惑十个北夏不在话下。   北夏把汤端给他,让他自己喝。   玄陈不接,弯着左边唇角,望着北夏。   北夏把汤放在桌上,“不喝拉倒。今晚别跟我睡。”   话说完,她扭头就走。   玄陈即使是醉酒的状态,反应也不慢,一把把她抄进怀里。   北夏没他力气大,他一拽,她重心就偏了,人摔在他身上,还没来得及挣扎,又被他长手长脚锁住。他鼻息是梅花酒的香气,尽数打在北夏颈间,叫她一阵颤栗。   玄陈哑哑的,“北夏。”   北夏心跳被他致命一声提到嗓子眼,“嗯。”   玄陈手在她腰上肆意妄为的游走,“我跟教我做鸡的姐姐,没有关系。”   突如其来的解释……北夏又应一声,“嗯。”   玄陈在她颈窝蹭蹭,“晚归是在完成你交给我的作业。”   北夏才不信,“嗯。”   玄陈舌尖轻轻扫过她耳垂,“喝酒是因为你今天没有打电话让我回家,我不开心。”   北夏一愣。   玄陈把她搂的更紧,“我进门看到你在等我,不开心又都一扫而光了。”   北夏被他抱着,锁着,动弹不得,听不到他的声音之后,她微微偏头,发现他睡了,睡颜那样好看,像哪个坠入凡间的天使。   她贪婪的在他怀里待了好久,直到再待下去,他们都会着凉,才抽身出来。   第二天,北夏又在玄陈醒来之前,奔赴到工作岗位。   玄陈日上三竿才醒,对于自己在沙发睡了一宿的事,一点也不惊讶。   他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手边是北夏拿下来的毛毯,是她盖的那一条,拿起闻一闻,还有她身体乳的香气。   他微微一笑,起身给自己榨了一杯果汁,喝着看了看手机,朱鹰几个未接让他蹙起眉。   打过去,那头一阵嘈乱。   他敛敛眉梢,“鹰哥?”   接电话的是史迪,声音里全是急迫,“玄陈!救命啊!”   玄陈双眉拢的更紧了。   他紧赶慢赶到酒吧,正好赶上一帮人砸酒吧正砸的带劲,他撅了其中一个比较刺儿的手。   那人‘哎呦——’‘哎哟——’两声,退回到带头人身后。   玄陈站在前头,“什么意思?”   带头的也不想跟他兜圈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朱鹰欠的钱再不还,我们就上他家拉她亲妹妹出来卖了。也别跟我说什么道义,哥们儿已经宽限了两个月了,天天明儿还,明儿还,说话跟他妈放屁一样。”   史迪哆哆嗦嗦,舌头都捋不直,“就鹰嫂治病那时候借得高利。”   玄陈知道鹰嫂治病,但不知道朱鹰为此借了高利贷。   他偏头问史迪,“鹰哥呢?”   史迪说:“在医院……鹰嫂出现排异反应……鹰哥在守着……”   玄陈明白了,问那带头的,“欠你们多少?”   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眼,似是不认为他有份儿替朱鹰还上,但还是告诉他,“一百二十万。”   玄陈掏出手机,问了账号,把钱转过去。   来闹事儿的几人看着到账信息,脸上那颜色,一个比一个好看。   带头的对他的身份好奇,“冒味问一句,您是?”   玄陈没搭理,瞥一眼史迪被打的一脸乌青,凉飕飕的眼眸甩过去,“谁干的?”   带头那个不以为意,“欠债还钱,还不上拿命抵,很正常。”   玄陈走近一步,“你们的账算完了,那咱们来算算我们的账。”   带头的脸一暗,接触到玄陈刺骨的眼神,寒颤四起,“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玄陈一脚踹他一个跟头,“你说呢?”   那人想想刚才下手不轻,生怕他让他血债血偿,“什么?”   “跟我朋友道歉,顺便把这里给我收拾到你们刚来的样子。”玄陈淡淡道。   那人领一帮人过来只为拿钱,眼前这人拿一百二十万跟闹着玩儿一样,怕是什么难搞的角色,到时候给钱庄惹麻烦,没法儿跟其余几个股东交待,就大事化小的领着手底下人开始收拾。   史迪还没从玄陈那一百二十万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一百二十万啊!眼都不眨一下啊!玄陈到底是什么人啊! 第23章   酒吧恢复到九分, 剩下一些破坏的东西,本就旧的不能要了,也不好要赔偿。   人都走后, 玄陈调了两杯酒,跟史迪一人一杯。   史迪握着酒杯,满心都是那一百二十万, 但玄陈不提, 他又不好意思问。   酒喝到半杯,玄陈看他实在憋得难受, 笑了,“我好歹也是签给北夏的人,房、车、钱,想要的,她眼都不会眨一下, 一百二十万又怎么会拿不出来?”   史迪想一下,也是。   玄陈想知道朱鹰那事, “鹰哥当年给嫂子治病, 到底花了多少钱?”   史迪都不敢说,“反正不少,车卖了,房卖了, 厂关了,就差酒吧也关门大吉了。”   玄陈皱眉,“一直没听他说。”   史迪叹口气, “你一个大穷逼,我一个大穷逼,让他怎么说?”   玄陈眼睫如扇,扫下来,没再说话。   史迪悠悠补充一句,“你现在就好了,有北夏这么大个金主可以傍,以后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啊。”   *   北夏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一双大眼与往常无异,但就是叫人觉不出她是清醒的。   助理几次进门汇报工作,北夏没有半点马虎,该她处理的文件也一丝不苟,对待画家阶段完成、后续的发展问题,也绝不含糊,可怎么就显得那么不正常呢?   她频繁抬头看表,挂表,手表,所有表。   看手机,看短信、看来电,看电脑,看微信,看邮件。   终于到下午三点,她没等助理话说完就拿起衣服,挂在胳膊上,匆匆离了画廊。   助理看着她风风火火,眼前一股温热的风是她火速离开留下的痕迹。   北夏带过的策展人迎上来,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助理摇头,“谁知道呢。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策展人笑的猥琐,“不会是赶着回家跟小奶狗温存吧?”   助理响应她的猥琐,递过去一个眼神,“就你老实,这种事儿咱们心里知道就好了。”   策展人哈哈两声,“今儿风大,就原谅BOSS早退了。”   ……   北夏去了商场,从里到外,疯狂扫购。   此时,她在等着导购给她拿鞋,不巧看到顾之昕,还真是好巧不巧。   幸亏她们没有看上同一双鞋,规避了狗血。   顾之昕看见她,朝她而来,微笑着打招呼。   北夏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顾之昕也不恼,“北夏老师,五年不见了,过的还好吗?”   导购拿了鞋回来,躬腰递给北夏。   北夏正要试,被顾之昕拿过去,她眯眯眼,等着她下一步动作,然后就见她单膝朝地,蹲下来,给她穿上鞋,随后抬头看着她,“我们之间,是没有仇恨的。”   北夏把另一只鞋拿过来,试了试,“当然,前提是你没有抢我的男人,伤我的画家。”   顾之昕淡淡一笑,站起来,“你那么介意,是还对历衍诚念念不忘吗?”   北夏站在镜前,全角度看这双鞋被她穿上有没有物尽其用。   顾之昕没得到北夏回应,不死心,“近些年,你可没闲着,什么投行精英,什么小鲜肉,还经常在狄诺画室一待就是一天一宿,白天可以理解,晚上是在干什么呢?”   北夏觉得这双鞋真不赖,看向导购,“就这双。”   顾之昕还没完,“说起来,你还真是有本事,总有男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北夏等导购打包时,也不介意跟她练练嘴皮子,“其实还好了,为我赴汤蹈火的,截止到现在,也就俩人,一个你曾经的心上人,一个你现在的心上人。”   顾之昕脸色倏地一白,五年修炼让她很快恢复如初,“你这是跟我开什么玩笑呢?”   导购走过来,把鞋递给北夏,北夏提上,微微一笑,“是不是开玩笑,你不比我清楚吗?”   上了车,北夏收到吕妙约下午茶的信息,看一眼表,四点半,还不晚,一踩油门,赴约了。   章婕也在,看样子已经把北夏不正常的心情状态跟吕妙说了。   北夏坐下来,把给她准备的茶端过来,呷一口。   “烫。”她吸吸凉风。   吕妙拿她雕龙刻凤的小蒲扇给她扇扇,一张贱嘴开口就没好话,“穿那么骚气,等会儿是有局啊。”   北夏把她手里小蒲扇拿过来,自己扇,“管得着吗?”   章婕看着她笑,“所以是怎么个情况?决定好要上了?”   其实北夏还没决定好,“我是打算时刻准备着,避免他突然袭击,我内衣不是一整套。”   吕妙啧啧,“看看你这个饥渴的德行,我可告诉你,刚成年的小孩儿都精力旺盛,你别被要的直不起腰来,耽误第二天工作。”   是吗?北夏看过去,“还有这么一说呢?”   章婕哈哈两声,“你别听她瞎说,他精力旺盛,你还如狼似虎呢,你怕什么。”   “……”北夏不觉得这是好词,“什么形容。”   吕妙想起之前给她提醒,“历衍诚又找你了吗?”   北夏提起就烦,“昨天还给我打电话了,就跟一块成精的狗皮膏药一样。”   “我不怕你嫌我烦,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吕妙:“历衍诚此次回来是有备而来,你能想象到他那种从无败绩的人,五年前因为跟你的一场恩怨,就漂洋过海当个孙子把自己藏起来吗?他本来就不是个良人,这五年,对外说幽居,实则养精蓄锐,就等着回来把你弄趴下。”   北夏还是随性的态度,“趴下?他让我趴下,想干什么?”   吕妙没跟她闹,“你别吊儿郎当的,我知道你容易在他的事情上犯蠢,不然也不会吃那么多次回头草。但现在局势不一样了,你一旦心软,北家很有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北夏冲她笑,拉拉身上几十万的衣裳,“你觉得我准备交出自己,是为了气历衍诚吗?”   吕妙确实是这样想的,毕竟之前北夏还没有接受那刚成年的态度。   北夏淡淡道:“历衍诚不配的。”   章婕缓和气氛,“是不是出来吃下午茶的?你俩老聊些个我听不懂的话题,有意思吗?”   北夏把小蒲扇递给吕妙,突然问:“如果你儿子,要跟一个比他大九岁的女人在一起,你会介意吗?”   吕妙一愣,没想到北夏就这样不动声色把话题拐到那刚成年身上,她真的放下历衍诚了?   北夏重复,“嗯?你会不会介意?”   吕妙回神,说:“那要看那比他大九岁的女人是什么人。”   北夏指指自己,“如果是我呢?”   吕妙笑,“是你我求之不得啊!与其把我的小祖宗交给一个不了解背景的女人,你是最好的选择啊,以后跟你这边儿论,我还能长一个辈分。”   北夏皱皱眉,“我没跟你开玩笑。”   吕妙笑容收敛,“我没开玩笑。过去那些年,我生怕他影响我的爱情,我的事业,把他推的要多远有多远,除了给钱,从没履行过一个母亲的任何一项职责,以致于到现在,他都不认我,不愿意跟我姓,不愿意叫我妈,连钱都不愿意花我的。”   章婕瞥过去,“该。你好意思说你是人亲妈么?我个旁观者都觉得你惨无人道。”   吕妙看向北夏,“所以如果你们在一起,我是真高兴,甚至对你铭感五内,终于有一个我信赖、我中意、我了解的人愿意替我去赎罪了。”   北夏看她半晌,憋出一句,“你拿我给你抵罪呢?”   章婕说:“你还不了解她嘛,能利用的一个不放,我这是还没被她发现作用呢。”   北夏反应过来一般,轻笑一声,“你是特殊情况,一个正常的母亲哪能接受。”   吕妙端起玫瑰露,“所以你呢,现在就应该祈祷,他妈跟我一样,是个不称职的妈。”   北夏斜她一眼,“缺不缺德你?”   吕妙笑,“我要是不缺德,能结那么多次婚吗?”   北夏琢磨一下,“也是。”   章婕跟北夏说:“说真的,我早知道你最后得败在一小的手里。”   北夏看着她,“怎么说?”   章婕:“通过你只要岁数小的画家就能看出来。我估计你性冷淡那毛病也赖他们,身边都是嫩的,就你一个奔三张,能不糟心嘛?能不内分泌失调、例假罢工嘛?”   后头这话就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了。   吕妙想起她性冷淡那茬,“你那毛病,真的好了?”   章婕替她说:“现在还说不好,不过应该是没大问题了,没看见她开始对男性的身体有想法了?看看穿的这些个,比你,可张扬多了。”   吕妙笑,把iPad递给北夏,“你要老犹豫,觉得拿人小孩儿开刀来解决你空虚寂寞冷的问题有点缺德,就进藏吧,或者去趟山东泰山,没听说过吗?藏区女人和泰山女人是叫其他地区女人最嫉妒的群体。”   北夏拿过来,入目是一堆黑乎乎的生殖器,立马又扔回给她,“你恶不恶心?”   吕妙咯咯地笑,肩膀一抽一抽,“看看你这个怂包软蛋的模样,出去可别说认识我。”   章婕在北夏之前,已经受到过一次惊吓了,“她可贱了,专门挑那种清楚的图。”   北夏脑袋里浮现出玄陈那截,相比之下,顺眼多了。   想到这儿,她脸到脖子,红个透彻,还嫌他赤身裸体的画面在脑海里没那么挥之不去吗?   吕妙眼尖的发现她神色不对,脸凑过去,“想什么呢荡漾成这样?”   北夏被她捉住失措,没喝水也呛着了,重咳好几口。   吕妙顺顺她脊梁,“你也忒不禁吓了,更何况我还没吓你。”   北夏不能跟她待着了,她喝口水顺顺喉咙,“你给我打电话,就是扯闲篇儿吗?”   吕妙点头,“也不全是,我最近有个事儿还在查着,等有眉目再告诉你吧。”   “那你就不能电话里说?”北夏不高兴了,“非让我跑一趟?”   吕妙又开始摇着她的小蒲扇,“是在你答应过来的时候,我才觉得,还是等等再告诉你。”   北夏看向章婕,想从她那儿套出点什么,可一看她,就知道她跟吕妙俩人串通好了。   “不说是吧?那我还不伺候你们了呢。”北夏挎上小包,扭头走了。   身后吕妙声音:“祝你有个愉快的晚上,明儿记得在群里分享一下跟小鲜肉做什么感受。”   章婕个暗骚的也起哄,“记得描述要细致一些,让我们能够感同身受。”   北夏一边走,一边拿手机,点开微信,把这俩人拉黑。   回到家,满房间都是画,她也感受了一把不久前玄陈的感受:没地儿落脚。   玄陈坐在楼梯上,看着她,“我给画廊打电话,小何助理说,你早下班了。”   北夏眼还在满地倒扣放置的画上,回答略显敷衍,“我去见了个朋友。你这是……作业吗?”   说着,她把包扔在一边,躬腰就要去捡。   “你只注意到画了吗?”   北夏适才抬起头来,朝玄陈看去,他脸上全是颜料,好看的眉眼配上光怪陆离的色彩,顿时有些滑稽,她笑,“还注意到你的脸,跟个大花猫一样。”   玄陈没穿鞋,光着脚走向北夏,脚就踩在画上,但刚刚好都在边缘处。   北夏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心提起到嗓子眼。   玄陈靠近,靠近,把北夏搂在怀里。   北夏心跳加速,加速,不断加速,几乎就要跳出来。   玄陈当然感受到她的僵硬,长手一挑,把她被玄关处风水台挂住的裙角放下来。   北夏发现自己误会了,一个大写的尴尬,呵呵哈哈不知道说点什么。   玄陈看看她的新裙子,还拉起她双臂,镀上柔光的双眼上下打量,说:“好看,尤其你穿。”   北夏:“!”   致命一击! 第24章   玄陈绕到她身后, 握住她肩膀,微微躬腰,贴近她脸颊, “我要交作业了。”   北夏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搞什么名堂,交作业还有花样儿呢?”   话毕, 玄陈摁下手中遥控器, 一楼落地百叶窗缓缓拉开,外头作怪的狂风涌进来, 把满地画作都吹起,一时间,室内画纸翻飞。   北夏眼神还算好使,画纸被吹起时,她看到是人物肖像, 还……有点眼熟?   她抓住一张,展开在眼前, 那纸上的人, 是她。   心又开始狂跳!怎么办!   玄陈低低的笑声从发顶传来,钻入耳朵里,他一定是听到了她的心跳出现了异常。   北夏把画扔给他,捂着心口, 慌慌张张上了楼。   玄陈眼循着她的背影,歪歪斜斜,扭扭曲曲, 还一步三晃,喝醉了一样。   “你就那么紧张吗?”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北夏进入房间,把门锁上,靠在门上,手捂着心口,但它跳的太过分了,一只手抑制不住它的躁动,她不得已,又把第二只手堵上去,口吻带着警告:“你够了!”   它没够,砰砰砰——   北夏都要哭了,“你多大了?怎么还跟个未成年小姑娘一样?别瞎捣乱行不行?”   它听不懂,砰砰砰——   北夏贴着门板坐下来,又搭上双膝,“就算晚节不保,也不能给人一种我比较迫切的感觉。”   它不管,砰砰砰——   “北夏?BOSS?你要不要点评一下,我的作业?”门外是玄陈。   北夏顺顺胸脯,“那个,我换身衣服,等会儿下去看。”   玄陈笑了笑,“那你要吃什么吗?晚饭有两个选择,象牙蚌蘑菇汤,牛肋骨,还有黑枸杞白米粥,辣白菜五花肉,吃哪一种?”   北夏想了一下,“我两种都想吃。”   她主要是想,玄陈被做饭吸引过去注意力,她就不用看着她批他的作业了。   门外玄陈对于北夏胃口突然变大,倒也没奇怪,“好。”   等门外没动静了,北夏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腰,做贼一样偷偷打开门,然后就被扯进一个怀抱,对方没等她反应过来,就锁死她双手,双腿。   待北夏回神,玄陈已经埋首在她颈间,“你不是在换衣服吗?”   北夏被吓一跳,三秒平静,“我又觉得,你说的没错,这件挺好看。”   玄陈在她耳畔嘘声,“其实在我眼里,你不穿最好看。”   这流氓耍得!“不要脸了?”北夏使劲甩开他,要走。   玄陈又把她捉住,摁在他胸膛,“是我嘴贱,你别走。”   北夏觉得他这口吻一点也不恳挚,一口咬在他胸腹肌肉上,“你好好说!”   玄陈痛到,喉咙滑出闷响,他紧紧环住北夏的手,“我舍不得你走,一秒都舍不得。”   北夏心跳砰砰砰——   正经八百的恋爱,她只谈过一次,跟历衍诚,距离太远,她早忘了,心动是种什么感觉。   那时候,他在美国,她在英国,两个人秀恩爱的方式就是晒机票登机牌,有足足一本牛津字典那么厚。   那时候,所有人说,他们一定会修成正果,一起看尽桃花开、梅花落。   那时候,她不是什么收藏家,不是什么北家掌权人,她只是北夏,而他,也只是历衍诚。   后来他们有了这样那样无法摆脱的头衔,后缀,他们开始身不由己,开始不信任彼此。   北夏扪心自问,即使在最迷茫时,都没有想过自己这种状态跟历衍诚有什么关系,更遑论认为他是罪魁祸首,而历衍诚呢?自以为是,自导自演,又仅凭顾之昕一面之词,就把他们多年感情打入冷宫,怀疑她,伤害她,如今回来,还是要把她苦心经营的北家赶出这片土地。   ……   一个人啊,他是怎么能狠心到这种程度?   她心里一阵绞痛,抓着玄陈衣裳的手松了松。   玄陈很敏感,当下发现她的异样,握住她肩膀,拉开她,躬腰望进她双眼,“怎么了?”   北夏知道,跟玄陈在一起时,想起别人很没品,没吭声。   玄陈也没追问,牵住她的手,走下楼。   把北夏安置在沙发区,给她倒一杯番茄汁,放在她手上,捧起她的手,“你在想谁?”   北夏摇摇头,“没谁。在想你跟谁学的,这么能撩?”   玄陈笑,“换一个人,就不一样了。能撩也只是对你。”   北夏睫毛翕动,手指并拢一些。   玄陈知道她又紧张了,又说:“谁让你是我的大贵人呢。”   北夏提至喉咙的紧张又稍稍回旋,“你知道就好。”   玄陈眼见她的失落,不易察觉的浅浅一笑,起身走向厨房,“给你做饭。”   他人离开,北夏又望了望双手手背,刚被他捧过,还有他的温度。   她随手捡起离她最近的一幅画,画中是她,眼睛被他画的亮亮的,透过画纸,似乎能看到自己的一颦一笑,被他描绘的传神阿堵,本人冷不防一个走神,倒显得画上的人,真了。   她又连着捡了几幅,每一幅的她都不一样,有言笑晏晏的,有横眉竖眼的,千姿百态。   狄诺也喜欢画她,他展出在世界各地的作品,有四成都是她的肖像。   玄陈跟狄诺不一样,他看了北夏五年,他太熟悉她的脸,她哪里后天生了痣,哪里有细纹,有几条,哪里皮肤角质层薄弱,最易撑满毛细血管,显现红血丝,他都如数家珍。   狄诺可以闭着眼睛画出北夏的模样,并不令人奇怪,相反,同样情况发生在玄陈身上,就值得琢磨了,熟悉到这种程度,早已不是认识一个来月就能达到的。   她缓缓阖拳,半晌,缓缓松开,抽了张纸巾把口红擦掉,小火苗黯淡了一些。   再等等吧。   晚饭好了,玄陈叫北夏,她走过来,见碟子不少,量不多,能看出来,他是个节俭的。   玄陈把餐具包递给北夏,给她盛一碗汤,舀了一勺,“尝尝,第一次做。”   北夏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想起那个会做鸡的家庭主妇,“那姐姐教你的?”   玄陈把碗放在她面前,又把猪肋骨的盘子端过去,“自学的,除了那鸡,都是自学的。”   北夏切一小块肉,填进嘴里,“那你学习能力还不赖,我之前也学过,给我爸过寿,找了个米其林三星主厨,让他教我,教了一个礼拜,最后还是包给北京饭店了。”   玄陈对结局并不意外,“那只能说明我相对你来说,比较聪明。”   北夏‘嘁’一声,睨过去,“我这还没说你胖呢,你就喘上了?这只能说明,你是天生的画手。对所见之事过目不忘,是每一个走向神坛,或者已经达到神坛的画家,最基本的。”   玄陈笑,“那狄诺,算是天生的画手吗?”   北夏摇头,“他不是,也正因为他不是,所以当初我一再把他拒之门外,是……”   历衍诚三个字她还是没说出口。“是一个人告诉我,要给别人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打破条件的框架,也许会收获意外的惊喜,我才签下他。也幸得他天分不够,努力来补,除了身体原因,从未耽误过创作。”   玄陈突然想听北夏夸夸他,“我算是有天分的吗?”   问题又绕回来了,北夏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你不就想让我夸你吗?你都是我唯一一个S约了,还不能证明你在我北家合作那么多画家里,是个怎样的存在吗?”   玄陈摇头,“我只想知道,在你北夏这里,我,是什么样的存在。”   北夏嚼着肉带动的腮帮子停住,片刻,筷子也放下,看着玄陈,“你喜欢我啊?”   玄陈觉得他已经不能再明显了,“你还不知道吗?”   北夏差点把嘴里的肉末喷出来,没办法,他太喜欢搞突然袭击了。   玄陈换到她旁边的位子,给她擦擦嘴,“幸亏我没坐你对面,你要是喷出来,我还得洗脸。”   北夏瞥他一眼,把他手里纸巾拿过来,自己擦,“你是闹着玩儿呢,还是说真格的呢?”   玄陈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那眼里,有期待,却也有恐惧,她应该是还没想好吧?   他最后嘴角挑起,“闹着玩儿的。”   北夏咬咬牙,好,闹着玩儿好,她双眼垂下,看向饭碗。   “闹着玩儿就好,我不是什么好人,避免将来踹你时候伤你心,还是闹着玩好。”她说。   玄陈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吃完饭,就是公布作业完成情况了。   北夏双手搁在胸前,比出一个塔尖的形状,“给你算A。”   玄陈觉得A+都不过分,不过成绩并不是他要的,也就无所谓了。   北夏把画收起来,一幅一幅小心熨帖的搁进画筒里。   玄陈帮忙,“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刚吃完饭,总弯腰再吐出来。”   北夏瞪他一眼,“我收的意思是,画我都没收了。”   玄陈停住手,“凭什么?”   北夏站直,理直气壮的,“凭你画的都是我!”   玄陈倒也没跟她抢,“好好好,给你给你,都给你。”   北夏把画都收起来,美滋滋的一趟一趟往楼上搬。   玄陈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几次捕捉到她的笑容,忍不住喃喃:“有那么开心吗?”   北夏还挺喜欢被人画的,尤其是把她画的像的。   晚上,玄陈抱着枕头找北夏睡觉,北夏没让他上床,他就又圈了个圈儿。   躺下来,他望着房顶,“还有作业布置吗?”   北夏:“没有了,你接下来准备风暴嘉年华的参赛作品。”   玄陈知道这个比赛,跟梁栋的一年,他提出过很多次想参加这个比赛,都被驳回了。   北夏又说:“还有啊,等你正式亮相之后,就不能老一个人在外边晃了,我给你两个助理,一个生活的,一个工作的。那个总去找你的姐姐,别让她去了,被拍了还得公关,我们是艺术圈儿,还是把重心都放在艺术上,避免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   玄陈听着,应着,问她:“你不让那姐姐去找我,有私心吗?”   北夏也不屑于否认,“我有权决定你的交友范围,合同上写了,你没看?”   玄陈笑,“好。听你的,以后我那儿,除了你,连条母狗不让进。”   北夏面上一热,“睡觉!”   ……   半夜,玄陈说梦话,北夏听到了,就是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   他说:“我怎么可能跟你闹着玩儿呢?” 第25章   第二天, 北夏上午去了画廊, 中午跟几个画家吃饭。   饭桌上, 话题里没有他们的作品, 没有画笔、画纸,没有风景。   就是这样奇怪。   他们画家私下聚会不谈画, 北夏一度觉得是画的多了, 腻了,但见他们拿起画笔, 神采飞扬那模样,又觉得,这东西已经跟他们眼角、脖颈经年累月生出的细纹一样,成为他们身体一部分, 切割不了,只有在洗脸护肤时才会正视,平时不会去看,也压根儿想不起来。   想着,北夏又觉自己这想法荒诞,如果细纹真的刨除不掉,那那些昂贵的除纹霜、受罪的除纹手术又是被人滋养存活的?   她唇角挑挑,似笑非笑。   有人捕捉到她的心不在焉, 起身, 拿着酒瓶绕到北夏身侧,给她满一杯,“北总在想什么?”   北夏接过来, 还礼,抿一小口,“在想你怎么又忘了,叫北夏,别叫北总。”   那人即刻打嘴两下,把手里半杯白的一饮而尽,“瞧我这记性,总客套的过了头。”   北夏没说什么,另外有人有话说:“咱们BOSS不想面对她跟咱们之间的差距。”   是玩笑话,大家都在笑,北夏也笑了笑,显得挺虚伪。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话,可没办法,他们不是朋友,存在利益关系的双方是没办法成为朋友的,为避免他们多心,她不会像对朋友一样,不想笑的时候就不笑。   她手拨弄着搪瓷碟里的蛋糕渣滓,又想起玄陈,他昨晚那梦话有多少实在的成分呢?   看他每天舒展的眉眼全是云淡风轻,她又气又委屈,把她撩的五迷三道,他倒一天到晚不以为意,这种人简直是社会稳定发展中一颗极不安分的不定时炸-弹,哪天成了祸患都叫人想不到是他的罪魁祸首。   可也许,人本来也没想报复社会,只是想耍戏着她玩儿呢?   昨天晚上她看到那么多自己,高兴的跟个没脱稚的孩子一样,先是为那么点口腹之欲妥协,再以物喜循循沉沦,最后演变成万劫不复也甘愿……可一觉醒来,该她面对的现实一点都没跑。   总是这样不清不楚着,乱七八糟着,北夏也想不管,想豁出去,可一到关键时刻,总有什么来提醒她,等一等吧,等一等吧,可等什么呢?他是谁呢?他到底瞒了她什么呢?   越想越烦。   “欸对了,咱们下礼拜上泰山,怎么说的啊到底?都谁去?谁不去?”有人说了一句。   一直老僧入定一般端坐的小男生睁开眼,“让北夏组织吧。”   突然被叫到名字,北夏抬起头,“嗯?这不是你们自己的活动吗?”   那人说:“跟你在一起,我们比较踏实。”   北夏接下这一句奉承,“那成吧。”   说完顿了一下,又问:“你们介意同行人再多一些吗?”   有几人敛起平和的眉目,“多一些?多谁啊?我们认识吗?圈子里的吗?”   北夏想给画廊员工谋个福利,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干脆一起,“我的员工,手底下六七个。”   立马就有人说话了,“我们毕竟是两个频道,服务员能和卫检员一起吃饭吗?”   佛系那人倒没意见,“哪儿来的酸腐毛病?都是人,你不跟人吃饭,难道要跟狗吃饭?”   之前那刺头不高兴了,“欸我说,有你什么事儿啊?听说公益展都把你两幅画刷下来了,北夏养着你个米虫,应该早有意见了吧?你有资格说话吗?”   佛系那人淡淡一笑,“我的画是不值钱了,但我的人值钱了,我觉得挺好。”   刺头窜起来,双臂扑腾着,几乎就要到他人跟前,“你别跟这儿话里有话,今儿我们聚餐,谁叫你了?谁给你脸坐在这儿参与我们的话题了?这里哪个不是当代红得发紫的角色?你个白送不要的,在这造次什么?”   佛系那人不再理会与他,面目平和的看着北夏,“我没意见。”   刺头被无视,火苗又窜起三分,抄起茶壶骂骂咧咧。   北夏签他时,人挺乖巧谦逊的,谁知这么两天就素质堪忧了,还是说,用原形毕露好一点?   她倒不气,只是烦。   拿起茶壶往桌上重重一摔,打嘴炮的,劝架的,全都消停了。   北夏眼睑微微下垂,看起来没精打采,尤其在他们这一通闹将之后,虚伪的东西都扔了。   “我刻意问一句,是给你们面子,不是真的要征求你们的意见,人我是带定了,受的了的,去,受不了的,走。”北夏怕他们对‘走’这个字的理解不到位,又补充:“走出华夏。”   没人吱声了。   不敢。   撕破脸,北夏也不跟他们客气了,“除了我的员工,我还会带一个玄陈。”   话毕,那刺头又摁不住嘴了,“带画廊的人,我勉勉强强能接受,带玄陈什么意思?把小白脸带出来您不嫌现眼,我们可没法儿跟您丢这个人。他是个什么啊,他有个什么资格?”   北夏想就此公布玄陈已是他签约画家一事,又觉得对其中嚣张的人太客气了。   那刺头没等她说话,“您私生活我们不管,但也别忘了,供您养小白脸的,可是我们。”   北夏听出,他那意思,是说他们是北夏衣食父母,她笑了笑,“你别逗我了,我心情一般,并不想笑,是我那个‘走’让你不舒坦了?赶紧把你价值扒拉出来让我清楚离了你我什么都不是?你可以走的,从你站的那里,一路走出包厢,我北夏就再也没身份压榨你了。”   刺头眉心一顿,从北夏那个角度看过去,甚至能察觉到他的腿在抖。   包厢内鸦雀无声。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不用多做权衡利弊,也知道要站在哪一边。   刺头终于再也没有闹腾出任何动静。   北夏本想让他直接滚蛋,但她这人,毒的很,这么走当真是便宜他了。   一顿各怀鬼胎的饭吃完,北夏拒绝了其中几个虚情假意的邀车,跟那佛系一路走回画廊。   佛系身板直挺,走路不带风、不赶尘,他问北夏:“玄陈是新签约的画家吗?”   北夏没否认,“所以你才一直没说话?”   他笑了笑,“不是,我是以为你会直接轰他走,所以一直在等,但我忘了,你并不善良。”   北夏也没否认。   回到画廊,助理从楼上下来,跟北夏碰上。   她手里拿着一沓资料,双眉敛的紧,慌张全写在脸上,显得毫无人色。   北夏知道了,“查到了?”   助理把牛皮纸袋递给她,“信息量有点大。”   北夏从容接过来,打开一包瓜子那样稀松平常的绕开密封的那一截白线。   花了十多分钟,她才看完,看完又稀松平常的装好,把白线绕上,说:“销毁。”   助理应一声,虽然觉得多嘴不好,但还是问:“玄陈身份……”   北夏看过去,“如果你不能把你脑袋里关于玄陈的东西都清理掉,我就把你清理掉。”   助理一口唾沫艰难的冲破喉咙,坠入食道。   北夏看着她惶惶走开,轻轻阖眼,眼睑抬起时,踅身往外走,开车去了玄陈画室。   她站在门外,又后悔了。   正准备离开,门打开了,玄陈胳膊抵在门框上,嘴唇角勾起,看着她,“想什么呢?”   北夏看着他,他嘴角的笑那样放松,相较之下,她满面愁思让人好不反感。   玄陈没等北夏问,说:“我在楼上看到你的车了。”   北夏抬头看了一眼,问他,“你没在画画吗?”   玄陈笑,“我觉得你会来,所以我在窗前等着你。”   北夏双眉微微隆起,说实话,心跳还是有,但更多是烦躁。   这算什么?暧昧?她又在期待什么?   玄陈把北夏领进门,一路领着上楼。   两个人拾级而上,脚步又轻又软,像猫。   刚进门,玄陈把完成好的一幅北夏给她,“送你的。”   北夏没接。玄陈送的,她已经有很多幅了。   小时候喜欢一样东西,当它的饱和值超过自身对它的需求时,就不喜欢了,就像吃东西,多好吃的东西,老吃,也腻了。   玄陈看出她兴致不高,却也不问。   哪怕一句呢?问问她怎么了?讲讲对于两个人目前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持什么态度。   他没有。他除了把北夏安排在布幕前,并没有话说。   北夏坐在编织椅上,想着他俩这莫名其妙的相处,想着在那一张张纸上看到的事实,一动不动,倒不用玄陈提醒,不过,玄陈也没看她,那架势,就好像已经把她的模样刻在脑子里。   玄陈很快完成一张速写,手上全是铅,他把画拿给北夏,“发布会之后我想出趟远门。”   北夏眼还望着地面,没着耳朵听,更遑论把画接过去。   玄陈把画放下,在她面前蹲下,“想吃什么?”   北夏眼中风景,终于添上一个玄陈,她回过神,“我吃过了。”   “我还没吃,你陪我。”他说着话,要领起她。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动静,玄陈想起什么带着北夏连番几个转身到门后,把她抵在墙上,在大门被人推开时,俯身吻住她嘴唇——   很礼貌,很绅士的吻,没有深入,似乎只是要保证北夏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推门的人见画室没人,嘟哝一句,又走了。   很快,外头传来:“没在啊。是不是约了今天请客啊?这是晃点我们呢?”   “不能够吧?玄陈挺靠谱的,要说你晃点那倒有可能。”一个女孩儿。   “楼下门开着,想必是有事儿出去一趟,等等他吧。”一个青年人。   “那要不咱先鼓捣上?反正东西都带了,我九宫格的铜锅都背来了。”一个正太。   “来来来!搞起来搞起来!咱们Bar多少年没这么齐茬儿的聚过了。”一个轻熟女。   ……   还有一些声音没什么辨识度的,七七八八,叽叽喳喳。   北夏早在他们开口第一句,就清醒了,待人脚步声渐行渐远,才推开玄陈。   玄陈擦擦唇上北夏的口红,笑,“这么用力推我。”   北夏整整衣裳,“你躲什么?不是你的朋友吗?”   玄陈靠近,“本来约好来我这里吃火锅,但你来了,我就不想跟他们吃火锅了。”   一想到调查结果,她声音淡淡,“你不是说你预感我会来吗?不是说专门等我吗?”   玄陈笑,还在靠近,“你在计较什么?跟他们约好,和我一直在等你,又不冲突。”   北夏往后退,不小心碰掉石膏,‘啪’的一声。   楼下立马上来人,推门声伴随着询问,“什么动静,是有人吗?”   玄陈只能是将北夏打横抱起,上了小阁楼。   画室进来三个人,两男一女,“也没人啊,那什么动静啊刚才?闹鬼了?”   女生怯怯的,“你别吓我啊,青天白日的,哪儿来的鬼。”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石膏,这东西从哪儿掉下来的?”他捡起两快碎的。   他们还在说着,就在小阁楼门外两米处。   北夏有些生气,她又不是见不得人,躲什么?   她怒上眉梢,正要推门下去,被玄陈扯回去压在身下。   两个人动静不轻,带着木质地板吱呀作响。   女孩心思细,察觉到响动,又走近两步,“这是个门儿吗?”   北夏正要说话,玄陈又覆唇吻上她。   她当然反抗,凭什么老给他占便宜?就算是不值钱也不带这么糟蹋的!何况她不是!   玄陈被她挣扎的膨胀了,什么东西抵在她腿根。   北夏不敢动了,心跳快的让她缺氧,她只能张开嘴,可刚一松开牙关,玄陈舌头探了进去。   如果说之前只是阻止她说话,那现在就是在吻,确切的吻。   北夏早过了认死理、纠结到底的年纪,这个吻让她舒坦,冲散了她的愤怒,她也不气了,攀上他脖子,尽情的回应,扭动水蛇的身子,摩挲他的骄傲。   玄陈呼吸愈发粗重,也不忘在北夏腰上摩挲,同时更不放过她的深不可测。   一个女人,最美的地方不过是张开两条腿,把所有风光都展现,毕加索如是认为。   北夏也这样觉得,玄陈也是。   门外讨论声还在继续,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全方位剖开他们对彼此的渴望,也承受着刺激和心慌意乱,逼仄的阁楼上空气开始稀薄,叫他们更努力的在彼此身上攫取氧气。   直到人声渐远,玄陈把北夏的束缚撑开,埋首在她颈间,放肆的侵略,侵略的北夏生疼。   她抬脚踹他,他更用力,侵略更用力,索取更用力。   北夏想都不想也知道,自己的脖子没法儿看了,多少天高领衣服都挽救不了。   玄陈手伸到她身下,隔着布料触碰她的最敏感,不管她如何反应,他都不打算停下。   北夏死死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服布料,一口咬下去,肩膀见了血。   玄陈现在感觉不到疼痛,他箍着北夏的胳膊更紧,身下已经抑制不住的难受,“想……”   “你知道……我是谁吗……”   “北夏。”   ……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这个……猴精儿的……小无赖……” 第26章   要不是有人敲门, 玄陈就进入北夏了。   姑娘声音脆生生的, “里边是有人吗?”   玄陈也不藏了, “马上出去。”   姑娘笑了, “玄陈啊,你怎么在这儿呢?”   玄陈没答, “我等会儿下去。”   “成。”姑娘应一声, 走了。   玄陈躺在地板上,那截还硬挺挺的朝着天。   北夏把他裤子扔过去, “穿上。”   玄陈拉住她胳膊,“想要了,特别想要。”   北夏把衣服整理好,“我现在不想要了。”   玄陈看着北夏, 觉得她心真狠。   北夏挪过去,很正式的问他,“你是要把我当成你的炮-友,对吗?”   玄陈似是听到什么荒唐,坐起来,“当然不是。”   北夏懂了,“那你喜欢我那话就不是闹着玩儿的,对吧?”   玄陈笑的无奈, “当然不是。”   北夏:“可我每次问的紧了, 你都不承认。”   玄陈身下的火渐渐熄灭,他把北夏搂进怀里,“因为我在你眼里看到期待, 但更多是害怕。”   北夏靠在他胸膛,如此亲昵。   玄陈双腿把她整个包住,又说:“你怕成那样,叫我怎么承认?”   北夏想想,好像是这样,每次一正视他们之间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时,她都一种想要又怕要的心理,她以为她藏得深,至少不会被人轻易看出,但还是低估了玄陈的细心。   她闷闷的,“我现在心里特别乱。”   玄陈亲亲她额头,“嗯,我知道,没关系,我们在一起,什么都能慢慢来。”   北夏抓着他将脱未脱的衬衫,“你还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玄陈几乎是脱口而出,“有。”   北夏心里堵得难受,“那你要不要告诉我?”   玄陈反问她,“如果我说这跟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并不冲突,你也一定要知道吗?”   北夏想想,与她无关,与他们的感情无关的事,告诉她与否,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可是,“我总抓不到你,不了解你,看不透你,而你却好像对我了如指掌,从来没这样过,我害怕。”   是的,害怕,北夏不想逞能,虽然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很匪夷所思,但她就是害怕,她不想欺骗自己,也不想逃避,如果正视这个问题,可能避免将来受到伤害,她不介意放下姿态,从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女人蜕变成一个不用事必亲躬的小女人。   玄陈低笑,带着胸腔一颤一颤,“我跟你签了五十年卖身契,你还怕什么?”   北夏抬起头,又确认一遍,“你真的喜欢我是吧?你看清楚,我是北夏,我28岁了,跟你比我不年轻了,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朋友也少的可怜,外头评价我房顶开窗、六亲不认,我……”   玄陈低头擒住她,吻得她七荤八素,神识没了,头头是道没了。   北夏脸颊红红的,像个十七八初尝禁果的姑娘。   玄陈看着欢喜,又亲亲她脸颊,把她搂的更紧,“喜欢北夏,虽然她28岁了。”   北夏很丧,原来听到别人念自己年龄,心里这么不是滋味儿呢。   玄陈抱着北夏,烧火棍又开始了它的表演,得意洋洋那模样叫北夏啼笑皆非。   她掀起眼睑望着他,想让他熄火,但又难得的,说不出口。   玄陈委屈着,也无奈着,“又开始想。每天搂着你睡觉,我就是这样难过的。”   北夏吸口气,吐出去,预备了一个帮他的架势……   “这里空间太小,我缺氧,你要难受,我先给你……丰衣足食一把。”她说。   还害羞呢。   玄陈眼里有光,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北夏身体的哪一个地方,都能让他彻底放弃挣扎,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废人,要不是怕逼她逼得狠了,她翻脸,把他轰走,他早把原始的他请出来了。   北夏手艺还行,几个回合里,玄陈都是一种欲罢不能。   费了好一番努力,北夏终于叫他溃堤,一大把他的基因彩票一点不差全弄在手上。   玄陈从旁边纸抽里抽出几张纸,给她把污浊擦干净,又给她轻轻的按摩,“辛苦了”   北夏靠在他肩膀,唉声叹气。   玄陈笑,“怎么?还不开心啊?你不就是在等我的表白吗?”   北夏一顿,抬起头来,“什么?”   玄陈曲着脊梁去吻她,北夏闪躲不及,被他捉住,狠狠吮吸。   姿势太奇怪了,北夏推推他胸膛,“等,等一下,腰疼。”   玄陈笑,把她掫到自己腿上,一只手穿过后脑勺的黑发,托住她,再度用力吻下去。   北夏唔唔哝哝又开放了防线,让他攻城,让他掠地。   玄陈吻到她呼吸急促,脸憋的通红,适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你过来这里是不开心,过门不入是很不开心。我想着,你也被我折腾差不多了,一定在疑惑,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纯粹的想撩着你玩儿,或者想着你的身体,还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北夏对于他知道她什么心思,并不惊诧,他很聪明,在北夏认识的人,已然可以排上号。   玄陈又说:“你知道我等你迷茫,等了多久吗?刚签约时,我对你说什么,你都觉得我在演戏,并不放在心上,其实那话我没骗你,我确实不想只做你的画家了,我想做你的男人。”   北夏闷闷的声音从他胸腹位置涌出,“谁让你一开始骗我!”   玄陈笑,“我哪知道,你对我骗你,这么介意,毕竟以往那些骗你的画家,你都很宽容。”   北夏不说话了。   玄陈还握着她的手,控制不住的抬起她下巴,亲亲她嘴角,“如果不是你介意。”   他没说完,而北夏知道后续:如果不是你介意,我怎么知道,原来在你心里,我是特殊的。   玄陈告诉她,“我约了他们吃饭是真的,在等你也是真的,如果你不来,我就吃饭,如果你来了,我就剖开自己给你看,然后带你一起吃饭。”   这是……要把她介绍给他朋友的意思?   北夏冷言冷语,“可你两次没让我出去,好像我见不得人一样。”   玄陈问她,“让你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是对你的不负责任,明明还没有的事被他们乱讲,那是委屈你。所以我要把没有变成有。而且如果当时我带你下去,我们两个人的事,又没有机会讲清楚了,你本来就犹豫,再看到那群跟我年纪差不多的朋友,我怕你狠心。”   北夏问他,“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不接受呢?没道理我一定会跟你在一起。”   玄陈手伸进她腰侧,揉着她纤细的腰,“你又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北夏跟他说实话,“如你所说,我真的犹豫过。”   玄陈:“如果不是知道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会让你犹豫,我还至于一点一点循序渐进吗?我身边朋友都是强来,来对了就在一起,来错了就被甩巴掌再也不能见面。也许你会惊讶,可他们都这样,圈子影响人不是谬谈,我也存在这样的心思,然,跟你我真的不敢冒险。”   说的好有道理。   北夏认同。   玄陈:“幸好你对待工作的理性影响了你对待感情的态度,推不开了,就不推了。”   北夏自己都不敢说有他这般了解自己,“我怎么好像是在看心理医生?”   玄陈没接下去,什么叫旁观者清呢。就是这样。   北夏手松下来,触到他光溜溜的腿,一惊,“你把裤子穿上!”   玄陈把她抱起来,站起来,然后放下,“你给我穿。”   北夏不接,“你是不是忘了你姓什么了?我给你撸了一管儿,以后穿裤子都等着伺候了?”   玄陈脑袋歪着,手握着她胳膊晃,“你给我穿一下,好不好。”   北夏被他晃得,像小猫的小肉垫在搔她痒痒。   得不到北夏的答应,玄陈撒起娇来很是卖力,高高的个子,下巴垫在她肩膀,“好不好?”   北夏眼往下,他还光着下身,防止他年轻人,精力旺盛,她还是躬下腰,“腿伸进来。”   玄陈搂着她,乖乖把腿伸进去,裤子穿好,裤绳系好,又讨了一个亲吻。   从阁楼下来,玄陈一直牵着北夏,待她双脚落地,又牵起她另一只手,“跟我去吃饭。”   北夏想了一下,“好。”   玄陈嘴角的笑更深一些。   北夏‘嘁’一声,“那么开心吗?”   玄陈不说话,答案在眉眼。   出门前,北夏发现风衣上湿了一块,拿起问玄陈,“不都……在我手上了吗?”   玄陈给他解风衣盘扣,“你也……了。”   北夏倏地红了脸,气得不能把脑袋垂进地壳去,多大方的人在这种事上,还是赧然的很。   玄陈笑她的反应,把风衣脱掉扔一边,一手抄她进了怀,弯着脖子,去寻她眼睛,“怎么跟个小姑娘一样?嗯?”   北夏踹他腿,“我本来也是姑娘。”   玄陈疼也没放人,敛敛她长发,工字背心把她姣好的脸蛋,婀娜的身材都显现出来。   “衣服给我,”北夏双手抵在他胸口,“我穿成这样,你朋友会怎么想。”   玄陈把自己撂在桌上的另一件衬衫拿过来,“已经成真的事,就让他们这么想。”   北夏放弃了自己的工字背心,选了他的衣服。得遮一遮小草莓。   玄陈握紧她的手,牵着往外走,门一开,楼下餐桌上嘻嘻哈哈的一群人都看过来。   北夏本能的退缩了,站定,望着玄陈,眼神里有逃避。   玄陈执起她手,亲亲她手背,“先下去,打个招呼,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就走。”   北夏被他照顾成这样,要再矫情,就讨厌了,收起一身毛病,跟他下楼。   那种冲破常规的兴奋和不守常规的罪恶齐齐堆压在心底,他们彼此吸引,只想着彼此吸引,却不想他们身上比平常情侣要多个全副武装,他们要面对的,都不是他们可以估量的。   北夏身上的骨头,只有一小节是懦弱的,它在此刻尽情发挥,耀武扬威。   旋梯二十多节,终于走到底。   玄陈领着北夏到餐桌前,把他们留给他的位置,给北夏,自己又拿了一把椅子,坐她旁边。   朱鹰很快反应过来,张罗大家,“来来!吃!你再不下来,连锅底都没有了。”   史迪没那么有眼力见儿,“哟!这个姐姐没见过啊!老陈你忒没劲!怎么能瞒着我们呢?”   玄陈给北夏捞了不少肉,她喜欢的菜又放了不少,云淡风轻的说:“没说过吗?”   史迪攥着啤酒瓶子走过去,猛喝一口,就着酒劲儿哈哈大笑,“你丫什么时候说过?”   “你少吃点辣,”玄陈跟北夏说完,又随性的接史迪的话,“我女朋友。”   ?!   朱鹰始终是在场反应最小的,他笑起来爽朗,跟北夏差不多大的年纪叫他没法儿用尊称,也不合适用尊称,可还是亲自倒了两杯酒,一人一杯,“以后我们玄陈,就拜托了。”   北夏对他这个拿玄陈当儿子的口吻挺新鲜,看着他模样显老,但应该跟她差不多大,也没多嘴他们之间的关系,反正玄陈都会告诉他。   喝过酒,史迪还闹,也要跟北夏喝,“姐姐我也要跟你喝,你长得特别像我上高中时那校花,我追了好几年都没追上,你一定得跟我喝一杯,给我圆个梦!”   北夏还没说话,玄陈扯开他,“找她喝酒,问我。”   史迪跟玄陈关系不错,笑么嘻嘻请求他,“哥们儿!兄弟!能不能让姐姐给我圆回梦?”   玄陈生怕北夏吃不饱一样,还给她夹,期间抽空淡淡道了句,“不能。”   史迪倒也没生气,还满脸的笑容,“瞅你那小气巴拉的劲儿!”   北夏多少年没被男人这样呵护过了,短短两个字,她甚至感受到玄陈的爱已经浓烈的足以把世界摧毁,感动在她心里交织,纠缠,她很快就忘记了他们之间九年的距离。   人生苦短,还是及时行乐。   她看着玄陈,他们当起恋人来,原来那样驾轻就熟,原来他们之间,只是缺一个坦白。 第27章   散了场, 下午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玄陈领着北夏回了家。   路上把她工作手机关机, 牵起她的手, 也不说话。   北夏不太习惯这样安静,她死后有的是时间安静, “说点什么。”   玄陈着力吸一口气, “我怕我一张嘴,高兴藏不住, 你会觉得我幼稚,又后悔了。”   北夏心里念一句:幼稚。   她说:“你看我像是那么容易后悔的人吗?”   玄陈:“不像,但后悔哪要看人?那是一瞬间的事。”   北夏觉得他说的不对,仔细想想, 又不知道不对在哪里。   信步走着,她又想起一事:“我没问过你家里人。”   玄陈神情不变,跟只没人动的、即将没电的手机一样,待机好长时间才说话,“死了。”   北夏垂下眼睑,握住他的手,紧了三分。   一路无言到家,刚进门, 玄陈把北夏抵在门上, 把她人掫起,两个位置隔着布料相贴。   他又开始了,毫无防备的, 又是意料之中的。   北夏勾住他脖子,喘着粗气,呼吸打在他脸上,是吃完饭,含的喉片的薄荷味儿,“我想再问一遍。”   玄陈歪了歪左唇角,“我喜欢你,我知道你29岁。”   北夏皱眉,“28。”   玄陈嘴上说着抱歉,面上却没多少抱歉的成分,“好了,我的错,让你惩罚。”   北夏声音不自觉俗了,苏妲己都不见得用过的温柔,“什么惩罚呢?”   玄陈有些粗鲁,这会儿倒跟平常那个乖乖的他有些出入了。   北夏一口咬在他耳朵上,“横什么?”   玄陈‘嘶’一声,嘴角却带着笑,“我要不横,怎么能让你……呢?”   他收起乖巧,尖牙和棱角暴露无遗。   北夏倒挺喜欢他这样,总是奶里奶气的叫她老有一种罪恶感。   玄陈往后一仰,北夏被他带过去,旋即准确的攫住那两片唇瓣,含在嘴里细细咂摸。   北夏缠着他的舌尖,往来推收彼此的渴望。   玄陈有些致命的诱惑在浅尝禁果。   硌的北夏疼的难受。   玄陈带着她上楼,一步一步沉稳有力,别说北夏被他抱着,就是站在他身侧,也能被他的气场震慑,那是一种并不张扬的自信,糅杂他偶尔的稳重,叫人觉得踏实。   北夏伏在他肩膀,心情随着他的节奏一颤一颤,感觉是极大的满足,又感觉是极大的失落。   终于进了房门,玄陈把北夏放在床上正中央,开始了他的表演。   北夏敛起平和的眉目,有些排斥。   玄陈心细,问她,“感觉不好?”   北夏想装出一副久经人事、无所畏惧的模样,可玄陈太温柔,还是说实话,“你那个,太……”   玄陈颊上有一抹稍瞬即逝的得意,把他厉害的。   北夏看着他,目光炽烈,也带有一缕骄傲,这个好看的、有才华的,可是她的男人呢。   玄陈思考的地方火在烧,身上却也沉得住气,至少还能平稳的问她,“看什么?”   北夏伸手勾住他脖子,主动送上温香软玉,“看你这条件,我怎么想怎么觉得是我赚了。”   玄陈反守为攻,缠了她的小舌头,手下也没休息,解开她已经被蹂-躏过一次的风衣,温热的十指穿进她黑实的长发,触到她头皮是一阵透心的麻。他很老练,但又好像没什么经验。   北夏一时走神,被他咬了舌尖,他说:“什么时候都能走思。”   “我在想你有过多少个女人。”北夏也咬他一口,咬出血。   玄陈把唇瓣上的血都聚在舌尖,送进北夏嘴里,直抵喉咙。   鲜血的腥味儿窜的口腔哪儿哪儿都是,一张嘴,薄荷换成了铁锈。   玄陈抽出一只手,拿着北夏的手,往下带,“再给我扣子解开。”   北夏怕惯出他以后不自己穿衣服的毛病,“衣服都不自己脱?那你也别自己做了,雇个人吧。”   玄陈皱眉,弯曲手指敲在她脑门上,“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北夏只给他把衬衫解开,他的胸肌光看看就叫人血脉贲张,更何况摸上一把。   她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眼底着起火来,炽烈,旺盛。   玄陈看出来了,自己脱了,他觉得,他的有些东西,诱惑性可一点不比腹肌弱。   他非常无耻的拉着北夏去寻,“要看看吗?”   好变态!   北夏手抽回来,“拒绝。”   玄陈笑,解着她扣子,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清清凉凉了。   他分开她,看了看,有红肿,掀起眼睑是一双心疼的眼,“你怎么不说?”   北夏并上,从脸到脖子,全是火烧云,“我说了,你没听,你一点也不心疼。”   不心疼?玄陈坐起来,“不做了。”   北夏看过去,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丝赌气的含义,没有,只有心疼。   她也心疼了,拉拉他的手,“好了,我没那么娇气。”   把他哄得那骄傲又开始找不着北,北夏想想自己那许久未被耕耘的地界,心里叫苦不迭,那么彪悍的东西,这尺寸对不上吧?逞什么能啊!他说不就不了嘛!瞎几把心疼什么!   密密匝匝俗套又不可避免的互相安慰过后……玄陈深呼一口气,口儿对着口儿,问:“行吗?”   北夏不行,但看他那样小心翼翼,生怕伤到她的模样又立马心软,“还好。”   玄陈一分一分,呼吸都变得小心,北夏感觉被填满时,看他表情,似乎才进行了不到三分之一……   她突然脑袋一抽,抓住他的胳膊,跟他提议,“要不,我们换个别的什么地方?”   玄陈被刺激住了,猛地一下,北夏眼泪立马掉下来,剧痛让她脚趾蜷起,没任何其他感觉可言。   红色的东西顺延出来,玄陈慌了神,苍白起一张脸,四肢被他大脑支配的慌慌张张,不敢碰她,也不敢大声说话,“北夏……”   北夏眼泪还在掉,疼痛叫她说不出话,他妈的,跟个小雏一样还见红了。   玄陈被她眼泪流的清醒过来,拿来他一件大衣,把她裹严实,开车去了章婕医院。   章婕看到他抱着北夏,还穿着一款男士大衣,立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把他轰出门。   玄陈不想出去,也不想跟她推搡,“让我在这里。求你。”   章婕笑了下,觉得他是吓坏了,没忍心再赶人,“待着吧。”   北夏是清醒的,跟死了一样是因为疼,她觉得张张嘴,那里都连带着疼。   章婕掀开大衣,先去看玄陈的表情,他红着脸,神情带过一丝不自然。   她笑,“不是你弄得吗?害什么臊?”   玄陈最担心的是北夏,“她很疼,很难受,……了很多血,怎么办?需要我怎么办?”   章婕不紧不慢,准备给她手术,听他叨叨,说:“你还是去外边写封检讨书吧。”   玄陈眼看着北夏,“真的不需要我吗?”   章婕扭头看他,“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吗?”   玄陈不知道,如果是……血,那也太多了。他摇摇头。   章婕没想到他竟然不知道,半晌,笑了,“没什么大问题,我给她做个小手术,你出去待着吧。”   “手术?还要做手术?”玄陈又迈近两步,脸色以迅电之速苍白下去。   章婕把他轰出去,“你再啰嗦,耽误时间,她要留下后遗症,我可就没招了。”   玄陈适才把竖刺放下来,任她推出门。   章婕扭头给北夏做手术,一脸不怀好意,“他都不知道你这是为什么,看来是个雏,你可以啊,拿了人家一血,而且看你这情况,那玩意儿还不小。行,有你的。”   北夏疼死,用全力问她,“那口儿撕裂?”   “嗯,”章婕说:“深1公分,长9公分,猴儿急成这样?他小,你也小啊?”   北夏有苦难言,憋了半天,还是说了,“他都没尽。”   章婕瞥她,“跟我这儿显摆呢?什么时候跟吕妙一个德行了?”   北夏没跟她闹,“我都这样了还有必要说瞎话?”   章婕笑,感觉郑重,却又不怎么郑重的跟她说:“那你俩可能要戒掉这项活动了。”   北夏阖上眼,不想说话。   章婕说:“其实柏拉图也挺好,要是不愿意,你还有上边一张嘴呢。”   北夏睁眼瞪过去,要不是她疼的过份,一定给她一脚。   “跟你开玩笑呢,”章婕笑笑,“你也是,又不是头一回了,弄得那么紧张,你要放松一些,也不至于遭这罪。都到这一步了,不知道你俩还急什么。”   北夏承认有她紧张的成分在,“毕竟比我小那么多,我很难没有犯罪感。”   章婕瞥她,“他又不是未成年,你情我愿的事儿犯什么罪?”   北夏呼口气,“我也觉得我不是那么没劲的人,可到关键时刻,还是心虚。”   “唉。”章婕:“其实也不能赖你,就连吕妙那种特别想得开的,都没试过小九岁。”   “小九岁,还是生平第一次,做也是近几年第一次。”北夏说。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手术的时间。   手术并不复杂,缝了几针,清洗创面算了事。   章婕叫玄陈进来,他手里拿着几张纸,她以为是缴费单,正要说不用,他递过来。   “什么啊?”章婕接过来,一看标题,笑了,又递给北夏,“给你的。”   北夏没接,就着她的手看了两眼,没忍住,扯了扯唇角,“检讨书?检讨什么?”   玄陈像个犯错的娃娃,头低着,声音闷闷的,“她,她没事了吧?”   章婕拍拍他肩膀,“没事儿。就是那事儿得等伤口愈合再说。”   玄陈朝向地面的脸又红了三分。   章婕手术完成就去病房了,给他们小两口留出空间。   玄陈走到北夏身边,去看一眼她身下,愧疚、自责、后悔全涌上他脑袋。   北夏去握他的手,“不怪你。”   玄陈没说话,可是他怪。   北夏拿起他那检讨书,念起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我错了,我应该控制我自己,我不应该拿我的尺寸去丈量你的尺寸,我能感觉到我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不能再前进了,可我实在控制不住,我喜欢你,我想要你,在我心里施压,我忽略我会弄伤你的可能性,伤害了你……”   她念念就停了,笑,“你这文笔不怎么样啊,跟画工简直是云泥之别,这检讨书写的像小黄书,什么你的尺寸,我的尺寸,还夹你,还不能再进了……乱七八糟的。”   玄陈蹲下来,下巴垫在床上,平视北夏,“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北夏把检讨书放在一边,“那可不行,我还想着跟你做,等我好了,你可跑不了。”   玄陈不说话了,乖巧的叫人心生怜悯。   北夏揉揉他头发,“哎呦,我们玄陈又开启奶气模式了?你下午在阁楼,不久前在床上,不是挺横挺爷们儿的吗?我就流点血,就把你的男子汉气魄吓没了?”   玄陈拉她的手,在脸上蹭蹭,“男子汉气魄跟你比起来,又算什么?”   北夏心蓦地柔软,听起来挺虚假的一句话,可她怎么就那么相信呢? 第28章   北夏养了半个月的伤, 工作事宜一点没落下,该去画廊、博物馆的时候也没缺席,一结束工作, 玄陈就接她回家,贴身照顾,事无巨细, 如果可以, 连北夏上厕所,他都想代替。   无论北夏提出想吃什么, 想要什么,就没有玄陈说个不字的时候,吃什么?做!要什么?买!想去看日出?去!想去看海?看!想睡觉?穿戴整齐搂着她睡!   其实北夏早好了,也早跟玄陈说了,但他似乎听不太懂, 还是一味无底线的伺候。   彼时,在客厅, 玄陈给她烤了一箱小蛋糕, 端过去,还要吹干,一小块一小块掰好,喂给她, “烫吗?味道怎么样?会太甜吗?奶味儿太重?”   北夏嚼了两口,很恳挚的对他说:“咱们能歇一歇吗?你要把我惯坏了。”   玄陈恍若未闻,又问她, “后天发布会,明天画廊没什么事你就别去了,好好休息。”   北夏把碟子抢过来,眸色暗下三分,“我已经好了,真的。”   玄陈蹲在她面前,仰面看着她,“我看一篇文章,说女人伤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愈合的东西。”   北夏想笑,“你从哪儿看的?”   玄陈把手机给她看,界面是一篇文章,标题写着‘震惊!一伤百年,妙龄少女被损害身心之后,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她退出,果然是微信里某个公众号。   北夏捏捏眉心,酝酿半天,语重心长的说:“写这种文章的,都是自己生活过的乱七八糟,还要带一嘴燎泡去别人的生活里指点江山的无聊人士,他都不如你过的好,他的道理能听吗?”   玄陈不听,但也不听北夏的,反正她就要好好休息。   北夏无奈,给章婕打电话,让她亲自跟玄陈说。   玄陈看着北夏摁免提,问章婕,“亲爱的,俩礼拜过去了,我应该没事儿了吧?”   章婕那头正爬山,插在沿山道上的彩旗猎猎作响,“没事了啊。”   北夏看向玄陈,眼里那意思是:听见了吧?我好了。   章婕又说:“怎么?什么时候这么惜命了?还专门儿给我打电话问问?”   北夏当然不会说是玄陈一直放心不下,没说话,给她挂了。   她晃晃手机,说:“我好了,章婕亲口认证的,别小题大做了。”   玄陈关注点跟她不一样,“你就这样挂了她的电话。”   “她也没少挂我的,”北夏拉回他的注意力,“我说我好了,你听到没有?”   玄陈把她往沙发里身挪了挪,踅身到浴室把足浴桶拿过来。   北夏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调节温度,放精油,目光一不留神落到圆茶几上。自从上次她磕到头,他就沿边嵌了一根防撞条,他装的时候,北夏还看了看包装,人上头写着:儿童防撞条。儿童两个字字号特别大,字体特别正,整体特别显眼。   玄陈最后把泡脚片放进去,握着北夏两只脚丫儿,带进香喷喷热乎乎的水里。   她身上的肌肤紧致,如凝脂,一双小脚丫儿可能是不见光,长得尤其的细嫩,玄陈大手握着,撩水冲在上面,细针密缕的揉搓,也不说话,不抬头,看也不看她。   北夏去抱他,曲着身子勾住他脖子,“你跟我一起洗吧。”   玄陈骤然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淡淡一笑,“我给你洗完再洗。”   北夏不要,拉他过来,把他休闲裤腿儿挽起,一双脚放进足浴桶里。   她爬到玄陈身上,坐上他大腿,也把脚伸进去,踩着他的大脚,也搔他脚底一层薄茧。   “是我太紧张了。”她说。   玄陈知道,她是说她阴-道撕裂那事,摇摇头,“我不该那么急的。”   北夏靠在他怀里,挠挠他下颌,“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骄傲吗?足足9公分,你给我撕了那么长一道口子,说出去她们都得羡慕我,宝刀初试就让我见了血,多长脸啊。”   玄陈生气了,“这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你知道你当时那模样,我多害怕吗?”   北夏搂住他脖子,嘴唇贴贴他锁骨,“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嘴贱。”   玄陈被他软软的嘴唇贴的心慌,把她搬离自己。   北夏定睛看他数秒,说:“你不是打算以后都不碰我了吧?”   玄陈没言语,把她脚丫儿拿出来擦干净,端起足浴桶。   北夏在他抬步之前拉住他,“我问你呢,你是不是不打算碰我了?”   玄陈轻柔的拿掉她的手,走向浴室。   北夏手还停滞到半空,望着玄陈身影的眼神蓦地镀上一层凄凉。   晚上睡觉,玄陈躺在他的专属区域,北夏躺在床上,双手叠放在胸腹。   “你要不要上来睡?”北夏叫他。   玄陈没应。   北夏知道他没睡,下了床,抱着枕头去跟他睡。   人刚一躺下,玄陈就睁开了眼,北夏手顺着他的腰侧穿入,由身后抱住他。   北夏脸贴着玄陈,并不生气,也不伤心,就想骂他,“你个怂货。”   玄陈睫毛翕动,不动,也不说话。   北夏又说:“你个孬种。你个蠢驴。你个缩头乌龟。你个王八蛋。”   玄陈握住她的手,“够了。”   北夏没够,“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身子是我的,我愿意,你怕什么?”   玄陈转过身,把她搂进怀里,“你现在不止是你自己的。”   北夏被他身上粗糙的布料摩擦的肌肤火辣辣的,“你把衣裳脱了。”   玄陈不脱,“就这样吧,明天也不用穿了,省事。”   自从意外弄伤北夏,他每晚都和衣而眠,北夏受不了了,去扯他衣裳,解他裤绳。   玄陈皱眉,摁住她的手,“别动。”   北夏瞪着他,又问:“你是不是今后都不打算碰我了?”   玄陈在她额头上亲亲,“我像那种忍得住的吗?”   北夏委屈,拽拽他的衣裳,“那你这是干什么?”   玄陈笑的无奈,“我忍不住,总得想辙控制,你才好,我怎么忍心再欺负你?”   北夏丧丧的,脸红也说:“可我想要了。”   玄陈俯身含住她嘴唇,纠缠了好一阵,待她呼吸急促才放过。   北夏两颊红红的,小小一团缩在玄陈怀里,大口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玄陈有节奏的拍拍她脊梁,“忍忍,等我给你把滋补汤的材料都用完。”   北夏天天喝那个汤,最近上火,问章婕什么情况,她说是她欲求不满,她深以为然。   玄陈还在说:“画室前头那户的姐姐给了我一些调理的方子,我给你……”   北夏没让他说完,“你把我补的身子跟牛一样,心里却空虚的不行,然后你又藏着掖着不给我,以前还露个腹肌,大长腿,让我过过眼瘾,现在连眼瘾都不给我过了。”   越说越委屈,嘴噘的能挂暖瓶了。   玄陈胸腔发出一声闷笑,“等发布会结束,我给你下火。”   北夏抬起头来,半信半疑,“真的?”   玄陈伸出手,“拉钩,骗你的话,就罚我……”   北夏勾住他尾指,“骗我的话,你就是小狗,还是一只再也硬不起来的小狗。”   “……”玄陈口吻掺着无力,“要这么狠吗?”   北夏睡着了,没答他。   玄陈没听到动静,低头才见她睡着了,把她又抱回到床上。   第二天北夏还是坚持去画廊,玄陈说不听她,生她气,送她到画廊也没进门,看着她身影消失,驱车拐入主路,扬长而去。   北夏站在窗前,看着玄陈的车渐行渐远,又可气又可笑。   玄陈一到画室,看到朱鹰等在门口。   他泊了车,走过去跟朱鹰打了个招呼,“鹰哥。”   朱鹰带着笑,拍了拍他肩膀。   玄陈开门,“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打给我?”   朱鹰:“我不是怕你没空嘛。”   进门,玄陈给朱鹰开了灌啤酒,自己也开一罐。   朱鹰坐在吧台椅上,喝了一口,咂了两下,“那一百二十万,谢谢。我会还的。”   玄陈平视前方,双眼显得无神,他浅应一声,“不着急。”   朱鹰又喝一口酒,“酒吧聚会那天,我就想跟你道谢的,但你领着女朋友登场,把我吓得够呛,我也就忘了说,而且那天那情况,也不太适合说这个。”   玄陈想起那天北夏小女人的姿态,跟她平常的雷厉风行,可是判若两人。   “我看她穿了你的衣服,就知道你动了真格的。”朱鹰说:以前梁茵那丫头怎么闹,你都不让她动你私人用品。”   玄陈走思被朱鹰拽回来,他把玩着易拉罐,也不说话。   朱鹰又说:“你找到让你心动的姑娘,哥为你开心,但你觉得,你们合适吗?”   玄陈手上用了劲,把易拉罐捏扁,“当然。”   朱鹰看他当然两个字说的这样轻松,但眉眼的勉强却也掩藏不住,“我怕最后是你受委屈。”   玄陈眼睑下调三分,望进一地阳光里。   朱鹰把最后一灌底啤酒喝完,说:“她是北夏,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你毕竟年轻,你要跟她斗智斗勇,光是经验就够你应接不暇的,更何况她担了北家那么多年,不止是有经验。”   玄陈脑海中映现北夏在他怀里,像个小猫咪一样蜷成一团的画面,笑笑,“鹰哥。”   朱鹰抬眼,看过去,“嗯?”   玄陈问他,“当时知道嫂子这病没法儿根治时,你也没跟她退婚,为什么?”   朱鹰懂了,什么也不说了。   时间在阒静中顺延。   末了,玄陈想起一事,“哥,帮我个忙。”   朱鹰挑眉,“嗯?” 第29章   在画室画了一天, 反反复复的调色,调色,调色。   玄陈忍不住问自己, “怎么能一遍一遍画着同样的东西呢?”   又忍不住自己答,“可能是在心里,画并没完成。”   他估摸着时间, 到北夏‘下班’的点儿了, 关门去画廊接她。   车是新提的,当天就带北夏去了一趟葫芦岛, 次日回来。   北夏对画家,很大方,对慈善也是,可要是被骗了,又心疼的像个普通人。   回家路上, 山脚是必经之地,近来有个乞讨的, 北夏心软, 刻意取了两万块钱给他,结果也是寸,第二天就被她发现他一身光鲜殴打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她气急, 下车就一嘴巴子抽过去,那人也不是个知恩图报的,完全不管北夏前不久刚施以善心, 扬手就要抽回来。   玄陈当时也在,在他巴掌落在北夏脸上时,将他一脚踹倒。   那人呲牙咧嘴,仰头看玄陈大高个子,认怂,骂咧两句,走了。   北夏倒没受刺激,她知道人心难辩,善良与否不能光靠眼看,没有巨大的心理落差,心情也没多糟糕,就是生气,气得肝儿颤,就是心疼,两万块钱可以吃一盆草莓了!   她是那种不希望‘走眼’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人,可自从栽倒在玄陈这里,她就愈发觉得,传闻中,北家家主毒辣的眼光好像被一股什么风带走了。   叫她惴惴不安,诚惶诚恐。   开到画廊,玄陈停在门口。   北夏出门看到他的车,走过去。   车窗下撤,玄陈抬眼看她,“上车。”   北夏提提胳膊上的包,“我晚上有个局,你先回吧。”   玄陈没问什么局,“会很晚吗?”   北夏想一下,“我尽量早点抽身。”   玄陈点头,“那你结束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北夏:“你休息吧,我让小张送我。”   玄陈冲她招招手。   北夏狐疑着靠近。   玄陈隔着车窗,长手一把抄起她的细腰,“如果你不让我接你,那你就别去了。”   北夏双脚离地,慌了神,“刚想夸你善解人意!”   玄陈都想好晚上给她煲什么汤了,“外边东西哪有我做的健康?”   北夏双手扒在车窗上,亲亲他眉眼,“是是是,我们玄陈手艺赛食神,搁在古代就是御膳房主厨,专门伺候皇上舌头的,当我的御用餐点师傅是您亏了。”   玄陈被她这个狗腿的态度逗笑了,“最晚十点,超一秒没打给我,我亲自去接你。”   北夏给他敬礼,“遵命。”   玄陈还没松手。   北夏挣扎两下,没玄陈手劲儿大,“放我下来啊。”   玄陈不松,“先告诉我场子在哪儿?”   北夏对他这刨根问底的行为颇有微词,“你不相信我?”   玄陈很坦然,“我是不相信你能不喝酒,这种局推杯换盏,要说你能滴酒不沾,我不信。”   北夏亲亲他眉眼,“好了,我肯定不喝,我喝我是狗。”   玄陈松开她,眼里的柔光显示,他从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年上九岁的女人,而是当成一个宝贝,“你上辈子一定跟狗结下了不解之缘,才让你这辈子对狗这么念念不忘。”   北夏冲他皱鼻子,“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话说完,她踩着细高跟,上了司机的车。   玄陈看她的车走远,才发动,一个电话限制了他下一步动作。   看到来电,他眉心稍耸,接起来,低沉的声音穿透话筒,传入对方耳朵,“喂。”   “兜不住了,问好几次了,我怕找过来,你赶紧想想辙。”   玄陈应一声,“电话别接了。”   “嗯,我已经搬到你在东区买那房了,你别嫌我占了你老巢。”   玄陈倒无所谓,“住着吧。”   “你呢?怎么样?”   玄陈没多说,“没事儿就挂了。”   电话挂断,玄陈开车回家,在山脚下碰上梁茵。   他皱眉,没想理,但被她挡在车前,不得不停下来。   梁茵展开双臂,一脸慷慨就义,可这里没有值得她献身的义。   玄陈把车停到路边,打开车门。   梁茵上车,一如既往的又哭又闹,“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呢?你明明很喜欢我。”   玄陈手搁在键盘上,“你是不是对‘喜欢’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梁茵哭哭啼啼,“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跟我在一起?”   玄陈:“我说过,因为你爸是梁栋。”   梁茵不听不听,“我知道我最近不乖,可你也不该找一个那么老的女人来气我。”   玄陈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别让我说难听的话。”   梁茵不下,“你联合我爸骗我你不爱我了,又叫媒体曝光你和你这个老女人,你就想让我伤心是吗?你成功了!我看到新闻的那一刻气炸了!心都要死了!”   玄陈想骂她,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骂,蠢成这样,是该说梁栋保护的太过分,还是说她的成长之路太过安逸,太过顺风顺水?   他说:“在别人的世界里,你没有那么重要。”   梁茵听不懂,她就觉得地球是围着她转的。   玄陈索性把车门关上,徒步朝山上走。   进家门时,报警,说自己车丢了。   不多时,梁茵就把车送回来了,站在门外等了许久。   玄陈看球、画画,也不理会。   一个小时过去,梁茵终于走了。   玄陈不爱她,但一年相处,还算是了解她。   她对别人的爱,永远够不着她对自己的爱,她的身体受冻挨饿的极限是一个小时,就不会等玄陈超过一个小时。   也挺好,也许有一天她就会知道,爱玄陈,和爱自己这两种感情是没办法共存的。   十点多一分钟,玄陈出发去接北夏回家。   彼时的北夏,在众人撺掇下,喝了一杯高浓度洋酒,醉倒不至于,跟吕妙的酒比起来,度数低多了,只是晕在所难免。   她扶了扶额头,喝了口柠檬水,准备到外头吹吹风,刚出门,碰上历衍诚。   还真是人间何处不相逢。   不管是一方预谋还是纯属有缘,北夏都不想跟他再有什么关系。   历衍诚却没这种觉悟,似乎纠缠是他求之不得的。   他把北夏拉入旁边包厢,锁上门。   北夏顺势坐下来,准备看着这傻逼,听着这傻逼,醒醒酒。   历衍诚在北夏跟前蹲下来,望进她眼睛,“夏夏,你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北夏有吗?她这么自私的人,要折磨也是折磨别人,干嘛折磨自己?   历衍诚去牵她的手。   北夏躲开。   历衍诚固住她肩膀,“夏夏!”   北夏着力挣脱开,“厉总您那不离身的绅士风度呢?”   历衍诚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北夏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在手上的筷子抵着历衍诚的胸膛。   历衍诚抱不下去,只能松手。   筷子尖头还对着历衍诚,北夏说:“你可以再动一下试试。”   历衍诚摇头,“你不会的。”   北夏的面无表情添上一抹哂然,“你可以试试。”   历衍诚看她半晌,喟然一笑,“我稔知你不会,你又何必跟我故作决绝?”   如果北夏知道玄陈不久前经历了什么,就会把历衍诚这份加上梁茵那份一起问问老天:哪儿来的那么多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出门之前没上称约约自己多大分量吗?   她觉得跟他说话不光醒酒,还能激发她的斗志,“你稔知个屁!知道我为什么当年死都要跟你分手吗?”   历衍诚张口结舌,不是因为看到他和顾之昕……   北夏大发慈悲告诉他,“不光因为我有洁癖,还因为我从不相信时间。你说,时间会替你向我证明,原谅你是对的,可你有多少时间?我有多少时间,一天掰成八天用,都嫌少的时代,你让我把时间浪费在等你证明自己上?”   历衍诚垂下眼睑。   北夏把筷子往桌上随意一扔,“我是嘴硬心软,我承认,因为心软,在此之前,我也给过你三次机会,你呢?珍惜了吗?没有,你变本加厉,开始出轨了。当然,我认为那不是真的,不然以你傲到骨髓的性格,不可能再回来找我。你单纯觉得你没错,觉得所谓的误会解释清楚之后,我还会原谅你,哪怕这过程辛苦一点,再辛苦一点,你都能承受。对吧?”   历衍诚眼睑又垂下三分,姿态低了又低。   “你自以为是运筹帷幄,你凭你对我的了解,把我玩弄于鼓掌之中,我跟个傻逼一样受你摆布。可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你在那些破事儿里,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呸!我他妈是因为爱你,所以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北夏不留余地。   她没给历衍诚说话的机会,“我会签下狄诺,是你的掮客,你后悔了,又生出一堆幺蛾子,伤害别人,伤害我。扭过头来,再指望煽煽情,我就摒弃前嫌,跟你和好如初,而我没有。你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离开中国,然后又回来,告诉我,五年了,你还没有忘记我。在你的计划里,心软如我,一定感动的痛哭流涕,重新对你敞开心扉,跟你破镜重圆……而我也没有。”   历衍诚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曲解我对你的爱?我回来只是因为我爱你,并不是要证明什么运筹帷幄的能耐,也不是要测试自己的魅力对你还有没有诱惑力,我只是因为爱你。”   “爱?”北夏反唇相讥,“爱是相互的,我跟你,或许有过,但早在五年前,就被你一次又一次的作死给抵消的所剩无几了。现在勉勉强强,我还愿意跟你做对陌生人,你要不愿意,那就只有仇敌这一条路了,我什么人什么德行你也知道,大不了鱼死网破,下地狱也拉你一起!”   历衍诚如何不知道北夏的决心,只是,“你真的,一点都不爱我了吗?”   北夏静下来,没有着急回复,她也问自己,一辈子最好的那几年,都给了他,真的一点也不爱了吗?不爱了吧。不然怎么会有一截那么强烈的思想,徂徕提醒,她的青春喂狗了呢?   历衍诚是那样痛苦,他瘫软在地上的身子是那样虚弱,他就跟道貌岸然这个词一样,挺好的字,挺好的寓意,说是时间的错也好,有心之人的错也好,终究是被糟践的从褒义变成贬义。   可如若不是自身纵容,慢慢把最本真的东西抛却,又怎么会沦落到一手好牌打稀烂的结局?   说到底,赖谁?   北夏废话差不多了,看一眼表,十点半了。   她开门,回包厢拿包,对喝成二五八万那帮人看都不看一眼。   走出饭店,凉风吹过来,钻入衣领,冷不丁打个寒颤。   十一月了,冷了呢。   她抬头看看夜空,再看看遍地霓虹,北京啊,夜夜笙歌不累吗?   眼神从一张张LED往下走,落定在一个男人身上,他着一件黑色夹克,靠在车头,风吹起他的短发,万家灯火倾洒下来,那张好看的脸,似乎更夺目了。   她站住不动,看着他笑,“你迟到了。”   “我错了,”玄陈也笑,冲她招手,“过来。”   北夏摇头,“我走不动了。”   玄陈朝她而去。   北夏等着他背,结果他到跟前,一把抱起她,“回家!” 第30章   发布会如期而至, 整个艺术圈儿都盼着这一天,又畏惧这一天。   北夏名头很响,而在此之前有小道消息传出她开了先河, 在其父那么多年上限为A约的规矩下,硬生生塞了一个S约进去,据说这个S约, 还是她包的小白脸, 整个儿一绣花枕头。   没有不透风的墙,北夏知道瞒也瞒不了多少, 但在整个圈子沸沸扬扬,她倒有些意外。   这帮人哪儿来的靠山,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议论她的决定?   又是哪些有心之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使整个圈子好似因为北夏破了规矩才开始动荡不安。   北夏到的早,公关部比她还早, 见到她,简单打过招呼, 投身到工作当中。   助理跟赞助商沟通之后, 上楼找北夏,跟她说:“BOSS,公开签约在第三环节。”   北夏看一眼她递过来的流程表,“台本上说插两次口播, 给的钱很多吗?”   助理心慌慌的,头点的小心翼翼,“市场价。”   北夏把台本合上, 搁到沙发帮,“市场价还插两次?我这是签约发布会,又不是他们的产品发布会。你找他们企划部,接洽一下,两次可以,钱多给一倍。”   助理一身冷汗,“可是,这样不太合规矩吧?”   北夏把赞助商上线媒体公司老客户纷纷解约的新闻调出来,给她,“他们现在不缺钱,缺合作方,华夏下年的展,合作媒体还没有定,招标会在年初,可以开这个后门,把标底透露给他们,但要看他们拿什么来回报。”   助理还是有疑惑,“我们要为那点钱赌一把吗?我们明明有更理想的合作方。”   北夏说:“理想只是一时的,不理想也是一时的,我习惯于培养,在缺乏信任的社会,自己养得多少比半道捡的牢靠一点,如果对方有意,就去接触一下,然后……”   助理知道后话,“争取最大利益。”   休息室在三楼,助理离开,吕妙推门进来,“你可真能算计。”   北夏没看她,“你又比我好的到哪儿去。”   吕妙坐下来,把她手边的巧克力剥了一颗,放进嘴里,“说实话,也得亏我知道你什么背景,平常人听见你这话还以为你装逼呢,这口气大的。”   北夏才看她,“我不记得我的嘉宾里有你。”   吕妙笑,“我是过来看你那小狼狗的,尤其在章婕把你俩那故事跟我说以后,我恨不能马上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水平的,能叫你受这么大委屈还不撒手。”   北夏翻个白眼给她,“我根本没受委屈好吗?9公分的口子,你那些老公哪个能给你一道。”   吕妙咂嘴,“你这个三观我真不敢苟同,冲人家器大活儿好,贱到连命都不要了?”   北夏主要是想呛她,当时具体什么情况,她和玄陈知道就好了,没必要给一堆人当笑料。   吕妙过来,也不光是揶揄她,还有个主要任务,“咱俩说好了,那房子,必须给我。”   北夏对地皮不感兴趣,“给你给你都给你。”   吕妙笑,挎起小包儿,“那我撤了啊,一堆事儿呢,得出趟国,改天再听你的八卦。”   走时还抓了北夏一把巧克力糖。   北夏把靠枕扔过去,“赶紧滚。”   吕妙一走,她看眼表,距离发布会还有一个小时了,媒体和嘉宾差不多都到位了,郝美和玄陈还在做造型,差不多两个小时了,她打过去,正要问问情况,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传来。   她眉头锁着,“喂?”   好久之后,才有人说话,“喂?”   一个陌生的声音,北夏拿下手机,确定是玄陈号码,才接着说话,“你是谁?”   那头变得客气,“我这边是光影造型,跟手机主人一起被带来的那位女士,突发性窒息,人工呼吸不管用,手机主人送她去医院了,手机丢在我们这里了。”   女士?郝美?北夏又问:“是哪个医院?”   电话挂断,北夏给助理打电话,让她做好准备,她和玄陈、郝美,可能要缺席发布会了。   助理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应声示意北夏放心。   上了车,医院地址发过来,北夏没片刻耽搁,城市道路60迈快速到达。   她很担心郝美,但也很想知道,给郝美做人工呼吸的是谁。   到病房门口,正要敲门,护士拉着小推车出来,跟她浅浅颌首算打过招呼。   北夏进门,只看到病床上的郝美和病床边……玄陈的助理。   她皱眉,“玄陈呢?”   刚说完,有人推门进来。   北夏看过去,是玄陈。   玄陈看到她左眉挑了下,“你怎么来了?”   说完看一眼表,距离发布会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你不用盯场吗?”   北夏不着急说话,只是看着他。   玄陈把缴费单放在桌上,走向北夏,摸摸她额头,“怎么不说话?”   北夏问他,“你把她送来的?”   玄陈当是什么呢,叫她定睛看他这半天,原来是吃醋了,“嗯,指望不上别人。”   北夏又问:“你给她做人工呼吸了?”   玄陈一愣,随即笑道:“你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你的画家吗?”   北夏心眼说大大,说小也小,“你给她做人工呼吸了?”   玄陈笑,“如果是,你怎么办?”   北夏控制不住嘴角向下撇,哎哟卧槽!怎么控制不住?怎么心里堵堵的?   玄陈本来还想逗逗她,看她这模样也放弃了,不顾旁人的抄她进怀,“好酸。”   北夏脸撞上他肩窝,着力吸一口,“就没有别人了吗?”   玄陈偏头亲亲她耳朵,“那种时候哪能想那么多,救人要紧。”   北夏知道,那就不能不高兴了?   那他妈哪儿是女朋友啊,那是个圣母!   助理适时插了一句嘴,“BOSS,做人工呼吸的那个人,是我。”   北夏看过去,他说话声音细细软软,一米八的个子却羞答答的跟个大姑娘一样。   不是玄陈,北夏就放心了,明显的泄出一口气。   玄陈捕捉到,捏捏她的鼻梁,“什么醋都吃?你就那么喜欢我?”   北夏皱着眉躲开,“逗我上瘾是吗?”   玄陈点头,“嗯,有点。”   北夏睨他一眼,“你没事儿是吧?”   玄陈还没说话,她又接上,“没事儿跟我去发布会。”   于是,助理留下来照顾郝美,北夏带玄陈回发布会现场。   上电梯时,北夏看一眼表,“距离第三个环节你上场还有十分钟。”   玄陈双手抄裤兜,整个人显得十分随性。   北夏看他半晌,“不紧张?”   玄陈笑,“需要我紧张吗?”   “不用。”北夏提口气,“等会儿你6楼下,去现场,我在3楼下。”   玄陈知道北夏什么意思,“你怕什么?”   北夏不是怕,“你希望听到外头说,你是靠我潜规则混到这一步的?”   玄陈无所谓,“那不证明我有本事吗?北家业内那么多年没有过荒唐事儿,出了一件,主人公还是我,我很骄傲的,对于潜规则这套言论,表示并不抵触。”   “……”北夏还真是……不知道是该一巴掌拍死他,还是一巴掌拍死自己。   她狠狠瞪过去,“你还真是想得开,被说成我的小白脸很得意?”   玄陈眼里溜过一缕柔光,他牵起北夏的手,十指交叉,握成实心扣。   北夏的电梯到了,一步都没迈出去,又被玄陈拽回来,锁死在怀里。   “你干什么!”北夏横眉竖眼。   玄陈眉眼带笑,歪着头,去寻她眼睛,“我自己的事,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废话!北夏瞪他,“且不论私人关系,就说我签了你,你捅窟窿不还是得我补?”   说着话,就要去摁电梯。   玄陈不让她动,把她圈在电梯一角,脚也跷起,踩在横杆上,一条腿堵着她。   北夏被气笑了,“你到底让不让我出去?”   玄陈俯身在她嘴唇上亲一口,“让啊,你跟我一起。”   电梯门在北夏说话前开了,一位妈妈领着个小男孩走进来,对两个人公众场合如此不堪入目的行为很是嫌恶,背朝他们,看都不愿再看一眼。   小男孩扭过头来,跟玄陈说:“哥哥,你也惹你妈妈生气了吗?”   北夏的暴脾气!   她扑进玄陈怀里,大眼瞧着小男孩,一字一句说给他,“他!是!我!男!人!”   小男孩哇的一声就哭了,他妈把他抱起来,阴阳怪气说了句,“伤风败德!”   到了三楼,北夏出来,玄陈跟着她。   玄陈一直跟着她。   北夏猛地停住,转过身来,撇着嘴,“我不高兴。”   玄陈学她的表情,也撇着嘴,“嗯。”   北夏嘴撇的更深,“你不安慰安慰我吗?”   玄陈伸出手来,“来,让你男人抱一下。”   北夏鼻头一酸,跑过去,跳起,挂在他身上,双腿盘住他的腰,下巴垫在他肩膀。   玄陈抱着她晃,“委屈你了,以后我尽量打扮老成一点。”   北夏‘嘁’一声,“你心里一定可美了。”   “冤枉,看你被欺负我美什么?”玄陈靠近她耳朵,小声说:“我特别心疼。”   北夏嘴角弯弯的,眼睛弯弯的。 第31章   最后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北夏被玄陈牵进发布会现场。   场内媒体快门声一时间此起彼伏,闪光灯亮成一片,比歌手演唱会应援还扎眼。   北夏生平第一次心跳不在轨道上, 跳的她心慌意乱,迈出的步子都是一脚虚一脚实的。   玄陈作为一个从小看惯别人异样眼色的人,此刻倒也好整以暇。   签约早就完成了, 发布会上的签约仪式只是个形式, 主要让媒体有的写,新闻有的发。   结束后, 有个提问环节,留给媒体四十分钟提问时间,问题范围都在流程本上,起初受邀媒体还算规矩,一直围绕着创作成长史和发展方向, 用词也谨慎,可也不知是谁牵了个坏头, 登时, 关于玄陈和北夏关系的问题涨潮一样涌向台上的人。   场控上前控场,主持人也赶紧转移话题。   玄陈扬了下手,示意不用避讳,“嗯, 我确实跟北夏在一起了。”   他称呼北夏,没有尊称,没有敬语。   北夏坐在台下, 面上平平静静的接受摄像机拍摄,保镖替她隔开冷冰冰的镜头。   有媒体人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玄陈说的含糊,说了等于没说,“不久前。”   又有媒体人问:“你成为华夏旗下有史以来唯一一位S约的画家,是不是北夏促成。”   玄陈笑,“如果真的是北夏促成,我为什么要公开我们的关系,为了给你找噱头发新闻?”   记者继续,“明知道会被质疑,还要选择公开,为什么?”   玄陈看向北夏,“因为没有隐瞒的必要,喜欢就在一起,在一起就公开,就这么简单。”   记者逾矩了,“你就没想过,贸然公开你们的关系会对华夏、北夏造成什么不利影响吗?”   玄陈又笑了笑,“我们圈子不都是雅人,但也没多少俗人,能影响我们的,只有作品的好赖,尤其是于华夏来说,百年屹立不倒,我不认为我有能耐可以撼动。”   记者不依不饶,“那你又有多少好的作品呢?据我所知……”   “玄陈靠潜规则上位,没什么真材实料却能跻身我们当中,我忍了,可S约是凭什么?凭他长得好看?什么时候我们艺术圈也跟娱乐圈一样,这么肤浅了。”   记者话还没说完,一个人从门外走进来。   北夏听声音就知道是谁,那天画家聚餐,她没让他滚蛋,就是知道他还有戏没演完,总得给人家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不然这么多媒体风尘仆仆来一趟什么料没带走,多亏。   他走向台,镜头追着他,只听他又说:“身为华夏靠早一批画家之一,我实在忍不住了。”   玄陈看北夏一眼,她那样从容,叫他心里一寒,她,是知道了吧?   ……可说到底,也是他隐瞒在先。   那人列举出北夏数宗罪,把她说的十恶不赦,尤其模仿她对手下画家颐指气使的模样,神情举止亦假亦真,即使是跟她合作多年的老媒体人也不免开始怀疑,是荣誉太多了,北夏飘了?   “前不久华夏画家聚会,说到写生,她竟然要带这个小白脸,让他跟我们在一起。”他还不饶人,“我们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他有那个资格跟我们一行吗?”   这人本身就是个事儿多的,业内外都道他耿直,有什么说什么,其实也有不少人知道,他就拿耿直当挡箭牌,干些个撒泼打滚齁没素质的事儿。   他一通慷慨陈词,只有打架时才显出的神采飞扬伴着他的唾沫横飞洗脑着在场人。   玄陈不说话,台下的北夏也不说话。   北夏等他终于偃旗息鼓,才站起来,为他的表演击节赞叹,“你哪天不画画了,可以到天桥儿说书,或许你对相声感兴趣?正好我认识郭德纲,可以帮你牵线搭桥。”   那人哼哼唧唧,“别故作无谓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撕开你那张伪善的面具。”   北夏跟旁边媒体人借了一只话筒,“我签玄陈,是因为他是moon。”   现场倏然一片阒静,三五秒后,沸反盈天。   What?谁?moon?玄陈?   对啊!moon从来没有公开过个人信息,外界对他私底下了解始终停留在这个非主流名字上。   可是,玄陈是moon吗?   如果是,那的确有资格成为华夏唯一一个S约!   但……moon在欧洲混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签到华夏呢?还是卖身契!   闪光灯又开始,快门声又开始,整层楼,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北夏在那人懵逼的状态下又补上一刀,“告诉梁栋,要使绊子玩儿阴谋可以,我愿意奉陪,只是能不能稍微把段数提高一点,就你们这种三脚猫,给我演小品呢?”   那人猛地抬头,死不承认,“你别血口喷人!”   北夏淡淡一笑,“上海春季给你留了一个展位,我得到消息的时候还纳闷儿呢,你是我的画家,我怎么不记得我给你拿了一个位置?于是我找到胡径,幸亏人家是一明白人,知道吃里扒外这种货色,不必要帮忙兜着底,就把梁栋跟他接洽的过程透露给我了。”   那人开始哆嗦,脸惨白。   “你呢,不仅得了春季的展位,还得了燕郊一套别墅,三千多万,梁栋给你买的吗?不不不,即使是为了扳倒我,他也舍不得这个钱。”北夏顿了顿,继续,“我走了一趟房产公司,当然,人有职业道德,不告诉我,不过我在前台意外看到他们给新会员准备的礼物,其中有一份,上头署名:历衍诚。相当响亮的名字呢。”   她话毕,那人仓惶逃走,一票媒体追出去,剩下一部分把收音话筒、镜头怼向北夏。   北夏表现的痛心疾首,“如果不是他们欺人太甚,我也不想掀开家丑,毕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我是看开了,体谅了,烦请各位媒体朋友到时候也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太过口诛笔伐,毕竟是我带过的画家,我还是希望我们有个好聚好散的结局。”   做媒体的都是那种见过最精的人精那种人,怎么会听不出北夏这一番虚情假意,但她话已至此,到时候剪辑也好,作文章也好,都不能出圈儿,违背她的字面意思,否则那群观众一定反过来把矛头对准他们。撕传播平台是网民朋友最喜欢干的事。   北夏说没两句,他们把重点又放到玄陈身上。   moon,前头那些花边料都算不得什么,moon一个人的分量比十个华夏都强。   这个天才的、动辄能在艺术圈引起狂风骤雨的,竟然签给了北夏。   是爱情冲昏了他的头脑,还是北夏给他下了药?   不怪他们惊诧,这事实在太过荒唐,也太过有料了,后面一个月的头条应该跑不了了。   艺术界怪才moon现真身,身材一绝,脸竟然可以媲美全球百张最美面孔里每一张,当真是现实版的可以靠脸,却偏偏要靠才华。   媒体朋友不放过哪怕一秒对moon提问的机会,问不上拍拍也好……   北夏的保镖不是吃素的,把他们那点浮于水面的小心思全都掐死,护送玄陈、北夏到后台。   闹剧即将收尾,为了拿到一个时代周刊上好的版面,北夏刚到后台,还没来得及跟玄陈说两句话,就派人领众媒体去了华夏博物馆,观赏她收藏的moon的作品。   玄陈没当陪客,回了画室。   北夏简单招待一下媒体人,后又跟公关部紧急开了个会,把一些必要问题交代清楚,就去找玄陈了。路过潘家园,堵车,她抛下司机,信步绕到国贸,买了只烤鸡。   到画室时,天已经黑了。   她推门进去,玄陈就在楼下,在看球。   玄陈没理人,看起来好像是在生气。   北夏也没上心,把小烧鸡拿到餐桌,走到玄陈身边,挨着他坐下。   玄陈握住她的手,眼还是电视上,什么话也没说。   北夏安安静静跟他看完,然后看着他把电视关了,转过身来,面对她。   “你说吧,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北夏说。   玄陈只有一个问题,“你最后同意,被我牵进现场,允许我公开,是你本身也是这样想的。”   北夏没否认,“不公开,被他爆出我们的关系,即使我们站理,也显得被动。”   玄陈又问她:“如果我不坚持,你其实是不想公开的,是吗?”   北夏是那样坦然,“是。你坚持,而公开也不会让我们陷入被动,所以我允许了。但凡有可能,我不会公开。感情方面,我本来就声名狼藉,但你不一样,我不想做对你不利的事。”   玄陈看着北夏的眼睛,“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北夏皱眉,他不明白玄陈这一通质疑是什么意思,“你不信?”   “我信,只是我想听你说。”他说话时一点踟蹰没有。   北夏往前挪了挪,伸手抱住他,“我从不委屈自己,做慈善也有两点不做,违背北家家训、抹黑艺术的不做,出卖自己、出卖感情的不做。”   玄陈手在她脊梁轻轻摩挲。   北夏又说:“你骗我一次,我签你五十年讨回来,你又拿走我的牵肠挂肚,所以我调查了你,我们扯平了。以后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什么,我会问你,而你也不能再骗我。”   玄陈偏头,吻她的耳朵。   北夏呼吸烫了,“你知道我很喜欢moon吗?”   玄陈知道,“嗯。”   北夏环住他的手又紧了三分,“那你知道,当我知道,你就是他时,我什么心情吗?”   玄陈松开她,理理她耳畔碎发,拇指指腹摩挲她左颊,“什么心情?”   北夏爬到他身上,双手攀住他脖子,贴唇吻上去。   很兴奋,很害怕,很兴奋,很害怕……   无限循环。   玄陈放松牙关,任她缠了一会儿。   北夏要的远不止于此,手向下,顺着衣摆伸向胸膛,摸上他结实的腹肌。   玄陈呼吸略粗了一些,到底是血气方刚,还不懂得收敛、抑制,禁不起两下撩拨,就溃堤了。   北夏唇瓣顺着他一截脖颈,往下,往下,把白天电梯外忍住的那点火气,一齐发出来。   她被煦的手心滚烫滚烫的,索性把手收回来,主要是目的也差不多得到了。   眼看要突破防线,玄陈一把攥住她的手,在她眉心亲亲,“我饿了,你买了烧鸡对不对?” 第32章   玄陈不让北夏碰了。   北夏最近欲求不满, 脸上长了好几个痘痘。   她听说她员工有个两-性关系群,注册了个小号,让助理瞒着群里人把她加了进去。   头一天就把她吓到了。   “你们看热搜了吗?全是那个姓历的卖惨、转移注意力, 然而网友不买账,哈哈。”   “这一波公关花了不少钱吧?听说前三甲一个热搜好几百万呢。”   “三千多万给咱们的画家买套房,还和梁栋联手, 居然都没斗过咱们BOSS, 丢老人了。”   “这就是咱们BOSS常说的,心术不正的人, 算计一番,往往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说是玄斯珠宝吕妙帮了BOSS一把,历衍诚和梁栋跟咱画家搭上线被她知道了。”   “我也听说了,BOSS从画家那儿要的违约金就是那套房,据说是吕妙要的。”   “真的啊?她们不是闺蜜吗?闺蜜还有交易呢?三千多万呢那房。”   “这阴谋都是吕妙揭的, 摆明了站咱们BOSS,跟历衍诚对着干了, 要一套房不亏。”   “她那么有钱了, 全中国哪些地界儿没房?干嘛非要这套啊?”   “那你就要去问她了。不过我猜她应该是坐等升值,不是有传燕郊那块儿有新政策吗?”   “咱们穷人是理解不了她们有钱人的思维的,人家不拿钱当回事,也不放弃挣钱。”   “不当回事?那为什么BOSS最近脸色那么差, 事儿过去好几天了,还那么闷闷不乐的。”   “BOSS是因为玄陈老师吧?我看她拿着手机发呆了,手机屏保是玄陈老师的照片。”   “卧槽!玄陈欺负BOSS了!?妈个鸡!还有没有良心了!他妈BOSS为他挨了多少骂!”   “别挑拨, 玄陈老师挺好的,而且咱BOSS那个强势的性格,也说不好是谁的错。”   “同意,BOSS是那种,错了也拉不下脸来道歉的人,玄陈长得乖,应该是被欺负的那个。”   “那倒是,长得是真好看啊,BOSS肯定也是始于颜值,结果发现他竟然就是moon。”   “对对对!然后死都不松手了,咱BOSS多喜欢moon啊!全中国都知道!”   “……”   “……”   她们还在说,北夏没取到经,还生一肚子气,把手机摔了。   助理上来时,就看到北夏盘腿坐在地上修手机。   她吓一跳,“BOSS……”   北夏捧着一把手机零件,抬头看她,“有什么办法吗?”   助理看着北夏委屈巴巴的模样,被萌一脸。   北夏没得到回应,也不会闹,又开始自己鼓捣。   助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孩子气的北夏,胆子相较平常也大了一些,“买只新的吧。”   北夏摇头,“那照片找不回来了吧?我屏保还能找回来吗?”   还是为了玄陈的照片……   助理呼口气,“可以的,当时买这部手机时,我给您设置的及时备份。”   北夏放下心来,又恢复到她一贯清冷,坐回到椅子上,轻咳两声,问她:“你确定你们那个群,是两-性群吗?为什么聊得都是八卦?”   助理撇嘴,“一开始是两-性群,后来有对象的晚上都没空分享了,就剩下一些没对象的了。”   北夏手不自觉拄上下巴,看向窗外,“你说,你男朋友不想碰你,是不是你没魅力了?”   助理差点把进门时喝的那一口咖啡逆呛出来,“或许,您可以试试情趣工具。”   北夏扭过头来,“什么情趣工具。”   助理靠近一些,虽然私下跟朋友在一起也满嘴黄油,但当着BOSS面还是不好太高调,委婉的说:“比如印度神油,情趣内衣,浓情香薰什么的。”   北夏左眉挑起,“这些东西在哪儿买呢?”   助理凑到北夏耳边,“我哥就在卖这些东西,如果您要,我可以问他要一点。”   北夏捏着下巴,故作思考,“这样好吗?”   助理举起手,“您放心,我会跟我哥说是我同事要的。”   北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我是那么不大方的人吗?尽管说是我要的!”   助理只是笑,附和着嗯嗯嗯,心里说:信了你的邪!   下午三点,北夏下班时,助理偷偷把东西塞进她包里,“BOSS,劲儿大,悠着点用。”   北夏又咳一声,掩饰紧张。   往常下班都是去画室找玄陈,然后跟他在画室待会儿,再回家,今天,她先去了趟商场,又一通大扫购,又碰上了顾之昕。   看到她那刻,北夏都觉得她是不是在跟踪她。   顾之昕这次没有上前对北夏阴阳怪气,她直接让店长拒绝卖给北夏东西……北夏正逛得店是历衍诚家某个品牌,她以为自己进错门了,刻意出去看了回牌子,是女士内衣,没错。   没想到历衍诚现在业务拓展那么广泛,都开始做胸罩了,看来出国一趟没少了解各种胸型。   她踅身上了隔壁,挑最贵的,给她们家月销售指标提了一档。   顾之昕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   历衍诚跟梁栋联手,收买北夏的画家,想来一招釜底抽薪,把华夏搞臭,他说这样,北夏没得守护了,没得奋斗了,就会卸下她身上厚重的枷锁,回到她身边,乖乖做个小女人。   顾之昕难得没插手,就是想让他死一回心,果然,北夏没让她失望,隔空狠狠给了历衍诚一巴掌,虽然她很心疼,但总算破了他的白日梦,让他认清现实,承认他们已经没可能了。   历衍诚被伤大了选个地方又开始酗酒度日,历氏总得有人管,而除了顾之昕,又还有谁被他伤成这样,仍愿意忍着心痛给他善后?   是以为什么公关那样及时。早就预料到了结果,当然早有应对措施。   历衍诚在业内是个狠角色,包括对她顾之昕,也只有在纽约不小心要了她一次的愧疚之情,独独对上北夏,智商、情商急速下降,小学生都不见得会犯的错误,他犯起来没完没了。   他自己都说,这辈子,最后悔和最不后悔的事情,都是爱上北夏。   顾之昕转身离开,历衍诚爱北夏,她可不爱,允许她打脸历衍诚,可没说不会报复回来。   北夏去洗了个澡,做了个全身护理,香喷喷的回家了。   进门之前,她去车库看了一眼,车没回来,玄陈还没回来。   正合她意。   她上楼,换上浴袍,把香香的自己裹起来,攒着香味儿。   刷了好几遍牙,刮舌器刮到干呕好几次,担心美姿会馆没除干净毛,她又自己找毛刮。   最后整理了比基尼线,直到全身镜里的自己,嫩的叫人想咬一口。   她把房间收拾好,拿出香薰,按照说明书,滴在房间几个角落。   然后,换好情趣装,把安全套、润滑油、催情剂放在枕头下,人到门口看一眼,确保自己很满意,才微微一笑,慢慢把门关上,走下楼。   她难得勤快,切了一盘水果,还拿牙签插两颗樱桃,别在头发上。   把果盘端到沙发区,打开电视,放玄陈喜欢的球赛,等着他。   六点半差不多,大门有响动,北夏蹭的一声从沙发上起来,光着脚丫跑过去,然后就跟玄陈,以及玄陈的朋友打了个照面——   玄陈皱起眉,以迅电之速把风衣脱下来,给北夏披上,打横抱起,上楼。   朱鹰个老麻雀都不好意思了,问史迪,“咱们,是不是不该进来待会儿?”   史迪点头,“我觉得也是,把狗给他放下就好了,干嘛进来吃这口狗粮?真他妈虐!”   朱鹰身后两个姑娘对着撇嘴,“这意思是,甭管我们怎么费劲,玄陈都想不上了呗?”   史迪笑她俩,“你俩就是输在没有自知之明,看看人家北夏那气质,能比吗?”   “滚滚滚!用你在这儿废话?我们跟玄陈没戏,也看不上你。”   史迪脸儿立马挂不住了,朱鹰把三人拉走,“行了行了,别打嘴架了,给他送到得了。”   门关上,楼上的门也关上。   玄陈把北夏放在床上,撩开衣裳,看看她一身打扮,眉头锁的更深,“你喜欢这样的?”   北夏跪起来,搂住玄陈脖子,“不是说,你们男的,都喜欢这样的吗?你不喜欢吗?”   玄陈笑,“喜欢。”   北夏亲亲他嘴角,把头发上的樱桃塞进他嘴里,吻上去,“那就来吧。”   玄陈让她亲了一会儿,直到她自己亲着亲着缺氧。   她不高兴,“我跟亲一块木头一样,你能不能有点反应?”   玄陈伸手拿来件长衫,给她穿上。   北夏不明白,“你干什么?”   玄陈冲她伸手,“来。”   北夏不动,“来什么?”   玄陈又说:“来给我抱。”   北夏狐疑着跪过去,双臂攀在他脖子上。   玄陈托起她屁股,把她抱下楼。   他把她抱到沙发,把玄陈的粉色箱子抱过来,给她。   北夏犹豫着接过来,“什么?那么神秘?”   玄陈没说话。   北夏打开,一只小狗从开箱口钻出来,大眼睛黑黢黢的,紧巴巴瞅着北夏。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画面定格。   玄陈在北夏身侧坐下,“你老说一条狗,一条狗,索性送你一条狗。”   北夏终于回神,把这个白白一团的,软乎乎的小东西抱起来,捏捏它小耳朵,嘴角扬起来。   她喜欢。   玄陈笑了。   “你给它取名字了吗?”北夏问他。   上次朱鹰去画室,玄陈就拜托他帮忙找找朋友里,谁家有满月的小狗,还真有。朱鹰他们从郊区回来跟他碰上头,就去人家里抱狗了,拿到就回家了,还真没空取名字。   北夏揉揉小狗的肚子,“给你取名叫玄陈好不好啊?”   玄陈:“……”   有了狗,北夏把拿下玄陈那茬给抛到了脑袋后头,一直玩儿到上床睡觉,她恍然想起,她似乎把她折腾自己一番的任务给忘了。   玄陈说:“明天吧。”   北夏一阵惆怅,“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玄陈笑,“我都忍过来了,你有什么不能忍得?”   北夏把枕头扔过去,“那你给我一直忍下去!碰我一下你是狗!”   玄陈接住枕头,翻身上床,“好了,睡觉了。”   北夏还没说完呢!   玄陈固死她,埋首在她颈间,“晚安,宝宝。”   宝宝?北夏:“……”   酸。   牙疼。 第33章   玄陈给北夏弄了一只狗, 本来思想很纯粹, 只是见她喜欢, 想送一只给她, 直到北夏玩儿了三天狗,晚上也硬要把狗抱进卧室睡觉, 还横在他俩中间……他后悔了。   家里没狗之前, 北夏每晚扮相撩人,勾得玄陈心里痒痒, 家里有狗之后,别说撩人,话都没空跟他说了,一回来就玩儿狗, 亲亲抱抱举高高,还要给它洗澡澡。   第四个晚上,北夏用专门给狗买的大浴盆,在露台和大厅中间一个全玻璃的小区域里,在它身上揉泡沫,还给它唱歌儿。玄陈在沙发上,看球的眼老不自觉瞥过去。   跟狗争宠这种事,他干不来, 但被一只狗抢走女朋友这件事, 他也忍不了。   他把电视关了,拉开门迈进去。   北夏抬眼,“把毛巾递给我一下。”   玄陈委屈巴巴, “你不要我了。”   北夏懵了,看他一双大眼睛雾蒙蒙的,赶紧把狗撂下,沾着泡沫的手去摸他的脸,“说的什么胡话?我哪里不要你了?”   玄陈指着那只状况之外的狗,“你老跟它腻在一起。”   北夏觉得好笑,“它不是你送我的吗?”   玄陈前倾身子,把她扑倒在浴盆里,不由分说的热吻贴上去。   北夏在接吻方面,虽不是新手但胜似新手,是以总是吻一吻就呼吸困难,脸红耳赤,玄陈没太过分,在她喘不上气、自己身下一团膨胀起来时,放过了她。   女生大口喘气,抓着玄陈衣裳,缓了好一会儿,男生面目扭曲,估计是什么东西烧的他难受。   狗在旁边看着他俩,一脸懵逼。   玄陈在北夏额头亲亲,随后起身去了卫生间。   北夏缓过来,继续给狗,洗澡,洗完吹干,玄陈才从卫生间出来。   狗冲他汪了一声,北夏看过去,看他额头汗涔涔那模样,皱起眉,“你宁可自己动手也不碰我?”   玄陈坐在她身侧,把她搂在怀里,“我给章姐姐打过电话,她亲口说再等一个星期。”   北夏不信,章婕明明跟她说可以了,她用玄陈手机给章婕打电话,让他再问一遍。   玄陈也听话,照做,得到章婕确切的,“说多少遍了不行呢,你这一天给我打这么多电话,就渴成这样了?要不我给你买个飞机杯?或者你自己先练练手速,到时候也能让她开心一下。”   “……”玄陈把北夏的忍不住也揽自己身上,“我只是,只是她太漂亮了,我总也忍不住。”   那头笑出花儿,“我当着她面儿说可以了,是不想让她知道她现在免疫力多低,口子是好了,但剧烈运动肯定会引发炎症,到时候遭罪的是她。”   电话挂断,北夏抿抿嘴,两只手捏着小狗耳朵,心不在焉的。   玄陈一手勾起她腘窝,一把托背,把人抱到自己身上。   北夏重心被他带走,手不自觉勾住他脖子。   小狗看北夏被人抱走,露出一脸凶象,玄陈只能是把它也抄起,放在北夏怀里。   北夏胡撸胡撸毛,话对玄陈说:“误会你了,晚上我做饭。”   玄陈笑,顺顺北夏的长发,手停在她脊梁,大拇指轻轻摩挲,“我不想委屈我的胃。”   北夏白他一眼,“不要拉倒。”   玄陈看着小狗还往北夏怀里钻,揪起它的皮,把它拎远一点。   北夏还想着章婕那话,跟他说:“章婕这人,经常在明骚和暗贱之间来回切换,以前是挺正经一个人,后来被吕妙带坏了,人还是蛮好的,很仗义,有事儿就可以跟她招呼的那种。”   言毕,没等玄陈说话,又说:“知道吕妙吧?玄斯珠宝创始人,人特别飙,她老想见见你。”   玄陈笑,“我之前跟你说,发布会结束,出趟远门,还记着吗?”   北夏有记着,“去哪儿?什么时候走?”   玄陈没说话,摸了摸小狗头。   北夏想起画家也要去泰山,“你要是出远门画画,不如跟我们一起。”   玄陈问她,“我们,是谁?”   北夏跟她念了几个名字,“这几个人,你可能听过。”   玄陈没听过,但没直说,“你让他们去吧,你跟我走。”   北夏扬眉,“跟你去哪儿?”   玄陈亲亲她扬起的眉毛,“我生活的地方。”   北夏还挺感兴趣的,“柏林?”   玄陈眼上恍然朦胧,北夏的缩影在他眼里,是那样不可方物的美妙。   北夏还等着他说话,结果却等来他的深吻,极致的深。   “你别……别咬我啊,舌头舌头……”北夏被他含住唇瓣,话说的呜呜哝哝。   玄陈忍不住,似乎亲吻时没点别的动作就是不完整。   那只狗亮黑的小圆眼直勾勾盯着两个人。   北夏脸皮儿说厚,厚,说薄,也薄,哪怕是只狗,她也不好意思。   把狗抱到身后,她靠在玄陈肩膀,“你亲了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玄陈的温度还在北夏身上迂回徘徊,“什么代价?”   北夏唇瓣夹住他滴血的耳垂,手攥着他衣领,拉下来,对上他的眼神,说:“跟我……”   玄陈年轻,哪儿经得住这种……有些东西早在她第一句就已经难以掌控的活跃起来。   什么在推挤着她,让那样嫩的一块肉,根本无力承受他没有节奏的撞击的那一块肉,又以眼见的速度红成一片晚霞。好在北夏心里有数。   玄陈是个细心的,发现北夏眉目微微飞转,了然了她的不得劲,把她人抱起,上楼。   到了床上,两个人空间大了,却都没继续下去。   玄陈心疼北夏,北夏也心疼玄陈一颗心只为他的心思,忍住满腔想要,没再继续。   理智跟身体向来沟通不畅,也不指望它能叫醒整装待发的……   玄陈忍得脸通红,却还是把北夏摁进被子里,“你昨晚处理工作太久,睡得晚,补一小觉,我给你做饭,好了上来叫你。”   言毕要走,北夏抓住他的手,“你上来抱我一会儿。”   玄陈苦笑,“你是要我死在这儿吗?”   北夏硬拉着他坐下,拨开他运动裤裤绳……   玄陈很无奈了,“你别笑我。”   北夏抬眼看他,目光柔和,“我竟然比……还好使,你只是亲我一口,就能彪成这样?”   玄陈实话实说,“可能是因为年轻。”   北夏自动,随后在玄陈意料之外的,俯身……住,给了他更一番感受。   玄陈呼吸节奏又轻又缓,直到他失控,北夏嘴里的东西筋络鼓了鼓,两个人都知道,来了。   北夏要抽身,结果被玄陈握住肩膀,那一股浊腥,满满当当全结束在嘴里。   太突然,做好心理准备也抵挡不住,北夏全吞了进去,她苦着一张脸看玄陈。   玄陈捧起她的脸,唇舌席卷,托着她后脑勺,也扶着她腰,然后用他的频率补偿了她刚刚那一番辛苦。   北夏是没有G点感觉的人,所有感觉都来源于C点,而玄陈除了那截,副活儿也极好,把她伺候到一个巅峰,还得意的问她,“可以吗?”   “……”北夏双颊比火红,可见的地方咸湿一片,落得一床狼藉。   玄陈的一次跟北夏的一次,几乎是云泥之别,玄陈完事还能下楼给北夏做饭,北夏完事就只能躺在床上装死了,不装也不行,根本站不起来,腿一直是软的。   她望着天花板,两种欲望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之前她并不知道,她这样喜欢玄陈。   为什么只要青年画家呢?其实这里边的故事并不复杂。   搞艺术的,要么是一炮而红,要么是无闻到死,毕竟是出名才能活命的圈子,有没有能耐先放一边,没有资源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趟儿的,是以除了北夏、梁栋这种有团队、有规模的推手,还有一堆大小策展人,拿客户点,拿画家点,把俩人一撮和,这买卖就成了,再发几篇通稿一吆喝,下单买卖也在路上了。   北家家训是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原则,说名门名家不走歧路,其实都是屁话,要不是这年头没点人设拢不住这么大热度,谁也不往自己脑袋上贴标签。幸亏祖辈在家训上动了小心思,自己在前,原则在后,随心随性为先,其次再管什么社会潮流,让北夏过的还算自在。   她在只要青年画家的规矩之前,也接触过一些老画家,但都太过于油腻,到底是已经熟悉行规,摸透了捷径,在北夏未开口之前,就已经想着怎么从她身上吸点血出来。   一来二往,她厌烦了,趁着年会喝了点酒,宣布从此只要青年画家,超过三十岁的,就是梵高在世,她也不要。   当然,moon是例外,在北夏这里,无论他多大,她都不介意让他看到自己一副求贤若渴。   她第一次看到moon的画是在两年前,当时他在欧圈儿就已经很火了,画展越开越高级,几十万的票各路人马也跟不要钱似的抢,当然,这不排除已经形成一种病态的追捧。   北夏带着这样的第一印象去看了一次moon在意大利的展,当时才明白什么叫偏见。   moon画技几乎是惊为天人。   是以后来,她把自己珍藏的几幅、拿出来会叫她吐血的画去跟卢浮宫换了moon一幅,并脑残一样买了他画中的岛,有事儿没事儿就去住一住,在忘却时间的日子里,她过的闲云野鹤,几乎就能理解玄陈画中那种恢弘,以致于后来,她对那种肆意的生活向往极了。   当她知道玄陈是moon时,她以为她会欢喜溢于言表,可她没有,她满心思都是玄陈的隐瞒,她给他找了无数种借口,终于找到一个能让自己信服的——他在国内确实缺一个市场。   可看他事事随性,她又觉得,或者他并不是为在中国站稳脚跟而来,但那又是为什么呢?   她不敢再查,甚至不敢再想,那时她还以为自己只是希望两个人彼此信任,直到刚才那一刻,她才清醒过来,什么信任,只是因为她拒绝再面对玄陈的欺骗。   如果玄陈还有事情骗了她,这样爱他的自己,真的,承受不了。   ……   吃完晚饭,两个人依偎着看了个电影,洗澡睡觉。   在床上,玄陈拿被子把北夏裹得严严实实。   北夏还想着她的狗,小心翼翼的问玄陈,“真的不能把小狗抱来吗?”   玄陈抱住她,锁死,不让动,“你把它抱来,我就让你明天起不来床。”   北夏:“你不觉得你说这话特别过分吗?”   玄陈:“不觉得。你可以抱它来试试。”   北夏想想自己刚才虚成狗那模样,觉得玄陈真狠。   玄陈突然在北夏额头亲亲,立马又委屈起来,“你就不能抱着我睡嘛?我跟狗比就那么差嘛?”   北夏:“……”   完全没法回答。 第34章   画家和员工早就计划去泰山, 后来因为诸多事情一拖再拖,新人签约发布会结束,各种年末展扎堆涌来, 画家想散心也得等钱包鼓起来,幸亏现在画家里没有太清高的,知道眼高于顶是吃不饱饭的, 大势跟的紧, 对于市场需求十分体谅。   12月准备了十天,终于空出时间给自己修身养性了, 结果北夏不带队。   北夏不带队,他们也怵,商量来商量去,一帮人还是跟了北夏的行程,去了玄陈生活创作的地方——丹麦。   玄陈虽然在柏林扬名, 但一直住在哥本哈根,自诩十分了解moon的北夏都不知道。   候机时, 北夏跟玄陈在贵宾室看画, 几个画家也在,跟他们离得老远,靠近一步都不敢,看得出来, 北夏在发布会宣布玄陈身份还是把他们吓够呛。   moon啊,当代最有可能继承文艺复兴时期巨人达·芬奇艺术大师头衔的画家啊。   年初Vogue艺术板块一位编辑,发表了一篇表白撰文, 分析moon代表作《满月》对达·芬奇《最后的晚餐》的致敬,以及在原作基础上升华主题的全面注解。   她在文章中多用‘旷世奇才’‘艺术创作和科学探讨的深入在当代美术界,堪称无与伦比’这样的形容,得到moon派追随者的强烈赞成,出刊时,涌现出漫天的认同。   第二天,却被有心之人引导,给这位编辑扣上一个水军的帽子。   闹剧愈演愈烈,最终Vogue高层出面认下自家编辑粉丝滤镜过深,对言语不谨慎文章的传播表示始料不及,对一些达·芬奇粉丝的质疑,也恳挚的道歉,最后召回当期杂志,并予以相应赔偿。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这个声明也算是很合理了,但就有红眼病过不去,加大水军力度,势要把moon撕出圈,本来只是活跃于贵族圈儿的小众娱乐就这样堂而皇之出现在大众视野。   moon启蒙老师是格哈德里希特,当代在世中最伟大的画家之一。   艺术批判家保罗09年亲自邀请moon进德国文艺复兴研究团体,这个团体,艺术家遍地,就跟烂大街的白菜一样,但仅限于他们看彼此,团体外的人,看他们都跟看天神一样。   moon就这样连块敲门砖都没用,直接被拉进组织,成为其中最年轻的团员。   艺术本就是有形又无形,虚无缥缈的东西,一千人眼中一千个哈姆雷特,其中跟艺术家普遍心高气傲是有一定关联的,所以,他们能够接受moon,可想是多喜欢他。   撕逼越撕越欢,冷门艺术被广泛关注,当然,也不乏一些真正的爱好者,但毕竟是少,艺术家们频遭骚扰坐不住了,从未如此意见统一的为moon站台打call,好事的人一看,好家伙,全军出动,得罪不起啊,全都夹尾巴收兵滚蛋了。   从此,moon从艺术小圈儿走下来,成为多少关注些新闻的人、都知道的角色,当然,仅限于知道有这么个人,知道他岁数比较小,具体这个人长什么模样、说话什么声音,除了团体成员,估计只有他老师知道了。   作为北夏签约的画家,这帮人平时亮相不可一世,毕竟在国内都算是排的上号的,空降一个背景这么牛逼的人物,却比他们那时候随和了不知道多少,他们普遍觉得老脸没地儿搁。   偷偷瞄着北夏、玄陈的,不光画家,还有服务员,眼就没从玄陈身上离开过。   北夏脸拉的老长,对于玄陈给她讲她喜欢他那幅画都显得兴致缺缺。   ……   “嗯,丢勒的四使徒在旧画廊,德国艺术和意大利艺术,写实精神加上经典塑造,融通南北,我记得我老师让我画了一百多遍,直到在我的处理手法里看不到我的影子。”玄陈说。   北夏觉得他的风格还挺显著的,问他,“可你对色彩的驾驭很独特啊,没有丢勒的影子。”   玄陈拉过来她的手,牵住,“我的风格是一幢建筑,吃透别人的风格,加之任岁月洗礼,慢慢修葺成型的。老师出过一本书,提到过我,他的用词让人感觉他恨铁不成钢,但我知道,他还算满意我成长成现在这样。”   北夏听他这样讲,心又砰砰砰——   她爱的moon啊,竟然就是玄陈,竟然就是她的男人。   无论到什么时候,只要一想起这一点,就忍不住小心脏作天作地。   服务员看的更肆无忌惮了,满是星星的眼睛恨不能长在玄陈身上。   北夏刚被玄陈几句话带起的热情又凋敝下去。   一来二去的,玄陈当然看出来了,他见展览台上有把吉他,没通过服务员,直接拿过来。   整个贵宾室的人都盯着他,想知道他要干什么。北夏尤其。   玄陈拨弄琴弦,靠近北夏耳朵,“准备好了吗?”   北夏心跳漏掉一拍,“啊?”   玄陈嘴角带笑,又有唱出口。   ‘轻轻贴近你的耳朵   撒浪嘿呦   情话永远不嫌太多   对你说   打开你的爱情手册   就在此刻   为你唱的专属情歌   要记得   ……’   北夏反射弧变长了,脸红的也慢。   ‘一全听你的   二给你好的   数到三永远爱你一个   四不会犯错   五不会啰嗦   ……’   北夏回神,摸摸滚烫的脸,然后扑上去捂玄陈的嘴。   玄陈眼中星辰随北夏而动,他笑,舔了舔北夏手心,“干什么?”   北夏被舔,又猛地把手抽回来,防贼一样看一眼虎视眈眈的女人、男人们,在他耳边小声说:“晚上偷偷给我唱,我不想让他们听到。”   玄陈顺势把她搂进怀里,行为告诉让北夏有压力的女人、男人们:我是她的。   北夏一个奔三的女人,脸蛋红红,扭扭捏捏,突然可爱的叫人想咬一口。   玄陈想起前天晚上,她不小心弄坏他的画板,揪着手指,垂着脑袋,脚尖对在一起,一脸抱歉的小模样……她自己知道她那么可爱吗?   想着,他不由抱紧了她三分:你才是我的大宝贝。   旁边那些人看着玄陈、北夏秀恩爱,心里怎么就那么难受呢?   这个世界就不能对单身狗好一点吗?就不能别把王子留给灰姑娘,把公主留给青蛙吗?   做梦。   SK北京直飞哥本哈根,用十二个小时,但没头等舱,北夏叫人定了全员德航,慕尼黑转机。倒不是显摆多壕,主要确实很久没带他们出来玩儿了,不想飞机上憋屈得慌。   整个头等舱几乎都是华夏的画家,飞行过程中,有画家趁着玄陈睡觉,问北夏,“你能保证他真的只是想要一个在中国的发展机会吗?你真的觉得中国市场对他的诱惑大吗?”   后边还有什么‘他如果想走商业,继续走逼格路线不比签给华夏要好许多吗?华夏虽然是老品牌,但都是新人,从新人开始带,认品牌不认人的一定不觉得他跟其他新人有什么区别,只认人的又会嫌他抛弃逼格,走平民风。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分析,签给华夏都不是他最好的选择。’‘爱情会让人盲目,跟了你那么久,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你们的关系。’   他们并不知道,玄陈开始时没有透露身份,北夏从来都知道他有另外的目的,而他也承认了,他确实还有隐瞒,不过却跟爱她并不冲突,是以北夏愿意等。   反正还不知道什么真相,就先爱着,一边儿爱一边儿等,等知道的时候再做打算。   北夏也说过,以后想知道关于玄陈的什么,会问,但其实,也没什么要问的。   只要爱她真的,管他是为什么来的。   女人就是这样一个复杂但又简单的物种,何况北夏前半生的经历堪称传奇,她的脑回路清奇倒也不算什么。   她看着靠窗位置熟睡的玄陈,额前几绺卷曲的头发静静躺着,显得有些狼狈,却依然是好看的。他总是这样,不管什么状态,那张脸总也不会变,看久了,心就容易砰砰砰的跳。   玄陈在飞机还有一个小时时醒来的,正好看到北夏给他拉拉毯子盖住他的手。   他把手伸出来,长手一抄,把北夏抄进怀里,在她眉眼亲亲,随即压在身下,胸腹贴在一起,两双腿贴在一起,哪里都贴在一起。   北夏当然感觉到他那截的活力,双手推着他胸膛,皱着眉,“干什么?”   玄陈看着她眼睛,“有人吗?”   北夏朝四周看看,没人。   玄陈得到答案,捉住她嘴唇狠狠过了一把瘾。   北夏又开始呼吸急促,她拍拍他肩膀。   玄陈放过她,手指点在她嘴唇上,“一个星期过了。”   北夏抬眼,“所以呢?你准备在飞机要了我?”   玄陈埋首进她颈间,低笑带着胸腔一颤一颤。   北夏扭了扭身子,玄陈的笑就止住了。   “硬了。”他说。   北夏知道。   “更硬了。”他又说。   北夏瞪他,“所以你倒是松开我啊!”   玄陈摇头,“不要。”   北夏眉头锁的更紧,“你不怕你死在这儿啊?”   玄陈摇头,“不怕。”   要不是空乘人员敲门,提醒还有一个小时到达目的地,玄陈可能要缠着北夏溃堤一次。   自动门开,北夏已经被玄陈一个翻身,把她送到身上。   空乘人员淡然处之,“请问,您之前叫的拉图,还要吗?”   北夏想起来,她让空乘人员在飞机降落之前再问一遍。她看玄陈,“你要的酒。”   玄陈看过去,“要。菜单再给我一下。”   北夏趁着他接过菜单,手放松了,在他身上起来,溜进卫生间。   她拿了化妆包,之前上飞机卸了妆,要下飞机了,机场有她画家粉丝接机,还有媒体,素面朝天是不能面众的,出于对自己和对别人的尊重,她在淡妆浓抹中找到折中的一种,化上。   刚化好,有人摁铃,北夏收拾好,打开门,一道身影挤进来,把她掫起放到洗手池上。   “喂……”北夏皱起眉,玄陈属泰迪的吗?!   玄陈俯身吻住她,手往下,无束缚的贴在那个位置。   北夏不自觉勾紧他脖子,刚要让他把手拿走,他两根手指插了进来。   “次奥……”北夏拧起双眉。   玄陈知道还不行,但也忍不得,憋他是憋不住的。   “一会儿就好。”他说。   好个屁!   北夏被玄陈手指有节奏的活动,已经软成一根面条,挣扎都显得无力起来。   玄陈趁机解开裤腰带,嘴唇含着她耳垂,“帮我。”   北夏当然不忍心他这么难受,可手疼,上次用嘴,是嘴酸……“咱们换个地方?”   玄陈挑眉挑了下,那根手指从北夏处抽身,旋即解开她的胸衣,“这里?”   北夏红了脸,她他妈没试过!   玄陈重复动作数百余次,那截终于一热,在他一声低吟中,射到北夏脸上。   北夏好不容易画的妆,就这么毁在了玄陈那玩意儿下。   玄陈拿纸巾给她擦脸,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给她把胸衣穿好,在她脸上亲亲,“辛苦了。”   北夏揉揉胸口位置,“胸疼。”   玄陈很认真想了一下,“我帮你揉揉?”   北夏差点把他摁在马桶里,揉揉?神他妈揉揉!   从卫生间出来,北夏拒绝跟玄陈一起走!   玄陈无奈,只能放她自己一个人先走。   北夏去了酒吧,坐在吧台前,要了一杯苏打水。   左侧头等舱出来的两位空乘人员显然没看到酒吧有人,说着并不小声的悄悄话。   “我的天,那男生实在好看,那女人要花多少钱才能把他包下来啊?”   “整个头等舱全都是那女人包的,没有钱,那男生怎么会找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是的,他们看上去至少差五岁,倒不是那女人显老,是那男生太嫩了。”   北夏平静的喝完苏打水,然后平静的在她们中间穿过。   空气在那一瞬凝结,两个空乘人员如遭雷劈,一动也不动。 第35章   被空姐扯闲篇儿的事, 北夏没跟玄陈说,到慕尼黑,停留一个小时, 飞哥本哈根只用了两个小时不到,到目的地哥本哈根,航班降落凯斯楚普机场。   在机场耽搁了好一会儿, 玄陈被一群粉丝簇拥, 她们一手拿手机,一手拿礼物, 玩儿命往前凑。   助理问北夏,“BOSS,您看得下去吗?”   北夏瞥她,“你是在寒碜我吗?知道我肯定是看不下去的,还问我?”   助理嘿嘿的笑, “那您就把他拉走啊,宣布主权!”   北夏瞥向佛系那画家, 问助理, “你喜欢的那个,也被簇拥着呢,你怎么不拉走?”   助理心里苦,“人家跟我又没关系, 我顶多算个粉丝,跟您这情况不一样。”   北夏以前看别人围着她的画家,挺高兴的, 现在,玄陈每笑一下,她都想在他脑门上盖个章:北夏私有物品!   可要真让她这么做,她又怂了,毕竟那不是华夏当家人该干的事。   助理喜欢北夏穿的这身粉粉嫩嫩,跟平时的她很不一样,“BOSS,您还是穿艳色好看。”   北夏低头看看这一身青春,是她专门为了跟玄陈站一起,更配一点,特意准备的。   “好看吗?”她低声呢喃。   助理还没说话,一位看架势是游客的男人走过来,问她,“中国人吗?”   他眼睛紧盯着北夏,如果装作没看到是不礼貌的,北夏应一声,“是的。”   那人笑容更深,“我也是,我是摄影师,来拍波罗的海。”   北夏出于尊重,笑了下,却没交待她来此的目的。   那人也不在意,看一眼被簇拥的画家们,“你也喜欢那些艺术家吗?”   北夏正要说话,他拿相机拍了张照片,说:“我拍过艺术家,他们很有趣,但也有点怪。”   助理上前,“对不起先生,请您删掉照片。”   那人倒不恼,把名片递过来,“给我打电话,照片洗出来我送给你。”   北夏没想接,可他也没有收回去的意思,最终还是伸出手来。   玄陈倏然出现,一把握住北夏的手,拿过来那人的相机,“相机我买了,照片我给她洗。”   那人终于流露出一丝惊诧。   机场围观的人惊声尖叫,还搀着心碎的声音。   跟前男友们在一起时,北夏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怎么说,可她仍然能做到好整以暇——早磨练出来了。   玄陈牵起北夏的手,“对不起,我心眼很小。”   那人尴尬的笑两下,把相机拿过来,删掉北夏那张照片,扬起,“删掉了。”   玄陈礼貌疏离,“感谢。”   北夏恍然想起刚认识他时,他最擅用的疏离,从什么时候起,出现的少了?   玄陈把北夏手放在心口,另一只手揽住她肩膀,往外走。   画家们住酒店,北夏住玄陈家。   玄陈家在哥本哈根港,一排旧公寓,站在楼上,透过窗户往外看,能看到圆塔,下午的阳光很柔和,整片罩下来,穿过蕾丝窗帘,最终光点星罗棋布在身上。   她在他的画室和卧室来回走,偶尔躺在他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细细窄窄的横梁,是八十年代的设计,墙面被海雾侵蚀多年,在房间久待,身上会染上青鱼的味道。   墙上挂着玄陈的画,可以看出是他在风格定型之前的作品,虽然找不到他想要表达的情绪,但画技依然是卓绝的,技巧和颜色被他运用自如,就好像在昭告天下,这个男人,为美术而生,他不是艺术家,那这世界上,恐怕没几个人敢自称艺术家了。   北夏在这里看到太多玄陈的作品,惜才如她,一幅一幅兴致颇高的欣赏,都忘了吃饭。   他画的海最多,湖也多,或者说,他画的水最多,北夏想,他一定是很喜欢了吧?   他的颜料和画纸都是最便宜的,便宜到北夏都说不出品牌。房间里,除了画画相关的东西放的不多,一双旧皮鞋,翘了舌头,还有一束新鲜的花,这叫她蛮惊讶。   看得出来,玄陈在这里过的是并不富足的生活。是以他到现在,还习惯于节俭,能不浪费,绝不浪费。北夏呼口气,玄陈过去那些年,是很辛苦的吧?她倏然心脏一疼。   玄陈第二次上来叫她吃饭,北夏还不想下去,最后是被玄陈抗下楼的。   小小的餐桌上还有一个女人,她温柔的模样让北夏想到楼上那束新鲜的花。   好像没什么悬念了。   玄陈给北夏切了面包,把牛肉端给她,本来刀放桌上,看一眼北夏吃人的眼神,又收了起来,勾了下唇角,提醒她先吃饭,然后再瞪人家。   北夏不认,“你不要曲解我的眼神,我是在好奇,这位姐姐是谁。”   玄陈把汤端给她,“她比你小。”   北夏倒也不介意改口,“那这位妹妹,是谁呢?”   玄陈替她答,“她叫艾娜,聋哑人,你说话她听不见,而即使知道你说什么,也没法回答。”   北夏眉心耸动,抿抿唇,“对不起。”   玄陈又把酱料递给她,说:“在这里,我是她的丈夫。”   北夏的刀子划过搪瓷盘子,发出一道尖锐的声响。   玄陈不疾不徐,“我可以解释。”   北夏问他,“这就是你瞒着的我那件事?”   玄陈没接茬,说他的事,“她本来是兄弟制船厂的员工,虽然聋哑,但不妨碍她很勤快,厂里上下都很喜欢她。她原来的丈夫是个水手,动辄对她拳打脚踢,在她怀孕以后,也没有停止伤害她,致使她几次怀孕,都因为被家暴流产。后来水手出海,遭遇海啸,再没回来哥本哈根。她被港口的男人轮-奸了将近一年。”   说完,他停顿一下,继续,“事情是兄弟制船厂厂长跟我说的,当时我正给他画肖像。”   北夏把刀叉放下,陷入缄默。   玄陈继续,“他希望我可以带她回家,对外称我们是夫妻。”   北夏眼睑垂下,不知道想什么。   玄陈眉目平和,喝了一口汤,又说:“我并没有应,他非要跟我打赌,说如果艾娜同意跟我走,我就接受她,我当时并不以为艾娜愿意跟我走,所以应了,谁知道她见到我,就叫老公。”   北夏咬咬嘴唇,真相真他妈残忍。   玄陈捕捉到她的异样,没停,“后来我才知道,艾娜精神错乱了,只有我每次去厂里画画时,她才安静下来,是以厂长才来请求我。我当时只有十六岁,全部重心都在画画上,可那是一条人命,如果我不帮她,她一定会死在这里。”   北夏有点不想听下去了,可玄陈却一定要把这些东西强塞进她脑袋里。   “我对外接受她以后,确实没人再伤害她了。画家在这里地位很高,很受爱戴,艾娜跟着我,再也没有受到过来自那些男人的伤害,她四周渐渐没了虎视眈眈的眼神。”玄陈说。   北夏心里涌起一股心疼,感觉人一下子空了。   历衍诚跟顾之昕那茬,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似是被什么在身上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苦和辣全都倒进去,搅和在一起,她又不能喊停,对那样一个可怜的人,她要怎么喊停?   她虽不是个圣母,却也不是个人性泯灭的人。   玄陈去牵北夏的手,攥紧,说:“她现在病情稳定了,早在上个月,我就给她寻好了去处,计划中,你不会见到她,但我还是觉得,我要让你知道她的存在,以及她在这里的遭遇。”   北夏适才抬起头来,眼里全是漠然,而玄陈却依然读到一丝悲情,“你不如骗我。”   人在无法接受的事情面前,都显得格外怯懦,可又不愿意被欺骗。在这样矛盾的心情里,接受和拒绝都变得奢侈,因为哪一头都有道理,要妥协于哪一头,都变得那样艰难。   北夏还记得当时玄陈跟她说,他所隐瞒之事,无关紧要,她一直信,却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玄陈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北夏的掌心,跟她说:“如果我真的骗了你,你又能原谅吗?”   北夏不能,“你要是骗了我,我就有理由让你滚蛋了。”   可他没有,他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北夏,让北夏选择接不接受。   接受,可是心里不舒服,她的男人在这里,是别人的丈夫。   不接受,那又实在是有失大家风度,毕竟只是有名无实的关系。   玄陈真的很聪明,也真的很残忍。   她本来埋在心底的、对玄陈过去的渴望,又冒出了头,她索性问出口,“让我选择,你不如多抛出一些筹码,让我知道全部的你,哪怕跟我们的爱情无关。”   玄陈笑了下,既然她那么想知道,那讲讲也没关系。   正在他准备说的时候,北夏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但北夏却知道是谁。   刚到根本哈根,还没来得及换手机卡,而私人时间,打到她私人电话的就两个人。   她接通,听那头‘喂’了一声。果然是吕妙。   “怎么?”   那头顿了顿,“那个叫玄陈的,是你新签的画家?是那个刚成年?你们在一起了?”   北夏被她连番问题问的发懵,“你不都知道吗?”   吕妙深呼一口气,“你现在在哪里?”   北夏看向窗外,海浪声愈发明晰,咸腥味儿飘进来,融于空气里……“哥本哈根。”   “我也在这里。” 第36章   吕妙之前有说她要出趟国, 具体哪儿没说,原来是来了哥本哈根。   北夏晚上去见了吕妙,本来想着带上玄陈, 但兄弟制船厂的厂长邀请他去家里,也就没成。   艾娜留在公寓,像往常那样, 擦擦洗洗, 在花瓶里换上新鲜的花。   北夏拿了两瓶玄陈的酒,准备跟吕妙共享这个美好的夜晚。   吕妙住在名媛之家, 在橘园大道,附近俱乐部很多,是个夜夜笙歌的地界儿。   门开着,北夏敲敲门。   吊灯下的吕妙穿着半透明的睡衣,身体被粉红色包裹, 很是一番玲珑有致。   北夏没等她让,提着木头箱子进门, 放在吧台, 绕到里身,拿了醒酒器和两只高脚杯。   吕妙四十五度角的眼神终于收回来,扭头看向北夏。   北夏熟稔的醒酒,拿了她吧台上一碟半熟芝士, 下到中央区。   吕妙随后,走到她对面,坐下。   北夏吃了一块芝士, 才进来以后第一次看向吕妙,看到她红了的眼眶,皱起眉。   吕妙并不掩饰,一直看着她。   北夏没看懂她怎么个意思,“怎么了?跟那小老公闹别扭了?”   吕妙答非所问,“你喜欢他吗?”   北夏以为她说她老公,“开玩笑,你们婚礼我第一次见他,现在也早忘他长什么模样了,喜欢什么?你不是发烧了吧?”   说着,她走过去,捧着吕妙双颊,额头贴了贴她的,不烫啊。   吕妙又问了一遍,层次更深入了一些,“你爱他吗?”   北夏适才反应过来,她可能是在说玄陈,“不知道,但我大概、可能、也许离不开他了。”   吕妙眼泪掉下来。   北夏抽两张纸给她擦擦,“怎么了你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吕妙一把搂住北夏,滚烫的眼泪就这样滴在她肩膀,“对不起,夏夏对不起。”   北夏被她一来二往的反常弄得心慌,轻轻拍她后颈,“怎么了?嗯?”   吕妙不再说话,只是哭,要有报应,为什么不冲她来?为什么要伤害她珍惜的朋友?   她没得跟北夏解释,她甚至不配跟她解释。   北夏长手拿来一只小蛋糕,喂给她,“来吃点甜的,改善一下心情。”   吕妙抹抹眼泪,躲开那块蛋糕,握紧北夏的肩膀,“你们才认识没多久,分手好不好?”   北夏皱眉,挣脱开她的手,把蛋糕放在桌上,“你说什么?”   吕妙手又握上去,“夏夏我求求你,分手好不好?我求求你。”   北夏看着她,脑海里迸出一个念头,渐渐地,支持的声音越来越多,那个念头占据高地,堵住她所有的传递信息的小孔,越来越膨胀,膨胀到她失去行动能力。   不知道多久之后,她问吕妙,“你跟玄陈,是什么关系?”   吕妙眼泪又掉下来,没答,红肿的眼睛像掉了水阀的龙头,总有水推推搡搡涌出来,争前恐后的落在北夏的手上,空气越来越湿,越来越咸……   门窗关的严实,海风却总有办法潜进来,把窗帘吹起,把假花吹掉,把眼泪吹干。   北夏不敢再想下去了,也不要听吕妙再说什么,站起身来,不顾阻拦,跌跌撞撞走向门口。   吕妙不能让她就这样带着一身破碎离开,就差跪下来求她先不要走。   北夏被她拽的瘫坐在地上,一团浊气堵在心口,她望进一地碎光里,大脑一片空白。   吕妙不能再瞒了,恰时有电话进来,是秘书汇报,今晚名媛之家的第二位客人。   目前的北夏颓到站起都困难,吕妙只好叫秘书把人接到隔壁房间,开了北夏这里的窗户。   门关上,又打开,有人进门了。   隔壁房间的动静,北夏这里,听的一清二楚。   一个男声说:“我没有很多时间。”   北夏眼泪涌出来,之前吕妙多狼狈,她要比她多一个十倍。   玄陈啊。   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你说是你同学要租北夏那房子,其实是你。”吕妙声音颤抖。   玄陈没应,已经你我皆知的事情,没有隐瞒、亦或是狡辩的必要了。   吕妙三连问:“你恨我所以你要跟我最珍重的朋友在一起,你要恶心我是吗?就为了恶心我,你连良心都不要了,去伤害她是吗?儿子,妈这条命都可以给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对北夏下手?啊?为什么?因为你知道那样伤我最深是吗?你把她当什么?”   玄陈如此从容,“你不知道吗?就为恶心你,让你欠着我,也欠着她。”   一阵瓷具打碎的声音,吕妙大吼,“你冲我来啊!你有什么冲我来啊!干什么牵扯她?”   “你前夫带二奶上门那天,你害怕你被打,叫了北夏上门,充当你的底气,北夏为你据理力争时,错过医院的电话,没有见到她父亲最后一面,在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击下,她几度撑不下去,差点自杀,她能撑起来,活到现在,全靠她的意志力,也所以,历衍诚伤害狄诺,导致他精神崩溃,她才死都不会原谅。”   玄陈有的是话要说:“你这辈子只做过两件亏心事,一件生下我不敢认,一件让北夏错过她父亲最后一面。虽为无意,但你也是导致她后来悲剧的罪魁祸首。我不找她,又找谁?”   北夏脊梁骨塌了,身子重重摔下来,脑袋磕在地上,耳朵撞在地板,出了血,却顾不上。   谁说有朝一日,拨云见月,一切寄生在身体里的蛆虫会被面向阳光的勇气杀的片甲不留,谁说,总会过去的,偏体鳞伤会过去的,体无完肤会过去的,谁说?都是谁说?   北夏耳朵流着血,脑袋里玄陈的表白和吕妙的抱歉,交织、纠缠……   她好想驱逐它们,可是好难。   友情是假的,爱情是假的,可是,不恨是真的,爱了是真的。她不知道是该骂自己后知后觉,还是该怨老天把谎言编织的太美好,叫她根本无力回绝。   吕妙那事,她知道,她害怕,当时在现场的不止有她北夏,还有章婕。   只能说,跟章婕比,北夏命不太好,偏偏她爸在那期间,死了。   后来那些年,媒体从没一刻放弃拿‘不孝’攻击她,吕妙把错全揽在自己头上,可北夏问过自己,如果她是吕妙,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面对老公出轨,带二奶、小三上门逼宫,让她净身出户是小,还要找人对她动手动脚,她怕不怕?会不会找唯二的两个朋友?   没有绝对的对错,北夏从来都看的开,可明明已经结痂的伤口,玄陈为什么要撕开它呢?   就不能让一切悲剧告一段落吗?   北夏眼泪混在血里,身体切实感觉到夜越来越深,温度越来越低。上下眼睑在打架,可疼又叫她不敢睡,万一她也死了,那北家怎么办啊,她的画家要怎么办啊,玄陈怎么……不,没有玄陈,她不在了,他也一定会过的很好,他认了啊,他又不爱她。   可是,为什么不爱呢?   她动动双臂,把自己抱住,血越流越多,终于,她不再感觉到。   ……   她记得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发生了什么,她一点也不记得,在她拼命想要往前追溯时,醒了。原来是个梦中梦。可在梦里,她在追什么?   醒来是在医院,北夏第一眼看到的是霉色暴开墙皮的天花板,然后是趴在床边的玄陈。   她轻轻下床,穿着不知道谁给她换的病号服,往外走。   离开医院,她沿着海岸线,朝哥本哈根港走,走到脚疼,她停下来,坐在港口木头板上,看着泊在泊位的一只快艇,看着风雨欲来的海平面,那上面有出海返回哥本哈根的船。   她看着看着,一个收摊的卖鱼男人走过来,带着一身青鱼味儿,挨着北夏坐下。   他很热情,问北夏,“你怎么穿着病号服?你生病了吗?”   北夏眼不动,“嗯,差点死了。”   他愣了一下,又问:“你生了什么病?我太太去年死了,也是生病死的。”   北夏眼睫动了下。   他接着说:“她自己用那种手动的真空吸引管堕胎,在我狂奔回家的路上,死在手术台。”   北夏终于收回飘远的目光,“你后悔吗?”   他苦笑,甩了甩袖子,“我砍了自己一条胳膊,你说我后悔吗?”   北夏双眉拧起,是哪里,又开始疼。   他眼看向北夏先前盯住的地方,“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   风打过来,带起她的头发,也迷了她的眼,“我被骗了。”   他笑起来,“原来只是被骗吗?”   北夏扭头看他,“很可笑吗?”   他摇头,“不是可笑,是太计较。”   北夏火在酝酿,“计较?”   “只要人在,才有欺骗,你不知道,我现在多希望她还能骗我,那至少证明,她还在。”   北夏心颤了一下,“那是有比较,若她还在,她骗你,你能接受?”   他笑起来,“如果她爱我,别说骗我,就是一刀杀了我,也没什么不可。”   北夏对这种病态的感情从心底向外延伸着反感,“我不是这样的人。”   他说:“那是你给自己限定的框架太多,或许你是受环境所迫,或许你是有太多不得已而为之,但人都不该用框架来束缚自己,好东西就那么多,一再错过,到头来只会剩你孑然一身。”   北夏的火下去了,好一番中式道理,她真是信!了!呢!   “我去他妈的吧!   三十年活的像条狗,头十年被逼着当一条储粮的狗,再十年当一条抗鼎的狗,后十年当一条推磨的狗,哪怕是偶尔的自由,都他妈没有!   我从出生就被洗脑,我是个大家闺秀,是当代社会凤毛麟角的贵族后裔,我身上有责任,有使命,就他妈没人权。   谈个恋爱,对象被调查祖宗十八辈,好不容易认可了,他又因为被调查觉得委屈开始在我身上找本儿,在他终于觉得自己回本儿了,也花光了我所有的耐性。   我的爱情夭折了。   媒体从没有一刻放弃对我的口诛笔伐,时刻盯紧我的私人空间,然后不要逼脸的爆给大众赚眼球,赚流量。   说我不孝,是,你们都是我北家大宅的寄生虫,你们亲眼看见了我不孝,看见我打爹骂娘。   说我本事没有,只会炒作,是,我北家从清朝就开始走公关一条龙,天天拿炒作当职业,所以才两百年兴盛不衰。   说我难登大雅之堂,配不上北家子女的头衔,是,我他妈就是个土三俗,粗鄙不堪,天天给北家丢人现眼。   说我总装出一派淑女姿态,是,我天天在外边端庄优雅都是装的,我早想‘□□妈’‘日你姥姥’这么骂了!我憋得多难受啊!   说我找老白菜帮子是为养好看的小狼狗,是,我找蒋圣源就为了掩饰我想养玄陈,我他妈就是想养玄陈,我他妈就是看脸,看身材,看才华,我他妈就是要他!   ……   可他配吗?他跟历衍诚那犊子就他妈一丘之貉,我北夏可能是命里就招这些个烂人!没关系,等不着良人,我就孤老一生,带着这些媒体‘馈赠’的标签,活成他们报道中的人。   让他们满意,让他们再也没得从我这里攫取!   既然都不想要一个圆满的结局,那就一起去死吧!”   北夏说到最后,越说越跑题,但却把她真实内心都剖开来了。   “可我赖谁呢。明知道他不乖,还是喜欢他,我他妈赖谁呢?”她抱住双腿,眼泪掉在膝间。   玄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如果不是你接到吕妙的电话,我会告诉你这一切。”   北夏不想见到他,跳下快艇,松开泊船绳。   玄陈动作快,也跳下去。   北夏开的极快,快艇在尚算平静的海平面上撕扯开一道雪白的口子,像白鸽的羽毛。   风鼓起他们的衣裳,玄陈大声叫她,“北夏!停下来!”   北夏不听,“原来你比历衍诚还可恶!他虽然恶心但不可怕!你虽然不恶心!但你可怕!”   玄陈去掌舵,一只手抓紧她的胳膊,“我知道你去见吕妙了!我也知道你能听到我们的对话!我当时那话是告诉你!我跟吕妙卸下防备、冰释前嫌的可能性在当下看,太小!她对我再好也防我!而我亦永不会接受她曾对我做的一切!也许未来我们都会释然!但那是未来的事!所以我才会没有在一开始就对你坦白!我不想让你做那个夹在中间的人!我舍不得你为难!”   北夏呵一声,“你的目的达到了,吕妙被你刺激的离死不远了,你不用再拿这些哄小孩儿的话来糊弄我了!成为你们斗争的牺牲品是我眼瞎,但接着当枪就是傻逼了,我可不会!”   玄陈攥北夏的手更紧了,“你问问你自己!我是爱你!还是把你当枪使!”   爱又怎么样?少他妈拿爱当借口了!北夏甩开他的手,“爱我就是骗我的理由?”   玄陈够不到北夏,航速被北夏调至上限,轻易下不来,为两个人的安全着想,他只能先把着舵。“你本来就嫌我小!本来就犹豫!如果你选择了吕妙!那我怎么办?我除了等你爱上我!我没有任何办法!我也想过豁出去把一切都告诉你!可万一你不接受!不要我!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是以我宁愿你怨我费尽心机!也不要承担你不要我的风险!”   北夏恍然想起通宵那天晚上,他恐惧的双眼闪着泪光,要她亲口承诺,她不会离开他。   “我不想骗你,不想瞒你,可叫我怎么跟你说,我爱你,无关我和吕妙的矛盾?你现在不信,那再往前推,到你我刚认识时,也不会信。晚说我好歹还有机会,早说我早出局了不是吗?”   玄陈隐瞒的不是对北夏的伤害,是他的一往情深。   北夏坐在甲板上,海风把她吹得脸僵,零下的温度让她的身体几乎要承受不住。   都有理由,都有借口,可伤就能轻描淡写的带过吗?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玄陈的背影,他是那样好看,那样优秀,可为什么却觉得那样遥远?   “你跟吕妙说,你接近我,是为了让她难过,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接近我?”北夏吼出口,“不要说什么想签给我!想要一个机会!都他妈是屁话!我要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为什么!”   玄陈还不想说,可再不说,他可能真的要失去北夏了,“我为你而来!”   话毕,一艘快艇突兀的现身于茫茫海雾,急速朝他们而来,玄陈猛地调转方向,躲过了失控的快艇,把那话又重复一遍,“我从来都是为你!”   他得不到身后人的回应,一扭头才发现,北夏掉在了他急转弯的位置,正在水里扑腾着。   “北夏!”   他调转方向,往回开,把北夏拉起来,脱下衣服给她裹上,紧搂在怀里,亲吻她发抖的嘴唇,“你要让我怎么办才好……”   北夏发着抖,“是你拐弯太急……我才掉下去的……”   “嗯,”玄陈使劲搂住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北夏听到了他那句‘为她而来’,问他,“你说你为我……而来……为什么……” 第37章   英国布里斯托尔的克利夫顿吊桥, 作为自杀圣地,一点也不逊色于日本的富士树海。桥上贴着一张公告,标注撒玛利亚会的电话号码, 随时对企图自杀的人提供支援。   撒玛利亚会是一个阻止自杀行为的志愿机构。   2008年,9岁的玄陈跟老师去克利夫顿吊桥写生,私人飞机遭遇晴空湍流, 迫降在苏格兰外赫布里底群岛最西边, 圣基达群岛中一座孤岛,岛上飞禽走兽, 什么都有,除了人。   飞机上六个人在岛上待了半年,吃的是鱼虫,喝的是雨水。   那时是6月,本就多雨的岛屿雨水更多, 冷冰冰的裹挟着夜晚阴凉的海风,玄陈夜夜在这样的环境里作画, 带着迷蒙的感受, 提笔即是暗灰系。   不像是隔着玻璃,大自然勾勒的色彩都被挡住一半,在这里,他可以身临其境, 笔下的砖砌烟囱、固定在凌晨飞过的法国航空公司的飞机、拼命眨眼的繁星万顷……   是画又不像画,是景又不是景。   不知不觉就过去一夜,他的颜色从足够黑暗、恐惧, 到明亮,不知何时咆哮起来的心也渐渐趋于平静。完成晚风的勾勒,他放下画笔,走向栏杆,转身靠住。   他才9岁,却有一颗老成的心。   老师格哈德里希特说过他,“装的阴暗太多,怎么能画出阳光?”   可玄陈还是画出来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北夏,在赛斯游轮上。   半年的孤岛生活,终于在赛斯游轮经过时,告一段落。   上去以后,玄陈一眼就看到一个在甲板上晒太阳的女人,多云天却戴着大檐帽,一身血红色衬得她身姿婀娜,有人叫了她一声,她回头,只露给玄陈那个方向半张脸,可他还是在她身上,理解了什么叫‘不可方物’。   那是北夏最美好的年纪,那时的她,还是历衍诚的女朋友。   晚上,玄陈梦到了她,早上起来,第一次,梦遗了。   他慌乱的跑出房间,在走廊,撞上北夏。   北夏扶住他肩膀,嘴角挂着笑,“这么急?急着看月亮啊?”   他才知道,那晚是月圆之夜。   在月亮下边,他躲在桅杆下,看着北夏坐在栏杆上,晃悠着小脚丫……人生第二次,起了邪念,那截尘柄高高撅起,他知道,他是男人了。   北夏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在勾引他,他蓦地心突突狂跳,想去努力记住她的模样,脑袋却乱糟糟的不听使唤,想拦住她问问她的名字,愿不愿意当他模特,许他画一幅画,却不敢。   最后,脑袋里只剩下她腰眼上有枚陈字形状的胎记,让他一记,就是九年。   格哈德里希特对于玄陈后来虽然仍有摸索的过程,但总不会花费太久在迷茫上的奇怪现象解释不了,后来他慢慢在别人的风格里,找到自己的风格,格哈德里希特才对外说:可能越无法解释,越能证明,他是个天生的画家,是个艺术的巨匠。   只有玄陈知道,让他找到他画画到底是为什么的,是那个女人的回眸一笑。   只有明确自己为什么要画,才能知道自己要画成什么样。   跟北夏遇见之后的第二年,玄陈以moon的名字进入德国文艺复兴研究团体,成为该团体最小的成员,前后因几幅风景画拿下各个艺术大奖,在德国声名大噪,媒体说他是德国人。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一直生活在丹麦的哥本哈根,在那里,他叫玄陈。   玄是他父亲的姓,陈是北夏那枚血红的胎记。自那以后,吕玄这个名字,再没人叫过。   他是玄陈,是moon。   是念了北夏九个春秋的少年。   19岁,他回国,找他的缪斯。在国内市场,moon确实是个新人,所以他需要一个平台,让大家可以看到他。他一直笃定,站得越高,就看的越远,就越能找到她。   却又不能以moon的身份,moon被捧得太高,已经高出正常人可接受的范围,身边朋友都说,可以喜欢moon,但不会接受他作为爱人,那太没有安全感了。   他怕他的缪斯也存在这种顾虑,到时候吓跑她就得不偿失了,是以才以一个新人慢慢熬。   华夏的门槛太高,如果他是以画手的身份,不用moon的名字,根本迈不进去,所以他扮演了一个德国归来的三流画手。   后来意外认识朱鹰,通过他的人脉,结识梁茵,又通过梁茵,搭上梁栋。   梁栋很宠女儿,签他的条件就是要他女儿在一起,但要承诺一点,不能碰她,正合玄陈意。   在梁栋手里一年,玄陈一直当枪手,距离他站在高处的目标,似乎越来越渺茫。他又以梁栋为跳板,甚至主动向吕妙示好,成功接近国内艺术圈最高平台华夏的当家人,北夏。   一个意外的坦诚相对,他在她腰窝看到了那枚陈字胎记,才知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个故事跨时太长,长到玄陈羞于启齿,他那样执着的爱一个人,爱了九年。   ……   在玄陈的旧公寓,北夏被他搂在怀里,听着他讲这个故事。   北夏九年前,确实上过赛斯游轮,跟历衍诚,也确实大晚上跑出去看月亮,但她真的忘了,她被一个小男生撞到过,还在他心里留下了涟漪。   玄陈亲亲北夏的耳垂,毛毯又掖了掖边角,“你赢了。”   北夏面无表情,“说的好像我死皮赖脸追着你,好不容易得到你的同意一样。”   玄陈笑,“不是有句话说,先爱上的,就输了吗?”   北夏眼睫翕动。   玄陈下巴垫在她肩膀,“你能不能不要冤枉我对你的用情至深?尽管我手段卑劣。”   北夏抿紧嘴唇,死抑着喉咙不发声。   故事不长,她却每多听一个字就苦三分。她故作轻松的口吻,想压下这份两难的疼痛,可是它却从眼睛、从肢体,从各种地方溜出来,让玄陈看到,对于他的用情至深,她不是不在意。   认识玄陈以来,那些她不明白、看不透的地方,终于找到答案,而她也能辨别真假。   “如你所想,我确实带目的来,也确实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可我能怎么办?如果我一开始就跟你坦白,如果你不要我,我怎么办?这对你并不公平,可命运对我从来也不公平,是以我不想讲什么公平,我爱你,就要跟你在一起,你嫌我机关算尽也好,嫌我心狠手辣也好,我就这样,重来一遍我还是会这样。”玄陈抱紧北夏,“我什么都输得起,唯有你。”   北夏启唇,又阖死。   她心情复杂,指针在咔哒咔哒的绕着表盘转动,她的心如是。   就算她吃下这亏,他们能有未来吗?   本来以为只有一个九年,熬一熬,或许能磨掉,现在又来告诉她,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吕妙。   北夏心又开始疼,“你妈是我最好的朋友。”   玄陈脸贴着北夏的脸,“她不是。”   他说,她不是他妈。   玄陈不介意把关于吕妙那部分,再跟北夏说说,“我开始记事后,就从柏林搬到了这里,过了童年、少年,可她并不知道。   她只有在结婚时候,会发消息给我,却也是给柏林她给我落户的那里。   一开始我也渴望过她去看看我,后来渴望变成绝望,我对她彻底失望。   再后来,她好像幡然醒悟一样,后悔了,找我的次数多了,我烦,就让我朋友帮我糊弄她。   跟她租房也是以我朋友的名义,她可能是对我愧疚,所以很痛快,我随便找个人冒充,她就签了字。   关于你们之间,我早知道,但我接近你,从来不是为了报复她,我只是要找人,找你。”   北夏一直知道吕妙对她儿子的不负责任,她和章婕在这件事上,从不站她。   玄陈会成长成如今模样,是她吕妙的原罪,可这跟北夏无关,凭什么要她去承担?   玄陈用力吸一口北夏身上的嫩肤乳的味道。   北夏以为他要问她,原不原谅他,谁知他竟说:“历衍诚来了。”   “?”北夏皱起眉。   “历衍诚来了,而且不知道在哪儿知道了我和吕妙的关系。”   北夏动了下,“你见过他了?”   玄陈摇头,“没有,医院打过电话,我估计他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北夏从他身上起来,“来这里?”   玄陈摸摸她还包扎着的耳朵,“你不知道吗?”   北夏眯起眼,她知道。   历衍诚既然到过医院,就能找到这里。   果然,两人话间,门铃响了。   玄陈把北夏从榻榻米抱到床上,抚摸她的脸,“等我。”   北夏不动声色,“让他上来。”   玄陈看她半晌,还是同意她的建议。   历衍诚走上楼,首先看到的不是北夏耳朵上的纱布,而是她躺在玄陈的床上。   早在她的发布会上,知道她跟moon在一起时,他就意料到自己已经彻底的兵败山倒,毕竟那些年,她是那样喜欢moon的作品。   可听说moon是吕妙的儿子时,他还是不顾一切的来了。   吕妙间接致使她背上‘不孝’的罪名,她从不承认的儿子跟北夏在一起,是真的爱她吗?   他不信。他笃定没有人像他这样爱北夏。   北夏嘴角平和,眉眼淡淡,口吻很是随性,“厉总跟狗皮膏药是什么关系?”   历衍诚走上前,预备一个抱北夏的姿势。   玄陈手挡在他前面,剑眉削利,冷眼瞪过去,相当不悦。   历衍诚不甘示弱,转向他,一般的身高却因为年龄,比玄陈多了一分气场。   玄陈却赢在并不想跟他比较,似乎胜负悬念不大,没必要。   北夏看着两个好看的男人为了她剑拔弩张,照理说应该有点得意,可说也奇怪,她心情一般,可能是两个人都不是东西,而眼下也有比虚荣更要的事情。   “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但我既然不原谅你,就说明我没懵,那自然,我的任何决定都不是脑子一热就发生的。我不需要你来帮我分析接近我的人都是什么目的,你在我这里,信誉值也没高多少。”北夏声音凉飕飕的,“要想接着算计我,请回去好好琢磨,我接招就是了。”   历衍诚是那样难过,“我爱你啊,我只是爱你啊。”   北夏阖上眼,“‘爱’这个字,说的多了,就不值钱了。”   历衍诚不死心,指着玄陈,“我怕你被花言巧语冲昏了头脑。”   北夏笑,“如果是这样,那我应该原谅你啊。你的花言巧语比谁都不少。”   历衍诚咬着牙,“我不跟你说,你现在精神不正常。”   “是,我不正常,那你过来找我一个不正常的人,干什么?”北夏淡淡道。   历衍诚攥着拳头,咬肌有一搭没一搭的抽动,片刻,他抓起艾娜的毛衣针,朝北夏刺过去,“我让你清醒一点!”   北夏没想到他会动手,没来得及躲开。   玄陈却不是个吃素的,他挡上去,挨了他用力一刺,肩窝登时血流成片。   北夏几乎是一秒移过去,手摁着他的伤口,杀人的眼瞪着历衍诚,“你故意的!你知道他会替我挡!你就是要刺在他身上!历衍诚!我操-你大爷!”   历衍诚在经历北夏的‘滚’之后,早接受了她已经从曾经的名门淑女,变成了一个社会姐,又或者是,她本就有一截恣意张扬的骨头,只是在北家严格的家规下,不得已收敛起来。   他冷笑,“你爱我吗?那年我被你爸这样刺了一刀时,你有用这样快的速度到我身边吗?”   北夏觉得他真是病了,总是活在过去里,根本不把现在和过去中间相差的五年计算进去。她把那根毛衣针拾起来,对准他,“大清灭亡了,你什么时候能从过去清醒过来?”   历衍诚扬颌面对她的毛衣针,那模样,似乎是死在北夏手里才是他的归宿,才是他的结局。   北夏最终把那根毛衣针刺进自己肩窝。   玄陈用上迅电之速都没拦下她,遑论离得尚远的历衍诚。   历衍诚反应过来时,北夏肩窝血涌出来。   她说:“你看到了,我不爱你。”   那些年,我爱过你,我不后悔,现在,我不爱了。   给过你的都是我最纯粹的东西,我不要你还了,你也不要剥丝抽茧的在那一堆旧感情里找我爱你的痕迹了,有多少,也都停在了那些年,它的保质期没长到现在还不腐烂,我早认清了现实,请你也认吧。   我不怪你了,你也,放过我吧。   历衍诚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她竟然为了玄陈……为了证明她爱玄陈,留下跟他一样的伤口。   他冷不防咬了舌头,一口血吐出来。   他的北夏啊。   怎么就属于别人了呢?   北夏的伤口被玄陈摁着,他拿手机打医院电话,还没拨出,北夏把手机拿过去,对历衍诚说:“我要跟你说的、做的,都说完、做完了,你可以走了,不走我就报警了。”   历衍诚不动如钟,一直盯着北夏。   北夏还是报警了,警察把历衍诚带走的时候,他的眼神,还在北夏身上。   玄陈一直有给北夏处理伤口,是以现在血止住了。他很心疼,“我不值得你这样。”   北夏说实话,“你也不用自作多情,是历衍诚实在太招人烦了。”   玄陈苦笑,“你明明很爱我,为什么要嘴硬?”   北夏看他半晌,“对啊,我很爱你,可我没说我要原谅你的隐瞒。”   玄陈很从容,“你不原谅,我也不会放开你,若我放手,我就会跟历衍诚、蒋圣源一样成为过去,成为你讨厌的过去,我不愿意,你尽管恨我,我死都不会放手的。”   北夏冷笑,把毛衣针拿起来,比着他,“死都不会放手?”   玄陈攥紧她的手,仰面看着她,“你可以杀了我试试。”   北夏几乎是没有犹豫,在他的伤口上又刺了一针,用了全力,看着鲜血汩汩下流,把他的衣服,自己的衣服,全都染上色,看着他脸色愈发苍白,模样却愈发清澈。   玄陈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松开,北夏看着他,看着,看着,她又哭了。   毛衣针从她手里滑落,玄陈顺势揽她入怀,细密的吻落在眉眼,“夏夏,我爱你,求求你不要让我走,我求求你,你说过的,你说过你不会不要我的……”   北夏在他怀里,给医院打了电话。   玄陈的眼泪烫在她手上,她恍然低下头,亲吻了他的热泪……   须臾,她伸手环住他,脸贴着他胸膛,只是哭。 第38章   又回到了北夏昏迷两天的病房, 又在这病榻养了两天。   下午,阳光尚好,病房里的两张床, 倏然空了一张——   玄陈硬要挤在北夏床上。   北夏推他,“你起开!”   玄陈耍无赖,双手抱她, “不要。你动不动就不要我, 我怕。”   北夏喟然一笑,“我有说过吗?”   玄陈高高大大的个子, 努力蜷成一团,窝在北夏怀里。   他手指轻轻触碰北夏肩窝已经缝合好、结痂的伤口,问她,“疼吗?”   疼,但只是当时疼。北夏却故意说:“疼死了。你呢?疼不疼?”   玄陈眼里蒙上雾气, 忽略了她后半句话,“那你还要?”   北夏扬颌, 亲亲他眼睛, “我觉得挺值得。”无论是对历衍诚,还是对玄陈。   这是第一次,玄陈在北夏眼睛里看到她对他们爱情的坚定,她似乎已经相信, 他们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年轻如他,那截又活跃起来,在北夏腿间。   一个星期不能运动的时间早过了, 可突然这么多事齐刷刷压过来,北夏实在没有心情。   她选择装死,想到还有件事,试图提来转移玄陈注意力,“那个渔民,是你找来的。”   玄陈认了,“你不是知道吗?”   是的,当她听出渔民话题有点跑偏是时,就知道了,是以那天,她后边那些慷慨陈词说是跟渔民说,其实都是跟玄陈说的。   北夏想想那天,试问谁的人生会这么‘特立独行’?她呼口气,靠近玄陈,攀上他脖子。   她需要一个肩膀,来消化过剩的感慨。   玄陈托着她的腰,在她耳畔低语,“怎么了?”   北夏蹭蹭他颈间,“没电了,充充电。”   玄陈笑,把她人掫到自己身上,嘴唇贴贴她额头。   “充电不用插头吗?”   “?”北夏从玄陈身上起来,拿小被子裹紧自己,“你离我远一点。”   玄陈委屈,“你才说不会不要我。”   北夏往后退,“反正现在你离我远一点!”   玄陈手长,一把把她捞过来,固死在怀里,“你不要下火了?”   北夏推他,慌乱中口不择言,“你比我小九岁!毛都没长齐!”   玄陈拉着她的手,往下探,“我的毛长没长齐,你不是看过吗?没看仔细?”   北夏说了实话,“你是我闺蜜的儿子……”   玄陈手没停,“如果你很在意,那我就单方面声明,跟她解除母子关系。不过也没人知道。”   北夏不知道他是吕妙儿子时,挺坦荡的,现在心里有道坎,总也过不去。   玄陈知道她的别扭,可也依然不准备放过她。   北夏垂死挣扎,“那什么,我们身上的伤还没好,你忍心吗?”   玄陈咬住北夏耳垂,“你让我忍了那么久,你忍心吗?乖,放轻松,很快的。”   北夏想哭,两只手攥着玄陈衣裳,“我们再等等,等我把这些故事都消化……呃……”   她突然小腹一紧,一股什么东西顺延下去,她倏地红脸,一口咬在玄陈肩膀上。   操!   这种时候,为什么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北夏不平,撕开他的衬衫,让他好看的肌肉暴露在白炽灯下。   玄陈皱眉,同时手下用了力度。   ……   意乱情迷之中,玄陈舌尖在她口腔里来如自如,“北夏。”   北夏手攀着他脖子,被玄陈吮吸厮磨,已经无力回应一声。   “我要你。”   没有‘想’,是要,他要她。   北夏想都没想,“给你。”   ……   北夏被这种久违的快感包裹,以自己最致命的武器——风韵去迎合他的给予。   月光从窗户钻进来,照进一双乱颤的腰肢。   玄陈用近乎疯狂的节奏,把北夏被撞的灵魂破了缺口,猛地碎了一地。   ……   北夏花光所有气力,再也动不起来,湿哒哒的身体贴着玄陈湿哒哒的身体。   不过令她惊喜的是,玄陈给了她前所未有的体验。   可也太要命了。北夏真情实意地说:“我,可能不太适合,这项运动。”   玄陈细密的吻落在她额头,笑她的一身狼狈,“怎么?这就不适合了?那你后半生要怎么办?”   北夏动动身子,额头贴着他胸膛,哭唧唧,“你他妈没告诉你那玩意儿这么能抗!”   玄陈低低的笑,搂紧北夏,“这个我没办法。”   北夏心里苦,“还有,你不是说你挺快的吗?你看看表几点了!”   玄陈还在笑,把她湿哒哒的头发往后拨弄,随手开了空调,“这个我也没办法。”   北夏不说话了,她又满足,又空虚。   到底是许久未经耕耘的地界儿,被折腾一回,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玄陈见北夏久也不讲话,问她,“怎么?活儿太好也不高兴?”   北夏脑袋里迸出吕妙的身影,苦逼兮兮的叹口气,“我在想,我该怎么跟你妈交待……”   玄陈咬一口她鼻梁,“我们只需要对我们彼此交待。”   北夏贴贴他胸膛,目前只能先是这样,毕竟坏事儿已经干了,而且说实话,做那会儿,她真没想起吕妙,所以说,玄陈是不是她儿子,在她这里,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孤家寡人那么多年,她要的是一个男人,而玄陈,正好是一个最好的男人。   记得小时候,父母都忙于华夏的生意,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管不顾,给能她的,只有毫无温度的、臭气熏天的钱,哪怕一个笑脸,于她来说,都是奢望,是痴心妄想。   家里阿姨心疼她,总是变着方儿逗她开心,教她道理,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一定要记住,你父母很爱你,可他们身上有担子,重的让他们腾不出时间来陪伴你,但你一定要记住,你是有人爱的,你是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北夏会拥有一个傻白甜的童年,没有太多父母把她丢掷一旁的阴影,全靠这句话。   长大一些,她开始怀疑,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都是屁话。   她开始上学,懂得更多的道理,明白了一种谎言,叫善意的谎言。   对于阿姨的宽慰,她铭感五内。   而那段时间,她对父母的怨恨已经达到之最,她得不到他们的笑脸,那她自然而然就收起了她的笑脸。   家庭关系变得紧张,而父母那时候,还只是在坚持事业,坚持让北夏着手华夏经营。   北夏青春期是个狗脾气,虽然跟那种七个不服八个不愤还相差甚远,可也是谁都不敢得罪的。   她怎么甘愿呢?   不甘愿又怎么办呢?她开始竖起浑身逆鳞,用不拒绝可也不作为抵制父母灌输给她的压力,一来二往,父亲病了,住院了,他说是北夏气的,可北夏偏说他在装蒜。   后来母亲也病倒了,不管他们是真的,还是装的,北夏都不能不管了。   从此,她开始接手华夏,也开始慢慢把北家大权揽在手里。   人人都说,以为北家出个混不吝的后辈,迟早要易主,可没想到,北家家主这么想得开,竟然就轻轻松松、也没个声明,打包交给了那小丫头片子。   这世道,看热闹的永远多过出手相助的,北夏自上位,就被各路人马盯得死死的,他们在找她把柄,也在等着看她热闹。   北夏不服输啊,她很争气,不为父母,只为自己,竟然也撑起了华夏。   后来那些年,关于北家新家主绣花枕头的言论慢慢消失殆尽,她父母的身体也日益康复,而在一切都趋于平淡之时,北夏认识了历衍诚。   历衍诚是北夏大学时期的师兄,只不过北夏的兴趣相对于国际金融,更倾向于艺术鉴赏。   他们相识在一个联谊会,历衍诚用他的学识、涵养让北夏倾心,正值花季的两个年轻人自然而然走到一起。   北夏父亲知道以后,棒打鸳鸯,且没有一句解释。   那是北夏和父亲矛盾的爆发点,北夏一气之下去了英国学艺术,而历衍诚,作为一个穷苦人家出身,被北夏父亲侮辱、践踏了自尊心,选择去美国进修。   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两个人都没分手,他们的票根是他们当时唯一可以晒的东西。   回国以后,北夏出于她对华夏的责任,继续揽权,一步步把华夏带到扬名国际,并把它打造成当时炙手可热的品牌。海外业务也是在那时拓展、延伸的。   然而一切平静,又都止于一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下午。   北夏父亲找到已经功成名就的历衍诚。   本来,历衍诚以为他已经完全配得上北夏,她父亲不会再想要拆散他们,可他错了。   她父亲威胁他离开北夏、并在口角时刺了他一刀。   北夏当时在国外,赶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了,事情已经发展至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历衍诚和她父亲,再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   再后来,北夏和父亲见面越来越少,隔阂越来越深,在父亲又一次住院的时候,北夏才知道,他真的病了,很严重。   那天在病房里,是他们父女俩唯一一次心平气和的沟通。   父亲说,历衍诚为人心术不正,交朋友都要小心谨慎,更遑论要交给他一辈子。   北夏顾及他的身体,心里不服却也没冲撞。   可在历衍诚一次又一次伤害之后,北夏终于明白,父亲到底是比她多吃了饭、多走了路,看的多,也透彻。而那个时候,父亲离世,她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吕妙自责,可北夏清楚,落得这么个结局,不过是对她眼瞎的报应罢了。   都说男人对初恋是很宽容的,其实女人也一样。   北夏与历衍诚这段感情中,最快乐的时光,都记录在那些票根,而其中一张赛斯游轮的票,却把她跟玄陈紧紧牵在了一起。   所以,什么时间,遇上什么人,都是命中注定的,而她跟历衍诚,也注定要有一段恩怨。   ……   她想着过去,玄陈默默牵住她的手,轻声说:“以后,你有我。”   北夏回神,在他怀里又蹭了蹭,“嗯。”   以后,你有我,我是你的光,你只需要被我照耀,只需要跟我走。   我护你一世不受欺凌,也为你一生山溪绕长风。 第39章   碍着意外, 两人在哥本哈根养了一个多星期的伤,所有华夏本来的行程,都缺席了。   在医院住了几天, 他们就回了玄陈的旧公寓,北夏没看到艾娜,也没多问。   那天中饭时, 玄陈告诉她, 艾娜被送走了,被送到一个最适合她、能叫她好好生活的地方。   是以后来养伤的日子, 两个人过上了老夫老妻白马成流、千帆过尽的淡泊生活。   美好氛围中,没有打扰,没有似是而非的所谓真相,没有身份、地位、合适不合适的烦恼。   玄陈还是每天画画,画风、画雨、画大海, 画天空,还画北夏。   睡着的北夏, 醒着的北夏, 不会做饭弄得厨房乱七八糟的北夏,跟渔民因为两条青鱼不新鲜打嘴架的北夏,小心翼翼给他捏捏肩膀、亲亲他脸颊的北夏……   在这里,她是一个有烟火气的普通女人, 不是那个扛着天,踏着地,什么都需得首当其冲的北家家主。在这里, 她可以停下来,还可以依靠玄陈,依靠她的男人。   玄陈喜欢她午后猫咪一样蜷在榻上的模样,看着她,总是心软的像草莓味儿的棉花糖。   北夏睡过午觉醒来,玄陈还在画画,画了一个海中的漩涡,漩涡中是一个苦苦挣扎的女人。   她站定在玄陈身后,手搭在他肩膀,她的角度看过去,那个女人身上尽是她的影子。   玄陈放下画笔,握住北夏的手,拉到眼前,亲亲,放在心口位置,“饿了吗?”   北夏躬下身子,从后边搂住玄陈,贴近他左脸,“我是猪吗?吃了就睡,睡醒就吃?”   玄陈低笑,“我怕你饿着。”   北夏没应茬,眼在他的画上,“你画的是我吗?”   玄陈顿了顿,“是你,又不是你。”   北夏皱眉,从他身后绕到身前,攀着他脖子坐在他腿上,“怎么说?”   玄陈告诉她,“我本来没想画你,可画着画着,全是你的特点。”   北夏自然是得意,眉飞色舞的,“你离不开我了吧?”   玄陈埋首在北夏锁骨,“嗯。”   北夏顺顺他后脑勺,“那就不要离开我。”   玄陈弯弯唇角,我那么辛苦才等来你,凭什么我要离开你?   北夏想听他讲他的画,“这个漩涡是什么意思?”   玄陈看向她手指的方向,“罗伯特·史密斯的防波堤看过吗?”   北夏点头,“看过,大地艺术,他另外一幅螺旋状山丘也看过,是个蛮有天分的人。”   玄陈问他,“你看我这个漩涡,像他的防波堤吗?”   北夏看过去,须臾,用他的话答他,“像又不像。”   玄陈攥住北夏指出去的那根手指,握在手里,“那么多脱离现代文明的作品,我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史密森的这件。他把他的悲观、自大糅杂其中,却不乏对自然的尊重、推崇,他以调和生态、社会矛盾为毕生事业,用他对色相的灵活运用,以及天生的艺术感完成这幅作品,成为美术史上一件富有神秘色彩,又充满人文气息的瑰宝。”   北夏不知道他科普史密森是什么意思,“你怎么想到用他的思路作画了?”   玄陈说:“那天你在海里,我回头看你那刻,整个天地都昏暗下来,你是一片混沌中唯一的光点,就像漩涡的中央位置,是星云,也是古老的文明里放置信仰的地方。”   北夏听得似懂非懂,“总之是很重要的,是吧?”   玄陈搂紧她,“当然,我一直知道我爱你,却是在那一刻才知道,你竟是我生命中的光点。”   北夏心开始狂跳——   这个男人为什么能把爱她和艺术那样完美的结合起来?   北夏把脸埋进他肩窝,“你不要画那样叫我心动的画了,万一我又买回来怎么办?你以为我有钱,我就有钱到可以无限支持我追星啊?”   玄陈笑,“我的画都给你,不要你钱,还有赠品。”   北夏挑眉,“什么啊?”   玄陈夺走她的唇,唇舌相抵,吻得她七荤八素是他最擅长的事。   他,他是赠品,绑定道具,不能扔,不能销毁。   北夏面红耳赤,拍拍玄陈胸膛,“缺……缺氧。”   玄陈不舍的放开她,脑袋里火苗着的旺盛,叫他又没忍住,埋在她颈间好一阵亲吻。   北夏脖子传来痛感,皱起眉,“我没法儿见人啦!”   玄陈不饶她,“那就不要见了。”   话说着,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关键时刻,北夏大汗淋漓提醒他,“那什么……”   玄陈长手拿来,递给她,“你给我戴。”   “……”北夏真伺候不起了!可她能怎么办呢?   ……   事后,北夏伏在玄陈胸膛,温热的呼吸铺在他的肌肤,“为什么你都不累呢?每次都折腾那么久,那么大力,弄的我要死了一样,你还有精力画画、做饭,你是人吗?”   玄陈笑的胸腔微动,带着北夏缓缓起伏,“可能是画画的耐力比较好。”   北夏哼一声,“屁!那为什么我那些画家一个个显得肾虚?我什么福利都没少给!”   也分人啊,玄陈跟她说不通,转移了话题,“苏格兰外赫布里底群岛最西边,圣基达群岛中那座孤岛,你买了,为我。”   陈述句。   北夏注意力被他带走,点点头,“我太喜欢你那幅画了。”   玄陈搂搂她,“我要画一幅你喜欢一幅,那你要买多少座岛,多少个城市?”   北夏抬头,啜一口他的下巴,“但现在你是我的了啊,得不到你的时候才会想要得到你的作品,得到你了,你人都是我北夏的,那作品自然而然也是我的了,不是吗?”   玄陈笑,咬一口她鼻梁,“你这小算盘打的倒是精细。”   北夏皱皱鼻头,撒娇一样缩了缩肩膀。   玄陈看着她乖觉的模样,淡淡一笑,谁说只有青春期的姑娘才可爱?   北夏没注意到他的注目,“对了,我晚上得去见个朋友。”   玄陈也说:“一样。”   北夏抬眸,“咱们要见的,还会是同一个吗?”   玄陈摇头,“不会,就算是同一个人,你从吕妙那儿离开再出发,我也应该回来了。”   北夏挪了挪身子,面对他,“你看我来电提醒了?”   玄陈笑,“很难猜吗?你有哪通电话是必须要背着我接的?”   北夏重新躺回她胸膛,“我跟一个旧友约在晚上,从吕妙那儿离开会去。”   玄陈应一声,“我送你。”   北夏摇头,“不用,你不想见吕妙,我不会让你见到她。”   玄陈亲亲她眼睛,“这么体贴?”   北夏得意,“当然。”   玄陈手往下伸,撩开她睡裙,手往里伸……。   北夏摁住他胳膊,“干什么?”   玄陈咬住她的唇,“你。”   说完,一直徘徊在外的手指猝不及防溜进去。   北夏身上神经全部紧绷起来。   玄陈弯弯唇角,“放轻松,我好好疼你。”   北夏渐渐放下戒备,把自己这碟大餐亲自送到他嘴边。   “啊——”   *   车拐进橘园大道,停在名媛之家。   北夏下了车,司机用一口流利的牛津腔祝她今晚愉快。   她微笑,转眼看向这气派恢弘的建筑,是从什么时候起,它变成哥本哈根炮楼了?   走进门,吕妙那样一个精致的女人还维持着上次她见到她时的模样。   如此不堪。   北夏把两扇高门关上,坐到她上次坐的位置。   吕妙哭的眼睛不太好了,能看到人,却看不到她的五官,凌乱在额前的碎发也毫无往日的干练,整个人一个大写的‘丧’。   北夏给她倒了杯水,端到她跟前。   吕妙没接,脖子像生锈的车轮,艰难的转动,面向她的脸,“你决定好了?”   北夏答非所问,“我喜欢他。”   吕妙眼泪又一次意料之中的掉下来,烫在自己身上。   北夏坐回去,说:“我会跟他在一起,无关为你赎罪,只因为我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   你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顾虑很多,可有时候也没什么顾虑,我不想成为你们母子互相伤害的牺牲品,却也不想成为你们冰释前嫌的助攻。   就这样,你们恨着,我们爱着,而我跟你,当做从没发生过、无关紧要着,挺好的。   谁也不用有负担,谁也不用觉得对不起谁。   我认识你那么久,知道你的日子不比我好多少,所以我父亲那个意外,我从不怪你,只能说我命不好,偏偏赶上那时候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玄陈那番话太故意,有点燃我们矛盾的成分。是个坏小孩……   可我依然喜欢他。   你就不要劝了,我这个人伤心难过的时候最蠢,现在我的伤心难过已经过去了,是以你如何劝,如何跟我说他是利用我,我都听不进去了。   我能体谅你的苦衷,也能体谅他的,对你们的恩怨,我可以理解,但不会参与。   如果你能接受这个结果,我北夏还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以后被人欺负,害怕的时候,依然可以找我。”   吕妙听到最后,眼泪止住了,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结局。   北夏从来不是一个能被挑拨成功的人,褃节儿上她会想不通,钻牛角尖儿,可一旦想通了,决定好了,八匹大马也拉不回来。   她看着她的眼睛,“你那么相信他?”   “我喜欢他,不,我爱他,所以我相信他。”北夏笑,“他抱我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没有比这个更能证明,他接近我的目的简单而纯粹。”   吕妙不想她这么冲动,“他对你算无遗策,跟历衍诚有什么区别?你别苦了你自己。”   北夏轻轻一笑,“我原本以为,他跟历衍诚是一道苗,后来冷静了,仔细想想,他其实从未骗过我。   他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他不是好人,是我不信,后来我查到他是moon,问他有没有事瞒着我,他当下说有,但无关我们的爱情,我又放过了他,再后来,我提到你,他用沉默作答……   他有那么多破绽,我早应该看出来的,或者说,他其实也是很矛盾的。   如他所说,如果我在一早知道他是谁,我根本不会跟他在一起。   如果换做我是他,我等他那么久,好不容易来到他身边,我的行为,不见得比他高尚多少。   而历衍诚,他是彻头彻尾的欺骗,而且还自以为是我不知道真相,试图把我蒙的团团转,试问,一个不得已而为之,一个千方百计而为之,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吗?”   吕妙不说话了,她总说她要赎罪,她要弥补,可却从未相信过玄陈。   他说他跟北夏在一起,就是利用她、报复她,那就是吗?   她果然是他们当中,最不配发表意见的那一个。   形容夫妻,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而真心实意的朋友,不占你船,不睡你床,还愿意陪你从年少无知到走不动道,为你哭,陪你笑,你被人伤害,她还为你两肋插刀……   吕妙坏,但对朋友不坏,她跟玄陈或许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走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这些问题绝不能当成对她这个人评价的参考,她在北夏、在章婕这里,一直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人。   北夏抱抱她,“你想要儿子,你还得努力,我不会帮忙的,你们之间,我站在他那头。”   吕妙:“……”   北夏又说:“路漫漫其修远兮,你还是,负重致远。”   须臾,吕妙吐出一句,“你知道你说这话,特别无耻又讨厌吗?”   北夏笑,“我就这样。” 第40章   从吕妙处离开, 北夏去了‘肉城’,哥本哈根比较会玩儿的地方,‘艺术’随处可见。   跟她相约之人就在这里, 一个从美术领域转型成为建筑领域传奇的人物。   这人叫拉斐尔,是德国慕尼黑旧画廊的前任主人,他对玄陈, 可是相当抬爱。   北夏到他的公寓, 一幢多边形设计作品,是他亲自操刀, 完成时,整个艺术圈全发来贺电。   玄陈送了一幅巴洛克绘画风格的《浣纱女》,用浮夸的形体表现,鲜明而对比强烈的色彩,写实的动感以及他对整个画面紧张氛围的营造功底, 为拉斐尔的公寓增彩不少。   纽约时代周刊还报道了,送了玄陈一个成语, ‘知恩图报’。   拉斐尔确实为玄陈在欧洲扬名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如果不是他冒界内之大不韪,硬要把玄陈摆在一众老艺术家里,让各路业内的、业外的看客发现他卓绝的画工,对色彩、轮廓独到的理解, 知道他具备的不止是才华,还有天老的眷顾……也不会有他的今天。   玄陈知恩,才有了后边的拉斐尔随叫随到的新闻。   北夏跟拉斐尔渊源就更深了, 早在她父亲那一辈,就已经几度在苏富比拍卖会上跟他有过交集了,一来二往业务上的往来,奠定了到北夏这一辈,仍然坚不可摧的友好关系。   车开进公寓,北夏没再让司机往里开,停在路旁,她徒步朝里走。   还没进门,助理就出门迎人了,北夏进门才发现,拉斐尔正站在监视屏,屏幕中是公寓大门到公寓小门的全景,占据整面墙的面积,看起来格外……烧钱。   北夏咳两声,打断他目不转睛地对自己作品病态的欣赏,“鲁索。”   拉斐尔没转身,声音飘过来,“我今天还约了一个朋友,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北夏立马想到玄陈,可看到的,却是梁栋的脸。   拉斐尔给两个人调了两杯酒,“你们可能认识,但一定不如在我这里,认识的透彻。”   北夏给他这个面子,坐下来跟梁栋喝上一杯。   她也很好奇,他跟历衍诚怎么能连不要脸都如此一致,简直是两块一模一样的狗皮膏药。   梁栋比她神情柔和一些,又或者说,比她显得更重视这次‘认识’。   拉斐尔给北夏喝干净的杯子又倒了些,“我想你们之间肯定存在一些误会,梁先生是我新交往的朋友,我觉得他热情、仗义,很值得付出。他主动跟我言说你们的矛盾,甚至愿意拉下脸来,主动求和。这一份胸襟在我身边人里,已经鲜见。”   梁栋还‘谦虚’的摇头,“先生谬赞了,我只是为人坦诚,不容无视规则的现象而已。”   北夏面无表情,对于梁栋的讽刺没有任何反应。   她从小就听她爸说,不要跟狗计较,那样别人会分不清楚,到底谁是狗。   拉斐尔面向北夏,他一向说话直接,北夏几乎可以猜到他要奔主题了。   “北小姐签下了moon是吗?”他说的是moon。   北夏颌首,“全世界都知道了。”   拉斐尔轻笑,“那你又知不知道,给moon署名在圈里是大忌?”   北夏听说过,玄陈作为一颗没有保质期的摇钱树,不能为任何一方所有,避免引起市场极度不平衡,也是以,即使他被拉进德国文艺复兴研究团体,官方也不敢认,玄陈就归团体。   不知者无罪,北夏要是在发布会上说她并不了解玄陈的真实身份,那也算她一个情有可原,可她不仅知道,还在发布会上公开宣布,签他就是因为他是moon。   是以彻底触怒了这帮人。   华夏分量不小,但仅限于国内,在这些人眼里,华夏不能说不值一提,却不够他们施以青眼的。要他们去关注华夏的新闻,可能性基本为零,如此,是谁做了这个小人,不言而喻了。   小人梁栋还搭腔,“我之前签玄陈,是不知道他是moon,当我发现他的水平远超我想象的时候,就放了他自由,生怕我触及了不能触及的规矩。”   说着话,他转向北夏,展开一副毫无攻击性的温润面容,“我相信北总也是一样,毕竟是多年朋友了,我还是很乐意为你做个担保的,只要你承认,签moon不为破坏规矩,并把他还回来,以鲁索的胸襟,自然不会为难你,跟你掰了关系。”   赤露露的威胁。   拉斐尔一直不语,北夏眯眯眼,说:“如果是moon想跟着我呢?我们的意愿先放在一边,当事人的想法难道就不重要了?不值得参考了?那跟剥夺他的人权,把他变成一个保障行业平衡的傀儡有什么区别?你们不如就明说一直把他当成个傀儡。”   ……   北夏又说:“我不接受你们对玄陈的定义,傀儡两个字,光是说出来,就让我想杀人。我北夏拿命疼的人,有才华,有远见,凭什么在你们眼里,就是一块秤砣?平衡?放他妈屁!”   ……   “鲁索,我今天来完全冲你跟我父亲的交情,也冲你对我从未小气,但如果你打的是讨伐华夏的主意,那省省吧,moon我要定了,无论是我自己,还是华夏。”北夏没有停歇的意思。   拉斐尔一直不动如钟,脸上是他惯有的从容不迫。   梁栋在一旁把‘小人得志’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甚至是有过之无不及。   “北总这就有点脸儿酸了,还没怎么着呢,就翻脸了?”梁栋那模样,明显就是在等这一刻,只要北夏跟欧圈儿撕破脸,他上位那就跟玩儿一样了。   北夏实在受不了他那副嘴脸,把酒全泼到他脸上,“去你妈的吧!”   她没多待,赏了梁栋一杯酒后,转身走了。   梁栋随后,他跟拉斐尔刚搭上线,还是不适合太过殷勤,避免适得其反。   拉斐尔充斥着艺术气息的公寓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不过很快又来了一个人。   他仍是好整以暇的姿态,给那只空杯又倒上酒,“太聪明了不好。”   北夏走过来,端起他倒给她的酒,一饮而尽,“是你太明显了。”   是的,北夏没走。   拉斐尔笑,“是吗?哪里明显了?”   北夏:“你一句话不说,就是在给我放权,告诉我,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拉斐尔又回到先前那句话,“所以说你很聪明。”   北夏跟拉斐尔认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他什么秉性,他就是因为好战,永不停止对巅峰的攀登,才转行做了建筑,要说在一场对峙里一句话不说,那不会是他。   梁栋出现的太突然,一下子打乱了她的思路,但理理又会发现问题。历衍诚说是为她而来,但冲他收买她手底下画家阴她那事儿,就能看出来,他不光是为她,还为她手里的奶酪。   自从吕妙说,历衍诚回国前后并了四家画廊,北夏就知道,他要跟她抢肉吃了,再加上后来跟梁栋的合作,叫她更加肯定,他誓不扳倒她北夏不罢休。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他动了这个心思,北夏就不介意跟他正面扛一抗。   她本来被拉斐尔的气定神闲骗住了,但若非他持续不言语,北夏也不能发现,他其实并没有站队,在她和梁栋你来我往之中,他始终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如此,北夏回来了。   拉斐尔一定有话跟她说。   “梁栋来找我的时候,我刚知道,moon签给了你,圈里确有规矩,谁都休想将moon纳为己用,但如果是他的意愿,也没人反对。”拉斐尔说:“你的傀儡论很精彩,但他在整个艺术界,是有绝对人权的,以他在德国文艺复兴研究团体来去自如就能看出来不是吗?”   北夏眼睑垂下,“那以后不要再说什么给moon署名在圈里是大忌了,这口吻让我不舒服,让我觉得我的心肝宝贝,被你们当不值钱的秤砣随意摆放。”   她是真的心疼,也不怪她后边那些话太不留情面,虽然是演给梁栋的,但也有三分真意。   拉斐尔笑起来,“你签他五十年,无限接近于卖身契,你又把他当什么?”   他话里没有指责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huaxiatuanduidujiazhengli   “他签给华夏是真的,但他也是自由的,只要他想走,我绝不拦着,是以,他署名华夏,也非华夏。我不给他标签,我爱他也永远不会是束缚他的理由。”北夏话说的笃定。   拉斐尔鼓起掌来,“好!叫人妒忌的爱情!”   北夏添了酒给自己,摇晃着酒杯,“梁栋来找你,应该不止是要给我穿小鞋吧?”   拉斐尔把前不久梁栋给他的合作企划递给她,“我在见他之前了解了一下这个人,他没什么背景,现在却口气这么大,想并中国的两条线,把华夏吃掉,绝不是他一人的主意。”   北夏看两眼企划书,“他跟历氏资本勾搭上了。”   拉斐尔也猜到了,历氏资本当家人历衍诚,他也是有听说过一些的,五年缩头乌龟业绩仍是扶摇直上,光凭这一点,就能估量底子有多厚,如果不能拉拢成为帮手,最好不要成为对手。   而要跟北夏同一阵线,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对他亮枪的。   北夏能猜到他想什么,“不用你们插手。”   拉斐尔说实话,“光靠你一人,不见得斗得过。”   北夏笑,“我还有moon啊。”   拉斐尔挑眉,“他一个画家,别到时候成为你们斗争的牺牲品才好。”   北夏现在一想到玄陈瞒的她滴溜儿乱转,还牙痒痒呢,他不好争斗也许是真的,但要说枪伸过来了,他不还手,北夏可不信。在她了解中,玄陈可比历衍诚狠多了。   再者,“我也不需要他为我做什么,他只要在我身边,我就稳稳地赢。”   拉斐尔实在听不下去了,看一眼楼上,“都听到了?”   北夏顺着他眼神看过去,是玄陈,他果然在。   玄陈走下来,动作自然的把北夏手里的酒接过来,放远一些。   北夏仰头看他,“你一直在吗?”   玄陈点头,“中间去了趟卫生间。”   北夏想听听他的意思,“那你觉得,是甩开膀子跟历衍诚干,还是使用怀柔政策先兜圈子?”   玄陈挨着她坐下,把她手握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北夏恍然听懂了他的话外音。   生活美好,确实不必要浪费在主动教别人做人上。   她唇角弯弯,悄悄笑了下。   玄陈捕捉到了,捏捏她手心,“你也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以前眼光那么差。”   “……”北夏还真是……无法反驳。 第41章   拉斐尔看着他们, 胃里涌出一股不适,“欺负我孤家寡人。”   玄陈把北夏搂进怀里,“您叫我们来, 不就是要受刺激吗?”   拉斐尔想轰人了,“后悔还来得及吗?”   玄陈摇头,“您觉得呢?”   拉斐尔差点咬碎牙, 须臾, 也释然了,畅快的笑两声, “好了,说点正事吧。”   玄陈还握着北夏的手,神情却正经上许多。   拉斐尔没得手拉,左右手握在一起,说:“我们商量了一下, 只能是坐山观虎斗,保证在你们的恩怨里不会有同行浑水摸鱼, 其他的, 很抱歉,我们也有一票人要养。”   话说的很直接,而北夏、玄陈也没想过要他们施以援手。   玄陈说:“这是最好的决定。拉扯上你们,如果最后结果不尽如他们意愿, 那可能会被反咬一口,拿你们跟我的关系做文章,造谣你们给我开后门, 到时候华夏依然会处在风口浪尖。”   拉斐尔也有想到这一点,“梁栋一人还不足为惧,加上历衍诚就有点麻烦了。”   北夏适时说话,“这一回我算是彻底伤了他的心,他那人,能耐是有,但也比较任性,在我的事情上容易拎不清,是以我才能在他手底下活那么久。他让梁栋拿着并我华夏的企划书来找你,就说明,他琢磨了这一个多星期,终于还是准备动手了,而且不会再手下留情。”   拉斐尔点头,“你们比我了解对手,这方面我就不多说了,朋友,咱们还有得做,合作,也不会就此终止,但涉及到与他们的矛盾,恕不能出手搭救。”   北夏差点没反应过来他重复两遍的意思,直到他又补充一句……   “moon,早知今日,你还要签给华夏吗?”他并没有因北夏在侧而有所顾忌。   北夏自进门就感受到了拉斐尔区别于平时的寒意,虽然只剩自己人时,他态度上如旧,可细枝末节处还是能看出他对于北夏能拥有moon,是十分妒忌的。   她正走思,玄陈答了拉斐尔的问题,“我是签给北夏,不是华夏。”   拉斐尔再没有问题了。   是他教会玄陈中国的文化,让他作为一个中国人可以明白中国的道理,他成长成这样正直坦荡、重情重义的一个人,他应该满足,和高兴。   拉斐尔处离开,玄陈叫车停在海岸,剩下的路,他要牵着北夏走。   北夏被他牵着手,“我跟鲁索打那么多年交道,一直有个疑惑,他看着可不像德国人。”   玄陈跟她说:“他是意大利人。”   北夏又说:“那更不像了,像个长着白种人特征的黄种人。”   玄陈:“他确实很痴迷中国文化,所以他一直与中国业务往来比较频繁。我跟他相识以来,从他那里知道了不少我们国家的故事。”   北夏恍然大悟,“难怪你一直在国外,却国内的气息比较浓重。”   玄陈:“除了他,还有一个人对我的影响比较深,我决定回国找你,是他很支持我。”   北夏想起一张脸,抬眼看他,“那个,那个卖青鱼的、丧偶的男人?”   玄陈点头。   北夏啧一声,“我就说他怎么说话一套一套的,也是个崇拜中国文化的?”   “他离世的妻子是中国人。”玄陈说。   北夏抿抿唇,不说话了。   玄陈走着走着,走不动了,拉着北夏的手原地周旋。   北夏拽不动他,“走啊!”   玄陈绕到北夏身后,俯下身来,下巴垫在她肩膀,“疼。”   北夏就知道他要耍无赖,“哪儿疼?”   玄陈跷起一只腿,“腿疼。”   北夏笑,给他捶捶小腿,“还有呢?”   玄陈又指指嘴,“嘴也疼。”   北夏抬起巴掌来,“嘴疼那就是欠抽了。”   说着话,她已经作势要扇他。   玄陈也不躲,“我没回国时,一天说不了几回话的,跟你在一起以后,又要解释,又要道歉,又要求你不要离开我,又要告诉你我多难过,现在还要跟你并肩作战,当然嘴疼。”   他用最轻松的口吻,可北夏还是心疼了。   玄陈心思细腻,察觉到北夏异样,扳过她肩膀,去寻她眼睛,“想什么?”   北夏伸手抱住她,贴着他胸膛蹭蹭,“嘴疼就不要讲了。”   玄陈弯起唇角。他的北夏,还真是心软呢,可不要被别人发现这一点。   北夏在他怀里靠着,靠着靠着睡着了。   玄陈听到她均匀纾缓的呼吸,笑笑,确是他白天折腾的太过分了。   他把她打横抱起,朝家走。   月亮在头顶上,不是很清楚,还被乌云遮住一半,可就让人觉得,这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   第二天一大早,‘小夫妻’还没醒,电话就肆无忌惮的蹦跶起来了。   北夏睡眠浅,赶紧接起来,套了件衣服往外走。   电话是她侄女打来的,跟她汇报她的小狗一切安好,现在都会到社区勾引小母狗了。   北夏笑,“它喜欢洗澡,但也不能次数太多,三天一洗就好了。”   侄女叫初阳,是北夏已故哥哥的女儿,由于在她幼年时就离婚了,是以一直随母性,即使这样,北夏也很疼她,尽管她才比她小七岁。   初阳跟北夏撒娇,“小姑,你不如就把它送我呗?我在马戏团实在是太无聊了。”   北夏不给,要车,要房,都可以,但小狗不行,“这是别人送我的。”   初阳‘嘁’一声,“玄陈吧?比我还小两岁呢,我就不跟他叫小姑父了。他这北家大门都还没迈呢,就以为把你拿下了?你跟他说,我还没同意呢!让他赶紧表示表示!”   北夏笑的无奈,走到沙发坐下,“表示什么?”   初阳逗小狗,让它叫唤,小狗很给面子的叫唤了两嗓子,“别的我就不要了,小狗给我吧。”   北夏正要说话,手机被拿走,“不行。”   玄陈对着话筒吐了两个字就把电话挂了,坐在北夏旁边,枕着她的腿躺下来,埋首在她小腹,“她打扰了我们的清晨。”   北夏不自觉把她脑袋抱在怀里,揉揉他柔软的头发,又摸摸他的脸。   他的皮肤好像一直都这样好,跟她每个月好几十万保养的完全不一样,一看就纯天然,更不用说摸一把……发质也好,头发浓密、乌黑亮丽,是可以拍洗发水广告的那种。   北夏不由的叹口气,到底是年轻啊,差了差不多两巴掌,还是不一样的。   玄陈似乎是透过她的唉声叹气,猜中了她的心思,拉住他的胳膊,一把扯下,旋即翻身压下,“你要跟我分手吗?”   北夏被他的话惊到了,“当然不要!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玄陈笑,“既然不分手,就好好疼我,不要总是唉声叹气的让我觉得你好像后悔了。   北夏:“………”   Xiaolvdoudujiazhengli   玄陈咬一口她小腹的肉,“明天跟画家聚餐一天,后天就要回家了。”   北夏应声,“嗯,我也算了解了你过去生活的地方,知道你过得什么日子,还知道你交往过哪些人。主要是还对哪些天见犹怜的姑娘‘以身相许’。”   玄陈低笑,“别瞎用成语,以身相许的只有你一个。”   北夏逗他,“所以一血我拿了?那我怎么没感觉到一个新手该有的青涩?”   玄陈坐起来,看向北夏的眼睛有火在烧,“你喜欢我被动?”   北夏脑充血,当下觉出自己嘴贱给自己找事儿了,撒丫子就跑……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还是被玄陈一把捉住。   玄陈两条腿张开,那截在宽松的运动裤上撑起一个小山丘,北夏一看就知道他又没穿内裤,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毛病……   她别过脸去,推推玄陈不断进犯的双手,“赶紧收拾收拾起来,出去逛逛,别跟我这儿腻腻歪歪!”   小东西哪是个听话的,指指自己那截,“它说它想进入你。”   操……   北夏脸也充血了,“不给入!你不怕精尽人亡啊?”   玄陈不怕,“二十年元阳未破,实在是积了不少,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精尽的地步。”   北夏呜呜呜,想哭。   这一番折腾,又是一个多小时,北夏虚在玄陈怀里,双手攥着他衣裳,大口喘气。   玄陈亲亲她额头,“还要出门逛逛吗?”   北夏没力气出门了,“不逛了……”   玄陈笑,手在她腰上,“那我们就在家里待着吧,你觉得呢?”   北夏拒绝!用尽最后一点力量,花费最后一点中气的吼,“你想得美!你买个充气娃娃你也不天天对她做禽兽不如之事吧?我他妈还是个人呢!你个臭不要脸的!猴儿精的!小无赖!”   玄陈还在笑,带得胸腔一颤一颤,“哪里不要脸了嘛。”   北夏推他,“滚犊子!离我远一点!别逼我给小狗做结扎手术时,也给你做一个!”   玄陈不松手,“充气娃娃哪里有你诱惑性大嘛,我对着除你以外的什么,都硬不起来的。”   北夏不听他花言巧语,“你就长了一张嘴!除了哄我你还会干什么!”   这可就是在挑衅人了。   玄陈拉着北夏的手往下伸,“你说我还会干什么呢?” 第42章   北夏治好了性冷淡, 照理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被玄陈折腾, 按理说是一件挺苦恼的事情,可她……他妈的竟然有点上瘾?   她爱惨了玄陈把她搂在怀里的感觉,她爱惨了他的低笑和委屈巴巴的模样。   第二天早上, 她坐在楼下摇椅上, 思考这个叫她头疼的问题。   玄陈是八点多醒来的,他下楼看到北夏光着胳膊、腿, 拿了张毯子过去,把她裹住,拢在怀里,亲亲她耳朵,“冷不冷?”   北夏往他怀里靠靠, “刚才挺冷的,现在不冷了。”   玄陈去牵她的手, 实心扣住, “我等下出趟门,你先去跟画家汇合。”   北夏应声,“那我等会儿收拾行李,你完事直接去找我们。”   “嗯。”玄陈偏头望进她一双水濛濛的大眼睛, 红唇在早上显得愈发饱满晶莹,实在忍不住,攫住那两瓣柔软, 含在嘴里好一番欢喜。   北夏缺氧,推推他,“嗯……玄陈……”   玄陈放开她,擦了擦她嘴唇上他的口水,“我给你买个氧气瓶吧?”   北夏笑,捏住他的嘴,“我最需要的,是把你这张嘴缝起来。”   玄陈开黄腔,“光是嘴,该你吃的亏也还是要吃的,你得把……也缝起来。”   心又开始无节操的砰砰跳个不停。   北夏从他怀里逃走,避免这样下去,真的上瘾,无药可医。   玄陈看着她光脚跑开,电话当下响起来,他接通,神情又恢复到淡漠疏离。   接完电话,他换了身衣服,出门了。   玄陈接连接到电话,是世界各地各画廊单方面取消合作的通知,那些展出在各个画廊也好、博物馆也好的作品,已经陆续被撤了下来。   本来也是作品签,人家不要了,玄陈也没辙。   历衍诚再只手遮天,再使坏把moon一纸卖身契签到华夏的事情大肆传播,也只是起到一个让圈儿内人知情的作用,左右他们的思想的,还是玄陈和北夏试图破坏界内平衡这件事。   就像一块肉,大家都看着,都馋着,也无所谓,突然有一天,被人叼走了,谁都觉得可气。   尽管北夏和玄陈都没那个坏规矩的意思。   历衍诚借着其叔父一桶起始金做投资发家,之后长达十年一直做本职,尽管之前多少有受北夏影响,对艺术圈儿不算太门外,但毕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是这么个不怕法。   是以玄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大肆传播之中,梁栋出了多少力。   他跟梁栋一年,对于他的为人,再清楚不过。这人欲壑难填,历衍诚给他再多的钱也满足不了他的贪念,那么他为什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帮他招揽人脉呢?   玄陈昨天在拉斐尔处,看着北夏和他那一番对峙,猜到个大概。   明面上历衍诚牵大头,成了,梁栋能沾光,可以钻历衍诚对行内只有一知半解的空子,给自己争取最大利益。若要是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或者中间出什么纰漏,梁栋还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把烂摊子和黑锅全都杵给历衍诚。   历衍诚不清楚行规,饶是怎么恶补,都免不了落得个惨败收场。   北夏能喜欢历衍诚,给他这么多次机会,就说明这人不算坏到流油,玄陈高看他一眼不是得了便宜卖乖,是清楚了主次,知道梁栋才是整个即将面世的阴谋里,起关键作用的那个。   而历衍诚任梁栋这么搞,可以说确实是慌了。   看来他最在意的,不是北夏不爱他,是北夏爱上了他玄陈。   玄陈走访故人,想打友情牌,却得到他们无一例外的‘爱莫能助’。   要说不走心,是假的。   在丹麦生活了那么多年,幸福感每天滋润着玄陈的伤口,叫他对这个国度越来越依赖,到如今只是带着心上人短途的过来看一眼,都萌生了不想再回去的念头。   尔虞我诈、是非恩怨,他不是应付不了,是不想。   毕竟是吕妙的亲生儿子,身体里流淌着她的血液,她多心狠手辣,他亦不会比她仁慈多少。   可那样跟吕妙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千方百计摆脱她,不就是对她的人生嗤之以鼻吗?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踏入这漩涡当中?   玄陈脑海中突现北夏的脸,吁出一口气,对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为了她不必要承受签他而来的糟污。   他想了许久,跟北夏汇合时,已经中午了,还好赶上了吃饭。   聚会的长桌,两边都是自己人,北夏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说话,时不时搭两句茬。   玄陈推开餐厅玻璃门,风铃响起,大堂只有他们一桌,八成眼睛看过来。   北夏看到玄陈,嘴角扬起来。   他就站在门口,挺拔的身姿,好看的脸,似乎是会发光的眼睛,笑起来时洁白的牙齿。   北夏直至现在还时不时问自己,那是你的男人吧?是吧?   她走思的时候,玄陈已经到她跟前,助理有眼力见儿,立马让出位置给他。   玄陈挨着她坐下,自然的去牵她的手,把那柔软拢在掌心。   北夏回神,低头看一眼牵在的两只手,笑起来。   有画家捕捉到她的神情,“哟哟哟,怎么的呢?这粉面桃腮笑的花枝乱颤啊。”   北夏没搭茬,玄陈也没有,画家热脸贴了冷屁股,扭头扯了别的话头。   玄陈不饿,北夏硬强迫着让他吃了两嘴。   “你腹肌都快饿下去了,你让我晚上摸着谁的睡觉?”北夏瞥他。   玄陈往前坐了坐,桌沿没过胸膛,拉了北夏的手在他腹肌上,“再饿个把月也下不去。”   北夏摸到那结实滚烫的肌肉,舔了舔嘴唇,咽下一口口水,“别闹。”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到机场是4点,飞回国是第二天晚上。   北夏很困,要睡觉,玄陈有事出门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北夏从床上起来,洗个澡,简单化个妆,去了水榭花都。   她跟人有约。   约北夏的是在哥本哈根机场给她拍照的那个摄影师。   踏进包厢门,他已经在等了,相机就放在桌上,看到北夏,他勾了下唇角,“你来了。”   北夏进门,自动门合上,锁死。   摄影师把相机直接递给北夏,“你自己看吧。”   北夏没动,“先说你的条件。”   摄影师笑,显然不想这么快步入正题,“你先看,验过货再说条件。”   北夏摇头,“我怕我满足不了你的条件。”   摄影师啧啧两声,依旧是摇头晃脑,“没想到堂堂华夏当家人,这么怂呢。”   北夏不想跟他废话,但他又确实很叫人头疼。   刚下飞机,北夏就收到他的短信,称在给她拍的照片里,有她目前最想要的东西。   北夏当即觉得这人碰瓷,可转念一想,她目前确实有最想要的东西,就应下,赴约了。   摄影师拿出手机,点出那张照片,递给她,“看看,是不是你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北夏目光朝下,照片中那人是郝美,在她身后很远,藏在人群里,糊了一部分,但那张脸不会错,有意思的是,他挽着梁栋的手。很好,很有意思。   摄影师点了根烟,自顾抽了一口,烟雾吐出来,飘在眼前,“怎么样?货还可以?”   北夏把包拿到桌面上来,“说你的条件吧。”   摄影师靠近北夏一些,“你跟我睡一宿,我白送给你。”   北夏好整以暇,“那要叫你失望了。”   摄影师大笑起来,“开玩笑的,我看着像那种人吗?”   北夏没吭声。   摄影师又说:“让我给你拍组照片。”   北夏看过去,觉得他还有后话。   “不穿衣服的那种。”他说。   北夏眯眼。   摄影师笑的猥琐,“干嘛那么大反应,搞得好像多纯良一样,你跟玄陈那种十八、九打炮的时候也这模样吗?”   这张嘴真他妈恶心。   北夏面目平和的看着他,“当然不,他活儿好身材棒,还比你帅。”   摄影师也眯眼,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我劝你清醒一点,你现在可在我的手上。”   北夏任他掐着,脸憋红了,态度还是一如既往,“那你有没有想过……事后我要是报警……你也跑不了……”   摄影师笑起来,“你敢吗?”   “我不敢,”北夏又说:“那你放心了?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目前我需要这张照片的了?”   摄影师笑了下,抬眼看着她,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脸,“你真当我傻逼啊?”   “如你所说,现在我人在你手里,你想怎么来都可以。我的负面-新闻,会毁了整个华夏,我出于自身身份地位的考量,无论你对我做什么,都不会公开,是以我不敢报警。”北夏:“而我要是事后搞你,被你反咬一口,曝光到媒体,只会更惨。”   摄影师眉梢挑了下,“那我告诉你,你拿什么来回报我? ”   北夏拉了拉领口,“拍照就免了,我可以跟你睡一宿。”   摄影师眼里被注入一道光,他重重吞了下喉结,大大方方告诉她,“是你的画家。”   北夏快速搜索大脑中,有哪个画家能知道她的处境……   佛系!   她试探着问:“那人一身不闻世俗的模样?”   摄影师没答,默认了。   北夏微笑,拂掉他的手,“谢谢你的配合。”   摄影师皱起眉,配合?   此时,门突然由外划卡打开,警察站在门口。   摄影师惊恐又愤怒,“你——”   北夏坐下来,平静的喝茶,“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在东城挑个配得上我身份的地方?你真以为我在找地界儿让你敲诈我?东城叫得出名儿的就剩一水榭花都了,我料定你会选这里。”   “我操你妈!”摄影师迈进两步,差点就要给北夏一巴掌,被两名警员摁住了。   北夏指指下边,“地底下呢,去操吧。”   摄影师眼珠几乎要瞪出来,“就算你早料到我会选这里,时间这么紧急,你来不及给你自己弄条后路的!”   北夏告诉他,“水榭花都呢,其实是我一姐们儿的场子,吕妙,你认识吗?”   吕妙……   摄影师脸又绿了三分。   北夏最后说:“我当家以后,像你这种下三流的勒索敲诈多到跟我的钱一样,上三流的绑架也没少经历,我或许并不精明,但我也不是傻逼,明知道是个陷阱,还往里跳。”   摄影师想不明白,“那画家明明跟我说你目前最需要的就是我手里这张照片!”   北夏点头,“我确实需要,但你忽略了一点,我要,并不代表我要受限于你。你不该拿我需要的东西来敲诈我,我这个人,最喜欢让别人干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   摄影师不说话了,无话可说了。他认了。 第43章   人被带走, 北夏拿起他相机,把照片传到手机上,存在云盘。   完成之际, 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响动。   北夏扭头,看到吕妙。   她走进来坐下,“我在监控都看到了, 你的画家里出奸细了?”   北夏不这么认为, “佛系这画家不喜争斗,什么东西给就要, 不给就不要,签他以来,没少给我省心,是以他会让摄影师拿着这张照片来找我,是不想我被蒙在鼓里。”   吕妙:“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北夏:“我说了他不好争斗, 对我也只是报答知遇之恩,当然不会直接站出来。他应该是想到这人会敲诈我, 但不会敲诈太狠, 所以才透露给他,这张照片我正需要。”   也没有别的解释。吕妙点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北夏给她看了一眼照片,“郝美是梁栋的人, 具体什么时候进入角色的,我不知道,但以后这人得防了, 上次发布会,她就晕倒了,没参与成,估计是梁栋许了她什么,所以她才不会在我的发布会上亮相,毕竟这行业忌讳公开跳槽,那对她今后发展不利。”   吕妙现在只想知道北夏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历衍诚和梁栋已经绑结实了,你想好对策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后边半句话叫北夏抬起头来,她看了吕妙好一会儿,“暂时不用,不过你可以先对外说咱俩闹翻了,由头……就说你侄女也看上玄陈了,你上回不提了一嘴吗?”   吕妙心情复杂,“你确定要这样吗?他是我儿子,还是你……你男人,这么利用可以吗?”   北夏眉梢挑起,“我总算知道玄陈给你带来多大刺激了,我单单是提到玄陈,你就草木皆兵成这样。利用的基础是当事人不知情,而我并没有打算瞒他。”   吕妙定睛看她半晌,“那你出来不还是在他出门之后?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要去哪儿?”   北夏被她的逻辑逗笑了,“我告诉他我还出得来吗?这照片还拿的到吗?你老公不也不让你天天应酬吗?你听过吗?没有。因为你知道,那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你还有那么多人要养,喝点酒又算什么,伤胃又算什么。不过,道理是这样,可我们还是不能态度强硬的跟他们讲,毕竟站在他们的出发点,不让我们大半夜出来,不让我们喝酒,也没错。”   “……”吕妙扶额,“我这是……被你上课了?你这搞个对象价值观都升华了?”   北夏没空跟她扯淡了,又把轨道摆正,“历衍诚和梁栋现在频繁接触我的老客户,拿moon签给我……”话说一半,北夏皱起眉,“欸,你知道你儿子是moon吗?”   吕妙又被扎心了,她垂头丧气,“你发布会之后才知道。”   北夏啧啧两声,“我都怀疑你死了会进畜生道,不过以后他也不用你管了,我会照顾好他的,moon也好,玄陈也好,都是我的,不要眼馋跟我抢哦,我会弄死你的。”   吕妙针对她前半句话,“滚!少咒我,我且活着呢。”   北夏咯咯咯的笑,“说正经的。历衍诚和梁栋拿moon签给我当噱头,已经游说不少人准备跟我解除合作关系,我签moon确实走了一步险棋,目前看来,也确实遭到反噬了,尤其被那俩犊子又火上浇了把油。客户都因为我签moon,怕被整个欧圈儿封杀,选择明哲保身,没关系,丢了客户我还可以自己培养,我北家百年不下台,可不是这么好搞得。”   吕妙老觉得她吹牛逼,“你别放大话,你现在就说,你有没有辙。”   北夏:“我不说了吗,先放出消息,说咱俩掰了,然后我会尽快跟新客户达成合作关系,以确保老客户走了,华夏业务还能转起来。玄陈上报风暴嘉年华的作品下个礼拜公开获奖名单,他前三甲没问题,到时候我可以靠这个当谈资,给他们出一道选择题。   什么题呢。   就是,moon确实签给我了,我跟欧圈儿也确实关系大不如从前了,但我有moon在手,就等于是手握一颗摇钱树,如果他们稍微审时度势那么一点,就会知道,不得罪欧圈儿和挣钱相比,还是挣钱来的实在,也自然会清楚,到底该站在哪一头。”   吕妙觉得她这番算计似乎是孤军奋战,“怎么听你这意思,是没个帮手吗?”   北夏点头,“算是吧。   拉斐尔不站队,明确表示,唯一能做的就是帮我镇着欧圈儿,不让他势力里的人浑水摸鱼。   国内的,人家手伸不过来,而且也一直是由我掌控,现在我破了艺术界心照不宣的不觊觎玄陈的规定,他们看不透局势,难免坐立不安,也由此,被梁栋那孙子钻了空子。   你就等到玄陈风暴嘉年华的奖下来,公开祝福华夏开年红,应该能拦住一些尚在犹豫中的。   就算拢不住,我这波努力也算是对他们的仁至义尽了。   以后挣不到钱了,可就不能赖我了,毕竟我确实为他们的离开争取过。”   吕妙还想着她之前那话,“就算拢不住,你也有新客户兜底对吧?”   北夏应声,“是这样。”   吕妙不明白了,“那你这一番折腾图什么呢?”   北夏眼神发飘,“他们想要玩儿游戏,我就跟他们玩玩儿。”   吕妙似乎知道她未说完的话:不斗他们怎么知道,华夏这么牛逼,北夏这么牛逼。   ……   “那你手底下那细作,打算怎么着?”她问北夏。   北夏提起包儿,“臊着她。什么情报都拿不走,梁栋不会继续吊着她的。”   吕妙:“然后呢?”   北夏:“然后她就会看透世态炎凉,明白谁才是对她最好的一个。”   “……”吕妙:“然后对你死心塌地,对吧?”   北夏没说话。   吕妙突然想知道,“如果玄陈不是moon,你会签他吗?”   北夏走向门口,开门前停住,“会,他是天生的画家,我只看画也会签他。”   吕妙又问:“那因为签他让华夏陷入危机,你后悔吗?”   北夏笑了下,“我爱他。”   所以我不后悔。   吕妙也笑了下,目送北夏离开。   她趴在桌上,脸贴着水晶桌面,凉丝丝的,眼角的笑意倾泻下来,和着吊灯的碎光,烘的整间套房暖洋洋的。   这一定是他们三个人,最好的结局。   北夏从水榭花都出来,玄陈等在门口,她扬起手,正欲打招呼,两个女生停在他面前,光怪陆离的城市灯打下来,北夏看到她们脸颊的羞涩。   她想快步走过去,打断他们年轻人的交流,但又觉得斤斤计较,人也没怎么样。   女生挺着胸,几乎就要贴在玄陈身上了,北夏靠在一凯迪拉克车头前,看着他们。   直到她靠的这辆车的车主走过来,拍拍她肩膀。   北夏让开,却被递过来一张名片,“打我电话。”   “?”北夏皱起眉。   那人打开车门,停住,冲北夏挑了下眉,“知道你靠我车什么意思,晚上给我打电话。”   北夏适才了然,合着把她当出来卖的了,她把名片扔进垃圾桶,上了旁边一辆科尼赛克。   那人目瞪口呆,旋即带着一身尴尬,走了。   北夏在车里刷了会儿微博,玄陈才上车。   车门关上,他的吻就压下来,把北夏手机都给弄掉了!   光是吻还不行,这不要脸的整个人都压到北夏身上,咬着她颈间的娇嫩的皮肉,唇贴过的地方被冷空气一撩,凉凉的,致使北夏冷不丁打个寒颤。   “唔……不要脸的……”北夏拍拍他肩膀。   玄陈不放人,就出去那么一会儿,她就偷偷跑掉了,这要不惩罚一下,以后还得了?   他舌头过分的往北夏喉咙里伸,呛的她脸都红了。   北夏见势用强是不行了,挤出两滴眼泪,漂亮的大眼睛立马水汪汪的了。   玄陈心疼啊,谁让他们家北夏哭,他就让谁死,他也不例外,是以顿时停下来,双手去捧她的脸,“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北夏多少年没被这样像捧着宝贝一样捧在手心了,眼泪不用挤也掉了下来。   玄陈吓坏了,坐回去,把北夏带到身上,搂紧她的腰,去亲吻她的眼泪,“怎么了嘛。”   北夏不重的粉拳打在他身上,不想承认自己是感动的,把话题扯远,“你刚才跟那两个女生在干什么?她们胸都要挂在你身上了!你也不躲!你是不是觉得她们年轻?是不是嫌我了!”   玄陈啼笑皆非,捏捏她掌心,嘴唇依然贴着她的眼睛,“我在等你过去把我带走,谁知道你这么沉得住气,我才要问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真是倒打一耙!北夏要从他身上起来,“你起开!离我远点!”   玄陈低笑,捏一把北夏的腰,“我要离远了,你可不要想我,不要后悔。”   北夏扭过头去,“后悔?没听说过。”   玄陈摁一下中控台控制车门的摁扭,欲下车。   北夏急了,一把勾住他脖子,脸埋进他肩窝,“你怎么这么坏啊。”   旋转车门关上,玄陈又去寻她嘴唇,亲亲,“哪里坏了嘛。”   北夏鼻尖蹭着他的脸,不说话。   玄陈还委屈呢,“你要我走我就走嘛,你又舍不得我,怎么又我坏了嘛。”   北夏脸贴着他脖颈,哼哼唧唧闹小脾气。 第44章   玄陈捏捏她的耳垂, “你不是睡觉了吗?我前脚走,你后脚跟上,你想干什么?”   北夏摇头, 咬咬他喉结,跟他撒娇,“我不是临时有点事嘛。”   玄陈突然低下头来, 捉住她两瓣柔软, 亲了亲,“你的临时有事就是跟警察喝晚间茶?”   北夏抬起头来, “你看到了?”   玄陈别别她耳畔挡住她姣好模样的头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北夏瞪他,“可算是让你逮着理了是吗?”   玄陈在她面前,就是只纸老虎, 色厉内荏,“你跟我讲讲嘛。”   北夏抵不住他撒娇, 把那摄影师敲诈她的事儿念了念, “我也算是早有防范,没出事儿。”   玄陈生气了,“所以你只身赴约,还差点被占了便宜?”   北夏睁大眼, 她刚才叙述事情经过的时候可没有说那混蛋提的这方面的事儿……   玄陈通过她神情更能肯定她差点吃亏了,捏起她的脸,“你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呢?”   北夏也捏他, “那你要不要跟我说说,你出去是干嘛?”   玄陈大方告诉她,“鹰嫂出院,在酒吧住了两天,鹰哥让我帮忙送她回天津。”   北夏看一眼表,“那前后才两个小时,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玄陈牵住她的手,“我让史迪开我车去了。”   北夏想起来,“那个初恋长得像我的?他倒是听你的话。”   玄陈蹭蹭北夏颈间,“我想你嘛,就给了他点好处,他听到我要找你,也愿意成人之美。”   北夏被他蹭的痒痒,咯咯咯笑不停,“唉呀——”   玄陈不放过她,“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我请客。”   “嗯……”北夏脑袋靠在他肩膀,“我们去超市吧?我想吃薯片小蛋糕海苔巧克力。”   玄陈好看的脸皱成一张五筒,“又没营养,又长胖。”   北夏就要吃,“唉呀你给我买嘛,我就吃一回,我保证就一回。”   玄陈哪儿听得了她这软绵绵的语气,“买!”   车开到三环里,四环外,停在知春路沃尔玛。   北夏下车,一股冷风吹过来,打透她的衣裳,叫她冷不丁打个寒颤。   玄陈自然的把她手牵过来,放进口袋里。   北夏几乎是整个人都挂在玄陈身上,对于别人的目光,她无视的很彻底。   到超市,北夏肉眼估量两眼,面积不小,逛起来肯定腿疼,打起退堂鼓,“你去给我买吧。”   玄陈拉着她两只手,“你呢?”   北夏左瞧右看,想找个茶吧类的歇脚地儿,没找到。   玄陈扳过她的脑袋,让她面向儿童乐园。   北夏被他挤脸,嘴嘟起来,“干什么?”   玄陈在她身后,躬腰把下巴垫在她肩膀,跟她面向同一个方向,“你不是懒吗?不是左顾右盼找地儿歇着吗?我看那个地方很适合你,一个小时八十块钱,还有小饼干吃。”   北夏指着硕大的牌子,“你没看到上边儿写儿童两个字吗?”   玄陈捏她耳朵,“反正只有儿童有那个待遇到那儿歇着。”   北夏趁人不注意,噘噘嘴,转过身来,“好啦,不就跟你去吗?去去去。”   到入场口,玄陈拉了辆最大型号的购物车,冷不防把北夏抱起,搁进去,“我推着你。”   北夏脸上一片火烧云,老觉得所有人眼光都落在她身上了,扣上连帽衫的帽子,“你觉得我坐在这里面合适吗?”   玄陈看了看,“合适,装你大小刚刚好。”   北夏:“……”   玄陈推着她买巧克力,她坐在车上发号施令,“你给我拿健达,不不不,Ritter Sport。”   她拿在手里,看半天,又递还给玄陈,“算了,我让助理给我买Delafee好了。”   玄陈推着她走到膨化食品区,“要哪个?”   北夏说,玄陈往车里放,后边北夏不说了,玄陈依然知道她要哪个。   默契这玩意儿在一刻显得格外流光溢彩。   装满购物车上下两层,北夏身上也全都是彩色的包装袋,她被埋在中间,露出一张由于气温过高而红扑扑的脸蛋,看起来让人好不嘴馋……   玄陈没控制住,俯身吻住她饱满的嘴唇,把她吻到缺氧,才放过。   北夏大口喘气,杏眼带箭,刺过去,“你有毛病?”   玄陈点头,“嗯,无药可医,不过……”   北夏把耳朵堵上,她直觉玄陈要撩她了,为预防腿软,她不准备听。   玄陈把她手拉下来,“我都有毛病了,你还说我,有没有点同情心?”   北夏还以为他要说,‘你是我是解药’之类的。想多了。   玄陈使坏,得逞后笑出声来,“你想什么呢?”   北夏再瞪他一眼,“你管得着吗?赶紧再给我买点棉花糖!再废话不让你上床了!”   玄陈还在笑,捏了一把北夏的脸,“你几岁了?”   东西买好,玄陈排队结账,北夏先出来了,在大厅等他。   主要原因是里头太热了,逛了半个多小时,身上都湿透了。   等着等着,等来个不速之客。   梁茵走到北夏跟前,开门见山,“聊聊。”   北夏的信息库里没有这张脸的档案,她问,“不好意思,你是?”   梁茵哼一声,“抢了我的男人,还这么底气硬?”   北夏知道她是谁了,再看她时,也发现她跟梁栋相似的眉眼。   她随梁茵到隔壁大厦底座咖啡厅,路上给玄陈发信息说有点事,让他在车上等着。   梁茵给北夏点了杯甜到腻的热巧克力,北夏闻一闻就皱起眉。   “很腻对不对?玄陈就喜欢喝。”梁茵说。   北夏觉得她还有下文,没插嘴。   梁茵又说:“他喜欢喝这种特别腻的,我也喜欢,所以我们才是一对。”   北夏看得出来她脑子不太好,但没想到她这么急于证明这一点。   她喝了一口,“我不跟你抢,你自己努力,如果他吃了你这颗娇嫩的回头草,我祝福你们。”   梁茵眸里闪过亮亮晶晶,“真的?”   北夏看起来还算恳挚,“当然,你要是了解过我,就知道我说一不二。”   梁茵将信将疑,“我爸说你心狠手辣。”   她出卖父亲的行为为她的愚蠢上了硬锤。   北夏把手机掏出来,“这样,我们拍张照片,算是我们友好的见证,如果最后你把玄陈抢过去了,我没有信守诺言,乖乖放手并祝福你们,你大可把照片爆出来,这样玄陈就会对我将他拱手相让一事深信不疑,以他的傲气,一定不会再给我机会,你呢,也就如愿彻底拥有他了。”   梁茵被她这番话忽悠的也没多想,就跟她贴面拍了一张看起来‘岁月静好’的照片。   两个人把照片保存,北夏又给她叫了一块芝士蛋糕,“女孩子吃甜食的时候特别可爱。”   梁茵看一眼,吞吞口水,“可是我会胖。”   北夏正要说话,初阳给她发来一条微信,“小姑,我太久没见到你了,可能生病了。”   她挑起眉,回过去,“戏精附体了?”   初阳打字也能打的语气特别恳挚,“真的,相思病,看什么都像你。”   北夏笑笑,“你在哪儿呢?”   初阳:“动物园。”   北夏:“……”   她没有犹豫,立马把初阳拉黑了。   收起手机,北夏见梁茵还在纠结,站起来,“是要瘦,还是要可爱,你自己想想吧。”   梁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北夏时间本来也不多,不会浪费一部分在她身上,走了。   回到车上,玄陈正阖眼养神。   上车动静不小,他睁开眼,“几点了?”   北夏看眼表,“十点。”   玄陈活动活动脖子筋骨,“走吧,回家。”   路上,北夏问玄陈,“你不好奇我去哪儿了?去见了谁?”   玄陈目视前方,“我看见你跟梁茵走了。”   北夏应声,“她说你喜欢喝热巧克力。”   玄陈:“我不喜欢。”   北夏笑,“我又没说什么,不用急着解释。”   玄陈也笑,“如果我不解释,你又有话说了。”   北夏手肘拄在窗户上,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看他,“我是那种人吗?”   玄陈去握她的手,“你不是,你只是心眼极小,有仇必报。”   北夏把手抽回来,这小混蛋说的跟他心眼大、不记仇似的,就他?拉倒吧。   又猴儿又精,心思阴沉又爱卖惨,放眼圈儿内,没一个能相提并论。   玄陈又握住,捏捏她手心,“小何助理把后天参加亿朗拍卖的行程发给我了。”   北夏知道,“你跟宫璟去。”   玄陈知道他,“修佛那位?我听小何助理说,他很久不开展了,拍卖会也早不去了。”   “嗯。”北夏说:“那是我平时不管他,现在我让他去,他就得给我去。”   玄陈还挺好奇,“你是因为他让那摄影师给你提醒的事儿,决定再扶他一把?”   北夏盯住玄陈,好一会儿,啧一声,“太精了不好。”   玄陈笑,“你不喜欢吗?”   你不喜欢吗?   北夏真讨厌他用这种似撩非撩的口吻说话,因为她根本就把持不住!   “还有多久到家?”她解开领口一枚扣子。   玄陈笑容未减,“快了,你再忍一下,等会儿回家我卖卖力气。”   虽说是北夏比较迫切,可被玄陈说出来,还是脸红的跟个红地厘蛇果似的。 第45章   第二天白天气温零下6度, 晚上更是达到零下11度, 玄陈得去画室, 可房间里暖洋洋的, 他赖在床上不想起,双脚露出被子来, 显得惬意十足。   北夏是个不赖床的, 尤其今儿初阳过来,她更是腾出一天时间, 用来招待她。   她把房间里里外外收拾一通,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好家伙, 那么累人呢?   最后把一楼给玄陈腾出来的小画室规整好,她整个人跟被借了条命一样靠在门上,任双脚蹭着地板往前滑,最后坐在地上。   歇了好一会儿,她上楼洗澡,洗完出来玄陈还在睡,简直是不要脸了。   她走过去,朝他屁股踹一脚, “你还去不去画室了?”   玄陈哼哼唧唧, 长手把北夏抄过来,压在身下。   在北夏以为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又睡过去了。   她气, 推他,“起来!”   玄陈真的起来了,去了卫生间,五分钟出来,北夏正准备下楼,被他一把扯进怀里。   北夏大惊失色,“干什么!”   玄陈带着牙膏的柠檬味儿吻住她,双手掫起她,整个抵在墙上,咬得她七荤八素,终于转战到软软,跟个婴儿一样,把昨晚上两个人看的那个段子实施了一遍。   北夏反应过来时,玄陈已经开始了他的表演,简直是非常的不要脸。   她当然!阻止不了!   双双溃堤之后,北夏伏在玄陈胸膛,呼吸不匀,起起伏伏,“你还知道脸这个字怎么写吗?”   玄陈笑,低头一口亲在北夏脸上,“我只需要知道你的脸在哪里就好了。”   北夏哭唧唧,“我刚洗的澡。”   玄陈顺着她长发,“刚?”   北夏改正,“我一个多小时前刚洗的澡。”   玄陈满意的公主抱起她,“再洗一遍也不会浪费很多时间。”   北夏被玄陈抱进浴室,被他放在单人沙发上坐好,他呢,放水、放精油。   看着他动作,北夏突然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玄陈放好水,把北夏抱进去,然后他自己也迈了进去。   北夏自然是推他,“起开!我洗澡你凑什么热闹!?”   玄陈撒娇耍贱,两只水分十足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不要浪费水嘛。”   北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不吃他那套,“滚蛋!”   玄陈要是那么轻易就能鸣金收兵,也不会有九年蛰伏了。   他挤在北夏身后,掫起她,放在自己腿上,在她脊梁揉搓。   北夏被他指腹弄得发痒,四处躲,“唉呀——”   玄陈冷不防吻在她后颈,柔软的触感叫北夏心狂跳,她偏过身子,推推玄陈,“只是洗澡?”   那小东西点点头,见北夏仍是一副狐疑神色,手伸出来,“我发誓。”   北夏适才放松神经,靠进玄陈怀里,头顶蹭蹭他下颌,“一会儿我侄女过来。”   玄陈昨晚就被通知过一次了,“我会回避的。手上画还没完成。”   北夏仰头,啜他下巴一口,“乖。”   玄陈皱起眉,“你对狗也是这个表情,这个语气,这个话。”   北夏故意的,但她能认吗?不能,“瞎说,你怎么能跟小狗比呢?”   “……”玄陈在北夏脖子上狠狠咬一口。   北夏身上神经立马紧绷起来,“你发誓只是洗澡的!”   玄陈把不要脸发挥到一个极致,“我只是发誓,又没发誓说干什么。”   北夏咬碎一口银牙,“你大爷的。”   玄陈笑,“我可没大爷。”   北夏哭唧唧。   几番折腾,转眼已到中午,北夏一上午,房间收拾没几间,倒给自己弄得直不起腰、下不来床,反之罪魁祸首精神饱满,还有闲情逸致哼着歌儿,她就不高兴了,“咱俩角色是不是互置了?照理说累的二五八万的应该是你啊!凭什么每次都是我虚成狗?”   玄陈戴上发带,走到床边,俯身在她额头印上一吻,“说明你该锻炼了。”   北夏眼朝下,瞄一眼他胸腹,那布料后头,可是叫她垂涎三尺的腹肌啊。   再低头拉开裙子看看自己的小肚子,虽然没有赘肉,但也太平坦了点,摸一把软绵绵的。   她这个埋怨自己的神情叫玄陈弯起唇角,他手伸过去,在她小腹上掐了一把,“软乎乎的,我喜欢的。腹肌我有就行了,你要是眼馋,给你摸就是了,想摸多久摸多久。”   这话说的,她北夏是那么不要脸的人吗?“真的?”   玄陈撩起衣裳,“来,随便摸,你要是觉得不够本儿,我还有力气,还可以……”   北夏没让他把话说完,拿小被子裹住自己,“好走不送。”   玄陈笑,笑的犯罪,叫人犯病,北夏赶紧阖上眼,老被美色诱惑这种事儿怎么琢磨怎么是昏君干的,她北夏当代十大杰出人物,那都是真材实料的,怎么能跟昏君一个德行呢!   那小东西倒也没再逗她,拿上手机,走了。   家里就剩北夏一个,她想给初阳做顿饭,但又懒得下床,而且她也不会做饭,思来想去:叫外卖吧。   她给助理打电话,让她叫外卖。   小何可能是对外卖有什么误解,直接派过来米其林三星一位主厨,连食材都不用她备。   中午饭完成,初阳牵着狗来了。   进门先叫人,“小姑,你这房子可以啊,什么时候买的?”   北夏摆放餐具,随意搭一句,“好几年前了。”   初阳想知道,“多少钱啊?”   北夏停住手,想了一下,“那时候是,五万?记不太清楚了,现在得有九万。”   初阳算了一下,“五千四百多万,嗯,也差不多这价儿。”   她朝楼上瞄了眼,“玄陈呢?”   北夏手指沾到酱料,嘬了嘬,“你别当着他面儿不叫小姑父,他事儿多,该挑眼了。”   初阳哼哼,“他还敢挑眼,梁静茹给他的勇气?”   北夏拿勺盛汤,“别废话了,过来吃饭。”   初阳抱着小狗过去,在椅子上摞书,给它垫高,把它安置好,才去洗手。   北夏位置正对着小狗,逗它,“狗狗。”   初阳出来,看见这一幕,“干嘛呢小姑!说好了送我了!”   北夏瞥过去,“谁跟你说好了,小狗玄陈送我的,你想要让你老公送。”   不提还好,一提就委屈巴巴,饭也吃不下了。   北夏看她陡然转变的神情,“怎么了?吵架了?”   初阳叹口气,桃花眼雾蒙蒙的。   北夏坐过去,又问:“怎么了到底?”   “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回来了,世界巡演,也不知道巡到什么时候。”初阳心里苦。   北夏笑了。她以为多大事儿呢。   初阳去年结婚了,嫁的是世界级魔术大师慕启蛰,她呢,目前经营马戏团。   感情蛮好,就是各自太忙了,尤其是慕启蜇,总也闲不下来。   北夏把汤端过来,“喝点甜汤,可以改善心情。”   初阳抬起头来,没接那碗汤,“小姑,这两天我可以跟你睡吗?”   突然袭击,北夏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就这样,初阳住进了北夏家里,可怜玄陈,睡了三天画室。   亿朗拍卖那天,玄陈出席,头条全被占满了,梁栋水军全体出动,攻陷八组、兔区、养鸡场,刷了一波自以为是的黑料,平地起了无数黑楼,结果还是被玄陈的路人缘虐的干净净的。   梁栋水军皮不紧,都用不着专业人士,随便一个智力健全的人也能看出来是他在兴风作浪,是以当天正义之士们纷纷涌现,开了不少梁栋及其手下画家的黑话题。   后来梁栋封话题封到肝疼。这都是钱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玄陈被梁栋这一番自作聪明提升了国民度,不管业内如何看待玄陈是moon,并签进华夏一事,业外的观众是不感兴趣,他们只对玄陈和北夏的感情有兴趣。   拍卖结束,玄陈和宫璟各占一页版面,至少一星期会是群众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人物。   记者提问也损的很,只问玄陈和北夏,什么是不是同居,是不是被胁迫,是不是明着玄陈签给北夏、实则北夏以华夏换玄陈的肉体……反正就是觉得北夏心机深、不要脸。   玄陈记着北夏的嘱咐,没甩脸,但也没好好让他们采访,装害羞腼腆,拒绝回答一切问题。   宫璟更是拿‘出家人’当挡箭牌,也逃避了不少不堪的提问。   之后两天,玄陈参加画展,画画,出席发布会,画画……枯燥到生了病。   偏偏初阳还没走,看那架势,倒是有意霸占北夏。   倒也不怪她,她父母也走的早,北夏长她七岁,说是侄女,其实也作女儿,她依赖她也情有可原,北夏也愿意被她依赖,只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她又多了只小奶狗,那个小东西,本来就爱挑眼,要是晾着不管,指不定委屈成什么样呢。   第四天晚上,北夏趁着初阳睡着,开车去了画室,一进门就被拉入一个怀抱。   一个扎实的,熟悉的,能让她安心的怀抱。   她顺势环住他,浅笑,“怎么跟偷情一样?咱俩明明是光明正大的。”   玄陈委屈,“还不是怪你,怕伤害到你那侄女,我看她也不像是轻易能受伤害的。”   北夏顺顺他脊梁,“好啦,你瞧瞧你吃的这干醋。”   玄陈抱着她晃,“十五了,月亮可圆呢,我们不要辜负这……”   北夏没让他说完,“你!你!你就不能抱着我,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待一会儿吗?”   玄陈不能,扛起北夏就上了楼。 第46章   次日, 连北夏都还没醒,初阳就打来电话,气呼呼的, “小姑我走了!未来半年你别想看到我了!你们家玄陈给你买的小狗我给你撂下了!我想要会让我老公给我买的!”   北夏看着,笑出声来。   孩子心性,跟玄陈一个样, 动不动就闹小脾气。   玄陈睁开眼看见北夏在床上玩儿手机, 把她手机拿走,躺在她小腹上, “你总是起那么早。”   北夏揉揉他头发,“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一觉睡到12点?”   玄陈脸贴着北夏软乎乎的位置,听里面咕噜咕噜的声音,“风暴嘉年华, 能确保我入围吗?”   北夏笑,“你这是对你自己不自信了?”   玄陈不是对自己不自信, 是对赛方不自信, “我听说风暴保代是历氏资本的,据说项目承揽过程中,历衍诚也有参与,执行的是手下人, 发号施令的是却是他历衍诚。”   北夏反应平淡,“不光风暴,历氏资本手一直很长, 涉及行业之广,只有你想不到。”   玄陈睁开眼,“你有把握吗?”   北夏说实话,“没有,不过不是你说的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玄陈笑,又阖死眼睛,“只要你不介意,我自然是不介意。”   艺术圈跟娱乐圈不同,娱乐圈光凭人气就可以分一杯羹,流量的天下,用不着什么真材实料。画这行当两年来也有点朝虚高的趋势发展,水平一般,却有极高的人气,全都是梁栋这种炒手干的好事,要对他放任自流,迟早臭了这一锅粥。   是以北夏对梁栋绝不妥协,国内艺术界华夏占半壁江山,多少也有一些影响力,可以适当的减缓行业下滑,梁栋近来这一招接一招的挑衅,却是在叫板华夏的权威。   玄陈见北夏没有应对措施,才问了一声,北夏轻描淡写的既来之则安之敷衍了他,估计是有计划吧?   他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北夏不讲的事情,他亦不多问。   回家已经是中午了,玄陈准备午餐,北夏洗澡。   洗完澡,北夏从楼上下来,正碰上小狗在小花园滚了一身的泥巴进来。   她停下擦头发的手,脚也不走了,站在最后一节楼梯。   小狗一看见她,尾巴摇个不停,歪着小脑袋、扭着小屁股跑向她。   北夏下意识往上迈了一阶,见玄陈进了楼下浴室,她嘘声说:“去,去找他。”   小狗歪头,大眼睛一眨不眨。它听不懂。   北夏朝浴室喊了一声,“玄陈!”   玄陈在里头应声,“嗯?”   北夏问他,“小狗呢?去哪儿了?你叫叫它。”   玄陈估计在脱衣服,声音忽高忽低的,“你怎么不叫。”   北夏睁眼说瞎话,“我嗓子疼。”   玄陈只得叫了小狗两声,小狗就扭着屁股去找他了。   北夏迈下台阶,轻手轻脚的靠过去,然后就听到里头:“eh……Fucking dog……卧槽!”   玄陈被小狗蹭了一腿泥,而他为了不睬到它,整个人后仰,栽进浴缸里,落得一身狼狈。   北夏倚着门框,笑的肚子疼,“哈哈哈哈哈嗝——”   玄陈黑脸看北夏,再看看一脸无辜的小狗,“你,带着它出去。”   生气了,奶里奶气的玄陈宝宝生气了。   北夏走进去,把小狗揪起来,“我去给它也洗一下。”   刚说完话,还没来得及转身,被玄陈捉住,压在水里。   小狗也没能幸免,摆着四只小短腿儿在浴缸里游泳。   北夏喝了一大口他的洗澡水,呛住了,咳嗽两声,刚喘过气来,就被封死嘴唇……   玄陈带着微怒,席卷北夏的唇舌,“你怎么不给我洗?嗯?”   北夏推拒他胸膛,“唔……玄陈……”   玄陈贴得更紧,还是没能免去一番温存。   热恋中的人,真是腻到死,恨不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二十四个小时都黏在一起,北夏考拉一样趴在玄陈身上,“我最近食欲不好,精神不振,待着待着就眼花,你说是为什么?”   玄陈不知道,“或许是你太矫情了?”   北夏眼瞪的圆,一口咬在他胸腹上,“是纵欲过度!再这么下去,咱俩很有可能死在家里!”   玄陈笑,“夸张了。”   北夏伸手够到床上的手机,给章婕打电话,单刀直入,“章章,有个事儿,我请教你一下。”   章婕那头一阵脆生的笑声传过来,“生理卫生方面的?”   北夏咳了下,“那什么,纵欲过度有什么坏处?”   开着免提,听筒里悠悠扬扬的是章婕随性的口吻,“对你没什么坏处,主要对玄陈有。”   北夏:“……”   玄陈:“……”   北夏突然觉得开免提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但现在关就是找死,她硬着头皮又问,“那我怎么感觉最近有点发虚啊?老是没力气,身体跟别人的一样。”   章婕笑,“那是你该补钙了。别老赖人玄陈,弄得他吭哧吭哧还费力不讨好。”   北夏:“……”   玄陈:“……”   章婕想起一事儿,“欸,以后我跟玄陈,是在吕妙那儿论呢?还是在你这儿论?”   她知道玄陈和吕妙的关系了。北夏掀眼睑偷偷瞥了眼玄陈,“跟我这儿论,以后叫姐夫。”   “……”章婕停顿了足足半分钟,咆哮出来,“拉黑了。”   电话刚挂,北夏还没来的及针对这通电话跟玄陈展开讨论,他手机也响起来。   他拿过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没接。   北夏眯眯眼,“谁啊?”   玄陈摇头,“不知道。”   北夏斜他,“那为什么不接?”   玄陈笑,接通递给她,“来,你来。”   北夏被他把手机塞在手里,只能应一声,“喂?”   那头沉默半晌,“北夏。”   竟然是梁茵。   北夏把手机扔给玄陈,“你前女友。”   玄陈笑她的反应,手上直接把电话挂了。   北夏心里可美了,嘴上还矫情着,“你不听听她要跟你说什么吗?”   玄陈把北夏圈在怀里,“爱说什么说什么。”   北夏实在没忍住,弯了唇角。   玄陈咬一口他上唇,“那么喜欢我?一个曾经有名无实的‘女朋友’的醋也吃?”   北夏耳朵发烫,“别不要脸了,我要吃她醋,那看见她就讨厌,还会跟她到咖啡馆坐会儿?”   话毕,玄陈手机又响了,这回是短信,一张照片,还有一段话——   ‘玄陈,她不爱你。我说我要抢走你,她竟然还美滋滋的,还跟我拍照。’   玄陈看向北夏,“这个不解释一下吗?”   北夏云淡风轻的把咖啡厅跟梁茵说的话告诉他,“我的前提是,她能把你抢走。”   玄陈捏一把她的鼻梁,“那她要是把我抢走了,你就拱手相让了?”   北夏哼笑,“你要那么容易被抢走,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说拱手相让,不一巴掌抽你个跟头,让你滚进奈何桥,就算我这人念旧情了。”   玄陈笑,挺无奈的,理是这么个理,但北夏讲出来,免不了好笑。   晚一点,画廊有事儿,北夏没在家跟玄陈继续你侬我侬,去了画廊。   三点开完会,北夏看到吕妙的未接,再打过去就关机了,之后见了两个业内人,结束会面,回到办公室,助理火急火燎的进来,北夏才知道,彼时,她和吕妙闹掰的新闻上了热搜。   助理满头汗,“新闻说,吕妙把玄陈介绍给BOSS,是希望BOSS劝一下,让他跟她侄女在一起,但没想到,BOSS您对玄陈下手了,一点也不顾及多年姐妹之情。”   北夏看了眼标题,‘细数商圈儿著名塑料姐妹花吕妙、北夏的爱恨情仇’,应该再加一个章婕,她要知道她俩不带她玩儿,指不定心里怎么骂街呢。   这想法刚在脑海发酵,马上又有媒体爆出,塑料姐妹花里头还有北大医院住院医师章婕的事儿呢。   华夏各个部门电话停不下来了,北夏的私人电话也沦陷了。   一时间,北夏臭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梁栋浑水摸鱼,加注了不少水军,势要把北夏推到舆论的至高点,让她接受大众的谴责和谩骂。   华夏股票也在短时间大跌30%+,北家会不会在此次打击中成为一个消失的贵族,谁都想知道。   回到家,玄陈在小画室画画,看起来似乎还不知道外面已经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北夏拉开门,玄陈看过来,微微一笑,“饿了吗?”   ……   “八宝鸭,跟教我做鸡那姐姐学的,”玄陈说着站起来,“我端给你。”   玄陈路过北夏,在她额头亲了一口,走出两步,被她从身后抱住。   他笑,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北夏脸蹭蹭玄陈脊梁,“让我抱一会儿。”   玄陈拇指指腹摩挲她后背,“充电?”   “嗯,”北夏用力吸一口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他把中午那件衣服换了。“电量过低了。”   玄陈转过身来,把她搂进怀里,“夏夏。”   “嗯?”   “没事。”   “……”   “就想叫你。”   “……”   “夏夏。”   “听着呢。”   “我爱你。”   “……”   北夏在他怀里抬起头来,望进他销魂眼波,“你要干嘛呀。”   玄陈勾勾她鼻梁,“跟你表白啊。”   室内温度倏然拔高,两个人这样抱在一起,天和地都显得昏暗无光、冰冷无比,却又因为相爱两个字所给予的温暖,照耀这一方角落,供他们依偎、享乐。   人生最惬意的时刻,不过如此了。 第47章   风暴嘉年华大赛结果公布日如期到来, 万耸大厦名家云集,作为第一年在中国公布赛果的国际赛事,风暴嘉年华主办方斥了巨资给众嘉宾以及国内媒体朋友。   八百年都没见不上一面的人在这天世纪大相逢, 社交平台、八卦论坛全被这一盛事屠版。   北夏卡点,到的不早不晚,被礼仪领着上楼, 路过吕妙演技一百分的甩了个白眼。   助理是不知道她俩在演戏, 只觉得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分道扬镳, 实在令人慨叹,这波谲云诡的世道,这变幻莫测的人心。冷不丁的,后脊梁窜起一层冷汗。   三十一层是活动现场,八开的门, 左右各四扇,全是吕妙钟爱的土豪金, 真金。   被领入座, 三五个人一张长桌,桌上京城八件,地地道道的各省市小吃。再一水儿拉菲,61年的。巧克力是北夏前些日子想着的那个瑞士品牌。水是两千多一瓶的……真正意义上做到了雅俗同桌, 有媒体吹捧的‘高大上’,也有服务于平民的接地气。   跟北夏同桌的是拉斐尔,还有德国文艺复兴研究团体的两位现象级大师。   梁栋跟玄陈一桌, 吕妙跟历衍诚一桌,倒都是一个有趣的安排。   主持人请的国内最顶级的,三国语言切换自如,开场一段精彩绝伦的Talk Show,串了在场有分量的嘉宾,却不俗气,跟野鸡颁奖晚会是云泥之别。   提到北夏时,主持人微微一笑,“有人用最好的笔画最好的风景,有人用最好的自己捧最爱的人。国内艺术圈一把手华夏的当家人,就捧着毕生心血,给了我们最好的巨匠,玄陈。”   后边紧接一段对玄陈的介绍,当然,没放过拿他就是moon这件事做文章。   说到历衍诚,主持人用了‘小试牛刀’,却形容他是传奇,吕妙不吃这一套,自始至终保持着轻蔑,这也是个不能得罪的,主持人当然知道,立马撒出一长溜吕妙喜欢的形容褒奖她。   前后二十几分钟,被专业主持人带领,一点也不枯燥,随后是唱作,哪位画家,曾有过什么知名作品,合作过哪位知名人物;哪幅作品,在此之前参加过什么比赛,获得过什么荣誉……   等等,绚烂的履历。   如果艺术家也分番的话,那玄陈绝对的一番,因为他的名字留到了最后,拿走了风暴嘉年华的最高级别大奖。   moon、玄陈被叫到时,北夏偏头看了一眼历衍诚,他倒是一派从容,再看看梁栋,他可就不行了,满身的怨气,还有惊诧。   他一定很疑惑,为什么走了那么多关系,花了那么多钱,还是把最重要的奖项颁给了玄陈。   关于这一点,北夏也看不懂,风暴如今这体面的活动都是历衍诚放血,他们怎么能、怎么敢跟他玩儿里个啷呢?这里头的幺蛾子,北夏暂时想不通。   玄陈上台致辞,话说的不多,提到了两次北夏,有营养的没有,恩爱倒是秀了一把。   最后他跟风暴新一任负责人相视一笑,让北夏清楚了个中缘由。   原来是玄陈私下做了功课,难怪那天回家,他衣服是新换的,却没说去了哪里。   这小东西,估计是她那句‘没把握’让他紧张了。   北夏不自觉的弯起眉眼,上哪儿去找这么体贴可爱花样儿又多,重点还好看的男朋友呢?   颁奖典礼结束,是晚会,媒体人少了一半,业内人倒是一个没走。   北夏现在浑身虱子,没人跟她说话。   人都这样,风光时谁都想沾把光,落魄时不踩一脚都能吹自己一句仁至义尽。   吕妙身边倒是里三层外三层,看起来正吃香,不过她似乎只在意玄陈那个方向。   北夏端着高脚杯,浑身上下写着:真烦这种场合。还不如音乐节呢,百八十万的卡座,酒水畅饮,虽然人还是像现在这样非富即贵,但美女帅哥也多啊。   记得吕妙有一回就碰上个金城武那款的,小她十三岁,特别坦白的告诉她:“你知道你给不了我特别多的爱,但可以让我日子过的体面。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以前艺术圈也都是耿直不做作的人,近几年风向变了,都开始朝油腻发展,但又不是那种传统的油腻,是油腻中还不忘了清高,所以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北夏跟他们待得时间越长,越想华夏那一堆小年轻,还是嫩的好啊,可以在他们有向油腻方向发展的时候,就扼制住,为艺术界清爽的未来,做些贡献。   玄陈被缠了一会儿,终于得空,来到北夏身边。   北夏见他领带歪了,把酒杯放下,动作流畅自然的给他打理好。   玄陈也不顾场合的轻轻抱住她,躬下腰来,下巴垫在她肩膀,“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北夏下意识瞅两眼四周,“喂!这么多人!”   玄陈不管,“好烦,想回家。”   北夏拍拍他脊梁,“好了,再等等。”   玄陈从她身上起来,“等等?”   北夏笑,“等等。”   等什么呢?   不知道。   北夏刚哄走玄陈,让他继续接受在场人殷勤的车轮战,梁栋过来了,戴了顶高沿儿帽都遮不住他的春风得意,尽管刚刚才输了风暴嘉年华。   他美的是,现在华夏□□比比皆是,股票也崩了,北夏私人生活跟口碑绑上,一落千丈,大家都在说,北夏这种抢别人介绍的对象的恶毒女人,能有什么专业水平。   梁栋跟北夏碰了个杯,明知故问,“北总今儿怎么兴致不高?”   北夏淡淡一笑,“难道不是梁总兴致不高?毕竟损失惨重,费了那么多精力,花了那么多钱,风暴还是被我们家玄陈拿下了,不知道历衍诚得多肉疼。”   梁栋云淡风轻,“你不用刺激我,就算玄陈拿了奖又怎么样?你如今千疮百孔的华夏,留得住他这尊大佛吗?你真以为男人都是感情动物?你也太高估你的魅力了。”   北夏只笑不语,接收到吕妙隔空传递过来的一个眼神,勾起半边唇角。   吕妙朝大厅中央走,举着高脚杯,“打扰一下。”   所有人都看过去,吕妙把杯中酒饮尽,说:“借着风暴的地盘儿,我想跟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分享一件喜事。”   她被众多目光包裹,不负众望的说了一个叫他们无一不震惊的消息。   “我侄女在半年前就已经秘密订婚了,下个月会在上海举行婚礼,到时候大家可不要缺席哦。”吕妙微笑着说一个对众人来说,狗屁不是的‘喜事’。   言毕,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话外音,她是在解释,她的侄女跟玄陈没有关系,自然,北夏跟玄陈在一起,也就不存在谁抢的谁一说。   在大家琢磨她这番话还有没有其他寓意时,一位男性跌跌撞撞闯进来,脸色十分难看。   历衍诚迈近一步,接住他差点摔倒的身子。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历衍诚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是毋庸置疑的。   片刻,又有人进来,指着吕妙破口大骂,“你和北夏明着闹翻,背地里抄底华夏股票,怎么会有你们这么无耻的人,赚这种钱,花起来,就不会心虚吗?”   大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活动方面的安保小队却不是吃素的,没让他说完,直接拉了出去。   如此一闹,倒是都知道吕妙和北夏打的如意算盘了。   吕妙身为投机者,两个亿抄底华夏股票,截止到四分钟前,美股收盘,大涨69%,成为国内第一支暴力反弹,并挂钩硬盘的艺术股票。   这一波骚操作,吕妙、北夏妥妥的赢家,历衍诚半道抛出的损失,十个梁栋倾家荡产也堵不上。   梁栋脸色比历衍诚还难看,快步到他跟前,也不顾忌旁人在场了,“厉总,您听我解释!”   历衍诚咬肌倏然抽动两下,他微微眯眼,“好啊。”   梁栋吞咽着口水,“厉总,我也没想到吕妙会和北夏联手阴咱们,而且,按照政府一贯作为,华夏出了影响如此恶劣的丑闻,应该是被拿掉资质的啊!”   历衍诚对于艺术界资质问题过于一知半解,而梁栋又忽悠的实在‘精彩’,他也就忽略了‘言过其实’的可能,况且,梁栋应该比他更恨北夏,不可能对他假意投诚。   他早期买入华夏的股票额度十分可观,全都在北夏爆出人品丑闻时抛出,谁知道这竟然是她们的计中计,这一运作,可叫他搭进去了半个身家,如何不恨?如何不咬牙切齿?   北夏走过来,冲梁栋扬了下酒杯,“梁总,合作愉快哟。”   历衍诚看向梁栋的眼神更凌厉了。   梁栋咬牙切齿,“北夏!你个人尽可夫的臭婊-子!”   北夏不恼,把她和梁茵的照片拿出来,“怎么能这么说嘛梁总,我们不都说好了对外水火不容,对内友好合作嘛?给咱们厉总看看,我这成天忙成狗的人专门挑一天出来跟咱们梁总的闺女逛街聊天,还拍爱的合影呢,难道还不能说明,咱们合作愉快吗?”   历衍诚和梁栋齐齐看向北夏手机屏幕,两张漂亮的面孔相贴的画面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入了两人的眼,一个惊恐万状,一个怒火中烧。   北夏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火上浇油的补充了句,“华夏的大门,永远为咱们闺女敞开。”   梁栋没空搭理她了,急赤白脸的跟历衍诚解释,“厉总!您听我说!我女儿并不认识她!这一定是她设计的!就像她和吕妙闹掰这件事!也是她设计的不是吗!您听我说!在哥本哈根,她没给我好态度,驳了拉斐尔的面子,得罪了整个欧圈儿,我们现在还有欧圈儿!她华夏失去欧圈儿,蹦跶不了多久的!您听我说!我们还有拉斐尔!还有欧圈儿!”   拉斐尔在此刻,偏偏宣布欧圈儿将撤出在中国的画展,也就是说,不光华夏,所有人都不再有跟欧圈儿合作的机会。梁栋的又一如意算盘,打空了。   北夏看着梁栋脸色愈发苍白下去,不甚唏嘘,这般下场,赖谁呢?   贪心不足蛇吞象。   历衍诚待不下去了,他没当众跟梁栋翻脸,已经是他的绅士气质发挥影响力了。   他离开以后,梁栋再也站不住,在众人面前,狼狈碎了一地。   北夏蹲下来,最后打击梁栋的机会都没放过,“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暗地里做了那么多,郝美竟然一点都没告诉你?这不应该啊。她若在华夏,怎么可能听不到一点风吹草动?”   梁栋眼白部分被红血丝充裕,整个人抖到停不下来。   北夏笑,“因为我知道她是你的狗啊,我怎么可能让你知道我在干什么?”   梁栋咬着牙,咬肌抽动,瞪圆的眼睛死死盯住北夏。   北夏话还没说完,“说起来你还真是对在我身边安排卧底有执念啊,第二次了吧?”   ……   “再来说说为什么上次你们计划失败,历衍诚还愿意跟你合作。   我以为历衍诚已经铁了心对付我了,可我渐渐发现,并中国的两条线、吃掉华夏,这场阴谋,看起来,好像是历衍诚牵头,但真正的受益方是你啊,成了你沾光,败了你就夹尾巴走人,锅却是历氏资本的。   可是,历衍诚真傻逼到这种程度了?   不不不,他并不知情具体操作,而你又能肆无忌惮的动用历氏资本的资源,那是为什么呢?   是顾之昕吧?   她没少出力气吧?   上次你和历衍诚作茧自缚,一个怂了,一个匿了,是顾之昕给你们擦的屁股吧?   她一定恨死我了,恨不得我马上就死,可拿什么对付我呢?   这是个问题。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用你这把枪。   虽然走过一次火,但合手啊,这年头哪儿有那么多趁手的武器呢?”北夏不疾不徐道。   梁栋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憋得脸红的发紫,他筹谋那么久,还是输给北夏了,他恨啊。   北夏朝玄陈方向看了一眼,“你应该感谢玄陈,拿走了风暴,不然我当众说,你的画家拿到风暴是走了后门,并拿这张跟你女儿的照片当证据,告诉大家,都是你女儿为了得到玄陈,透露给我的,你说他们信不信呢?”   梁栋又一口老血,已经顺着嘴角流下来,啪嗒啪嗒滴在地上。   北夏话是说不完了,“知道为什么风暴嘉年华换负责人了吗?就是因为你这种人,锲而不舍的收买,让本来公平公正的一项赛事变得脏!恶心!要想杜绝这种现象,怎么办呢?当然是撤了起贪念的负责人,然后把你梁栋,踢进黑名单,从此风暴的门槛,多低你也迈不进来。”   梁栋在北夏最后一个字说完时,吐出一口血,在光洁的地板上,绵延出一朵红莲。 第48章   北夏不是很聪明的人, 也不愿意当聪明人,只是从小当家,经历太多商场杀伐、尔虞我诈, 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成天一副傻白甜。现实告诉她,想活命, 就要学会斩草除根。   让一个心软的人, 斩草除根,天知道对她来说有多难, 不过到底还是被时间教会了。   梁栋被担架抬走以后,剩余刚清楚整个来龙去脉的人,无一不对北夏投去恐惧的眼神。   他们怕,怕有一天死无全尸。   北夏面无表情,光是看起来, 非常适合人淡如菊这个成语。   吕妙却知道,她人也这样, 现在的狠厉决绝, 都是生活赐给她的盔甲。   她走过去,两杯调酒递给北夏一杯,“不看看新闻吗?”   北夏接过来,“不看, 能想象到。”   吕妙冲她竖起大拇指,“知道你不缺赞美,但我还是想说一句, “牛逼。”   北夏啜一口酒,“你指哪一处?”   “每一处。”吕妙说:“儿子交给你,我放心了。”   “那是我男人。”北夏不喜欢她的话,“要点逼脸,别乱认关系,往脸上贴金。”   吕妙笑,“好好好,你男人,你男人。”   “其实我一直没明白,你设个陷阱给他们跳是为什么?你可不是爱主动出击的那种人。”   估计梁栋、历衍诚也有同样的疑惑。北夏说:“杀鸡儆猴吧?也想告诉他们,我不动声色不是一无所知,正面扛,反面扛,华夏都能应付,让他们清楚这一点,也让那些对华夏虎视眈眈的人,清楚这一点。”   吕妙啧一声,“你这是一箭多少镖?”   北夏没数,反正她主要目的达到就好了,别的就当赠送吧。   晚会结束,千里来相会的人又分道扬镳,面对面还是喜相迎,背过身就是凶神恶煞了。   虚假的情谊在这样纸醉金迷的场合,被无限放大,媒体讽刺吕妙、北夏她们是塑料姐妹花,其实这花遍地都是,并不少见。   北夏和玄陈在中厅等拉斐尔,这种正经八百的感情,私下里进行就好了。   拉斐尔进门时就已然展开一副笑颜,大步流星到北夏跟前,给了她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   嗯……   扎实到玄陈皱起眉,把北夏从他怀里扯出来,摁进自己怀里,宣布所属权。   拉斐尔摊摊手,抖抖肩,“你现在不怕得罪我吗?”   玄陈弯起左唇角,不说话,却也作了回答。   拉斐尔笑的无奈,“moon啊,我是实在拿你没办法。”   北夏蛮尴尬,从玄陈怀里抽身出来,手指捏了一小点,“其实我也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玄陈正要说话,电话响了,朱鹰的,听语气挺急。   北夏看他状态不对,“你要有事儿就先走,等会儿我让小张来接我。”   也没别的办法了,玄陈在北夏额头落入一吻,“那我走了。”   北夏被亲的额头火烧一样,一把抓住他,“等等。”   玄陈踅身,眉心锁着,“嗯?”   北夏攥着他衣裳,踮脚亲了亲他嘴唇,“瘾犯了。”   玄陈笑,“到家把那套护士装拿出来,回去我跟你玩游戏。”   北夏拉着他衣裳来回扯,撒娇耍贱,“那你早点回,不要让你的小护士等太久。”   玄陈嗓子在冒烟,声音低下三度,“你再说两句,我就走不了了。”   “咳咳——”   拉斐尔打断两个人不避人的耍不要脸。   北夏注意力被拿回去,推玄陈走了,声音娇嫩的跟小娃娃似的,“赶紧走吧。”   玄陈最后捏了她鼻梁一把,“记得想我。”   腻腻歪歪的阶段终于过去了。   拉斐尔惊诧自己遭受暴击还能存活下来,也是他的生命力顽强。   北夏说着抱歉的话,而神情却没有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你心里是这么想的?”拉斐尔坐下来,嘴角笑意始终在线,没再聊他们两口子的话题,说:“这一仗打的漂亮,梁栋彻底凉了。”   但历衍诚还是个祸患,北夏说:“历衍诚之前并了好几家画廊,目前也没见他用来干什么,我可不信他只是想在我们锅里盛碗米饭。他一天没动作,我就一天踏实不下来。”   拉斐尔点了雪茄,他是不会管的。“那就是你的事了。”   北夏笑,“当然是我的事,我跟您说,是希望您接下来也能像今天这样,作壁上观。”   拉斐尔敛起随性的眉眼,看过去,“你要防我了?”   北夏摇头,“我告诉您,就是表明不希望这种情况的发生,今天我折了梁栋,中国就只剩我华夏一家,您要真的打算放弃中国市场,那您可以走走梁栋的路,我接招就是了。”   拉斐尔哈哈大笑,“可以,行。放心吧,我舍不得中国市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可不想沾,我虽然好强,但也唯利是图,掉最小面值的硬币,都心疼,是不会攻你城墙的。”   北夏亲自给他倒了酒,“那,就预祝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   ……   跟拉斐尔分开,北夏回了家,车还没开一半儿,玄陈打电话,说在广安门派出所。   她立马让小张调转车头。   一进派出所大玻璃门儿,北夏就看见一帮二十来岁小年轻坐一排,一脸乌青。   她迅速找到玄陈,疾步过去,拉着手一阵看,“伤哪儿了?啊?受伤没有,伤哪儿了?”   玄陈往后藏手,被北夏发现了,把他胳膊拉回来,看一眼手腕破皮了,可把她心疼坏了,赶紧吹吹,“疼不疼?怎么也不上药?”   “没事儿,不疼。”玄陈还有闲心掐一把她小腰。   北夏那关哪那么好过,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玄陈露在外头的皮肤,看见七八块伤,脸色越来越难看,还是没忍住,扭过头来一通骂,“这他妈谁干的!”   几个小年轻互相推卸,“不是我!是他!是他!不是我!”   值班警察拿着笔录本儿过来,“嚷嚷什么?”   北夏在包儿里拿了卫生纸巾给玄陈擦伤口,顺便跟警察说:“我要报警!”   玄陈:“……”   警察倒笑了,“你要报什么警?”   北夏指指玄陈身上的伤,“你看看他们把我们家玄陈欺负的!”   警察哼笑,跟玄陈说:“还是你告诉你姐姐,你这伤是哪儿来的,今儿是怎么回事。”   “姐姐?”北夏更不高兴了,“我是他女朋友。”   警察愣了一下,“那不好意思,没看出来,岁数上有点悬殊。”   眼看北夏要怒,玄陈扯回她的注意力,“我没被欺负。”   北夏抬眼看他,“害怕了?不用怕,咱们受欺负咱们占理,有理走天下。”   玄陈恢复正经神色,“真没受欺负。”   旁边几个小伙子委屈巴巴,“他把我们打了,他身上伤是刚才楼梯口不小心摔得。”   北夏:“……”   玄陈很无奈了,“是事实。”   北夏放下心来,“没受欺负就好了。”   警察被她刷新了三观,“我说这位女士,拿我这人民警察当摆设儿呐?”   北夏转过身来,“我们家玄陈动手打人,绝对是对方挑衅在先,他们挨打是他们技不如人,您现在应该追究他们的责任,而不是跟他们统一战线指责我们。”   警察把笔录往桌上一搁,“嗨呀——我看你是想受教育了是吧?”   北夏好整以暇,“我刚才瞄了一眼笔录,全是对话我们家玄陈,就因为他看起来受伤不多?”   警察还真是……没得反驳,他确实只问了玄陈,确实因为他伤轻。   北夏走到几个挨揍的小伙子跟前,“我只问一遍,你们要跟我说实话,否则我会告你们。”   几个小伙子一哆嗦,忙不迭点头,一句废话没有。   北夏声音清澈,“是不是你们主动挑衅玄陈在先?”   “是是是!我们本来就是去找朱鹰的茬儿的,但玄陈突然出现,就闹起来了。”   北夏满意这个答案,“是不是他先动的手?”   “不是不是不是!是我们先对朱鹰、史迪动的手,玄陈是不小心打到的。”   北夏点头,“那我们家玄陈揍你们,是不是出于正当防卫?”   “是是是!绝对是正当防卫!妥妥的!没毛病!”   北夏再扭过头来,看着警察,“您觉得呢?这锅,要硬扣在我们头上吗?”   警察瞠目结舌,还是另外一位值班的过来给玄陈走完程序,签字放人。   北夏走时跟几个挨打的说了,“我是北夏,打华夏官方电话,接人工,会有人处理你们的医药费问题。看完病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老学古惑仔那一套,在这里,不管事。”   出于多管闲事心态的费完话,北夏就领着玄陈回家了。   关上家门,玄陈高高的个子压向北夏,什么东西烧火棍一样杵在布料里头,身上皮肤滚烫,煦的北夏心跳加速……她花光最后一点理智,“等等等……我还没穿工作服。”   她在说那套护士装。玄陈夺走她嘴唇,厮磨辗转,“用不上了。都是配件,远没有你分量重。”   北夏在他腰上掐一把,“就这么管不住你自己个儿?”   玄陈把她掫起来,抱进厨房,扯掉桌布,把她放上去,手往下伸,“也不知道是谁诱惑我。”   北夏老脸一红,“拿那个去!”   玄陈捏住小圆珠,“不想戴了,我不弄在里边,行不行?”   北夏知道男人都一个德行,故作随意道:“可以,那就吃药嘛,对我的身体又没坏处,以后天天吃。”   “……”玄陈听不了这话,扛起她上了楼,戴上。   前戏漫长,关键时刻了,玄陈什么东西在临门蹭了五分来钟,就是要急死皇上。   北夏被他磨得心都掀上嗓子眼儿了,抓着他胳膊,“别闹。”   玄陈相当有耐心,“闹什么?我没有啊。”   北夏瞪眼,“你要就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要不就拉倒!”   玄陈却听话了一样,“哦,好的。”   北夏看着他退开,急了,攥住他的手,屈得慌,“你干嘛吖。”   玄陈更屈,“你不是不要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   “那你要什么嘛?”   “就那个。”   “哪个嘛?”   北夏七窍生烟,“我让你……”   玄陈逗她半天,终于放过,一场极致的贯穿,很卖力气的伺候上,前前后后有半宿。   终于偃旗息鼓,北夏伏在玄陈胸膛,昏昏欲睡。   玄陈理理她碎发,想着她羞答答的模样,看多久都不觉得厌烦,还总嫌看不够,嫌一生太短。 第49章   第二天中午, 北夏和玄陈才有空讨论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鹰哥之前欠过高利贷,我替他还了,现在那帮人又找茬, 说利息没给清。”玄陈说。   北夏点着头,“很麻烦吗?”   玄陈把面包切好端给她,牛肉也从厨房端进来, “不至于, 你这一插手,他们就不敢了。”   还说呢。北夏瞪他, “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挨揍了,吓死我了。”   玄陈笑,俯身在北夏嘴唇上亲了亲,“是,我让你心疼了, 我的错。”   北夏还有事问他,“我昨天在风暴上做的那些事, 你没有要问我的吗?”   玄陈坐下来, 又给北夏把牛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问你为什么瞒着我?还是问你为什么拿我造谣?”   北夏知道他是说,她散布和吕妙闹掰是因为他那件事,“你不怪我吗?”   玄陈把叉子搁在她手上, “不怪。”   北夏:“那你就没想过,我要是败了,怎么办?”   玄陈:“不是你说的吗, 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稳稳地赢。我始终相信。”   北夏感觉心化了,这小东西嘴太甜了,好喜欢。   她把叉子扔了,冲玄陈张开手,“给我抱。”   玄陈挑眉,兴致盎然的往后仰,“不给。”   北夏是那么轻易认输的人吗?不是,她扑过去,刚刚好落入他怀里,脸蹭蹭,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不自觉的嘴角上扬,怎么办,感觉幸福的快要死掉了。   玄陈笑着,在她头顶亲亲,“你今天还没洗头。”   北夏:“……”   这么美好的氛围,就这么被破坏掉了!大爷的!二爷的!三姑奶奶的!   北夏偏不起,在他身上蹭蹭蹭,“怎么!你要嫌弃我?”   玄陈把她提到自己腿上,含住那闹脾气的小嘴,纠缠了好一会儿,“不嫌。”   北夏被他亲的缺氧,脸颊红红,手抓着他衣裳,“哼。”   玄陈搂着她,说:“我知道你找梁茵拍照是有目的的,而我提前找到风暴负责人,不是对她余情未了,想放过她和梁栋,是我真的不想风暴毁在梁栋手里。”   北夏知道,“奖下来那刻,我就知道了。”   玄陈又说:“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你要干什么,我都支持你。”   北夏暖暖的,玄陈是在向她解释,他找风暴,不为破坏她的计划,只是在保护这一赛事。   可她从来也不怪他啊。是以听到他解释,感觉更暖了。   *   下午玄陈去画室,北夏把年初画展事情处理完,跟郝美进行了一番透彻的谈话,几句话说的她似是经历了抽筋扒皮的痛苦,伏在地上,只顾放声痛哭。   北夏还会用她,因为手上攥了她一条非法窃取华夏机密给对家的罪名。   有这罪名在手,郝美只能为她马首是瞻。   处理完她的事情,北夏赴了吕妙的约。   路上她就知道,肯定还有章婕,一进门,果不其然,三个无道德节操的女人又凑一起了。   章婕就对玄陈感兴趣,“憋死我了快!要不是你俩太忙,我真想好好问问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玄陈那小东西!真咱们吕妙大儿子啊?!我的妈这消息我得消化一年!”   吕妙和北夏两副面无表情,“你不都知道吗?”   章婕眼睛有光,“不是。知道归知道,你们不觉得这太匪夷所思了吗?之前咱还说呢,要那刚成年是吕妙大儿子,她会怎么做,没想到真他妈是她儿子啊!”   吕妙的撕心裂肺早在哥本哈根就已经发酵过了,现在是成熟状态,“这就叫缘分。”   章婕问北夏,“你知道玄陈是吕妙儿子时候,也没想过分手吗?你跟我说实话。”   北夏蜷在沙发上,脑袋里玄陈奶里奶气、软乎乎的模样,没忍住弯了眉眼,“想过,可他真的太好看了,乖起来就想亲亲抱抱举高高,晚上跟他搂在一起睡觉,就跟吃了蜂蜜一样。”   “……”章婕额角抽搐,“腻死我算了。”   吕妙实在没听下去,“你悠着点,亲妈还在这儿呢,被你这么形容我儿子,我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就算管不住嘴,能不能换换语气,别让我有一种儿子被色魔大妈占便宜的感觉。”   北夏把靠枕扔过去,“滚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还没说你呢!老儿子儿子的,你配吗?”   吕妙不说话了,北夏这话太他妈扎心了。   章婕坐山观虎斗,“就爱看你俩打架,上回还是为了那牙医吧?”   北夏、吕妙立马止战,把矛头一致对向章婕,“你也好意思提那牙医,我俩费那么大劲没拿下来,结果被你给睡了,你还跟我俩这儿得了便宜卖乖是不是?”   “别把我搭上,我自始至终就一个目的,看牙。你是看人朋友圈照片,觉得帅,非要上,我跟你不一样,好吗?”北夏纠正吕妙。   吕妙不听她说话,“那是你没拿下,所以你才说你只是为看牙,我还不知道你?”   嗨呀——北夏气得肝疼,拿手机给玄陈打电话,开免提。   玄陈性感乖巧的声音传来,“怎么啦?”   北夏看向吕妙的眼神布满得意,“没事,就是想你了。”   玄陈低笑,“那你过来找我啊,我画完画,陪你去逛街好不好?”   北夏跟他撒娇,“好啊,那你给我买个草莓的糖好不好啊?”   玄陈笑起来,“买,要什么都给你买。”   北夏隔着手机么么哒,继续挑衅吕妙的暴脾气,“那你穿正装好不好啊?”   玄陈:“怎么想我穿正装了?”   北夏上下唇瓣轻轻碰触,一字一句的嘘声说:“因为你穿白衬衫特别禁欲,我特别喜欢。”   玄陈笑,“好。”   电话挂断,北夏从贱嗖嗖的声音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觉得甜吗吕总?”   吕妙攥着拳头,咬牙切齿,“我想操-你大爷!”   北夏得意的笑,“那要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大爷。”   章婕在旁边看戏,乐的跟神经病一样,“诶哈哈哈嗝,年度最佳,你俩以后要怎么论?”   北夏还没忘了她那部分,“睡了一年的牙医,后来怎么样了?也没听你说。”   章婕笑容止在脸上,“说你们呢,老往我身上扯什么?”   北夏左手托腮,“谁让那牙医外型条件那么带劲呢?要不是我碰上我们玄陈,我都眼馋呢。”   章婕也托腮,“那要是现在把牙医给你,你愿意拿玄陈换吗?”   北夏笑容骤减,“想都不要想,你拿一百个抖森、李佩斯那档次的我都不换!”   吕妙越听越不是滋味,“所以,我十月怀胎的儿子,真没我什么事儿?”   章婕往她跟前挪了挪,拍拍她肩膀,“节哀,北夏这种心眼儿针尖儿大的人,让你看他两眼就已经是她良心未泯了,别抱太高期待。”   北夏还跟那儿挑衅她呢,“你们高估我的道德水平了,我一眼都不会让她看的。”   吕妙咬牙切齿,“你这人真不适合给好脸。”   北夏把包儿背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别一副失望透顶的模样。”   她往外走,章婕叫她,“欸你不跟我俩吃饭啦?”   北夏头也没回,“我要跟我玄陈大宝贝吃。”   章婕无奈,“我算看出来了,她是真挺喜欢玄陈的,跟历衍诚掰以后,她就老一副苦大仇深,那会儿还担心她对爱情绝望,没想到玄陈出现了,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拯救了她。”   吕妙靠在章婕肩膀,“她走了?”   “走了,早没影儿了。”   吕妙呼口气,“挺好的,他们能在一起真挺好的。”   章婕听出她的真情实意,“那你不打算把玄陈认回来吗?”   吕妙摇头,“没必要,只要我知道他过的好就行了,认他势必得让他又经历一番我不要他的苦痛,那对他太残忍了,而我也没那个要他的资格。”   章婕想说她一句‘该’,可又觉得,她这么多年,就算有罪,也偿的差不多了。   吕妙没忘了牙医那茬,“那牙医,就一直没联系?”   章婕眼睫微微颤动,“他要结婚生孩子,而我不婚不孕主义,分道扬镳是我们最好的结果。”   吕妙又安慰她,“咱们三个苦命的女人啊。”   ……   其实不应该说三个,至少有一个目前并不觉得自己命苦。   北夏去见玄陈之前,到她在双井的房子,换了身衣服,粉红色的,还化了一个显小的妆。   看起来跟十八岁只差发际线略微靠后的一点。   到玄陈画廊,北夏又看到了那个姐姐,她怎么就有那么多时间泡在玄陈这儿呢?   她沉着脸站在门口,也不进门,踢着门框,把七八万的鞋都踢坏了。   玄陈还冲她笑,还笑!还他妈笑!操!   那女人是怎么回事?穿的那是什么?为什么要把手腕露出来?大冬天的不应该戴手套吗?为什么不围围脖?为什么露着脖子!为什么散着头发?   北夏越看越气。   她不会吃梁茵的醋,那是因为她知道玄陈跟她没戏,但这个不一样啊,玄陈缺爱,自然会对这种姐姐型的女人有好感,一想到他对别的女人有好感,她就是不好受嘛!   哼!   气死她了!最后一脚用了力道,根儿踹掉了,她索性把鞋脱了,扔进旁边垃圾桶。   玄陈终于注意到她,看到她一身粉红,眉梢扬了下。   北夏也不进门,颇有点‘老娘就在这儿站着,看你什么打算!’的意思。   玄陈把画笔放下,走向北夏,先看到的就是她光着脚,二话不说,先打横抱起,“怎么不穿鞋啊?”   北夏气呼呼的,“你干嘛呢?光天化日的,你干嘛呢?”   玄陈那么聪明,自然知道她是怎么了,没答,把她抱到画布前,“我在画你啊。”   北夏看过去,画布中全是她,各种各样的她,然后汇聚成一大幅她的人像画,真的很考量功底,也考量耐心。   玄陈把她放在桌上,旁边那姐姐笑着冲她说:“真的很羡慕你,小陈真的是超级爱你了。”   北夏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就已经准备走了。   玄陈捏她鼻梁的时候,她人已经不见了。   “干醋好吃吗?”玄陈笑。   北夏瞪他,“你不是说不让她来了吗?是不是你跟我说的?”   玄陈大眼睛望着北夏,“可是拒绝别人不好。”   北夏火气蹭的一下着起来,“那她要是想要你,你也不拒绝?”   玄陈又把无辜搬出来,“只有你才想要我。”   北夏红了脸,可话依然要说:“反正你就不能再让她进门!不然你也别进我的门了。”   玄陈抱住北夏,“她好久不来了,今天过来是物业查燃气,几次都没赶上我在,拜托了她,她看完见我在画画,就望了两眼,还没三分钟,你就来了。”   怕北夏还不饶他,他举起手来,“骗你……”   “骗我是小狗!还是一只硬不起来的小狗!”北夏接上。   玄陈点头,“你说了算。”   北夏真喜欢他好看的脸,倾身亲了一口,“那你还要不要陪我逛街?”   玄陈把右脸伸给她,“这边也要亲一下。”   北夏笑,狠狠亲了一口。 第50章   玄陈带着北夏逛街, 她一身嫩出水的粉红色,不免多引了些注目。   北夏挽着他,“我怎么才逛了那么一会儿就累了?”   玄陈拉她到旁边茶吧, 找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趁着没人,捏捏她的脚踝, “你午睡了吗?”   北夏靠在他肩膀吃泡芙, 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也囫囵一句, “我五岁了啊。”   “……”玄陈以为自己听错了,“几岁?”   北夏被这么一问,才反应过来,脸沉下去,正经了三分, “二十九了。”   玄陈笑,为保命, 岔开话题, “喝个什么?”   北夏从他怀里起来,“什么也不想喝。”   玄陈得罪不起她,“我错了,问你几岁是我错了。”   北夏面无表情, “你没错。”   “……”玄陈:“我错了,我真错了。”   北夏自己玩儿起手机,嘴上也不饶人, “您哪儿能错啊,您那么牛逼。”   玄陈觉得得管管她,把她扳过来,“你再给我说一遍。”   北夏一听这个口气,挑眉扬起来,“说什么?”   玄陈秒怂,气场什么的,北夏杀他跟玩儿一样,“我说……大美女你再给我说一遍!”   北夏还不饶他,“什么?”   玄陈索性昧良心了,“让你说一遍怎么了!?大长腿你想干什么?!仗着胸大屁股大,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你就能不把我放在眼了?!不就是仙女吗?牛逼什么?!”   北夏很受用,靠近他怀里,“以后这种实话多说一点。”   玄陈这一关算是过了。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天打雷劈。   玄陈点了一杯焦糖拿铁,一杯百香芒果,“喝哪个?”   北夏选择恐惧症犯了,“我都想喝。”   玄陈把芒果给她。   北夏喝了两口,又开始看玄陈的焦糖拿铁。   玄陈两杯都给她,“你喝剩我再喝。”   北夏想了一下,“你觉得我剩的下吗?”   玄陈把两杯拿走,“那就都别喝了。”   北夏:“……”   玄陈看她不高兴了,不逗她了,“给你给你,都给你。比我还幼稚。”   北夏叼着吸管,“没听说过近墨者黑吗?”   玄陈:“……”   北夏看手机时,瞥见玄陈手机屏保是一只王八,一想她的屏保是他,心里一阵不平衡,“我都比不上一只王八是吗?”   玄陈看一眼她屏保,“我也没有你照片啊,你要让我网上搜一个吗?”   北夏斜他,“你就不能给我照一个?”   玄陈识趣,“我现在给你照。”   北夏冲他笑,掰好pose。   十秒过去了,“等会儿,相机还没打开……”   北夏剜他一眼。   又十秒过去了。   北夏没耐性了,“你到底还能不能照了?”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玄陈照了……   北夏把他手机拿过来,看着糊了的自己,心情很复杂,“你是不是故意的?”   玄陈很无辜,“真不是。”   北夏用自己手机找角度拍了一张,然后美颜,加滤镜,弄十多分钟才发给他,“用这个。”   玄陈看着屏幕这张美化两倍的照片,“你确定要用这个?”   北夏确定,“不好看吗?”   玄陈诚恳的跟她说:“也不是不好看,是我不太喜欢。”   北夏:“你喜欢什么样的?”   玄陈很实在的说:“就你现在这种,淡妆,纯天然的。”   他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北夏一巴掌拍死了,结果北夏两眼星星,“真的哦。”   玄陈:“……”   原来她爱听这种话。   北夏缠着玄陈再多讲一些这种话,旁边几个看起来上中学的女生讨论声入了两人耳朵。   “好帅!他是不是玄陈啊?是吧?”   “我看华夏发布会和风暴现场照了,但关于玄陈的都没有高清的,只看到一个轮廓。”   “是他吧?我要死了,真的好帅啊!怎么能这么帅啊!”   “别花痴了,没看到北夏也在吗?”   然后她们才发现北夏,但看到北夏并没有妨碍他们花痴。   “她根本配不上玄陈好吗?那么老,虽然玄陈多大没爆出来,但跟她最少差十岁。”   “近距离看真的好帅好帅!帅炸了!而且还是艺术家!”   “哪怕倾家荡产也想跟他睡一宿啊!怎么会有这么帅又这么有才华的人啊!”   “她还穿粉色,她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   “哈哈哈哈——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她都30多了,竟然穿了件粉色。”   她们以为正谈论的两个主人公听不到,但其实听得真真儿的。   北夏问玄陈,“你觉得我穿粉色不好看吗?”   玄陈亲亲她嘟起的嘴,“好看,只要你穿,什么都好看。”   北夏被治愈了,心情回春一大半。   玄陈靠近北夏一些,把她手牵住,“要不要再去逛一逛?”   北夏觉得也是,不能让玄陈再在这里放电了!   逛了一圈,还是吸引目光无数,北夏本来以为都是看她,直到她换完一件衣服出来,玄陈被导购员围住问问题,她才清醒过来,很不爽的让他刷卡,然后把他拉走。   玄陈哄了一路,“她们就问我叫什么,我没答,还告诉她们你是我女朋友了。真的。”   北夏又气又委屈,扭过头来,看着玄陈,“那你就不能遮一遮你的脸嘛?”   玄陈笑,把她拉近自己,躬腰去寻她眼睛,嘘声说:“那我不就不能看到你为我吃醋的模样了?”   北夏小拳头打在他胸膛,“你还是不是人?就喜欢看我吃醋是不是?你怎么那么缺德呢?”   玄陈抱着她晃悠两下,“好了,我请你吃饭。”   北夏低头看看自己换的一身黑,“你以大众的审美看我,现在这身,符合我的气质了吗?”   玄陈搂着她,“你干嘛那么折腾自己,我觉得好看就行了。”   北夏瞪他一眼,“谁他妈让你长那么好看,到处给我敛巴情敌!”   玄陈额角抽搐两下,这也赖他?   北夏还没说完呢!“眼睛也好看!鼻子也好看!嘴巴也好看!哪儿哪儿都他妈好看!”   她跟玄陈刚才哄她那话不一样,她这是真的。   玄陈为了宽她心,让她能开心一点,拉住她的手,逢人就介绍,“你好,这是我女朋友。”   “你好,这是我女朋友。”   “你好,这是我女朋友,我会娶她。”   “你好,这是我女朋友。”   “……”   北夏一脸懵逼的被他拉着串了两层楼,听他像神经病一样介绍她是他女朋友。   直到进了餐厅,她还没从玄陈的突然袭击中恢复过来。   玄陈点完餐,北夏还没上线,他长手伸过去,捧起她的脸,揉揉,“该醒了。”   北夏掀起眼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娶我?”   玄陈理之当然的口吻,“不然呢?”   北夏眸中快速的飞过一缕柔光,“你是认真的吧?”   玄陈拉起北夏的手,把自己食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戴在她大拇指上,“嫁给我。”   北夏嫌弃的看着他,“就这?”   玄陈摇摇头,“还有我。怎么样?可以吗?”   北夏耳朵红了。   玄陈说:“主要是我。以后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画什么,你要多少幅,我就给你画多少幅,只有你想不出来,没有我画不出来,还可以?”   北夏把手抽回来,“嘁,你就长了一张嘴,谁知道你会不会移情别恋,有一个道理,我从小就听,那就是,男人都不可信。”   玄陈一双大眼望着她,“所以你跟我在一起,并不是认真的?你只是想要我的肉体?”   “……”北夏不知道他竟然会这么理解。   玄陈委屈起来,没有太多复杂的表情,也没有太多卖惨的话,他只要看着你,你就心软的没法儿要了。北夏看不得他委屈,“瞎说什么,我要什么你不知道啊?”   “我只知道你喜欢我的腹肌和那东西。”玄陈说。   他说话时候,正好路过一对情侣,听得真真切切,还特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北夏的老脸算是没地儿搁了……   “腹肌和那……那玩意儿不都是你的!你看我对别人那东西眼馋了吗?!”北夏瞪他。   反正玄陈就是要委屈巴巴,他知道,北夏就吃他这一套。   果不其然,北夏还是换到他旁边坐,“好了。”   玄陈也挪近一些,非要腻在北夏身边,“就一个‘好了’?”   北夏无奈,“你还要怎么样嘛。”   玄陈又看着她,大眼睛又开始散发无辜的光芒。   北夏早知道这小东西有两副面孔,可能怎么办嘛?她不还是每一次都轻易着道?   她贴近玄陈耳朵,手挡住,收音,“我爱你。”   玄陈没听到,“什么?”   北夏老脸没法儿要了,红的跟番茄一样,“我说我爱你,不止腹肌和那里。”   说完,服务员上菜,北夏真准备坐回去,被玄陈攥住手。   她看着他,眼神询问:干什么!   玄陈当做看不见,就要牵着她的手,对服务员说:“这是我女朋友,漂亮吗?”   服务员觉得莫名其妙,却出于一个服务行业的服务人员,微微一笑,“漂亮。”   玄陈又说:“她要嫁给我了。”   北夏脸烧的能滴下来血来了……   谁能把这个磨人精带走啊,北夏跟他在一起,每天都心跳好快的!   然而她又忍不住问自己,真有人要带走他,你愿意吗?   开玩笑!谁都休想把玄陈从她身边带走!谁都一样,要带走玄陈,先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 第51章   马上要过年了, 北夏忙于工作,给玄陈安排了好几个活动,让他至少能到现场溜达一圈, 玄陈倒好,一个也不去。不去就不去吧,北夏给帮着圆, 可他竟然也不让华夏给他开展了。   北夏不明白, 在助理汇报过玄陈的意思后,风风火火的冲到画室, 势要问出个一二三。   玄陈彼时正好整以暇地画着记忆中的塞纳河。   北夏没兜圈子,“不参加活动,我理解,为什么展也不想开?”   玄陈看着她,眼里带勾子。   北夏不自觉的靠过去, 腻在他怀里,“为什么嘛?这可是名利双收的机会。”   玄陈手在她脊梁游走, “你希望我被更多人看到吗?”   北夏不希望, 可那他这一身才华不就被埋没了?“你知道才华这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玄陈最是淡泊,“你也知道时间这东西,过去就没了, 我多陪陪你不好吗?”   北夏觉得不是这个道理,“你这有点太沉溺于儿女情长了,你走了二十年, 好不容易到这一步,我不相信你舍得放弃,也不相信你一点也不在意。你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玄陈笑,“你是夏洛克?就算你是,我也不是莫里亚蒂,我在你面前,绝对是透明的。”   北夏哼一声,“扯呢。你以前怎么算计我的,你忘了?”   玄陈脸贴在她胸部,在那道勾里来回踅摸,“我是爱你,怎么能叫算计呢?”   北夏揪他耳朵,“爱是你这样的?你知道你这种处心积虑算计我,让我爱上你的行为用一个日本词来说,就是病娇吗?正常人有你这样的吗?我都想给你也看看精神科。”   玄陈不管,又贴回她怀里,“反正我要你永远跟我在一起。”   北夏:“……”   玄陈解开北夏的衣裳,手伸到她胸前把乳罩的扣解开,舌头舔着那道勾,没两下就含住一只乳儿,柔和的咂摸,舌尖摩挲着乳珠,还用力往上看北夏的表情。   北夏脸红的感觉没有皮了,只剩下一堆血管盘桓在颊上,散发着刺眼的朱光。   玄陈没下一步动作,只是想吃奶了,给北夏弄到爽了,他收兵,为她穿好衣服。   北夏第N次像被借命一样伏在玄陈肩膀,“你……到底……要不要……开展……了嘛……”   玄陈那截正硬邦邦的挤在北夏屁股下,她一动不动,那东西也一动不动。   北夏靠在玄陈肩膀,听得到他吞了闷哼,“是不是很难受?”   玄陈点点头,小模样可怜的,简直就是在测试北夏心软的程度。   北夏在他唇角亲亲,“我那个来,你挑一个别的地方,我帮你。”   玄陈被她这话刺激的又膨胀了三分,欲望让他面目全非,他咬住北夏嘴唇,只顾吮吸。   北夏缺氧了,揪着他衣裳,“玄陈……”   玄陈被叫了三声才停下来,眉眼处的委屈更深了一些,“难受。”   北夏亲亲他委屈巴巴的眼睛,蹲下来,给他拉开裤子拉链,把那截拿出来,起初只是小舌头舔舔,随后循序渐进,慢慢含住,只一个头就已经占据她小嘴所有空间,她看看玄陈,向他汇报这件事。   玄陈爽的说不出话,握着北夏肩膀,动了动胯骨。   北夏含不多时,嘴发酸,最后还是用手给他解决了。   玄陈心疼她嘴酸,以按摩为借口,又唇齿交缠了好一会儿。   北夏以前对做爱没瘾,但可能是玄陈太诱人了,她总也拒绝不了他的香软可口。   他要消停两天,她还想个不停,总要风骚的撩拨他,非要勾起他的兴致,最后弄得自己狼狈不堪,才罢休。   她一度觉得自己生病了,找章婕咨询才知道,原来不过是太爱玄陈了,爱到要每时每刻都拥有他,爱到想把他揉进骨血里,爱到想把他拆吃入腹……   这样的解释让她一颤,她觉得她竟然跟玄陈并没有区别,他们对爱人的方式竟然如此一致。   爱她(他)就要拥有她(他),彻底拥有,哪怕她(他)恨你,也绝对不会放手。   北夏用力抱着玄陈,想到不久前还说他沉溺于儿女情长,她就不是吗?   说他病娇,她就不是吗?   她比玄陈的病态的爱,并没有好多少,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玄陈亲亲北夏眉眼,“在想什么?”   北夏仰面,用鼻梁蹭蹭他下巴,“在想你为什么不开展。”   “……”玄陈笑,“还没忘?”   北夏张嘴,一口咬在他下巴,“后天你以玄陈的身份开国内首个画展,作品我已经叫人整理出来了,你只需要过去走两圈儿,配合一下活动进行就好了。”   玄陈环住北夏的手稍有松懈,“不去。”   北夏从他怀里抽身出来,“你跟我是签过约的,五十年的卖身契,由不得你说了算。”   玄陈怀里的软软逃掉了,他也没追,重新拿起画笔,继续未完成的画。   北夏撂下一句自以为是的狠话就走了。   随后,入账短信提示玄陈,有一笔一百万的收入。   紧接着他就等来了朱鹰。   朱鹰提了两打啤酒过来,给玄陈开了一罐,递给他。   玄陈说:“你不用那么着急的,我也不缺钱。”   朱鹰喝了一口,“你不缺钱不是我不还钱的理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玄陈不说什么了。   朱鹰却扯开话头,“上回那事儿,我又得谢谢你。”   玄陈知道他指的是闹到派出所那事儿,“那你谢错人了,那事儿是我女朋友摆平的。”   朱鹰笑,“你女朋友跟你不是一个人?”   玄陈也笑一下,脑海里闪过旖旎风景。   朱鹰又说:“我打算把酒吧盘出去,带你嫂子回天津。”   玄陈倒没有多惊讶,“决定好了吗?”   朱鹰点头,“这儿不适合我们,而且不能老是麻烦你,我对你那芝麻大点儿的恩惠,实在不够你几次三番救命的。我还想跟你做朋友呢,不想感情被这些俗了吧叽的东西弄寒碜了。”   玄陈喝一口酒,“你想好了就行。”   朱鹰拍拍玄陈肩膀,“你也是,什么都想好了。”   “我有什么想不好的?”   朱鹰不跟他玩儿猜谜游戏,“你最近都没露面,他们几个谁给打电话都不通,要说你没事儿,我可不信。刚跟北夏上一块儿的时候,你比现在忙多了,都不见你不接电话。”   玄陈不想给他徒增糟心事儿,可转念一想,这事儿也对他带不来什么烦恼,就念了两句。   朱鹰听明白了,“所以现在是没活儿干了?”   玄陈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前段时间回哥本哈根时,我就被各种画廊、博物馆、机构取消合作了,找了不少老朋友,除了‘爱莫能助’没得给我。”   朱鹰不明白,“那你为什么不让北夏给你开展?这也是条路啊。”   玄陈:“我一开始以为,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签给华夏,最近才知道,是有人使了绊子。”   朱鹰皱眉,“是谁?”   玄陈没说,只是回答他前一个问题,“我联合华夏高层,鲁索所在的欧圈儿,把这事儿压下来了,是以夏夏现在并不知道,我目前什么处境。开展就兜不住了,所以我不能让她开展。”   朱鹰:“那你跟她承认不行吗?”   玄陈目光放的很空,忽而聚拢起来,“哥你看到嫂子对一件事物特别喜欢的时候,会忍心告诉她,那东西可能因为她的关系要失去原本的精彩吗?”   朱鹰舔舔牙齿。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玄陈说:“你不知道,夏夏她有多喜欢我的作品,她有多盼望她能把我推上之最的位置。”   朱鹰吁出长长一口气,“可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窗户纸再厚它也是窗户纸,总会有被戳破的那一天,你觉得你主动跟她说,和她自己发现,哪个对她的伤害比较大?”   玄陈知道,可他想让她过完这个年,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要让北夏承受她最喜欢的moon废了,那多残忍啊,他那么爱她,那么爱,他怎么忍心?   朱鹰又开了一罐啤酒,“你这个人啊,就是心思太沉。看起来好像天然无害没什么心眼儿,其实想的比谁都多。   不过也不怪你,谁让你摊上那么个人生呢,可你要想想清楚,你现在有人疼了,不用你再如履薄冰的讨日子了,用在别人身上那一套,就别用在疼你的人身上了,那对她不公平。   你确实为她好,可她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你能帮她规避一时的痛苦,能帮她规避一辈子吗?该她经历的总归会落到她头上,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而且她也绝对有能力处理。   你看上的女人,你还不相信吗?”   玄陈懂这些道理,但这道理在北夏身上,并不适用。   “你不知道她有多喜欢moon的,她愿意为了他的一幅画,买下一座岛,常年把自己囚禁在那里。她所盼望的,就是能签下他,看着他一步一步往高处走,可如果她知道moon因为签给她,被全世界封杀了……她承受不住的,她原本那样脆弱,她真的承受不住的。”   玄陈仰起头,生怕眼泪掉下来,那他的无可奈何和恐惧就暴露无遗了。   朱鹰不懂,“怎么会被全世界封杀?你不是才拿了风暴嘉年华的大奖吗?”   玄陈说:“我还可以拿很多个奖,但风暴会是我最后一个上星的奖。它发生在我被主流艺术圈封杀之前,风暴不必要承担颁奖给我的风险,所以我拿到了。”   朱鹰又叹一口气,“我不知道里边这么复杂,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瞒过过年之后呢?”   玄陈有打算。   朱鹰说:“以前我老觉得,像北夏那种精英,交往起来,一定很累,老怕你吃亏,慢慢的,你们处时间长了,我才发现,她其实挺简单,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对他动什么心眼儿,通过你的描述,我这本来倾向你的天秤,竟然也潜移默化的靠向了她。”   他话里有那么一两丝莫名其妙,能听出他也讶异自己的情感走向。   “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过的好,这事儿不是我这种只知道洋酒白酒的人能理解的,我也不给你瞎出主意,我相信你处理的好,”朱鹰又说:“天才两个字可不是谁都担得起的。”   天才啊,又是天才。   所有人都这样说玄陈,说他是天才,可天才也是人不是吗? 第52章   北夏、玄陈因为开展的事情冷战了, 画廊里所有人走路都踮起脚尖,生怕鞋底跟地板相触的声音大了,让北夏注意到。   在紧要时期, 当一个透明人是一种智慧。   北夏倒没有多暴躁,她跟玄陈生气的表现是:沉默。   这比她发通火还吓人。   开完上午的会,北夏跟新的合伙人吃了饭, 之后分别用十分钟、二十分钟见了两个业内权威人物, 本来只是谈谈画的事,还没说合作, 对方态度就已经很耐人寻味了。   而且北夏能感觉到,这帮人在避免跟她谈论这方面问题,这让她更匪夷所思了。   下午从博物馆回到画廊,北夏还有一个全息的视频会议,开完已经四点了。   助理在她得空时候领了吕妙进来。   吕妙坐在会议桌上, 把手里文件扔给她,“华夏回春了, 而历衍诚要那四家画廊……”   北夏接过来, “晚一点我会知道原因。”   吕妙笑,“你的人不行啊,我可比你早知道他为什么并那四家画廊。”   北夏抬眼看她,“你认真的?”   吕妙靠近她, “真的不能再真了,而且你一定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   北夏把文件放下,瞥了一眼收音按钮, 摁下来,确保不会有任何人听到她们的对话。   这本来是记录会议内容用的,偶尔也会用作公司广播,有什么紧急情况、来不及通知给各个部门人的时候,也会用到。   吕妙说:“我说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跟我儿子怎么回事?”   北夏瞥她,“什么怎么回事?”   吕妙从桌上下来,坐到椅子上,“你俩冷战了?”   北夏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你管得着吗?”   吕妙眯眼,“你是不是欺负我儿子了?”   北夏:“你到底有没有话说?没有滚蛋!”   吕妙给她传授经验,顺便把带来的礼物递给她,“我跟你说啊,冷战并不难办,我给你买了套透视装,你晚上就穿着这个在玄陈面前跳舞,他青春年少,血气方刚,肯定受不了。”   北夏都想洗洗耳朵了,“有你这么当妈的吗?前两天不还对我那些行为嗤之以鼻吗?今儿怎么倒戈了?”   吕妙也不想啊,“我昨儿个路过他画室,门开着,我偷偷看了眼,脸儿都饿瘦了,差点没心疼死我。我可告诉你,要我宝贝儿子在你手里没过好日子,我可跟你没完。”   北夏不明白怎么她就成了被指责的那个,她还委屈呢!   “我不让他过好日子?是他不让我过好日子。   这两天吵架,我不理他,他也不理我,好,爱理不理吧,你知道他多过分吗?   他就穿着工字背心,大裤衩。   那胸肌,腹肌,还有大长腿,在我眼前来回晃,你知道我喜欢他嘛。   知道我看他久了就脸红嘛,被他这么只能看不能摸,你知道多折磨人吗?”   北夏说完,把下嘴唇翻出来,又继续,“你看看我的嘴,起泡了,为什么?   上火了!   为什么上火!   你试试你们家有一个长得这么好看、身材这么好、浑身都是才华、你还喜欢的快要疯掉了的人来来回回的走啊走,而你又不能扑倒,你上不上火!”   吕妙目瞪口呆。   话说完,助理冲进来,上下不接下气,脸色难看到一种境地。   北夏皱眉,“出去!一点规矩都不懂!”   助理眼泪掉下来,过去给她把收音扭关了,“BOSS……你说的……全画廊都听到了……”   北夏如遭雷劈,半晌,脸红成一个红地厘蛇果。   助理累啊,“而且……玄陈老师就在楼底下大厅……”   北夏蹭的一声跑出了会议室,回到办公室。   助理无奈的看着吕妙,“吕总……您看这……”   吕妙没憋住,笑出声来,“甭管她。”   助理擦掉一头冷汗,她觉得吕妙想多了,她哪儿管的起北夏啊。   吕妙又想起一茬,“你开个紧急会议,跟他们说,刚才广播里听到的,都得烂在肚子里。”   助理难得脑袋灵光的理解到,她是不想她跟玄陈是母子关系的消息透露出去。   不过她还是想多了,华夏的画家不敢说,华夏的员工,对北夏永远是百分之三百的忠诚。   逃回办公室的北夏刚在椅子上坐没两分钟,就有人敲门了。   她顺顺胸脯,总觉得不会是助理,也不会是吕妙,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助理不是说了吗?之前玄陈在一楼大厅。   半分钟过去,敲门声再没传来,但摁密码锁的声音传来了。   北夏以迅电之速钻进桌子底下,一动也不敢动。   开门的确是玄陈,他走到桌前,“我看见你了。”   北夏仍然不动!放屁!她藏得那么隐蔽,怎么可能看见她!   玄陈又说:“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   北夏:哼!你走啊!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你不回来才好呢!我一点也不想你!   “1——”玄陈喟然,“夏夏你不要在心里骂我,我跟你有心灵感应,是可以听到的。”   北夏:哼!胡扯!我知道你是想要骗我出去!你做梦!我就不出去!我气死你!略略略!   玄陈很无奈了,“真的很幼稚的,不要玩儿了。”   北夏坚信玄陈看不到她,毕竟这张桌子花了她小二十万,是单面镜,站在外边的人,是绝对不会看到桌底是有人的。   然后她就被玄陈抱出去了……   玄陈把她从桌底下掏出来的时候,她还‘坚信’着呢。   她大眼看着他,对他气定神闲的态度颇为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镇定?他们都冷战两天半了!   玄陈把北夏放在沙发上,“三天没理我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北夏纠正他,“是两天零十四个小时。”   说完看眼表,“现在是十五个小时了。”   玄陈不由分说就要抱她,北夏没反应过来,被他揽进怀里,脸贴上她想了好久的胸膛。   “你不要以为你拿美色-诱惑我,我就能允许你不开画展这个行为了!”北夏誓不动摇底线。   玄陈只是抱着她,亲亲她头顶,“是我想你了,所以忍不住来了。”   北夏心砰砰砰跳起来——   玄陈又搂紧她三分,“夏夏,我想回岛上了。”   北夏懵了,玄陈想了两天,就想到这么一个答案吗?   她推推他胸膛,留出空隙来看着他,“可是你的事业怎么办呢?你那么喜欢画画。”   玄陈也看着她,“可我更喜欢你啊。”   北夏皱眉,“喜欢画画和喜欢我又不冲突,你画,我捧,天作之合,为什么要回岛上?”   玄陈看着她,又有委屈在眼角溜出来了。   北夏看不得他这模样,“好了好了,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想回岛上。”   玄陈说:“因为你每天都很忙,我只有晚上可以见到你,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你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经常我们吃着饭,你就去开会了,或者我们还没醒,电话就开始响不停。”   可能是他语气太委屈,北夏竟然觉得错都在自己……   她抱抱玄陈,亲亲他锁骨,“好了,那我们开个展,就回岛上好不好?”   玄陈皱眉,“一定要开吗?”   北夏真不能再妥协了,“这是我的底线。”   玄陈静默半晌,说:“好。”   北夏又在他锁骨亲亲,喜欢他的心情像草莓味儿的棉花糖一样。   玄陈接下来就要准备,怎么开这个画展,而不被北夏知道,整个艺术界已经有五分之四的画廊、博物馆、机构、平台,跟他取消合作关系了。   他是有人气,但在艺术圈,人气是不能让它的作品升值的,跟娱乐圈不一样。   在娱乐圈,黑的能说成白的,只要有人气,就能洗脑,因为它门槛低,而且十分大众,所有人都有机会接触到,所有人都能为他们喜欢的艺人消费。   而艺术圈呢,是一个烧钱的小众圈子,起初是有钱人的消遣,近几年被炒家往娱乐圈方向拽了拽,但还不足以击垮艺术本身的灵魂,是以至少在目前看,光有人气,是存活不下去的。   玄陈失去各大权威渠道的进门资格,他是不能让北夏知道的,那对她太残忍了。   而在考虑这些问题时,他并没有想过,这对他自己,是不是也很残忍。   晚一点,北夏被玄陈牵着回家,穿过公司人最多的下班高潮,北夏真挺不好意思的。   助理小分队纷纷慨叹,“咱们BOSS命真好,玄陈这种人简直就是上帝的一个巨大的失误。”   “得了,别八卦了,他长得帅有才华,哪是失误?分明是上帝在补偿他。”又有人说。   上了车,北夏想起吕妙还有话没跟她说完,“欸那个,你先回家吧,我去找吕妙一趟。”   玄陈固住她腰,死活不松手,“不要!你哪儿也不能去!”   北夏一开始以为他在撒娇,可突然有个什么在呼唤她,让她清醒过来。   她靠在玄陈怀里,“玄陈,你还记得在哥本哈根,发生过什么吗?你还记得为什么发生吗?”   连续问了两个问题,玄陈神色正了一些,口吻却还是软绵绵的,“我困了,想睡觉。”   北夏隔开他,看着他眼睛,“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开画展,为什么不接受活动安排,为什么要回岛上,为什么阻止我去找吕妙。吕妙要告诉我的,是历衍诚为什么并四家画廊,你现在告诉我,你不开画展,是不是跟历衍诚并四家画廊有关系?”   又是好多问题。   玄陈要挑哪一个先答呢?他挪近北夏一些,“我回答一个问题,你就亲我一下,好不好?”   北夏不顾司机还在前头,扑过去,抱着他的脑袋,叭叭叭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好了,你说吧。”   玄陈:“……” 第53章   玄陈对北夏说:“我可以告诉你, 但你要跟我保证三点。”   北夏点点头,“你说吧。”   玄陈伸出一根手指,“不要撕心裂肺, 你痛苦,我会比你痛苦十倍。”   北夏眉心紧蹙,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陈伸出二根手指, “不要为我心疼, 只要你还在,我就不可怜, 不用心疼。”   北夏顿住,是什么样的事,她会心疼玄陈?   玄陈伸出三根手指,“不要离开我。”   最后五个字,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 才说出来。   北夏看着他,车子在动, 路两边白色的, 黄色的,彩色的灯都照进这一方窄窄的窗户,镀在他们脸上,每当想要看清楚彼此的表情时, 它又以迅电之速凋敝下去。   这样僵持了三两分钟,北夏摇摇头,“我不问了。”   玄陈揽她入怀, 细密的亲吻落在她肌肤,“画展办完,我们就回岛上。”   北夏吸一口他身上颜料的味道,“好。”   晚上睡觉,玄陈把小狗抱进房间,放在他们中间,“今天晚上,允许它跟我们一起睡。”   北夏揉揉小狗的肚子,“我还没给它取名儿呢。”   玄陈握住她的手,眉眼带笑,“那就现在给它取一个。”   北夏想了下,“叫玄陈吧。”   “……”玄陈就知道。   北夏还一套一套的,“你看啊,我每天那么辛苦,回到家还要叫两个名字,而我要是给它取名叫玄陈呢,以后只用叫一个名字,我一叫,你们两个都过来了,是不是很机智?”   玄陈怎么那么想揍她?他伸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听你的意思,我还得夸夸你?”   北夏腰上吃痛,眉头敛在一起,“疼!”   玄陈掐着她腋下,举起她,把她掫到自己身上,让她跟个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   北夏下巴戳在他胸膛,面朝他,“可以把小狗抱上来吗?”   玄陈:“不可以,我这个地方,只能你睡。”   北夏看一眼小狗,它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萌态尽显,那委屈的模样,跟玄陈一个样。   “就让它趴一会儿,别那么小气。”她跟玄陈说。   玄陈:“不行就是不行,这也是我的底线。”   北夏一口咬住他左胸上那点,使了八成的力道,咬时还看着他。   “嘶——”玄陈坐起来,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豆豆,他妈的,竟然是一个精致的牙印!   气死他了!   北夏多精神啊,看玄陈要怒,抄起狗来就往外跑。   玄陈手快,一把攥住她脚踝,把人拽回来,一个翻身压下,狗放走。   北夏心跳砰砰砰——   “我错了。”她认怂。   玄陈摆摆食指,用她最喜欢说的话回她:“你没错。”   北夏吸吸鼻子,指望一副可怜兮兮能博得玄陈的同情心,但似乎没用。   玄陈还是把她办了,利落干脆。   北夏裹着小被子,假哭,“滚出去!我不要跟你睡了!”   玄陈到浴室给她放了热水,之后又回来,站在床前,“过来我这里,我抱你。”   北夏不动,“离我远点!别叫我!”   玄陈无奈,“刚才是不是你说,让我不要停,是不是你说舒服?”   北夏耳朵冒烟了,脸烫的跟刚从锅里捞出来的一样。   玄陈还没说完,“叫的比小狗可脆亮多了,我以前都不知道,夏夏你有唱女高音的潜质。”   北夏哭唧唧,还不让人家事后耍耍横了?!   玄陈不逗她了,“你来,我抱你去洗澡,黏糊糊的不难受啊?”   北夏也不跟他僵着了,过去挂在他身上。   玄陈连着小被子裹住她,抱到浴缸,让她自己泡着,“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北夏想了一下,“咱俩出去吃烧烤去吧?”   玄陈看眼表,“十二点了。”   北夏想喝啤酒撸串,“去呗去呗,簋街南馆。”   于是,两个人就穿上衣服去撸串了。还碰见了熟人。   只不过,仅限于彼此知道。   倪峰跟乐钦也出来撸串了,影帝和三料视后,听说倪峰自从跟乐钦在一起之后,训练出了一副狗鼻子,在剧组,隔着八丈远,都能知道乐钦在吃什么。   北夏过去要了个签名,倪峰当下遮了遮乐钦的檐儿帽,“对不起,不签名。”   乐钦吃的正香,圆鼓鼓的腮帮子里边全是肉,她无邪的看了北夏一眼,“是你啊。”   北夏顺势坐下来,“你认识我?”   乐钦小嘴捣了一块豆皮进去,“认识啊,你男朋友长得特别帅。”   倪峰:“……”   北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还特别做作的谦虚了一番,“没有啦。”   谁知道乐钦紧接着就说:“不过跟我男朋友还是差一点。”   北夏:“……”   倪峰阴转晴了。   北夏待不下去了。   倪峰那人贱啊,还问她,“不要签名了?”   北夏哼哼唧唧不想跟他们说话。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玄陈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扎啤了。   北夏问他,“你觉得倪峰长得帅吗?”   玄陈以一个直男的视角看了眼他在网上的硬照,发现他竟然看不出来。   北夏还等着他的答案,“说啊。等什么呢。”   玄陈把手机放下,“你应该问我,乐钦长得好不好看。我是个男人。”   北夏瞪他一眼,“好不好看你也不能给我看!”   玄陈笑,“好,我就看你,我天天看你,看到你牙都掉没了还看着你。”   北夏瞧一眼倪峰的方向,“乐钦居然说,你没倪峰好看。”   玄陈:“所以呢?”   北夏:“那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只要一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明明你更好看。”   玄陈:“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就你觉得我好看。”   北夏还有话说,玄陈换到她旁边坐,“你再说一句,我就亲你。”   那张叭叭叭说不完话的小嘴才消停。   吃完宵夜,已经两点了,两个人走在大马路,来往人还是特别多。   北夏冷,脸都冻红了,她指指脸,“冷。”   玄陈就花二十块钱给她买了条围巾,把她脸都围起来,“还冷吗?”   北夏摸瞎瞎,“我看不见你了。”   玄陈把手给她,“那你抓着我走,别松手啊,松手你就丢了。”   北夏攥紧,“你也别松手。”   可能没有前头这一番互相承诺,他们真的不会松手,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可笑,不强调的事情反而更容易发生,古人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北夏把围巾拿下来的时候,已经找不见玄陈了。   她的手机也在玄陈那里,可她一点也没想到借个手机打给他,主要是当下太慌了。   人是一个容易习惯的物种,过久了两个人的生活,对对方产生依赖,就再也没办法恢复到一个人时的机敏和睿智了。北夏觉得她目前就是在验证这一条真理可信性是十分高的。   她觉得她,可能,大概,也许是有点懵。   为了玄陈能找到她,她还是很聪明的留在了原地,等了十分多钟,终于看到那双熟悉的眼。   玄陈看起来恐惧极了,他把北夏搂进怀里,心跳好快,“夏夏。”   北夏环着他的腰身,“你把我丢了。”   玄陈亲亲她头发,“对不起,我再丢你一回,就是狗,还是一只再也硬不起来的狗。”   北夏哼哼唧唧,正要借机会跟他闹小脾气时,玄陈又说:“不过你都29了,居然还能丢了,以前你没遇见我的时候,都是怎么过的?”   “……”北夏心情很复杂。   玄陈看她脸色开始难看,没再逗她,牵住她的手,实心扣好,“我不会再把你丢了。”   *   第二天一早,北夏飞了趟上海,开了一个短会,晚上回来,她去找了吕妙。   吕妙也刚从外地回来,带着一身风尘仆仆,都没来得及卸下怠倦,就看到北夏在她办公室。   她把包放下,松松脖子筋骨,“知道了?还是想知道?”   北夏没跟她兜圈子,“知道了。我昨天就说,晚一点我撒出去的网就该交货给我了。”   吕妙笑,“跟我还是差那么一点,我知道好久了。”   北夏锁眉,“你知道好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吕妙:“你觉得以你的智慧,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是为什么?”   北夏知道,是玄陈想方设法的瞒她。   吕妙说:“我儿子一心为你,我也犹豫半天才准备告诉你。”   北夏觉得她立场不对,“如果你站在他那头,更应该瞒我下去不是吗?为什么告诉我?”   吕妙手托着下巴颏,“你有知情的权利,尽管这会让你痛苦。”   北夏云淡风轻的笑了下,“你觉得我痛苦吗?”   吕妙只是看着她,没再说话。   北夏话说完了,准备走了。   吕妙又喊住她,“晚上你来找我吧,我老公不在。”   北夏笑,“这话听着像要偷情。”   吕妙也笑,“我也叫章婕了。”   北夏开玩笑,“呵,你这是要玩儿高难度?”   “晚上我家,我俩等你。”   北夏忖道,“好。”   从吕妙处离开,北夏去找了历衍诚,解铃还须系铃人。   到历氏资本,历衍诚没在,而顾之昕也没在。听招待她的秘书说,历衍诚把顾之昕送走了。   嗯……   这倒叫她蛮意外。   历衍诚进门,看到她,一点也不讶异。   他给北夏亲自煮了咖啡,以前在这里,北夏最喜欢他煮的咖啡,因为喝起来便宜,而外边便宜的,他总是管的多,说不干净,北夏那时候还老顶嘴:一样便宜,有什么干净不干净?   历衍诚那时候总是温润的看着她。   时过境迁,五年,本来也不牢靠的感情,自然不会剩下什么。   “我们就开门见山吧,你要怎么样,才会放过玄陈?”北夏问他。   历衍诚唇角勾了下,“你是在求我吗?”   北夏看着他,“你并的四家画廊,东南西北,同行业不同风格,看起来山高水远,却各自握着他们那一风格的最强资源,但由于风格太过单一,在市场上也极为缺少说话的机会。我和梁栋这种杂食动物之所以看起来居于人上,是因为我们不做一种风格。”   历衍诚始终不动声。   北夏身子前倾,手臂撑在腿上,躬了腰,眼却没有离开他片刻,“但如果四种风格被某个资本平台联合起来,那自然就具备了在艺术圈呼风唤雨的本事,如此,你想封杀谁,都可以。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一点,所有人,你就这样不显山不漏水的堵死了他的路。而我跟个傻逼一样还以为你的目标是华夏,原来,原来一直都是玄陈。”   历衍诚鼓掌,“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是最近太甜蜜,脑袋不好使了?”   北夏不怪玄陈瞒着她,他只是太爱她了。   可他为了她不自责,竟然傻逼似的要自己承受。 第54章   梁栋的事情上, 是历衍诚走眼了,也怪顾之昕洗脑太严重,而他本来于她有愧, 她也一直对他极好,他就没细琢磨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暗茬子。没想到让历氏资本损失惨重。   所以他把顾之昕送走了,话说的挺重的, 估计再没见面的可能性了。   梁栋现在彻底凉了, 听说他女儿经历这一番挫折,似乎成长了, 带着梁栋退居人前。   具体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不过走时倒是放下一句话——   “北夏!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底下,把你带给我的屈辱、痛苦, 统统还给你。”   北夏每天,不对, 每秒都会收到这样的恐吓, 历衍诚知道她不会放在心上,所以,她来找他,一定有于她更要的原因, 而当下,只有玄陈才能影响到她。   他早在听说北夏来找他时,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历衍诚问北夏, 态度上十分恳挚。   北夏也不想虚与委蛇,“放过他。”   历衍诚点头,“可以,你跟他分手,回来我身边。”   北夏摇头,“除了这一点。”   历衍诚也有另一套方案,“你把华夏给我,我让他重回巅峰。”   北夏在摇头,“如果我也不呢?”   历衍诚摊手耸肩,“那我就没办法了,你签他五十年,是绝对要亏本了。”   北夏咬着牙,盯住他。   历衍诚看多了她恨他的模样,心早已麻木。   “我确实想要华夏来着,但并不强烈,所以对梁栋和顾之昕的计策,也没怎么参与,所以风暴嘉年华上,输给你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说着话,去看北夏的神情,她对他的恨满眼都是。   “我四条路这么一堵,玄陈以后是一毛钱都给你挣不了了,当然,你可以倒贴,给他开展,不过就是主流平台的人不会去看罢了,但他还有粉丝啊,那些小姑娘,肯定愿意去看,不过你觉得,新鲜,又能新鲜多久呢?”他又说。   北夏自然是知道这些道理,所以才来找他,求他高抬贵手,可她还是高估了他的人品。   历衍诚看着北夏,“当初你爸让你在放弃华夏和我之间做选择,最后是你不吃不喝,他心软了,我现在倒想知道,如果我让你在华夏和玄陈之间做选择,你会选谁。”   北夏咬肌紧绷,“你简直无耻至极。”   历衍诚不怒反笑,“我给你三天时间,只要你在三天内,同意放弃华夏,我就解除主流艺术对玄陈的封杀。”   还是走到这一步,北夏阖了阖眼,起身朝外走,“我考虑一下。”   历衍诚又好心提醒她,“顾之昕在离开之前,去见了狄诺一面,我觉得你有必要去看他一下,避免他产生一种,你有了玄陈,就不要他的、被遗弃的心理。”   北夏踅身,一字一句说给他,“我跟你不一样,爱对我来说很奢侈,所以我从来都很珍惜,不爱的,绝对不敢乱用。我不爱狄诺,是以永远不会对他做,你对顾之昕做的那些事。”   历衍诚笑容僵在嘴角。   狄诺近来一直在意大利发展,北夏已经从最初的两个助理,加派到一个团队,专门负责他的生活和工作,也是在鼓励他,期待他可以再突破一下自己,给她,给他自己,更多惊喜。   助理反馈回来的消息一直是狄诺在专心画画,她也就没再多干预、监控他的生活。   顾之昕去找狄诺的事情,北夏知道,但狄诺助理说,顾之昕走时情绪不对,明显受了刺激,而狄诺却无异样。   北夏按兵不动,偷偷联系了精神科医生修戎,确定狄诺状态是正常的,就没操心。   修戎说过,要给狄诺绝对的自由,切记不要过分保护,他需要一个呼吸的空间,和一个独立思考问题的机会。他不能丧失做选择的能力,所以一定要北夏硬下心来。   顾之昕估计是想刺激狄诺,想釜底抽薪,可坏事儿都让她干完了,总得有点反噬。   这个结果北夏很满意了,顾之昕造成了狄诺不健康的精神状态,就该被狄诺讨回来。   吕妙的电话来的很及时,北夏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撅了她。   “到哪儿了呢?是不是快到了?”吕妙的声音。   “刚上车,开到你那儿,三十分钟吧。”北夏上车,跟司机说:“走。”   “好嘞,等你哈。”   北夏一进门,就被喷了一头彩带,泡沫,搭配她Down到地壳的心情,真是讽刺。   吕妙冲她笑,“开心一点咯!”   北夏择头上粘的东西,瞪她俩,“你俩有病?”   吕妙搂住她肩膀,“对啊,神经病。”   北夏还以为她得怼回来,谁知道她就认了。“你俩叫我过来,就是要说笑话给我?”   吕妙说:“今天章章生日,忘干净了吧?”   北夏皱眉,看向章婕,“章章,我……我真忘了。”   章婕摆手,“没事儿,去年我不也忘你的了?”   北夏瞪吕妙一眼,“你故意的?见面时候也不提醒我。”   吕妙笑,“我就要看你愧疚的模样。”   北夏把她搭在她肩膀的手拿掉,扭头就要走,还不忘跟章婕说:“章章,明儿我给你补上生日礼物,先走了。”   吕妙把她拉回来,“你这个状态回去,打算怎么跟我儿子说?”   北夏不准备说什么,“我需要好好想一下。”   章婕有问题,“华夏你不要了?玄陈呢?他真的能放弃让人看到他作品的机会吗?”   北夏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吕妙拉她坐下来,“我跟章婕也没讨论出合适的办法,但我们可以把我们的建议说给你,你自己听过之后,看着办。”   章婕点头,“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单打独斗不是历衍诚的对手,但咱们人多啊。”   吕妙说:“我的建议跟你的想法一样,跟玄陈走。”   章婕持相反意见,“你守了华夏那么多年,为了一个男人,你舍得吗?你对得起你爸妈吗?”   北夏眼睑垂下,聚焦在照在地板的灯光上。   须臾,“我现在脑袋特别懵,真的,真的可能,没办法跟你们讨论这个问题。”   章婕也坐下来,“你不能懵啊,现在是关键时刻。”   吕妙也说:“对啊,历衍诚肯定拿让你跟他和好当条件,你可不能懵啊,你舍得玄陈吗?”   北夏没说话,也正好玄陈的微信发过来。   她点开,是个表情,一个小猫咪噘着嘴说:亲老子。   眼泪啪啪的掉下来。   吕妙和章婕都慌了,赶紧找纸巾给她擦,“夏夏……”   北夏止不住,哭成狗,“他或许是因为我才知道为什么画画、该如何画,可那些年在丹麦举目无亲的日子里,能陪伴他的只有画笔,如果不是喜欢,哪能一画就是十几年?现在又要因为我而放弃……我怎么能跟他逃到岛上去?吕妙你不心疼,我心疼。”   吕妙顺顺她脊背,“可那是他的选择不是吗?他为了你,心甘情愿,你又干嘛自寻烦恼?”   北夏指指心口位置,“因为爱。我可以毫不关心历衍诚、蒋圣源为我做过什么,为我付出过什么,因为不爱,可我爱玄陈啊,我爱他啊,怎么能因为他的一句‘心甘情愿’就理所当然?”   吕妙一愣。   章婕也是,“我不知道你已经这么……”   “可我要保住他,就要放弃华夏。”北夏抱住双腿,“当初我爸不允许我和历衍诚在一起,一面是生身父母,一面是我的爱人,一定要让我作出一个选择,这让我怎么选呢?你们来告诉我,我应该选择哪一方,放弃哪一方呢?我无可奈何啊。”   章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之前一套一套的说辞,都被推翻了。   “这是一个无解的题,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当机立断的交出答案呢?我想要华夏,那是我父母交给我守护的东西,可现实告诉我,可以,但我要放弃玄陈,这他妈跟要我命有什么区别?”   吕妙阖上眼,心疼怀里这个辛苦那么多年的女人。   北夏抬起头来,脸上妆花的不能看了,“我选择他,放弃华夏,那我又对得起我爸妈吗?我看过黑格尔一句话,‘两难之所以难,是因为两方面都具有一定的合理性,是两种合理性的冲撞,是一种深刻的无奈。’真正有价值的悲剧不是出现在善恶之间,而是出现在两难之间。”   章婕去握她的手,“我知道这对你很难,可你不能避免。”   “我真的很不舒服,章章对不起,我明天你给补生日。”北夏说着,抽回手来,也跟吕妙道别一句,跌跌撞撞出了门。   两个人怕她出事,又追了出去,开上车,远远的跟着她。   北夏手机又响了,还是玄陈的微信——   ‘鹰哥要关酒吧回天津了,今天营业最后一天,我给他站台,你要过来吗?’   北夏打过去一个:好。   她打车到街口,选择走进去,指望冷风可以吹干净她一脸不堪,可以冻醒她肿的昏昏欲睡的眼睛和鼻头。   吕妙、章婕两个人也跟着她,生怕她不小心掉进下水道里。   北夏看着往来人言笑晏晏,幸福在他们身上被无限放大,她被裹挟其中,是那样违和。   但很快,比她更违和的画面出现了。   男人一巴掌打在女人脸上,“你他妈成天花我钱还他妈B脸挺大!我他妈一大老爷们成天听你话?你怎么那么不知道你吃几碗干饭呢?蹦迪怎么了?我他妈蹦迪怎么了?”   女人抽抽搭搭,头发被他扯得乱成一个鸡窝,“你跟她都开两回房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男人又一巴掌扇过去,“老子有钱有几把!老子想开就开!怎么地你?嫌我射的你少了?”   女人捂着脸,喊着疼,“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   ……   后边男人的话实在不堪入耳,北夏这种听遍网友旋转骂的人,都想洗耳朵。   她本来没打算多管闲事,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男人似乎是喝了点酒,竟然要脱裤子让女人给他口……她把旁边不知道谁的思维车,抄起来,拽过去,砸在男人头上。   后边的吕妙、章婕都傻逼了,“卧槽!”   北夏把女人扯起来,差点也给她一巴掌,“你他妈贱到姥姥家了?这种渣男不分手你要留着过年?他都跟别人去开房了,背都不背你,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女人反应了半天,清醒过来却是扶那渣男,还对北夏破口大骂,“干你屁事啊?”   那渣男看北夏漂亮,也不管一脑袋血,龇出一口跟黄色蜡笔没什么区别的麦粒牙,“怎么?嫉妒了?我也能跟你开。”   吕妙、章婕上前,隔开他,“滚!”   渣男一看,还有帮手,搓搓手,转转脖子,“4P啊?也行。”   女人在一旁又恢复一脸梨花带雨,“我们回家好不好?”   北夏听着来气,扒拉开吕妙,把女人薅过来,“我就问你一句话,分不分手?”   女人甩开她的手,“你有毛病啊?”   北夏忍住抽她的冲动,“你不分手,迟早死在他手里。”   女人哼一声,“我乐意。我本来一无所有,死了正好一了百了。”   北夏醒了。   这一句话,振聋发聩,北夏醒了。   她没再管这对渣男贱女,也没管吕妙、章婕,接着朝酒吧走。   渣男自然是不放过,去拦她。   北夏拿出手机,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已经报警了,你再动一下,我送你进去蹲两年。”   渣男以为她吹牛逼呢。   直到人群中有人认北夏,“欸,那不是华夏的老板吗?是吧?”   渣男揉揉眼,再去看北夏,怂了,放了她走。   北夏继续走到酒吧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玄陈的声音。   性感、撩人的声音,听一句,骨头都酥了。是她的玄陈没错了。   舞池人很多,卡座也被占满,包厢的门都开着,也挤满了人,北夏往里挪了两个位置,就再进不去了。抬眼看看玄陈,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么遥远过。   他穿着件卫衣,撞色的,仔裤,还有一双限量鞋,他喜欢鞋,也会穿,家里他的鞋,都比北夏要多了。   北夏又想起他在哥本哈根的生活,原来在他那里,节俭跟品味是不划等号的。   也变相证明了一点,贫穷跟时尚感没有关系,有些人,对美的感悟,是与生俱来的。   玄陈在唱田馥甄的一首‘你就不要想起我’,他那种慵懒的唱腔,把现场人都带向了高潮。   ‘……   我能有多骄傲不堪一击好不好   一碰到你我就被撂倒   吵醒沉睡冰山后从容脱逃   ……   你总是有办法轻易做到   一个远远的微笑   就掀起汹涌波涛   又闻到眼泪沸腾的味道   ……   明明你也很爱我   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   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   夜长梦还多   你就不要想起我   ……   明明你也最爱我   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   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   北夏又开始哭,抹着眼泪,拼命挤上前。   吕妙、章婕到的时候,北夏已经快到升降台了。   她挤出来,露出个小脑袋,看着玄陈看到她而瞪圆的葡萄眼,眼里是对她泪流满面的心疼。   服务员上前拦她,北夏死活不依。   玄陈推开服务员,冲北夏伸过手去,“来。”   北夏被他抻上台,看看满场的人。   玄陈以为她在发懵,冲她笑,“你要唱歌吗?”   北夏摇摇头,“我唱的没你好听。”   玄陈把话筒给她,“我觉得好听。”   台下吁声一片。   北夏接过话筒,提起一口气,对玄陈说:“我这个人,从来都很贪心,什么都想要,想要你,也想要华夏,可现在不行了,我没办法两全其美了。”   玄陈眉头微皱,“夏夏。”   北夏冲他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所以我想好了,我不要华夏了,我本来也是一无所有,怕什么从头再来?华夏没了又怎么样,只要你还在,全世界都会是我的。”   台下又一阵欢呼声掺着口哨声。   北夏还没说完,“从现在起,我是你的经纪人,我带你,你养我。好不好。”   这几个字的分量太重,玄陈消化了好久,他不确定他目前是清醒的,又或者说,他不确定北夏目前是清醒的,“夏夏,你……”   北夏踮脚扑上去,双手熟稔的挂在他脖子上,唇齿相贴。   台下沸反盈天,群魔乱舞没法儿看。   吕妙肩膀撞撞章婕的,“就说她会选我儿子吧?”   章婕不明白,“可是为什么呢?她真的舍得下华夏吗?” 第55章   吕妙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她失去华夏的。”   章婕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吕妙笑, “你不觉得这场面特别适合上头条吗?要是北夏、玄陈空口白话说历衍诚在背后阴人,铁定没人信,毕竟没证据, 但要是这么声情并茂, 对一群情感动物来说,还会不信?”   章婕又看向升降台,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北夏这一通表白,目的不纯了。”   吕妙手搭在她肩膀,“你以为呢?”   章婕瞥她, “她这么对你儿子,你还挺高兴, 你是不是有病?”   吕妙说:“爱是真的, 计策也是真的,北夏如果真的失去华夏,她也一定不会后悔。”   章婕看着北夏被爱情滋润的满脸胶原蛋白,不知道为什么, 特别信吕妙这话。   这一次,是吕妙高估北夏了,她并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 正如她所说,玄陈只有一个,而华夏会有千千万万个,北家家训是,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原则。   她相信,北家列祖列宗,一定能明白她。   吕妙高估的,不仅是北夏,还有历衍诚,他到底是对北夏下不了狠手,平静的看完头条视频里,酒吧发生的一切,然后关掉,把四家画廊打包送给了华夏。   最后一次跟北夏的见面,在半个月后的一个艳阳天,距离过年只剩一个星期了。   历衍诚最后给北夏煮了杯咖啡,“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相信,你已经离开我了。”   北夏也说:“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跟你冰释前嫌。”   历衍诚摇头轻笑,“我放过玄陈,不是慨叹他的才华,是心疼你。”   北夏没说话,这话没有往下接的意义。   历衍诚又说:“我还是做我的投资,不去搀和你们艺术圈儿了,也省了你看见我心烦。”   北夏看过去,“谢谢你有自知之明。”   历衍诚捏捏眉心,“我舍了半条命,放你跟别人在一起,就不能说句好话吗?”   北夏把咖啡放到桌上,起身朝外走,行至门口,停住,“再见。”   历衍诚在她离开那刻,眼泪掉下来,她走了,她说再也不见,她甚至没有喝他的咖啡。   他们之间,真的只能等下辈子了。   北夏站在历氏资本的大厦外,伸开双臂,着力吸一口繁华都市的空气,嘴角微微扬起。   突然,有人从身后拥住她,还亲了亲她的耳朵。   闻到熟悉的味道,北夏耸耸肩,缩进他怀里,“你干嘛呀?”   玄陈咬一口北夏的耳朵,“我怕你心软病又犯了。”   北夏在她怀里转过身来,“心软只对你一个人好吗?别乱给我安罪名。”   玄陈牵起他的手,往外走,“带你去个地方。”   北夏抬眼看他,“哪儿啊?”   玄陈故作神秘,“你跟我走就好了。”   北夏被他牵着手,“你要把我卖了,我还跟你去啊?”   玄陈笑,“你想多了,卖你可卖不了多少钱,我可能还得倒贴。”   北夏不走了,挣脱开他的手,“滚!”   玄陈又回去牵她,“好啦好啦,虽然不值钱,但我也不卖,谁想看一眼,都不行。”   北夏哼一声,“你少哄我!”   玄陈跟她撒娇,“你先跟我走嘛。”   北夏诚心跟他过不去,鞋上打了钉子楔进地里一样,“累,走不动。”   玄陈捏她鼻梁,“小狗的心机肯定都是跟你学的,你的心眼儿全长在算计我上面了。”   北夏还不高兴呢,“我发现你们男人都是瞎话连篇,床上一套,床下一套,也不知道是谁啊,跟我说,以后就是我的腿,我想去哪儿都可以,这还没三天呢,我一说累就是有心机了。”   玄陈很会抓重点,“什么叫,我们男人?你还有几个男人?”   北夏不跟他说了,哼哼两声,越过他朝前走。   玄陈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人儿啊,自然是上前把她抱起来,“抱你,以后我天天抱着你,你上卫生间我也抱着你去。”   北夏还哼哼,“你要是满嘴跑火车,就……”   “好啦,我就是一只再也硬不起来的小狗。”玄陈无奈,“夏夏,咱们可以换句话吗?”   ……   两个人的对话全被旁边遛狗的一个大妈听见了,她看着自己的斗牛,叹口气,“你吃狗粮就算了,你本来也是狗,凭什么我这么岁数了,也跟你一块儿吃狗粮呢?”   斗牛没听她的话,只顾对眼前的博美献殷勤。   大妈给大爷打去电话,接通听到那头的咳嗽声,怒了,“你个死老头子!你又偷着抽烟呢?上回怎么说的!?你再跟我满嘴跑火车,就让你再也人事不起来!”   大爷很无辜,“你有完没完?刺激我上瘾是吗?我都多大岁数了,我他妈倒想人事起来呢!”   ……   北夏被玄陈抱上车,还被他系好安全带,“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玄陈说:“你的预感一般都不太准。”   北夏又哼哼,不搭理他了,蜷在副驾驶准备睡一会儿。   车行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目的地。   玄陈轻轻拍北夏的胳膊,“夏夏,该醒了。”   北夏推他的手,“哎呀你别碰我……”   玄陈凑过去,“你再不起,我可要亲你了。”   北夏哼哼唧唧,就不要起。   玄陈去扶她腰肢,“你再不起,我就……”   北夏蹭的一声坐起来。   玄陈笑,下车到对面,打开车门,把她牵出来。   北夏被他牵着走,刚睡醒的迷迷糊糊还没消散,是以整个人都腻在他身上,几乎是被他带着走。   大厅,两个前台看见这一幕,红了脸。   上了电梯,北夏终于醒彻底了,皱起眉,“这是……你那套房子?”   玄陈说:“准确来说,是你给我那套房子。”   北夏记得,“你非要拆了重装那套,我知道,家具都是我给你挑的。”   玄陈没再说话,只顾拉着她朝里走,到门口,“开门吧。”   北夏看一眼密码,“怎么开啊?我又不知道密码。”   玄陈把她躺下来的头发别到耳朵后头,“想想,你知道的。”   北夏满腹狐疑,最后点了1106,然后叮铃一声,门开了。   她瞪大眼,“居然……”   玄陈把她推进门,“这房子呢,家具家电,是你挑的,设计装潢的是我,所以。”   他没说完,北夏却觉得她听到了后面一句——   ‘所以,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第一个由我们亲手打造的家。’   北夏慢慢吞吞朝里走,扑面而来一股熟悉感让她心跳又砰砰砰个不停。   原来他带上她去看家具,是要给她一个她喜欢的家吗?   他上前牵起北夏的手,“310平。这里呢,是厨房,我以后多学些个拿手菜,做给你吃。你喜欢吃甜的东西,我就报了个甜品班,把所有草莓的花样做法都学会,一样一样给你品尝。”   接着朝前走,“你不喜欢吵,所以隔音做了最高标准,大隐隐于市,在家里,外界一切纷扰,都听不到。”   ……   “我就在这里画画,你喜欢看我画画的样子,我就在那里,看见了吗?给你置了一张塌。”   ……   “以后你就在榻上睡午觉,允许你抱着小狗,还不能抱它比抱我久,我呢,就画你。”   ……   “浴室很大,浴缸也很大,方便我们一起泡着,旁边有张床,方便我们……洗完澡想做个什么运动的时候,有地方,有空间。”   ……   “衣帽间和鞋柜跟客厅一样大,再多衣服、鞋,也装得下了。”   ……   “地下是收藏室,打造时用了最适用于藏画的材料,我的画,你想卖就卖,不想卖就自己看。”   ……   “楼上是卧室。”玄陈把北夏公主抱上楼,放到床上,偌大的一间,“没有门,以后你再不能把我锁在门外了。再不能不让我上床了,而我,也再不用翻墙了。”   北夏还没反应过来,玄陈已经压上来,昨晚上被他折腾得要死不活的,她真是怕了,委婉的提醒他,“那什么,玄陈啊,咱们虽然年轻,可身体,也得省着点糟践啊……”   玄陈拉着她的手,往下,往下,再往下,烫了她的手,“它忍不了嘛,我能怎么办嘛。”   “……”北夏持续转移话题,“不是,那什么,我想起一事儿,我之前是不是晕死在汗蒸房里了?是你抱我出来的对不对?那是你第一次翻墙对不对?你为什么事后没跟我讲呢?”   玄陈没被转移成功,吻住她嘴唇。   北夏一个随时被缺氧眷顾的,叫苦不迭,“我又,我又不能呼吸了,玄陈。”   玄陈每每放过她,都满是不舍。   不会接吻的女人是上帝羞耻的产物,他把他脆弱的部分提炼出来,让她只能在敏感里挣扎。   北夏也不记得她是听说过那么一句,论敏感,北夏倒是真的。   关键时刻,北夏撇嘴,“一次!”   玄陈笑,低头吻她,“前提是,你不跟我要。”   ……   结束后,北夏缠着他,“你干嘛呀……”   玄陈问她,“还可以?”   ……   玄陈逗她,“嗯?还可以吗?”   北夏摸着他结实的胸腹肌肉,“嗯。还可以。”   ……   什么是爱,爱就是跟他(她)做,做到死,也觉得做不够,就是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