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草莓印 作者:不止是颗菜 文案 - 小学鸡追妻日常 十八岁那天,陆星延和沈星若一起过生日。生日第二天要考试,晚上,沈星若熬夜给陆星延补习。 陆星延吊儿郎当地转着笔,“喂”了声,问:“你刚刚对着蛋糕许什么愿了,许了可足足有三分钟,说出来看看,没准我能帮你实现。” 沈星若没看他,自顾自划下重点,“我许愿,陆星延这学期能写完一本数学五三,五本小题狂练,十套高考真题卷,背完四级单词,期末考试能上四百分,别再做老鼠屎给一班拉低平均分了。” 老鼠屎安静三秒,“当我没说。” 清冷小仙女x乖戾大少爷 -夏日晴天,风吻过你的侧脸。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主角: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高二下学期,沈星若转学回星城明礼中学,寄住在爸爸好友陆山家中。沈星若与陆山儿子陆星延同住一个屋檐下,又在同一个班上课,在一年半的相处中,两人由最开始的互不顺眼到后来渐生情愫…… 作品语言流畅,风趣幽默,清新自然,值得一读。 ============ 第一章   高铁停靠汇泽南站,十分钟。   陆星延摘下降噪耳机,前座男人的鼾声和上车旅客的行李箱轱辘声立马清晰了八个度。   他瘫在座椅里静默三秒,又往前坐直了些,耳机扔桌上,边拧矿泉水瓶边问:“还要多久?”   “到汇泽了,差不多还一个小时吧。”许承洲握着手机,正在游戏里厮杀。   陈竹刚好过来拿零食,从许承洲的书包里翻出袋猪肉脯,她递了递,“你俩吃不吃?”   许承洲往旁边躲,“姑奶奶,我打排位呢你别戳我!”   陆星延没吱声,只推推包装袋,高冷男神的逼装得十分到位。   陈竹无语,翻了个白眼,咬着猪肉脯往另一节车厢回走。   不是节假日,高铁还算安静,新上车的旅客放好行李,箱轮轱辘声消失,前座男人大约转醒,鼾声也一起消失了。   陆星延喝完水,又躺回座椅阖眼假寐。   他昨晚没睡好,困得很,可这少爷病犯起来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凭他怎么困,坐在车上也睡不着。   眼睛休息的时候,听觉好像会变得敏锐。   他能听到许承洲压低声音碎碎念,能听到车门关闭,还能听到静音万向轮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声响,由远及近。   -   沈星若第一次坐高铁出远门,临了才知道汇泽南站不支持刷身份证入站,回头排队取票耗费不少时间,好在卡点赶上了车。   2号车厢,7A,靠窗。   沈星若再次对票确认——   没错,是她的位置。   可她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个中年男人。   沈星若:“您好。”   男人没动,眼皮子也没掀,啤酒肚挺挺的,靠在椅背上,嘴巴微张,鼻毛从鼻孔里冒出一截,脑袋上的头发一绺一绺,油光发亮。   “叔叔,这是我的座位,您是不是坐错了?”   像含了冰片,沈星若的声音有些凉。   陆星延睁眼,不过片刻,又继续阖眼休息,只屈腿往前踹了脚。   啤酒肚没有防备,被踹得脑袋一歪。   旁边白领打扮的女人已经忍他很久,见他脑袋倒过来,忙侧身躲,又卷起杂志碰了碰他,“先生,你醒醒。”   这么大动静,睡是装不下去了。   啤酒肚抹了把脸,作出副刚睡醒的模样,扭头往后看了眼,见陆星延靠在椅背上睡觉,心下正纳闷。   回头见沈星若站过道上,一副乖乖学生仔的样子,他不耐,“那边不是还有座位吗,没人你坐下不就行了,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晓得变通。”   “2号车厢7A是我的座位,叔叔,我们可以对对票。”   “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你……”   啤酒肚略感意外,指着她就想好好说道说道,没成想乘务员恰巧闻声过来。   沈星若和乘务员简单解释了几句,又主动提出检票。   检查完,乘务员望向啤酒肚,“先生,麻烦您也出示一下车票和身份证好吗?”   这乘务员看上去才二十出头,一副没什么社会经验的样子,啤酒肚不把她放在眼里,随口敷衍,“手机买的。”   “那您把手机订单给我看下。”   “手机没电了。”   “那身份证呢?”   “不见了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许承洲听得心烦意乱,一局顺风打到最后崩了,他扔开手机,仰头后靠。   没过几秒,他忽然拿手肘顶陆星延。   “怎么?”陆星延皱眉,半睁开眼,嗓子像睡哑了似的,有些不耐。   许承洲凑近压低声音,目光却未移动分毫,“你看那女生,是不是特漂亮特有气质?”   陆星延抬眼。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女生穿了件米色落肩高领毛衣,长发低低扎成一束,背脊很薄,黑色书包有些分量,压得她肩往下沉,整个人显得十分瘦削。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女生半张侧脸,轮廓还挺精致。   没等他做出评价,许承洲又跃跃欲试道:“欸,我们要不要帮帮她,录视频什么的。”   陆星延收回目光,不甚在意地哂了声,“活雷锋啊。”   许承洲抛了个“你懂”的眼神,还想再说点什么,不防前头忽然传来“砰”地一声闷响!   ——沈星若收拢箱杆,又将行李箱拎起来半寸,往前一撂。   动作干净利落。   乘务员和啤酒肚的争执戛然而止,车厢内窸窣耳语也悄然顿停。   沈星若脸上没什么表情,卸下书包扔在横躺的行李箱上,又拿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啤酒肚,“‘中年男子高铁霸座,为老不尊的中式巨婴为何层出不穷?’这标题怎么样?”   啤酒肚愣了几秒,等反应过来,脸色都变了,指着她就吼,“拍什么拍!拍什么拍!你这小杂种什么素质,把手机给我!”   “你什么素质,我对你就是什么素质。”   啤酒肚没想到这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竟然还是个硬茬,一下子气得短了路,气势汹汹把餐桌往前一推,就想起身抢她手机。   见他有动手迹象,乘务员赶忙挡在沈星若身前,许承洲和另外两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也忙起身拉架。   许承洲:“干什么呢大伯!欺负小姑娘算怎么回事!”   年轻男人附和,“就是,占座你还有理了啊。”   前后拉拉扯扯,旁边白领惊慌大叫,啤酒肚刚起身就跌坐回了座位,混乱间后头莫名踹来重重一脚,他还没坐稳,又往前一栽。   见他这狼狈样儿,沈星若眼里满是冷淡的嘲讽,摄像头仍对准他,分毫未移。   啤酒肚气得嘴皮子都在哆嗦,撑着扶手往后坐回座椅,边点头边说:“好!好!你拍!你尽管拍,我就坐在这不动,我看你这个小杂种能拍多久!”   周围人心里都发出一声“我靠还能这样可真不要脸”的惊叹。   沈星若没什么情绪变化,只安静地直视着啤酒肚——   一秒。   两秒。   三秒。   忽然,她收了手机,望向陆星延身前桌板,“请问水能借我一下吗?”   那瓶喝了三分之一的矿泉水很快向她抛来。   她拧开瓶盖。   “你走不走?不走大家都别坐了。”   那瓶口稍稍倾斜,直直悬在啤酒肚头顶。   ?!   周围人都惊呆了。   啤酒肚也如同遭受了什么颠覆三观的重大打击,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你这个小杂种……”   话刚出口,那水就毫不留情地倒了下去。   -   一小时后,列车抵达终点星城南站,乘客陆陆续续下车。沈星若推着行李箱,边接电话边往出口的方向走。   “小美女,到了吗?”   裴月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愉悦,连带着沈星若心情也明朗不少,“裴姨,我下车了。”   “那你往B出口走,我在这边等你。”   “裴姨,你也来了?”她以为只有司机。   “那当然了,本来你陆叔叔也要来的,可他临时得开个会,走不开。”   沈星若很快便找到了B出口。   陆星延许承洲一行也往B出口走,只是他们人多,难免拖拉。   “……那男的回过神来,一张嘴就不干不净的,然后你们知道怎么着吗?我他妈当时都惊呆了,那小姐姐一言不合就把水给倒下去了!真倒下去了!”许承洲说得有板有眼绘声绘色,说到激动处,还扒拉着自己外套让人看,“你看我这衣服,看!那水都溅我衣服上了,这会都没干呢!”   买票时连在一起的座位太少,除了陆星延和许承洲,其他人都坐在另一节车厢,没有看到当时场景。   “那然后呢?”   “然后乘警来了啊,那男的是二等座占一等座,而且他就买了一站短途,愣是坐了六站,反正最后人就被带走了。”许承洲想起什么,“哦对了,那小姐姐不是借了陆星延水吗,完了人家还给了五块钱呢。”   “哎陆少爷,你把那五块钱拿出来看看……”   陆星延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嚼口香糖,视线也很快移回手机屏幕。   这事也不过许承洲一个人说得起劲,其他人没亲眼见着,也就没什么感觉,更没什么兴趣,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岔,话题很快转开,聊到了晚上的演唱会。   他们这群人一半是初中就在一块玩,高中到明礼本部,圈子扩大了些。   放寒假,一群人跑海边疯了十来天,因为几个女生要看爱豆林誉的演唱会,才提前赶回来。   见几个女生一聊到林誉就容光焕发眼冒桃心,许承洲翻了个白眼,话才说了半截也懒得再继续往下说,转而上前箍住陆星延的脖子,“哎,陆少爷,给你看个东西。”   没过几秒,陆星延手机上就弹出微信提醒。   许承洲收了自己手机,嘚瑟地凑过去看,“怎么样,拍得不错吧?是不是挺有那种文艺片的调调?”   照片场景颇为眼熟——女生站在过道上,冷眼看着中年男人被扭送拉离,她背脊很直,站在那,就像一只漂亮优雅的白孔雀。   许承洲夸个不停,“别说,这女生可真漂亮,主要这气质,我估计是学芭蕾的,这长得完全就是一张初恋白月光的脸啊。”   “你什么品位。”陆星延轻哂,用手机拍了拍他脑袋。   “我品位怎么了,这搁明礼也绝对是校花女神级别的好吧,不信你问问边贺……”   一行人笑闹了好半天才走到出租车乘坐点,他们人多,打了三辆出租,前面两辆四个四个地坐,最后剩下陆星延和许承洲两人一辆。   正要上车,忽然又见前头陈竹下了车,朝他们招手。   许承洲一看就知道有人在撺掇好事,本想往后座钻的动作停下来,又冲陆星延示意,“咱俩换换,我坐前面。”   可陆星延戴着耳机没听到,自顾自甩关车门,坐上了副驾。   许承洲简直服了,跟着上了车,从后面扯下陆星延耳机,纳闷道:“这都回来了,你到底行不行啊?今晚演唱会再不把握机会,我看你再单身三十年都活该吧你。”   这回出去玩,大家都在给陆星延和陈竹创造机会,可陆星延不怎么主动,陈竹也不开窍,以至于回了星城,两人也毫无进展。   许承洲还在逼逼叨叨,陆星延听烦了,抬眼觑他,“你能不能闭嘴?”   刚好陈竹上车,许承洲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往旁边挪了个座位,又嘻嘻哈哈和陈竹聊天。   陆星延不知道在想什么,陈竹问了他两句,他回应得都很敷衍,而且很快又戴上耳机,继续玩游戏。   陈竹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了?”   许承洲:“谁知道,他那鬼见鬼嫌的脾气你又不是今天才见识。”   陈竹:“行啊,上个学期还是狗见狗嫌,过个年又升级了。”   陆星延将音量调到最大,心里无端升起一股燥郁。   他划拉着屏幕,有些索然,没事找事给裴月发了条微信,报备今晚回家。   半天没等到回信,他又百无聊赖地点进许承洲的聊天界面,打开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确如许承洲所说,有种文艺片的调调。   画面定格了女生面部轮廓的四分之三,浸润在窗外投射进来的黄昏光影里,半明半昧。   大概是因为不笑,漂亮之外,她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冷冷的味道,像冬日新雪,干净又清冷。   陆星延看了一会,随手按下保存。   正在这时,许承洲忽然一声“我操”,再次拽下他的耳机,指着前头激动道:“我好像看见你家车了,欧陆,088,我没看错,是你家车吧?” 第二章   从城南高铁站到城北落星湖别墅区车程将近两小时,一路却不尴尬。   裴月是个很热情也很时髦的长辈,时下流行的东西她都知道。   上车没聊多久,沈星若就被拉着一起自拍,拍完裴月还拎出个ins网红最爱的修图软件,边修边给沈星若传授心得指点迷津。   下车的时候天色已晚,落星湖吹来温柔夜风,放眼望去,湖畔别墅群低矮错落,鹅卵石小道蜿蜒进雕花铁门,沿路英式庭院路灯铺成一路暖黄光晕,沈星若不由想起了《千与千寻》里会向人弯腰打招呼的独脚灯。   说起来,裴月也像是一盏独脚灯,正源源不断向孤身来到陌生城市的她释放善意。   司机刘叔帮忙拿行李,裴月则挽着她往屋里走。   陆家是三层的独栋小别墅,屋外有草坪泳池小花园,屋内装修与沈星若预想中的奢华风格不大一样,精致温馨,很有家的感觉。   裴月拉着她里里外外介绍,“平时吃完晚饭可以去湖边散步,附近还有音乐厅,艺术中心,星城图书馆去年也迁到了这边,走个七八分钟就能到。”   “你房间在三楼,我一早就给你布置好了,对了,你房间就能看到落星湖,晚上睡觉可以开点儿窗,自然风还是很舒服的。来,我带你去看看房间。”   “裴姨,不用这么麻烦的。”   沈星若被拉着往上走,后知后觉发现情况和她想象中不大一样。   她原以为只是在陆家做客两天,等开学就搬进宿舍,可现在——   “你就当住在自己家,别拘着,明礼虽然要求住宿,但高二周末不补课的,以后周五放学,我就让老刘去接你。”裴月叹气,“你阿姨我啊,一直想要个女儿,只是以前生孩子的时候落了点病根,现在年纪又大了。”   声音稍顿,裴月又笑道:“年前你爸说把你送过来,我这一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你给盼来了。你陆叔叔忙,陆星延也不贴心,你瞧瞧,寒假这和同学出去玩,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要回了才发信息知会我一声,合着还想让我给他接驾呢,我才懒得理他。”   陆星延。   沈星若将这名字在脑海中过了遍。   裴月推门,回头朝她招手,“快过来,看看你房间。”   沈星若依言走到门口。   映入眼帘的,是满目少女粉白,配色梦幻,装饰却不花哨。   桌上水晶花瓶剔透,插有几支百合,花朵新鲜娇嫩,似是在欢迎新主人的到来。房间阴面,还置有一台白色的斯坦威大三角。   “我们家没人会弹钢琴,以前放客厅就是当个摆设,你陆叔叔特意嘱咐人给你挪上来,还喜欢吗?”   她以前也有一台斯坦威大三角,许久不见,倒是分外亲切。   沈星若点头,“谢谢裴姨,谢谢陆叔叔。”   “什么谢不谢的,你这孩子就是太有礼貌了。”裴月望着沈星若,满眼慈爱,脸上的笑收都收不住。   裴月之前说的都是大实话,她一直都想要个女儿,毕竟女儿才是贴心小棉袄,她那儿子吧,勉勉强强算条秋裤。对比着看沈星若这小姑娘,漂亮懂事教养又好,听说还很聪明,简直就是羽绒服送上门了。   考虑到沈星若奔波了一天,裴月也没再拉着她多说什么,只让她洗漱完就早点休息。   沈星若应下,又将裴月送至门口。   陆家其他人好像都不在,目送裴月背影消失在楼梯转弯处,沈星若在门边倚了一小会,轻轻合上房门。   -   晚上十点十五分,星城樟岭体育馆,当红偶像歌手林誉的“说爱你”全国巡回演唱会星城站,提前一刻钟匆匆宣告结束。   林誉本人早在团队安排下火速离场,只余体育馆内哭嚎一片,乱作一团。   代表林誉应援色的酒红荧光棒扔了满场,撕坏的手幅横幅、砸在地上已经不亮的灯牌,堆积成满地狼藉。   好不容易挤出体育馆,几个男生都有种劫后余生的解脱感,仰头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只是仍旧难逃魔音灌耳。   陈竹气得徒手撕T恤,“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辛辛苦苦不吃不喝蹲点抢的vip,谁要看他和别的女人求婚啊啊啊啊啊!!!”   门口买的演唱会周边白T八十一件,质量挺好,撕了半天没撕动,陈竹又是咬又是扯,别了十根小黑夹才固定住的心机自然小清新丸子头已经蓬散开来,伴随她哭天抢地的鬼叫一抖一抖,完美诠释了何为动若疯兔。   另外几个女生也是真情实感的林誉颜粉兼女友粉,这会已经气到模糊,拿着纸巾鼻涕眼泪一把擦。   有女生附和着大喊,“可是那个女人长那么刻薄,凭什么和木木在一起,啊啊啊啊我要气死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就是!她还比木木大五岁!我要疯掉了!!!”   一向老实的边贺推了推眼镜,和旁边的许承洲小声嘀咕道:“前两天看电影的时候,她们不是还夸男主角在演唱会上给女主角唱歌表白很帅吗?”   女生不约而同跳脚,“你给我闭嘴!”   边贺瞬间安静如黄焖鸡。   许承洲无语,“我说,你们有完没完?”   可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变本加厉的啊啊啊和嘤嘤嘤。   他想不明白了,“那小白脸身高不足一米七五,腹肌一整块还敢撩衣服,动不动就比心飞吻,声音娘们唧唧的,你们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最后这一句发自灵魂深处的质问仿佛自带3D立体环绕效果,空气在这一瞬间悄然凝固。   几个女生抬头看他,静默三秒,忽然抄起手里东西就往他身上扔——   “木木明明就有一米七六!你别造谣!”   “你数学及过格吗你还好意思diss我们家木木!”   “你才娘们唧唧的,你全家都娘们唧唧的!”   “我靠!”许承洲侧身躲了躲不明暗器,   没等他站直,另一波暗器又朝他飞来。   眼瞧这几个疯女人大有嚷到满体育馆的失恋者联盟前来围攻的架势,许承洲怂了,嘴里嚷嚷着“救命”,边躲边往陆星延身后跑,丝毫不见刚刚diss人家偶像的威武雄壮。   陆星延被吵得眉心突突直跳,又被许承洲拉着晃来晃去,耐心已经宣布告罄。   他皱眉,抬头往前看了眼。   有稀疏的风掠过额前碎发。   女生们扔东西的动作倏地顿停。   陆星延心情不好——这个认知,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泼来,让人清醒不少。   -   北风那个吹,雪花没有飘。   短暂清醒过后,几个女生又陷入了情绪低潮,时而激动地diss几句林誉未婚妻,时而丧着一张脸瞎几把哭嚎。   她们这状态显然还不适宜单独回家,到时候被爸妈抽送一顿藤条炒肉都是轻的,万一半路失心疯,来个我以我血荐偶像,他们这些男生估计还得上一回社会新闻,指不定要被编排成什么道德沦丧的新新败类。   于是许承洲主动讲和,又一番劝慰,   在“偶像鲜肉千千万,谁谈恋爱谁王八蛋”的口号号召下,女生们情绪慢慢稳定,决定和男生一起去吃烧烤平复心情。   -   夜里烧烤摊最是热闹,前前后后聊着的都是大几千万的生意,扎啤汩汩冒着白沫,空气中满是烧烤调料的味道。   陆星延没什么胃口,心情也不大好,听许承洲吹了会牛逼,又听女生们讨论到底要不要脱粉爬墙,困意再次席卷而来。   女生失恋后对她温柔体贴乃是趁虚而入的第一准则,为给陆星延创造机会,许承洲才提议来吃烧烤。   这会见他这么不积极不上进,许承洲也是操碎了心。   陈竹吃牛肉串的时候辣椒粉飞进了眼睛,他撺掇边贺打配合,一个给陆星延塞矿泉水,一个给陆星延塞湿纸巾。   可陆星延没会到意,又有点困,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两口,又用湿纸巾擦了擦手。   “谢了。”   还挺懂礼貌。   许承洲瞪圆了眼。   他说错了,陆星延再单身六十年都是活该。   -   回到落星湖已是深夜。   之前还给裴月发消息说今晚肯定回,可墙壁挂钟早就走过十二点,陆星延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竟然没有新信息。   他换了拖鞋,又将外套扔在沙发边,上楼。   二楼是书房健身房多功能影厅,还有衣食父母的卧室,整层都没开灯,很安静。   陆星延住三楼左边第一间,没停留地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他搭上把手,眼皮也随拧把手的动作往下耷拉。   还没拧到一半,他手上忽地一顿。   门底缝隙有光。   视线在那道光晕上停留几秒,陆星延很快想起之前几次不美好的“捉奸在房”经历,他松开手,又往后退了两步。   楼道安静,陆星延左右打量着。   终于,他在“进房火速低头认错但还是要被母上大人苦口婆心教育”的漫长折磨和“随便睡间客房先躲了今晚再说的”暂时安逸中选择了后者。   没别的,他真的很困。   右边第一间客房最大,和他房间格局对称,他没多想,走过去,推门而入。   迎面一阵夜风,凉飕飕的。   陆星延被吹得清醒三分。   房里开了盏落地灯,暖黄光晕柔和,映照出来的装饰布置与他记忆中的客房相去甚远。   他怔了几秒,目光才落到倚坐飘窗的少女身上。   窗外夜风带起纱幔层叠的窗帘,也带起少女及至脚踝的长裙裙摆。   她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火光冒头,一窜一窜在风中跳跃。   在被风吹灭之前,“咔哒——”   打火机合上了。   两人的视线也终于在半空中交汇。   她似乎不太开心,唇角向下抿着,冷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羽绒服:我,仙女本仙。 秋裤:不,是女鬼本鬼。 第三章   对视持续了数十秒。   陆星延忽然往后退了退,若无其事地走向另一间客房。   没走几步,他停下来,反射弧绕回正轨,又折返刚刚房间,扶着门框问:“你谁,来我家阳台玩跳楼呢。”   男生语气不太友善,高高瘦瘦,穿深色卫衣,偏头倚门的动作让他露出半张脸,可以看到他皮肤很白,眉宇间积聚不耐。   沈星若很快将这位不善来者与“陆星延”三个字划上了等号。   她没接话,静了会,从飘窗下来,朝他点了点头。   听到屋外声音时,裴月正在陆星延书桌前摆弄台灯,力求找到最完美的光线自拍。   一听动静,她收了手机就匆匆往外快走。   “你怎么回事,大晚上在人家女孩子门口吵吵闹闹,合着你这是知道我在房里等着呢?念书没见你脑子转这么快,对付我你倒挺有一套啊。”她上前,捏住陆星延耳朵就开始数落。   “妈你松手!”陆星延皱着眉。   见沈星若从里头出来,裴月摁了把陆星延脑袋,又换上笑容,对着沈星若关切道:“若若,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刚到这边还不太习惯?还是这小子吵着你了?”   沈星若:“不是,裴姨,我刚好起来喝水。”   看见满脸写着“我他妈心情不好”的陆星延,她神色未变,礼貌地点了点头。   裴月这才想起给他俩互相介绍:   “对了,这就是我儿子陆星延,也不知道像谁,脾气差又不会说话,若若你别介意啊。”   “这是你沈叔叔女儿星若,高考得回户籍地考试,所以今年转回星城来了,以后就住在我们家,对了,星若也去明礼,在学校你多照应点。”   陆星延:“高考还一年半,这么早转过来干什么?”   他表现出来的不欢迎,就差拿个扫把在沈星若门口来回扫地了。   裴月又狠狠摁了把他脑袋,递过去一个“给我闭嘴”的眼神。   其实在裴月看来,这两人也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两人同一天出生,一个凌晨,一个半夜,当时取名也商量着都带了个“星”字,两家人还玩笑着说以后要做儿女亲家。   只是沈光耀后来带着一家人去了汇泽那边发展,大人还常联系,小孩儿就没再见过了。   这一介绍谈及往事就有点刹不住车,她又高估了小孩的记忆力,当她兴致勃勃说到“你俩光着小身板在一个小泳池里游泳吐泡泡”的时候,两人表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崩裂。   而她一直说到“周岁那天你俩还穿着同款开裆裤抢奥特蛋”才发现,气氛好像有一丢丢尴尬。   不,是两丢丢。   “咳,那什么,时间好像也不早了,若若,你早点休息啊。”裴月摸了摸今天上午刚烫的卷发,又悄摸着拧了陆星延一把。   陆星延像是没感觉般,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   在他妈左一句“光着小身板”又一句“同款开裆裤”的召唤中,他终于想起来了——   这女的,就是今天高铁上,泼了中年发福男一瓶矿泉水的白孔雀。   但,这只白孔雀的记性仿佛不如他。   -   淋浴哗哗从头顶冲下,在发梢又聚成一小股细流沿着下颌脖颈,淌过胸腹。   陆星延仰面迎着花洒,很多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也有很多画面在脑海中不经意间串联起来。   难怪从高铁站离开的时候,许承洲说看见了他家的车。   出了浴室,他边擦头发,边拿手机翻相册。   相册里有张照片是陈竹趴在一个男生肩上,笑得灿烂。   今早看到照片去问陈竹的时候,陈竹还挺坦荡,“这我邻居家那小哥哥啊,我不是常跟你们说吗,帅不帅帅不帅?”   她一开口还没完了,“你是没见到真人,他真是又酷又可爱!站着都和小松树似的,特挺拔!虽然他现在在国防大学吧,但天高皇帝远的,我可得时不时发点照片让他记得我这个正牌青梅竹马!”   陆星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总之“青梅竹马”这四个字,听起来让人有点不爽。   往下翻,可巧,又是他的青梅竹马。   他轻嗤了声,将手机往床上一扔。   -   这一晚陆星延都没睡好,黎明时分窗外天空泛起鱼肚白,他才枕头盖脸沉沉入睡。   等再醒来,已经中午十二点。   他洗漱完,下楼。   刚走过二楼的楼梯转角,就听下头传来陆山的声音,“色绿,香郁,味甘,形似雀舌,好茶啊!”   “爸爸说陆叔叔你最爱喝龙井,特地让我带过来的。”   陆星延扯了扯唇角。   沈星若站的位置正对楼梯间,一抬头,就见陆星延穿着宽松的黑T和灰色运动裤,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往下走。   她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又给陆山添了道茶。   “若若,你喜欢吃鸡肉吗?”厨房里传来裴月的声音。   沈星若:“裴姨,我都可以的。”   她放下茶壶,和陆山打了声招呼,又去厨房给裴月帮忙。   陆星延走到冰箱前,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又叼着片吐司,在客厅里巡回演出般走了一大圈——   没人理他。   耳边只听见左一个“若若”右一个“星若”,就连陆山喝着喝着茶,也起身去欣赏裴月做菜了。   他的目光飘向厨房,唇角又扯了扯。   其实裴月很少亲自下厨,要不是家里阿姨回去过年还没回来,也很难见她钻一回厨房。   素炒三鲜、土豆炖牛腩、清炖老鸭汤……   陆星延举着筷子在碗里顿了顿,很好,没一个他爱吃的。   好不容易见裴月最后端上来个小炒鸡丁,竟然没放辣椒。   没有灵魂。   “听说你们汇泽那边口味还是比较清淡的,上次在南城见你爸啊,以前特能吃辣的一个人,吃道剁椒鱼头就辣得连喝了三杯水。”   裴月说着,把那道小炒鸡丁放到了沈星若面前,“若若,你尝尝这个。”   陆山指了指,“这可是你裴姨的拿手菜,星若,今天叔叔可是沾了你的光啊。”   沈星若弯唇,“谢谢裴姨。”   见她温柔乖巧,裴月愈发殷勤,“还有这个老鸭汤你也多喝点,补身体的,你瞧瞧你这柔柔弱弱的,高二压力也大,你得把身体先顾好了,别只顾着学习……”   裴月话音未落,沈星若就咳了两声。   “怎么了若若,感冒了吗?”裴月紧张。   陆山:“最近冷热交替,还是要多穿点衣服啊。”   “裴姨,陆叔叔,我没事…咳咳……就是喉咙有些痒,喝点热水就好了,咳咳,咳咳……”沈星若边说,边别过脑袋掩唇咳嗽。   “……”   说她柔弱她还咳上了。   陆星延举着筷子,半晌没回过神,脑子里一会是昨天白孔雀泼人水的嚣张,一会又是眼前沈黛玉咳嗽的柔弱。   “陆星延你去倒杯热水。”   “不,温的。”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被无视得像一团人形空气的陆星延终于有了姓名。   等他倒来水,沈黛玉小姐姐已经安抚好了他那对操心过度的衣食父母。   “砰——”   玻璃杯重重落在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水花还溅开了三四朵,有一朵刚好落在沈黛玉手背上。   沈黛玉温温柔柔说了声“谢谢”,握住水杯,小口小口抿着。   陆星延双手插兜站在桌边看了一小会,又舔舔后牙槽,别过脑袋轻哂了声。   很好。   敢情家里来了位影坛遗珠。   整顿饭陆山和裴月都在对沈星若嘘寒问暖,不配拥有姓名的人形空气三两下就扒完了饭,本想起身上楼,可听陆山和沈星若说起转学的事,他动作缓了下来。   “手续都办齐了,本来那年级组长还说要先做个小测验,你档案一调过去啊,人家二话没说就给你安排进了一班。”   陆星延抬头。   陆山视线稍转,“看什么看,就是和你一个班,你也跟人家星若多学学,星若中考汇泽市第三,在汇泽一中都没掉过出年级前五,你呢?你哪回考试不是在光明顶呆着,我和你妈都谢天谢地了。”   明礼考试时按上一次的成绩排考场排座位,越往楼上走考场就越差,顶楼则被亲切地称呼为光明顶。   很不幸,陆星延就是一名资深的光明顶钉子户。   陆山夹了两筷子菜,又继续说:“大后天就开学了,我看看后天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就送你俩去学校,没空就让老刘送你们去,星若刚来,提前一天住进宿舍,和舍友熟悉熟悉比较好。”   陆星延没接话,只满脸写着“您可别有空了吧”。   陆山:“你这什么表情?”   “希望您日理万机多赚点钱的表情。”   陆山:“……”   “我吃饱了。”   陆星延懒得多说,撂筷起身,又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上了楼。   -   如陆星延所愿,报道当天,陆山并没有空。   司机老刘将车停在前坪,又下车帮忙拿行李。   陆星延眼都没抬,径直窝进车里玩手机,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嚼动着口香糖。   车外裴月还拉着沈星若讲话,来回念叨的无非就是注意身体,多盖被子,有事记得给她打电话。   游戏都打完了也没见人上来,陆星延降下车窗,皱着眉往外望,眼里满满都是“还他妈有完没完”。   沈星若刚和他对视上,裴月也跟着望了过来,“对了,你在学校得多照顾若若知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转学过来孤零零的,人生地不熟,你可别让人欺负了她。”   “……”   “呵。”   谁能欺负得了这位一言不合给人来一个透心凉心飞扬的小仙女。   陆星延升起车窗。   遮住眼睛之前,沈星若还能看见他满脸的嘲讽。   沈星若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位幼稚的大少爷,对她来说,被男生讨厌算得上是一件颇为稀奇的事。   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沈星若也就没有主动说话。   冬天还未走远,窗外见不到花,路上行人也还裹着厚厚的外套,她将车窗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风刚往里吹,旁边就冷不丁传来一声,“想冻死我?”   “……”   “不好意思。”   她又将车窗升了上去。   一路无话,沈星若一直看着导航认路,在右拐进单行道的路口,她识趣地提前和老刘打了招呼,“刘叔叔,我想在前面先下,前面有家文具店,我想去买点东西。”   “行,那我停旁边等你一会儿。”   “不用等了刘叔叔,我认识路,可以自己走过去的。”   没成想陆星延突然插进一句,“我也在这下吧,刘叔你别拐进去了,今天明礼门口堵车。”   沈星若望了他一眼。   两人下车,停在路边树下,头顶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沈星若想了想,还是很有礼貌地说了句,“那我先去买东西了。”   她拖着行李箱走开几步,陆星延忽然叫住她,“喂,沈星若。”   沈星若回头。   陆星延半倚在树干上,目光直接又冷淡,“都到学校了,能别这么装了吗?” 第四章   文具店里。   “一共是一百七十三块五,现金还是手机?”   “手机。”   “那你扫一下这个。”   沈星若扫了码,又输入付款金额,只是她手脚冰凉,指纹验证的时候总没有反应。   在收银台耗了会,结完账,她推开玻璃门。   迎面有风灌入衣领,又湿又冷。   树下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   那句话就像经咒般一直在脑海中打转,直到这会,她的思绪也无法集中。   她心不在焉地拖着行李箱,往明礼所在的书香路走。   书香路是一条窄而长的单行道,道路两旁栽满常绿香樟,路的右边是明礼校园,从防护栏空隙可以看见学校操场和篮球场,左边则是一些店面和明礼的宿舍。   沈星若也是走到近前才发现,明礼的宿舍楼不在校内,而是在学校对面。   有陆山之前的打点,转学流程不算复杂。   在高二政治组办公室,沈星若见到了新班主任。   新班主任叫王有福,看上去四五十岁,不太高,胖胖的,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他动作有些慢,找表格都找了五分钟。   说话也慢慢吞吞的,保温茶壶不见离手,“你放心,我们明礼,比起汇泽一中那不会差的。”   沈星若翻了翻刚买的文具。   ……怎么都是铅笔。   “我当年是南城师范大学毕业的啊,那个时候包分配,你知道吧。我毕业先去的汇泽,汇泽一中那时候是农民工子弟学校,师资啊,教学啊,都是比较普通的水平,工资还少。它是这二三十年,汇泽政府扶持才发展得快。”   沈星若在办公桌上找了支黑色水性笔,开始填表。   “汇泽一中那我很熟的啊,你们现在那校长,申志波,跟我一起分配到汇泽一中去的,以前我们住职工宿舍,他就在我隔壁,你说他那臭水平还当校长……”   沈星若:“……”   “明礼不一样,明礼那还是有底蕴一点,民国的时候就创办了,那时候叫省立高等中学堂,这些年,那出过不少院士,领导班子。”   她边填表,边“嗯”了几声。   王有福也不知道自己漏了什么没讲,握着保温杯想半天,念叨着补上一句,“工资还高。”   沈星若握笔的手顿了顿。   填完表,王有福带沈星若去了走廊西头的教务处。   手续办完,她拿到了一张入学所需申领表。   王有福好像很闲,还摆出一副要带她去领校服和寝室用品的架势。   让这位班主任带路,也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吃上晚饭,沈星若婉言谢绝了。   从教务处出来,沈星若先去图书馆领了校服,然后去了宿舍。   明礼的宿舍区包括连在一起呈U型结构的男女宿舍楼,一排教职工宿舍,还有食堂。   沈星若到四楼403寝室时,寝室门大喇喇地正敞着。   “静静你等等我!马上抄完了马上抄完了!”穿烟粉卫衣的女生伏在桌上奋笔疾书。   “我只是穿个外套,你慢慢写,没关系。”有人应声,声音仿佛是从洗手间传出来的。   坐在靠门位置的女生正在用卷发筒卷刘海,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往后仰了仰,朝洗手间方向喊:“欸?阿静,社会实践表王有福说了要交吗?我忘记盖章了。”   “我今天去找他的时候他没说要收,但你最好还是补盖一下,过几天可能会收。”   “学校真是烦死了,大过年的谁去做什么社会实践啊,都是一些形式主义!”卷发筒不高兴了,将镜子扔到桌上。   趁着这说话的空档,沈星若在门板上敲了敲。   被叫作阿静的女生刚好从洗手间出来,卷发筒和烟粉卫衣也不约而同往门口看。   “你们好,我是沈星若,以后也住这里。”   空气静默了会。   寝室三人盯着沈星若看了十来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彼此交换着茫然又空白的眼神。   “噢……你是新来的转校生对吗?”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女生反应过来,“今天听王老师提了下,差点忘了。”   她忙上前,迎接被晾在门口横空出世的新室友,不好意思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翟嘉静。”   另外两人还没回神,满脸都写着“卧槽我们班竟然来转校生了”的不可置信。   等翟嘉静将人领进寝室,烟粉卫衣才勉强收起一脸的呆滞震惊,扶了扶眼镜,“那个,你好,我叫石沁。”   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你听。”   ?   沈星若回头看。   “她的名字叫李听,木子李。”翟嘉静及时解释。   噢。这样。   沈星若点点头。   一般人初至陌生环境,难免和原住民们生疏,心里觉得尴尬,但沈星若不是一般人,要尴尬也是别人尴尬。   她安静地铺着床,整理桌面。   寝室三人在做自己的事,但都明里暗里忍不住看她。   被子有一角怎么也压不平,翘起来嚣张的样子,就像陆家那位不懂礼貌不可一世的自大狂。   沈星若站着想了几秒,拿了摞书,直直往上压。   翟嘉静有点看不下去了,犹豫着问:“那个……你需要帮忙吗?”   沈星若下意识就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谢谢。   很奇怪,沈星若好像有种特别的吸引力,站在那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就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没两分钟,石沁也将寒假作业搁在一遍,主动帮她收拾书桌。   李听倒没凑过去,一直在玩手机,只是眼角余光时不时会扫向对面。   在翟嘉静和石沁的帮助下,沈星若终于治好了被子一角的顽固分子。   刚站直,裴月的电话就来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往外走。   石沁探着脑袋往外望了望,确定沈星若已经走远,才回头感叹道:“沈星若长得好好看啊!她刚刚进来的时候我都看呆了!”   翟嘉静:“她气质很好,像学舞蹈的。”   石沁:“对,就有种很特别的感觉!特别仙!”   李听嗤了声,满不在意,“你也太夸张了,我觉得还没三班的陈竹好看。”   “比陈竹好看多了吧,陈竹我可欣赏不来。”石沁已经化身沈星若的小迷妹,“啊啊啊啊静静!我们找她一起吃晚饭她会不会同意?她好像有一点点高冷!”   翟嘉静:“等她回来问问。”   李听无语,拨了拨刚弄好的刘海,拎着书包起身,“我出去了。”   沈星若打完电话,在楼梯口遇上李听。   两人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都没说话。   李听好像对她不太感冒。   这也正常,毕竟陆家还一个陆星延那样对她水土不服的。   -   晚上沈星若和石沁翟嘉静一起吃饭。   石沁有点话痨,吃饭的时候还说个不停。   饭后沿着校外散步回寝,她那张嘴也没停下来过,一路从明礼宿舍条件说到了上任年级组长出轨高三英语老师被当场抓包。   夜风有些凉,隔着一道围墙防护栏,校内的说笑声跑步声也顺着风飘了出来。   “……真是看不出,平时一副特别正经的老干部样子,竟然和英语老师搞到一起去了!高一的时候他可喜欢针对我们班了,朝会做操都老留我们班训话,要不是我们班有个男生……”石沁不经意往篮球场的方向瞥了眼,忽地一顿,“欸?陆星延?”   翟嘉静抬头。   石沁伸长脖子,从栏杆缝隙往里探了探,“还真是!”   “星若,就是他,那个穿黑T恤在运球的,看到没?”石沁给沈星若指人,“有次年级组长非说我们班做操做得不标准,训完话还要罚我们班放学留下来做十遍,他就跟我们年级组长杠上了!然后我们班男生也和打了鸡血似的,扔校服啊,让年级组长先做个示范啊,差点就和过来帮年级组长的体育老师动上手了!”   沈星若脑补了下菜鸡互啄的画面,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就那次之后,那年级组长才知道我们班不是什么好惹的,对了,陆星延……就这个男生,他也在一班,他在我们学校很出名的,我高一就和他一个班嘛,那时候就好多女生喜欢他。”   沈星若:“那你呢?”   石沁:“我?我不喜欢这一款。”   沈星若看了她一眼。   虽然戴眼镜,但眼光还行。   石沁继续道:“我们上学期分班搬到二教,还有些高一新生跑二教来,假装路过我们班。真是服了,来看帅哥就看帅哥,还非得顺便上个厕所,弄得我们下课上厕所老要排队!”   翟嘉静半晌没说话,忽然开口问:“星若,你要不要去学校里面看一看?”   “不用——”   没等沈星若说完,身边忽然“砰”地一声!   篮球擦着她手臂一蹦三尺高,弹跳几下,然后滚到树底下装死。   翟嘉静和石沁都吓了一跳!   许承洲:“我操,球都给扔校外去了,你吃蓝色小药丸了啊!”   陆星延没接话,扯开额前发带,喘着气往围墙护栏外望。   那道身影有点熟悉。   有男生眯着眼问:“是不是就掉树下了?”   天色半黑,篮球场探照灯光线很足,从外往里望看得清楚,从里往外望就比较模糊了。   很快有人附和,“好像是,那边是有几个女生吧,让她们扔进来就行了。”   于是男生们冲着校外围墙招手,大声喊:“美女!帮个忙!把球扔进来吧!”   翟嘉静下意识就去树下捡起了篮球。   防护栏缝隙还不足以将球塞进去,她望了望围墙高度,一时犯难,“这要怎么扔过去……”   石沁:“往上一抛就行了……算了,你也不像个会抛球的样子,给我给我,我来。”   可没等石沁伸手,沈星若就从翟嘉静手里接过了球,然后径直扔进了——   垃圾桶里。   翟嘉静和石沁皆是一怔。   “这……”   “走吧。”沈星若面无表情。 第五章   半夜下了一场小雨,早上起来,地面还有些湿润。   推开窗,空气也显得格外清新。   “开什么窗户啊,冷死了!”   “不好意思啊,我是想通通风,你冷的话我关上吧。”翟嘉静回头,抱歉地笑了笑。   见是翟嘉静,男生一愣,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说:“没事,你开着吧,通通风也挺好的。”   翟嘉静是一班的学习委员,成绩好,人长得漂亮,还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班上不少男生都对她有好感。   旁边的女同桌满脸无语,嫌弃地把男生的手肘往旁边顶了顶,又抬头问:“翟嘉静,听说你们寝室来了个转校生?人呢?”   “噢,她应该和石沁一起过来。”   昨晚石沁补寒假作业补到凌晨三点,寝室十一点就熄灯断电,她愣是耗完了寝室四个人的小台灯电量,把寒假作业给补完了。   翟嘉静早上出门的时候,石沁还死活都叫不醒。   沈星若倒是一叫就醒,可她醒来看了眼时间,又在被子里很清醒地说了声,“我再睡一会。”   翟嘉静是班干部,开学第一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实在是没办法陪她俩耗到踩点,只好先走一步。   -   七点二十五,班上的人陆陆续续来齐了。   聊天的,背单词的,补作业的,还有偷偷吃早饭的,整间教室就像沸腾的开水,热闹得厉害。   “林誉竟然公开求婚,还是在演唱会上!他是疯了吗,怎么这么想不开!最近他粉丝掉得好快,超话签到率蹭地一下就下去了!”   ……   “啊?英语试卷不是十套吗!我只有十套啊,当时发的时候我就数了只有十套,完了完了!”   ……   “我数学选择题都是随便乱写的,不会仔细检查吧?这些寒假作业交上去好像都被当废品卖掉了。”   ……   还有人八卦道:“听说陆星延和三班的许承洲陈竹他们出去玩了,去了海边,你说陆星延和陈竹会不会谈上了?”   另一个女生懵了懵,“他们不是早就在谈吗?”   “你听谁说的,没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一直以为他们上学期就在一起了。欸对了,我们班好像来了个转校生,住在翟嘉静她们寝。”   “我怎么不知道。”   “昨晚李听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说的。”   女生环顾四周,有些纳闷,“在哪儿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七点三十,石沁和沈星若踩着早自习的铃声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沈星若刚进来的时候,教室里还很吵。   可没过一会,大家就安静下来了——   王有福捧着他的红色保温杯,掐着点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沈星若稍感意外,她以为王有福这样的班主任,是不会有什么威慑力的。   教室里很快响起了朗朗读书声,中英文交杂,依稀还能听到有人在背科学发展观的内涵和甲午中日战争的历史意义。   王有福一脸满意,慢悠悠地走到讲台上,放下了他的宝贝保温杯——不,下一秒他又拿起来了。   “大家先停一下,给大家介绍下我们班的新同学。”他朝沈星若招了招手,“来,自我介绍下。”   沈星若也没拘谨,走上讲台浅浅鞠了个躬,然后转身往黑板上写了三个大字,落落大方道:“大家好,我叫沈星若,希望大家多多指教,也希望以后能和大家一起进步。”   安静三秒,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王有福又是一脸满意,往台下扫了圈,他指了个空位,“沈星若,你先坐那,下周就调座位了。”   沈星若点头,走向她的座位。   都落座后,王有福双手捧着保温杯,开始例行念经给大家上开学的第一道紧箍咒,“下个学期你们就高三了,你们不要以为现在还只是高二,离高考还很远……”   他刚开了个头,门口忽然传来懒洋洋的一声,“报告。”   陆星延穿着校服,吊儿郎当地站在门口,没骨头似的,脑袋微偏,书包只背了一根肩带,臂弯里还夹着个篮球。   王有福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打算教训还是打算怎么着,没等他开口,手机就先一步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年级组长。   王有福顾不得陆星延,边接电话边小碎步往外走。   陆星延也完全没有等王有福回来处置的意思,径直往里,只在路过沈星若的座位时,脚步稍稍一顿。   沈星若注意到,他的篮球很新,没有沾上半点灰尘。   不是昨晚那个。   就在这时,陆星延忽然松开篮球,很随意地往地上拍了下。   那球砸在地面,声音略带回响,有点闷,又有点空。   沈星若面不改色,抬头对上陆星延的视线。   陆星延没说话,只盯着她,盯了几秒,忽然奇怪地扯了扯唇角,然后继续往后排走。   沈星若将他的眼神默认为了“你给我等着”。   -   两人座位隔了一个过道,沈星若坐第二大组第五排,陆星延坐第一大组第七排,并不太远。   陆星延往前看的时候,总能瞥到沈星若的背影。   王有福回来之后,目光在下头扫了圈,找到陆星延,说:“迟到了啊,政治提纲抄十遍交过来。”   陆星延没反驳,“嗯”了声。   王有福又找回之前的话头,继续叨叨叨。   听到一半,陆星延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   “听说你们昨晚打球,篮球被一个女的扔垃圾桶了?我靠,这不会是为了吸引你注意力的新招数吧。”同桌李乘帆压低声音问。   也不怪李乘帆这么想,现在的女同学们看多了小说,都很有创新思维,知道普通的送情书巧克力已经不能成为夜空中不一样的烟火了。   上个学期,陆星延好不容易去一次食堂,就被一个理科班女生泼了碗热气腾腾的汤。   还有个高一小学妹艺高人胆大,跑来和陆星延表了顿霸道总裁式的白,还踮起脚想强吻他,奈何身高不够,被陆星延拎小鸡似的给拎开了。   李乘帆:“那女的哪个班的,长得怎么样,一开学就搞这么一出,挺厉害啊,那球你们给弄出来没?”   “没要了。”陆星延手边转着笔,似是不经意地往沈星若那瞥了眼。   “我靠,要不要这么浪费。”   见陆星延没接话,李乘帆也不在意,很快又提起了新的话题,“欸,你刚来没见到,第二组第五排…就那个,和阮雯坐的那女生,新转来的,真的特别漂亮!”   他悄悄给陆星延指人,“漂亮”两个字,还特地加重了语气。   不止李乘帆,台下不少同学都在小声讨论沈星若,眼角余光也时不时就往她那儿瞥。   沈星若像没感觉般,边听王有福说话,边看书。   汇泽那边高考,文综是自命题的,所以文综三门的书和明礼的版本不一样。   她还没来得及去领新书,出门前借了石沁的,这会儿正好对比。   八点整,铃声响起,早自习结束。   王有福的紧箍咒也终于念完了,“好了,我就先说这么多,你们自己还是要想清楚,该抓紧的抓紧。对了,课代表,课代表在哪里——噢,阮雯,政治的寒假作业先不收,我上课的时候要讲试卷。”   “好的,王老师。”声音温柔乖巧。   沈星若侧过脑袋,阮雯敏感地对上她的视线,礼貌而又生涩地笑了笑,“你好,我叫阮雯。”   她摊开书,给沈星若看名字,“这个。”   沈星若点点头,“你好,我叫沈星若。”   阮雯小鸡啄米地“嗯嗯”两声,“你的名字很好听,是出自曹操的《观沧海》吗?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沈星若也不知道是不是,只弯弯唇角。   台上王有福一走,教室里又热闹起来了。   沈星若刚和阮雯打完招呼,后座男生就拍了拍她肩膀。   她回头。   男生笑容温和,露出的牙齿白而整齐,整个人看上去又阳光又干净,还有一点点眼熟。   “沈星若,记得我吗?”   声音有些耳熟。   “我是何思越。”   名字也有点,耳熟。   何思越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你不记得了啊,我们在模联大会见过的,你之前是汇泽一中的,对吧。”   他试图说出更多细节唤醒她的记忆,“那次模联议题是海洋环境保护和发展,你是新西兰代表,我是尼日利亚代表,我们都拿了最佳代表,结束后我们还一起吃过饭的。”   沈星若终于想起来了,“噢,是你。”   好像有点干巴巴,她又补了句,“好巧。”   “对,太巧了,一年没见,刚刚看到你,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好意思,你和模联那时候…嗯……有点变化。”   沈星若绝不承认自己记性不好。   何思越又笑了,“换了个发型。”   说着他脑袋微低,揉了揉自己头发。   附近的人看似在做自己的事,实则都竖起耳朵在听两人说话。   听到“拿了最佳代表”这样的关键词,大家心里一惊。   汇泽一中转来的,拿过模联大会的最佳代表,敢情这位还是个学霸啊……   陆星延和李乘帆也听到了,可两人都是典型的后进分子,并不知道模联大会是什么东西。   陆星延不知道,但他不会说出来,李乘帆就不一样了,一脸纳闷地问:“模联大会是什么?模特联盟大会?”   这声音刚好在安静间歇响起,稍微有些突兀。   何思越和沈星若不约而同都望了过去。   陆星延舔了舔后牙槽,面无表情地卷起桌上课本,敲了下李乘帆的脑袋,“不知道就闭嘴。”   李乘帆在这一刻表现出了强烈的求知欲,“你知道?那你说说是什么?”   陆星延:“……”   你他妈活腻了。 第六章   开学第一天晚上,一班男生寝室夜聊,沈星若成为了当仁不让的女主角。   “……太他妈女神了!今天早上王有福叨了一早上,政治课他又叨叨叨的,换平时我早睡了你们知道吧,但我今天一整节课都没睡!沈星若她就坐我斜前方,我操!真的有毒!我一抬头就看见她,一抬头就看见她,那侧脸,绝了!”   “女神是挺女神,但你们不觉得有点高冷吗?一看就不好接近,而且看起来有点性冷淡啊。”   边贺推了推眼镜,老老实实地赞同道:“沈星若会比较有距离感,我感觉还是翟嘉静比较好,沈星若那种,一般男生都压不住……”   边贺话音未落,陆星延就从浴室出来。   他穿黑色T恤和运动短裤,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顺着额角往下滴水。   之前夸沈星若女神的室友顺口问:“欸,延哥,你觉得今天那转学生怎么样。”   “不怎么样。”   陆星延连眼皮都没抬,边擦头发边往外走。   隔壁寝室关着门,但隔音效果不怎么好,里头声音径直飘出来,“……你们也知道,模联发言都是英文,她口语很好,逻辑也很清晰,所以我印象还挺深刻的。”   “何思越你少装了,还不是因为人家好看你才印象深刻。”   何思越笑了声,又说:“也没错,沈星若是挺惹眼的,但她那次模联大会也确实表现得很突出。”   这一寝室的都是学霸,话题很快跳到了沈星若转过来在年级里大概是个什么水平,他们讨论的同时,还顺便表了个态——沈星若的颜值在年级乃至全校,都是光荣榜前三的水平。   陆星延就不懂了,白孔雀到底是什么稀有动物,值得他们挂在嘴边叨逼叨逼没个完,还三句不离模联大会。   一听“模联大会”这四个字,陆星延就想起白天被李乘帆问住后,沈星若脸上的表情——   虽然她没什么表情,但那一脸平静仿佛是在说:“哦,我就知道这是个没文化的小垃圾。”   这么回想一遍,陆星延的心情就不是很美丽了。   走到李乘帆他们寝,寝室门虚掩着,他刚抬手,就听寝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我操!你也太他妈会想了!”   “不是,我说真的,她那胸要是再大两个罩杯,那视觉效果,那手感……不过吧,沈星若这种长相,一马平川哥们也忍了。”   “那你还挺忍辱负重。”陆星延忽然推门而入。   “哎,陆少爷。” 男生没听出他话里的情绪,还抬抬下巴,和他打了个招呼。   陆星延瞥他一眼,没应声,径直往李乘帆床位走,浑身都散发着“我他妈跟你不熟”的抗拒气息。   李乘帆人不在寝室,陆星延自己找到要用的充电器,拿了就走,半句话都没多说。   他是觉得沈星若这女的挺能装的,但听人讨论女生总爱往下流的方向偏,也不怎么来劲。   寝室里几个男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少爷,满脑袋问号。   -   明礼的教学进度很快,高二上学期所有新课就都已结束,这学期开学就直接进入了第一轮复习。   好在汇泽一中之前的进度也不慢,除了历史还有两个单元没讲,其他的课也都上完了。   沈星若对新环境还算适应,毕竟大部分同学都很友好善良,老师也都和蔼可亲。   只是有一点让她感到比较困扰——   石沁之前说的有人来班上围观陆星延的事情,在她身上也发生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学校里被传成了什么样子,但开学这几天,教室前后门和窗户那儿总有其他班的人往里张望。   有次她从洗手间回来,还听到两个男生在后门那儿讨论:   “哪个是沈星若?”   “也没看到特别漂亮的啊。”   她没出声,去办公室问了两个题目,等上课铃响才回教室。   除此之外,开学的第一周过得还算平静。   周五中午,裴月打电话过来,说今天陆山有空,放学来接她和陆星延。   下午上课之前见到陆星延,沈星若本想和他说一声,可他一脸“我虽然看到了你但你和垃圾桶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漠然表情,让沈星若实在不想开口。   最后一堂班会课改成自习,沈星若懒得带书回去,趁着自习,写完了语文作业和历史作业。   还剩三分钟下课的时候,她开始收拾书包。   可前座的劳动委员忽然转过来和她说话,“沈星若,今天你打扫完卫生还要麻烦你多留一会哦,因为今天会有人过来检查。”   等等。   打扫卫生。   劳动委员看她神情,以为她不愿意,小心翼翼问:“你不能留吗?”   沈星若:“没有,可以的。”   很快下课铃声响起,班上同学不约而同都松散下来。有人抻懒腰,有人聊天说话,还有人归心似箭,背上书包拿出五十米短跑冲刺的速度撒丫子往外疯跑。   窗外蜜色夕阳在教室课桌上洒下灵金色光影,整理课本资料的声音和交谈声桌椅推拉声混合在一起,交织成放学时分最独特的协奏曲。   沈星若走到教室后面,仔细浏览她经过N次但每次都直接无视的卫生安排表——   周五扫地:   沈星若,一二大组和走廊;   陆星延,三四大组和讲台。   安排卫生的劳动委员到底是什么绝世鬼才。   沈星若站在那消化了几秒,然后给裴月发消息报备,说他们俩可能要晚半个小时才能出去。   裴月很快回了个“ok”的手势。   明礼强制住宿,周末休息的时候,大家基本都会选择回家,所以周五放学,人都走得挺快。   沈星若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去拿了扫把,准备扫地。   可她转身,就见陆星延臂弯里夹着篮球,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一起往外走。   教室外面还有几个外班的男生,好像是在等他们。   “陆星延。”   她的声音在近趋空旷的教室里略显突兀。   陆星延回头,目光懒散,“怎么。”   “做卫生,你扫三四大组和讲台,今天有人过来检查。”   陆星延还没说话,教室外突然一阵哄笑:   “噗!叫陆星延做卫生!哈哈哈哈!”   “疯了吧。”   “我操哈哈哈哈哈!”   “做卫生”这三个字对陆星延来说确实有些陌生,他反应了好一会,才走到卫生安排表那看了看。   回头见沈星若还直直望着他,他上下打量了两眼,不以为然道:“我和你一组,那你顺便也给我扫下吧,谢了。”   说完他也没给沈星若拒绝的时间,带着一帮男生吊儿郎当往外走了。   他们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前,沈星若还能听到男生在拿这事调侃陆星延。   何思越去了趟老师办公室,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们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他走到沈星若身边,声音温和。   沈星若摇摇头,“没事。”   每个学校都有这样一群不学无术、只在败家这件事上能做到一山更比一山高的人,她并不觉得陌生。   “我帮你。”   何思越也拿了个扫把,帮她一起扫地。   沈星若说了声谢谢,没拒绝。   毕竟今天有人过来检查,她一个人也扫不完。   何思越动作利落,沈星若才扫完第一大组,他就已经将教室前后,走廊,还有另外两组都扫完了。   何思越:“第二大组我来吧。”   沈星若:“没关系,我自己扫就可以了。”   何思越想了想,点点头,“也行,那我换下垃圾袋。”   沈星若扫地间歇抬头看了眼,有些想不通,怎么都是十六七岁的男生,有的成了何思越,有的却成了陆星延。   做完卫生,两人去洗手间洗了手。   回教室的路上,何思越问:“今天周五,你回家吗?”   陆家暂时也算家吧。   沈星若“嗯”了声,礼尚往来问一句,“你呢?”   “我也回家,那我们等下一起走。”   沈星若:“我还要再留一会,今天有人检查卫生。”   何思越:“没关系,我等你。”   沈星若还想说点什么,前头王有福看见他俩,招了招手,“欸,何思越,你来下我办公室。”   很好,不用她拒绝了。   -   陆星延倒会挑时间,卫生刚好做完,他就回了教室,见沈星若边擦手边往里走,他扯下被汗水浸湿的发带,说:“大小姐动手能力不错,挺干净。”   沈星若神色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   陆星延轻哂,靠着椅背,自顾自拧开矿泉水瓶。   一班是一楼第一个教室,检查卫生也排在最前面。   等学校干部例行检查完,沈星若搭上书包肩带,起身。   路过陆星延的座位时,她停了停。   陆星延正在喝水,一手搭着椅背,一手拿着矿泉水瓶,脑袋往上仰,脖颈完整地露出来,可以清晰看到喉结在上下滚动。   沈星若忽然出声,“看在裴姨和陆叔叔的面子上,今天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但请你以后也有点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的自知之明。”   陆星延觉得有些好笑,他放下水瓶,靠在椅背上,半偏着脑袋,“篮球的事情我都没跟你计较,你还挺嚣张。”   “篮球砸下来的时候离我不到三厘米,对不起三个字你都学不会,还指望我给你扔回去么。”沈星若目光冷淡。   陆星延和她对视三秒,忽然起身。   他很高,没太站直的情况下,她的脑袋都够不到他的鼻尖,估计是抽过烟,身上还有浅淡的烟草味道。   沈星若略感不适,下意识掩鼻往后拉开距离。   陆星延偏头盯着她,又故意往前倾了倾,“你装什么。”   沈星若:“……”   “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得慌。”他懒懒散散从裤兜里掏出包烟,然后抵着烟盒滑出一根,递到沈星若面前,“打火机我就不拿了。”   ?   思维停滞三秒,沈星若回忆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终于懂了。   她看向陆星延,忽然反问:“你觉得打火机就一定是用来点烟的吗?”   陆星延挑眉,不置可否。   她垂下眼睫,将那根烟推回烟盒,声音很淡,“我用打火机还能给你坟头点香。” 第七章   “……周姨昨天回来了,还带了两只他们乡下自家养的老母鸡,我特意让她给你们熬成了汤补补身体,从今天早上就开始熬,出门的时候啊,满屋子都是香味了!”   裴月坐在副驾絮絮叨叨,丝毫没有察觉后座气氛已然冰冻。   陆星延面无表情,满脑子都是那句“我还能用打火机给你坟头点香”,这话在脑海中浮现的次数多了,他竟然还产生了画面感——   孤山野岭小坟包,上头竖着一个破破旧旧的小木碑,四周杂草蔓生。   沈星若把路边一块钱三根买来的香插在他坟包前,然后拿出打火机,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点燃,接着冷笑一声,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利落地拔下他的小木碑,让他连死去都不配有姓名。   “……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陆星延!”车停在红绿灯前,陆山忍不住回头训斥。   陆星延回神,掀起眼皮看了他爸一眼,“什么?”   裴月:“你爸问你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   陆星延:“……”   明礼很人性化,为了让学生安安稳稳过寒暑假,每次期末考试的成绩都是等下个学期开学才公布。   这学期是开学第二天公布的成绩,表格贴在教室后面,足足三页,非常详尽,还囊括了单科年级排名、单科班级排名等不常计算的数据。   李乘帆自尊心还挺强,看到后气愤地鬼叫,“学校想干什么?!列这么多是底裤都不给我们穿吗!不带这么羞辱人的!”   本来大家没太注意最后一页垫底的几位,他这么嚎一嗓子,倒有人特地翻到后面看了看。   嗯,这几位真是每一科都发挥得相当稳定。   沈星若跟着听试卷分析的课,也仔细看了一班的成绩表,心里略微估算,对明礼学生的水平,以及自己在明礼的水平有了初步了解。   从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来看,何思越和翟嘉静在年级里也算得上比较拔尖,但总体来看,一班在三个文科实验班里,只能算吊车尾。   而陆星延,在一班也是货真价实的车尾本尾。   见陆星延不吭声,陆山转向沈星若,“星若,你说,他考多少?”   沈星若默了默,“我没太注意,好像是297?”   “337。”   陆星延忽然开口,还瞥了沈星若一眼,仿佛对她少报四十分这件事相当不满。   陆山被哽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就不该对不切实际的事情抱有多余的幻想。   裴月的心态就稳多了,陆星延报完分数她还在专心P图,头都没抬一下,脸上满是“我早就知道他什么臭水平”的波澜不惊。   -   晚上在家吃饭,饭后陆星延和沈星若各自回房,一晚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陆山要飞帝都,好像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处理,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就走了。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掐好了时间,陆山前脚离开,陆星延后脚就从楼上下来,拎着书包肩带,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裴月问:“这一大早的,你去哪儿?”   “同学生日。”他随手从餐桌上拿了片吐司叼在嘴里,又端起牛奶喝了两口。   沈星若忽地顿住,盯着那杯牛奶,一眨不眨。   陆星延注意到她的视线,看了看手中牛奶,又无意瞥到桌上另一个空杯,忽然明白了什么。   裴月倒没注意那么多,只追着问:“你们班同学吗?那你怎么不带若若一起去。”   陆星延故作平静地放下牛奶,“高一同学,她不认识。”   裴月:“那你晚上还回不回来吃饭?”   “不回了。”陆星延懒得多说,径直往外走,然后做了个挥手的姿势。   “你瞧瞧,这一天到晚不好好念书就知道在外面野,简直没有一点上进心!我和他爸年轻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呀,也不知道他这是像谁!”   “哎,我啊,迟早有一天得被他气得满脑袋白头发……”   沈星若安静地听着裴月碎碎念,不动声色将那杯被陆星延玷污过的牛奶推远了点。   -   其实陆星延没出去多远,今天陈竹生日,早早就定下了别墅轰趴,她定下的别墅,就在落星湖这一片。   许承洲他们带了食材和调料,中午在别墅外的草坪自助BBQ。   陆星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拿着串鸡翅,在火上来来回回翻烤,都快烤糊了,也没见他拿起来吃。   “陆星延你鸡翅都要糊了,想什么呢你!”陈竹和人说话说到一半,注意到鸡翅,冲着陆星延喊。   陆星延这才回神,随手将鸡翅朝她一递,“你吃吧。”   陈竹往后仰了仰,满脸嫌弃,“得了吧,我可不敢以身试毒。”   “竹姐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人陆少爷屈尊降贵给你烤鸡翅,你瞧瞧你,都嫌弃成什么样儿了。”男生调侃。   “怎么,我还不能嫌弃了?”   “能能能,您今天可是寿星公,您爱咋咋。”   陈竹“嘁”了声。   今天生日,她特地穿了身红色裙子,有些张扬的大红穿在她身上倒明艳得恰到好处。   她脑袋上还带着生日小皇冠,开开心心和人说笑的样子,很是生动。   不知怎地,有人把话题又绕到了陆星延头上,“欸陆大少爷,其实我们直接去你家不就行了,还搞这么复杂,我找路都找了十分钟。”   陆星延没应声,也没抬眼,像是没听到般,将没人要的鸡翅随手扔在烧烤架上,然后拉开一罐啤酒。   倒是陈竹插话道:“我过生日去他家干什么,你真是好笑。”   其实陈竹之前就在微信上和陆星延说过,这次生日直接去他家得了,这一帮人以前也经常去他家玩,她没多想,就这么提了提。   可陆星延却回了句“不方便”,也没说为什么不方便。   她也就没再提过这事。   烧烤吃到一半,又切了蛋糕,大家边吃边聊。   “一班来了个转校生是吧,最近我老听人提。”   “对,那转学生特漂亮!”   边贺在一班,实名认证道:“确实漂亮。”   “我记得好像叫沈星若,名字也怪好听的。”   “欸,说起这转学生我还就奇了怪了,我去一班看了好几次,每次都没看到。”许承洲纳闷,边撸着串边用手肘顶了顶陆星延,“你觉得怎么样?”   这问题,陆星延起码被问过十八遍了,他漫不经心地看回去,“我说一句漂亮她是能当上全球选美的总冠军?”   许承洲被噎了下,决定把陆星延提升至杠精排行榜第一。   -   下午大家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   陆星延打了几把扑克,可许承洲太他妈纠结了,一张牌得等半天才能出来,他等烦了,将牌扔给边贺,自己出门抽烟。   其实他烟瘾并不重,点燃一根,也是抽一半烧一半。   忽然陈竹从屋里出来,双手捧着手机,眼圈发红,一看就不对劲。   他掸着烟灰,随口问了句,“喂,你怎么了?”   陈竹头都没抬,一言不发往别墅外走。   陆星延本来不想动,可外面就是落星湖,一年随随便便也要淹死几个不长眼的人,他按灭烟,跟了出去。   走到别墅外,陈竹已经忍不住哭出声,眼泪珠子也断了线般往下掉,“他有女朋友了!他竟然这么快就有女朋友了!呜呜呜还在我生日的时候……在我生日的时候发合照!”   陆星延接过她手机看了眼,原来是她那棵青梅竹马的小白杨在朋友圈秀了波恩爱。   陈竹:“肯定是这个女的发的!这是在向我宣战!!”   “你脑补太多了吧,这一看就是男方的语气。”   陈竹哽咽三秒,紧接着哭得更大声了。   陆星延:“……”   很奇怪,这次他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陈竹哭得人脑仁发疼。   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毕竟生来就没有点亮过安慰这一技能,站了半天,也只有一句,“你别哭了。”   陈竹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已经完全陷入单方面失恋的悲痛,还越哭越带劲,越哭越投入。   陆星延无动于衷地站了两分钟,实在遭不住,给许承洲打电话,让他赶紧找几个女生出来。   等待的时间里,陆星延还在思考人生的终极命题——我怎么会喜欢过她?不,那应该不是喜欢吧。   其实最初是一帮人玩真心话大冒险,陆星延被问到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他敷衍地说了几个标准,然后被吐槽不真心,非要他说一个参照。   他脑海里过了圈,周围没那么烦、能正常相处的女生好像就只有陈竹,于是就说了句,“陈竹那样的吧。”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陈竹那样的吧”就被自动翻译成了陈竹,几个哥们儿三天两头给他安排戏份,撺掇他和陈竹单独相处。   久而久之,他也像被洗脑了般,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陈竹。   前段时间得知陈竹喜欢她的竹马小哥哥,他还真情实感代入角色地觉得不爽,可第二天起床,他就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决定不再单恋一根竹。   -   另一边,沈星若午睡起来,练了会琴,然后打算去图书馆自习。   市政府近两年大力扶持城北落星湖区域发展,还将市图书馆迁到了这附近,从陆家过去,只需要步行十来分钟。   沈星若背着书包,双手插兜,边听听力,边沿落星湖往前走。   忽然瞥见前头有道熟悉的身影,她顿了顿。   是陆星延。   陆星延旁边还有个女生,哭得撕心裂肺蓬头散发。   而陆星延只是半倚树干吊儿郎当地站在那,冷眼看着。   乍一看就像渣男非要分手,女方悲伤过度并且还在强行挽留。   眼光不好是无法拯救的,沈星若没想多管闲事,绕路走了。   -   陆星延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家。   沈星若刚好下楼喝水,见他疲惫懒散的样子,脑内补全了一场你分手我挽留极耗精力的虐恋大戏。   周日两人都呆在家里,可连眼神交流都没有。沈星若觉得这样很好,并且希望以后可以一直保持。   可傍晚返校,她就从石沁那里听到了一条不太美好的消息:“星若,明天我们要换座位了,座位表在群里,你看了吗?你和陆星延同桌欸!” 第八章   第三大组第六排。   陆星延,沈星若。   真的是同桌。   沈星若盯着安排表看了三十秒,目光下移至座次表最后一行小字上,“注:本学期座次请按每周往后挪一排、往左挪一组的顺序自行轮换。”   换句话说就是:少拿坐后排看不见的理由来办公室逼逼叨叨,大家前后左右都能坐到,公平得很。   顺便,这学期你的同桌不会变了:)   -   周一天晴,不到七点,阳光就从天边绽开灵金色光芒,天光敞亮,路旁香樟树叶被照得青翠欲滴,三月初的星城,好像终于有了点春天该有的样子。   沈星若一向是坚决贯彻落实睡到最后一分钟的起床政策,精准踩点到校。   至于早餐,都是带些面包牛奶,下课的时候随便吃点,草草对付。   今天她难得和石沁翟嘉静一起,早早出门去吃早餐。   因为她听说明礼周一不上早自习,得去操场开朝会。朝会一站就是半个小时,如果不吃东西,她可能会晕。   从出门起,石沁就不停念叨,“我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还要和她坐一学期,每天在寝室见到她我都快烦死了!你们瞧瞧她今天早上那个态度,简直了,她深更半夜打电话她还挺有道理!”   石沁抱怨的是李听。   昨晚李听在寝室和人打电话,打到凌晨一点,石沁提醒了她好几次,让她小点声,李听每次都说“知道了”,然后将声音压小,可没说两句,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最后石沁受不了,从床上坐起来,生气地朝她大喊了句,“李听,你别打电话了!”   李听当下就不高兴了,掩着听筒,很冲地反驳道:“我不是都已经小声说话了吗?你之前补作业补到深更半夜我都没说什么,你存心找我麻烦啊你!”   石沁:“我补作业的时候都特意拉了帘子,还把光对着里面,而且我也没发出声音,你说话能不能凭点良心!”   眼见战火一触即发,翟嘉静忙从被窝里坐起来,从中调停。   两人也顾忌了下宿管老师,最后各退一步,这才没大半夜的闹出什么事。   结果今早,李听六点就起床了,在寝室里乒乒乓乓,故意弄很大声,出门的时候她们还没醒,她“砰”地一下甩门,将睡得最死的沈星若都给弄醒了。   “李听是有一点任性啦,你别气了,平时她人也挺好的。”翟嘉静温温柔柔地劝。   “她那是叫任性吗!本来就不合群,老爱阴阳怪气的,好像我们一班多委屈了她似的,她那么喜欢跟三班那群女生玩在一起,干嘛不申请搬到三班去,就你们俩脾气好,还忍着她!”   翟嘉静是脾气好,即便被李听吵得睡不着,也不会和她吵起来。   但沈星若纯粹是因为戴着耳塞眼罩,睡得早了点,这一系列的动静,她压根就没听到。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学校附近最受欢迎的一家粉店,店内坐得满满当当,老板娘还在前坪不停加桌。   石沁:“老板,我要一个木耳肉丝粉,加虎皮蛋!”   翟嘉静:“我要三鲜粉,加一个煎蛋。”   老板掂着漏勺捞粉,随口问:“都是扁粉吧?”   “对。”   沈星若第一次来这家店,石沁和翟嘉静点东西的时候,她还在看店内红底白字的菜单。   两人点完了,她才看好,“我要肉丸蒸蛋的米粉。”   话音未落,身后远远就响起一声,“老板,肉丸蒸蛋,碱面。”   老板抬头,“哟,肉丸蒸蛋只有一碗了,这位同学先点的,小帅哥你点其他的吧,其他的都还有。”   沈星若回头,正好对上陆星延的视线。   陆星延早就认出了她的背影,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沈星若觉得有些莫名,这样盯着,她就会把肉丸蒸蛋让出去吗?   不可能的,别做梦了。   她收回目光,径直回了自己桌子。   夺人所好的东西似乎格外美味,沈星若吃完,难得地发表了一次正面评价,“这家店味道不错,以后可以常来。”   陆星延坐她身后那桌,退而求其次点了个牛肉面,本来吃得好好的,听沈星若说这么句,忽然就没了胃口。   -   许是因为今天要换座位,大家都到得特别早,教室里满是桌椅拖拉的声音。   沈星若和陆星延坐在一起,完全没有其他新同桌之间热络交流的气氛。   平心而论,她能和说自己装逼的人交流什么,他又能和要给自己坟头点香的人交流什么?   交流如何装逼更为优雅,哪种香更受阴曹地府欢迎吗?   既然彼此两看生厌,那不如不看。   好在周围还有认识的人。   何思越换座位换到了沈星若前座,李乘帆换座位换到陆星延隔壁组,中间只隔了一条过道。   朝会过后回教室上课,第一堂是英语,英语老师Miss周比较喜欢活跃的课堂氛围,上课的时候特爱提问,也特爱让同学们互动交流。   课上到一半,Miss周又抛了个“Idol Worship”的话题让大家同桌之间互相讨论。   谈起偶像崇拜大家可有话说了,教室内一时热闹非常。   Miss周还下到座位底下巡查,走到沈星若和陆星延旁边时,只见两人都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全然不见交流,于是问:“你们俩怎么不讨论?”   沈星若眼里满是“我和他能讨论出个屁”的漠然,可抬头看向Miss周时,她又回答道:“我们已经讨论好了。”   Miss周没有多说什么,看了他俩一眼,继续往前走。   可等讨论结束,她就叫了陆星延起来,念他俩讨论的观点。   沈星若头都没抬,只将本子推到了陆星延桌上。   既然“讨论好了”这话是她放出去的,那陆星延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她还是有义务给他提供一份答案。   她觉得饭都嚼碎了,喂到他嘴边,自己这个做同桌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万万没想到,这位少爷连念都不会念。   “we had a he…head……这什么?”   “……”   这你爸爸。   Miss周下意识就去看沈星若。   沈星若倒还淡定,和Miss周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陆星延。   可能是沈星若给人印象太好,Miss周愣是从她那一眼中脑补出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明明刚刚都讨论好了,他也许失忆了吧”的无辜。   于是这事还没拿起,就直接给放下了。   -   说来奇怪,换好座位的这两天里,沈星若和陆星延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上课被点名回答问题的频率,高到令人发指。   有时是叫陆星延,有时是叫沈星若,还有的课直接来个混合双打。   语文老师张娇上完课,顺路去政治组办公室,蹭蹭王有福的茶叶。   泡上茶,她像想起什么新鲜事般忽然说道:“欸,你班上转来的那个小姑娘,叫沈星若的那个,挺漂亮啊,和陆星延坐在一起,那可真养眼。”   她喝了口茶,又说:“而且他俩这名字还特别配!”   “是吧!我排座位的时候不是用那个随机软件嘛,本来沈星若是坐在陆星延前面,嘿!我一看这俩名字放一块还挺好看的,就稍微动了动。”   王有福捧着保温杯,语气还挺自得。   沈星若正好帮前任同桌阮雯搬政治作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王有福后半句话,半晌无言。   -   傍晚,夕阳在天边晕染成深深浅浅的黄,晚风和煦。   吃完晚饭,沈星若和石沁翟嘉静一起,回教室上晚自习。   这周六是三八妇女节,近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又流行起一个三七女生节,紧接着又演变出了女神节、仙女节等各种称呼。   石沁打听到了各班男生准备女生节的多条小道消息,一路上说得兴奋。   沈星若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回到教室稍事休息,就开始写作业。   晚自习铃声响的时候,她眼前忽然蒙上一层浅浅的阴影。   陆星延回来了。   和他做同桌的两天里,沈星若从没见他来上过晚自习,这会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两眼。   他大概是刚打完球,额角还滴着汗,回到座位就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喝水。   虽然出了汗,但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反而总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青草香,那味道闻起来很干净。   其实他长得也蛮好看的,身上又有股很强烈的少年感。   不然就他这差到没边的个性,应该也不会有女生喜欢他了。   这两眼看得有点久,等她回神,她才发现陆星延正用一种“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吗要不要再凑近看得仔细点”的眼神回望着她。   她神色稍顿,淡定地收回目光。   其实陆星延不想上什么晚自习,但已经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今晚有人检查。   他虽然不怎么热爱学习,但也很少给班上的月评增加负担。   百无聊赖地翻了会儿书,他瞥见李乘帆桌角放着个魔方,顺手拿了起来。   李乘帆正在看小说,没注意。   十分钟后,沈星若写完一科作业,目光不经意间瞥向陆星延,忽地顿住。   陆星延那副漫不经心摆弄魔方的样子,乍一看有点像深藏功与名的隐世高手,可仔细看个十秒钟就会发现——他屁都不懂。   陆星延态度一如既往屌上天,“看什么看。”   “……”   “看我的魔方。”   我的,魔方。   陆星延停下手上动作,朝李乘帆椅子腿踢了脚。   李乘帆吓一跳,差点以为被王有福抓包了,“你他妈吓死我了你……”   陆星延懒得废话,只晃了晃魔方,“你的?”   “不是啊,我疯了吧我又不会玩……”他压低声音说,“找你同桌借的,这不找机会说话呢吗,她人还挺好,我说想玩玩她就直接借给我了……”   陆星延没说话,又踹了脚他的椅子腿,然后将魔方扔给了沈星若。   沈星若以前学钢琴,一直就有活动手指的习惯,后来不学了,她也会在写字写累了之后玩玩魔方,放松一下指关节。   她刚从桌上拿起魔方,值班老师徐安强就背着手,脸色阴沉沉地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徐安强的极品事迹不少,学生常常背地里吐槽他,又因为他是个光头,有人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光头强”。   光头强径直往里,走到陆星延和沈星若的桌前,大声教训道:“我在监控里一直盯着你俩!玩了足足十分钟!现在还在玩!你俩倒是挺投入啊!”   其实他在监控里只看到陆星延在玩,只是等他走到一班,魔方已经到了沈星若手里,他就将沈星若一起算进去了。   光头强是理科班教数学的,教的几个班还都是实验班,对文科班就有种天然的轻视,“玩就算了,我在监控里欣赏了十分钟也没见你们玩出朵花,有本事拼出个六面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陆星延以前就和他有过节,这会眉头都没皱,径直站了起来,“不关她的事。”   他很高,很随意地那么一站,沈星若就被他挡到了身后。   “不关她的事,那她……”   话音未落,沈星若忽然将魔方放到桌上,也站了起来,“老师,拼好了。”   光头强下意识去看,只见刚刚还乱七八糟的魔方,这会六个面已经复原,养老般安安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第九章   不知道是被沈星若速拼六面的技能震住了,还是履行“我就不说什么了”的承诺,光头强半天都没吱出一声。   恰巧晚修第一节下课铃响,沈星若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老师,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去洗手间了。”   说完,她绕开光头强,径直往外走。   光头强站在那,愣是没接上一句能找回场子的话。   等到光头强离开,安静如黄焖鸡的一班忽然炸开了锅:   “我操沈星若太牛逼了!”   “我是不是瞎了,刚刚沈星若是不是当场打脸光头强了?!”   “天呀!她胆子竟然这么大,我还以为是什么小软妹,真看不出……”   “四阶魔方哎,她速拼才一分多钟……这什么脑子什么手速?!”   陆星延盯着魔方,有些出神。   盯到最后,眼神还难得地带上些兴味。   -   晚自习结束。   回寝路上,石沁扒着沈星若不放,“呜呜呜星若,我宣布你已经是我的女神了!我的妈呀!你是没见到光头强那一脸懵逼然后回不过神颤颤巍巍往外走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得特别爽!”   倒是翟嘉静有些担心,看向沈星若,说:“徐老师该不会明天来找你麻烦吧。”   沈星若还没开口,石沁就理直气壮接道:“怕什么!他自己说的,能拼六面他就不说什么了,我们全班同学可都听着呢。”   翟嘉静欲言又止。   身后忽然传来一帮男生嘻嘻哈哈的声音,三人下意识回头看,正是一班的男生们。   陆星延在最中间,也不知道在聊什么,他脸上难得地带着笑意。   沈星若这是第一次见他笑。   他略略偏头,细碎刘海耷在额前,笑起来唇角微微往上,隐约可以看到他的牙齿白而整齐,仿佛并未受抽烟影响。   平日里他对谁都显得有点冷淡,可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好像都变得温和了,衬上那张过分好看的脸,活脱脱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帅气少年。   男生也注意到了她们。   有人见是沈星若,大胆地冲她吹了声口哨,“女神牛逼!”   紧接着就有人跟着起哄,“女神吃不吃麻辣烫啊!请你吃二十块钱的!”   “我请三十!”   “吃你妈吃,不健康!”李乘帆削了下那两男生脑袋,又冲沈星若调侃,“若姐我请你喝农夫山泉,最适合你这样养身的小仙女了。”   正是回寝时分,男生们的喊话吸引了不少人注意,石沁无语,冲他们嚷嚷,“李乘帆赵朗铭你们烦不烦!”   李乘帆乐了,“又没请你,你激动什么。”   他顺口补了句,“静姐,你的我也请了!”   石沁就见不得他这贱兮兮的样儿,手里矿泉水还剩三分之一没喝完,她径直朝李乘帆扔了过去——   也许是目标过于活泼上蹿下跳,又也许是夜色浓重影响发挥,石沁这水瓶子扔过去,在空中划出一条神奇的弧线,然后——直奔陆星延的面门去了。   完了完了……   石沁睁大了眼,盯着即将与陆星延帅气脸蛋亲密接触的矿泉水瓶,隐约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停在太平间的小尸体。   “砰”地一声!   四周寂静。   ……欸?   陆星延,伸手接住了。   空气静默两秒,陆星延将接下来的矿泉水瓶又抛了回去。   他抛的力道很轻,只是准头不太好,矿泉水瓶直直地飞进了沈星若怀里。   一旁的翟嘉静愣了两秒,忽然抿了抿唇。   -   晚自习统一战线的经历并没有让陆星延变得友好起来,次日上学,他和沈星若仍然保持着互相降低温度企图冻死对方的状态。   周三晚上,班长何思越将班上所有男生都拉到一个群里,讨论后天女生节送礼物的事情。   陆星延打开微信的时候,群里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了。   有男生提议说,买蜡烛就挺好,到时候在女生寝室底下摆成心形点燃,给女生们唱歌。   说着还发了个淘宝的页面截图,23.8一套包邮,便宜划算,同城刚好周五就能到,简直不能更实惠。   陆星延打开截图看了眼,页面上大喇喇地写着“表白必备爱心蜡烛”,他看了看销量,竟然已经有11493个傻逼买了这玩意儿企图找到女朋友。   好在赞同这个方案的并不多。   “太寒碜了,又不差钱。”   “寝室楼下能不能顺利点上蜡烛还是个问题呢,我估计蜡烛还没摆全,保安叔叔就来了。”   “对,而且这也不实用,我看还是买点吃的实在。”   陆星延没再往下看,反正只要不是点蜡烛唱歌这么跌份的事情就行。   等他洗完澡再看手机,群里仿佛已经定好了礼物,已经开始讨论送礼方式了。   陆星延没往前翻全,只看到何思越说,班上刚好28个男生28个女生,不如就一对一送礼物。   这话一出,班上男生们争先恐后地疯狂刷屏,内容还差不多都一样:   “那我要给沈星若送。”   “我要送给沈星若!!!”   “翟嘉静!!”   “我也送沈星若。”   “沈星若是我的!!!”   陆星延哂了声。   好像在群里争赢了就能和那只白孔雀结婚似的。   幼稚。   大家吵吵嚷嚷,可也没法全都送给一个人,于是何思越提议抽签决定,有想交换的,到时候自己换也可以。   何思越将女生们的学号写在纸上揉成纸团,然后叫男生们到寝室抽签。   陆星延和边贺过去的时候,剩下的纸团已经不多了。   陆星延随手拿了个,展开。   56.   “延哥抽的56,谁学号56?”   “56?”   “我靠,56是沈星若吧。”   沈星若是转学过来的,学号自然是加在最后,对着花名册一看,还真是沈星若。   陆星延没什么表情。   李乘帆揽住他肩膀问:“欸,你要不要跟我换,我抽的翟嘉静,反正你跟沈星若关系也不好,跟我换得了。”   “谁跟你说我和她关系不好?”   “这还用说?你俩那一副谁先主动说话谁就能当场暴毙的死样子,我他妈又没瞎,快点,跟我换。”   “换你妈。”   他甩开肩上搭着的手,吊儿郎当地往寝室回走。   -   周五这天,学校女生节气氛很浓。   明礼的校训里有一条是开放自由,所以不管是传统节日还是洋节,学校都允许学生发挥创意,在不干扰教学进度的情况下自行庆祝。   沈星若刚进学校,就见红色横幅们迎风飘扬。   从宣传栏到操场到教学楼外墙,到处都挂着横幅,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拆迁办来洗脑了。   其实明礼和汇泽一中很不一样,沈星若在汇泽的时候,连元旦晚会都没见过一次,   汇泽也是要求学生必须住校,但寝室就在学校里面,食堂也在学校里面,所以没有特殊情况,大家是不能出校门的。   在汇泽,能让人稍稍放松的事情,只有每个月两天的假期。   看到明礼过女生节都这么热闹,沈星若还有些意外。   一班的男生也给女生们写了横幅,毕竟是文科实验班,不能在这种用文字说话的场合丢了份儿。   “书香路里灯初上,谁惹众人望。一班殊美廿八人,正是二八华年满庭芬。”   石沁念了遍之后说:“欸,我们这个还可以啊!比六班那什么'不能带你去浪漫的土耳其,但能送你一只小猪佩奇'可强多了,他们那个太土了!”   翟嘉静仰着头看了遍,“好像还是用的《虞美人》的词牌名。”   石沁:“那这肯定是何思越他们几个想的,画风太正常了,正常到我都不敢相信是我们班的男生了!”   沈星若没说话,但深以为然。   -   昨天放学前,语文老师陈娇找沈星若要了作文本,说是要打到电脑上,到时候印出来,收录到下一期的优秀作文里。   进教学楼后,沈星若和翟嘉静石沁分开,先去了语文组办公室拿作文。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早自习的上课铃正好响起。   走廊里空无一人,沿路教室陆陆续续传出早读的声音。   沈星若往一班走,经过教学楼入口时,她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往那方向望了眼。   来人高瘦,被明礼学子吐槽为“丧服”的黑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也十分好看。   陆星延。   他臂弯里夹了个粉色礼品盒,手里还拿了支玫瑰花。   见到她,他似乎并不惊讶,略一挑眉,然后逆着清晨的光,懒洋洋地朝她走来。   “喂,沈星若。”   “给你。”   他没多想,直接将东西递出去,算是交差。   沈星若怔住了,还没来得及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光天化日这是干什么啊你们!还当不当这是学校!”   两人齐唰唰往后面看。   很好。   又是光头强。   光头强见是他俩,思绪又被拉回被砸了场子的那个晚自习,顿时怒上秃头,指着他俩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他语速太快,沈星若只依稀听到“早恋违反校规”、“丢了学校的脸”、“文科班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等一系列关键词。   动完口他还动上了手,趁陆星延没注意,上前一把没收了他手里的罪证。   玫瑰花不够,他还要当场打开那个粉色礼盒,试图从中找出情书这种辨无可辨的铁证。   粉色礼盒一打开,沈星若就看到了熟悉的“ABC”字眼。   光头强不知道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么的,竟然连上头的字都没看,就去扯ABC的包装。   下一秒,世界寂静了。 第十章   “老师,这是我们班统一准备的女生节礼物,您没收这个是想当鞋垫么。”   陆星延觉得好笑,双手插兜,偏着头调侃。   光头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眼神里满满写着“不!这不是我要的罪证!”   陆星延特别欠扁,还用眼神示意了下一班的方向,“您去我们班收收,能收几十包,一年的鞋垫都齐了。”   这会一班不像其他班老老实实在早读,吵吵嚷嚷的,台上课代表压都压不住。   女生们收到玫瑰花时,还觉得他们班男生挺贴心。   可打开礼盒,就觉得他们班男生实在是太无耻了!女生节礼物竟然送姨妈巾!   光头强气不顺,见他们班早自习还这般旁若无人动若疯兔,总算找着个理由,站门口,手背在身后,把他们班疯狂羞辱了一顿。   王有福听见动静过来,光头强又冲王有福告了一状,顺便把之前晚自习玩魔方的事情也跟他告了。   不知是谁在底下说了句,“徐老师自己说能拼六个面他就不说什么了,沈星若一分钟就拼了六个面。”   紧接着就有同学发笑。   不怕事的男生们跟着附和,“对啊,徐老师自己说的。”   都是同事,王有福也不是不知道光头强什么狗脾气,但毕竟是个老师,面子还是要给一给。   “我都说多少次了,早自习的时候不要讨论无关的事情。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这春天的早晨,你们怎么不读书呢?”   王有福语速慢,念经似地念了半分钟,才说出这么一句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但好像也没什么卵用的话。   王有福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护短,自己班上的学生再不听话,也只能自己教训。   他当了五届文科班班主任,平时看起来和尊弥勒佛似的,刚起来还在年级组长办公室摔过杯子。   光头强也不指望他当着自己面教训一班学生了,转而盯紧陆星延和沈星若找茬。   王有福也是给足了面子,清咳两声,故作严肃,冲陆星延和沈星若说:“陆星延,沈星若,你们俩怎么能在晚自习的时候玩魔方呢!虽然魔方是个益智又锻炼脑力和手速的好东西,那也要下课的时候才能玩啊。”   “还有,陆星延,你怎么能在徐老师拆了那东西之后,才告诉他那是什么东西呢,早点说,不就没有这么多误会了吗?”   陆星延从善如流,点了点头,又转向光头强,“对不起,徐老师,其实我也不知道里面是卫生棉,我应该在路上先看一眼礼物的,这样您拆开卫生棉之前,我就能先提醒您这是卫生棉了。”   说完还鞠了一躬。   班上忽地爆发出一阵哄笑。   光头强被他这左一句卫生棉右一句卫生棉气得快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冲王有福哼了声,背着手就噔噔噔转身,上楼了。   班上同学还在发笑。   王有福看了陆星延和沈星若一眼,没说话,往讲台上走。   忽然,“砰”地一声!   ——王有福那万年不离手的红色保温杯重重地拍在了讲台上。   “你们自己看看!像什么样子!”   王有福神色不复刚刚和蔼,开口就是一声响彻教学楼的教训!   沈星若从没见过王有福这样。   一班同学大概不是第一次见,就那么一瞬间,班上同学全都收起了笑,坐直了身体,安静如汽锅鸡。   “这届高二25个班,9个文科班,3个文科实验班!分班的时候,你们的水平在文科实验班里应该是顺数第一!现在呢!回回给我考倒数第一!你们还有本事早自习给我嘻嘻哈哈!你们不觉得羞耻,我都觉得羞耻!”   “我知道高中辛苦,从来就没有对你们学习成绩有过什么过高的要求,考不好,是能力问题!但不好好学,是态度问题!”   “你们自己看看自己现在这样,哪里有一点实验班的氛围!你们叫什么实验班!上学期期末平均成绩,就比人家四班高一分!四班是个普通班!考成这样你们有什么脸嘻嘻哈哈顶撞老师!考成这样你们高考能考出什么成绩上什么大学!”   王有福每一声质问似乎都直击一班同学们的灵魂,班里安静得厉害。   训完班上所有人,王有福又将炮火转移到门口的陆星延和沈星若身上:   “还有你俩!”   “陆星延,晚自习玩魔方你还挺有道理!成天吊儿郎当的!你把你那嚣张给我收一收!我是你班主任,不是你爸妈,不惯你这臭脾气!”   “沈星若!你是汇泽一中来的尖子生,平时表现也不错,我知道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   “但是我为什么安排你跟陆星延坐?那就是希望你给陆星延做做榜样!你没给他做榜样你还跟着他一起气老师,你做的是一个好学生应该做的事情吗!”   老师你在办公室不是这样说的……   沈星若想起王有福在办公室说起座位安排时的自得,有点出戏。   倒是陆星延难得站直一次,安静地听王有福训话,眉眼间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桀骜不驯。   可能是训沈星若那几句有点虚,王有福过了过脑子,也没了要继续骂的气势,最后扔下句,“你俩给我站在外面上早自习!”   然后就气咻咻地离开了。   -   沈星若从幼儿园读到高中,这是第一次被罚站。   她倒没什么好学生突然被教训、无地自容到想要立即去世的羞愤之情,只是一大早遭了无妄之灾,她开始后悔没有吃点早餐垫垫肚子。   她向来不能久站,尤其是早上没吃早饭的时候。   以前高一军训,她为了多睡几分钟,没吃早餐就去早训,结果站军姿站一刻钟就晕倒了。   这会见她面色不太好,陆星延很快就替她脑补出了很多情绪,眼光余光瞥了会,他问:“喂,你还好吧。”   “不太好。”   ?   这是什么套路,一般不是得强撑着倔强点点头?   陆星延还没反应过来,沈星若就自顾自蹲下去了。   见她蹲下抱膝,脑袋往里埋,陆星延以为她在哭。   ……这事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做了十多年众星捧月的尖子生,突然被老师罚站,自然是觉得又委屈又丢脸。   话说回来,沈星若遭殃还是因为他。   想到这,陆星延就有点不自在了。   左右望了望,没人。   他掩唇,清咳一声,紧接着卷起手上的书,拍了拍沈星若肩膀,“喂,别哭了。”   见沈星若没反应,他站了三秒,然后也蹲了下去,故作不经意道:“这次你是被迁怒了,班上同学都知道,你不用觉得丢脸。”   还是没声。   “如果有人议论,我就叫他们闭嘴,这样总行了吧。”   沈星若终于出声了,“……你先闭嘴吧。”   陆星延:“……”   沈星若蹲下缓了缓,已经觉得好多了,抬头呼吸了会新鲜空气,她又站起来,继续看书。   陆星延没再多说什么,但已经认定她死要面子正在强撑其实心里早就难过到逆流成河。   不止陆星延这么想,班上大多同学都这么想。   罚站结束,平时和沈星若关系好的说过话的女生都上前安慰。   也有男生过来安慰她,还有李乘帆这样的耍宝逗她开心。   总之就是没有人相信,她真的只是因为站在那不舒服才脸色不好看。   -   经过这么件事,陆星延总觉得自己欠沈星若点东西,也就不好再对她摆出一副彼此最好永不来往的死样子。   其实沈星若除了扔他篮球、要给他坟头点香,也没做过什么实际招惹他的事情。   最初看她不顺眼,是因为觉得她装,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再者当时他因为陈竹的事情,心情不太好,家里忽然又有陌生人入侵,还是一面优秀蹭亮的镜子,把他的不学无术照得分外具体,他的不爽就上一层楼了。   可现在看来,其实第一条要成立有点勉强。   沈星若对大部分人都很友好,可对挑衅她的人简直嚣张得表里如一,俨然就是白孔雀牌怼怼机,哪里不服怼哪里。   作为一名不太成功的挑衅者,陆星延对沈星若稍有改观,但对她的态度还是很难一下子180度大转变。   -   沈星若发现,最近陆星延好像友好了许多。   想了想,大约是因为两人有过共同罚站的经历,这位大少爷还站出了惺惺相惜的罚站之谊。   她和陆星延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况且她还住在陆家,能和平相处就最好不过了。   于是她勉强接受了陆星延最近几天强行释放的善意,同桌关系说不上从南极回到热带,但至少是回到了温带。   周四。   早上出门的时候,翟嘉静想起件事,和沈星若商量道:“星若,我今天做卫生,但我今天要去参加学校里组织的班干部会议,我能和你换一天吗?”   沈星若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   其实周四做卫生对她和陆星延比较好,这样刘叔不用在外久等。   进教室,她就问了原本周四做卫生的男生,问他愿不愿意换一天。   男生疯狂点头,就差没把今天的卫生也一起揽下来。   等陆星延到教室,她又和陆星延说了下。   陆星延昨晚不知道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眼睛都打不开,浑身散发着困倦的气息。   听她说话,只敷衍地“嗯”了两声。   沈星若又问了遍,“你听清楚了吗?”   他趴在桌上补觉,声音懒洋洋的,“做卫生,知道了。”   -   周四最后一节课是政治,王有福讲了习题册上的一套模拟试题。   下课时,还要阮雯把习题册收上去,大约是要看看大家上课有没有认真做笔记。   沈星若帮阮雯一起送习题册。   等她回来,教室里除了几个减肥不吃晚饭的女生,其他人都走光了。   陆星延和他桌底下的篮球也不见了。   沈星若在座位边上站了会,没什么表情,径直拿了扫把扫地。   -   傍晚余晖在天边铺成道道金霞。   篮球场,中场休息。   陆星延出了身汗,边撩衣角擦汗,边往场边走。   有小学妹已经等了好一会,见陆星延过来,红着脸上前递水。   他胸腔上下起伏着,脸上却没太多表情,拒绝的声音也冷冷淡淡,“不用了。”   许承洲见多了这情况,也不以为然,扔了瓶自个儿带来的矿泉水给陆星延,自己也拧开一瓶,“怎么回事啊陆大少爷,今天状态不行啊。”   陆星延随口说:“不知道,总感觉忘了什么事,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什么金鱼脑子——”   矿泉水瓶直接扔了过去,“你他妈才金鱼脑子。”   正说着话,陆星延随意一瞥,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女生,手里拎着黑色垃圾袋,背脊挺得很直,径直往篮球场的方向走。   沈星若?   陆星延目光一顿,倚靠台阶的身体站直了点儿。   沈星若越走越近,最后停在他的面前。   她没说话,神色很淡,当着陆星延的面,就将垃圾袋翻转,扯着垃圾袋一角,将里头的东西全倒了出来,还前前后后均匀分布,倒了小半个篮球场。   “三四大组和讲台的垃圾,扫吧。” 第十一章   篮球场短暂地陷入死寂。   “我操这小姐姐是在干嘛?”   “这美女不是上次叫陆星延搞卫生的那个吗。”   “就是她,好像叫沈星若,就前段时间大家都在讨论的那个转校生。”   “就是她啊,我操,她是不是跟陆星延干上了?”   “噗!不是!哥们儿你这样说话很有歧义啊……”   不远处其他男生回过神,压低声音讨论,神情还挺兴奋。   而站在陆星延旁边的许承洲在经历过“卧槽这小姐姐好漂亮”、“卧槽这小姑娘疯球了”、“卧槽这小妹妹哪里来的”一系列情绪之后,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紧接着,他忽然又觉得,这位美女,似曾相识。   大概好看的人总是千篇一律,许承洲刚开始也没多想,可看了一会之后,他实在忍不住,在被冻到零下三十度的僵硬气氛里,悄悄摸出了手机,打开相册。   一旁的陆星延始终没说话。   夕阳光线有些刺目,他半眯着眼,打量沈星若,过了会,又朝沈星若走近。   沈星若165cm,在女生里也算正常身高,但陆星延比她高了差不多20公分,站得近了,他得略略低头才能与她对视。   陆星延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打量沈星若。   她皮肤白皙,没有瑕疵,轮廓线条并非能给人凌厉美艳视觉效果的深邃型,反倒温润柔和,可她大多时候不笑,映衬她自身的清冷气质,就很容易给人一种距离感。   见陆星延没什么表情,沈星若已经做好被拎衣领,然后被放狠话——“扫你妈扫”的心理准备了。   就在这时,陆星延点了点头,“行。”   沈星若等了会,没等到下一句“你给我等着”,这才想到这声“行”仿佛是字面意思。   “靠……”   许承洲站在一旁,目光在相册照片和沈星若本人之间来回打转,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欸,美女,你……”   沈星若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不发一言,转身走了。   许承洲兀自沉浸在激动中,沈星若走了,他又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拽住陆星延,分享自己刚发现的新大陆。   “诶诶诶,这不是高铁那泼人水的美女吗?你还记不记得,人家用了你的水还给了你五块钱,你看这照片,就是她!原来她就是沈星若啊!这什么缘分!!!”   陆星延面无表情,“给我找个扫把。”   ?   “什么???”   “扫把。”   于是,当天傍晚路过篮球场的学生都看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明礼赫赫有名的金盛大少爷陆星延,竟然拿着扫把在扫篮球场。   他高高瘦瘦的,扫地的姿态有些漫不经心,夕阳落在他背后,篮球场上只留下他颀长的剪影。   沈星若吃完饭回去上晚自习,在操场边听到路过的女生讨论:   “那是不是高二的陆星延?”   “还真是…他是在扫地吗?我的天哪。”   还有女生不知道陆星延是谁,好奇地问:“那男生很有名吗?”   “你竟然不知道,他爸是金盛的董事长。”   “噢噢……就是他呀,我听人说过。”   金盛是星城的房地产龙头企业,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号的大房地产商,不说了解,名头摆在那,总是耳熟的。   在明礼,好的家庭背景是标准配置,大学教授企业高管大家都司空见惯,只有特殊背景和特别有钱的才能在家世这一块引人侧目。   女生脚步放缓,还在继续讨论:   “太离奇了,为什么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改邪归正'四个字。”   “他哪里邪了,欸,你不觉得他扫地的样子很帅吗,长得好看的人,真是连扫地都特别的与众不同。”   沈星若往操场看了眼。   是挺与众不同的,正常人十分钟能扫完的地,他扫了半个小时还没扫完。   -   晚自习的时候,天色已黑,月亮从云层里透出稀薄的光,偶有星点,闪闪发亮。   这周轮换座位,沈星若和陆星延换到了第四大组最后一排,也就是最角落的位置。   沈星若打开窗。   初春夜晚的风很温柔,书页被吹动,发出轻微沙沙声,窗外树叶也发出细小的拍打声响,枝叶轻摇,对面三教明亮的灯光也变得一晃一晃。   晚自习第一节课,沈星若写完了作业,第二节课她打算用来刷数学题。   没成想,第二节晚自习刚打铃,陆星延就搭着书包肩带,松松垮垮地进来了。   直到陆星延在她右边落座,她都没写出一个字。   ——这位少爷存在感太强了。   沈星若打量两眼,发现他好像回宿舍洗了澡,头发细软,边角处还没吹干,身上有很干净的青草沐浴露味道。   陆星延扔下书包,说:“我忘了。”   ?   见她没反应,陆星延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忘记了,不是故意的。”   噢。   他在说扫地。   沈星若想了想,问:“吃饭了吗?”   陆星延望了她两眼,似乎觉得这话题有点跳脱,可他下意识就回答了,“没。”   沈星若放下笔,从书包里拿出个三明治,摆到他桌上。   “什么时候买的。”   陆星延瞥了眼。   “昨晚,保质期有三天。”   这是沈星若给自己准备的早餐,但今天起得早,她和翟嘉静石沁去吃了汤粉,也就没有吃上。   陆星延倒没多加嫌弃,拿起三明治左右看了看,然后撕开了包装。   沈星若:“上课不要吃东西。”   陆星延挑眉,“那你还给我?”   沈星若:“你可以下课吃。”   陆星延轻哂了声,静默三秒,还真把三明治给放下了。   一节晚自习四十五分钟,沈星若刷完了一套试卷,陆星延则睡了足足四十分钟。   下课铃响的时候,他还没太醒,靠着椅背,自顾自揉了把头发,又打呵欠。   等醒过神,他背上书包,拿起三明治,然后就潇洒走了。   这位少爷来上晚自习,该不会就是要说一句“忘记了”吧。   沈星若正在收拾笔袋,见他这样,手下动作稍顿。   -   前几天王有福在班上发了顿火,之后政治课照上,但一直没给他们摆什么好脸色。   过了一周,王有福的气终于消全了,他回想了下,大概也发现罚沈星若好像有点没道理,于是上课的时候,又将沈星若大夸特夸了一顿。   大约是神志不清,沈星若连一次成绩都没有,他就开始说沈星若拿市三好学生宛若囊中探物了。   有王有福领头,再加上一票老师吹捧,沈星若转学过来不久,尖子生的人设就已深入人心。   三月下旬,明礼高二年级迎来了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从这学期起,大大小小的考试就不再划定范围了,顶多是目前复习的部分多考一些,还没复习到的部分少考一些。   考前石沁紧张得不行,“听说这次数学是光头强出的题,光头强出题可变态了!我还记得高一第三次月考的试卷是他出的,全年级及格率不到30%!”   “没事,你不会的话,大部分人也都不会,你放轻松点。”翟嘉静一如既往很会安慰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妈说了我数学要是再不及格她要扣掉我一半生活费的!”   石沁边说边算数学题,可越算越算不明白,瞬间焦虑到头秃。   见沈星若已经上床做仰卧起坐,她抬头问:“星若,做仰卧起坐难道会比较不紧张?”   ?   沈星若停下,仔细思考了会,“理论上来说有可能,身体比较累的时候,你也没有时间用来紧张。”   说完她补了句,“不过我只打算睡觉了。”   这下连翟嘉静和李听都忍不住回头看她。   翟嘉静:“星若,你不打算再看看书吗?这次语文是语文组组长出的题,她出的古文赏析部分都很难。”   沈星若做完一组仰卧起坐,将被子铺开,“还是算了吧,我已经困了。”   李听有点好奇,“沈星若,听说你以前在汇泽一中经常考年级第一?”   “也没有经常。”   她理化生并不拔尖,在理科竞赛生都有一百多号的汇泽一中,这三科题目如果出得难一些,就会给她拖后腿。   高一她只有两学期的期末拿过年级第一,高二学文后,倒是一直第一了。   见沈星若已经淡定躺下,李听还想开口追问,可一时又忘了自己想要问什么。   -   涉及考试,年级组效率总是很高,考场提前两天就出了安排。   沈星若作为转校生,有幸上了回光明顶,坐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座位。   陆星延也在最后一个考场,不过他是凭实力坐到了第一组第一的位置。   这么一看,他也算是明礼诸位败家子中比较精英的存在了。   考场安排发下来的时候,陆星延看了眼沈星若的座位,说:“我和你一个考场。”   沈星若“嗯”了声。   陆星延又说:“不过我坐第一组第一个,你坐最后一组最后一个。”   “……”   沈星若瞥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从陆星延身上,竟然看到了点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第十二章   考试当天,沈星若一如既往睡到踩点才出门。   她边喝牛奶边听英语听力,在校门口,还遇上了陆星延他们寝室的男生。   陆星延他们寝四个人,除了边贺,其他三个都在光明顶考试。   有人看到她,忙招呼道:“哎,若姐,一起走一起走。”   沈星若看了眼仿佛还没睡醒的陆星延,点了点头。   男生又说:“若姐,这两天考试,我们可全靠你了!”   沈星若没出声。   旁边男生接话道:“对对对,其实我们考多少无所谓,这关键是我们得有集体荣誉感是吧,丢自己的脸那没关系,那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丢了,但不能丢了我们王老师的脸啊,若姐您说是不是?!”   “王老师的脸,你们也不是第一次丢了吧。”   沈星若看了他俩一眼。   然后她好像听到陆星延轻笑了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下一秒就见陆星延削了下两人脑袋,懒声道:“抄你妈,自己做。”   ……陆星延倒是出乎意料的高风亮节。   高风亮节是件好事,可看他那一脸“我他妈能考750”的样子,沈星若总觉得有点迷离。   说话间,几人进了教学楼。   在他们身后,是初春湛蓝的天空,白云悠悠前行,有一团椭圆状的云像乌龟,旁边一团神似兔子。   在今日这片青空,常年赛跑的龟兔,拥有了同样的行进速度。   -   这次六科分两天考,时间给得比较充裕。   可考到最后一科英语的时候,大家也都已经,有点疲惫了。   开考前五分钟,沈星若还在玩魔方,活动手指。   陆星延和旁边男生在聊天,不经意往她的方向望了眼,只见她前座男生身体往后转着,单方面地和她聊着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沈星若连个眼神都没给。   “……欸,延哥,看什么呢你?”   陆星延目光未移,随口问:“那男的哪个班的?”   男生往后望,“那个啊,六班的陈滔,我们上一届留级的,他还休学了半年,这学期才复课。”   说着,男生压低声音八卦道:“好像是把他们班一个女生搞怀孕了,那女生家里也特牛逼,找人打了他一顿,打得他粉碎性骨折,得休养,这才休学的……”   这边八卦还没说完,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沈星若突然将魔方往那叫陈滔的男生脸上一扔,站了起来。   她站得很直,眼神很冷。   陈滔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两天考试,见自己后座坐了个没见过的漂亮妹妹,之前被揍碎的色胆又拼拼凑凑复原了不少,时不时就往后撩一撩。   可沈星若都没正眼看他两下。   见她这么高冷,这又到了最后一堂考试,陈滔憋不住,开了两个难以入耳的黄色玩笑。   本以为她会恼羞成怒开口骂他两句,或者还是会冷着一张脸,忍过这最后一堂考试。   万万没想到,这漂亮妹妹一言不合“唰”地一下就是一个魔方扔过来了!   沈星若没控制力道,魔方摔到陈滔脸上,摔得他半边脸都没了知觉。   陈滔先是懵逼后是震惊,等他捂着脸反应过来,开口就下意识地来了句国骂,“我操你妈!”   陈滔人高马大的,长相又很意识流,看起来有点凶神恶煞,而且他骂完还站了起来,一副要跟女生动手的架势。   陆星延坐在第一大组,离他们有些远,这会略略偏头,起了些兴味。   其实就沈星若这要给他坟头点香的嚣张劲儿,换个男的,他当时早就揍过去了。   他有素质,不跟女生动手。   可这陈滔看起来就没什么素质了。   说实话,他还挺想看看沈星若这回打算怎么应对的。   他眉头半挑,打算看场好戏。   忽然,不远处冷不丁传来一声喊——   “陆星延,他要打我。”   ?   旁边男生比他反应还快,“我操延哥,他要打你同桌,你还不快去!”   -   直到挡在沈星若面前、按住陈滔想要打下来的手,陆星延还有点不在状态。   ——这他妈太不真实了。   不过陈滔并没有看出他这点不在状态,在陈滔看来,陆星延这会面无表情,显然是要为了马子发飙的前兆。   他虽然是留级的,但也听过陆星延的大名。   传闻中,陆星延打架很凶,但他似乎并不热衷打架斗殴,也不跟外边混的玩在一起,圈子里都是些家庭条件特别好的败家少爷。   他之前念高二的时候听说过陆星延和人打架。   挑事的也是学校里的刺儿头,以为这新生就是个有钱没胆的金贵小少爷,上去搞人家,结果被打成了傻逼。   而且陆星延家有权有势,和他打,受点伤也就算了,最后还要被退学,何必呢。   想到这,陈滔问:“陆星延,这你女朋友?”   陆星延没说话。   陈滔当他默认,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你。我刚回来上学,不想跟你动手,你早说是你女朋友,也就没这事了。”   说完他还朝沈星若抬了抬下巴,“美女,不好意思,对不住啊。”   陈滔话音刚落,考试预备铃就响了。   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袋往里走,扶了扶眼镜,清咳两声,“马上开考了,大家把考试不相关的东西都放到讲台前面,回到自己座位坐好。”   陆星延刚好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将陈滔的手往旁边一甩,回头看了眼沈星若——   这次是真的给她抛了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   沈星若一如既往,特别淡定。   -   两个小时后,英语考试结束。   在最后一个考场,是不存在考完讨论答案这种事情的,考场内一片解放的欢呼,沈星若还在收拾东西,就已经听到有男生在讨论去哪个网吧打游戏了。   收拾完,她拿上书包,准备离开考场。   走过前门时,陆星延还瘫在座位里没动,手里转着笔,微微偏着脑袋看她。   “喂,沈星若。”   沈星若看他,“有事?”   陆星延:“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   “又装。”   沈星若想了想,“哦,谢谢。”   然后她就走了。   陆星延还在转笔,手指稍一停滞,笔就滴溜溜地转到了地上。   他看着沈星若离开的背影,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在眼前再次浮现。   不过他也不急,今天考完,两人还得一起回家,他总能讨到个说法。   -   在三楼楼梯间,沈星若刚好遇上了石沁和李听,之前互不搭理的两人正在对答案。   都是十六七岁的女生,又住在一个寝室,没什么要死要活的深仇大恨,隔两天气消了又玩到一起,再正常不过了。   看到沈星若,石沁忙拉着她一起讨论,“欸星若,英语那个作文到底是要我们写什么啊,我都没看懂题干。”   “就是根据图画内容,帮Peter写一封来中国留学的申请信。”   石沁:“啊?我以为是让我总结Peter在中国留学期间的成果呢!完了完了!”   李听:“没事,你写满了也会给分的,我上个学期期末那作文也没看懂题干,最后还给了我七分。”   说完,她看向沈星若,“欸,沈星若,你觉得这次考试难吗?”   沈星若:“还好。”   李听:“那你觉得考得怎么样?”   沈星若思考了下,“还可以。”   李听没再说什么,只撇撇嘴。   三人走到楼下时,身后传来女孩子的笑声,回头看,李听眼前一亮,很热情地朝人招呼道:“陈竹!余萌萌!钱嘉月!”   见是李听,三个女生也招呼了声,但并没有特别热情,也没有和她多说,很快又继续自己的话题,往外走了。   沈星若觉得中间那个扎丸子头的女生有些眼熟,但她记性实在一般,看了好一会,也没想起到底在哪见过。   见她在盯着陈竹背影出神,李听开口道:“那个是三班的陈竹,以前在明礼初中部就很有名,她和陆星延他们关系很好。”   陆星延。   石沁自然也知道陈竹,忍不住八卦了下,“听说他们那帮人寒假去海边玩了,欸,她到底有没有和陆星延谈啊,我还听说前段时间陈竹生日,陆星延也去了呢。”   提起陈竹生日,李听就有点不自然。   她连礼物都准备好了,满心以为陈竹会邀请她。   但没有。   李听岔着话题不想聊陈竹生日,沈星若却已经想起来了——   这位,似乎就是上次被陆星延渣了、然后在落星湖边哭天抢地求复合的小少女。   看这春风满面的样子,不是已经复合,就是光速走出了陆星延给她带来的情伤。   不过沈星若更倾向于第二种。   最近与陆星延坐同桌,他每天摆着那张“我还能再睡四十八小时”的脸,实在不像恋爱中的小少男。   -   刘叔早早将车停在书香路拐角等人。   沈星若回了趟寝室,上车时,陆星延已经瘫在后座打游戏了。   隐约间听见一声“Victory”,陆星延将手机往旁边一扔,转头瞥她。   沈星若和他对视一眼,然后和室友们发消息,发了好一会,她发现陆星延还在盯她,于是问:“有事吗?”   陆星延开门见山,“那男的要打你,你喊我干什么?”   沈星若眼都没眨,“我们是一个班的,我还和你同桌,住在你家,我被打了,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陆星延:? 第十三章   沈星若脸上看不出任何与心虚有关的情绪,说得坦坦荡荡就像真的似的。   陆星延缓了两分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想说些什么,可对上沈星若那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   家里,裴月早早就让周姨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他俩书包还没放下,裴月就招呼着他俩洗手上桌。   两人落座吃饭,裴月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然后又问起月考,“若若,考了两天,都累坏了吧?”   沈星若:“没有,考试安排还是比较宽松的。”   裴月:“那题目难不难?”   沈星若:“还好,不是很难。”   裴月点点头,“噢……那若若你觉得考得怎么样?”   沈星若:“应该还可以。”   沈星若很有耐心,裴月问什么就答什么。   裴月还想再问,陆星延倒先不耐烦了,“别聊了,先吃饭行不行?”   裴月:“又没问你。”   “……”   陆星延被裴月那“不用问也知道你考不了几分”的眼神给哽住了。   裴月又轻声细语地继续和沈星若说话,“若若啊,你学习压力也不要太大,考试什么的,能正常发挥就好了。”   沈星若“嗯”了声,见裴月还没动筷,于是说:“裴姨,我帮你盛碗汤吧。”   裴月正琢磨着怎么自然地引到要说的话头上,心不在焉笑笑,又点了点头。   等沈星若盛好汤,她笑容满面地接了碗,似不经意道:“今天你陆叔叔到了汇泽,跟你爸爸碰了面,你爸爸听说你在这边一切都好,也安心了不少呢。”   沈星若动作稍顿。   陆星延也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下意识抬了眼。   不过片刻,沈星若又继续夹菜,“噢,爸爸婚礼是准备好了吗,最近学校课比较多,大概不好请假,我就不回去了。”   裴月一听这话,本来预备好的说辞都卡在喉咙,然后原路吞了回去。   陆星延本来喝汤喝得好好的,忽然觉得哪不对劲,一没留神被呛到了,他手肘撑桌,猛咳了几声。   沈星若看都没看,自顾自夹菜吃菜,神色自然。   但就是,太他妈自然了。   饭后,沈星若回房放书包。   见她身影消失在楼梯间转角,本来还瘫在沙发上的陆星延忽然坐直,“妈,什么婚礼,沈叔结婚?”   裴月正为着这事焦头烂额,白了陆星延一眼,训:“你一个男的不要这么八卦!”   ?   没等他接话,裴月又自顾自凑上来,和他小声碎碎念了半晌。   听完,陆星延好半天没出声,只往楼上望了眼。   -   这个周末过得相当平静,沈星若除了吃饭会出房间,其余时间都呆在房里。   裴月找借口往里送了两次牛奶,可沈星若也没干别的,就很正常地在写试卷。   裴月总觉得不踏实。   陆星延一说,她才恍然大悟——哪有刚考完就疯狂刷试卷的。   很快又到周日晚上返校。   因为周日晚不用上晚自习,明礼的寝室楼分外热闹。   沈星若带了周姨准备的煎鸡翅。   本来她和陆星延一人一盒,可陆星延懒得洗碗,在路口下车时,将自己那盒也扔给了她。   沈星若没客气,将两盒都带到了女生寝室。   石沁吃得最欢,一边感叹世间美味就该如此,一边又为明天出成绩疯狂焦虑。   不止石沁,沈星若从女寝走廊走过时,还能听到有女生在对答案,有女生哀嚎着说“明天要出成绩了,怎么办好紧张”之类的话。   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更让她在意的事情哽在心头,她一点紧张的情绪都调动不起来。   -   周一天晴。   在操场听了半个小时朝会,大家回教室,一路大多都在讨论上周月考。   明礼效率惊人,副班长今早去办公室找王有福的时候,成绩就已经出来了。   批改过的试卷摞在办公桌上,成绩表也正在打印,只是王有福暂时还不让看分。   一整个上午,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   下午上课前,地理老师路过一班,手里拿了沓试卷,他老人家在门口往里探了探,然后毫无征兆地叫了课代表,说手里那沓是月考试卷,已经改完了,让她发下去。   班上一下炸开了锅!   紧接着,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也都叫了课代表去办公室拿试卷。   三科试卷发下来,教室里叽叽喳喳吵吵嚷嚷。   “你考多少?”   ……   “127可以啊,语文能考这么多已经很高了!”   ……   “我地理怎么才78?!”   ……   沈星若也拿到了试卷,她前后看了看,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很快就将其塞进了桌洞。   她的同桌和她神同步——面无表情看了看满试卷的扣分标记,然后将试卷往桌洞里头一塞。   旁边李乘帆语文破天荒考了个及格,兴奋大喊,“我操我考了90!老天显灵这是!延哥延哥,你考多少?!”   陆星延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李乘帆笑容凝固,很快又干笑两声,不死心地指了指他旁边的沈星若,用气声问:“我女神呢?”   这次看傻逼的眼神已经转换为了看死人的眼神。   陆星延一直没跟沈星若讲话。   毕竟是出成绩这么敏感的时刻,他一句话没说好,指不定就要被这白孔雀用成绩花式羞辱。   沈星若也没和陆星延讲话。   准确点来说,她今天就没跟谁多讲两句话。   见她坐在座位上安静写题,周身散发出一种“我不想开口”的冷淡气息,本来还有人想问她考多少分,可都没好意思靠近。   下午第一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梁栋进教室时,手里也拿了沓试卷。   大家还翘首期盼他叫课代表发卷子,没成想等到上课铃响,他径直喊了声,“上课!”   这熟悉的画风……   一班同学顿时菊花一紧。   沈星若并没有注意到大家神色的变化,只是坐下时,她听到后座同学说:“完了完了,梁老师估计要自己发试卷了。”   那又怎样。   梁栋:“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我先发一下试卷,叫到名字的同学,上来领一下。”   “何思越,142,还不错。”   “翟嘉静,140.”   “许伟,135.”   ……   沈星若好像明白了什么。   梁栋发试卷,是按成绩发的。   对考得不好的人来说,真能算得上正儿八经的凌迟处死。   “李佳琪,127.”   “周宇成,120.”   ……   陆星延打呵欠,似是不经意地瞥了沈星若一眼。   一路报到“石沁,108”,都没有听见老师报沈星若的成绩,这下不止陆星延,不少已经拿到成绩的人都开始小声讨论了。   “沈星若,90.”   沈星若没什么表情,起身去拿试卷。   可全班同学都惊呆了!   数学150分的满分,按百分制折算比例,90分才刚刚及格,沈星若才考了个及格?!   陆星延瞌睡都醒了。   往沈星若领回来的试卷上一瞥,的确是一个鲜红的90分。   “段江禾,74.”   “陆星延,68.”   大家心里不约而同飘过一行字:连陆星延都考了68……   -   这堂数学课不少人都心不在焉,甫一下课,王有福又亲自拿了成绩表过来,站在门口,叫何思越把成绩贴到教室后面。   这意味着不用算分了。   所有分数都出来了。   班上再次炸开了锅!   何思越本来想问问沈星若,因为他觉得沈星若不至于只考这么点,可王有福这一找他,他又没时间多问。   拿着表往后走时,何思越快速在表上扫了眼。   如他所想,第一页第一行就是他的成绩,班级排名第一,年级排名第二。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考班上第一了,不知为何,何思越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   可他往后看,怎么也没看到沈星若。   翻到表格第二页,他才在中后段看见沈星若的名字。   都是很平淡甚至还有点差的成绩。   何思越顺便扫了眼名次——   33.   这在一班最多算个中游。   沈星若转来这一个月,经过各位老师的大肆夸赞和同学们口口相传的表扬,大家已经自动自发地把她抬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不止一班,另外两个实验班的尖子生们也很好奇,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模范生到底能考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成绩。   成绩表一贴出来,几乎所有人看完自己的分数,都会自动自发去找沈星若的分数。   嗯……   这成绩,确实也挺,惊天地泣鬼神的。   “什么情况,怎么只考了这么点,是不是阅卷出问题了。”   “那也不可能所有科都出了问题啊,而且这又不是一分两分的事情……”   “可不是说她在汇泽一中是尖子生吗?”   “汇泽和我们明礼怎么能比,估计是全校水平都比较菜……”   “不至于吧,汇泽也很好啊……”   班上同学看完,都忍不住小声议论。   沈星若转来明礼一个月,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再加上她本身就容易给人距离感,早就有些女生看她不爽。   比如她的室友李听。   这会坐在离沈星若不远的地方,李听毫不避讳地和人聊道:“……我也以为她能考个什么年级前三之类的呢,她考试之前都不复习的,看起来特别自信,可能以为我们明礼的难度和他们那小学校差不多吧。”   “真是服了……”   有女生不屑地瞥了眼沈星若,说:“我平时看她就很目中无人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真学霸,这成绩也太次了……汇泽有差到这种地步吗?她这名次放普通班最多也就十几名,实在是吹得太夸张了。”   “对,现在看起来就特别尴尬……”   沈星若下课没起身,就在座位上看书,不远处的讨论自然也飘进了她的耳朵。   其实大部分人都没出教室,暗中在观察她的动静。   ——可她完全没有动静。   别人的讨论她好像也没听到似的。   除了看她笑话的,其实也有不少人想上前安慰,可感觉沈星若这时候不会想被人安慰,所以都只远远看着,没过去。   就连何思越从前座转回来看了几眼,也欲言又止。   陆星延去了趟洗手间,回教室时成绩表那还围了不少人,他没凑热闹,可光从别人的讨论声中,他也知道沈星若考成了什么逼样。   他百无聊赖地嚼着口香糖,回到座位玩手机。   沈星若没理他,他也没理沈星若。   可前边那几个女的真他妈太烦了,叨逼叨逼没个完,好像羞辱了沈星若她们就是全校最闪亮的那颗星了似的。   他听了两三分钟,忽然意兴阑珊地丢下手机,将面前试卷揉成一团,往前头一扔,懒懒散散道:“我说你们几个,什么惊世骇俗的水平啊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话一出,班上所有同学都齐唰唰地望了过来。   那几个女生脸色都不太好看,小声嘟囔了几句,不敢跟陆星延硬刚,回到各自座位,悄无声息地闭嘴了。   其他议论也倏然消停下来,下课间歇的教室,一下子安静得有些不像话。 第十四章   这安静没持续多久,上课铃响了。   陆星延瞥了眼沈星若,她还是那副安安静静不声不响的样子。   看起来就像很伤心很委屈但还是要故作坚强,实在是让人有点……不忍心?   他回神,咳了两声。   在老师喊起立的时候,他站起来,脑袋稍稍往旁边偏,“一次没考好没什么的,你看我,从来就没考好过。”   “……”   沈星若望了他一眼,眼里满满都是“我都沦落到要和你这种成绩链底层生物做对比了吗?”   可陆星延把她的眼神默认成了,对他这番安慰的无声感激。   这节课沈星若又没说话,老师讲解试卷,她也没怎么动笔。   整个下午,大家都在私下议论沈星若的成绩。   毕竟这看起来已经不是阴沟里翻船,而是考海里沉船了。   石沁忍不住下课的时候来找她,倒没提成绩,只是来喊她一起去洗手间。   沈星若点点头,起了身。   去洗手间的路上,石沁也在刻意回避成绩,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只和往常一样抱怨了几句,哪家的菜最近做得越来越不好吃了,哪家的饭分量越来越少了。   石沁能够不提,可没法堵住别人的嘴,让所有人都不提。   两人在厕所隔间时,有女生进来洗手,大约是以为这会里头没人,说话没什么顾忌。   不巧,被她俩听了个正着——   “欸,你们班那个沈星若,听说考得不怎么样啊。”   “嗯,是挺一般的,在我们班好像都排到三十多名了。”   沈星若听出,这是一班某个女生的声音。   “嘁,我瞧她那吹上天的架势,还以为她能考年级第一呢,就这水平竟然还和何思越一样拿了模联大会的最佳代表,也不知道家里什么背景。”   女生说得挺带劲,“我们年级里男生也真是让人无语,明明也没有美得多么惊世骇俗,愣是把她吹得和天仙似的,我就不喜欢她这种,看起来真的好装啊!”   “嗯……她主要是太高冷了。”   女生碎碎讨论半晌,关掉水龙头,谈话声随着脚步声渐渐变得模糊。   石沁从隔间出来,脸色很不好。   被议论的主角倒看不出什么特别情绪。   石沁:“星若,你别听她们的,那个二班的杨芳嘴特别贱,她之前还暗地里说过静静的坏话,就是见不得别人优秀!”   沈星若垂眸,安静洗手。   石沁仍然很气,“好多人都知道,她从高一起就暗恋我们班何思越,估计是看何思越和你走得近,看你不爽。”   “我什么时候和何思越走得近了。”   沈星若忽然出声,有些疑惑。   “难道不是吗?你们俩之前就认识,而且平时也经常讨论题目什么的……之前何思越还帮你做了卫生呀。”   石沁愣了愣,满脸理所当然。   这就叫走得近……那她住陆星延家怎么算。   沈星若有些无言。   -   下午放学,沈星若没什么胃口,没和石沁她们一起去吃晚饭,她去了趟办公室,然后径直去操场跑步。   三月底的傍晚,黄昏已经迟来不少,五六点钟,仍旧天光晃晃。   这会是饭点,跑道人不多,沈星若戴着耳机跑完两圈,心里已经轻松许多。   当她准备跑第三圈的时候,篮球场那边毫无征兆地有球往她这边飞来,砸在离她四五米远的地方,然后慢慢滚到了她的脚边。   沈星若往篮球场的方向望去。   篮球场那边叫小操场,离塑胶跑道所在的大操场有段距离,远远相望,只能勉强看清身形。   倒是男生们的声音响彻大小操场,分外清晰,“美女,把球扔过来一下!谢谢!”   沈星若半眯着眼打量那群人,没动。   许承洲擦了擦汗,边喘边说:“欸,不会又来个把我们球扔垃圾桶的吧,她是听不见吗,哎我去拿算了。”   陆星延也稍有些喘,往那边望了眼,忽然说:“我去。”   -   陆星延走近的时候,沈星若早已看清来人。   她捡起篮球,轻轻一抛。   “谢了。”   陆星延很轻松地接了下来,随手在地上拍了拍,又将球夹在臂弯里。   沈星若点点头,打算继续跑步,可见陆星延好像还没要走的打算,她又问:“还有事吗?”   陆星延用手摸了摸后脖颈,一边想说点什么,一边又想着避开成绩这个话题,可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他忽然来了句,“你爸婚礼,你真不去?”   “……”沈星若沉默了会,轻描淡写,“我去干什么,看人是怎样带着拖油瓶来跟我分家产的吗?”   陆星延发现不对,又换了话头,“对了,你这次考试怎么了,你应该不至于考那么差吧,是不是被你前座那傻逼给影响了,我看你平时学习挺用功的。”   话说出口,空气安静三秒。   陆星延闭了闭眼。   很好。   不开的壶就要整整齐齐都提起来。   沈星若微仰起头看他,沉吟片刻后说:“其实我觉得,我考得挺好的。”   ?   沈星若:“我还要跑一圈,不说了。”   她往后退了退,然后转身,重新开始跑步。   陆星延在原地站了会,看着沈星若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拍着球,回了篮球场。   -   晚上,陆星延破天荒地又来参加了一次晚自习。   教室安静,大多数人都在写考试错题本。   晚自习第二节快要结束的时候,王有福忽然来了趟班上,敲了敲门板,毫无征兆地说:“欸,何思越,你把这个重新计分的表换到后面去,沈星若铅笔有问题,选择题好多都没机读出来,已经人工批改过了。”   ?!   一班的小鸡仔们全都昂起了脑袋。   门口的王有福很有操守,虽然一脸满意,但并没有提前剧透。   何思越回神,上前接过新的表格。   如他预感中那般,这次第一行已被刷新。   沈星若:语文133,数学150,英语149,历史93,政治93,地理100,总分718.   年级排名:1.   班级排名,1.   和排在第二的他,总分足足拉开了41分。   一班同学们还有点懵,在细想王有福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好多选择题都没机读出来?这是什么魔幻剧情。   不多时,下课铃响。   大家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放下笔往教室后面跑。   “我靠……718!”   “年级第一哎!”   “我记得之前公布的年级第一是二班的王子悦吧,687?”   “是678,比何思越高1分。”   “我的妈呀,沈星若数学和地理都是满分,难怪她数学只有90,那她数学60分选择题都没读出来吧……”   陆星延没起身,只往后看了看,差不多也听清大家在说什么了。   沈星若还在写数学模拟卷,除了王有福站到门口的时候抬了下眼,其余时候都在唰唰唰算题。   陆星延拿笔敲了敲她的桌子,“喂。”   “别吵。”   她正算到最后一道大题,解题过程繁琐,她又习惯心算,经不住干扰。   陆星延不知道,又得寸进尺拿笔敲了敲她脑袋。   沈星若忽地一停,偏头看他,“你想死吗?”   陆星延:“……”   等了三分钟,沈星若终于写完了最后一题,她放下笔,围观完成绩的一班小鸡仔也都跑了过来。   李乘帆一脸夸张的惊讶,过来就占了何思越桌子,往后转着冲沈星若嚷嚷,“若姐你也太牛逼了,你总分好像刚好是延哥两倍啊!”   ?   陆星延操起沈星若桌上的魔方就往他脸上一扔,“你少逼逼两句是会死?”   李乘帆脑子不大行,手脚倒挺灵活,往旁边一偏,躲得很快。   石沁从后面抱住沈星若脖子,嚷嚷着要她把试卷拿出来给观摩观摩。   沈星若不太习惯这种女生间闺蜜式的亲近,但没拒绝,从桌洞里找出试卷,递给了石沁。   石沁如果做主持人,也是捧哏高手,看到试卷当即就睁大了眼,“你语文作文竟然有58,这是什么神仙作文!”   “我看看我看看!”   不少人凑过去看,然后哇呜哇呜一阵吹捧夸赞。   何思越也看到了沈星若的数学试卷。   这次数学试卷除了最后一道大题,其他部分都不算难,何思越自己只解出了第一小问,第二小问快下考的时候有了些思路,只是已经来不及写了。   可沈星若全部都答出来了,卷面工整漂亮,答题步骤不多不少,就像精准把控了阅卷老师的心,每个得分点都写得清清楚楚。   看完,他心服口服。   只有之前看沈星若笑话的女生,在教室后面看完成绩,全都安静如盐焗鸡,默默回座位,拿了书包就走。   石沁和李乘帆两人,俨然就像流量小生微博底下的粉丝控评小分队队长,你一句我一句,吹捧得围观小鸡仔们连连点头。   是是是。   粉头大人说得对。   -   回寝还要排队洗澡洗漱,大家也没在教室逗留太久。   石沁回座位收拾书包,沈星若作业都写完了,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人散开,陆星延也拿起沈星若桌上的试卷看了看。   难怪她晚自习不写错题本。   ——她根本就没错几道题。   “可以啊,大小姐。”   陆星延轻哂调侃。   沈星若:“我说了,我觉得我考得挺好的。”   陆星延:“……”   那会在操场,他还以为她是悲伤到不愿意接受事实,已经语无伦次了。   沈星若把包里还没喝的牛奶拿了出来,边用吸管扎孔边问:“你白天的时候,为什么帮我说话?”   “什么?”   “李听她们。”   沈星若把牛奶拿起来准备喝,顺便转头看了他一眼。   想起来了。   “噢,我不是为你出头,你别误会。”   沈星若:“……”   误会什么。   可下一秒,手里牛奶忽然就空了。   “你是我同桌,还住我家,你被人那样讨论,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陆星延单肩搭上书包,晃了晃手里牛奶,吊儿郎当往外走,“行了,明天见。” 第十五章   沈星若回寝略有些晚,因为石沁说她考了年级第一,得请吃夜宵。   沈星若没吃晚饭,牛奶又被抢了,刚好有些饿。   和石沁一起吃完夜宵,两人还在学校旁边的文具店逛了会,回宿舍的时候,离熄灯只有半小时了。   李听正在敷面膜。   见她俩进来,李听瞥了眼,招呼都没打,又继续低头玩手机,也看不清面膜纸下到底是什么神情。   翟嘉静今天没和她们一起走,说脑袋痛,早早就回了寝室。   这会她已经戴好眼罩躺在被子里,看样子,是已经睡着了。   寝室里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石沁原本因为和李听同桌,最近关系缓和不少,可今天李听在班上和几个女生说的话,她也听到了,实在觉得过分,这会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干脆没理。   石沁和沈星若轮流洗澡。   石沁洗完的时候,李听刚好揭了面膜,在洗漱台洗脸。   石沁等了会,忍不住问:“你好了没?”   李听:“你急什么。”   石沁:“你都洗了七八分钟了,我就洗下毛巾。”   李听没说话,还是在慢吞吞地往脸上泼水。   沈星若在石沁洗完之后才进的浴室,一开始只听两人低声交谈,大约是顾忌翟嘉静在睡觉。   可洗到一半,外面突然起了争执,声音也在变大。   她动作稍顿,随即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等沈星若出浴室,两人的争执早已升级成了吵架——   “你今天在班上那样说星若你也好意思,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怎样了,我不就是和人讨论一下成绩吗?”   李听理直气壮,“大家都以为她成绩特别好,然后成绩出来就考成那个样子,这还不让人说了?而且还不是她自己早就知道成绩出了问题也憋着不说可劲儿装,不就是想显得自己有多么厉害想打我们脸显得我们讨论成绩有多么可笑吗?”   “石沁你可省省吧,抱人家大腿倒是抱得挺勤快,你也不嫌难看!”   “我抱大腿?我难看?!李听你自己听听说的是不是人话!到底是谁爱抱三班那群有钱妹子的大腿谁心里有数,人家给你一个正眼吗?!”   石沁戳人痛点也是相当精准了。   李听瞬间炸毛,上前就动手扯起了石沁的头发,“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石沁也不甘示弱,双手往前瞎几把一顿乱抓。   沈星若没想过两人会动手,愣怔片刻后,她喊:“你们别打了。”   没人理她。   一向擅长当和事老的翟嘉静躺在床上一动没动,好像睡沉了,根本就没听到寝室里的动静。   石沁和李听也不知道是对彼此存了多久的怨气,这会一边打得你死我活一边疯狂翻旧账,战场也在不断扩大。   沈星若只穿了条睡裙,头发还往下滴水,站在浴室门口,前不得前,还被两人逼得往后退无可退。   “我让你们俩别打——”   沈星若话还没说完,忽然李听一个激动,拎起陶瓷漱口杯就往洗漱台的镜子上一砸。   “砰”地一声!   开学时几人用寝费买回来的价值十八块的正方形镜子崩开数道裂缝,边缘碎片往四周一顿乱飞。   “啊——!”   “啊——!”   石沁和李听不约而同尖叫起来,刺耳程度绝不亚于学校门口精品店卖的尖叫鸡。   等她俩回过神,只见沈星若面无表情地站在浴室门口,脖颈不知是被陶瓷碎片还是镜子碎片划开了一道伤口,细小血珠正往外冒。   两人一下子脸都白了。   正在这时,宿管老师闻声过来,拍了拍门,不耐道:“都要熄灯了,吵什么吵?!”   李听和石沁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沈星若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她眼冒金星,但还是面无表情地扯了两张纸,将血迹暂时擦干净。   紧接着,她走到寝室门口,开门。   沈星若:“老师,我们寝室有一只老鼠。”   宿管老师一听,下意识皱眉,身体也往后仰了仰。   “老师,你能不能进来,帮我们赶跑一下?”   宿管老师脸色不太好,“你们怕什么,就是只老鼠……这样,你们别怕,明天开会的时候,我跟宿管主任反应下,看什么时候叫灭鼠的过来。”   又开始冒血珠了,沈星若不动声色拉了拉睡裙肩带,遮住伤口。   “好的,麻烦老师了。”   送走宿管老师,沈星若关上寝室门。   身后石沁和李听都松了口气,可两人好像还沉浸在惊吓中,没能回神,一直站在洗漱台那,分毫未动。   沈星若往回走,路过翟嘉静的床位时,翟嘉静的手指好像动了下。   她没停,径直走到石沁和李听两人面前,唇角向下抿着,神色冷淡。   石沁和李听对望了眼。   石沁小心翼翼说:“星若,对不起啊,你疼不疼,要不要贴一个创口贴……”   沈星若眼神扫过去,她立马噤了声。   一旁的李听神色不太自然,别开眼,没看沈星若。   沈星若却是直直望着她,“我没有想显得自己有多么厉害,因为我本来就比你们厉害。”   “我也没有想打谁的脸、没有想要显得你们的讨论有多么可笑,你们安安静静闭嘴,就不会有这么多抽自己嘴巴的事了。”   “想象力丰富其实是件好事,但麻烦你用在数学的几何立体思维上,不要用来脑补你的室友。”   她的确在看到自己试卷的那一刻,就知道计分出现了问题,但她今天根本就没在想分数。   如果不是学校里这些人嘴碎个没完,她甚至都不打算去办公室找王有福。   “……”   李听神色不太好看。   虽然知道自己理亏,但仍是倔强地不肯和沈星若对视,只硬着嘴巴说:“那个漱口杯好像也是你的,我,我赔给你。”   沈星若:“那你赔,1800.”   ?   李听一脸“你怕不是逮着个机会来讹我”的表情。   沈星若懒得跟她多争,也没想让她赔,只看着镜子和地上碎渣说:“你们把这里弄干净,用扫把,别用手,明天去买一块新的镜子换上。”   李听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沈星若又瞥了她一眼——   她下意识把嘴给闭上了,和石沁一起灰溜溜地拿着扫把埋头扫地,不敢出声,从尖叫鸡瞬间变成了小炒尖椒鸡。   寝室终于安静。   沈星若找了张创口贴,贴在脖颈间的小伤口上。   其实这道小伤口疼痛细密,并不怎么要紧,关键是那个陶瓷杯的底还“砰”地一下砸到了她额头。   刚砸的时候,除了头晕眼花,倒看不出什么痕迹,这会才慢慢起了个小包,估计等会还会发青。   她涂了点药,又剪了块正方形的纱布贴在额角。   李听打扫完,才发现沈星若额角也受了伤。   心里挣扎了好半天,想要和她道歉,可忽然就熄灯了。   晚上躺在床上,李听怎么都睡不着,心想着不道歉的话,漱口杯总得赔一个。   沈星若那只漱口杯很好看也很特别,上面有很多星星图案,和茶杯好像是一套。   她打开购物软件,按关键词搜索了一番,还真让她找着了一模一样的同款。   这只杯子有个名字,叫“星汉灿烂”,描述上说,是当代知名画家沈光耀和冷芳斋合作的限定联名款。   售价2200,还是只二手的。   漱口杯,2200.   李听盯着界面看了好半天,愣是没吱出一声。   算了算了。   尊严有什么重要。   不如道歉吧?   当晚沈星若就收到了李听的道歉小作文。   她本来都要睡着了,结果被手机震醒。   眼看李听道歉道上了瘾,还一段接着一段,声情并茂,她回:“再不闭嘴,明天就把杯子赔给我。”   世界终于安静了。   -   次日沈星若顶着一小块纱布去学校,很是惹人瞩目。   不少人跑来问她,她统一说辞,说是撞了洗手间的门。   早自习上到一半,陆星延才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放下书包,二大爷似地往椅子上一坐,往后靠了靠。   瞥见沈星若额角纱布,他随口调侃,“大小姐,考得太好被人打了?”   沈星若边翻着书,边轻描淡写说:“对,我说我是陆星延同桌,他还打我,说陆星延算个屁。”   陆星延:“……”   -   第二节课的课间要出操。   做完操回教室,陆星延想起件事,和沈星若说,这周末他会和裴月陆山一起去汇泽,问她是不是真的不回去。   沈星若还没回答,何思越就回了教室,递给她一支药膏,“我刚刚顺便去医务室给你拿了这个,听说见效很快。”   “谢谢。”   沈星若接过看了看。   见她唇角稍往上扬,何思越也笑,“小事,以后走路小心点,可别再撞到门了。”   “知道了。”   陆星延在一旁假装玩手机,听到这,抬头看了眼。   呵。   同桌这么久,他可没见这只白孔雀给过他两个好脸色,人家递支药膏就笑得和开屏似的。   正在这时,陆星延的室友赵朗铭来找他拿寝室钥匙。   见何思越给沈星若送药膏,赵朗铭一脸暧昧地调侃道:“班长,前几天我们踢球,我也摔了膝盖,怎么没见您人文关怀下我呢,您这一碗水没端平啊。”   何思越笑着让他别乱说话。   赵朗铭又环住陆星延脖颈,“延哥,钥匙给我下,我跟王有福请了假,回去拿点东西。”   陆星延撇开他手,“钥你妈,自己不会带?猪都知道自己回猪圈,你是什么金鱼脑子?”   第十六章   赵朗铭被陆星延这突如其来的火气整懵了。   何思越和沈星若也齐唰唰地望向陆星延,没搞懂这位大少爷突然抽什么羊癫疯。   也不知道陆星延是觉得自己没理,还是想表现下自己宽宏大量的一面,安静三秒,他忽然又平和下来,对赵朗铭说:“最后一次。”   赵朗铭莫名其妙被屌了一顿,好半天才回神,站旁边眼巴巴等着陆星延翻书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实在是等得腿都麻了,于是壮起狗胆问了句,“延哥,你不会也没带吧?”   空气无端陷入静默。   ——钥你妈,自己不会带?猪都知道自己回猪圈,你是什么金鱼脑子?   这入木三分振聋发聩的质问言犹在耳,赵朗铭没忍住,忽然一个豹笑。   陆星延偏头望他。   那眼神比南极终年不化的寒冰还要凉上三分。   “……哈哈哈哈嗝!”   赵朗铭闭嘴了。   好在上课铃及时解救了他,他憋得满脸通红,打着嗝灰溜溜地回了座位。   陆星延臭着张脸,活像有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视线掠过沈星若时,两人对视了一秒。   他愣是从沈星若那张没有波澜的脸上,看出了点一言难尽的情绪。   -   这节课是王有福的政治,大家都自觉准备好了政治试卷。   王有福喊完起立,就对着政治成绩单一顿分析,完了顺便分析了下其他科的成绩,还有整个年级的成绩。   “……这次考试啊,整体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我们班的平均分是538.6,年级排名第二,本来是第三,又要在实验班吊车尾,但是呢,多亏了沈星若同学,沈星若那个分数一改回来,我们班平均分一下子高了差不多3分,超过了三班。”   “大家比对着看下平均分,自己心里还是要有点数,多的我也就不说了……”   “哦对,这个填答题卡的事情大家还是要注意下,沈星若同学这次是2B铅笔出了问题,二班老师还不同意人工批改,那改了年级第一就不是他们班的了,她当然不同意改!我们这啊,主要还是自己学校,没那么严格,年级组长最后点头答应了。”   “但要是什么大考,比如市里联考之类的,那肯定不会给你找出来重新改过的。”   “高考大家还是不用担心了,会统一发考试用具,大家注意别填错了学号,看错AB卷就行了。”   王有福不愧是政治老师,叨逼叨逼的能力比数学老师梁栋起码高出了十八个段位。   他表扬完大家这次有进步,又拎出沈星若当做模范生代表着重夸奖一番,然后再diss了一遍隔壁二班的班主任小肚鸡肠,紧接着又扯到了他当班主任这么些年的丰功伟绩。   梁栋一节课就把试卷全部讲解完了,王有福到下课前五分钟才扯回正题,“好,那么我们来看下选择题第一题啊……”   陆星延睡了大半节课,也终于在这会醒来。   他打了个呵欠,随便翻了翻试卷,手臂搭到椅背上,懒洋洋问:“讲到哪了,讲完了?”   沈星若也有点困了,撑着眼皮看了他一眼,说:“第一题。”   ?   -   这一周在王有福龟速的试卷分析中,显得特别漫长。   沈星若已经到达一种和政治试卷两看生厌的疲惫境地。   她本来还不太明白,就王有福这种教学速度,是怎么在高二上学期讲完所有政治新课的。   可王有福占了一堂体育课和一堂音乐课讲政治试卷的时候,她差不多明白了。   周五最后一节班会课也被王有福霸占了。   熬完四十五分钟,下课铃响,想要回家的小鸡仔们都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迫不及待地开始收拾书包。   王有福见状,拍了拍讲台,“我说了要放学吗?一个个上课都蔫了吧唧的,下课铃一打,就和喷了农药似的!”   台下小鸡仔们不约而同停下动作。   见他们还算听话,王有福也没生气,“行了,试卷就讲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下课再来找我。”   您放心吧,不会有人愿意再多看政治试卷一眼的。   底下同学心里疯狂吐槽,并且又开始按捺不住收拾书包的小动作。   王有福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还没完,“又来了又来了,我是能不让你们回家吃饭还是怎么回事?你们不要这么躁动!我再占两分钟,说一下下周的安排啊。”   ?   “第一点,下周有三堂……”   从王有福说出“两分钟”这三个字开始,沈星若心里就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王有福也是一位条理清晰说话绝不算数的优秀班主任。   他总共讲了三大点,每一大点又分为三个小点,有的小点还会展开两个方面。   ——这两分钟,最后硬生生地被扩充成了半个小时。   陆星延从他说两分钟起,就开始打呵欠,瘫在座位上坐了几秒,他拖出草稿本,开始画格子。   沈星若脑袋发胀,看到陆星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她问:“你在画什么?”   陆星延直接将本子推了过去,“玩不玩?”   沈星若:“……”   五子棋。   他已经无聊到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了。   她竟然以为他有什么隐藏的绘画天赋。   -   “赢了。”   “赢了。”   “你输了。”   “你又输了。”   五分钟后,沈星若兴致缺缺地放下铅笔。   她五分钟连赢四盘,实在疑惑到底是什么金鱼脑子才能以平均一分十五秒的速度输掉一盘,而且其中二十五秒都是在画格子。   陆星延仿佛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盯着草稿本看了好一会,逼沈星若陪他继续下。   沈星若不理他,他就拿笔轻敲她的脑袋,“快点,再下一盘。”   沈星若毫不客气,踩了他一脚。   “你……”   “陆星延,你敲沈星若脑袋干什么?!”台上忽然传来王有福的声音,“我注意你很久了啊,你一个大男生,不要欺负女同学!”   沈星若反应很快,端坐着直视前方,还不动声色摸了摸脑袋。 第十七章   不是, 她摸什么脑袋?   她干嘛摸脑袋?   她竟然摸脑袋?!   陆星延盯着沈星若看了几秒,叹为观止之余,还下意识反驳了声,“我没有……”   王有福和其他同学的目光都唰唰唰地投过来:不, 你有。   陆星延迟到打架逃课, 被老师们用无数种理由diss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冤枉过。   他想说点什么, 可又觉得十分无语,下意识转头, 看了眼沈星若, 这才发现这只白孔雀正遨游在一片莲花池中, 和怒放的白莲花们完美地融成了一体。   ——惊世白莲本莲了。   -   托了五子棋二人组的福, 本来已经快要做总结陈词的王有福又有了新话题, 也不知道他的表达欲为何如此旺盛, 喝了口茶, 又开始疯狂批判以陆星延为首的一班顽劣分子们。   他时而掷地有声,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时而又絮絮叨叨春风化雨, 企图用谆谆教诲感化这群不学无术的小少爷,让他们皈依学习。   台下直接复制了五十多张冷漠脸。   毕竟学校给这群顽劣分子下过的处分, 往上数祖孙三代都可以直接退学了, 这些无关痛痒的批评教育更是比大姨妈还来得频繁。   可大家都知道, 只要没丧尽天良杀人放火, 学校都不会开除他们, 什么批评什么处分都只能通通收入“然并卵豪华套餐”。   所以, 这位操心的班主任为什么不能放他们这群弱小无辜又善良的乖乖仔们回家吃饭???   -   下午六点整,其他班的同学早就走光了,一班小鸡仔们终于迎来了大解放。   许是这解放来之不易,小鸡仔们脚底沾了香蕉皮溜得飞快,仿佛是生怕王有福突然想起什么,又来一句噩梦般的“等等,我再说两分钟”。   沈星若收拾好书包的时候,教室就已经空了大半。   她回头望了眼卫生角。   陆星延智商是没什么可拯救的余地了,好在被教训两次,记性稍微长了点。   王有福宣布放学,他就很自觉地去教室后面拿了扫把,顺便还帮沈星若拿了一个。   也不知道是王有福的一番训斥让他痛定思痛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是想证明,他真的没有欺负柔弱的沈黛玉同学。   -   两人打扫完,已经六点半。   天边晚霞热烈,偶有几只飞鸟穿梭,点缀这黄昏油画般的光景。   高二教学楼空空荡荡的,平日操场上打篮球踢足球的也没见人影。   出了校门,没遇见认识的同学,两人也就没避嫌分开走。   他俩边走边聊,陆星延说:“我妈中午给我打了电话,说今天要去做头发,还要顺便做个什么美容项目,很晚才会回来。”   沈星若:“我知道,裴姨也给我打了电话。”   裴月这么捯饬,无非就是为了出席沈光耀的婚礼。   陆星延和沈星若都心知肚明,也就没再围绕这个充满丧气的话题多说什么。   刘叔照例将车停在书香路转角,因王有福这出其不意的叨逼叨,他无辜地等了快两小时。   陆星延拉开后座车门,手臂随意搭在车门上方,示意沈星若先进。   沈星若看了他一眼。   陆星延松散靠在旁边,斜眼睨她,“看什么看。”   沈星若淡定地表扬道:“不错,还算有点绅士风度。”   陆星延轻哂了声,唇角不自觉往上翘了翘。   -   翟嘉静这周末不回家,早就和同样不回家的高一同学约好,晚上要一起去市中心吃饭。   两人换好衣服从寝室出来,去主路上搭公交车。   本来聊到晚上要吃的那家店还有说有笑,可无意瞥到不远处的那辆欧陆,翟嘉静的目光就不自觉停下了。   “……静静,静静?你在看什么?”   她心不在焉,“噢,没什么,好像看到我班上的同学了。”   “哪呢。”女生好奇张望。   翟嘉静没接话,只看着两人依次上车,看着陆星延唇角带笑,再看着车门被陆星延顺手关上,最后看着那辆欧陆疾驶离开,消失在路的尽头。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抿着唇,一言未发。   -   回到落星湖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周五晚高峰,往郊区的路也堵车堵得厉害。   刘叔在车上就不停看手表,沈星若和陆星延都察觉到了,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赶时间。   他摆摆手,说没事。   直到快要开进别墅区,他问后座两人“什么蛋糕比较好吃”的时候才说漏嘴——   今天他小女儿满五岁,他答应了这件可爱的小棉袄,要买蛋糕回家,和她一起过生日。   陆星延:“刘叔,车就停这吧,比较好掉头,我们走进去就可以了。”   “这……”   沈星若也开口说:“没关系的,刘叔。现在比较堵,您开车注意安全。”   他确实赶着回家,也就没再坚持,将两人放在别墅区门口,调转车头走了。   -   漫长冬日过后,白昼开始变得绵长。   七点半,天还没黑全。   只不过落星湖的湖灯和四周路灯都是七点整准时点亮,灰青与金黄交接的天空映衬湖边暖橘色的灯光,有种奇特而温暖的协调感。   陆星延和沈星若一前一后走进雕花铁门。   沈星若忽然说:“刘叔对他女儿很好。”   陆星延下意识接了句,“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那当然好了。”   他没察觉到沈星若情绪的细微变化,又继续道:“刘叔他三十多岁的时候,大女儿因为车祸过世了,那时候他头发都急白了一半,到四十岁才又生了个小女儿,看得和眼珠子似的。”   沈星若:“噢,这样。”   陆星延瞥了她一眼,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有些不自在,“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星若转头,“哪个意思?”   陆星延:“……”   -   一路两人没再说话,进了门,屋里静悄悄的。   陆星延饿得前胸贴后背,还故作镇定地喊了两声,“周姨,周姨?”   沈星若放下书包,进厨房转了圈,出来说:“周姨不在,也没做饭。”   “什么情况。”   陆星延打开手机,这才看到裴月半小时前发了一条语音,说周姨儿媳妇怀孕了,这周请假,让他俩吃完晚饭再回家。   陆星延无语,晃了晃手机,“哎,大小姐,周姨请假了,点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沈星若本来有些饿,这会不知道是饿过了头,还是被陆星延那几句话哽到吃不下东西,竟然不觉得饿了。   “随便你,我都可以。”   陆星延也就随便地找了家销量高的店,“素炒三鲜,红烧茄子,玉米排骨汤,清蒸鲈鱼?”   沈星若点头。   听到他说点好了,才说:“看不出来,你吃得这么清淡。”   陆星延点完外卖就瘫进沙发里玩手机,这会也没多想,脱口而出反问道:“你不是只吃清淡的么?”   话说出口,他滑动屏幕的手指突地一顿。   沈星若倒没觉得哪里不对,边倒水边说:“其实我也可以吃辣的。”   -   两人第一次单独在家,各自回房换下校服,又回到一楼客厅各占一张沙发。   说话的时候倒还好,不说话的时候,空气似乎显得格外静默。   沈星若剥了个橘子,边吃边看平板,吃到一半,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转头问:“你要吗?”   陆星延掀起眼皮,“嗯”了声,接了。   沈星若提醒,“有点酸。”   陆星延没当回事,直接往嘴里塞了一小半——   “……”   这他妈叫,有点酸。   她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吃掉一半的?   陆星延脑子里一瞬间飘过十万八千个对人生的质问。   可沈星若就那么直直望着他,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表情,总之直觉告诉他,就算是坨橘子味的屎,这会他也应该面不改色地吞下去。   一分钟后,他咽下去了。   沈星若淡定地说:“你好能吃酸。”   陆星延已经分辨不出她这到底是讽刺,还是夸奖,或者只是随口一说。   反正他的面部肌肉仿佛已经失去活动能力,感觉明天星城晚报就能出一条“明礼高二男生因橘子过酸命丧落星湖湖畔别墅”的新闻。   名校,豪宅,离奇的死亡原因。   很好,头版头条预定了。   他没说话,也说不了话,只能面无表情地瘫回沙发。   等了十分钟,他才稍稍缓过劲来。   在这十分钟里,沈星若又吃了半边橘子。   可能是橘子刺激了食欲,她感觉有点饿了,于是抬头问:“外卖还要多久才能到?”   陆星延重新捞起手机,声音毫无起伏,“现在晚高峰,点外卖的人多,估计晚一点吧。”   这个理由听起来没什么毛病。   沈星若没说话,仿佛接受了。   半个小时后,她又问了一次,“还没到吗?”   陆星延已经饿到眼冒金星,可不能在白孔雀面前跌份的警钟时时长鸣。   他瞥过去,不以为然道:“你急什么,我看下骑手送到哪了。”   忽然,空气陷入一阵长久的死寂。   陆星延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坐直了点。   这他妈,太不科学了。   外卖订单竟然就那么停留在付款的界面,并显示为超时未付款,自动取消订单?!   沈星若看了他好一会,眼神已经明显带上疑问。   陆星延放下手机,自己消化完,又酝酿了下说辞,“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忘记付款了。”   “……”   沈星若沉默三秒,“不,你的智商,我信了。”   陆星延无从辩驳,静默半晌,说:“行了,我的锅,出去吃吧。” 第十八章   落星湖这一片都是高档住宅区,没什么吃饭的地方, 只有几家西餐厅和咖啡厅。   两人打了辆车, 去往附近商场。   可这家商场关门很早, 九点半就清场了, 餐厅基本都在八点到八点半停止接待新客。   转完一圈, 两人感觉更饿了。   饥饿虽然不能使人耳聪目明,但似乎能使榆木脑袋飞速运转。   陆星延忽然转头, 对沈星若说:“你确定能吃辣?”   “能。”   “这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苍蝇馆子,吃美蛙鱼火锅的,营业到凌晨两点,就是会比较辣。”他顿了顿, “还有,环境不太好。”   沈星若:“那过去吧。”   “你确定?苍蝇馆子就是又破又小,桌子也是那种临时拼的小桌板,锅也比较…复古。”   陆星延怀疑地看着沈星若。   “不干不净, 吃了没病。”沈星若转头看他, 目光笔直而坦荡,“你有洁癖吗?”   不是,这位大小姐还抢起台词来了。   陆星延点点头,“行,那走吧。”   于是,两位看起来就像重度洁癖患者的少爷小姐离开商场, 穿过一条大街三条小巷终于走进了一个破旧的小院子。   这苍蝇小馆九曲十八弯隐藏极深丝毫不露痕迹, 若不是出于对裴月和陆山的信任, 沈星若可以合理怀疑陆星延是要拐卖她了。   停在院外,沈星若隐隐闻到一阵鲜香。   院内热闹得很,露天开着十几张小桌板,屋里面也坐得满满当当,来吃东西的有年轻男女,还有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甚至有一桌坐着两位老爷爷。   大家都吃得火热,也聊得火热,星城方言和塑料普通话交织在一起,有种亲切的人间烟火气息。   店里生意火爆,两人站着等了二十分钟才等到位置。   考虑到沈星若也许是在强行装逼,陆星延手下留情,点了个微辣,顺便要了个子母锅,中间是清汤,实在吃不了辣还能涮点蔬菜。   他点了三十只蛙,一份巴沙鱼片,还有肥牛卷、虾滑等等肉菜。   沈星若对菜的多少也没什么概念,但冥冥中感觉有点多,就只加了两份蔬菜。   服务员过来一看,惊讶道:“帅哥美女,三十只蛙太多啦,你们两个吃十五只就差不多了。”   陆星延感觉自己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面无表情说:“我觉得我一个人就能吃三十只。”   “……”   送上门的钱不赚白不赚,服务员也没再多说什么,帮他们点好单就走了。   -   沈星若从来没有觉得吃顿饭竟然这么辛苦。   继等了一小时外卖无果,去商场餐厅关门,走了一刻钟又排队二十分钟之后——   他们又等了半个小时,火锅才上桌。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   两人都已经饿到没有力气聊天客套,菜上桌就开始闷头吃。   由于陆星延点的蛙太多,火锅放不下,服务员直接将剩下的放在一个铁盘里,让他们吃完自己加。   这家蛙很大,乱七八糟的菜本来就放满了一个小推车,桌上还堆了一大盘蛙,很是引人注目。   两人仿佛是这会,才对三十只蛙有了具体概念。   吃了一会,陆星延感觉自己回到了人间,也有了力气说话。   他问:“你觉得怎么样?”   他问的时候还观察了下沈星若的神情,见她没出汗也没辣得不停喝水,总算相信她是个能吃辣椒的人了。   沈星若吞完一片土豆才抬头回答:“味道吗?挺好的。”   只不过她有些怀疑,这家店是不是故意让人闻得着香味但吃不着,先把人饿到半死再上菜,让人觉得吃什么都觉得很好吃。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种另类的饥饿营销也很别出心裁了。   她夹了一块虾滑。   微辣实在不怎么辣,她蘸了蘸干碟里的辣椒粉,又蘸了蘸自己加了小米辣还有各种辣椒酱的调料。   陆星延看到她面不改色吃了一块这样的虾滑,筷子都停了。   “你这么能吃辣?”   “一点点。”   这他妈不是一点点了,大小姐。   沈星若还多解释了一句,“我说过,我都可以的。裴姨可能以为我吃得比较清淡,但其实我的口味会偏重一点。”   这位大小姐真是耿直,说可以就真的可以,他真是信了他妈妈的邪。   沈星若已经半饱,动作缓下来,边吃边问:“对了,你怎么会知道这家店的?”   “和我朋友他们一起来过两次。”   陆星延不爱吃菠菜,说话的时候,还把沈星若煮的菠菜都捞起来,放到碟子里,然后推到了对面。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实际经历并非如此简单。   曾几何时,陆星延也是一个落座要擦三遍椅子的矫情逼王,第一次来这家店的时候觉得空气都油腻得让人窒息,把许承洲他们几个屌了一顿,转身就要走。   还是许承洲亲自给他擦了桌椅,又举起三根手指发誓,味道一定惊为天人,再加上他当时也饿到了前胸贴后背,于是不情不愿坐下了。   再然后,自然是大型真香现场。   两人聊了聊,陆星延觉得气氛还行,于是旧事重提,“我妈说明天下午去汇泽,你真不去?那你一个人呆在家,又没人做饭。”   “不去。”沈星若头都没抬一下,“我明天下午提前回学校。”   “我……”   沈星若忽然放下筷子,望着火锅。   陆星延顿住了。   他觉得,如果他再多说一句,沈星若很有可能端起这盆火锅往他身上一泼。   泼水都干得出来,泼火锅也没什么不可能了。   陆星延点了点筷子,不打算继续聊这话题。   其实他不爱多管闲事,要不是他妈许以双倍生活费千叮咛外嘱咐将这事重托给他,他真是半个字都懒得多说。   沈星若适时起了身,说:“我去下洗手间。”   -   十分钟后沈星若回来,陆星延也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经过前台时,他顺便买了个单。   这家店不是很智能,点菜是手写,买单也是人工加计算器,服务员数学比他还差的样子,算了三遍才算明白。   结完账,陆星延往外走。   可服务员挠着脑袋,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大对劲。   里间包厢又有人要加菜,她也没多想,翻了单据又火急火燎赶过去了。   -   吃到十一点,陆星延和沈星若连片菜叶子都吃不下了。   桌上还剩下大半盘没放下去的蛙,以单价十块一只计算,他们至少损失了一百三十块,其他的蟹柳虾滑也还剩下大半,小菜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们来的时候,旁边就有一桌中年男人一边吃一边聊着什么十几个亿的拆迁项目。   他们吃饱了,这一桌中年男人还唾沫横飞,一副要决战到天亮的架势。   “……拆是肯定会拆的,这块地那是金盛要的,就看金盛老板能出个什么价了!”   “王老板,你上次不是说跟金盛陆董一起吃过饭,陆董有没有透露点什么?”   “陆董啊,我跟他那可不止吃过一回饭,他之前落星湖那个项目本来就有意向是跟我们公司谈分包的,我还去他家吃过饭,陆董家啊……”   沈星若看了陆星延一眼。   陆星延靠在椅背里,一副“我他妈鬼知道我爸是不是认识这人但他绝对没来我家吃过饭”的表情。   这哥们牛逼越吹越大,陆星延懒得再多听这疯狂吹逼系列激情演讲,动了动脖子,懒洋洋道:“吃饱了?走吧。”   火还没关,沈星若望了望桌上的蛙,“你不是一个人就能吃三十只吗?”   他叫嚣着三十只蛙的时候,气势还挺足,她差点就信了。   陆星延默了两秒,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沈星若,你一天不损我几十遍你是不是不舒服?”   “可是你槽点真的很多。”   沈星若回答得很认真。   陆星延无语,但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只好拎着外套搭到肩上,先一步往外走了。   出了院子,他还是在门口停了下来。   这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小姑娘出点事他可担待不起,尤其这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出事几率太高了。   -   也是出于安全考虑,陆星延没有用手机叫车。   两人走到主路边,等出租。   春夜风很温柔,路灯泛着暖黄光晕,两人站在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陆星延没有去过汇泽。   汇泽其实也是一个美食很多的地方,沈星若难得多开尊口,和他讲了汇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又把自己记忆里的具体地址都和他说了一遍。   怕他这个金鱼脑记不下来,还说自己会给他发微信。   气氛本来很友好,可陆星延总爱突发奇想提一些破坏气氛的话题。   “你很喜欢汇泽啊。那你转学到这边,是不是你爸爸要结婚,你准后妈和拖油瓶明里暗里把你逼过来的?”   “……”   “你闭嘴吧,我自己要来的。”   剧情不如他想象中凄惨,但沈星若一瞬间就没了说话的兴致。   好在很快来了出租。   两人上车,陆星延还不自知,刚花了钱,又想为双倍生活费挣扎一下,再劝点什么,忽然发现沈星若已经戴上了耳机。   一路无话。   到落星湖后,沈星若先于陆星延扫了下出租车司机的二维码,准备付款。   可手机提示:余额不足。   “陆星延,你付一下,或者转三十块给我,刚刚买完单,手机里没钱了。”   陆星延付了。   但总觉得沈星若的话很奇怪。   下车后,他忽然问:“你买什么单?”   “就刚刚的火锅……”沈星若察觉出不对,“我上洗手间的时候买了单,四百五十三,怎么了。”   陆星延面无表情,“我也买了一次单,四百五,她可能是嫉妒你漂亮,没给你抹零。” 第十九章   两人到家的时候,裴月也刚回来不久。   见三楼没声响也没光亮, 裴月还以为他俩早就睡了, 这会正把一楼落地窗处的灯光调到最亮, 然后举着自拍杆, 拍她做了一天的新发型。   陆星延和沈星若进门, 光源处就传来“咔擦”一声。   沈星若怔了怔,回神打了声招呼。   陆星延则是无语到想翻白眼, 停在玄关处换鞋,头都没往裴月的方向偏一下。   裴月心理素质绝佳,丝毫没有觉得尴尬,收起自拍杆, 就很自然地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俩怎么才回,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睡了呢。”   “出去吃饭了。”   陆星延懒懒应声。   “吃什么了?”   “……”   “……”   陆星延和沈星若皆是沉默。   两个未成年人坐在露天小木桌边吃了一顿价值903块的火锅,仿佛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反复提及的光荣事迹。   好在裴月也并没有真的很关心他俩吃了什么。   明天还要去汇泽, 她又起了别的话头, 说了几句,然后让两人赶紧上楼睡觉。   上楼梯时,陆星延特意落后几步,等沈星若走过转角,他往后望了眼。   裴月正在冲他挤眉弄眼。   他伸出根手指,摆了摆。   裴月叹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没办法, 她也算是尽力了。   -   次日一早, 陆星延洗漱完,顶着睡得乱七八糟的鸡窝头,下楼吃早餐。   他刚推开房门,就见沈星若背着书包往楼梯口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补的恶毒继母拖油瓶故事背景过于真实,看到沈星若瘦削的背影,陆星延觉得,她真是沈德瑞拉本拉了。   他没忍住,“喂”了声。   沈星若回头。   他还挺注意形象,拨了拨头发,才松松垮垮倚在门边,问:“你拿着书包去哪?”   “图书馆,”顿了顿,沈星若补上一句,“然后回学校。”   大约是早上起来脑子不大清醒,本来就比较次的语言组织能力更是down到谷底,他明明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只能摆出一张“哦我只是随便问一下你不用回答得这么详细”的冷漠脸——目送沈德瑞拉小姐下楼。   -   下午,陆星延和裴月坐上了前往汇泽的高铁。   比起候机两小时,下车再坐一小时到市区,还有极高延误风险的飞机,来往汇泽仅有一小时车程的高铁显然更为便捷。   陆山工作忙,本来是打算回星城,和老婆儿子一起去参加婚礼,但一时没走得开,只能婚礼当天直接从云城飞往汇泽了。   沈光耀这是二婚,加上自己本身是艺术家,所以婚礼不宜盛大铺张,不然就崩了视金钱名利如粪土的高雅人设。   男方除了一个没到场的女儿,连九曲十八弯的远方亲戚都没一个,女方家亲戚也来得很少。   所有的亲朋好友加起来,也不足五十人。   婚礼排场虽小,但细节处都安排得精致周到。   陆山一家早一个月就收到了沈光耀亲手绘制的婚礼请柬,到了汇泽,更有专车早早侯在出站口,将人接至酒店妥帖安置。   汇泽是个好地方,山水灵秀,生活安逸。   即便开发商们将每座城市都筑成大同小异的长方体合集,但走进汇泽,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这里的生活节奏比星城要慢上几个节拍。   婚礼在第二天早上,地址是君逸旗下的某家酒店。   沈光耀到底是正儿八经的艺术家,四十多的人了,还挺懂浪漫,包了酒店大半层,办草坪婚礼。   陆星延其实很不喜欢跟着父母出席这种场合。   因为每至这种场合,小孩似乎都要被当成炫耀的资本或是你来我往客套的借口被人参观夸奖。   陆星延不会念书,裴月和陆山自然就连他读文读理都不会多提一句。   来往交谈的也都是人精,你不主动提,那肯定是不值一提。   再加上他看起来也不是脾气很好的样子,这些叔叔阿姨们只好逮着“你家陆星延长得可真高!”“你家陆星延长得可真帅!”来来回回地夸。   听多了,陆星延的灵魂深处就多了一个疑问——除了高帅,我是没优点了?   等待新人入场间歇,陆星延还很没逼数地问了下裴月。   裴月很欣慰地感叹道:“儿子,虽然你没什么优点,但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亲生的?   -   很快,新人入场。   黑西装配白婚纱,身后还跟了两个小花童,旁边则是礼仪小姐们列成两排夹道撒花——毕竟男方四十多女方三十多,这个年纪想找几个未婚朋友当伴郎伴娘,实在太难了。   陆星延上一次见沈光耀还是三年前,那会沈光耀来星城办画展,顺道去了趟他家。   那时沈光耀也像今天这般儒雅斯文,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人,可儒雅斯文之外,当时他还有种艺术家独有的颓废忧郁气质。   现在,这种颓废忧郁已经一扫而空了。   女方看上去很是温婉,容貌秀丽,颜值在三四十岁这个年龄段,也算得上比较高了,只是比起沈星若的妈妈宋青照,也就差了十万八千倍。   ——但这并不妨碍一对新人挽着手,笑得甜蜜温暖。   婚礼配乐是一首小众钢琴曲。   两人往前走,玫瑰娇艳,百合纯洁,两色花瓣混在一起一路抛洒,画面看起来既幸福又浪漫。   陆星延坐在婚礼现场,脑海中频频闪过沈星若说“不去”时的漠然神情。   大约是沈星若的抵触情绪太过明显,连带着他,也很难感同身受这份浪漫了。   婚礼很快进行到了新人交换戒指宣誓拥吻的环节。   陆星延真没兴趣看一对加起来快八十岁的人肉麻兮兮亲亲热热,眼神一晃,往场外瞥。   忽地,他打呵欠的动作一顿。   “欸,你干什么陆星延!快给我坐下!”   裴月拉了拉陆星延的袖子,压低声音训斥。   陆星延恍若未闻,“我去下洗手间。”   “你憋一下会死?!”   “会。”   他起身。   陆星延的离座略显突兀,不少人都跟着望了过去。   他没在意旁人目光,只拉住沈星若的手腕往旁边角落里拖。   沈星若全程都面无表情,被拖得往后踉跄也没企图站稳,还是陆星延扶了把,将她按在墙上,她才站直了。   可她的目光还在往花路尽头看。   陆星延单手撑墙,舔了舔后牙槽,问:“你想干什么?”   沈星若沉默。   “你清醒点,你现在闹一场你爸面子往哪搁,他一怒之下把财产都留给后妈和拖油瓶,连幅画都不给你剩怎么办?”   沈星若收回目光,“我没想闹。”   陆星延被哽住了。   沈星若又说:“我妈妈的财产都是我的,另外他婚前已经将名下六套房产中的四套转到了我的名下,保险、信托的收益人也是我,想给那对母子留财产,恐怕得等他多画几幅画,多找些人捧他臭脚,再死得离奇点才有升值空间了。”   “……”   爸爸结婚诅咒他死得离奇点,这仇也是不小。   陆星延缓了缓神,又问:“你不是说不来?你爸爸昨晚听说你真的不来,还挺失落的。”   沈星若漠然,“失落什么,现在不也开开心心结婚么,笑得和返老还童似的。”   “……”   “你是真的嘴毒。”   司仪宣布新人正式结为夫妻,不远处传来一阵鼓掌欢呼声。   沈星若的神色更为冷淡了。   陆星延刚想开口安慰两句,沈星若忽然对上他的视线,目光灼灼。   她这样子,看起来像是陷入了疯癫前的平静,陆星延一瞬间脑补出了她要强吻自己、当场气死她爸的天雷场景——然后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唇。   沈星若垂下眼睫,看着他按在身侧的手,说:“你别占我便宜,离我远点。”   陆星延反应三秒,火速站直,摆出一副“谁他妈想占你便宜我还觉得吃亏了”的嫌弃样子。   -   沈星若好像真的就只是来看看。   没有大闹婚礼现场,也没有哭得要死要活当场断气,婚礼流程结束,她就直接转身,走了。   陆星延也跟了出去。   他腿长,步子也迈得大,双手插兜,悠悠闲闲就赶上了沈星若。   出了酒店,外面是汇泽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中午阳光很好,空气中的灰尘都被光线照成了一束一束,有种岁月静好的朦胧美感。   来之前,陆星延还瞥了眼手机推送的天气预报,汇泽前前后后好多天都是阴雨连绵,偏偏今天艳阳高照。   他忽然问:“你过来该不会是,想等着他俩交换戒指的时候天降暴雨吧?”   “幼稚。”   沈星若瞥他一眼,对他的脑回路感到十分无语。   陆星延本来就是想逗逗她,倒没在意。   快到饭点,两人在街上走走停停半晌,也都有些饿了。   陆星延提议找家餐厅吃饭,刚好这附近有一家沈星若给他标注过的沸腾鱼片很好吃,两人就顺着地图找过去了。   吃完饭,陆星延结账,还懒洋洋地调侃了她一句,“哎,你刚刚去洗手间,没有多结一次吧。”   沈星若用一种“我哪有钱结账”的眼神望着他。   店家送了一盘哈密瓜和一盘切片西瓜,两人没马上走,坐下边吃边聊。   陆星延想起什么,问了句,“对了,我今天好像没看见你那后妈带的小拖油瓶。”   沈星若:“他可能要补课,学竞赛的。”   陆星延略略挑起眉头,“也念高中?”   “初中。”   陆星延见她难得一次有问必答,于是问出了疑惑已久的问题,“其实你爸爸也…单身挺多年了,我感觉他对你也还不错,你为什么这么不能接受他再婚。”   沈星若依旧平静。   她抬头说:“那个女人是我高一班主任,她在学校对我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时常开导我,让我从我妈过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从我口中了解我家里的所有事情,然后转眼再背着我和我爸在一起,要当我后妈了,换你你接不接受?”   班主任。   难怪她要转学了。   陆星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星若拿纸巾擦了擦手,“陆星延,你借我三百块,我买票回去。”   她到星城之后,一直都没有用过沈光耀给的生活费,可她用钱一向大方,也不习惯勤俭节约,之前存的奖学金都花光了。   陆星延没太回神,直接给她转了五百。   两人起身往外走,忽然,陆星延想到个问题,问:“你坐高铁来的?”   “嗯。”   陆星延:“那你来汇泽,是哪来的钱买高铁票?”   沈星若默了默,“我去昨晚那家店,把多付的钱要回来了。” 第二十章   沈星若最后并没有拿着陆星延救济的五百块, 孤零零坐上返回星城的高铁。   因为她身份证丢了。   好在发现得及时, 两人沿着餐馆一路往回找, 顺便冷静地互相推锅。   陆星延:“你是金鱼脑子吗, 身份证都能丢。”   沈星若:“肯定落在酒店了,如果不是你拉拉扯扯,根本就不会丢。”   陆星延:“大小姐, 你开天眼了?这你都知道???”   沈星若:“闭嘴,我懒得和你吵。”   陆星延还想再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裴月打电话来了。   “陆星延,你人呢, 上厕所掉坑里去了?”   “……”   “马上回。”   他瞥了眼沈星若, 鬼使神差将这三个字又扩充了下, “马上回星城了。”   裴月:“什么???”   沈星若也看了他一眼。   他继续说:“许承洲摔断了腿,现在在医院,他家里人都不在,我去看看他,我已经快到高铁站了。”   远在星城某家小黑网吧和人排位的许承洲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 有些纳闷。   游戏战况激烈,不过片刻,他又全情投入厮杀。   裴月本来都组织好语言要训陆星延几句,这理由说出来, 她又不好多指责什么。只交代他路上注意安全, 看完许承洲早点回学校。   见陆星延挂了电话, 沈星若问:“你干什么。”   陆星延闲闲地说:“沈德瑞拉小姐,你有没有常识,高铁站可以办临时身份证。”   “我要先回趟家。”   “在你爸新婚之夜前打砸抢烧?”   “……”   “你闭嘴吧。”   沈星若往前走,脚步突地一停,又回头问:“什么沈德瑞拉?”   陆星延偏着脑袋,忽然笑了声,然后响应她“闭嘴”的命令,伸出一根手指,随意地侧贴在唇上,做出“嘘“的动作,目光还略带戏谑。   他站在离沈星若两三米远的地方,中午阳光将他的头发晕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芒,背光处,轮廓又被勾勒出明暗光影。   有那么一秒,沈星若晃了晃神。   -   沈星若家住在汇泽近郊的一个仿四合院楼盘里。   这个楼盘也是金盛开发的,多年好友,陆山自然是给沈光耀留了最好的一套。   古色古香的雕花红木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露天庭院。   正值春日万物初生,庭院内树木葱郁繁茂,花草馥郁芬芳。   右侧临湖开了一扇漏明墙,轻柔湖风往里吹,吹得枝头花苞轻颤。   四角亭内摆了画架,下午有阳光的时候,沈光耀最喜欢坐在那画画。   一切既美好又熟悉,只可惜,不再属于她了。   沈星若在院子里站了会,往里走。   她的户籍在星城,回星城补办身份证很方便,但她得回来拿户口本。   她忽略客厅窗户上贴的那些喜字,径直去了沈光耀的书房。   陆星延倒识趣,没跟着她一起进去,就在客厅等她。   虽然这个家到处都有新主人入住的气息,但沈星若的痕迹也处处可见,明显属于小女生的粉色拖鞋、博古架上的奖杯证书、水晶钢琴摆件,还有客厅照片墙上,摆在最中间最大的那一幅——沈星若的照片。   照片里的沈星若比现在要稚嫩许多,大概是十一二岁的样子,但容貌气质已经十分出挑。   她穿一身白色吊带长裙,端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头发长而松软,披散在肩背上,头上还戴着一顶水晶小皇冠。   可能是参加什么比赛或是参加什么活动,照片背景明显是表演舞台。   逆着镁光灯,她皮肤白得晃眼,头顶的皇冠也闪闪发亮。   陆星延双手插兜,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好一会。   他说错了,她不是辛德瑞拉。   她可真是,公主本人了。   -   书房里,沈星若熟练地搬开书柜上某一格书。   家里重要的东西,沈光耀都会收在书架暗格的保险柜里,密码是沈星若的生日。   输密码的时候,沈星若罕见地犹豫了几秒,手在身侧攥成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一个一个数字输入,保险柜打开,她都没发觉,自己悄悄松了口气。   她以前也经常开沈光耀的保险箱,因为沈光耀最喜欢摸着她脑袋说:“哪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有什么东西能比我的小公主重要?”   她心安理得享受这份宠溺,总爱把自己收藏的小东西也往他的保险箱里放。   找到户口本,沈星若没多逗留。   退出书房时,她隐约听到客厅那边有动静。   走至客厅,她就正好撞见两个小学生对峙的场景:   方景然:“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陆星延:“那你又是谁,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方景然:“我当然是用钥匙进来的。”   陆星延:“那我也是用钥匙进来的。”   沈星若:“……”   他俩再弱智点,对骂起来可能会用上“反弹”这个词语吧。   “沈星若!”   “星若姐!”   “闭嘴,谁是你姐。”   沈星若没理陆星延,只冷淡地扫了眼方景然。   方景然刚刚还亮晶晶的眼睛倏地灭了光,一张初中生的脸稚气未脱,失落写得明显又满当。   不过片刻,方景然又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问:“星……你,你今天是去参加婚礼了吗?”   沈星若:“我只是回来拿东西,你别多嘴,就当没见过我。”   方景然先是一愣,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保证道:“嗯!我不会告诉他们你回来过的,你放心!”   他越说,语气还越雀跃。   可能是学竞赛的人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大一样,终于有一件事能够帮上沈星若,他很开心,而且还莫名生出了一种被信任的感觉。   沈星若见他这表情,也基本明白他在想什么了,一时有些无言。   正好这时,陆星延问:“大小姐,东西也拿了,走不走?”   方景然立马插话,“星若姐,他是谁?”   他眼尖,瞥到沈星若手里的户口本,又问:“姐,你拿户口本干什么?”   见拖油瓶初中生在线表演爱姐心切,陆星延忽然来了点兴致,恶劣地调侃道:“我是她男朋友,我们来偷户口本结婚。”   “你不要胡说八道!”   拖油瓶初中生顿时羞愤,整得和陆星延要和他结婚似的。   未成年肯定结不了婚,方景然知道他在乱讲,但是不是男朋友这一点,他就不敢肯定了,只好眼巴巴地望向沈星若。   沈星若没说话,只盯着陆星延。   陆星延唇角本来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被沈星若盯了会,他实在笑不出来了,人也不自觉地站直了点。   -   拿了户口本,两人直接去高铁站。   因为没有提前预定,今天回星城的票已经很紧张了。   贫穷又使沈星若的生活档次骤然降低,她坚持要买二等座,最后只好买了晚上十点半的末班车。   在高铁站补办临时身份证,又随便吃了点东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三个多小时,才好不容易踏上返回星城的列车。   到这个点,两人都已身心疲累,坐到座位上就靠着椅背开始睡觉。   偏生他们前座有几个高中生好像明天不用读书似的,躁动得很,从上车起就欢声笑语,聊天唱歌还不够,忽然还玩起了游戏。   这个年纪,似乎还有很多人不懂,公共场合不要喧哗是公民的基本美德。   他们自己闹腾也就算了,还以为全世界都不介意,要拉着所有人一起闹腾。   见陆星延沈星若男俊女靓,有男生就转过来问:“帅哥,美女,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每个人说一件觉得遗憾的事,如果这件事有人能做到,那你就要接受对方惩罚,如果没人能做到,其他人就要接受你的惩罚!”   陆星延烦得皱起眉头,正想屌这个锅盖头一顿,旁边沈星若冷不丁开口——   “我觉得遗憾的是,2262年有两个正月,但你们都看不到了。”   空气忽然安静。   她语气冷淡,“都看不到对吗,那请你们不要再大声喧哗了,这是高铁,不是菜市场。”   之后四十分钟的车程,整节车厢都保持着一种较为安静的状态。大家还是会正常交谈,但没有人再肆无忌惮了。   陆星延本来很困,沈星若来这么一出,困意顿减。   他脑袋往沈星若的方向偏了偏,“大小姐,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了不得。”   他第一次见到沈星若,就是回往星城的高铁上,她给霸座啤酒肚浇了一瓶透心凉心飞扬的矿泉水。   时隔一个多月,高铁纪检委员的表现依然出色。   沈星若也想起了上次高铁上的事情,只是她的记忆里,并没有陆星延这位路人甲。   -   两人回到落星湖已经很晚,各自回房洗漱,然后躺倒在床上,沾了枕头就睡到不省人事。   次日是周一。   周一到周五,沈星若都定了固定闹钟。   可闹钟是按寝室到教室的距离定的,迷迷糊糊醒来,沈星若第一个念头是去洗漱;第二个念头是从这里回学校,得迟到了;第三个念头则是,迟都迟了,再睡一会吧。   她是那种被打扰到就再也无法沉浸式入睡的人。   赖在床上眯了一小会,她起床洗漱,顺便敲了一分钟隔壁房门,把陆星延叫起来。   出门时,陆星延拎着校服,边打呵欠边说:“你别急,今天早上要开朝会,王有福不会发现的,我们过去还赶得上第一节课。”   “可是班群里说,第一堂课换成了王老师的政治课。”   沈星若站在落地窗前整理校服领口,头都没回。   陆星延数学不行就算了,时间观念也不太行。   他说还能赶上第一堂课,可两人进教学楼时,第一堂课已经上完一半了。   见沈星若抿着唇不说话,陆星延摆出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不以为然地说:“行了,你等下把锅都推到我头上,就说在学校门口被我扣住了,非要借你作业抄,而且也不让你先走。”   沈星若停住脚步,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   这种烂理由,也就他这种智商能想出来了。   算了。   看在他还有心背锅的份上,沈星若决定顺手把他也捞起来。   她拉着陆星延往楼梯底下放单车的地方走,见四周没人,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BB霜。   陆星延皱着眉头,下意识往后仰了仰,“什么东西,你想干什么。”   “闭嘴。”   沈星若打开BB霜,往无名指指腹挤了一小点,然后凑近陆星延,略略仰头,手指覆上他的嘴唇。   他的唇有点温热,还很软,指腹来回轻轻摩挲,沈星若觉得不大对劲。   想要收回,又觉得更不对劲,只能面无表情把它给抹匀了。 第二十一章   这会是上课时间, 安静得很。   光线昏暗的楼梯三角空间里, 只能听见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空气中混合着浅淡的青草味道和橙花味道。   陆星延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在干什么?   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男生的嘴唇很敏感的不知道吗?   她怎么看起来这么淡定就像给自己涂唇膏一样?!   我操,靠得太近了,离我远点!!!   -   没等陆星延自给自足脑补完一出大戏,沈星若就收回了手。   “好了。”   她不动声色松了口气,顺便往后退了一步。   陆星延站在那一动不动,也没说话,只是视线微低,落在了沈星若唇上。   直到沈星若拉着他走到教室门口, 他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   沈星若在门上轻轻敲了敲,又喊报告。   见两人一起出现, 王有福略显诧异。   刚进教室的时候,王有福就发现赏心悦目的颜值二人组没来。   他随口问了问,可班上没人知道,只有班长何思越说, 他俩朝会也没参加。   王有福没太在意, 打算等下课再找。   事实上, 他早就给沈星若脑补了十万八千个理由, 至于陆星延,他早就在心底给他盖好了逃课的钢戳。   “你们怎么回事, 怎么才来?”   沈星若面不改色,看着王有福说:“王老师, 今天早上来上学的时候, 我遇到了陆星延同学, 他坐在路边走不动了,我问他怎么了,他不肯说,但他脸色很苍白,我就说要打车带他去医院,他也不肯去,说已经是老毛病了,不用去医院。”   她转头,瞥了眼陆星延,“陆星延同学腰不太好,经常会间歇性地酸麻阵痛。我去药店帮他买药,上了药之后在路边休息了半个小时,他才能继续走路。”   王有福刚想问点什么,沈星若又继续道:“王老师,我没带手机,陆星延同学的手机也没电了,所以没有提前给你打电话请假,不好意思。”   王有福缓了缓,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嗯……这事情经过还挺完整,好像没什么毛病。   而且陆星延这唇色惨白又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生病了。   他一时发散脑补,还在想陆星延该不会是因为腰痛,所以以前才经常迟到吧。   年纪轻轻还未成年,怎么就患上了腰痛的老毛病呢。   王有福颇为惋惜地看着陆星延,安慰了几句,让他积极治疗,紧接着又表扬沈星若乐于助人,是值得大家学习的好榜样,然后就让两人回座位了。   这堂课本就只剩一半。   没过一会,下课铃响。   沈星若帮阮雯搬了一摞练习册,跟在王有福后面,离开教室。   王有福一走,陆星延的狐朋狗友们就都围了上来——   “卧槽延哥你什么情况,你腰不好???”   “大少爷你行不行啊,不行请假回去得了。”   “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老毛病延哥?我操,我都不知道!”   “是腰椎间盘突出还是怎么回事,你这个得早点治疗,这他妈关系到你以后的终生幸福呢!”   陆星延本来支着脑袋,另一只手还在转笔。   忽然一群人和铁桶僵尸似的围上来,三句话不离“腰”,他眉心突突起跳,游离已久的意识逐渐回笼。   从这群僵尸的叨逼叨中,他拼凑出了刚刚被他忽略的事情。   他莫名火大,“你们能不能闭嘴?谁说我腰有事了?”   几人齐唰唰回头,看向刚送完练习册,正往教室里走的沈星若。   -   第二节课预备铃响,铁桶僵尸们作鸟兽散,沈星若回到座位,边拿书边对陆星延说:“对了,你应该有认识的女生会化妆吧,你找人借一下卸妆水。”   卸个屁。   就刚刚那半节课,他都无意识舔了二十八次嘴唇了。   陆星延没应声,直接问:“你刚刚说我腰有问题?”   “……”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怎么了?”   她还挺无辜。   “你要我装病,就不能说我肚子痛送我去医务室之类的?”   沈星若想了想,“你在明礼也算是,有头有脸吧,早上肚子痛到走不动路,要一个女生送你去医务室,岂不是很没面子,你自己想象一下那个画面……”   “而且从实际情况出发,如果你肚子痛到走不动,我肯定没有办法送你去医务室,你那么重,我扶都扶不动。”   “再说了,医务室这么有漏洞的地方,王老师如果突发奇想去问一下,就暴露了。”   “……”   简直是魔鬼逻辑。   陆星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那你想象一下我腰痛到走不动路,要一个女生陪着坐在路边,活像是拖家带口在路边讨饭的,这难道很有面子?”   “还有你知不知道,腰力对男人来说,意义可非同一般,这是能随便造谣的吗?”   沈星若默了默,“你可真是个玻璃心。”   ?   羞辱谁?   沈星若又补了句,“你别这样盯着我,难道你要我帮你去澄清,陆星延腰很好,一夜七次不在话下吗?——不可能的。”   陆星延先是有些回不过神,然后被气笑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一个女孩子你……”   “闭嘴,老师来了。”   -   托沈星若的福,一整个上午,陆星延都被腰不好的流言纠缠着。   这消息也像长了翅膀般,很快传遍整个高二年级,紧接着高一那些暗恋陆星延的小女生们也知道了。   现在的女孩子,都很现实。   长得帅虽然能当饭吃,但吃饭的同时总要配点肉菜,长期只吃白米饭,是会发育不良的。   于是课间提起陆星延,大家都是一脸可惜。   中午回寝休息的时候,石沁也在说这事,顺便还问了问沈星若,“哎星若,你昨晚怎么没有回寝。”   “有点事,来不及回来了。”   沈星若困了,坐在床边掀开被子,作势就要躺下。   翟嘉静在床上看书,抬头看了她一眼,边翻页边问:“对了星若,你来星城这边,是住在家里吗,你家在哪,好像没有听你提过。”   “我现在住在落星湖那边。”   沈星若已经躺进了被窝,顺便扯开一张蒸汽眼罩戴上。   石沁:“落星湖?那边房价好贵,我们家去年换房子还去那边看过,实在是太贵了!”   一直没出声的李听也说话了,“我听说陆星延家也在落星湖那边,不过他家是湖畔别墅。”   石沁:“那怎么能比,落星湖那边有四五个楼盘都是他家开发的吧……”   翟嘉静翻书的动作顿了顿。   听石沁和李听讨论了好一会落星湖,她忽然顺着两人的话头说了句,“那下次去市图书馆,我们还可以去星若家坐坐。”   她等着看沈星若的反应。   “星若,星若?”   石沁凑近看了眼,忽然比了个“嘘”的动作,用气声说:“小声点,星若睡着了!”   -   午休完,沈星若精神好了不少。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她们直接去操场。   走在路上,春日阳光温暖却不灼人,石沁和翟嘉静在说今年校庆的事情,她边喝牛奶,边眯起眼,打量不远处盛放的樱花。   “沈星若!”   身后传来清朗男声。   三人回头。   何思越笑了笑,上前和三人打招呼。   紧接着他又很自然地走到沈星若身边,说:“沈星若,明礼今年的校庆又快到了,校庆的话,每个班必须出两个以上的节目参选,王老师让我问问班上有特长的同学,我听说你会弹钢琴,所以想问问你,要不要出一个节目报过去。”   沈星若:“我很久没有练过了。”   何思越温和地笑着,“没关系的,你也知道,我们班是实验班,没有艺术生,所以有特长的同学很少,而且学校只是要求出节目参选,但没要求必须有节目通过,只要参加就好了。”   沈星若本来就不是害羞扭捏的人,何思越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再多加推辞。   -   几人边聊边往操场走。   小操场那有男生在打球,定睛一看,原来是陆星延那群人。   恰逢中场休息,扔进最后一个三分,陆星延和李乘帆他们走到场边喝水。   这会还没上课,很多路过的女生都忍不住边偷看边小声讨论。   男生们也都习惯了,用李乘帆的话来说就是:打球没有女生吹捧,还有什么乐趣。   平日几个狐朋狗友都会拿女生揶揄陆星延,今天也不例外,只是风向稍有转变。   赵朗铭:“哎陆少爷,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上午那骚操作,现在学校都传遍了。”   “什么?”   陆星延一下没反应过来。   李乘帆乐了,抢着说:“就你腰不好那事啊,好多女生都讨论呢。”   陆星延一听“腰不好”这三个字,火都不知道从哪来的,忽然就踹过去,厌烦道:“腰你妈,都说了老子没事。”   几个狐朋狗友都当他是恼羞成怒,特别乐。   赵朗铭还添油加醋模仿其小姑娘们惋惜的样子,说:“哎,陆星延帅是帅,可惜腰不行。”   陆星延抄起矿泉水瓶往他脑袋上一削,眼神冷淡,“你他妈怎么不可惜下2262年有两个正月你却看不到了?”   他也就高铁上听沈星若说了那么一次。   虽然不太明白,但用来怼人好像很有文化。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内容,沈星若脚步一顿。   仿佛是有什么感应般,现学现卖完这话,陆星延也下意识往后望了望。   隔着篮球场的铁网,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接。   然后陆星延就听到了猪队友发出的很要命的猪叫——   “什么?2262年为什么有两个正月?” 第二十二章   沈星若就那么边喝牛奶边看着他, 目光笔直, 安静,还略带兴味。   好像在等他给出什么精妙绝伦惊天动地的解释。   陆星延对上她的视线,脑袋一片空白。   一秒。   两秒。   三秒。   他忽然面无表情地转回去,踹了赵朗铭一脚,声音冷冷淡淡,“不知道还不去百度?你他妈伸手党做得很愉快啊。”   听到这话,沈星若牛奶吸到一半,被呛住了, “咳咳咳……”   玻璃心陆少爷下意识回头。   只见沈星若皱着眉咳嗽,嘴角还沾着一点点牛奶。   难得看到沈星若脸上多出几种表情, 他莫名就想到了“萌吐奶”三个字。   紧接着自己又把自己给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得了。   沈星若和萌有个屁的关系。   -   没过一会,上课铃响,大家各自赶往所在队伍上体育课。   明礼的体育课是选修。   沈星若转学过来,瑜伽、羽毛球、跆拳道这种热门种类早就满员了, 她听阮雯的, 选了综合训练与康复。   综合训练与康复, 乍一听很像被人打成骨折坐了小半年轮椅后, 训练走路能力的课程。   当初选修课公布的时候,大多数人也都是被这课名劝退。   实则不然, 这堂课轻松得很,只要做做操跑跑步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而且综训体育老师和王有福简直是一脉相承的温吞慈祥, 说话慢慢吞吞, 不太点名, 每次跑步都只让跑一个圈。   陆星延选的是篮球。   他们篮球老师就不一样了,一身腱子肉,看上去就凶神恶煞的,男篮和女篮分班,他单独操练起男生更是没有顾忌。   每次上课,就先来三组俯卧撑,然后再跑三圈,完了还有三组深蹲。   同在一个操场上课,命运可以称得上是截然不同。   沈星若和阮雯聊着天、在跑道上龟速前进的时候,陆星延已经跑到第二圈了。   阮雯:“星若,你刚刚和何思越一起过来的吗?”   沈星若:“嗯,他来找我说校庆的事……”   话没说完,忽然有一只手从她头顶掠过——   “你腿怎么这么短。”   他的声音有些轻佻戏谑,掌心微热。   等沈星若回神,人已经跑过十多米的距离了。   陆星延走远,阮雯才小心翼翼地问:“星若,陆星延是不是和你关系还不错。”   “不错?”   “他平时对女生比较冷淡的,但刚刚不是主动跟你开玩笑了嘛,可能是因为你今天早上帮过他,他很感谢你……”   阮雯一本正经地思考着,在错误的思路上一去不回头。   直到陆星延跑到第三圈,再次不声不响超过她们,并且再次仗着身高优势轻松掠过沈星若头顶,她才紧张地闭上了小嘴巴,生怕大佬来找她麻烦。   沈星若从她说感谢起就没再认真听,因为她并不认为陆星延会感谢一个造谣他腰不好,让他失去了广大迷妹基础的“罪魁祸首”。   而且谁的感谢方式是做完俯卧撑没洗手,就把手上的灰往人脑袋上抹。   他死了。   -   日子过得不快不慢,很快便到周四,校庆表演节目评选的日子。   就这么两三天,沈星若也没时间好好练习,最后挑了首《梦中的婚礼》。   这几天陆星延求知欲很强。   不仅百度出了2262年两个正月是因为闰正月,听沈星若和前座何思越说选曲,还百度了下《梦中的婚礼》是首什么样的曲子。   上课铃响,老师进来,何思越转了回去。   陆星延漫不经心地问:“你钢琴不是很好么,《梦中的婚礼》我记得很简单很烂大街啊,就弹这个?”   沈星若望了他好一会,最后说了四个字,“你懂什么。”   石沁学过一段时间钢琴,听沈星若说弹梦婚,也一脸惊讶,“啊,就弹梦婚吗?听说这次节目评选的评委是刘芳老师呢。”   她还以为沈星若会弹肖邦李斯特什么的,结果就来个成人速成最爱的理查德克莱德曼?   而且在刘芳面前弹这个,这不就等于在语文老师面前背鹅鹅鹅吗?   沈星若只“嗯”了声,没多解释。   -   节目评选在周四的午休时间,歌舞乐器类节目都在科技楼的音乐阶梯教室进行展示。   中午陆星延和许承洲他们几个三班的一起吃饭。   吃完饭,陆星延说要回寝睡觉。   可许承洲他们非要拉着他去音乐教室看美女,还搬出陈竹,说陈竹会唱歌,怎么着也得去给她撑撑场子。   陆星延困得一批,不为所动,仍是走往寝室的方向。   许承洲他们还没掰扯出个结果,李乘帆赵朗铭买了水刚好过来。   李乘帆上来就直接环住陆星延肩膀,特别自然地说了句,“你们怎么还在这闲晃,走啊。”   许承洲:“走哪?”   “音乐教室啊,”李乘帆一脸理所当然,“沈星若要弹钢琴,延哥怎么着也得去给他同桌、给我们班女神撑撑场子吧?”   许承洲一脸what。   陆星延也不知道是被他们闹烦了还是怎么地,停了下来,意兴阑珊地说:“行了,走吧。”   许承洲懵了懵,脸上的what更多了。   不。   这不对。   上次见面还是在操场,那姐们气势汹汹跑来倒了一操场垃圾,两人气氛剑拔弩张,这他妈进度条竟然拉这么快,已经到了越过陈竹给她撑场子的地步了?!   -   阶梯教室很大,老师和参选人员都坐在前排,后排早就坐了不少围观群众,男女一半一半。   陆星延他们一帮人吊儿郎当走进来的时候,不少女生惊讶低呼,都在说陆星延竟然来了。   陆星延看起来兴致缺缺,二大爷似地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嚼动着口香糖。   坐在那,很打眼。   她们边往后偷瞄边小声讨论:   “来看陈竹的吧。”   “那肯定。”   “不是啊,还有几个是一班的,应该是来看沈星若的。”   “何思越也来了欸,何思越肯定是来看沈星若的。”   “这样看,好像还是陆星延比较帅。”   “帅肯定是陆星延比较帅啦,不然怎么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但何思越人真的很好,我上次放学的时候,看到有个人扔垃圾没扔进垃圾桶,也没捡起来重新扔就走了,何思越走在他后面嘛,然后何思越就过去捡起来扔进垃圾桶了,真的很拉好感!”   “对,我感觉就,谈恋爱和陆星延这种谈会比较苏,但要一直在一起肯定找何思越这种比较靠谱。”   “哎,行了你们,说得人家哪个会和你们谈恋爱似的。”   ……   教室里窸窸窣窣,有人上台表演唱歌后面也不消停,老师忍不住往后喊了声,“来看就来看,都不要说话,不然都给我出去!”   教室里瞬间安静如盐酥鸡。   陆星延看上去是在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实则竖起耳朵听了半晌别人的讨论。   ——很好,没人在说他的腰。   这会讨论声没了,他也收了手机,往前看节目表演。   唱歌跳舞拉二胡弹古筝吹萨克斯……   明礼学生大多家境优渥,培养一两个特长也实属正常。   陆星延看了半天,脑子里开始想一个问题——我他妈会点什么,现在学一学还来得及吗?   算了,看起来就很难,别为难自己了。   在他曲折地进行完一系列心理活动后,终于轮到沈星若上台表演。   刘芳看了眼报上来的节目单,略略皱眉。   而沈星若已经走到台前,落落大方道:“大家好,我是高二一班的沈星若,今天表演的是钢琴曲《梦中的婚礼》。”   说完她鞠了一躬。   以李乘帆为首的吹捧队伍开始欢呼。   沈星若没往后望,径直走到钢琴前,坐下。   学校里的钢琴是很普通的珠江,远远比不得裴月搬上楼的那台斯坦威,但手指覆上琴键,就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刘芳本以为这又是一个没学什么东西就开始瞎卖弄的小姑娘,手里打分的笔都放下了。   忽然听沈星若指下流出一串音符,略微有些诧异。   李乘帆他们还在说话,陆星延突地往旁边踢了脚,“闭嘴。”   沈星若弹钢琴,jpg版本的他在沈家见过一次,gif版本的,这还是第一次见。   她身上那股清冷疏离的气质,坐在钢琴前好像格外突出。   这首《梦中的婚礼》本就有种淡淡的哀伤。   只不过有段时间被运营商当成来电彩铃,听得让人腻歪。   再加上没入门的小白动辄梦婚卡罗地亚挂在嘴边,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少钢琴古典乐爱好者都对这首曲子,以及以这首曲子为代表的部分流行通俗钢琴曲感到生理性厌烦。   刘芳教过不少学生。   其中还有不少成人,有些不差钱,就为了学一两首简单又拿得出手的曲子。   这首《梦中的婚礼》更是常常被这群人单独拎出来点名要学。   她可以说是听过无数个版本了。   坦白来说,梦婚要弹得流畅很简单,但静下心把它弹得很有感情、很优美的,很少。   这个女孩子的钢琴技巧很纯熟,能驾驭的难度显然远远在梦婚之上。   但很有意思的是,这首曲子和这个女孩子的气质很契合。   她不自觉地,就听入了神。   不止是她,整间教室都很安静。   钢琴临窗,午间阳光洒落在沈星若身上,倒映出浅浅的窗格阴影。   她的侧脸浸润在光影明灭的夹角间,半明半昧,本是岁月静好的画面,指尖跳跃而出的音符却给她平添了几分忧郁。   陆星延忽然懂了,她为什么坚持要弹这首曲子。   她弹到高潮部分的时候,他想起了那天的草坪婚礼。 第二十三章   演奏结束。   台下仍是一片安静。   直到沈星若起身, 才开始有稀稀拉拉的掌声。   紧接着,那声音慢慢变大。   最后刘芳都开始鼓掌,教室里掌声如潮,连从科技楼外路过的同学都能听到。   表演并不是当场就会给评比结果, 但仿佛并没有人对沈星若一定会入选这件事有任何疑惑。   因为参照组太过优秀,之后的一些节目难免失色。   直到陈竹上台唱歌,气氛才被带动起来。   沈星若没有留到陈竹唱歌,她表演完,在底下坐了会,忽然想起数学老师梁栋还找她改高一的试卷,就和石沁阮雯一起走了。   见她离开, 何思越也起了身。   陆星延也想走,稍稍坐了两个节目, 他打着呵欠说“行了,我困了, 回教室睡觉。”   许承洲拉住他,“欸,马上就竹姐了,你现在走是不是疯了?”   “怎么?”   许承洲满脑袋问号,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问“我操,你不打算追竹姐了?我看你这学期开学, 操作越来越不对了啊!”   陆星延睇他一眼,“以后少乱撺掇了, 谁说我喜欢她?”   “不是…你不是自己说?”   许承洲睁大了眼。   “我说什么了?”   许承洲哑口无言。   太不真实了,这位大少爷现在是想抵赖?这他妈是移情别恋了还死不承认吧!   可许承洲又不敢当着陆星延的面戳他痛脚,只好在心里疯狂diss了他好几百遍。   被许承洲这么一耽搁,已经到陈竹上台了。   陆星延心不在焉的,也没听清她唱了些什么,反正唱完意思意思和大家一起鼓鼓掌,就打算起身。   没成想陈竹唱完歌,还往他们这跑来了。   她一脸好奇,拍了拍陆星延桌子,问“哎,那个弹钢琴的,就是传说中那个沈星若对吧,你们班的?”   李乘帆插嘴,“还延哥同桌呢。”   “陆星延你命这么好!”陈竹瞪大了眼,“那小姐姐太仙了,你给我介绍介绍,不然你问问她缺不缺朋友也成,我挺缺这种带出去特别有面子的。”   陆星延面无表情看着她,“你这么咋咋呼呼的,她肯定不想跟你做朋友。”   “?”   “你这脾气鬼见鬼嫌的,她还跟你做同桌呢!”   “闭嘴吧你。”   下午上课的时候,陆星延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当然,他也没有几次上课是在状态的,只不过今天格外奇怪。   也不想睡觉,就时不时会转头看两眼他的同桌。   第二节课,历史老师有事,直接布置了张历史模拟试卷,让他们写完大题部分。   写到一半,沈星若终于有反应了。   她停下笔,问“你看我干什么?”   陆星延一点都没有被抓包的惊慌,靠在椅背里,悠悠闲闲地转着笔,调侃“哦,我被你的绝世美貌震惊了。”   沈星若沉默三秒,说“有些人,总喜欢把真心话藏在玩笑里。”   ……?   陆星延被震住了。   好半天,他才回神,冒出一句,“你别这么非主流。”   沈星若本来还有话来噎他,忽然想起手机余额只剩五十三了,她顿了顿,没再说话。   写完题,她看了看陆星延还空白一大半的卷面,问“你要抄吗?”   陆星延瞥她一眼,“说吧,什么事。”   “我又没钱了。”   “……”   陆星延放下笔,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妈妈的财产不是都留给你了?然后你爸还给了几套房产还有信托受益人什么的,你什么情况?”   沈星若默了默,“现金我爸都帮我做了理财,一下子拿不出来。房子也不可能现在卖掉。”   陆星延懂了。   所以她那天说那么多——都是屁话。   “那你还这么铁骨铮铮不用你爸给的生活费?”   “……”   沈星若忽然正回身子,声音冷冷淡淡的,“不借算了。”   怎么好像还成他的错了。   陆星延顿了几秒,拍拍她文具袋,“要多少?”   沈星若想到某一笔理财的到期时间,稍微估算了下,“两千五吧。”?   “大小姐,你这是要我拿一半生活费养你?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   其实陆星延只是顺口一说。   可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几秒。   紧接着,陆星延拿出手机,一声不吭给她转了两千五   周五放学之前,校庆节目评选的结果出来了。   何思越得了消息,就回来告诉沈星若。   “沈星若,校庆节目的评选出来了,你的钢琴表演……稍微有点问题。”   沈星若抬头看他。   他摸了摸后脑勺,也实在觉得学校不大靠谱,“你的节目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这次校庆的舞台,调度那边说,没有办法放钢琴……”   “……”   “但是刘芳老师很欣赏你的表演,然后其他几位老师也觉得你的形象气质比较适合上台,就问你能不能唱个歌,或者是诗朗诵什么的。”   何思越说完,又补了句,“都不行也没关系,只是问问。”   听石沁讲,往年校庆节目还会评奖,前三名都有奖金。   虽然不多,但对她这位暂时落入贫民窟的少女来说,也算一笔暂时的救济金了。   她沉吟片刻,说“我还会小提琴。”   何思越愣了下,忽然笑,“你也太多才多艺了吧。”   沈星若说的是“会”,没说只会一点点或是弹得不太好,那肯定就是能上台表演的水平了。   他立马又接了句,“那我现在就去和刘芳老师说一下——对了,你有选好的曲目吗?这次的校庆表演,学校里说每个节目最好是控制在五分钟左右。”   沈星若“我想想。”   何思越又爽朗一笑,“不急,你慢慢想,我先去找刘芳老师了。”   不知不觉又熬过一个周五。   放学做完卫生,沈星若和陆星延还在为倒垃圾的事情猜拳。   因为今天班上有个男生猝不及防吐了一地,呕吐物现在还在垃圾袋里,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剪刀——哎,你输了。”   陆星延一挑眉,还很嘚瑟地晃了晃自己的剪刀手,就差没贴到脸上再喊一声“茄子”了。   沈星若抿唇,没说话。   但看向陆星延的眼神就很一言难尽,仿佛是在嫌弃——你一个男生为什么这么斤斤计较。   这眼神看得陆星延就很不舒服了。   他瞧着沈星若抗拒地靠近垃圾桶,然后伸手葱白的手,去捏垃圾袋的边缘,那神情好像倒个垃圾她就能立即去世似的。   看了半天,他又想起她在音乐教室时,双手在琴键上跃动的样子——   算了。   不和女生计较。   他拉住沈星若的手腕,往后扯。   “行了,大小姐。”   “我来。”   这垃圾桶也是够恶心的,他扯了扯,将边缘合拢,一把抓在手里,面无表情提着,往楼下垃圾车那走。   扔完垃圾,他去洗手间洗了把手。   沈星若也去洗手间洗了手,两人在一楼大厅汇合,一起往校外走。   走到半路,陆星延觉得不大对,回头问“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沈星若也是很真实了,直接说“你身上有味道。”   说完还拿了张湿纸巾,盖住口鼻。   我操,要不要这么夸张。   垃圾也是帮她倒的,按照常理来说不是应该再臭也要面不改色忍下去吗?   陆星延本来还没什么感觉,被她这么赤裸裸地嫌弃一番,也拎起校服领口闻了闻。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他竟然也觉得自己身上有点味道了。   见沈星若还是一副死也要和他保持三米距离的姿态,他压着被气得七窍生烟的火气,问“还走不走了你?合着我还不配和你这大小姐坐一台车回家,得自己走回去了?”   “那倒不用,如果你愿意自己打车回去,就最好不过了。”?   “你怎么说得出口?你怎么不自己打车?”   “我不是没钱吗。”   陆星延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愣是没再说出半个字。总感觉再和她说下去,他迟早得命丧黄泉英年早逝   两人最终还是没有分开坐车,但沈星若坐到了副驾,嫌弃之情也是溢于言表了。   陆星延闷了一路,回到家也闷声不吭就直接上楼。   裴月正好叫了美甲师到家里来做指甲,见沈星若回来,忙招呼她坐过来挑花色,顺便问了句,“欸,若若,陆星延怎么了,一进来就黑这张脸,话也没说就上楼了。”   “他应该是去洗澡了。”她边说,还边帮裴月挑了款大理石的花色,“裴姨,这个中间再跳一个银色应该不错,你的手很白,这个款式会很出挑的。”   楼下裴月和沈星若聊得愉快,楼上陆星延洗澡洗了半个小时都没从浴室出来。   也是见了鬼了。   沈星若平均一天能气他三十八回,他竟然也没有一点厌烦和火大的感觉。   换了别人敢这么跟他逼逼,坟头草都他妈三尺了。   洗完第四遍,陆星延还是觉得哪不对,又用了遍沐浴露。   等他从浴室出来,已经六点。   刚巧有人敲门。   这敲门的节奏,一听就是沈星若的。   他拿毛巾擦着头发,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是沈星若站在门口。   “吃饭了。”见他头发还在滴水,沈星若问,“你洗澡洗到现在?”   陆星延没说话,摆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臭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这样子,像是幼稚园里那种生闷气生得很明显,特别害怕大人没有发现他在生气的小朋友。   沈星若微仰着脑袋,对上他的视线,难得温和道“我刚刚是开玩笑。”   “你身上还挺香的,有青草味。”   说着,她还往前,轻轻地吸了下。 第二十四章   沈星若靠近的瞬间, 陆星延感觉自己半边身体都麻了, 拿着毛巾的手停在脑袋上一动不动, 发尾还在往下滴水。   偏生沈星若自然得很, 闻完又站了回去,“你沐浴露什么牌子,我喜欢这个味道。”   陆星延也不知怎么, 顿了会,顺着她的话就答了。   沈星若:“好像是个法国牌子,算了, 有点贵。”   贫民窟少女不配对沐浴露挑三拣四。   “……”   “你动作快点,菜已经上桌了。”   她上下打量陆星延两眼, 完成任务般又催了声,然后转身下楼。   陆星延靠在门边,盯着沈星若远走的背影, 好半天都没回神。   他这会心跳频率还和打完篮球的时候差不多,甚至更快。   妈的, 这浴室该不是漏气吧,怎么像二氧化碳中毒了。   他吹了吹头发, 不对, 是一氧化碳。   又吹了会,他才想起,家里热水器不是燃气供能的。   -   晚上, 陆星延难得安分在家。   玩了会游戏机, 他从房里出来, 下楼找吃的。   周姨正好在冰箱那,换掉不新鲜的水果,陆星延打了声招呼,在冰箱里找到一袋面包,又拿了盒牛奶。   周姨见他叼着片吐司倒冰牛奶,就开始念叨:“说多少次了,晚上你不要吃冰的,放吐司机里烤一下再吃,还有牛奶,拿来拿来,我给你热下!”   “不是我说啊,你们现在这些小孩子都怎么回事,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一过晚点就到处找东西……”   “不用麻烦了周姨,我随便吃点就行了。”   他嘴里还咬着吐司片,说话有些含糊。   可刚倒满一杯,周姨就抢了杯子,脚底生风走向厨房,麻溜地架起小奶锅,又顺手抄起一个平底锅,给他煎鸡蛋。   陆星延:“……”   也是服了,那么满一杯牛奶,她老直接端去厨房,四平八稳硬是没漏一滴,和武侠小说里会凌波微步的世外高人没差了。   他走到厨房门口。   周姨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头都没转就和他说:“我煎两个,你给小若也带一个上去。”   陆星延“嗯”了声,又想起件事,漫不经心般问:“对了周姨,我房间那沐浴露,家里还有没有?”   “我上个月刚给你换的,就用完了?”没等陆星延回答,她又自顾自说道,“家里还有,我明天给你换。”   “不用,我自己拿上去就可以了。”   -   十分钟后,陆星延拿着煎蛋和沐浴露停在沈星若门口,他没有多余的手用来敲门,就在门外喊了两声,“喂,沈星若,开门。”   “等下,来了。”   隔着门板,她的声音略显沉闷。   沈星若应该是刚洗过澡不久,头发吹了,但没吹得很干,发尾还是半湿状态。   他将煎蛋往前递了递,“周姨让我拿给你的。”   沈星若已经漱口,但周姨也是一片好意,她接下了。   陆星延又晃了晃手里的沐浴露,“还有这个。”   沈星若看了会,“这不会是你房间拿过来的吧。”   其实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陆星延却硬生生从她脸上看出了嫌弃。   ——敢情她虽然堕入贫民窟,但身上还有着大小姐的倔强呢。   “你在想什么?新的。”   陆星延轻哂。   沈星若接了,顺便瞥他一眼。   两人脑补能力都是一流,沈星若也从他没有情绪的眼里,看出了“凭你也配用本少爷沐浴露”的不屑。   两厢静默三秒,沈星若正想送客关门。   陆星延却适时望向她身后书桌,“在写作业?”   “作业早写完了,在写学习经验总结。”   不知不觉,期中考也快来了。   王有福让上次月考的前十名写一个经验总结,在下周的班会课上分享。   其实按以前的流程,是前三名加上各科第一名进行分享,可这次有点尴尬的是,班上的单科第一几乎被沈星若一个人包圆了。   陆星延没说话,沈星若以为他问起作业,是想借她作业抄抄,但又爱面子,不好意思开口。   想起他慷慨借出一半生活费,沈星若大方善心,主动问了句,“你是要借作业?那你自己进来拿。”   陆星延压根就没想过要自己写作业。   他默了默,又鬼使神差般跟着沈星若进了房。   停在书桌前,沈星若指了下那一沓练习册和本子,“这些,还有历史试卷你翻下我书包。”   她放下煎蛋,又去浴室放沐浴露。   陆星延环顾房间,目光不经意间瞥到她被子角落露出的半根白色带子,那带子很细,乍一看就和手机数据线似的。   他正好忘带充电器回家,边往床边走,还边冲浴室的方向说:“沈星若,我借下你充电器。”   “好。”   沈星若没在意,顺手在浴室洗漱台上拿了根皮筋。   陆星延站在床脚扯出“数据线”,先是直觉手感不大对,然后就被震住了。   我操。   内衣?   就白色的一件,没有花纹,也没蕾丝,很简单的少女款式,只在背后搭扣处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设计。   听到沈星若的脚步声,陆星延也不知是被通了电还是怎么的,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其塞回被子里,然后以手掩唇,咳了两声,走回书桌旁边。   他的手像是刚抓了把辣椒似的,这会感觉火辣辣。   见沈星若边绑头发边往外走,他忽然真被呛到了,咳个不停——   刚刚沈星若头发披散下来,他没看到,这下扎起来,他才看到沈星若的睡裙是条吊带,衣领倒不暴露,都遮到锁骨下方了。   可联想到那件细带内衣,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咳了半晌陆星延才停下。   沈星若打量他两眼,问:“你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你偷我东西了?”   陆星延又想咳了。   他强行憋住,酝酿几秒,又说:“你胡说八道什么,也不看看你有什么值得我偷的。”   “……”   好像也是。   沈星若没多计较,只用一种“借完作业你还不快滚”的眼神望着他。   陆星延本就心虚,见沈星若还一直看他,就更心虚了。   他随便在桌上摸了几本作业,敷衍声招呼,很快出去了。   沈星若见他奇奇怪怪的,也觉得莫名。   写完学习经验,她整理书包,忽然发现自己历史试卷和充电器都在包里安安静静地躺着。   她坐在那回想了下。   直觉告诉她,陆星延一定在她房里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可上上下下看了圈,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算了,最好是别让她知道。   不然他死了。   -   “不要了…嗯……”   “太快了……”   “你轻一点……”   “咚咚咚!”   沈星若耐心告罄,敲门声都重了些,“陆星延,吃午饭了!”   在最后抱着怀里的人冲刺的一刻,陆星延忽然醒了。   就,最后一刻。   他眼前发白,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意识没太回笼。   床头柜上手机铃声响个不停,陆星延还处于半昏沉半苏醒的状态,捞起来看了看,忽然就清醒不少。   “陆星延,你是睡到驾鹤西去了吗?”   沈星若的声音很平静,在门外和电话里双重回响,一听就知道,这已经是要教做人的前兆。   陆星延敷衍地应了声,“行了,马上来。”   沈星若也懒得理他,挂了电话就往楼下走。   就没见过不学无术的同时还比她还能睡的,每次就考那么点分,他怎么能做到心安理得闭眼睡十二个小时,换了是她,眼皮子都不敢合一下。   -   这边被挂了电话,陆星延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坐在床头。   这他妈太不真实了。   就一件内衣。   他竟然因为一件内衣,做了那种不可描述且十分具体的梦,对象还是沈星若。   我操。   他抹了把脸,又看手机时间。   已经十二点了。   到底是做了多久的梦?   他怎么记得这梦挺长,还挺可持续性发展的,从床上到了浴室,快醒来的时候是在窗边?   他正在仔细回想,微信忽然震了震。   名为【团结互助共建美好社会】的微信群里,李乘帆发了条分享——   【科学发展观.mp4】   群里很快有了动静。   许承洲:可以啊兄dei!   赵朗铭:大白天也不怕被扣驾驶证?帆哥牛皮!   李乘帆:【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呢.jpg】   操,都是这群社会毒瘤三不五时发这些东西荼毒了他这个根正苗红的好少年!   群里聊得火热,陆星延面无表情看了会,准备扔开的时候,突然被cue。   许承洲:陆少爷,还没起床???昨晚做春梦去了啊。   考试蒙选择题怎么没见他这么准?   陆星延:……   陆星延:你这逼迟早得被扫黄大队抓去蹲局子。   发完,他脑子里又不可控制地回想了一下那个梦。   许承洲:我靠,这种恼羞成怒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哈!   陆星延打字,打到一半忽然又删了。   不行。   他立马扔开手机,下床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他还把弄脏的床单扯了下来,扔在竹篓里。   为免周姨进来给他收了,他还把篓子先往衣柜里藏了藏。   做完这些下楼,她们已经在吃饭了。   他有意不看沈星若。   坐在沈星若对面,也只是盯着饭桌,闷头吃饭。   沈星若瞥了他一眼,夹菜动作稍缓。   陆星延这人也是奇怪,去苍蝇馆子那天还嚷嚷着自己没洁癖,可现在看起来,他好像已经是洁癖重度患者了。   不就倒个垃圾,昨晚洗那么长时间的澡,起床又洗。   他要是把洗澡这认真执着的劲用在学习上,怎么会考不到四百分。 第二十五章   这顿饭, 陆星延吃得格外安静。   全程只听裴月和周姨在聊天, 沈星若话不多,偶尔会接几句。   快要吃完的时候,裴月看了眼陆星延, 有点纳闷, “怎么, 被灌哑药了?”   陆星延:“……”   他可能是被灌春药了。   见他不说话, 裴月越发觉得奇怪,边夹菜边问:“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了你?今天这么安静, 不像你啊,我怎么就这么不放心呢。”   “……”   这都什么绝世亲妈。   陆星延无语,草草吃了两口,放下碗筷起身, 敷衍道:“没睡醒,行了,我先回房了。”   裴月望着他懒懒散散的背影, 若有所思, 咀嚼的动作都放缓了不少。   等他彻底消失在楼梯转角,裴月忽然放下筷子, 往前凑了凑, 压低声音和沈星若交代, “若若, 裴姨下午要出门, 你在家帮我多看着他点, 有什么情况,你就给裴姨打电话。”   沈星若顿了顿,点头。   裴月早和朋友们约好了逛街打牌,吃完饭稍作打扮,就拎着包包出门了。   周姨收拾好餐桌,列了张购物清单,等刘叔送完裴月回来,又和刘叔一起去超市采购。   沈星若本来想和他们一起去逛超市,但接了裴月的“重托”,还是留了下来。   -   春日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又不灼人。   沈星若饭后闲暇,拿着洒水壶在小花园里浇花,权当消食。   浇完前头一片不知名的白色花骨朵,她回头,不经意抬眼,忽地瞥见三楼窗台那,有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往外探了探。   她半眯起眼打量——   那脑袋似乎是在确认刘叔的车已经远走,确认完,又很快缩了回去。   她放下洒水壶,回屋。   -   沈星若上楼的时候,陆星延刚好从楼上下来。   一个做贼心虚心不在焉,一个轻手轻脚无声无息。   ——两人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处撞上,都吓了一跳。   沈星若上下打量着陆星延,见他拎了个竹篓,开门见山直接问:“陆星延,你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陆星延先是一怔,而后生硬地别开眼睛,下意识摸了摸脖颈,眼神四处乱飘。   “什么鬼鬼祟祟……你说话注意点,我就,就下来洗个衣服。”   这么紧张,说话都说不完整了。   沈星若的注意力再次落到竹篓上。   最上面是一件校服外套,底下好像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她没说话,顿了片刻,侧身给陆星延让路。   陆星延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盯着她迟疑了几秒,才继续往下走。   没走几阶,他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沈星若神色淡淡,“谁跟着你了,我不能下楼吗?”   陆星延:“……”   能。   若姐无所不能。   下到一楼,陆星延边往后看,边往洗衣机那边走。   沈星若倒没一直跟着他,去冰箱那拿牛奶了。   他松了口气,打开洗衣机,将面上几件作为掩饰的脏衣服扔进去。   手刚抓起床单的时候,他直觉不对,转头看了眼——   只见沈星若喝着牛奶,悠悠闲闲站在他身后不足两米的地方。   她唇上沾了点奶。   联想起昨晚的梦,陆星延感觉自己完全被带沟里出不来了,手上动作也很僵硬。   沈星若扫了眼他篓子底下的东西,一眼就认出,那是床单。   因为她房间的床单也是这个纹路,只是颜色不同。   一个床单,遮遮掩掩什么。   对上沈星若审视的眼神,陆星延如芒在身。   其实被弄脏的地方就一小块,拿出来往洗衣机里一塞也看不出什么,他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企图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我就是,”陆星延闭了闭眼,有些挫败,认命道,“大小姐,算我求你了,你能别盯着我吗?”   沈星若没出声,站那站了会。   忽然就很出人意料地,转身离开了。   陆星延还等着被她疯狂羞辱,忽然就这么走了,一时还没回神。   隔着落地窗,看到沈星若拿着洒水壶浇花,他这才手忙脚乱地将床单塞进洗衣机。   可下一秒,他沉默了。   这他妈,怎么用?   现在这洗衣机也忒高级了,按键比数学方程式还复杂,他研究半天,也不知道从哪下手。   五分钟后,他敲了敲落地窗。   沈星若抬头。   陆星延比划着手势,示意她进来。   她想了想,进去了。   “什么事?”   陆星延不自然地咳了下,“那个,你会用洗衣机吗?”   “……”   沈星若没说话,掠过他,径直走到洗衣机前。   陆星延压根没想过她不会,毕竟她看起来就一副什么都会的样子。   沈星若安静地站在洗衣机面前看了会,然后在触摸指示板上按了下开始键。   嗯?   没反应。   沈星若想了想,盯着浸洗、漂洗、洗涤、布类强洗、棉麻化纤维等一系列功能键看了好半天,然后罕见地进入选择困难模式。   陆星延有些怀疑,“你也不会?”   沈星若瞥他一眼,眼里满是“你在说什么胡话”的高高在上。   她直接按下洗涤,然后洗衣机很不给面子地“滴滴滴”叫了三声。   两人皆是静默。   陆星延想起什么,问了句,“是不是没加水?”   好像是。   沈星若找到了水量按钮。   洗衣机终于在加水之后开始运行了!   两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正当沈星若准备功成身退的时候,陆星延又想起个问题,“是不是没加洗衣液?”   “……”   他懂得还挺多。   沈星若在附近找了找,没找到洗衣粉和洗衣液,一般洗衣服要用的东西,应该就在周围才是。   陆星延也帮着找了半天,没找到。   沈星若只好重新研究面板。   这一研究她才发现,原来洗衣液是内置在洗涤剂料盒里的,只要选择用量就可以了。   ……   搞定这一切,沈星若感觉自己像解了道数学大题般,忽然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可陆星延的罪证进入洗衣机开始搅动后后,整个人就飘了。   他靠在一边,忽然调侃,“我看你刚刚高高在上的那样儿,还以为你对洗衣服也有一手呢。”   “这不是洗上了吗?”   沈星若面无表情。   陆星延:“如果不是我提醒要放水放洗衣液,我看你是打算干洗吧。”   “……”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放水也没有放洗衣液?你可真是毫无感恩之心,还挺会倒打一耙的。”   陆星延想说点什么,可沈星若完全不给他辩驳的机会,冷冷觑过来,继续道:“不就是尿床吗?遮遮掩掩什么,以你的智商尿个床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我来帮你洗衣服你还要嘲讽我,每天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小事上争个你赢我输,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证明我不会洗衣服你就能考赢我吗?还是证明了我不会洗衣服你就能考四百分?”   “有这个浪费生命虚度光阴的功夫你还不如多写两道相似三角形的证明题。幼稚。”   “……”   陆星延半天没回过味来。   不是,就调侃两句,怎么就上升到浪费生命虚度光阴的高度了?   他没有觉得骄傲啊。   不,不不不!   谁他妈尿床了???   陆星延回神,往前走,下意识解释,“欸,不是,沈星若!”   沈星若没理他,径直往楼上走。   “我操,我没尿床!”   陆星延沉浸在震惊中,完全想不通沈星若这一声不吭怎么就脑补到尿床上去了。   可这他妈该如何解释?!   在“被误会尿床”与“和盘托出结果被沈星若按进洗衣机当场绞死”的两难抉择中,陆星延最终选择了闭嘴。   -   一言难尽的周末终于在互不搭理中宣告结束。   周日,两人返校。   这两天,陆星延都没太睡好,一沾上枕头,就忍不住开始回想那晚的梦。   梦里沈星若纠缠在他身上任他索取,哭起来娇娇软软的,鲜嫩美好,可真是比她张牙舞爪高高在上的样子可爱多了。   在家睡不好,陆星延还在想到学校能不能睡得好一点。   可寝室里都是些夜猫子,过完周末返校,都荡漾得很。   赵朗铭和李乘帆很不要脸地在熄灯之后躲进被窝里开始观影“科学发展观”。   就连寝室里最老实的边贺都嘴上说着不看,身体却很诚实地靠到了赵朗铭的床头。   三人看着看着还交流起了观影体验。   陆星延火大,“我靠,你们几个真他妈够了,还睡不睡?”   “延哥你过来啊!1080p超清呢,这资源花了我六十块!”   陆星延没理他们,将被子往脑袋上一蒙,强行入睡。   虽然他可以拒绝观看不良画面,但李乘帆他们的讨论源源不断传入了他的耳朵:   “胸型真是绝了!”   “就是叫得有点假……”   “没啊!很带感啊!”   操。   他们的每一个关键词,陆星延都无缝联想到了那晚的梦上。   入睡前他还忽然有了个大胆的念头,这个梦要是可持续发展到今晚梦里,那也是极好的。   紧接着他的理智回笼,又唾弃了一番自己竟然yy那只白孔雀,简直是无耻。   不,简直是眼瞎了。   -   沈星若并不知道这位多愁善感的小处男在想什么,新的一周,她的事情很多。   每天要抽空去琴房练一个小时的小提琴,还要准备下周的期中考。   明礼的惯例是小考很难,大考简单。   期中考后一般要开家长会,家长满心欢喜跑过来,总不能就给个门门不及格的分数条,让人失落难堪。   对大部分人来说,考试简单是件好事。   但对尖子生来说却不是,因为太过简单,就很难拉开差距。   最近沈星若刷题的时候,解题步骤也写得细致了很多。   忙忙碌碌的,虽然有些累,但也很充实,不知不觉,这一周又到了周五班会。   这周班会是学习经验分享。   从第十名开始,依次往前。   这样的经验分享会,从高一开始陆陆续续做过好几次了。   台上的人都觉得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可讲,台下的人觉得都是些陈词滥调,左耳进右耳出,非常形式化。   一直到翟嘉静上台,这种懒散不上心的状态才有所改变。   因为翟嘉静说的很新,有的听起来还很有意思。   十分钟后,翟嘉静的分享结束。   “……这就是本次我想给大家分享的学习经验,希望能够对大家有所帮助,谢谢。”   翟嘉静声音温温柔柔,说完,还鞠了一躬。   台下同学很给面子,送上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沈星若也鼓了鼓掌。   可何思越上台的时候,她垂眸看了下自己的本子。   很不巧,翟嘉静说的学习经验里,有三分之一都和她撞车了。   很快轮到沈星若上台,她起身,没带草稿本。   沈星若在班上很受欢迎,长得漂亮成绩又好,对人友善还为班级争光。   上台还没开口,台下掌声欢呼声就已经很热烈了。   她正了正台上的话筒,沉吟片刻,说:“其实我本来准备一些学习经验的分享,但前面已经有同学说过,而且比我想说的更为完善,所以我就不再赘述了。”   台下愣了愣。   沈星若又说:“我认为,学习敏感度是在沉浸式学习的过程中慢慢培养出来的,需要积累探索,很难一蹴而就。就像打游戏的时候,你买了最顶级的装备,拥有最丰富的攻略知识,但并不代表你是一个高手。”   “所以我想我们可以换一种形式,大家可以提问,我会在我的能力范围内言无不尽,如果我说的不适合你,你也可以指出是哪里不适合不合理,我们再一起调整成适合你的方式来试一试。”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   半晌,忽然有人举手。   是一向文静秀气不太发言的阮雯。   阮雯问:“沈星若同学,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写英语作文的,我看到英语作文题目的时候总是很晕,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动笔。”   沈星若稍微思考了会,说:“我写英语作文的时候,首先会圈出题目中的关键词,比如上一次月考的作文……”   沈星若回答阮雯这个问题很细致,的确是做到了她所说的言无不尽。   阮雯提问之后,陆陆续续有几个同学举手。   陆星延见沈星若这副态度友好的样子也是很不适应了。   在她和几位同学讨论完之后,忽然懒洋洋地举起了手,径直提问:“沈星若同学,请问历史要怎么复习,我历史都没及过格。”   听出陆星延活跃气氛开玩笑的意思,台下窸窸窣窣一阵笑声。   沈星若瞥他一眼,平静道:“陆星延同学,我觉得你不用急着复习,你可以先预习一下。” 第二十六章   教室陷入短暂静默, 王有福捧着保温杯,坐在教室后面听人发言, 听到这,忍不住咳了声, 然后翘起慈祥的嘴角。   班上同学也像是突然被按下开关般,集体爆发出一阵笑声。   有些胆小的女生刚开始还不敢笑,憋着憋着,怕陆星延找麻烦。   可其他人都在笑, 而且语出惊人的沈星若还站在台上稳如定海神针,根本没在怕的, 于是她们也都放心地爆笑起来了。   陆星延脑袋微偏,靠在椅背上, 舔了舔后牙槽。   有什么好笑的。   他环顾一圈,又上下打量着附近几个笑得快要立即去世的狐朋狗友——   别人笑就算了, 李乘帆和赵朗铭这两逼有什么资格笑?   他踹了脚李乘帆的椅子腿, 满脸写着“有什么好笑的以为你不用预习吗”、“你他妈再给我笑一下我就让你立即去世”, 李乘帆这才一抽一抽地,稍微忍了下。   “噗嗤——”   可真的,太好笑了, 完全忍不住啊哈哈哈哈哈!   陆星延没办法, 视线又转回讲台。   沈星若倒没笑, 神色自然得很, 对上他的视线, 也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仿佛在说“看我干嘛”、“又被我的绝世美貌震惊了吗?”   不愧是孔雀中的战斗雀,随时都是战前准备状态,一言不合就能怼得人永世不得翻身。   陆星延心梗三秒,忍了忍。   算了,他有素质,不和女生动手。   -   下周就要进行期中考。   对期中考这种大考试,大家还是比较重视的。   毕竟新鲜出炉的考试成绩将直接呈现在家长会上,同时也直接影响着下半个学期的生活质量。   等学习经验分享会结束,王有福又做了几句总结陈词,让大家周末好好复习。   -   这周末大家都不回家。   因为周三的时候,数学老师和地理老师就来征集过意见,最后决定周六下午再补两节课,给小鸡仔们查漏补缺。   难得周末留校。   本想周六睡个好觉,可一大早就能听见楼上的高三学姐们乒乒乓乓,403寝室离楼梯口又很近,高三学姐们赶着去上早读,脚步声交谈声络绎不绝。   沈星若被吵醒后,实在睡不着,索性起了床,和翟嘉静一起去学校跑步。   石沁和李听两人倒是什么环境都能睡得纹丝不动,沈星若和翟嘉静出了门,她俩都没动静。   沈星若和翟嘉静一起下楼,见沈星若手里拿了一叠资料,翟嘉静随口问了句,“星若,这是什么?”   沈星若在看手机,直接将资料往旁边递。   翟嘉静拿着翻了翻,边往下走边好奇地问:“这是阅读理解的文章吗,单词好像有点超纲了。”   “经济学人,”沈星若看了她一眼,“你昨天分享经验的时候不是说,你现在已经在读经济学人了吗?”   翟嘉静稍顿,又挽了挽头发,笑道:“我只是在尝试着泛读,毕竟超纲太多啦。”   说完,她才注意到右上角加粗的The Economist。   沈星若“噢”了声,没再问,又继续看手机。   -   早上阳光略显清冷,风里带着丝丝凉意。   跑道上有五六个学生在跑步,还有零星几人沿着跑道外圈慢走,手里还捧着书。   沈星若在体育器材边停下,像模像样地压了压腿,算是热身。   翟嘉静也学她动了动。   两人刚跑半圈,就有群男生拍着球,浩浩荡荡往小操场的方向走。   翟嘉静望了眼,说:“好像是李乘帆赵朗铭他们。”   有李乘帆赵朗铭,那肯定少不了陆星延,沈星若抽空望了眼,发现距离太远,除了能认出是男生的身形,完全看不出具体是谁。   沈星若:“你视力真好。”   翟嘉静:“……”   沈星若其实说得很真心实意,只是落在翟嘉静耳里,不知怎么,就有点讽刺。   她解释道:“同学很久了,身形还是比较熟悉的。”   一行人走近了。   沈星若这才看清,果然是陆星延他们。   去小操场打球,要经过跑道,见到她俩在跑步,赵朗铭热情招呼道:“沈星若!翟嘉静!”   李乘帆还朝她俩吹了下口哨,“看见没,这就是女神们的自我修养,一大早就来跑步了。”   沈星若和翟嘉静都缓了步子,和几人打招呼。   陆星延被簇拥在中间,好像还没睡醒,周身萦绕着困倦的气息。   他换了篮球衣,头上绑着吸汗发带,帅是帅的,但就像被女鬼吸干了精气,走个路还一副随时能表演一秒入睡的样子。   沈星若正好有些口渴,见他手里拎了瓶矿泉水,很自然地伸手说:“陆星延,水给我喝一下。”   陆星延也很自然地递了过去。   顺便懒洋洋调侃了句,“你这短腿,还跑什么步。”   沈星若没理他,等喝完水,才边拧瓶盖边说:“你不是乔丹,不是还在打篮球吗。”   陆星延偏头轻笑。   沈星若心情还挺好,盯着他头顶那根不安分竖起来的呆毛看了会,顺便教书育人了一回合,“陆星延,你走路能不能有点精气神,你这样子,是不是晚上做多了不可描述的梦被抽干了精气?”   ?   陆星延瞬间清醒,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知道”。   “你没睡醒的话,就多睡一会再出来为祸人间,你如果能拿出打篮球的一半热情放在学习上,怎么会考不上四百分。”   “……不是,四百分你还要念叨多久,过不去了是吧?”   “你考不到,还不让说?”   其实这不能怪沈星若,她呆在陆家的时候,裴月一念叨起陆星延就特别怨念,老说他上高中以来没考过四百分,沈星若听多了,满脑子也都是四百分四百分。   陆星延抬了抬下巴,脑子空空但胆子挺大,直接撂话道:“行,那我这次考试考到了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他思考三秒,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那我考到了,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至于具体的……等我想好再说,最多也就让你当牛做马几天,别怕。”   沈星若偏头打量他,安静片刻,忽然说:“我发现你读书不怎么样,梦倒做得不错。”   ?   沈星若:“你考没考到四百分,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她顺手拉下陆星延的发带,遮住他眼睛,“继续做梦。”   ???   我操,怎么不按正常剧情发展?   陆星延懵逼的瞬间,沈星若将水瓶往他手里一塞。   眼睑下方透光,他能看到沈星若往后退了两步,大概是继续跑步去了。   这女的可真是。   喝他的水还diss他,真是没一点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意思。   陆星延扯下发带,又重新戴好,然后盯着沈星若的背影,拧矿泉水瓶。   也真是神奇,这他妈一大早被diss一通,头也不晕了睡意也没了,耳聪目明的,一口气投六个三分球都不费劲呢。   等他喝完水,旁边李乘帆才后知后觉来一句,“不是,延哥,这水刚刚沈星若喝过了吧。”   陆星延瞥他,没接话,只正面对着他,又连喝了三口。   喝过又怎样?   就要喝,就要喝:)   -   沈星若和翟嘉静一起跑了三圈,然后去外面买早餐。   买好早餐后,沈星若直接去教室自习了,翟嘉静说还有东西忘了拿,要回一趟寝室,于是两人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翟嘉静回寝室时,李听和石沁都起床了。   李听刚洗漱完,正在涂面霜,见翟嘉静回来,和她打了个招呼。   翟嘉静也和她招呼一声,然后在寝室里望了圈,问:“沁沁呢?”   “早上洗衣服的人比较少,她去排队等洗衣机了。”李听涂好面霜,看见翟嘉静手里提着煎饼,眼前一亮,“欸,静静,带早餐啦。”   翟嘉静本想说些什么,忽地又停下,转了话头,“噢,这个,这个不能给你,这是星若给沁沁买的早餐,她去自习了,让我帮忙带回来。”   一听这话,李听收回了手,“哦”了声,满脸不高兴。   翟嘉静将早餐放到石沁桌上,又转身问李听,“我还有饼干和牛奶,你等一下,我给你拿。”   李听回头,这才有了笑脸,上前抱住她,“还是静静你人最好。”   翟嘉静笑了笑,没说话。   李听昨晚就在寝室说,今天上午要和三班的女生一起去逛街,如果下午补课没赶得及回来,还让她们帮忙打个掩护。   这会随便吃了点饼干牛奶,换上漂亮衣服,就急急忙忙出门了。   石沁回来,见翟嘉静在寝室,顺口问了句,“欸静静,你早上去哪了。”   “我和星若一起去跑步了,她直接去自习,我有点东西没拿,就回来了。”翟嘉静正在翻书架,又说,“对了,给你带了个煎饼,估计有点凉了。”   石沁洗衣服排了好一会队,正饿得头晕眼花,见到煎饼宛如见到救济粮,“哇”了一声,“静静你是什么神仙室友!我快饿死了!正准备放了桶子就下去买早饭呢。”   “顺手嘛。”   翟嘉静笑了笑。   -   期中在即,补课的周末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休息间歇,还有人在讨论考后的校庆。   这次校庆在明礼大礼堂举行。   明礼的礼堂前两年才重新扩建过,可以同时容纳一千五百人。   可三个年级加起来有四千多人,肯定没法儿全都进去观看。   大家正在讨论怎么进去,何思越忽然拿了一叠票进教室,站到讲台上通知说:“校庆的票已经发下来了,每个班只发十张,有想去看的同学可以到我这里来领,先到先得……”   他刚说到这,台下就一阵“我我我!”   还没等他继续说,一群小鸡仔就像龙卷风般卷到台上,将十张票一扫而空。   何思越光秃秃杵那儿,哭笑不得。   下了台,他和沈星若打趣道:“这次肯定是因为有你上台表演,所以大家才这么热情。”   沈星若还没接话,陆星延就轻哂了声,在一旁唱反调,“这有什么好抢的,不就是个校庆,无聊。”   “……”   沈星若用一种“那你可千万别去”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   很快便到期中考试。   这次期中考试还是稳定地保持了明礼的传统,相比上一次月考,题目显得善解人意许多。   考完,大家都松了口气。   后天就是校庆,最后一堂考试结束,沈星若本想收拾书包去琴房练琴,可无奈第一考场的学霸们都非常的勤奋好学求知若渴争强好胜。   一考完,大半数人都蜂拥至门口——沈星若的座位。   “沈星若,阅读理解第三小题你选的什么?”   “听力最后一空你知道填什么吗,我怎么听都没听出来!”   “AACDC,阅读理解第一段是不是选这个?”   ……   陆星延从光明顶下来,就看到坐在第一考场第一个座位的沈星若像国宝大熊猫般被团团围住,一群小鸡仔围着她叽叽喳喳。   偏生他这些光明顶的难兄难弟们毫无羞耻之心,还与有荣焉般自豪道:“沈星若就是牛逼,长得漂亮学习竟然还这么好。”   李乘帆:“对,平时把二班那几个人给傲的,都他妈不知道地板长啥样了,现在还不是乖乖问沈星若答案,嘁。”   陆星延就纳闷了,“那他妈又不是问你答案……你骄傲个什么劲?”   李乘帆坦坦荡荡,“沈星若可是我们班的,这不是集体荣誉感吗?”   “……”   “你可快闭嘴吧,她应该不想跟你这种光明顶教徒有什么集体荣誉感。”   李乘帆是坚定的白孔雀粉头,想都没想就反驳道:“延哥你这话就没意思了,若姐人美心善,根本就不是你说的这样,你不要嫉妒她……”   ?   “我嫉妒她什么?李乘帆你给我闭嘴,别他妈突突突放屁放个没完。”   “延哥你别这么大火气,同桌优秀你应该高兴才是。”   赵朗铭也嘴贱地接了一句。   陆星延视线扫过去。   赵朗铭毫无所觉,还拍着李乘帆肩膀一脸可惜地说:“上次沈星若那钢琴可弹得真好,主要是人长得漂亮,哎,这次不去看还是挺可惜的。”   陆星延本来想骂他几句的,听到这,忽然话锋一转,“不去看什么,校庆?”   “对啊,好不容易校庆放半天假,那当然要出去嗨啊,欸,我们去哪,不如玩桌游?”   陆星延缓了缓,半晌没说出话。   李乘帆他们平时最他妈爱凑热闹,屎都要凑上去闻一闻到底臭到了什么程度。   他还以为不用说,这几个人肯定会弄来一沓票。   不去?   那这几个垃圾要来有什么用? 第二十七章   刚考完试, 小鸡仔们都比较放松。   对自己有信心的,早就对答案,估出了大概分数;对自己没信心的索性懒得去看答案,轻松一天是一天。   因着校庆, 学校这两天显得格外活跃。   校外文具店都在卖明礼的校徽明信片马克杯, 今年还有美术生和学校合作, 给一些比较受欢迎的老师画了Q版人物, 然后做成各类周边, 在校门口支了个棚子, 独家贩售。   下课的时候, 陆星延和李乘帆他们去洗手间抽烟。   李乘帆和赵朗铭边抽边聊游戏,陆星延心不在焉, 有一搭没一搭抽了半根, 忽地按灭烟蒂, 往外走了。   李乘帆:“欸延哥,你就走啊。”   陆星延头都没回,“快点,外面等你们。”   出了洗手间,他倚在栏杆边,抵出片口香糖。   刚巧旁边女厕有女生在外间,边洗手边讨论:   “李德明那个Q版真的好可爱哦, 比他本人可爱多了, 我买了一整套。”   “梁栋的也可以, 你看平时梁栋那一板一眼的……不过王有福的感觉就很一般欸, 我都没买他的。”   “对,他那个画得还没他本人有意思。欸你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来了,本来之前就要跟你讲,然后突然上课,我就忘了。”   “什么什么?”   “就我今天上午去政治办公室的时候,王有福和李德明就在吵,哎也不是吵,反正就是在争,李德明还嘲讽王有福,那意思就是说他不受欢迎,周边销量在老师里垫底,大概就是这样,我看王有福那表情,都快气死了。”   “哈哈哈哈这么幼稚的吗他们?”   “我们年级好多老师都特别幼稚好吧,我听到都快笑死了。”   确实是很幼稚了。   陆星延听了一耳朵,轻哂。   很快李乘帆和赵朗铭出来,三人往班上回走,又聊起别的话题,这老师间幼稚的小八卦在陆星延脑里过了过,很快被抛诸脑后。   -   刚考完期中,马上又是校庆,老师也知道小鸡仔们暂时收不了心,讲课也讲不出什么效果,所以周三的课,大多都让他们自习了。   沈星若整个下午都请了假,说是要去礼堂彩排,可能要到晚自习的时候才会回来。   她走之前,何思越想起什么,还转过头来跟她讲,“对了沈星若,你是校庆表演人员,学校单独发了票,我差点都忘了。”   说着,他找到门票,递给沈星若,“你可以送给你室友她们。”   “噢,谢谢。”   沈星若接了,还数了数,有五张。   她随手放进书包外口袋里。   正是下课时间,赵朗铭凑在李乘帆那打双排,见沈星若起身,两人一唱一和调侃。   赵朗铭:“若姐你这是去彩排吧?你别紧张啊,真的,你随便弹弹就秒杀全场了。”   李乘帆:“赵朗铭你倒是难得说回人话,对了若姐,这次我们就不去校庆了,但我们的心永远与你同在啊!”   他眼睛在手机屏幕和沈星若身上来回飞着,还不忘腾出只手,往脑袋上凹出一半心形。   赵朗铭也是默契,顺势凹起另半边心形。   两人脑袋歪了歪,凑到一起,给她比了个心。   沈星若无言,略略点头,就往外走。   陆星延见他俩这油腻样,十分不得劲,沈星若还没出教室,他就一脚踹上了李乘帆的椅子腿,“你俩少他妈恶心我。”   “操!延哥你抽什么羊癫疯,我技能都被你整没了……我操!就一丝血了!”   赵朗铭睁大了眼。   “你一小破青铜倒挺会甩锅,菜逼。”   陆星延顺势抢了他手机,自己接着这局继续。   -   时序近夏,太阳明晃晃挂在空中,阳光从窗格洒落进教室,整个下午都暖洋洋的。   按理说,这会正好睡觉,班上同学睡倒了一大片,可陆星延不知怎么,完全没有睡意,时不时就盯着沈星若的书包看。   最后一节地理又是自习,老师布置完两页练习册,就坐在讲台批改作业。   陆星延玩了会手机,抬起头时,见周围人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安静刷题,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将手机塞进桌洞,打着呵欠,漫不经心拿起支笔,然后打开练习册,写写画画。   写着写着,他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前前后后地找,然后又拎起沈星若的书包,随便翻了翻。   见旁边李乘帆正伏在桌上,睡得像死猪般安详,他不动声色从书包外口袋抽出张校庆门票,然后又没事人似的,把沈星若的书包放了回去,继续在练习册上写写画画。   不远处写题写累了正想喝口水的阮雯,被他这一系列操作惊得眼睛都不眨了。   -   最后这节地理课下课,大家都松了口气,还有人刚睡醒,在座位上边打呵欠边抻懒腰。   紧接着是一阵桌椅推拉,小鸡仔们三三两两起身,去校外觅食。   陆星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睡觉的,反正铃声没吵醒他,教室里的响动也没吵醒他。   赵朗铭本来想拍他肩膀,叫他起来一起去吃饭。   李乘帆及时拉住了,“找死吧你,别叫他,他起床气重着呢,而且你没发现今天他特别躁吗?”   “有吗?”   赵朗铭一脸狐疑,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展现出他贪生怕死的一面,他不仅没再伸手,就连声音都不自觉下降了八个度。   李乘帆和赵朗铭都不叫他,别人自然不敢打扰。   渐渐地,人都离开了,教室里声音越来越小。   等到教室差不多没声的时候,陆星延才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抬起头来。   见教室里只有两个女生坐在一起吃水果,他忽然装都懒得装了,大摇大摆起身,行动敏捷地离开了教室。   那两女生刚刚还在用气声聊陆星延,这会一看,人突然就不见了。   两人面面相觑。   -   只要是学校,校外就少不了早餐店文具店小吃摊,当然也少不了打印店。   因为早餐店和文具店们过于强势,明礼附近的打印店都被挤到了书香路尽头,四五个店面整整齐齐排成一排,看起来不争不抢的,非常和谐非常友好。   陆星延挑了家最高大上的,招牌上罗列的业务有十多二十种。   这会店里没什么人,他推门而入,直接拿出那张门票,冲坐在电脑前P图的老板晃了晃,“老板,能不能帮我印张一样的。”   老板起身,从他手里接了票,仔细打量一会,神色忽然有些怪异,“你是就彩印一下还是要用铜版纸之类的?”   陆星延哪里懂那么多五花八门的,开门见山直接道:“就做成一模一样,能拿来用的。”   老板上下打量他,神色愈发怪异了。   陆星延觉得莫名,又说:“钱不是问题。”   钱当然不是问题,但你很有问题啊。   好端端的做假票是怎么回事。   老板心里犯着嘀咕,又将票递还给他,“这个不行,你们学校这票做得挺高级,是扫描验票,就这样印出来没用的。”   他忍不住又问:“不过你印这个干什么,这虽然就是个校庆的票,但伪造门票这是违法的啊。”   “……”   “您可真是遵纪守法根正苗红。”   那还开什么打印店,怎么不去教政治。   老板听了这话,还挺得意,“那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以前念书的时候就是学校的大队长,专门检查各个班那个,不守规矩的。”   陆星延无语,没多理他,往后退了两步,推门往外走了。   最高大上的这家办不到,其他几家挨个问过去,自然也办不到。   陆星延揣着票往回走,忽然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简直就和个傻逼似的。   不就是个校庆,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吗?   他下定了决心,不去这破校庆。   可刚进校门,又见卖老师Q版周边的棚里围了不少人。   就那么一瞬间——   陆星延想起了抽烟那会听到的对话。   有念头蹭蹭蹭地在脑海中炸开,炸成了一脑袋烟花。   他走过去,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有人认识他,低声讨论着,又不自觉往旁边让了让。   守摊的女生也认识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有点害羞。   他没抬眼,只随手捡起个冰箱贴瞧了瞧,问:“王有福的有吗?”   “王老师的都有。”   女生默默在心底补充:根本没卖出去几个。   于是陆星延云淡风轻地装了个逼,“他的,我包了。”   这么大手笔,围观的小鸡仔们自然要来一个惊讶懵逼抽凉气三部曲,只有陆星延像买了几根小白菜一般,满脸的不以为然。   -   东西这么多陆星延也懒得拿,付了钱就让人直接送到一班,人手一份,多了就送去四班——因为王有福也教四班的政治。   当然更重要的是,四班班主任是李德明。   陆星延回教室就把票放回去了。   不出所料,晚自习刚开始没一会,王有福就找人来叫他,让他去办公室。   陆星延走至门口,刚好遇上沈星若回教室,可能是表演需求,她披散着头发,这会正在扎。   错身而过的瞬间,陆星延闻到她脖颈间,和自己一样的青草味道,好像还混合了淡淡的少女馨香。   不知怎地,他翘了翘唇角。   -   沈星若忙着彩排,连晚饭都没吃,这会饿得已经没什么精神了。   她只带了盒牛奶,喝到一半,何思越转过来,压低声音问:“吃晚饭了吗?”   沈星若摇头。   何思越笑,“我有朋友也在彩排,彩排的时候还给我发消息,让我帮他带吃的,我就猜到你肯定也没吃。”   这周轮换的座位刚好是监控底下,死角位置。   何思越抬头看了看,从桌底给她递了个三明治。   沈星若稍顿,又放下牛奶,和他道谢。   “小事。”   何思越笑了笑,脑袋朝桌面偏了偏,示意自己继续写题了。   沈星若点头,也友好地弯了弯唇角。   她觉得,何思越是个很不错的男生,温和又懂事,还很乐于助人。   虽然长相没有陆星延那么张扬抢眼,但笑起来的时候也很好看,牙齿莹润整齐,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亲近感。   下了第一节晚修,沈星若才拆开三明治。   坐在后面一点的阮雯忽然跑过来,见陆星延还没回,她坐在他的座位上,凑过去和沈星若说:“星若,我跟你讲件事。”   沈星若边吃边“嗯”了声。   憋了半下午,这会,阮雯却有点难以启齿。   她磨磨蹭蹭犹豫半天,又时刻留心着陆星延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前后门,好半晌才小小声说:“今天上地理课的时候,我看到陆星延翻你书包了……”   沈星若咀嚼的动作缓了缓。   阮雯怯生生地,继续道:“好像拿走了什么东西,就在外口袋,你要不要看一下?”   说完她又补了句,“也许是我看错了,还有可能,他有什么东西落在你这了……”   沈星若放下三明治,打开外口袋。   阮雯:“少了东西吗?”   一二三四五,沈星若展开数了数,“没少。”   -   另一边,办公室内。   王有福苦口婆心唇角带笑地教育了陆星延一番,“……我们不要在意这些形式化的东西,这些东西于老师的教学、于你们的学习,那是没有实际用处的。”   “陆星延,我知道你家里条件好,但是也不能这么浪费啊是不是,一百多份呢,一下子就被你买空了,我们班同学都分不完,还得分到四班。”   一旁李德明扶了扶眼镜,看着王有福那副尾巴能翘上天的样子,无语地啜了两口茶。   陆星延连着“嗯”了好几声,又接话,“主要是王老师你太受欢迎了,校庆一年才一次,破费一点是应该的,而且王老师你的周边,以后也是很有纪念价值的。”   王有福嘴角疯狂乱他妈上扬,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   李德明实在是看不下去,撂下茶杯起身,气呼呼地往外走,走到门口还回过头,对王有福指指点点一番,“腐败!”   王有福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目送李德明被气得走路乱窜。   -   终于在周边人气上扳回一城,王有福简直是通体舒泰。   陆星延把该配合的演出都演完了,终于提起演出费一事。   他咳了两声,状似不经意般问道:“对了王老师,这次校庆的门票您这还有吗?李乘帆和赵朗铭他们特别想去看。”   “有有有,你们去看看校庆,那是好事。”   王有福笑得灿烂。   刚巧有人敲了敲门。   王有福后半句没来得及和陆星延说,先喊了声“进来”。   陆星延也回头看了眼。   是阮雯和沈星若。   看她俩的样子,应该是刚来,刚刚的话也应该没听到。   可看到沈星若,他就直觉不大对,心里想:王有福可别多嘴提什么李乘帆赵朗铭想看校庆,给他露馅儿了。   这想法刚在脑海里过了遍,下一秒,他对自己的毒奶就乘以十倍地,被王有福实现了——   “欸沈星若你来得正好,刚刚我不是把剩下那些校庆的票给你了么,你给几张给陆星延,他和李乘帆,还有那谁,哦对,赵朗铭,他们三个想去看。”   陆星延:“……”   沈星若:“……”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接。   彼此眼中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陆星延很难形容那一刹那的心情。   露馅就露馅,为什么还要添油加醋带上他也很想去看?   他的心里忽然波涛汹涌澎湃海啸地震泥石流塌方……特别想下一秒把王有福那些丑周边通通退货。   五分钟后。   阮雯留在办公室统计作业评分。   陆星延和沈星若一起离开了王有福的办公室。   陆星延还在为自己辩解,“其实是我三班几个朋友想去看,但是我如果跟王有福说想帮三班的要票,他肯定不会给,他和三班班主任有仇,你新来的不知道。”   顺便他还想岔开话题,“说起来王有福也真是,一楼这几个班的班主任他个个都结上仇了。”   见沈星若无动于衷进了教室,他又掰扯回来,作出副无语的样子力证自己无辜,“我真没想去看,你去彩排之前也听到了,李乘帆和赵朗铭都说了不去,我们早约好了去打台球,你不想给票就算了,我到时候让三班那几个自己去找票。”   沈星若没说话,坐进座位。   等陆星延也坐下来,她忽然将多余的票都摆在了他桌上。   “不用解释了,我懂。”   陆星延莫名,“你懂什么你就懂了?”   沈星若云淡风轻地打开练习册,说:“你就是被我的绝世美貌震惊了,想看我表演,所以你不要解释了。” 第二十八章 陆星延脑袋空白几秒,看了看桌面上的票, 又看了看沈星若。 “你一个女生你, 我真是服了你了, 动不动就把,就把夸自己的话挂在嘴边……” 陆星延被沈星若那话给震住了, 话都说得磕磕绊绊, 停顿几秒, 又问:“你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语文连一百分都考不到, 还趁人不在乱翻别人书包的人, 有什么资格教训语文年级第一不知道写‘羞耻’?” 沈星若说完,还抬眼瞥他,欣赏了下纯种小学鸡的变脸过程。 这过程大约持续了三十秒,陆星延终于反应过来,“谁跟你讲我翻你书包了。” 顿了顿,他又承认,“我是翻了, 但我那是, 我有个学习资料不见了, 就想看看有没有在你那。” 沈星若用一种“你能有什么学习资料”的眼神觑着他, 很快又收回视线,继续写练习题。 显然是懒得再听他漏洞百出的解释。 沈星若当然还没自恋到以为陆星延真是为了她才费尽心思弄票。 ——在礼堂彩排的后台, 她遇见了陈竹。 刚开始她还没认出来, 只是觉得这女生长得漂亮, 美得明艳, 还有点眼熟。 等人凑近了套近乎,她才有些印象。 “嗨,你是沈星若吧?我是三班的陈竹,上次节目评选的时候我听你弹过钢琴,你好厉害!” 沈星若没反应,陈竹还补了句,“我和你同桌陆星延认识,还有你们班李乘帆赵朗铭什么的,我们经常一起玩。” “噢,你好。” 沈星若应了声。 在听到陆星延名字时,终于将眼前这人,和之前在落星湖边哭得仿佛要立即去世的女生联系到了一起。 其实在学校沈星若也见过她很多次,毕竟就在同一层楼,下课上个洗手间都能碰面。 再加上陈竹也算年级里的知名人物,寝室里还有李听三不五时念叨一遭,沈星若就是记性再差,也该对她有些印象。 可这些在学校里的印象,都远不如那次在落星湖偶然撞见给她留下的印象深刻。 还没到两人上台,陈竹特别自来熟地凑在沈星若身边说起话来。 沈星若不怎么接话,只边听她说,边给琴弓上松香。 女生聊天,总要找点都熟悉的才好打开口子,陈竹不免提到几次陆星延。 听她说陆星延时的语气态度,沈星若感觉,自己之前对他俩关系的理解可能出现了一些偏差。 仿佛并不是,前任男女朋友。 彩排完,沈星若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听到来给陈竹撑场子的许承洲和另外一个男生在走廊说话。 许承洲正好在调侃,“真是说移情别恋就移情别恋了,之前明明是陆星延自己说喜欢陈竹,那会真心话大冒险你不也在……” 不巧,沈星若只听见了后半句。 再往后的她也没听到,许承洲他们人高腿长,步子迈得也大,很快就拐弯走了。 她也就那么一听。 回到教室阮雯说陆星延翻她书包,再到王有福办公室……前前后后联系起来,沈星若忽然对陆星延有些改观。 不就是追女生? 他还挺纯情的,绕这么大弯。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彩排太累,回到教室晚自习,沈星若总有点心不在焉。 陆星延拿走了三张票,学校发的王有福给的,加起来还剩下七八张。 石沁她们早就找到了票,剩下这些沈星若拿了也没什么用处,给阮雯留一张,其他都还给何思越,让他帮忙发掉了。 晚上回寝路上,照例是沈星若翟嘉静和石沁三个人一起走。 石沁关心,问了问她彩排情况。 倒是翟嘉静敏感,从她的回答里听出点不对劲,忽然问:“星若,你不是弹钢琴吗?” “这次舞台不能放钢琴。” 石沁也发现了她话里奇怪的地方,顺着接下去问:“所以你就换成了拉小提琴?” 她满脸惊讶,语气中也充满了不可思议。 沈星若“嗯”了声。 大家都只知道,她节目评选过了,理所当然以为校庆上她也会表演钢琴。 这些天去琴房练习,大家也都默认她是去练钢琴了。 没人问起,沈星若自然不会自己往外说,所以这么些天,班上除了何思越,没人知道她已经换了表演节目。 “天哪你竟然还会拉小提琴!你能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而且我竟然现在才知道,星若你也太厉害了!” 石沁很有作为粉头的自我修养,彩虹屁七彩斑斓,吹起来都不带重样的。 一旁翟嘉静没说话,倒想起些什么来了。 - 次日周四。 天公作美,艳阳高照。 明礼门口拉起了庆贺校庆的长条横幅,还摆满了校友们送来的庆典花篮,入校右侧,平日用来放喜报的电子屏幕正滚动着欢迎词。 好像是来了几位大人物,有头有脸的校友都特地提了名字。 上午的教学安排是正常上课,但大家也没什么心思好好上课。 走廊时不时就有学校领导领着人经过,教室外的人往里看,教室里的人也忍不住往外面探头探脑。 沈星若觉得,这就像游客和动物园的小猴崽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挺有来有往。 又一波游客走过。 沈星若正这么想,旁边陆星延来了句,“你说他们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怎么就觉得这么不舒服呢。就和那CCTV7播的那《致富经》似的,一群人经过猪圈还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哎这群猪养得挺不错,正宗花猪肉。” 沈星若:“……” 这是不是个傻子。 竟然还有人上赶着把自己比喻成猪圈里的猪。 她默了默,说:“看不出你竟然挺有上进心,还看《致富经》。” 陆星延下意识就解释:“不是,是我爸有时候会看,哎真不是……你这什么眼神?” 沈星若:“看花猪的眼神。” 陆星延:“……” - 好不容易熬完上午的课,大家都分外雀跃。 下午放半天假,有票的可以去看校庆,不想去看的也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在高中这可自由支配时间少之又少的三年里,每一次放假都显得格外珍贵。 沈星若时间紧,还要换演出服化妆,随便吃了点,就去了大礼堂。 陆星延硬着头皮从沈星若那拿了三张票,一个人去看感觉很奇怪,于是强硬拉上了李乘帆和赵朗铭,说王有福为了感谢他买周边塞给他的票,让他们三个必须去看。 李乘帆百思不得其解,“王有福是不是疯了,为什么逼我们去看校庆?” 陆星延斜眼睨他,“你不去看校庆,鬼知道你这半天在外面要惹出什么幺蛾子,你自己心里也没点逼数。” 李乘帆:“……” 这明奖励暗管束的做派,倒也很符合王有福的个性。 李乘帆接着抱怨了两句,倒没再质疑。 - 下午两点,校庆典礼准时开始。 陆星延拿的这几张票位置还比较靠前,可就是,太靠前了……他们旁边正好坐着王有福。 陆星延不动声色地表演了一把眼疾手快,坐在中间,隔开了王有福和李乘帆赵朗铭他们。 刚好李乘帆赵朗铭也不想挨着王有福坐,连玩个手机都不自在。 前面大半个小时,都是主持人串词和领导知名校友上台讲话。 陆星延心不在焉,时刻提防着李乘帆赵朗铭这两逼语出惊人,越过他去问王有福为什么要逼他们来看校庆之类的。 好在李乘帆赵朗铭求生欲很强,根本就不敢在王有福面前多逼逼,生怕他起了话头收不住,又发散思维从头到尾把他俩diss一通diss到怀疑人生。 冗长致辞过后,终于迎来了正式的表演。 沈星若的表演被安排在第六个,前面几个节目分别是合唱,朗诵,舞蹈,独唱,还有相声。 高一小学弟们的相声讲得很好,台下气氛完全被调动起来,节目结束,掌声如潮。 主持人们又串了几句词,然后报幕道:“……接下来让我们有请,高二一班的沈星若同学带来的小提琴独奏——《卡农》!” 听到是沈星若,高二的同学都有点期待。 陆星延面无表情听完一个相声,也终于掀了掀眼皮,只是好像哪里不大对…… 这不对劲的地方,李乘帆先问了,“哎沈星若怎么是小提琴独奏,是不是搞错了,不是钢琴吗她?” 话音未落,就见沈星若身着一袭白色及膝礼服裙,长发披肩,一手执琴,一手执琴弓,从幕后缓缓走至台前。 台上原本是暗的,在主持人报幕后,才有追光灯打在角落,随着沈星若的步伐,一路移至舞台中央。 台下乌压压地坐了上千人,但很安静。 沈星若鞠了一躬,然后将琴身搭至锁骨,脑袋微偏,左下颚靠在腮托上,琴弓从容从弦上划过。 一班来看表演的同学都惊呆了。 陆星延靠在座位上,眼睛眨都不眨。 她今天化了点妆,唇色比平日要红上几分,其他的倒看不大清楚。 只觉得她整个人站在那,直而清冷。 光束变化时,她身上那件礼服有银色流苏熠熠生辉,身体稍稍晃动时,更是流光溢彩。 《卡农》是刘芳老师建议沈星若拉的。 在大众表演场合,太过阳春白雪也只会是曲高和寡,基此考虑,她本来想拉G大调第三协奏曲或者是霍拉舞曲,都是适合表演的曲目,但刘芳还是嫌不够大众,说要那种大家都听过的才好。 果不其然,进入高潮部分后,台下就有不少观众开始摇头晃脑。 李乘帆还沉浸在震惊当中,小小声惊叹,“我操,沈星若还有什么不会?这是什么仙女?” 陆星延没理他。 她会拉小提琴,陆星延其实并没有特别惊讶,因为她妈妈就是很有名的小提琴家,她会一点那是应该的,只是这话他不可能跟李乘帆讲。 演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何思越捧着一束花过来,和王有福说:“王老师,花买来了,我去前面送吧。” 王有福正陶醉在摇头晃脑中,本来正准备点头,忽然又想起件事,“别,你去帮我找下邓老师。” 说着又转头,“你吧,陆星延,你起来,去前面等着,给沈星若送花。” 莫名被cue,陆星延还陷在靠椅里二大爷似的环抱着胸,动都没动。 旁边李乘帆赵朗铭倒是主动,一个接一个地争啊抢:“我,王老师我去送吧!” “我去送我去送!” 王有福瞥了他俩一眼,目光略带嫌弃,还是将陆星延提溜起来了,“我特地让何思越用买班费买这么大一束花,那就是得给咱们班挣点面子,你瞧瞧沈星若那长得漂漂亮亮的,那上台送花的也得形象好,你瞧瞧你俩校服都不好好穿……” 陆星延漫不经心地笑了下,起身,顺势拉起一半校服拉链,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李乘帆赵朗铭一脸懵。 ??? 陆星延他难道就有好好穿?! 他除了脸长得好看,这站没站像的,哪里形象好了? 这什么颜狗班主任! 王有福也觉着这理由说出来有点站不住脚,还伤了学生面子,咳两声又转开话头道:“人家不是沈星若同桌吗,你俩算怎么回事。” “去去去,陆星延你快点去。” 见陆星延从何思越手里接过花就往前走,他又拉了拉,“走这边!你这孩子白长了张脸怎么脑子不大清楚!” 陆星延:“……” 等陆星延稍稍走远,王有福才一脸满意地自顾自说了句,“沈星若陆星延,你们别说这名字还挺配,整整齐齐的。” 李乘帆:“……” 赵朗铭:“……” 神他妈整整齐齐。 第二十九章   陆星延拿着捧花一路走至台前。   舞台和观众席相隔一定高度, 又没台阶,有维护秩序的学校干部过来问他,要不要走后台过去。   “不用。”   陆星延眼神都没给一个,径直盯着台上的沈星若。   深棕色琴身斜斜地架在她肩膀上, 她眸光微低,神情认真。   琴弓随节奏时进时退,跳跃在琴弦上的手指也时快时慢。   她的手指瘦且修长,指节莹润葱白,每一次跳动都可以说是一帧听觉与视觉的双重享受。   陆星延半倚在墙边,看得入神,好一会都没眨眼。   隔得远也看不太清楚, 走近了才发现,她真的很完美。   如果说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一些高光时刻, 那沈星若大概是出生就自带灯光师,指哪打哪。   尤其是站在舞台上的时候, 连头发丝都透着优雅。   陆星延也见过很多“别人家的小孩”,但不得不承认,大多都没有沈星若这么,方方面面都优秀到无可挑剔。   而且还这么漂亮。   对,主要是漂亮。   坐在第一排的都是些领导和大人物,有位音乐教育领域的大拿和一旁校党委书记夸赞,“刘书记, 你们学校学生质量很高啊,台上这是艺术生, 小提琴拉得不错,形象气质也真是没得说。”   刘书记忙谦虚,“主要还是学生自己勤奋好学,我们学校能做的也就是教育引导。”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这小姑娘不是艺术生,成绩挺不错的,上次月考还是高二的文科年级第一。”   “那很优秀。”   刘书记笑,“您也知道,我们学校一向是比较开放自由的,也很鼓励像她这样,学习之余也多给自己培养一些兴趣爱好。”   其实他一个书记也认不清几个学生,还是刚刚坐另一边的高二年级组长乘机和他吹了波彩虹屁,他刚好就捡着现成的话说了遍,当然,刚转学来没多久的这一部分,就被他自动抹去了。   陆星延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总之往台下扫一眼,前排领导偶有低声交谈,都是一脸满意,频频点头。   音乐声止,演奏结束。   沈星若将琴身从肩上挪下来,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台下很快传来震耳欲聋的掌声,高二男生们很捧场,大声喊着“女神!女神!”   许承洲他们本来想着是一班的节目,不好太过兴奋,只鼓掌。   可偷偷从后台溜来看沈星若表演的陈竹,眼睛盯着舞台,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拧了许承洲一把,“愣着干什么,跟着喊啊!没吃饭呢!”   许承洲抱着胳膊愣了几秒,这才带着三班的男生也一起喊。   台下一时声势浩大。   陆星延在沈星若鞠躬的时候单手撑着舞台地面,轻轻松松翻了上去,另一只手还抱着花。   沈星若鞠完躬,就刚好看他上来,神色稍怔。   就在沈星若这片刻怔楞间,陆星延忽地收了眼里的几分笑意,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往她身前一挡,抱花的手也绕过了她纤细的腰肢。   ——“砰!”   前后不过一两秒,陆星延后脑勺传来一阵闷痛。   那矿泉水还剩了一半,用了点力气才扔上台来,还扔得挺准。   痛倒不是特别痛,就是声音还挺响。   台下哗然。   到处张望着,找扔矿泉水瓶的人。   可那地方本来就是暗处,人家扔完就跑,等顺着抛物线望过去的时候,早就空无一人了。   沈星若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如果刚刚不是陆星延挡在她面前,那矿泉水瓶就是朝她脸上砸来的。   受多大伤不至于,就是扔东西的人存了心让她丢脸。   短短几秒间,她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直到听见很轻的一声“嘶——”才回过神。   她稍稍仰头,与陆星延对视,“你还好?”   “……”   “没事。”   平时篮球也不是白打的。   这可不就是反应迅速么。   缓过劲来,他还顺便diss了下沈星若,“你平时脑子不是转很快么,别人扔矿泉水你也不动一下,开屏开傻了你。”   “……”   “雌孔雀不开屏。”   陆星延“……”   他身上有很淡的青草味道,还有一点点烟味。   不是很重,也还能接受。   沈星若静默三秒,又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松手,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占我便宜。”   陆星延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正搭在她的腰上。   腰可真细。   她该不会还学过舞蹈什么的。   念头一闪而过,他手上有些烫,正要抽手,忽然想到什么,他又没抽,还故意收紧了下,挑着眉,一脸不正经地调侃,“反正台下又看不到,就占你便宜又怎样,有本事你咬我?”   “……”   “你还要不要脸?”   “花猪要什么脸?”   他可真是长进了。   好在陆星延还知道见好就收,多占了会便宜就收了手,然后把花塞进沈星若怀里,往台下走。   沈星若也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抱着花又鞠了个躬,从从容容地退回了幕后。   这样的场合,自然不能因为一瓶水闹起来,主持人也很快走至台前忙着粉饰太平。   可台下王有福要气炸了!!!   “哪个龟孙子扔的?”   “这就是存心给我找不痛快!赤裸裸地嫉妒我们班节目优秀!”   “给我等着,让我找到这个龟孙子我不让他抄八百遍政治提纲我就不姓福!”   李乘帆也气,但见王有福分分钟要原地爆炸的样儿,还是先赶着劝他冷静,“王老师你别生气,你本来也不姓福……”   王有福瞪过去,李乘帆吓得和小鸡仔般忽地噤声。   陆星延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矿泉水瓶。   王有福坐在座位上,嘴里还碎碎念叨着,语速也就比平时快个七八倍,一副随时要发起暴动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政治老师。   见陆星延回来,王有福这才稍稍正常点,忙抓着他问“沈星若没事?”   陆星延“……”   那矿泉水瓶结结实实砸他后脑勺上,沈星若能有什么事???   他心梗几秒,还是回答了。   王有福松了口气,连声说着“那就好那就好”,说完才想起陆星延,象征性地问了句,“你也没事?”   陆星延“王老师,我觉得我脑袋有点晕,可能脑震荡了,得去医院检查一下,明天的课您给批个假。”?   王有福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会,说“没事,反正震不震的,你脑子也不太好使,别花那个冤枉钱了。”   陆星延“……”   沈星若表演结束时出的意外,让礼堂内的安保变得更严格了,五点半,校庆典礼有惊无险地宣告结束。   结束前还由台下几位领导大佬担任评委,给评了几个奖。   不是什么正式比赛,就不好说什么特别正式的一二三等奖,反正最好的就是最佳表演,其次有优秀节目,最具特色之类的分猪肉安慰奖。   沈星若表演完就在后台玩手机,中午只吃了一点点,正肚子饿的时候,何思越跑后台来找她,先是安慰一番,然后又给她送了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   刚巧王有福心思细腻,怕沈星若受了惊吓没缓过神,让陆星延李乘帆他们几个去后台安慰下沈星若。   几人刚掀开后台帘子,就见沈星若从何思越手里接过面包牛奶,说“谢谢,听说表演完会评奖,去年有发奖金,如果拿了奖金,我请你吃饭。”   “好啊,那我就等你拿个最佳表演了。”   何思越笑,爽快点头。   李乘帆赵朗铭一听这话,忙往里钻,“哟哟哟,那不行啊,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沈星若边吃面包边看他们,“班长给我带了两次饭,你们呢,我为什么请你们吃饭。”   陆星延最后进来,没什么表情,没等李乘帆和赵朗铭接话,就站在一旁泼冷水,“谁知道今年发不发奖金。”   他本来是想说“你倒自信,最佳表演就一个,谁知道你拿不拿得到。”   可如果说了,他觉得沈星若八成会接一句,“拿不到又怎样,我还缺一顿饭的钱吗?”   然后再用她那最拿手的高高在上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   狠毒一点可能会补上一句,“反正又不请你吃。”   可他的金鱼脑子只够他想到一半,没想过只要他开口,沈星若就能对他进行无缝攻击——   “没奖金又怎样,我还缺一顿饭的钱吗?”   沈星若说完,用她最拿手的高高在上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然后又补了句,“反正又不请你吃。”   陆星延“……”   好在这时,同为光明顶教徒的狐朋狗友们终于起到了点作用。   李乘帆“吃饭那延哥还是得去,若姐,他给你送花了呢。”   “还给你挡了矿泉水瓶。”   赵朗铭跟着接一句。   李乘帆“我们还在台下给你喝彩了,我们也要去。”   “对,见者有份。”   两人一唱一和,沈星若面包都没吃完,就已经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没一会,台上进行到颁奖环节。   几人还在聊着,忽然有人过来找沈星若,“沈星若,快点准备一下,你是最佳表演奖。”   后台爆发出一阵惊叹,紧接其后的是一顿彩虹屁瞎几把乱吹。   “若姐牛皮!”   “若姐你真的是我们一班半边天了!”   “你怎么什么都会,你是吃云彩长大的?不然怎么和仙女似的。”   “放你妈的狗屁,若姐本来就是仙女!”   沈星若“……”   李乘帆和赵朗铭还在继续吹捧,反正觉得吹就完事儿了,总不能吹都吹好了,不带他们去吃饭!   陆星延都听得快要犯恶心了,一脚踹过去,对两人进行思想教育,“闭嘴你们,为了顿饭,脸都不要了。”   沈星若起身,看了他两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说“花猪要什么脸”。   想起这话,陆星延就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台上搂的那把细腰,然后很不合时宜地,结合梦境脑补了点细节。   好在沈星若没注意他,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生活救济粮。   听说去年的最佳表演有一千块,请完一顿饭,至少也能剩个五百,那也是很不错的。   等到台上宣布她是最佳表演的得主,她走上台,从领导手里接过荣誉证书和一个长方体的礼盒。   看到礼盒的时候,沈星若心已经凉了半截。   她倒没表现出来任何异常,只简短地发表了几句获奖感言,又对校庆表达了一番祝贺,然后下台了。   下了台,她打开那礼盒。   里头躺了支品牌钢笔。   剩下半截也凉了。   正好陆星延凑过来看,沈星若没等他说话就冷冷道“花猪脑子乌鸦嘴。” 第三十章   虽然没有奖金, 但这顿饭还是得请,毕竟是沈星若自己亲口说出去的——   “我还缺一顿饭的钱吗?”   没错,她缺。   一想到身为贫民窟少女还要请客,沈星若看见陆星延, 就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而且还有李乘帆赵朗铭这两只和陆星延同品种的花猪,自己蹭吃蹭喝就算了,还要炫耀。   结果三班的陈竹和许承洲来后台,听了这话,也嚷嚷着要去吃。   沈星若有一瞬间很想脱口而出——   “你们都是谁?”   “我做错了什么?”   “我不认识你们。”   “我没有钱。”   可没等她说话,许承洲就特别自来熟地跟她套近乎, “哎美少女,你是不是没认出我, 我见你几次感觉你都没什么反应啊,之前我们高铁上见过的。”   见沈星若神情毫无波动, 他继续道“就开学之前那个来星城的高铁,有个男的占你座位,你就是一矿泉水瓶给他浇了个透心凉你记不记得?真的特别帅!!!”   当然记得。   许承洲越说越来劲,“当时那男的要动手我还起身帮你拦了,我和陆少爷就坐你后面那排,那水你就是借了他的,完了你还给了五块钱呢, 记得?”   沈星若“……”   陆星延竟然都没提过。   倒是陈竹一听许承洲说起这个,也有了点印象, “当时下车你一直夸女神的就是沈星若?这么有缘分!”   “对对对,我现在还记着那事呢,印象太深刻了!”   沈星若瞥了眼许承洲,又去看陆星延。   记忆里,当时是有这么两个路人甲,但她已经无法将其与面前这两张脸对号入座了。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许承洲都把这种帮她挡架的大恩大德搬出来了,这饭也是不得不吃了。   至于陈竹,女生又能吃多少东西。   想到这,沈星若顺便邀请了三个室友和阮雯。   反正没钱也不止没这一点半点。   一群人还商量了下,把这顿饭最终约在了周六晚上。   一则放假大家都有时间,二则下周一就会公布期中考试的成绩,到时候一半的人怕是都没心情吃饭了   校庆过后是周五,得上课。   这上课的一天,陆星延是在沈星若的冷落中度过的。   陆星延本来还有兴致跟沈星若讲两句话,可说什么她怼什么,不然就用那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碰了一脑门灰,陆星延识趣地选择了闭嘴。   虽然陆星延被冷了一天,但其他人周五都还过得比较轻松。   值得一提的是,在王有福强硬要求下,学校愣是效率飞快,在周五下午放学前,就查出了校庆典礼上往台上扔矿泉水瓶的人。   其实学校本来打算就通报警示一下,没想去找人,但王有福拿着矿泉水瓶这个证物,闹完年级组长办公室又去闹校长办公室。   人家又是教政治的,说话一套一套,高帽子给年级组长和校长嗖嗖嗖地戴了一顶又一顶,俨然有种“你们不去给我查我就拿着这矿泉水瓶去警察局让人验dna”的气势。   学校领导也是怕了他了,再加上校庆上闹出这事实在是给明礼丢了份儿,于是就组织起人严查。   只是这人查出来,实在是让人感到无言。   这都谁?   于志明?还是二班的?   沈星若完全不认识,更不可能和他有什么仇了。   别说沈星若不认识,同一年级呆了两年的一班同学绝大多数也不认识。   只偶有几个和他高一同班的,对他有些印象,但也都说他高一时存在感就很低,成绩还不错,可不太讲话,很孤僻,没什么朋友。   于志明在第一时间就被拎去年级组长办公室问话。   年级组长才半天就被王有福搞得炸毛了,王有福在他办公室闹完还去校长那闹,结果校长就跑来找他,还说当时校党委书记和什么大人物刚好也在办公室,很欣赏沈星若的表演,让他务必把这事情查得明明白白,上上下下都要有个交代。   完了还骂他约束不好手底下的老师,干不好年级组长这活就趁早别干了。   年级组长真是日了狗了。   王有福那教书多少年的老教师了,他能怎么约束???   校长自己都不敢说几句重话,diss起他倒一套一套的!   年级组长挨了训还里外不是人,这会正憋了好大的火没处发。   于志明这三棍子下去放不出一个屁的到了办公室,就被年级组长逮着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等消了一半的气,年级组长才问他为什么要扔矿泉水瓶。   他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沉默了好半天都没吭声。   年级组长也教了这么多年书了,自然捏得住几个学生们的命门。   横问竖问都不肯说,那没办法,他直接给二班班主任去了个电话,让人把于志明家长的联系方式发过来,他要亲自给家长打电话,并且把家长请过来。   于志明这才慌了。   年级组长再问几句。   他很快便松了口,垂着脑袋低声交代,“曾老师老在班上拿一班和我们班比,这次校庆节目我们班没有选上的,他在班上也说了好几次,所以我就想让一班表演的同学丢脸。”   年级组长“……”   年级组长“就这?”   于志明点点头。   “就这么点事你就扔人家矿泉水瓶你实验班怎么进去的???你脑子是不清醒吗?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场合?!校庆!!!台下那么多领导校友,你这一扔把明礼的脸都丢光了!哪个学校校庆自家学生砸场子的!!!”   年级组长气得差点心口呕血。   又把二班班主任曾桂玉拎办公室骂了个狗血淋头。   曾桂玉也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在年级办公室里叫冤都叫不出口,因为她还真没少在班上diss一班   调查结果传回一班。   王有福用了大半节课批判二班班主任曾桂玉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然后又用了小半节课引申论证这些教地理的当班主任水平压根不够!   作为受害者的沈星若和陆星延都很无言。   这个结果,意料之外,听了倒也没有感觉特别奇怪。   按理说,一个沉默寡言安静到没存在感成绩又还不错的学生应该属于比较中庸的类型,应该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就在校庆这种场合扔矿泉水瓶,没胆,也没动机。   但沈星若对于志明毫无印象,所以也说不好,事情是不是就是如此简单且荒谬。   因为很多案件里,嫌疑人的动机本来就是很离谱的。   于志明的处理来得很快。   最后一节班会课,年级组长就在广播里给他下了处分记大过。   再往上就只有留校察看和开除了,这个处分还是给得比较重的。   下完处分年级组长还很愤怒地在广播里即兴发挥了一篇小作文,反正言下之意就是让这些班主任不要天天在班上diss其他班,这又不是后宫,有那个闲心眼皮子浅的争这争那,还不如好好关心下班上的平均分关心下自己的奖金。   话都让年级组长说完了,这节班会课其他老师也就没再拖堂,放学放得很准时。   陆星延和沈星若照例一起打扫卫生。   垃圾不多,打扫完的时候,学校里还有不少人,他俩默契地选择了分开走   明礼有两个校门,一个南门,一个东门。   南门是正门,东门只有上学放学的点才会打开。   刘叔的车常常停在书香路转角处,也就是这两个门的夹角处。   一定要算,东门过去稍微快一点,只是东门出去比较冷清,正对着古玩街的巷陌深处,要穿过一条小巷才能走到大马路上。   沈星若和陆星延分开走的时候,一般都会走东门,因为她可以顺便逛一下古玩街的小店。   古玩她是买不起了,但她可以看。   而且这边也会有一些奶茶店和书店。   刚出东门没走一会,沈星若看了看手机,忽然发现不对。   她抬头,前头忽然有一帮穿得十分……穷的不良少男少女朝她走来。   沈星若从小到大都养尊处优,上的学校都是名校,纵然学校里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但也都是少爷小姐做派,特别土嗨社会风的,没有。   导致她看到这帮穿着非主流英文骷髅头链条破洞牛仔裤荧光色球鞋,还挑染着邋里邋遢颜色的头发的男男女女,忽然觉得很有年代感。   ——她只在一些古早偶像剧里见过。   “沈星若是你。”   一个染着粉色头发还抽着烟的皮裤女问她。   没等沈星若回话,她又继续道“杨芳让我们来教育下你,别他妈总想抢别人东西。”   沈星若“……”   这又是谁。   而此时缩在附近奶茶店,紧张地等着听好戏的杨芳,突然懵了。   不是说好千万别提是谁吗?   怎么这么不靠谱???   有个男的也想起来了,拉了拉那皮裤女,纳闷道“杨芳不是让千万别提她名吗?”   皮裤女掸了掸烟灰,一脸莫名,“什么?不是,我记得是让特别提一下来着啊,我当时还想这姐们也是胆子挺大。”   “是吗?”   男的也懵了。   “是,那反正提都提了,这妹子还能记不住杨芳这名字么?”   沈星若“……”   多亏了他们左一句杨芳右一句杨芳,沈星若总算想起来了。   这位就是当初她月考成绩没录对,去上洗手间时,讥讽她的那个二班女生。   石沁还告诉过她,杨芳喜欢何思越,因为她和何思越走得近,所以看她不爽。   之后沈星若也在一楼见过她几次,每次她都是一副臭脸。   沈星若对那张“全世界都欠她一个何思越”的臭脸还挺有印象的。   皮裤女又发话了,“哎沈若星。”   男的提醒,“是沈星若。”   “不他妈都差不多吗?”皮裤女烦死他了,推了他一把,又对沈星若说,“就你,你抢完男人还抢表演节目,也是挺绿茶婊的。跪下来认个错,这事儿就完了,也不用姐姐动手教你做人了。”   沈星若很平静,又用她那最拿手的高高在上的眼神,从上到下,很缓慢地打量了这伙人一眼。   皮裤女本来见沈星若长得漂亮心里就很不爽,这会见这眼神,也是来火了,“你他妈什么眼神。”   “看垃圾的眼神啊。”   沈星若目光平直,清清冷冷地站那,就很有种跟他们这群垃圾不是一个档次的感觉。   “你们脑子清楚的话,现在就向后转,有多远滚多远,这里是明礼,不是什么不入流的野鸡学校可以让你们这群乌合之众纠集在一起还挺有优越感地撒泼撒野。”   “不过你们就这样跑明礼校外堵人我看你们脑子也不是很清醒,随便听了人的就跑过来,你知道在明礼读书的都是些什么家庭背景吗,你知道我家干什么的么,信不信你动我一根手指,我家里人让你们集体陪葬都是轻的。”   乌合之众们“……”   沈星若也就是想起了几句电视剧台词,顺便就用上了。   法治社会,沈光耀一个画家恐怕是没什么能耐让他们集体陪葬了。   但她说出来,莫名地就很有气势,对面那伙人也就和被洗了脑似的,真的有点信了。   一来明礼有钱人是真多,有背景的也不少。   像给他们钱的杨芳,一小高中生出手阔绰着呢。   这沈星若都有能耐抢了她的小提琴表演,没准背景还真的挺厉害。   再说了,这小姑娘长得和仙女似的,一看就养尊处优的,万一得罪了什么大人物那还真是不得了。   就在这群人已经开始犹豫的时候,杨芳突然跑了出来。   “你们怕什么,她吓唬你们的,她家根本就没有什么背景!”   “我家里干什么的你们也知道,出了事也有我,你们直管教训就是了,她还敢找我麻烦不成?”   杨芳也是破罐子破摔。   沈星若都已经知道是她,如果全身而退去告状,她可惨了。   可如果在这里给沈星若吃顿教训,吓破她的胆,再把羞辱她的过程录下来,她估计就不敢去告状了。   这群人也是一团墙头草,摇来摇去没个完。   杨芳都放这话了,横竖不关他们的事,那皮裤女也是看沈星若很不爽了,也不废话,上前就想揪住她衣领踢得她下跪。   就在她伸手的瞬间,忽然有男生从她身后控住她的手,朝她腿窝踢了脚,她没站住,噗通一下就跪在了沈星若面前。   沈星若“……”   陆星延一副很不耐的样子,眉眼间积有淡淡戾气,还在打电话,“东门这,过来。”   杨芳看到陆星延,脑袋瞬间空白,腿都软了。   陆星延也懒得管后面那群非主流,直接走到杨芳面前,拎住她衣领,往沈星若面前一提溜,“道歉。”   杨芳吓得说不出话,脸色惨白,身体忍不住发抖。   陆星延“我他妈让你道歉,听到没。”   “听…听到了……”   陆星延之前打得人半死还把人弄退学的传闻明礼就没几个人不知道,得罪了他是真的没有好日子过,杨芳这会就很有种世界末日要来了的感觉。   “沈沈星若…对不起对不起……”   杨芳心态实在太崩了。   沈星若她听说家里就是小康,她真把人怎么样了,人闹到学校,家里也总能给她摆平。   可陆星延不一样。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被退学,刚说了半句话她就开始哭,还越哭越大声,搞得被堵着要下跪的人是她似的。   陆星延也是纳闷了,“你哭什么哭,我讲文明懂礼貌看在你穿着明礼校服份上没把你怎样,你还委屈上了?”   不能哭。   杨芳怕得要死,还是忽地就收住了,眼泪唰唰唰地流,就是不敢哭出声。   陆星延“……”   沈星若“……”   乌合之众“……”   见杨芳这样,这群乌合之众还是清醒了。   这哥们怕是不好得罪,而且人家电话里叫人呢,趁着陆星延没理他们,他们和没事人似的,脚底抹油溜得起飞。   杨芳还在眼泪双流,见她这瑟瑟发抖的死样子,今天也是说不出什么名堂了。   陆星延让她等着,周一去跟年级组长汇报。   然后就松了她衣领,拉上沈星若离开了。   陆星延面色不大好,一脸“我他妈还没怎么发挥都跑什么跑”的表情。   沈星若也不知道是什么精怪变的,刚还差点被人踢下跪了,这会淡定得不得了,还不知是夸是贬地说了陆星延一句,“看不出,我们年级里的女生这么怕你。”   陆星延转头看她,“你怎么这么会得罪人?”   沈星若“绝世美貌,总是惹人嫉妒的。”   陆星延“……”   陆星延“跟男生保持距离你懂不懂,要不是你和何思越走得近,人家怎么会找人打你。”   沈星若停了步子。   陆星延走出一段又回头看她,“你干什么?走啊。”   “和男生保持距离。”   陆星延彻底没脾气了,“我看你不是绝世美貌,是绝世杠精。”   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他朝沈星若扬了扬下巴,又问“对了,你是会跆拳道什么的吗?”   “不会。”   陆星延“那你还那么刚烈?”   看她刚刚diss那群社会哥社会姐完全没在怕的。   沈星若往前走,走到他面前停下,好像要告诉他什么秘密一般,示意他凑近一点。   陆星延看她神神秘秘的,虽然有些怀疑,还是稍稍向前,倾了倾身。   沈星若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是在吗?在墙角站了那么久,我不给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怎么行。”   陆星延“……” 第三十一章   有那么几秒, 陆星延没回过神。   沈星若的呼吸近在耳侧,温热又湿润,等她退开,那种痒痒的感觉好像还挥之不去。   陆星延缓慢地直起背脊, 然后对上沈星若的视线,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我在?”   沈星若看了他一会,忽然举起手中手机,晃了晃。   然后径直上前,从他手里,把手机换了回来。   两人手机是同一款, 都没上保护壳,大约是打扫完卫生那会拿错了。   “我出校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 好像看到了你,当时还以为看花了眼。”   “后来发现拿错了手机, 我就想我肯定没看错,毕竟依照你玩手机的频率,我刚走,你应该就发现手机拿错了。”   当时她发现手机不对,第一时间就想,陆星延肯定在她身后没多远。   她还想站到墙边,等陆星延过来的时候吓他一下, 没成想那群非主流先来了。   “……”陆星延默了默,“你怎么不改名叫星若福尔摩斯?”   他的话脱口而出, 都没怎么过脑。   说完才发现,“星若”这两个字脱了沈姓,有点太过亲密。   下一秒,他不自然地躲闪开目光。   沈星若倒没在意,因为她根本就没看陆星延,眼神早落在了自己手机上。   想起刚刚陆星延拿着她的手机,装作打电话找人来帮忙的样子,沈星若不自觉弯了下唇角。   转头和陆星延讲话的时候,她唇角又压了下去,神色淡然,“你演技还挺不错的。”   陆星延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又解释,“其实我一个人收拾他们也很容易,主要是还有你,你们女生就爱添乱,真动起手来还没怎样就腿发软哭哭哭。”   沈星若抬头看他,罕见地没有给他把话堵回去。   好半天,她忽然说了声,“谢谢。”   “……”   陆星延忍不住,打量她好几眼。   平日里沈星若没给他两个好脸色,他都没觉得怎样,一下子变得这么有礼貌,倒有点不适应了。   他摸了摸后脖颈,语气很不以为然,“多大点事,再说了,你被打了,我面子往哪搁?”   沈星若有点刮目相看,“你别的课没怎么学,《同桌的自我修养》这门课倒学得很不错。”   “……”   “这不是沈老师教导有方么。”   说着,他还心血来潮,揉了把沈星若的脑袋。   沈星若往旁边躲了躲,“你是不是又往我脑袋上抹了一手灰,懂不懂尊师重道。”   “我还没嫌你头发油你还嫌我手脏?”   “我每天都洗头发,你不要造谣。”   “我明天就去校报投稿,高二一班小提琴女神沈星若三天不洗头发五天不洗澡。”   “高二一班校霸陆星延觊觎沈星若绝世美貌,周五放学痴汉尾随。”   “谁尾随了?”   “谁尾随谁心里清楚。”   “哎我那是保持距离,你不要造谣。”   ……   两人边说话边往巷子尽头走,傍晚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时而错开,时而交叠在了一起   陆星延和沈星若上车离开时,学校这边还有很多同学没有走。   上周补课没有回家,这周大家要收拾的行李都多了。   翟嘉静和石沁索性先吃了个晚饭,才回寝室收拾行李。   收拾好后,两人一起下楼,去搭地铁。   翟嘉静忽然想起件事,“对了沁沁,我要去古玩街那买支毛笔。我弟弟他们小学不是开了第二课堂嘛,都在学书法,我说了这周回家要给他带支新毛笔的。”   稍稍一顿,她又说“沁沁你要是急着回去的话就先走,我自己也可以的。”   石沁忙摇头,“我不急,那我们去古玩街。”   两人刚进古玩街没一会,就见杨芳六神无主地往巷子外走。   石沁拉了拉翟嘉静,“那不是二班的杨芳吗?之前编排过你的那个,她上次还在洗手间编排星若呢,嘴碎死了。”   “不过她这是怎么了,好像刚哭过啊……”   翟嘉静看了会杨芳,然后反握住石沁的手,拉着她往前走,“算了,不关我们的事,走。”   石沁想也是。   只是边往前走,还忍不住边回头看   很快便到周六傍晚。   陆星延在房里打了一下午游戏,还是沈星若过来敲门催他,他才起身洗澡。   头发吹得半干,他打开衣柜,拿衣服。   本来准备随手拿件棒球服,忽然想起刚刚沈星若过来时穿了件藕粉色的落肩卫衣,看起来像是已经收拾好的样子。   他手顿了顿,换了件黑色外套,另一只手还勾起了件薄薄的藕粉卫衣   吃饭的地方离落星湖有点距离,贫民窟仙女选择搭地铁。   这会外面正堵得厉害,搭地铁也算不错的选择,陆星延妥协了。   只是他俩一年到头也难得坐两回地铁,没想过外面堵车的时候,地铁上人也会特别多。   陆星延从上车起,整个人就不太好了。   可见沈星若比他还受不了苦,一站还没坐到就被挤得分外麻木的样子,还特别好心地挡在她身后,不让别人挤她。   这种成就感还没享受到两分钟,忽然有男生起身,拍了拍沈星若的肩膀,“那个…同学……你坐,你坐。”   男生耳朵都红了,说话结结巴巴,连沈星若的眼睛都不敢看。   沈星若推辞了一声,“谢谢,不用了。”   “真的,我很快就到了……你,你坐,你是女生……”   附近其他站着的女生本来还在玩手机,听到这话就忍不住抬头看他了。   陆星延正在想不是,你他妈连人眼睛都不敢看,还瞎几把献什么殷勤?   女生们也在想人家男朋友还活生生地站在这,你瞎几把献什么殷勤?看人家长得漂亮就直说啊,还要拿女生当借口,我们做错了什么,真是日了狗了。   男生发现自己这话说得有点不妥当,然后也发现了陆星延扫视过来的不甚友好的眼神。   见他和沈星若穿一个颜色的衣服,男生忽然明白了什么,愈发不好意思起来了,索性让了座位就直往人群里钻。   沈星若“……”   周围没有需要让座的特殊群体,她坐下了。   陆星延也顺势站到她面前。   他一手插兜,一手握着扶杆,还有心思低头和沈星若调侃,“老弱病残孕,你是哪一种,还需要人让座。”   话音刚落,忽地到站停车,陆星延没注意,往前趔趄半步。   沈星若伸手扶他,满脸淡定,“我是哪一种你不用管,我看你是下盘不稳。”   “……”   “你又造谣。”   “你上次还造谣我腰不好,你不要老造谣我身体有问题,我腰好不好你还不知道?”   陆星延也是很爱面子了,一提起身体上的问题就特别在意。   沈星若没接话,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要知道。   而且,她是真的不知道。   就在她沉默思考这会,旁边的几个中年妇女都开始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俩。   那眼神太过赤裸,仿佛在说“现在这年轻人,地铁上就聊这种话题,真是世风日下伤风败俗臭不要脸。”   陆星延还缓了半秒才明白,又对沈星若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腰没问题你知道……不是,算了,反正你以后会知道的。”   沈星若“……?”   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不想知道   两人一路沉默坐过地铁。   到了吃饭的地方,沈星若先一步进去,陆星延在外头抽了根烟,才往里走。   这家店是许承洲他们挑的。   这群少爷平日里都特别讲究,只有吃东西这件事能让他们偶尔屈尊降贵。   沈星若进去才发现,餐馆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里面倒是爆满,还有一小块地方放着塑料凳子,很多人坐那等位。   至于环境,也就比上次那家差点坑掉他们四百五的苍蝇馆子稍微好点了。   好在许承洲他们到得早,翟嘉静石沁李听也到了,看了圈没见何思越,沈星若问了声,石沁说班长去买饮料了。   她点点头,坐下。   刚好陆星延也抽完烟进来了。   一群男生跟他招呼。   李乘帆顺便调侃,“若姐,你就只关心班长到没到,也不关心下你同桌。”   沈星若和陆星延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般岔开话题,“那都齐了,点菜,你们有人吃过吗?”   陈竹扬了扬手里菜单,一脸求表扬的表情,“我我我!我来吃过,我先给你们点几个特色菜,这几个都是必吃的,绝对不会点错!”   大家都没意见。   陈竹点好之后,菜单又一路转过去,女生们都还比较矜持,男生们就那么讲究了。   李乘帆和赵朗铭一起看菜单,赵朗铭往菜单上戳戳戳,“这个,这个也不错,蟹柳我也喜欢,也点上。”   李乘帆“你也没什么不喜欢的啊,什么天潢贵胃要吃这么多。”   本来大家还在聊天,一听这话,都安静了会,然后石沁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陆星延在玩手机,唇边扯了扯笑,一脚踹上李乘帆凳子,“你他妈以后别说认识我,也太没文化了,还天潢贵胃,那字念胄,跟我读,zhouzhou,第四声,哥哥。”   “什么胄,不是天潢贵胃?形容胃很金贵?”   李乘帆懵了下。   大家都憋不住疯狂地笑出声。   陆星延还挺有优越感,又教育他,“闭嘴你,以后不会用成语就别用,省得茶毒我们这些根正苗红的好少年。”   空气安静一秒,这次笑声变得更加疯狂。   沈星若接受能力已经很强了,这几个人说什么都不算稀奇。   她边用热水烫碗筷边纠正他,“是荼毒,那字念荼,跟我读,tutu,第二声,哥哥。” 第三十二章   哥哥。   听到这两个字从沈星若口中说出来的时候, 陆星延整个人都像通了电似的,麻了下。   她声音是清清冷冷的,可“哥哥”这两个字落在他耳朵里,却听出了点甜甜的味道。   很见鬼。   他心里忽然想要, 再被她羞辱一次。   但除了他,其他人好像都没觉得,沈星若按他刚说过的话噎他一遍有任何其他意味。   许承洲拍桌疯笑,“茶毒哈哈哈哈哈真是笑skr人!”   “不是,延哥你教育我还一套一套的,不行了哈哈哈哈,笑得我肚子疼……”   李乘帆都快笑得立即去世了, 抱着肚子一抽一抽的。   陈竹白了他们一眼,满脸嫌弃, “你们几个真是丢死人了,都闭嘴你们。”   和陆星延比较熟的嘲笑起来自然没什么顾忌, 但403寝的三个女生还有阮雯都是想笑却不敢笑,只好掩唇半憋着,憋得脸颊通红。   陆星延回过神来,乜了他们几个一眼,又随手拿起筷子,在碗边敲了几下。   “有什么好笑的,傻逼一样, 要不要给你们一人配一个碗蹲路边要饭,让你们笑个够?”   他刚说完, 许承洲就很不给面子地“扑哧”一声,又带领了新一轮的嘲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星若最后那声“哥哥”,陆星延这会一点脾气都提不起来,连带着对这几个飘到天上的光明顶教徒也格外仁慈,只冷眼瞧着,并没有什么动作。   没一会,何思越提了一袋饮料进来。   见他们在笑,他也笑了下,随口问“都到了啊,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班长我跟你讲,刚刚陆星延……”   李乘帆刚开口,对他仁慈了五分钟的陆星延就冷不丁一脚踹上他的椅子腿,态度来了180度大转变——   “你这么能逼逼怎么不去说相声,横竖成绩也就这样了,学门手艺还饿不死你。”   李乘帆被踹得往赵朗铭身上一歪,撑着椅子边坐起来,边笑边说“不是,我现在去学手艺,那不是没机会茶毒你这根正苗红的好少年了吗?”   说完他暗暗表扬了下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脑袋瓜子转得也太快了,然后又憋不住开始“哈哈哈哈”疯笑起来。   “帆爷你真是个狼人卧槽……”   赵朗铭刚喝了口水,一下没忍住又扑哧了出去。   何思越没听太明白,把塑料袋放桌上,又把买的饮料都拿出来。   他买的饮料里有柠檬茶红茶,还有茉莉花茶。   许承洲就坐何思越旁边,一见这些就直摇头,嫌弃地把茶挪远了点,一本正经道“不行不行我不喝这个,茶毒,茶有毒。”   “噗……”   “哈哈哈哈哈……”   “不行了真的,我要笑死了!”   陆星延这辈子也是没受过这种委屈了,被怼了半天,偏偏也没有很生气。   没一会,菜上了桌,陆星延把外套脱下来。   只有李乘帆评价了一句“哎延哥你够骚啊还穿粉色”,其他人都没在意,更别提把他这衣服和沈星若的联系起来了。   也不怪谁,实在是今天这些人撞色的太多。   要说撞个藕粉都是情侣装,陈竹还和许承洲撞了个荧光绿,那得成萤火虫夫妻了   这是一家川菜口味的店。   他们点的主菜是双层紫苏蛙蟹锅,另外还有蛙蟹吃完后可以放进去的配菜,以及一些小炒,烧烤。   沈星若试了一道椒香鱼片,味道不错。   可圆桌转来转去,那道菜她每次还没夹两下就转走了。   她其实不是拘谨的人,但她以前经常跟爸妈出门吃饭,早就养成了在圆桌上从不转菜的习惯。   陆星延坐在她对面,好几次不经意觑她,发现她都不动声色地盯着那道椒香鱼片。   陆星延喝了口水,忽然喊“许承洲你别他妈一直转,玩陀螺呢你,把那个鸡丁转我这来。”   宫保鸡丁在椒香鱼片的正对面,等鸡丁到了陆星延面前,椒香鱼片也正好转到了沈星若面前。   沈星若好像想到了什么,正准备抬头望一眼对面。   不防旁边何思越忽然夹了块鱼片放到她碗里,“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吃这道菜,你多吃点。”   “……噢,谢谢。”   何思越笑,“你是不是小时候就喜欢吃鱼,我从小就听老人说什么,喜欢吃鱼的脑子聪明。”   沈星若说“也没有从小喜欢,主要是以前在汇泽,那边渔业比较发达,不管到哪都能吃到鱼。”   “说起来,我也去过一次汇泽,汇泽……”   “……”   陆星延万万没想到,这一筷子鸡丁他还没夹到碗里,对面那俩倒先聊上了。   何思越和沈星若聊得还挺好,起码不会聊着聊着出现“天潢贵胃”和“茶毒”之类的奇怪词语。   见沈星若细嚼慢咽地吃完一块,何思越准备再给她夹一块。   沈星若推托,说自己来就可以。   两人正说着,陆星延忽然面无表情地按着桌面转了转,将鱼转到了自己面前。   何思越“……”   沈星若“……”   陆星延没抬眼,只望着眼前的鱼。   他这会对鱼实在没什么兴趣,索性又转到陈竹面前,说“你不是喜欢吃鱼吗?吃。”   陈竹吃蟹正吃得欢,眼睁睁见陆星延把她的蟹给转开了,塞来一盘鱼,一脑子问号。   我他妈什么时候喜欢吃鱼了?   “你神经啊,我喜欢吃的是三文鱼寿司。”   陆星延看都没看她一眼,“不都是鱼?你从海带汤里弄片海带包点饭不就是寿司了?崇洋媚外。”   陈竹?   沈星若顿了顿,又继续和何思越说话   这顿饭吃完已经九点。   气氛还好,但也说不上特别热烈,毕竟有些人根本就不熟,只是因为沈星若或是陆星延才坐到一桌。   像阮雯这种乖宝宝,平素连自己班上的陆星延李乘帆都从来不敢搭话,更别提三班的许承洲他们了。   吃完沈星若去结账。   她早就做好了实在不行就用生活费的打算,可听她报了桌号,服务员忽然说“你们桌有人买过单了。”   沈星若往后望了望,略感意外。   那服务员还在说“就穿粉色卫衣那个,长得挺帅的,是不是你男朋友啊,衣服和你一个颜色。”   沈星若“……”   陆星延像是有感应般,抬头望了眼收银台,两人视线在半空交接。   沈星若回过头,又问服务员,“他什么时候买的?”   从头到尾,陆星延都没起过身。   “就他刚进来的时候,办了张储值卡,说你们桌点完菜,直接从他卡上买单就行,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星若说了声谢谢,没再接话   饭后,许承洲几个提议去ktv,可阮雯她们显然吃这顿饭就已如坐针毡很不自在,忙说家里有门禁,要早点回去。   沈星若也说累了,要回家。   李听不急,但她三个室友都要回去,她也没什么立场留下。   平时她虽然跟陈竹玩,但都是混在一群三班女生里,陈竹压根就没把她当回事,单独拎出来,两人也不熟。   这么多人要走,这局自然攒不起来。   翟嘉静李听还有阮雯是一个方向来的,能搭同一趟地铁回去。   何思越问了下石沁,发现并不顺路,于是又问沈星若,“沈星若,你家在哪个方向?”   “落星湖。”   没等何思越接话,许承洲就先说了,“陆少爷家也住陆星延,欸你们俩住得挺近的。”   李乘帆“那延哥你顺路送若姐回去,那么近。”   这两个人,一晚上狗嘴里狗牙都没吐出来一颗,这会终于说了句人话了。   陆星延看了他俩一眼,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坐在回家的地铁上,阮雯小心地松了口气。   翟嘉静坐在她旁边,给她递了瓶水,又关心道“阮雯,你还好?”   阮雯忙摆手,有点拘谨地说“谢谢,我没事,就是今天和他们一起吃饭,有点紧张。”   李听转头瞥了她一眼,继续玩手机,显然是有点看不上。   翟嘉静又安慰说“我也和他们不熟,吃饭是会有点不自在,开始星若说吃饭,我没听清楚,还以为只有我们班的几个同学呢。”   阮雯解释,“我倒是知道还有三班的,其实他们人都挺好的,怪我自己胆子小,刚刚在饭桌玩游戏都接不上。”   提起沈星若,李听就想起饭桌上陈竹那殷勤的样子,对比平日她和三班那群女生一起玩时,陈竹对她的冷淡,她心里很不爽。   而且她一直对许承洲有点意思,今天许承洲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心里更是不舒服了。   这会她放下手机,接了翟嘉静的话抱怨道“不是我说,沈星若请吃饭就请吃饭,干嘛一下子弄这么多人一起,大家又不熟,多尴尬。”   “你别这样讲,这和星若有什么关系,如果觉得尴尬,一开始其实就可以不去的,而且气氛挺好的,哪里尴尬了。”   阮雯认真反驳了这么一句。   李听一时被堵着了。   翟嘉静又忙打圆场   另一边,陆星延和沈星若在路边等出租,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一辆空车,陆星延用打车软件排了个队。   临近夏日,晚上的风没前段时间那么凉了。   陆星延外套脱下来就没再穿回去,好像也不冷的样子。   大约是干站着无聊,沈星若忽然问“你刚刚怎么不送陈竹走?”   “我为什么要送她,我和她又不顺路。”   陆星延不假思索。   “你不是喜欢她吗?”   “……?”   “谁跟你说的,我没有。”   沈星若转头望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陆星延忽然就脑补了很多种可能。   他知道,他们这群人的八卦在年级里向来就传得多,他以前也不怎么在意。   经过许承洲他们几个大喇叭胡吹海吹,他的一世英名也不知道在外面被毁成了什么样。   他自顾自找补,“你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都是瞎猜的,陈竹他们和我初中就是同学,大家经常在一起玩,我以前是对她……也不是,我是觉得她人还挺好的,也不是喜欢你知道,都怪许承洲他们几个,我……”   “……我只是随便问一下,你不用解释这么多的。”   陆星延“……”   咳了两声,他又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别说我,你是不是喜欢何思越?我看你俩每次都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不如你跟王有福申请和他同桌得了。”   “何思越?”   “他人是挺好的。”   陆星延“……”   “双商很高,人很体贴,很有责任心,懂礼貌。”   陆星延“……”   “你等会把这桌饭的钱转我微信上。”   “不过他没你帅。” 第三十三章   说出来陆星延自己都不信, 晚上回家,他又做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梦了。   梦里女主角还是沈星若,大致情节和上次差不多,只是添了不少细节。   比如他还掐着那把细腰丧心病狂地逼人喊哥哥, 问她他和何思越谁比较帅,然后还威胁她说,如果不回答,他就不继续之类的。   梦就是梦,沈星若竟然特别听话地攀着他肩,抽噎地喊他哥哥,说他帅。   醒来时, 陆星延坐起来靠在床头,睁眼看着天花板上螺旋纹饰的顶灯, 五六分钟都没动一下。   ——感觉身体被掏空。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陆星延也没那么震惊、没那么不能接受现实了。   醒了会神, 他从床上下来,熟练地把床单装竹篓里藏进衣柜,换了新床单,洗澡下楼   沈星若今天好像起得很早,看样子是和裴月去逛了商场,这会两人正在客厅,沙发茶几上摆了一堆购物袋。   陆星延活动脖颈, 边下楼,边随口问“你们一早就出门逛街了?商场不都十点才开门么。”   刚起来, 嗓子干涩,他声音睡得有些哑。   裴月转头,上下打量他一眼,想到自己竟然生出了这样不学无术还能心安理得一觉睡到大下午的儿子,指了下壁挂钟,语气里满满都是放弃治疗的绝望,“你自己瞧瞧几点了。”   陆星延手机没电了,正搁房里面充着。   他拖沓着步子往客厅走,还顺便瞧了眼壁挂钟,才发现已经下午两点。   他头发很乱,穿棉质的黑色t恤,瘦高个子杵到沙发边,能闻到身上清新的青草味道。   又洗澡了。   沈星若不由得多望了他两眼。   陆星延捕捉到沈星若的目光,和她对视两秒,又若无其事般挪开视线,“都买什么了你们。”   “这不是快夏天了么,我买了三条裙子,一根项链,若若买了两条裙子,一双鞋,然后给你爸买了套睡衣……”   陆星延听了半天都没听到有自己什么事,正想说点什么。   裴月一顿,弯腰从地上拎起个袋子,“我本来都没想给你买东西,还是若若提醒,给给给,你的鞋!”   陆星延把话咽了回去,扫了眼沈星若,又接过裴月递来的袋子。   纸袋上印着某潮牌lo,他拿出来,是这牌子最近新上的复古网球鞋,下课间歇,他和李乘帆聊过。   他不自觉翘了下唇角,又拉直,漫不经心说“行,有空再穿。”   “还有空再穿,别穿了,给你花钱你还和太子爷似的爱要不要,你给我,给我!明天就给你捐了!”   裴月一听就来气,伸手去抢鞋子。   陆星延眼疾手快,拿着鞋侧身躲了躲,“行行行,等会回学校我就穿,我就随口一说,妈你小题大做什么……”   裴月“还我小题大做,你看看自己那欠扁的样子!”   母子俩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   沈星若无言,默默转身,去冰箱那儿拿牛奶了   傍晚,刘叔送两人返校。   陆星延瘫在座椅里,一双长腿往前大喇喇地伸着。   他偏头觑沈星若,脚尖点了点,“鞋你挑的?”   沈星若抬眼,但没说话。   陆星延“哎,你是不是听我和李乘帆聊天了?”   沈星若“……”   见沈星若还是不开口,陆星延当她默认。   他嘴角扯了扯,又掩唇,望着窗外,凹出不以为意的语气道了声谢。   沈星若默了会,边从包里拿东西边说“裴姨给我在这家买了双鞋,结账的时候,店员说最近新款有活动,买两双可以送一个帆布收纳包,我觉得收纳包很好看,就问裴姨要不要也给你买一双鞋。”   “另外你脚上这款,是店员推荐的,最近好像卖得很好。”   说着,沈星若拿出装耳机的收纳包晃了晃,“好不好看?”   陆星延“……”   他没应声,沈星若也没在意。   她从收纳包里取出耳机,给自己戴上,又打开平板,跟着语音看书。   陆星延正心梗着,沈星若像忽然想起什么般,又补了句,“不过我确实听到你和李乘帆聊天,说这双鞋好看了。”   “……”   故意的。   陆星延转头,好像看到沈星若嘴角往上扬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反正他就不自觉地,跟着扬了下。   车开过一段坑坑洼洼正在修地铁的路,前头平坦,往窗外看,路边全是春日盛开的樱花,粉白相间,开得灿烂   两人照例在书香路转角处下车,然后错开距离各走各路。   沈星若例行去书店买杂志。   陆星延径直回寝,放完东西,穿着新鞋逛了好几个寝室。   大约是周六搓了他一顿,这几个逼都开窍了,说话说得特别在点子上,一见他就问新鞋,然后夸鞋好看,很潮,有型。   陆星延嘴角都没拉下来过,还随口又给许承洲他们许了一顿饭。   从许承洲他们三班的寝室回来,陆星延推开门,就见边贺拉着赵朗铭帮忙铺床单。   赵朗铭嘴里还在逼逼,“你这三棍子下去打不出一个屁的其实就你最闷骚,瞧瞧这颜色,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哪个少男不怀春?我瞧你这春夏秋冬四季都怀全乎了。”   两人捏着床单边角扬了扬。   粉蓝条纹晃眼。   陆星延站在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容逐渐僵硬。   操……他的床单!   起床那会,他是打算趁着他妈和周姨午休再洗床单的。   可他起得太晚,又收到了新鞋,一下就把洗床单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下想起来,陆星延下意识就给裴月打电话。   电话里裴月阴阳怪气的,说太阳打北边出来了他竟然主动打电话什么的。   陆星延也没在意,只顾旁敲侧击,可裴月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知情,完全不往床单上扯。   通完电话,陆星延还抱有侥幸心理,祈祷周姨没给他收拾衣柜   其实早在他和沈星若在车上说话那会,周姨就在他房里搜刮出了那个竹篓。   上次周姨就觉得稀奇,做饭的时候和裴月说,陆星延这四手不捻香的小少爷竟然自己换了回床单。   当时她俩是想到了些什么,但想着陆星延平时看个电视剧都不乐意看谈情说爱的,又觉得不大可能。   这回冷不丁抓到个证据,周姨急急忙忙拿去找了裴月。   两人对着床单研究了好一会,表情皆是讳莫如深。   周姨咳了两声,说“其实这个年纪啊,这很正常,但是我觉着,把他和沈家那姑娘的房间放在同一楼,是不是不大合适呀?他们这年纪轻轻的……”   “想什么呢。”裴月不怎么认同,“他俩最多也就一周在家住两天,而且你看他俩,平时当着我的面是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但我估摸着,他俩在学校连话都不会多说两句。”   说到这,裴月还侃侃而谈起来了,“星若是哪哪都好,但我儿子我还不了解吗,和他爸一个德行,还能允许女生比他优秀?那不可能的,特别大男子主义!以后找女朋友肯定是找那种娇小可爱又听话,爱捧他臭脚的。”   “再说了,陆星延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哦还有钱,但沈家缺钱吗?真不是我自己贬低自己儿子,星若那眼光还看得上他?我要是能找个这样的儿媳妇真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周姨“……”   裴月随手剥了个橘子,又说“不过平时也是得留点心了,这次期中应该得开家长会,我去学校看看情况,再打听下他平时有没有和什么女生走得近,陆星延这混账,要是高中就谈恋爱,把人女孩子弄怀孕了那可不好。”   周姨心想,陆星延也没那么差。   可见裴月吐槽得起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口气,拎着竹篓洗床单去了   周一天晴。   大约是因为快要入夏,阳光也显得热烈起来,早上从寝室往教学楼走,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很多人就热得脱下了校服外套。   以陆星延为首的那群男生更是直接换上了夏季校服,浅蓝色的短袖,领口两粒扣子都没有系,隐约可见半截锁骨。   沈星若看着他从门口吊儿郎当地走回座位。   然后看着他放下书包,从自己桌上抢过牛奶,边扯吸管边问“看我干什么,没见过我这样的绝世帅哥?”   “……”   “你领子折进去了。”   陆星延一顿,半仰着下巴,整了整衣领,又问“好了?”   “你转过来。”   沈星若放下英语书,帮他整了下后衣领   今天早会取消了,大家都在班上上早自习。   陆星延扫了眼,发现教室里全然没有上周校庆那种轻松的气氛,大家都很团结紧张严肃,但并不活泼。   好半天他才想起来,今天期中考试出成绩。   他想起另一件事,叼着吸管,转头问沈星若,“对了,上周五那事,你跟王有福说了么?”   “说了。”沈星若想起什么,又提醒,“王老师可能会叫你过去复述一遍。我说的是,你刚好路过,威胁了几句,他们就直接吓跑了。我没有说你把人踢跪下了,也没说你拎了杨芳的衣领逼她道歉,你不要自己给自己加戏。”   “……”   陆星延轻哂一声。   果不其然,早自习没上一会,王有福就过来叫陆星延去办公室问话。   陆星延是没给自己加戏,但他添油加醋把沈星若说得特别凄惨,什么吓得瑟瑟发抖嘴唇发白眼里含了一包泪,是自己突然出现三言两语吓退小混混把她挡在身后救了她之类的。   王有福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特别不对劲。   不过二班的杨芳是个不经事的。   上周五被陆星延那么一吓,回家精神恍惚又不敢跟家里人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没盖好被子,竟然直接发高烧了,今天请了假都没来上学。   王有福找上二班班主任曾桂玉说这事。   曾桂玉一听,眼前发黑。   上周校庆扔瓶子那事还没完,他们班竟然又出了找社会上的小混混堵着打人的事情?还是杨芳一个小女生???   她死活不信,当着王有福的面就打了杨芳家里的电话。   杨芳好像就在家长边上,一听她妈复述了一遍班主任的话,瞬间就吓哭了,一股脑儿全都交代了。   “我…我错了,妈妈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我就是气不过……”   杨芳虽然被吓得不行,但脑子还没坏,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压根就没提自己嫉妒何思越和沈星若走得近的事儿,只翻来覆去说“我是听说…校庆前听说,我的节目是被沈星若抢走的呜呜呜呜……我不是去参加评选了吗,我拉小提琴,然后,然后老师都说应该没问题的,可结果出来没有我……本来…本来沈星若是弹钢琴的,她换了小提琴,我才被刷下来呜呜呜呜……”   王有福想得多一点,顺便问了句,“那校庆扔瓶子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杨芳心想完了,都查到这了,一下子哭得更大声了,哆哆嗦嗦把她收买于志明让他使绊子的事全都交代了。   她话里话外还嫌弃于志明脑子有问题,竟然当场扔矿泉水瓶。   她的本意是想让于志明去弄一下小提琴让沈星若出个丑,可于志明家庭条件不好,怕查出来还要赔小提琴的钱,不肯去弄。   听到这话,曾桂玉差点翻白眼当场晕倒。   到第二节课下课,这事就从办公室一路传开,一楼的几个班差不多都知道了。   只不过陆星延那几笔添油加醋让当时在场的其他人听到传了出去,整件事的关注点变得有些奇怪——   “你们听说没,上周五二班那个杨芳找人堵一班的沈星若,然后被陆星延撞见了。”   “听说了啊,当时沈星若吓得半死,陆星延还抱她去了医务室,公主抱呢!”   “我听到的版本里怎么没有公主抱?是那人要打沈星若,然后陆星延帮她挡了呀。”   “不是,是公主抱……不过平时沈星若看起来挺女神的,竟然被吓成了那样子。”   “正常,你被人堵你还不得吓尿了?不过她也有可能是装的,英雄救美你不表现得柔弱点人家怎么救?”   “哎沈星若是不是喜欢陆星延呀,我今天早上从一班经过,还看到沈星若给陆星延翻衣领,特别亲密。”   “还有这种事……”   ……   谣言之所以称为谣言,就是因为它和事情原本的面貌没有一毛钱关系。   等这件事传到沈星若耳中的时候,版本已经变成了——   “星若,你喜欢陆星延?”阮雯小心翼翼问完,还补了句,“年级里都在说,上周五陆星延救了你,还说你当场就跟他告白说喜欢他什么的,哦还有人说,你今天早上还帮陆星延折衣领了。”   ……?   沈星若正在等最后两科的分数,骤然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看。   这才发现,今天大家看她的目光都有点不对   陆星延也听说了这话,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这版本是怎么个添油加醋添出来的。   不过他听了,心情还挺好。   下午到教室,他坐下就揉了把沈星若头发,调侃,“哎,怎么回事,年级里都说你喜欢我,当场告白还被我拒绝了,你不会真喜欢我?”   沈星若拍开他手,声音冷冷淡淡,“你快睡,梦里什么都有。”   陆星延被梗了下,见她那退开三寸不想和他有一毛钱关系的样子,轻嗤一声,又碎碎念了句,“梦里还真什么都有。” 第三十四章   听到陆星延念了句什么, 沈星若本想追问,不巧语文课代表拿着沓试卷进教室,一堆人闻声而动,凑上去看成绩。   叽叽喳喳间, 人堆里传出一句,“沈星若又是第一啊。”   什么精怪。   陆星延听到这话,下意识转头看了眼。   精怪本人宠辱不惊,已经拿出另一瓶牛奶,在拆吸管了。   很快语文试卷发下来,沈星若语文135   加上之前发了试卷公布成绩的四科,沈星若目前比何思越高出27分, 年级第一的宝座仿佛又在朝她招手。   等到数学课,梁栋又跑来亲自发试卷, 大家也重复了遍月考时等死的紧张。   “何思越,150, 满分。”   没等大家倒抽一口凉气,梁栋又报,“沈星若,150,也是满分。”   报完这俩,他停下来说“这次期中的题目其实不是很难,整体来说啊, 比较接近高考的难度,最后一道大题可能比高考还简单点, 年级里一共是六个满分,我们班占了两个,还是不错的。”   大家很给面子,集体鼓了鼓掌。   紧接着梁栋又报了一串成绩……   “边贺,124”   “翟嘉静,122”   翟嘉静上台领试卷,梁栋瞥她一眼,问“这次怎么回事,错的都是些不该错的题。”   翟嘉静低着头,没说话。   “还是要把学习放在心上,做题的时候仔细点。”   “好的。”   梁栋也没多说,挥了挥手让她回座位,然后继续发试卷   成绩全部都已经出来了,但这次没有特别及时地列出成绩统计表,大家只能依据互相打听来的成绩自行排名。   目前更受关注的,还是杨芳找校外人士堵沈星若这件事。   王有福连期中成绩都搁下了,为了这事在年级里开了一下午的会。   每个课间都有新消息传来,到下午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年级组长办公室又传来新的八卦——   杨芳发着高烧还跟父母一起赶来了学校,这会正在年级组长办公室痛哭流涕!   随同这个八卦一起传来的,还有让沈星若和陆星延去办公室问话的通知。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起身   杨芳确实和她父母一起赶来学校了,不过到办公室后,一直就只有她爸爸在说话。   她爸爸在机关部门身居要职,人情世故再通透不过,说话很圆润。   他先给领导老师留下通情达理的好印象,才提出希望见见当事人还有当事人的父母,共同商量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解决方式。   这要求也算合情合理。   王有福这才让人去叫了沈星若和陆星延,同时又联系了下沈星若资料上留的家长电话号码。   沈星若只留了一个妈妈的联系方式,可电话拨过去,是空号。   正巧沈星若和陆星延进办公室,王有福问“沈星若,你妈妈电话打不通是怎么回事?”   沈星若没想到刚进办公室就被问到这个问题,怔了三秒,忽然回答“她过世了。”   办公室里一阵静默。   好半天,王有福才继续问“那,那你爸爸呢,这件事也不算小事,学校还是有义务和你的父……和你的家长取得联系的。”   沈星若“我的爸爸正在罗马度蜜月,老师,不用打扰他了。”   办公室再度陷入静默。   大家各自发散思维,脑补了一出“小白菜地里黄”的凄凉场景。   可杨芳爸爸一听,就知道这对他们来说,其实是有利的。   他心下放松三分,微笑着对沈星若温和道“这位就是沈星若同学,实在是非常抱歉,我是杨芳的爸爸,这位是她妈妈,我们今天是特地为了杨芳和你的事情赶过来的。”   “这件事不用说,肯定是杨芳做错了。她发着高烧哭了半天,认错了半天,是实实在在知道自己做错了,其实你们都还小,难免一时情急意气用事,好在最后没有酿成大错……”   “她要是酿成大错,您也没有机会站在这跟我说话了。”   沈星若神色很淡,看了眼躲在爸妈身后的杨芳,又看了眼她爸爸,忽地打断。   “……”   “对,我的意思就是事情现在已经发生了,好在没有酿成大错,所以沈星若同学,这件事你想要怎么解决?”   沈星若“我是学生,我要做的事情是好好学习,如果每个人都来欺负我一下再来问我怎么解决,我还读不读书了?”   她径直看向王有福,“王老师,我相信学校一定会给出公正的解决办法的。”   王有福点头,“这是当然。”   杨芳这事最少也得落个全校公开道歉和留校察看的处罚,她家里人还规划着让她出国留学,自然不想给她档案留下这么大黑历史。   曾桂玉也维护自己班上学生,听沈星若这么说,插话道“你还是把家长联系方式给我,我来联系你家家长,自家小孩出了事,不管在哪都应该过来。”   沈星若望过去,“老师,我没出事也没有犯错,我的家长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过错耽误自己的生活?”   “学校规章制度很明白,为什么不能直接按规章制度处理非要联系家长?这件事我是当事人,我不同意从轻处理,你联系谁都没用。”   “怎么说话的你,不过就是正常走个联系家长的程序,你这话里话外都是我要包庇杨芳的意思是吗?”   曾桂玉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   沈星若不是针对曾桂玉,但她对女老师要联系她爸爸这件事向来非常敏感。   陆星延听出她情绪的不对劲,忽然上前挡住了她,“曾老师,沈星若不是这个意思。”   陆星延也没多对曾桂玉解释,转而和王有福说“王老师,我觉得沈星若说的没错。”   “我也是当事人之一,亲眼看到杨芳找小混混堵沈星若,还逼她跪下道歉,当时如果不是我在场,沈星若同学可能就被迫跪下了,那这件事对她造成的心理阴影就是终生的。”   “现在的确是没铸成大错,但对沈星若同学来说,也已经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犯错就应该受到相应的处罚,不然杨芳同学可能也长不了教训,依我看,该留校察看就留校察看,该退学就退学。”   “退学”这两字从陆星延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杨芳瑟缩了下。   王有福默了默,上下打量陆星延几眼,心想所有事情真的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这兔崽子早被退学八百回了。   杨芳父母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她妈妈本来就爱女心切,让她爸做了半天发言人,这会忍不了,发了几句牢骚,说不是也没怎么样吗。   年级组长立马肃色,“杨芳妈妈你这态度不对,什么叫也没怎么样,沈星若和陆星延说得没错,真怎么样了,你们也没机会在这说话了。”   年级组长本来也没打算不给任何处分,只是杨芳这一家子招呼都没打一声突然跑学校来,自然还是要好生接待的。   既然沈星若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不同意任何私下调解,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拍板,说学校一定会给出公平公正,受所有学生监督的处理结果,让他们安心回去上课。   王有福本来还打算叫住沈星若问问家里的事,可一想马上要家长会了,等家长会再找她家里人谈一谈也不迟,就没说话   出了办公室。   沈星若一路静默。   陆星延在身后喊了她两声,她没停步。   他索性赶上去,特别自然地揉了把她脑袋,“你刚刚对着曾桂玉那么刚,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下一句就要说'老师你是不是想当我下一任后妈'了。”   沈星若也没甩开他,只忽然停步,拉住他手腕,然后半仰着头,盯着他的脸打量。   陆星延懵了下,对上她的视线,有一瞬间心跳加速,   感觉她。好像要踮着脚吻上来了一样。   盯了好半天,沈星若问“你说学校里的谣言是不是传反了,是你喜欢我才对。”?!   见陆星延脸上明晃晃写着“你放什么狗屁”几个大字,沈星若又收起玩笑,边往前走边说“今天谢谢你了。”   陆星延落在后面,心跳还未平复,看着沈星若的背影。   这白孔雀也真是小气到没边了。   谢谢说了好几次,倒是拿出点谢礼啊,以身相许什么的,那也是极好的   周二早自习,年级组长亲自通报杨芳的处理结果,给予留校察看处分,并于下周一早会时间,在升旗台公开念道歉信。   意料之中的结果,沈星若没什么感觉。   早自习后,期中考试的成绩表统计出来了,何思越将其贴到教室后面的公示栏上。   下课间歇,大家围着成绩表讨论。   讨论最多的,当然是沈星若蝉联年级第一,其次是翟嘉静这次发挥失常,竟然跌到了班上第九,年级排名更是跌到了五十开外。   “翟嘉静怎么回事,之前最差也都在年级前二十。”   “谁知道,可能是状态不好。”   “你觉不觉得沈星若转来之后翟嘉静整个人都被压一头,我要是她我也状态不好。”   “年级第一和年级第六十九,这可不止压一头……”   女生们的小声碎碎念,全都传入了刚从洗手间回来的翟嘉静耳中。   她站在后门那,路被看成绩的人给挡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有些勉强。   陆星延也正要去看成绩,他的历史试卷分班的时候分错了,还没发下来,都不知道考了多少分。   他这次很上心,其他科的分都算好了,如果历史考到55分以上,那他这次总分就超过四百了。   他赶着看成绩,这几个女的还杵那评头论足没个完,他忽然想起,这几个就是上次月考那会奚落沈星若的,一时也没客气。   “人家排名掉不掉也不影响你们排名,有什么好讨论的,让让。”   见是陆星延,几个女生立马噤了声。   往旁边退开的时候发现翟嘉静就站在门口,她们也觉得有些难堪,一句话都没说,很快就走开了。   翟嘉静在后门那站了好一会,这才往前走了几步。   站到离陆星延约有半米的地方,她点点头,轻声道谢。   陆星延扫了她一眼,很随意地“嗯”了声,一心只记挂着自己分数。   他很有自知之明,将成绩表翻到最后一页,然后从后往前看。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历史,53???   他下意识看了眼总分,398   “我操……”   翟嘉静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陆星延翻完成绩,理都没理她,就直接回了座位。   她望着陆星延的背影,又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大小姐,大小姐?沈星若别睡了起来。”   沈星若伏在桌上睡觉,陆星延喊了两声,见她没反应,他又去抓她头发。   沈星若对别人碰她头发这件事很敏感,没一会就捂着脑袋醒来了。   “什么事?”   陆星延把今天发下来的试卷都找出来,递到她手上,“你帮我看看,有没有给我算错分的地方,我差两分就四百了。”   沈星若“……”   也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怎么,她还真给陆星延看起试卷来了。   五分钟后,她合上试卷。   陆星延“怎么样,有没有。”   沈星若“有,还挺多的。”   陆星延挑起眉峰,来了些兴致。   就那么几秒钟的功夫,他还发散思维想到以前每次都只考三百多,是不是因为他太佛了,都没发现很多地方少算了分,其实他的真实水平应该是四百多。   然后沈星若就很平静地看着他,把他发散过度的思维全揪了回来,“398,阅卷老师太仁慈了,如果我来阅卷,你三百五都考不到。”   陆星延“……”   沈星若指着最上面一道数学题,“不过这道题的步骤你写对了,老师没给分,你去找梁老师,他应该会给你补上两分的。”   “你去办公室的时候告诉我一下,我还没见过离及格线差十万八千里还要为了一两分去找老师讨价还价的,你带我去见见世面。”   “……”   “你能不能闭嘴?”   “不能,有本事你就堵了我的嘴。”   陆星延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拿出钱包,扯出张五十块的拍在她桌上,“封口费。”   沈星若知情识趣,冷萌冷萌地比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收好钱继续睡觉。   陆星延盯着她那张闭眼入睡的漂亮脸蛋,心想要不是教室人多,本少爷就亲上去让你闭嘴了,就你话多。 第三十五章   拿了陆星延的封口费, 沈星若一整天都没奚落他。   听陆星延说今晚会到教室上晚自习,她买奶茶的时候,还顺手给陆星延带了杯冰奶绿。   ——也算得上是一手交钱一手办事童叟无欺诚实守信,并且售后服务态度良好了。   买好奶茶, 沈星若在文具店门口等石沁和翟嘉静。   没一会,两人从文具店出来。   石沁见她正喝着一杯,手里还提一杯,稀奇问道“星若,你一个人喝两杯吗,还是给阮雯带的?”   “给陆星延带的。”   沈星若很坦然。   石沁追问了两句,沈星若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瞒的, 就原原本本将陆星延给封口费的事复述了一遍。   石沁笑得停不下来,“欸我发现, 你和陆星延做同桌相处得还挺好的欸,我以前以为他很凶, 一言不合就打人那种,但我每次听你说他,怎么感觉他有点二啊,哈哈哈哈哈……”   沈星若“他本来就二。”   两人说笑了一路,翟嘉静走在石沁另一边,没怎么笑,也没怎么接话, 石沁特意抛过去的话题,她也只勉强回答一两个字。   石沁和沈星若都以为她是因为没考好, 心情很差,还刻意没有聊考试相关的话题   到教室落座没一会,陆星延和李乘帆他们抱着篮球进来了。   陆星延出了一身汗,扔下篮球就站在风扇底下,扯着夏季校服的领口吹风,然后还隔空和人聊,说学校明明有钱但就是很抠门,不给教室安空调什么的。   沈星若拉了拉他衣角,然后将那杯冰奶绿推了过去。   “干嘛。”陆星延下意识低头,见桌上推来杯奶茶,他拿起来看了两眼,“这什么,给我的?”   沈星若“嗯”了声,   “……沈大小姐,太阳这是从地底下蹭地一下升天上了?”   沈星若自己也正喝着奶茶,没工夫多搭理他,头都没抬,自顾自翻着书,只扔下一句“反正是用你的钱买的,爱喝不喝。”   刚巧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值日的副班长上台,让大家保持安静。   陆星延顺势坐了下来,唇角扯开,吊儿郎当地往后靠着,漫不经心道了声谢。   然后他拎起那杯奶绿,朝李乘帆晃了晃。   眼角眉梢都是炫耀。   李乘帆见不得他这嘚瑟的样子,虚踹一脚,又抬头喊“副班长,我举报陆星延上晚自习喝奶茶!”   教室里的小鸡仔们因他这一嗓子,集体昂起头来,唰唰唰地看向陆星延。   讲台上的副班长也看了过去。   可陆星延只是手里拿着奶茶,并没有喝。   真正在喝的,是他旁边的沈星若。   沈星若顿了两秒,转头,很平静地瞥了李乘帆一眼。   李乘帆秒怂,“副班长我撤回举报!”   “噗——”   “李乘帆是不是傻子啊。”   “简直就是活宝。”   教室里窸窸窣窣响起一阵闷笑。   沈星若人美心善多才多艺还成绩好,而且刚刚给班上又考了个年级第一,本来就是班宠级别的存在,喝个奶茶怎么了。   副班长拍了拍讲台,又扶好眼镜,义正言辞道“大家安静!学校没说上晚自习不能喝奶茶,李乘帆你不要捣乱。”   李乘帆得罪了女神,也不多话,只举起双手做投降认错状。   可副班长又得寸进尺警告他,“李乘帆你把校服裤子穿好。”   那学校也没说晚自习的时候校服裤不能撸起来啊。   简直是双标双得要飞起来了。   李乘帆无语,倒也没说什么,将卷至大腿的校服裤放了下去。   转头一看,陆星延拿着奶茶,还朝他比了个敬酒的姿势,表情欠揍到没边。   可他这会还真不能拿陆星延怎样   陆星延这人就是比较浮躁,爽一下,就有点飘。   逗完李乘帆,见沈星若安安静静喝着奶茶看书,他雀口夺食,趁沈星若放下纸杯,冷不丁抢过来打量,“你这什么味道的,和我的怎么好像不一样。”   他看沈星若的是纸杯包装,自己是塑料杯包装,这才感到好奇。   看到侧面标签,那好奇瞬间就转化为了不可置信,“白桃乌龙淡奶芝士,二十二……我靠,我这个才八块,你给我买个八块的,自己喝二十二的?”   沈星若偏头看他,没说话,但脸上表情明晃晃地就是在说——“怎么样你还有意见”、“给你买就是你上辈子烧高香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陆星延此刻强烈怀疑,自己手里这杯八块的奶绿是她这杯白桃乌龙淡奶芝士的赠品。   他捏了下纸杯,往里看。   见他仿佛有玷污自己奶茶的意图,沈星若伸手盖住吸管。   陆星延拍开她手,“我试一下,行了不用你吸管。”   他径直打开盖子,沿着纸杯边缘喝了口。   这家的芝士奶盖绵密香甜又很厚重,本来就是开盖喝的,只是沈星若刚吃完饭,不想喝得太腻,才要了根吸管吸底下的清茶。   陆星延这么大喇喇地一口下去,甜腻的口感让他瞬间头皮发麻,他本来就不是很爱甜食,一下子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就着冰奶绿吸几口救命,他才缓过劲,“你们女生都喜欢喝这种,这二十二的芝士也太他妈扎实了,差点没齁死我。”   沈星若“……”   听他碎碎念着什么返璞归真接受奶绿,沈星若忽然放下书,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   沈星若经常叫陆星延靠近,然后凑到陆星延耳边,近距离地进行言语羞辱。   被羞辱的次数多了,陆星延还给这种羞辱起了个学名——“靠近式打击”。   眼见熟悉的招手动作来了,他没动,可内心深处又有一种“想看看她还能用什么新花招羞辱人”的隐隐期待。   迟疑片刻,陆星延还是靠近了,靠近的时候还很警惕地问了句,“你又要干什么?”   沈星若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新的餐巾纸,拆开来,抽出一张,食指按着纸巾,径直覆上他的唇,然后沿他的唇边擦了擦奶盖。   这动作不过一瞬,沈星若好像发现不妥,又直接将纸盖在他唇上松开手,撂下一声,“自己擦。”   陆星延微怔。   刚刚她指尖隔着纸巾触碰过来,好像有些柔软,有些温热。   他难得反应快一次,不以为意道“你帮我擦完,我自己又看不到。”   沈星若一下子把距离拉得很开,抿唇不语,只往他桌上扔了面小镜子。   没拐骗到沈星若近距离的贴心服务,也在陆星延意料之中。   他轻哂一声,捞起镜子,“自己擦就自己擦。”   沈星若拿了支淡灰色的马克笔,在书上随意地做着标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天来了,她觉得晚上也有些热,耳根好像也有些热,这么想着,她忽然扯开皮筋。   头发披散下来,挡住了她的耳朵,也挡住了她半张面无表情的脸。   陆星延正擦着唇边的奶盖,忽然一阵橙花洗发水的味道飘来,他先是心神半晃,转头看过去后又觉得莫名。   要不要这样,他有这么讨人嫌么,为了不看见他这张脸,头发都不扎了???   两节晚自习相安无事,快要下课的时候,何思越被王有福叫去了办公室,回来时,他手里拿了一沓纸条。   何思越径直走上讲台,说“和大家讲件事,等下我会把这个家长通知单发下去,大家这周末的时候带回家,让家长签下回执的部分。”   没等他说完,底下就有同学问“班长,什么通知单啊,不是成绩单?”   何思越笑,“不是,是家长座谈会的通知单。家长会下周五开,让大家带个通知单回家给家长看一下,签回执是表示会来参加家长会,王老师说了,没有特殊情况全部都要参加。”   虽然开家长会这件事在预料之中,但骤然接到通知,底下还是炸开了锅。   “真要开家长会啊,完了完了!”   “我还没跟我爸妈说这次的考试成绩呢,我比上次月考下降了78名,死定了……”   “说起来,这次家长会不会连上次的月考成绩一起说,我上次月考考得好差。”   小鸡仔们正议论纷纷,何思越又说了,“其实成绩和家长会的通知家校通已经发过了,但学校怕个别同学填的家校通信息有误,所以才让大家拿回去签字。”   这话一出,底下又是一片哀嚎。   说起来,沈星若和陆星延就是何思越口中“家校通信息有误”的同学之二。   两人填的都是自己的手机号码。   不过自之前陆星延抵死不说期末成绩开始,陆山就特意联系了王有福,把家校通换回了自己的号码。   在沈星若和陆星延因为奶茶斗嘴那会,陆山和裴月也在酒会上斗了回嘴。   晚上陆山带着裴月出席一场新品发布会,他侄子江彻公司的。   发布会结束有after arty,陆山和江彻聊着江星这季新品的市场前景,然后还想着给江彻介绍个客户,正拿手机找联系方式,忽然发现家校通发了条开家长会的短信。   他和江彻说完,给裴月看了短信。   裴月并不意外,“明礼每次期中考之后都会开家长会,你大惊小怪什么。”   “我不是大惊小怪,我是说,沈星若那小姑娘家长会怎么办,老沈还在罗马,我前两天跟他联系,他们还打算去冰岛,这一时半会的,回不来。”   “我看星若根本就不会跟他联系。”裴月想了想,又问,“你下周五有没有空?”   陆山“非要挤,肯定也能挤出点时间。”   裴月“那你去给你儿子开家长会,我给星若开家长会,我们一起去。”   陆山反应了两秒,忽然放下酒杯,问“不是,为什么我去给陆星延开,你给星若开?你不是说中午星若还给你打电话,说又考年级第一了?那你怎么不去给陆星延开,我给星若开?”   裴月满脸嫌弃,“你自己再看看短信,陆星延就考了398,又没上400,我去给他开,粉底拍十层都遮不住羞。”   “那我这么大一个老板,你让我坐那,儿子连四百都没考上,我就好意思吗?”   “子不教父子过你有没有听过,我跟你说没考好都是你的责任陆山,你有什么资格嫌弃陆星延。”   陆星延在懵然不知中就被自己父母推三阻四了一通。   听到要开家长会,他没什么感觉,只想起沈星若那乱七八糟的家庭关系,下意识转头看了眼。   大家讨论得很热烈,沈星若却仿佛没受影响,将通知单随手夹进书里,安静地继续写题。   陆星延拿笔敲了下她脑袋,“你什么打算,要你爸过来吗?”   “不要。”   沈星若没抬头,声音平静。   “那让我妈一起来开了?”见沈星若不说话,他又问,“你就打算这样僵着,不跟你爸联系啊。”   “你管那么多,吃你家大米了?”   “……”   “你难道没吃?”   沈星若难得被堵,写字的速度更快了。   陆星延觉得不对,她一直没转过来头,披着头发也看不见她什么表情,不会是在哭?   这么一想,陆星延就下意识伸手,将掩住她侧脸的长发往耳后别。   这动作亲近又暧昧。   不经意间,陆星延手指还触上了沈星若莹润小巧的耳垂,很柔软的触感。   沈星若没反应过来,刚好转头也刹不住车,嘴巴还一张一合地说“吃了又怎样,吃你家米还要给你家做童养媳吗?”   话音未落,她的唇就贴到了陆星延的手腕上。 第三十六章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陆星延语文常年不及格, 连“荼毒”都能读成“茶毒”,也很难指望他找到合适又贴切的形容词了。   总之沈星若亲在他手腕的那一瞬间,好像是亲在了他的心上。   他下意识就想收回,可柔软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腕上细小绒毛, 心痒痒的,手指刮着她的耳廓,就那么迟迟未动。   沈星若也难得怔了几秒。   忽地下课铃响,她回神,脑袋稍往后仰,然后毫不留情地往陆星延手上拍了一巴掌——   “啪!”   “拿开你的鸡爪,以后少碰我头发。”   她的警告听起来冷冰冰, 脸上也没什么情绪,好像刚刚那不小心的亲密接触就只是个无足挂齿的小意外。   陆星延看着她默不作声地整理书包, 整理完又用皮筋在脑后绑了个低马尾,露出一小节白皙修长的脖颈, 不由得又晃了下神。   只是沈星若径直起身,背上书包就离开了座位,连眼角余光都没瞥他一下。   沈星若那巴掌拍得不轻,陆星延皮肤又很白,被她拍这么一巴掌,腕上都显出了红红的手掌印。   好半天还麻麻的。   陆星延收回手,垂眼看了看, 又靠在座椅里,脑袋微偏, 盯着沈星若的背影,直到她和同寝女生一起离开,才莫名其妙地笑了下。   李乘帆收拾好书包,回头叫他一起走,可冷不丁见他这么一笑,顿时毛骨悚然。   他环抱着胳膊摸了摸,“我操,延哥你没事笑什么笑,吓我一跳。”   陆星延没理他,屈起食指,刮了刮下嘴唇,忽地唇角又扯了下。   ——童养媳什么的,那也不是不可以。   李乘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之就觉得他笑起来挺可怕的,像中了什么蛊似的。   刚好赵朗铭也起了身,一副还没怎么睡醒的样子,他拉着赵朗铭小声嘀咕了两句。   听李乘帆说得煞有其事,赵朗铭勉强睁开眼看了下。   紧接着他甩开李乘帆的手,声音含含混混的,说“什么中了蛊,就算是蛊那也是情蛊,这他妈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你是不是眼瞎了,你瞧他那笑,就和边贺那逼一样,还用什么粉蓝色的被单,骚得没边了……”   李乘帆也是个不开窍的,“科学发展观”没少看,骚话没少学,就是没和女生谈过恋爱,连春心萌动的时刻都没有。   听赵朗铭这么一说,他懵了懵,忽然觉得,还真有点像。   他来来回回看了陆星延几遍,又小声问“那总得有个对象,真是陈竹?不能够,我怎么觉着他对陈竹没那意思。”   “我怎么知道。”赵朗铭打了个呵欠,“不过我也觉得不像,这学期开学别说陈竹了,你没觉着他特安分吗?除了打球什么的,也没怎么跟许承洲他们一起出去浪。”   李乘帆回想了下,还真是。   他纳闷了,“那是谁,总不可能是他同桌啊。”   赵朗铭“怎么不可能。”   李乘帆随口一说,赵朗铭随口一应,忽然,两个人都安静了。   这他妈,不能……?!   别人没见着,但他俩倒没少见沈星若给陆星延甩脸色,就这样还喜欢,那不是上赶着找虐么。   可话说回来,陆星延对别人可没这逆来顺受的好脾气。   两人齐唰唰看向还坐在座位上荡漾的某人,忽然觉得这个危险的猜测,其真实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升   另一边,沈星若和石沁一起往校外走。   翟嘉静大约是没考好心里还难受着,没跟她们一起,自己先回去了。   不用顾忌翟嘉静,石沁小嘴叭叭地完全停不下来,从成绩一路说到了家长会。   沈星若心不在焉,都没怎么听进去,总觉得唇上有种挥之不去的奇怪触感。   忽然,她用手背擦了擦唇。   石沁正在等她回答,可回答没听到,就见她这举动……   石沁颇为诧异地看着她。   这是干什么……?   怎么很像小说里女主角被强吻后会做的动作。   石沁及时刹车,停止了没有边际的脑补,问“星…星若,你怎么了,你嘴上起皮了吗,要不要用唇膏?”   “不用,我没事。”   沈星若收回心神。   初夏晚风夹杂着些许燥热,树梢已经偶有蝉鸣,她抬头望了望,发现今晚天空格外明朗,月亮明晃晃,还缀有很多星星   周末回落星湖。   裴月帮沈星若签了家长会通知单的回执。   她那字龙飞凤舞的,后来检查的时候,王有福也没认出来到底是什么字,就那么蒙混过关了。   周一好像总是天晴,早会如期进行。   校长和书记还有学生代表轮番发言,大家在操场上站着,呵欠打个不停。   高二一班的同学们都在耐心等着什么,可早会结束,他们也没等到。   回教学楼的时候,班上同学议论纷纷   “什么情况啊,不是说杨芳今天要在升旗台上全校公开道歉吗?”   “就是啊,我还等着听呢。”   “不会以为我们忘了,她家到底干嘛的,这都能糊弄过去?”   等回到教室,大家和二班相熟的同学一打听才知道——   杨芳竟然主动退学了!   二班同学说,那事出来之后,杨芳就一直没来上课。   刚开始班上同学以为她是请假调整状态,没想到原来是在办退学手续。   他们也是今早才知道的——听说她家长和学校还僵持不下,讨价还价争执,中心意思就是不想带着档案里的处分走。   可学校态度特别强硬,中心意思也很明了,这处分不管她走不走,都得记上档案。   最终结果还是杨芳妥协了,带着明礼给的留校察看处分,转学去了南城。   除了初初听到这消息有几分惊讶,大家细细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杨芳本来就是好面子的人,这次事情传遍了整个年级,在明礼这样大多数都是乖宝宝的学校实在显得有些匪夷所思。   老师们不知道,但私底下传得很广,主因都归结到了杨芳嫉妒沈星若和何思越走得近这事上。   因嫉妒做出这么多愚蠢又恶毒的事,她在学校待一天,就要被人指指点点一天。   事情说出来本就难听,别人再评头论足一番,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能承受得住的。   转学还算是条出路。   当然,到如今这地步,也是她活该。   随着杨芳的转学,上周学校里流传的“沈星若喜欢陆星延”的谣言也慢慢平息了,主要是一班同学全都奔走在辟谣的第一线。   有外班同学问起来,他们就疯狂摇头,然后再来个否认三连,“胡说什么呢你觉得可能吗别做梦了。”   见一班同学都这么斩钉截铁,外班的稍微那么一想,也觉得不大真实,慢慢地也都没讨论了   等待家长会的一周好像分外难熬,一部分人无所畏惧,另一部分人惴惴不安。   沈星若和陆星延显然都属于前一种,虽然两人无所畏惧的理由隔了十万八千里,但也算殊途同归了。   家长会在这周五如期来临。   班干部全部留下接待家长,其余同学可先行回家,或者回宿舍等待家长会结束。   沈星若也被留了下来,因为她是两次文科班的年级第一,得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广播站进行发言。   放学时分,明礼校园如同名车展览会现场,停车场和操场都停满了车,校外沿路停车位也被占得满满当当,交警叔叔还在书香路路口维持秩序。   “保时捷,保时捷,奔驰,路虎,奔驰,玛莎拉蒂我操……”   李乘帆一个个看过去,嘴里还在报车名。   赵朗铭揪住他书包带,往旁边指了指,“别操了,那还一台劳斯莱斯呢。”   李乘帆刚瞥一眼,又发现一台眼熟的车,“欸宾利欧陆……延哥这是不是你家车?不对啊,我记得你家车牌是088”   李乘帆话音未落,赵朗铭往他肩上猛拍了下,“我操!布加迪!”   陆星延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那车,有点眼熟。   陆星延想起什么,没说话,拍拍他们肩膀,径直走到那台停下的布加迪前。   驾驶座上很快下来一男人。   男人气质出挑,取下墨镜,长相更是出挑。   他上下打量了回陆星延,摇摇头,又绕半圈,去开副驾驶的门。   这一路敞篷,裴月被吹得有点凌乱,她拿着手机照了照自己发型,嘴上还念叨个没完,“江彻你这开车不行啊,太猛了,你看看舅妈这发型,是不是乱了?”   江彻半倚车门,轻笑了声,好听的话不打草稿就往外蹦,声音慵懒,“舅妈天生丽质,什么发型都只是锦上添花,往家长人群里一站,没有比您更靓的了。”   裴月就爱听这话,一下子心花怒放。   可转头看到陆星延摆着一张分分钟要翻白眼的臭脸,她那还没扬起的嘴角瞬间扯平,“你这什么脸色,我和你哥特意赶来给你开家长会,你这什么态度,多大的人了,不会喊人?”   “你不是给我来开家长会的……”   “哎陆星延怎么说话的你。”   陆星延做了个打止投降的动作,懒洋洋喊了声“妈”,又喊了声“哥”。   喊完他又问“我爸呢。”   裴月损他出口成章,“你爸嫌给你开家长会丢了他堂堂董事长的脸,这不找借口没来了呢么。”   陆星延“……”   说起来陆山也是个不能立fg的人,嘴里说着非要挤肯定能挤出点时间,结果临时有急事,一个飞的又打去了帝都,临时拉了侄子江彻来救场。   江彻见陆星延这便秘样,调侃了句,“怎么,我麻省理工毕业的来给你开这不到四百分的家长会,你还委屈上了?”   陆星延“……”   他现在很难预计,他妈把四百分这个执念已经宣扬到了什么程度。   在车边聊了两句,陆星延让李乘帆和赵朗铭两人先走,自己带着裴月和江彻又回了一班。   这会一班已经来了不少家长,大家交头接耳,还有的在打电话。   班干部则是迎接家长,发矿泉水,在黑板上写字。   陆星延将两人领到座位上坐好,又拉住阮雯,问“沈星若呢?”   阮雯突然被这么一拉,吓得和小鸡仔似的,吞吐了两声才说“在,在王老师办公室。”   见裴月坐在沈星若的座位上,她下意识以为这是沈星若妈妈,忙打招呼道“阿姨好,我是星若的朋友,您稍等,我去叫星若过来。”   裴月满脸都是笑意,“那先谢谢你了,小同学。”   阮雯点点头,一下就溜没了影。   到办公室,阮雯敲了敲门,然后进去拉了拉沈星若的校服袖子,“星若,你妈妈来了。”   王有福正在给沈星若检查等会的优秀代表发言稿,乍一听这话,就感觉好像哪不对,“等等,沈星若,你妈妈,你妈妈来了?”   沈星若先让阮雯回去,然后才和王有福解释,“阮雯认错了,应该是我阿姨。”   王有福一顿,“你怎么能叫阿姨过来开家长会呢,家长会那还是得你爸爸过来才对啊。”   沈星若没接话。   王有福也感觉她家庭关系不大对劲,叹了口气又说“这不行,虽然你成绩拔尖,也没什么可让老师操心的,但学习必须是家长和学校共同关心才行,这样,你给我留一个你爸爸的电话号码,我有空要跟他交流一下。”   沈星若静默几秒,点了点头。   快到时间了,王有福没多说,让沈星若帮忙拿着成绩单,一起往教室的方向走。   走到一班门口,沈星若看到陆星延在走廊上玩手机。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进教室,王有福下意识看了眼沈星若的座位。   他对裴月有点印象,上学期就是她来给陆星延开的家长会,所以先入为主以为江彻是沈星若家长,坐错了位置,可仔细一想这又不对,不是说阿姨来参加的家长会吗?   他走过去,先和裴月打了个招呼,又问江彻,“你好,请问你是……?”   江彻朝王有福点了点头,“老师你好,我是江彻,陆星延的表哥。”   王有福懵了下,合着400分都没考到,阵仗倒挺大,妈妈来了还不够还带上一表哥。   他缓了缓神又说“陆星延妈妈,那你们得在旁边坐个小凳子,我让同学给你们搬,这是陆星延同桌的座位,得给她的家长坐。”   裴月笑意盈盈,“不用麻烦了王老师,我今天是来给星若开家长会的。”   王有福又是一懵,“不是,你不是陆星延的妈妈,怎么……沈星若……?”   “一样一样,都是一家人。” 第三十七章   一家人???   王有福下意识就往表亲关系上联想了下。   没等他多问, 铃声掐点响了,他只好点点头,脑子一团乱地往讲台回走。   沈星若也和裴月江彻点了点头,然后从第一组起, 发成绩单。   王有福在讲台上说着开场白,瞥到裴月欣赏沈星若成绩单时那一脸满意的样子,忽然卡了卡壳。   没别的,他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   沈星若和陆星延这对表兄妹,怎么能差那么多。   而且差那么多陆星延他妈还笑得出来,到底谁是亲生的?   此时王有福没想过,更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在后面。   考虑到来参加家长会的家长们的心情, 在上半学期成果展示这一环节,表扬项目细分了十多二十多类, 目的是争取发现每个同学的闪光点,让每个人都能受到表扬。   这样的话, 即便成绩不甚如意,家长们心里也会舒坦一点。   在这一重点环节,沈星若几乎每一次表扬都能高位出道。   裴月每听一次,脸上笑容就扩大一分。   到最后说到沈星若考了两次文科班的年级第一时,裴月满脸都写着“与有荣焉”四个大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得完全合不拢嘴。   别的家长不明就里, 心里一边想着这转学来的小姑娘可真厉害,一边把裴月当成沈星若的妈妈, 暗自艳羡。   只有王有福分外纳闷——   你儿子身为为数不多的零表扬党成员,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江彻见裴月这么真情实感,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期中考就不说了,第一次月考,陆星延只考了沈星若这小姑娘一半的分数,舅妈怎么能笑得出来?   照他这样不好好念书,回家继承家业都能分分钟把金盛给败光了   里边教室开着家长会,外边班干部们都在走廊等待。   大家没听到之前王有福和裴月的对话,被阮雯带沟里了,都以为裴月是沈星若的妈妈。   大家隔着玻璃打量裴月,窃窃私语不停。   其实上学期裴月也来给陆星延开过家长会,只是当时陆星延成绩表现通通吊车尾,她都不怎么好意思招摇,打扮朴素全程低调,踩着点进的教室,开完会又立马消失,存在感低到近乎没有。   除了王有福记性好,没人记得她。   家长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年级组长开麦——   年级组长的广播内容围绕“马上就要进入高三,四舍五入等于马上就要高考”展开,大致分为三个大点,而后展开了四五个小点和七八个方面。   好在他语速远远胜过王有福,三十五分钟就结束了念叨,然后进入到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的环节。   沈星若作为文科班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她的发言稿简洁清晰,声音又干净清澈,很是博人好感。   一班的家长们再次将艳羡的目光投到了裴月身上。   裴月也再一次笑得容光焕发。   一班班干部们站在教室外面小声讨论   “沈星若妈妈好洋气啊,保养得好好。”   “他们家有矿吗,她妈妈看起来就很有钱很有气质的样子。”   “沈星若又是钢琴又是小提琴的,没矿怎么学?”   “欸她妈妈拎的那个包我知道,爱马仕的,好几十万,还得一比一配货。”   ……   陆星延一直没走。   倚着栏杆玩手机,时不时透过窗子往教室里瞥一眼。   听旁边同学把裴月夸上了天,他忽然想把这话录下来,给裴月听听,估计还能拿个双倍生活费什么的。   其实她们也挺想讨论江彻。   那长相,那气质,太扎眼了。   可陆星延这阎王爷就杵在旁边,还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们也就没敢当着他面讨论。   沈星若代表文科班发完言,之后还有人代表理科班发言。   优秀学生发言完毕,年级组长又总结了几句,这才把麦交还给各班班主任。   陆星延站得有些无聊了。   看了看时间,离沈星若发言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她还没回。   陆星延不知想到些什么,忽然站直身体,往办公室走   沈星若从广播站出来,沿着东头楼梯往下。   下到一楼时,她原本打算直接回一班。可想起自己书包还放在王有福办公室,她又绕过楼梯,去了办公室。   这会老师都在开家长会,一整排办公室亮着灯,却没有人。   一路往前走到政治组办公室,沈星若看到阮雯靠在办公室门口。   她本想出声打招呼,可忽然发现阮雯缩在那,肩膀一耸一耸地,好像在哭,只是没哭出声。   她走近。   办公室里传出一男一女讨论的声音。   声音不算大,但在空旷安静的办公室区域里,分外清晰。   “……真是绝了,她也不为自己女儿考虑下,穿了件环卫工人的衣服就来了,怎么想的。”   “我刚刚发水发到她座位都快窒息了,真不是我嫌弃环卫工人啊,身上真的有股怪味。”   “要是我就不要她来开家长会了,好丢人。”   沈星若没看见里面的人,但听出了李听的声音。   另外一个说话的男生是班上的生活委员,叫孟锋。   孟锋的名字很阳刚,但整个人gay里gay气的,平日和李听她们那几个嘴碎的女生玩在一起,时不时翘个小兰花指,手边常备时尚杂志。   孟锋“不过话说回来,阮雯家原来这么穷啊。那难怪了,她平时看起来就畏畏缩缩的,穿得也不怎么好,她怎么好意思和沈星若一起玩。”   “嘁,你也是喜欢捧沈星若。”李听不以为然,“我看沈星若也没真把她当朋友,估计是和她一起玩,就可以衬托出自己很高高在上很不食人间烟火,阮雯也是心里没数,热脸贴冷屁股贴得可勤快了。”   阮雯很想冲进去说些什么,可她向来就不是胆大的人,即便站到李听和孟锋面前,也很难质问出一句完完整整的话。   心里的难过堆积在一起,她差点就哭出了声,可还是努力忍着忍着。   忽然,一道身影从她身边径直掠过。   她擦了擦泪水模糊的眼睛,愕然发现,沈星若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这会进了办公室,就径直将手里一沓发言稿重重地扔在办公桌上。   李听和孟锋被扔发言稿的声音吓到了。   回头看到沈星若,神情倏地僵硬。   眼角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阮雯,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道歉。”   沈星若也不废话,看着李听和孟锋,声音冷硬。   李听和孟锋不知是没回神还是怎么,都没吭声,也没任何动作。   沈星若重复了遍,“现在立刻马上,向阮雯和她妈妈道歉。”  “李听,你还得向我道歉,我原来以为你只是嘴碎,原来你嘴还这么臭。”   “唰”地一下,李听的脸色变得分外难看,“沈…沈星若,你不要太过分。”   “谁过分了?”沈星若偏头看过去,目光冷冽,“你爸妈是公务员你就很高贵吗?我真的很难相信明礼会教出你们这么狗眼看人低的学生。环卫工人怎么了,大家各凭本事挣钱吃饭,你没有你爸妈,扫地都扫不利索,有什么资格对人家父母的职业说三道四。”   沈星若平日不是话多的人,突然间说话又冷又尖锐,一点和缓的余地都没留,李听和孟锋脸上都非常挂不住。   孟锋忍不住说“我们又没看不起,不过就是讨论下,怎么了。”   “你摸着自己良心说,刚刚的话只是讨论,没有看不起吗?”   孟锋嗫喏,没接话。   李听也一副很不配合的样子,拉不下脸道歉。   陆星延走到门口,正好看到这一幕。   阮雯见他来,一边哭一边瑟瑟发抖。   陆星延问她怎么回事,她半天都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里头沈星若已经开课了——   “我说最后一次,道歉。”   “不道歉也可以,你们家长都来开家长会了,那我现在就去问问,你们父母知不知道自己小孩现在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一听这话李听就慌了,冲着她嚷“沈星若你有完没完,又不关你的事你出什么头!”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刚刚怎么编排我的需要我给你复述一遍么。”   “我在寝室是不是就告诉过你,不要把你丰富的情感用来脑补你的室友,你知不知道,你嫉妒的样子还有你看不起人的样子真的很丑陋!”   李听还想说些什么,孟锋却忽地拉住她,给她使了使眼色。   李听这才发现,陆星延双手插兜,正懒懒散散地往里走。   陆星延停在了沈星若身边。   他下巴微抬,一手揽着沈星若肩膀,半随意半认真地问“你俩理解能力不行还是怎么回事,沈老师不是叫你们道歉么,还愣着等人一字一句地教?”   孟锋其实早就想道歉息事宁人了,这事是他不对,他很清楚。   陆星延这么说,他反应很快也没挣扎,立马就低头道歉,“沈星若对不起。”   转了转方向,他又对阮雯说“阮雯对不起,我们不应该在背后议论你妈妈的工作,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李听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僵持半晌,还是对着两人,勉强挤出了两声对不起。   孟锋说完,见陆星延没什么反应,就试探着往外走。   李听跟在他后面。   陆星延没管孟锋,但李听想往外走的时候,他伸脚拦了拦,“你还挺傲,道个歉还不情不愿的,老子逼你立牌坊了?”   沈星若没听过陆星延自称老子什么的,头一遭听他这么说话,竟然有点出戏。   可李听被吓到了。   同时又觉得被男生这么说,很难堪,一下子眼圈都红了。   她咬着牙,忍了忍眼泪,又低声下气地重新道了遍歉。   陆星延没再拦。   她也再忍不住,掩唇,边哭边往外跑   人都走了,沈星若推开陆星延的手,看了他一眼,然后到门口拉了拉阮雯。   阮雯还在抹眼泪,小声道着谢,声音有些破碎。   沈星若陪她到教学楼外的花坛边坐了会。   晚上的风吹在哭过的眼睛上,像吃了薄荷糖,很凉。   同时还有一点点肿痛。   阮雯抹了好久,才勉强止住眼泪。   沈星若没说话,就在一旁给她递纸巾。   她差不多平复了,才断断续续地说——   她妈妈的确是环卫工人,爸爸在菜市场上班,家庭条件虽不富足,但爸爸妈妈都很爱她,对她很好,她也很爱她的爸爸妈妈。   只不过在明礼这种,大部分学生家庭条件都很优越的环境里,她还是难免会有些自卑,而且很多东西她都不懂,同学经常出国旅游什么的,她连星城都没出过,所以平时不怎么敢大声讲话。   今天她妈妈因为加班,来不及换衣服就来了学校。   来了之后还一个劲跟她道歉,说让她丢脸了。   “其实我没有觉得丢脸,而且我知道大家都很善良,可能会用好奇的眼光去打量我妈妈,但那种打量并没有恶意。”   “我妈妈赶来的时候很渴,何思越还特地给她多发了一瓶水,我妈妈一直夸他人好。”   “李听他们那种是少数,我室友她们都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太好嘛,但平时也没有看不起我的,相反还很照顾我。”   “我听到李听他们那么说真的很难过,但是我更难过的是,我发现自己好像一点都不勇敢,都没有办法像你一样,站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给我道歉。”   沈星若教训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但不怎么擅长安慰人。   坐那坐了半天,她只说了一句,“爸爸妈妈爱你,这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阮雯认真地点了点头。   阮雯其实也没有特别脆弱,当下觉得难过到不行,缓过神来,感觉又还好。   坐着吹了会风,她深呼吸两口气,站起来,说家长会快要结束了,她要去等她妈妈。   沈星若点点头,陪她一起进去   在走廊,两人遇上了陆星延。   刚好铃声响,沈星若让阮雯先走。   陆星延靠在墙上,一手插兜,一手滑着手机屏幕。   他像没骨头似的,沈星若过来,手就特别自然地搭上了她的肩,还随口调侃了句,“把我当什么了,用完就扔。”   “一次性筷子、卫生纸、塑料袋,或者是安全套,你想当什么当什么。”   “……”   “你一个女孩子,说话收敛点。”   沈星若往一班教室的方向望了望,“好像结束了。”   陆星延“嗯”一声,然后和她一起往教室走   家长会结束,裴月被一众家长簇拥着,问她平时教育沈星若的,沈星若为什么这么优秀,沈星若在家一般都怎么学习。   裴月一开始还解释两句自己不是沈星若妈妈,可来问的人多了,她解释不过来,本身又很享受这种被簇拥的感觉,于是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了。   “我们星若啊,在家从来不学习,偶尔就弹弹琴啦,听听音乐会啦,看看书啦。”   ……   “哎,我们做家长的又能做什么呢,这孩子从小就不用人操心,我都是放养,她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都是自己自觉,自己优秀。”   ……   “对,她就是特别懂事,平时给我打电话就说说考了年级第一之类的事情。”   陆星延“……”   沈星若“……”   等人群散开,从未受过如此冷落的江彻笑了声,“舅妈,你给人家小姑娘当妈,还当上瘾了。”   裴月一本满足,末了又叹气道“我要真是她妈就好了。”   江彻把玩着车钥匙,随口说了句,“您让陆星延努努力,这不也有可能么。”   陆星延“……”   沈星若“……” 第三十八章   别说, 江彻这建议还真在裴月脑子里过了遍,紧接着她又想到“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的,感觉希望的小火花已经有了苗头。   可她在看到陆星延这一无是处四百分都考不上的零表扬党骨干成员的一瞬间,幻想戛然而止。   ——她的良心不允许她做出昧着良心牵黑线祸害人家小姑娘的事情。   陆星延并不知道他妈这短短一瞬心思百转千回坐了几道过山车, 还浑然无觉,没骨头般松散站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嚼口香糖。   裴月看到他这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还很有优越感的样子就觉得急火攻心。   但凡他拿得出手一点!   但凡他有那么点特长!   ……   算了   离开学校的一路,裴月都没搭理陆星延,离他三丈远不说,还把他排挤到只能跟江彻一起走在后面。   而她亲亲热热挽着沈星若,一路遇见家长同学, 也笑眯眯地打招呼,乍一看还真的挺像一对母女。   江彻箍着陆星延肩膀, 脑袋也朝他偏,“你打听清楚了么, 这小姑娘不会是你爸妈私生女,或者你和人家小时候抱错了?”   “哥,你最近开始研究青春文学了么?你说的剧情我经常听我们班女同学聊小说聊到。”   江彻没接话,漫不经心地笑着。   江彻开的超跑,只能坐两个人,还得去接女朋友下班。   好在裴月早先跟刘叔打好了招呼。   出了书香路,就见车在等候。   裴月在学校因沈星若心情大好笑意盈盈, 可坐到车上,就想起了陆星延才是她儿子这个不愿意接受但也必须接受的事实。   手里拿着两份成绩单, 她越看,心里头那无名火就冒得越盛。   她知道陆星延从小到大成绩就差,还爱在学校惹是生非。   她已经很佛了!   可以前没什么优秀参照物也就觉得还好,毕竟他那些个玩得好的小男生们还不如他。   再加上平时吃饭她爱看星城卫视午间档晚间档的社会新闻,心里把陆星延和社会新闻里那些年纪轻轻就蹲局子的不良青年放在一起比较,又觉得陆星延也没那么差,起码没未成年就直接铁窗泪。   可这一看他和沈星若的成绩单,她才知道陆星延到底差到了哪种地步,心态彻底崩了!   裴月“你第一次月考是在干什么?鬼画符吗?你总分只有若若一半啊!地理三十多,蒙选择题都不止蒙三十多!”   陆星延“地理选择题分又不多,您给我蒙一个三十多看看。”   “你还顶嘴!你还顶嘴!”   裴月气得从副驾往后转,卷起成绩单去敲陆星延脑袋。   可距离略远,她手又不长,够了好几下都没够到。   陆星延瘫在座椅里,手里摆弄着手机,长腿往前搁着,活生生摆成了“你奈我何”的造型。   裴月差点气炸了!   沈星若见状,趁陆星延没注意,默默用平板拍了下他的脑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裴姨,我帮你打了,你别生气,气坏身体就不好了。”   陆星延一脸见鬼的表情。   裴月那差点喷薄而出的怒火被沈星若这么一逗,不知怎的忽然收了大半。   “陆星延你和若若好好学学,你俩同桌么不是,你怎么连若若百分之一都没学到?俗话还说近朱者赤,我瞧你怎么越来越黑了!都高二下学期了没一点进步!四百分还考不到!”   她不知是想骂还是想笑,想要用恶狠狠的语气再训一回陆星延,可说出来的话明显不如刚刚强硬。   “怎么能说没进步,高一总分九百六,我每次都考三百多,现在总分只有七百五了,我还是能稳定地考三百多,这不就是进步吗?”   陆星延振振有词,越说还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而且我这次有两分没去找数学老师要,实际上我是考了四百的,妈你不要老念叨四百四百,就四百分,有多难?”   “不难你下次考一个给我瞧瞧!”   “考就考,”陆星延心里衡量了下考试难度,还讨价还价,“我期末肯定能考四百,妈,考了四百,下学期生活费要涨涨了。”   他心里默默补了句我一个人拿生活费还要养童养媳,真的很不容易。   裴月不知道他的心酸,挥了挥手,“你别给我空口画饼,你先考了再跟我说。”   陆星延爽快应承下来,“行。”   裴月想起什么,又警告“我丑话说前头啊,你别给我舞弊什么的,你瞧今天家长会,有几个舞弊的还要被当众拎出来批评,太丢人了!你要舞弊被抓什么的你就去求你江彻哥,我和你爸绝对不会去学校给你收拾烂摊子!”   “妈你能不能对我人品有点信心?”陆星延不乐意了,“不信你问沈星若,我成绩是差了点,但实事求是,英语听写我都不作弊的。”   沈星若点点头,“嗯,每次都是二三十分,发挥很稳定。”   陆星延“哎沈星若你怎么回事,你别挑拨离间我们和谐的母子关系啊。”   裴月“谁跟你和谐,谁跟你母子,你闭嘴!”   陆星延“……”   他觉得自己可以写一篇小作文了。   题目就叫《论有一个现实的妈妈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或者《人间真实之亲情篇》   一路斗嘴,快到落星湖的时候裴月倒想起件正事,“对了,你们王老师说下学期高三,可以不住寝了,你们什么打算?”   没等两人接话,她又说“我听有些家长说,他们打算现在就开始找房子,就六月前后,高三高考那会你们学校旁边空房子最多,有相当一部分都打算租到学校附近住啊。”   高三租房这事,沈星若听石沁说过。   石沁她妈妈就打算高三给她在校外租个一室一厅的房子,然后过来照顾她。   也就相当于陪读。   好像家庭条件能承受的,都会做这样的选择。   还有一些家里父母忙着挣钱,没时间,就会几个同学一起合租,然后再让其中一个同学的妈妈过来。   都没时间的话,也会几个家庭合请一个阿姨,照顾饮食起居。   见沈星若和陆星延没说话,裴月也没管,自顾自说自己的想法,“我记得就你们东门那边那个楼盘,星河湾,你爸是不是还留了一套顶层复式来着?”   陆星延“嗯”了声,“好像是,我也不记得了。”   “是不是精装的?”裴月碎碎念,“我问问你爸,是精装就最好了,我看你们下学期就可以直接住进去,我让周姨去照顾你们。”   金盛是星城的房地产龙头企业,大小楼盘遍布星城,自然是不需要租房。   只是裴月这打算,是要她和陆星延住在一起……   沈星若想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说到底,她也是寄人篱下,不该有太多意见,再说了还有周姨在,和周末住在落星湖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沈星若没意见,陆星延自然就更没什么意见了。   他一开始也没觉着怎么,自顾自玩着手机,但脑海中忽然闪现过“同居”这两个字,然后又自行脑补了翻“无妈”版本的同居生活,那四舍五入和无码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陆星延咳了两声,自动清除了下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又表态,“也可以,妈你先问下爸,看看是不是精装的。”   裴月点头,“这个问题不大,不是精装的现在装修也来得及,你们有空也去看看,自己选下房间,暑假的时候就把缺的东西添置上。”   “嗯。”   陆星延应声,目光顺便从沈星若脸上掠过   周六的时候,陆山回来了。   裴月记着星河湾房子的事,吃饭的时候问他。   陆山回想了下,“星河湾是,我记得都是精装房,当时定位的是中高档楼盘,装修的验收标准还是挺高的,稍微收拾下就能直接搬进去了。”   那就最好不过了。   陆山边夹着菜,又边问了问家长会的事。   陆星延那分数早发他手机上了,三百多也不是第一回考,他看多听多了,也没什么感觉,一开口就问“你去给陆星延开家长会没挨批评,陆星延这学期有没有挨处分什么的?”   陆星延正在喝排骨汤,一口汤差点没咽下去。   好不容易咽完,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你们都什么爸妈,我难道有那么不堪吗?”   陆山和裴月停了停筷,唰唰唰看向他,没说话。   当然,那眼神是明明白白了——   对,你就是有这么不堪。   陆星延很有骨气,剩下半碗汤愣是没喝了。   大约是觉得打击式教育对小孩成长不好,陆山咳了咳,又换了个话题,“那什么,星若你考多少?前几天就听你裴姨说,又是年级第一啊。”   沈星若还在想要不要说,裴月就先替她说了,“星若第一次月考718,这次期中720,都没扣什么分,那试卷发下来啊,工整得和什么似的。”   陆山止不住点头说好,然后又回想了下陆星延的成绩,“陆星延期中398是,第一次月考三百多少来着?”   裴月“359”   陆山算了下,“那他第一次月考,只考了星若一半?”   这下,陆山的汤也喝不下去了。   他眼前黑了几秒,看向陆星延,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他转而看向沈星若,沉吟片刻,象征性地交代一句,“星若啊,你有空也给陆星延补补习,叔叔要求也不高,他要每科都能及个格,也就挺好的了,当然还是不要耽误你的学习啊。”   陆山也就这么一说,表现一下自己虽然无能为力但还是很关心自己儿子的拳拳慈父之心。   沈星若点点头,也就那么一应,毕竟陆星延连作业都没写过几回,她是真情实感觉得,陆星延需要的不是补习复习温习,而是预习。   可陆星延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精神了,拿着白孔雀点头瞬间掉下的孔雀毛当令箭,特别积极向上求知若渴。   喝完剩下半碗汤,他拿餐巾纸擦了擦嘴,问“那什么时候开始,今晚吗?正好我作业都不会写。”   陆山“……”   沈星若“……”   吃完饭,陆山寻了个间歇悄悄问裴月,“陆星延怎么了,我就随口一说让星若给他补习,他怎么这么积极。”   裴月不以为然,“你当他真热爱学习呢,家长会回来他给我画饼,说什么期末肯定考四百分,让我给他加生活费呢!”   “你说说他怎么这么能花钱,我问了别的家长,那大部分一个学期都没五千生活费。”   裴月越想越纳闷,又开始碎碎念,“而且学校要交钱什么的都是我这另外报销,衣服鞋子也都是我在买,你说他天天在学校花钱都干什么了?”   “不会是养女朋友了,可我这次去开家长会旁敲侧击的,也没听说他交了女朋友啊。”   楼下裴月和陆山小声嘀咕,楼上沈星若和陆星延各自回房洗澡。   洗完澡,陆星延积极劲儿还没过,咚咚咚就开始敲沈星若房门。   沈星若刚好在吹头发,开门见他手里抱了一摞书,她也没让人进来,只说“去你房间。”   上次陆星延进她房间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好事,她至今还没查出来。   陆星延无所谓。   沈星若又说“我吹完头发就过来,你要补习哪一门?”   “你觉得呢?”   沈星若“……”   陆星延有一点挺好,不偏科,每一门都差得很均匀。   她想了想,“那今晚就补数学,我再看看你语文基础,毕竟是主科。”   陆星延比了个ok的手势,往嘴里抵了片口香糖,又拆开一片,往沈星若嘴里塞。   “我不吃。”   “清新口气。”   趁沈星若说话功夫,他往里塞了一小半   沈星若没怎么进过陆星延房间,大多时候都是站在门口。   他房间是很典型的大男生风格,墙壁上贴了些篮球明星的海报,还有车的模型,变形金刚什么的。   书桌上堆了些体育杂志,估计是今晚要补习,才稍微收拾了下。   见沈星若过来没带书,他挑眉,“你空着手来补习?”   “不然呢,我还得提人参燕窝保健品?”   陆星延“……”   沈星若在他书桌前落座,他早就准备好了数学作业和语文作业,“沈老师,从哪儿开始?”   沈星若拿起他桌上的旺仔牛奶,“你先做,就从数学这张试卷的第一题做起。”   陆星延也听话,说着就像模像样拿草稿纸算起来了。   沈星若靠在椅背里,边打量他房间,边拉易拉罐的开口。   她刚剪了指甲,又涂了护手霜,这会有点使不上力。   陆星延就和后面长了眼睛似的,忽地放下笔,从她手里抢过易拉罐,轻松掰开,然后又递还给她。   她接了,又将吸管放进去,小口小口吸着。   陆星延刚洗过澡,身上味道很清新。   他上身穿黑色棉质t恤,下身穿灰色短裤,长腿精瘦。   沈星若等他算题等了会,又上下打量他,手里有一搭没一搭转着笔。   忽然笔掉了,掉在陆星延脚下。   她弯腰捡。   陆星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写了一整页草稿纸都没写出个结果,翻页时手肘一抬,“哐叽”撞到了她后脑勺,然后又带翻了她手里的旺仔牛奶——   沈星若也没想会这样。   就那么一瞬间,脑袋被他手肘带得往他身体的方向靠近,下巴就那么,磕上了他的大腿。   旺仔牛奶一半泼在他黑t上,然后顺着t恤滴滴答答流到了他裤子中间。 第三十九章   就好像做坏事不被人抓个正着就不叫做坏事一般, 尴尬的场景缺少见证人也就不算尴尬得完整。   陆星延和沈星若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是我。”   ——裴月的声音。   陆星延脑子里闪过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 守得云开见月明”,也不知道对不对,总之脑内混乱之际,他还默默觉得自己其实有点文化。   门没锁,裴月这么招呼了声,就打算推门。   耳边传来细微的门锁拧动的声音,旺仔牛奶还在往下滴滴答答。   那一刻, 所有微小的感官体验,仿佛都被乘以十倍乘以百倍地放大。   沈星若后脑勺有点麻, 下巴也被硌得有些疼。   思维短暂地空白了两三秒,她忽地回神, 忍着不适,摁住陆星延的大腿起身。   紧急时刻她也不讲究,直接在陆星延t恤上蹭了蹭唇边残留的奶渍,然后又从陆星延床上扯过空调被,直接罩住了他的下半身。   ——在罩住的一刹那,裴月端着两杯牛奶进来了。   沈星若面不改色,回头走至裴月面前, 还扬起唇角,接过了裴月手里的两杯牛奶。   “谢谢裴姨。”   声音也很正常。   陆星延整个人还是懵的。   沈星若这一套难度系数88的盖被子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 精准控制在他妈推门而入的数秒之内。   而且最为难得的是,这一套高难度动作后,又立马衔接上了一套难度系数99的模范乖乖牌演出,脸不红心不跳,笑容甜美中不失矜持,亲近中不失礼貌,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裴月进了房,总觉得哪里不大对,但也说不上具体是哪儿不大对。   她环视一圈,笑着和沈星若说了几句,又一秒变脸,警告陆星延要好好听沈星若补习。   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忽然顿了顿步,“陆星延,你盖什么被子?”   沈星若代为发言道“他说他冷。”   裴月上下打量了陆星延两眼,“上半身穿短袖下半身盖被子,你作什么妖呢,冷不知道穿外套?”   沈发言人继续道“他说他腿冷。”   裴月好像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上前揪了把陆星延耳朵,“你折腾若若呢?你别给我作妖啊我告诉你,补习就好好补,少给我闹幺蛾子!”   警告完,她又转身对沈星若说“若若,他要再作妖你就别理他了,回自己房间睡觉去,横竖他水平也就这样,你好心给他补习,他还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沈星若安安静静站在那,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正看起来就很乖巧委屈了。   陆星延想说点什么为自己辩白,可还没开口,就被裴月一眼给瞪了回去   两分钟后,沈星若送裴月出门。   一直目送着裴月消失在楼梯转角,沈星若才轻轻带关房门,回房。   房间内有浅淡的,牛奶香甜的味道。   陆星延见裴月走了,第一时间拎开那床空调被,低头看了眼,然后“靠”了一声。   他裤子中间湿哒哒的,鼓鼓胀胀有些明显,地上一滩乳白色的旺仔牛奶。   如果刚刚裴月进来撞见的是这副画面,并且沈星若脑袋还搁在他腿上,陆星延也不知道他妈是会将两人永世隔离还是当场按头结婚。   沈星若也不由自主回想起了刚刚的场景。   她不动声色挪开目光,远远站着,也不靠近。   陆星延起身走到衣柜前,边拿衣服,边像没事人般故作无所谓地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你,我他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你泼一身牛奶。”   沈星若“我没怪你,你竟然还倒打一耙。”   陆星延发现自己衣柜里有一件没拆标的卡其色连帽衫,和沈星若身上的一模一样。   好像是去年在某运动品牌为了凑单买的,纯色,没有一点花纹,素得没边不符合他的气质,所以他一直都没穿过。   他拿起那件连帽衫,又说“怪我?我有什么好怪的?我刚刚规规矩矩写题目,明明就是你作妖。”   在沈星若开口前,他又晃了晃新拿出来的衣服裤子,“欸,我要换衣服了,你往后转。”   沈星若没动。   他挑挑眉,捏着衣角边作势要往上扯,“哎,我真脱了。”   沈星若这下反应倒快,立马就转了身,往书桌那走。   陆星延故意逗她,见她正经的样子,唇角扯了扯,拿着衣服裤子,去了浴室   等陆星延换好衣服,沈星若已经将书桌底下的烂摊子收拾好了。   两人重新落座。   沈星若觉得哪不大对,上下看了两眼陆星延的衣服,忽然说“你衣服和我一样。”   陆星延转了下笔,挑眉。   沈星若对上他的视线,问“你为什么穿和我一样的衣服?”   “我花钱买的怎么就不能穿了?”陆星延好整以暇看着她,“我是刚好看到有件和你一样的衣服,想着跟你穿个师生装以表尊重你知不知道,哎你不会以为我要故意和你穿情侣装?”   沈星若没接话,面无表情地拿笔敲了敲桌边,“写题。”   陆星延笑了声,靠着椅背,并拢两指,从眉骨朝她挥了挥。   然后懒洋洋道“遵命,沈老师。”   沈星若给了他五分钟,见他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还挺认真,于是问“写到第几题了?”   “你不是让我写第一题?”   沈星若“……”   她身体往前稍倾,从陆星延桌上拿过试题看了看,“第一题就是问个子集,你写什么写了两张草稿纸?而且就是个选择题,猪来选都有四分之一的机会选对。”   陆星延“哎你说话就说话,不带你这样侮辱人的啊。”   沈星若“你四百分都考不到还挺玻璃心。”   沈星若瞥他一眼,扯过试卷,从第一题给他讲起。   前面几题简单,她都没动笔。   陆星延也没那么无可救药,听她说,基本也听懂了。   到几何题,沈星若拿过草稿纸本,耐心地给他画图。   “这是圆柱,o1o2中心点,连起来,这样……”   “题目说的这个过o1o2直线的截面,意思就是说将圆柱从中心切开……切开你懂吗?”   她身上有青草沐浴露香,还有一点点,甜甜的味道。   陆星延听她说话画图,莫名觉得可爱,一时略微有些分神,根本就没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会听她问懂不懂,他索性就摇了摇头。   沈星若顿住了,偏头认真问他,“你是猪吗?”   陆星延“……”   可爱不过三秒钟。   沈星若也是不信邪了,拿起刚刚的旺仔牛奶给他比划,“这就是一个圆柱体,经过上下面圆心连起来直线的横截面,也就是从它的圆心点切开所获得的横截面。”   陆星延煞有其事回了句,“切开哪有什么横截面,里面都空了一大半了,牛奶都被你泼我身上了,非要说面,那也是一个u型的面。”   “……”   “你把它想象成实心的。”   “你难道连这点空间想象力都没有吗?你三百多分怎么考来的?”   沈星若的耐心即将宣布告罄。   陆星延觉得,他再杠两句,沈星若就会拎起书将他暴打一顿了。   他及时刹车,“行行行,你别骂了,我都被你骂得脑子不清楚了。”   “你脑子本来就不清楚。”   陆星延懒得跟她计较,举手投降,“那我先自己做,不懂的再问你好?”   沈星若扔下试题,太阳穴跳得厉害。   安静了几分钟,见陆星延真的在好好写题,她交代“你先写,我下去送一下牛奶的杯子。”   牛奶都已经喝完了。   陆星延“嗯”了声,“帮我带片吐司上来,有点饿了。”   沈星若“你还是别吃了。”   陆星延望她,“……为什么?”   “饥饿能使人保持清醒。”   沈星若说完,就拿起杯子,离开了房间。   陆星延看着她的背影,舔了舔后牙槽,一时不知该气该笑   沈星若再上来的时候端了盘烤鸡翅。   刚烤出来,香得很,闻味道应该是奥尔良口味的。   陆星延正饿得不行,回头看了眼,忙放下笔,“周姨烤的?我正好饿了,你日本女人呢走个路磨磨唧唧的,你快点。”   沈星若没理他。   走到书桌前,她也没将鸡翅径直放下,而是问“你写到多少题了?”   “十八。”   “我看看。”   她腾出只手看陆星延写的题目。   嗯,也不是那么不堪入目,好歹是有在认真算的。   她也就没计较,将鸡翅放下来,又递给他一双筷子。   “用筷子怎么吃,那篮子里好像有外卖送的一次性手套,你找一下。”   他指了指沈星若手边的置物篮。   沈星若依言翻了翻。   一次性手套没看到,她倒是看到了几片,正方形的,蓝色和红色包装的……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她忽然觉得烫手。   陆星延“就你手里的,给我。”   沈星若拿起来就往他脸上一扔。   “……”   “???”   毫无防备被甩了一脸,陆星延懵了懵,“你神经干什么你……?”   他捡起落在腿上的几个一次性塑料袋,看了看包装,反应过来,忙解释,“这是塑料手套,这不是避孕套。”   见沈星若转身就想走,他拉了把沈星若的手腕,然后亲手拆了一个给她看。   “真的是塑料手套,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龌龊,是现在这些店奇奇怪怪的,他们故意做成这种样子吸引眼球。我根正苗红五讲四美热爱学习天天向上态度端正,我还是处男呢我怎么会用这个?”   “处男”两个字在耳边炸开,房间内忽地陷入一片死寂。   沈星若忍不住按着他脸把他往后推了把,“闭嘴。”   沈星若没有再在陆星延的房间多呆,只交代一句让他自觉写完试卷,就冷酷无情地宣告了今晚补习结束,连鸡翅都没有吃。   陆星延靠在椅背上,揉了把头发,然后掏出手机,找到那单给他发塑料手套的外卖,给了个差评。   他还义正言辞批评了一顿店家,说人家满脑子黄色废料不正经做外卖老想着博人眼球这样做下去迟早倒闭之类的   这晚陆星延睡得很早。   心里还想会不会做什么好梦,结果一觉睡到早上九点,什么都没梦到。   倒是沈星若昨晚回房间后,想着陆星延这约等于零的基础不能一上来就补太高难度的东西,于是翻出了自己高一的笔记本,删删改改到凌晨三点才睡。   她是喜欢睡懒觉的人,只是在陆家的时候总觉得应该表现得懂礼貌一些,所以总是起很早。   可在陆家呆久了,她那些拘束也渐渐淡了不少。   一觉睡到十二点还没起。   快吃午饭了,裴月觉得纳闷,“你都醒了,若若怎么还没醒,她平时不是起很早吗?”   “我怎么知道,可能做梦了。”   过来人陆星延随口应了句。   裴月抬了抬下巴,朝他示意,“你去楼上,叫若若起来吃饭。”   陆星延随意“嗯”了声,打完一把游戏,然后扔下游戏机,起身上楼   站在沈星若的门口,陆星延敲了几下门,又喊她名字。   ——没动静。   他随手拧了下门把,忽然发现沈星若没锁门。   陆星延咳两声,又提高声音喊“沈星若,沈星若?你再不出声,我进来了啊。”   ——还是没声。   于是陆星延心安理得地进去了。   沈星若还缩在被子里睡觉,对着床里面侧卧着,穿的无袖睡裙。   陆星延站在床边上,别开眼,又喊她两声。   沈星若翻了个边,眉心微蹙。   她晚上睡觉没绑头发,从侧卧的另一边翻过来,脸上有很多碎发,嘴唇是偏淡的浅粉色,睫毛很长,像小排扇一样,有一点点往上翘。   陆星延看了会,然后倾身凑近打量,还伸手刮了下她睫毛。   沈星若好像有点感觉,眉头又皱了皱,嘴里还咕哝了句什么。   陆星延下意识地就没出声,帮她把脸上头发拨开,挽到耳后。   这样看,可真是要比她平日三句里要明讽暗讽五六次可爱多了。   沈星若很不喜欢有人碰她,有人碰她她就要动,陆星延帮她弄头发,她又忍不住翻身,左边翻翻右边翻翻,位置没动,可半边吊带落下来了。   陆星延见状,呼吸稍顿。   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觉得这样是挺不好的,还在想是不是要帮她拉一拉衣带。   正当他半弯着腰,犹豫要不要伸手的时候,沈星若的眼睫颤了颤,忽然睁开了眼。   ——两人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安静三秒,沈星若问“处男,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第四十章   沈星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昨晚做梦竟然梦到了陆星延。   梦里他张口闭口就要捍卫自己处男的尊严,说得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就差没在额前绑个“处男必胜”的抹带去街上游行了。   沈星若被洗了脑,一醒来看到他, “处男”两个字就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了。   两人安静对视着。   空气也是静默。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穿过屋外树木,透过落地玻璃窗投射进来,成了一道道光束。   那光束落在他面庞,分割出明暗光影,细小绒毛被照得透明。洒在他头顶,则是一团暖洋洋的金色。   沈星若忽地伸手, 揉了揉他头发。   她的吊带本就落下,这一伸手, 倒把吊带抬回去了些,只不过又露出了半臂雪白的肌肤。   陆星延被晃得眼花, 心跳也在不争气地疯狂加速。   等沈星若摸够了收回手,他才如梦初醒般站直身体,手卷起来掩着唇咳了两声,目光四处乱飘,不甚连贯地说“都十二点了,叫你半天都没反应,起来吃饭。”   “知道了。”   沈星若作势起身, 还没太醒,声音有点困。   陆星延没敢看她, 但又不走,没话找话说“你睡觉怎么都不关门,你有没有点作为女生的基本自觉,还有你睡觉怎么就穿这么点,你这样在外面很危险的。”   沈星若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打了个呵欠。   忽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偏着头问“陆星延,陆星延?你是不是害羞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   陆星延瞥她一眼,又匆匆转开。   “你真害羞了。”   “你在害羞什么,你没有见女生穿过吊带吗。”   “处男就是纯情。”   沈星若自问自答下完结论,然后掀开被子,准备从床上起来。   “沈星若我警告你你不要胡说八道,哎你刚起床脑子不清醒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连小萌新都不是装什么老司机。”   提到敏感话题,陆星延表现得有点激动。   沈星若觉得他这会特别像一只据理力争的跳跳鸡,不顺他的意,可能会啄上来。   紧接着她又想起梦里陆星延高举处男旗帜给她洗脑的场景。   她让步了,边穿鞋边敷衍了句,“嗯,大家都没经验,就不要互相嘲讽互相伤害了。”   “谁说我没经验?”   沈星若抬眼望他。   “我…我理论知识还是很丰富的。”   他心里补了句梦里也实践得不错。   沈星若又垂了眼,嗯嗯啊啊敷衍两声,然后就进浴室洗漱了   周日是返校的日子。   吃完午饭,沈星若和陆星延各自回房收拾行李,然后就出发回学校了。   平时两人都要拖到傍晚才走,今天走这么早,是因为还要去星河湾看房子。   星河湾是个中高档小区,地处市中心,还是明礼附属一小的学区房,小区内环境清幽,基础设施完备,离明礼的东门很近,走路过去大概就七八分钟,高三在这边住会很方便。   陆山留的这套复式是地中海风格的精装房,明亮宽敞,采光很好,从主阳台往外望,还可以看到明礼校园。只是一直空着,屋里灰尘有些厚。   两人看完都很满意。   离开的时候,陆星延还玩笑般说“我看你早点搬进来算了,前两天你还在办公室跟你那个室友吵了一架,你小心人家给你下毒什么的。”   沈星若按下电梯g层,瞥他一眼,没说话。   李听那胆子,大概率是不敢下毒的,但同住一个宿舍,有人看你不顺眼,要给你使点绊子确实很容易。   沈星若心里有数,对陆星延却云淡风轻道“我回去就跟她讲,陆星延是我同桌,你给我找麻烦,就是给陆星延找麻烦,到时候陆星延就会来揍你,看你还敢不敢。”  “”   “合着你拿我当打手使?”   沈星若上下打量他,说“你的提款机模式比打手模式使用频率要高一点。”   陆星延听出这话的意思了,“又没钱了?”   他拿出手机,打开和她的对话框,头都没抬就问“多少?”   “最后五百,我有一笔定期理财真的要到期了,拿出来就还给你。”   陆星延转了八百过去。   转账成功,他拿着手机在沈星若面前晃了晃,“你自己看看,除了转账还是转账,都是赤裸裸的金钱交易。”   “不,这叫救济。”   “有什么区别?”   沈星若没说话,拿出手机给陆星延发了一张“投币聊天,二十块一分钟”的表情包图片。   陆星延乐了,给她转了二十。   她弯着唇角,很有礼貌地问“陆老板,想聊点什么?”   陆星延“……”   沈星若收起笑容,科普道“这才叫金钱交易。”   “……”   “这叫诈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从星河湾往学校的方向走,路上沈星若还请他喝了一杯草莓牛奶,草莓牛奶八块,她自己喝的红茶拿铁十二,加起来刚好二十。   陆星延在分道扬镳单独回寝的路上,还边喝奶茶边想,沈星若是穷了点,嘴巴毒了点,但人还是挺大方的,时不时就请他喝个奶茶,虽然他永远都只配喝八块的基础品种。   回宿舍时李乘帆他们都在。   见他拿着杯粉色的奶茶往里走,李乘帆打着游戏的空隙还抬头望他,调侃道“延哥,你最近真的又娘又骚,隔三差五喝奶茶,还喝这么少女的。”   陆星延故作无所谓说“刚刚碰上沈星若了,她请的,非要我喝。”   “你又装逼,还非要你喝,笑死我了,打死我都不信沈星若会强迫你喝奶茶!”   边贺推推眼镜,也弱弱补充道“我也这么觉得。”   赵朗铭看穿了他的本质,“你们别逼逼了,都没听出他在炫耀吗?”   他起身抢陆星延奶茶,“给我也试下,看看能不能沾点沈星若的仙气……我操……!”   他话音未落,就被陆星延踹了脚,“你少给我扣扣搜搜的,八块钱一杯自己下去买。”   陆星延他们寝室气氛欢乐,沈星若她们寝却显得有些过分安静。   石沁还没从家里过来,沈星若回寝的时候,只有翟嘉静和李听在。   她和翟嘉静打了声招呼,没理李听。   李听也没理她。   但李听也没作什么妖。   沈星若检查了下自己放在寝室的东西,一切正常。   晚上沈星若要晒毛巾,可晒衣的地方已经没有空隙,她摸了摸,发现李听的几件衣服早就干了,她回头问“李听,你的衣服干了,能收一下吗?”   本来以为李听要摆个什么臭脸,或者当没听到就是不收,可没想到她放下手机,就默不作声收了衣服。   接下去的一周也都是这样,两人互相都不怎么搭理,但谁也没为难谁。   沈星若觉得这样的状态很好,并且希望可以一直保持。   石沁比较心大,沈星若和李听关系本就一般,现在这样她也觉得正常。   翟嘉静心细一点,没过两天就发现了不对劲。   周三中午陆星延他们和别班男生有篮球赛,陆星延用一周的奶茶拐骗了沈星若去看比赛,说是年级第一给他们加油比较有面子。   沈星若顺便就带上了石沁和阮雯。   翟嘉静要洗衣服,没和她们一起过去。   沈星若和石沁都不在寝室,翟嘉静在接水洗衣服,见李听准备睡觉,随口问了句,“听听,你和星若最近怎么了,感觉你们都没怎么说话。”   不提沈星若还好,提起沈星若,李听就一肚子气,她兀自盖好被子,嗤了句,“谁爱和她说话!”   翟嘉静正往桶里放洗衣粉,听到这话,动作稍顿,“你们吵架了吗?”   “不是。”   李听本来不想多说,想起来都觉得丢脸。   可这事她憋了大半周,实在是憋得慌,在床上翻来覆去换了换边,她忽然又从床上坐起来,把那天家长会发生的事情跟翟嘉静说了遍。   当然,她的说辞都是避重就轻,只说自己和孟锋随便讨论了下,沈星若就小题大做,还让陆星延帮着出头。   翟嘉静听了,若有所思。   “这样……那是稍微有点……”她止了话头,又安慰李听,“大家都是一个寝室的,你别计较啦,星若她可能是误会了。”   “我哪敢和她计较,还有陆星延帮她撑腰呢!再说了你没看家长会那天她妈那样儿,能是普通人家吗,我这种小老百姓可惹不起!”   “你别这样说,星若总不会无缘无故也没证据就拿你怎么样。”   翟嘉静说到这,还想起件事,“说起来,二班那个杨芳真是……其实东门那儿是个死角,连录像都没有,她当时如果咬死不承认,星若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让她退学。”   “不过好在她胆子不大,一下就承认,不然星若可就吃闷亏了,说不定还要被学校反过来处分。”   李听窝在被子里,听翟嘉静这么说,觉得有几分道理。   心想如果是她,她就咬死了自己没有找人,那沈星若也不能拿她怎样。   如果是她……   李听心里咯噔一下,将被子拉起来一点,没再说话   家长会过后的这一周还算轻松,平平淡淡的,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数学老师梁栋爬楼梯的时候踏空两级,崴了脚,走不了路。   他请了一周假,这周的数学课由二班的班主任曾桂玉代上。   沈星若上次在办公室顶撞过曾桂玉,再加上两次她都压了二班拿了年级第一,曾桂玉对她自然喜欢不起来。   但沈星若上课认真从不讲小话,叫她回答问题她也能对答如流,作业更是写得工整漂亮。   ——半点儿毛病都挑不出。   周三下午有两节连堂的数学课,下课后,曾桂玉布置了一套试卷当作业,还着重说了明天要检查,上课要讲。   一套试卷量这么大,班上同学都叫苦不迭。   沈星若倒写得快,晚自习第一节就写完了,下课间歇,还给几个同学解答了下其中两道比较难的题目。   第二节晚自习,她边写其他作业,边督促陆星延写数学试卷。   陆星延写个题目也是三分钟打渔两分钟晒网的,磨磨蹭蹭,沈星若时不时拿笔戳他催一催,他才赶在晚自习结束前,勉勉强强写完。   铃声响的时候,他揉了把沈星若头发,“沈老师,我写完了,你给我看看。”   沈星若拍开他的手,又接过试卷,往英语书里一夹,“我带回去看。”   陆星延“嗯”了声,“对了,你明天想吃什么。”   沈星若看他一眼。   陆星延补充“我说早餐,你帮我看试卷,我给你带个早餐,算是谢师了。”   “噢,那就酸奶和糯米鸡。”   陆星延“小姐姐,说鸡不说,文明你我他,知不知道?你怎么这么粗俗。”   “……”   沈星若瞥他一眼,起身收书,顺便扔下“神经”两个字。   声音很淡。   陆星延没反驳,唇角往上挑,半靠着墙,手里转笔,目光一路追随着她,就那么目送她和室友离开教室   李乘帆自从上次晚自习的时候听了赵朗铭那大胆的猜测,就对陆星延和沈星若更留心了些。   前几天陆星延把一杯草莓牛奶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和琼脂玉露没什么区别,这会又看着沈星若的背影笑得一脸荡漾。   李乘帆觉得很实锤了。   他搭着书包肩带,又拍拍陆星延肩膀,“延哥,别笑了,你女神走了。”   陆星延抬眼睇他,还真是一秒收笑。   李乘帆又忍不住问“哎延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抖倾向什么的……你怎么会喜欢沈星若?”   “你放什么狗屁,谁说我喜欢她,你给我滚远点。”   “还说不是,沈星若骂你你还笑,我就说一句你又是问候我妈又是狗屁的……”   陆星延冷眼睇他,“你再叨逼叨逼,我还能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回到寝室,沈星若洗漱完,就给陆星延看试卷。   她找了找,发现自己试卷忘了带回来。   好在刚做过一遍,印象还比较深刻,她看出错误,就直接用铅笔在旁边写了解题步骤。   曾桂玉讲课和个油炸小辣椒似的,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没有梁栋一半细致,阮雯这两天都和她说了好几次,说曾桂玉的讲课方式太难适应了。   班上很多同学都跟不上,那以陆星延的理解能力,估计曾桂玉讲到第十题他还在想第一题。   给陆星延改完试卷,刚好熄灯。   沈星若收拾好书包,活动活动脖颈,就直接上床睡觉了   许是入夏,这一周天都晴朗,周四更是个大晴天。   沈星若睡到踩点到校,阳光暖洋洋的,于是她早自习又竖着书,悄咪咪地眯了半个小时。   上到数学课,沈星若才精神些。   曾桂玉让大家把试卷都拿出来摆在桌上,她要下位检查。   沈星若把自己的试卷塞给陆星延,又从书包里翻找他的试卷。   她昨晚只带了英语书回寝。   她记得很清楚,陆星延的试卷写完,她原路夹回英语书,然后放进了书包。   因为刚好熄灯,她特地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所以记得很清楚。   可这会儿,陆星延的试卷不见了   他们这一周刚好换到第一大组的第三排。   曾桂玉很快就检查到了他们桌。   曾桂玉扫了眼陆星延的试卷,又审视着沈星若,问“沈星若,你的试卷呢?”   ——不见了。   沈星若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目光扫到李听那的时候,李听正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对上她冷漠的视线,李听一时没收得住,瞬间慌神。   就在这时,陆星延将试卷往沈星若桌上一推,“老师,这是沈星若的,我没写。” 第四十一章   曾桂玉顺着陆星延的话音望过去, 然后拿起桌上的试卷看了看。   ——字迹工整清秀,确实比较像女孩子的字。   即便不是沈星若的,那也不是陆星延这混世魔王能写出来的。   陆星延的字她可太有印象了,这也就是数学, 丑就丑点儿,勉强能看清数字,也不知道其他科老师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瞥了眼陆星延,目光又落回沈星若身上,问“到底怎么回事?”   见陆星延想说话,曾桂玉又肃声堵上一句,“我没问你, 我在问沈星若!”   沈星若本来已经想到了让曾桂玉没法找麻烦的说辞。   被陆星延这么横插一杠,自以为英雄救美地大包大揽一番, 她脑袋空白了两秒,一时也没想出更好的说法, 不得不据实交代道“曾老师,不是这样的,陆星延写了试卷。”   “昨晚他写完试卷,想让我帮他看一下,当时刚好晚自习下课,我就把他的试卷带回了寝室。”   “我自己的早就写完了,就是这张。”她望了眼曾桂玉手里的试卷, “然后我昨晚帮陆星延看完试卷,原路夹回了英语书。但不知道为什么, 今天过来,试卷不见了。”   怕曾桂玉误会沈星若和陆星延其中有一个没写试卷,前座何思越也突然接话,帮腔道“曾老师,昨晚我还和沈星若讨论过最后一题,当时她的确写完了,而且陆星延当时也是在写数学试卷的。”   何思越都说话了,其他几个昨晚来问过沈星若问题的同学也在底下“是啊是啊”,帮沈星若说话。   曾桂玉在教室内环扫一圈,复而看向沈星若,语气平静,“所以你写了试卷,陆星延也写了试卷,只是你把陆星延的试卷带回寝室,弄丢了——是这么回事。”   没等沈星若作出反应,曾桂玉的声音忽然高了八个度,训斥道“你是老师吗?要你帮他看?我今天是不是说过要讲这张试卷?你是觉得自己比我讲得好还是怎么回事?考了两回数学满分就觉得自己能教人了,不用老师来教了是,你这么厉害怎么也没见你去学理!”   曾桂玉觉得自己的教学水平被挑战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发作疯狂diss了一通沈星若。   diss完好一会,一班同学还都挺懵逼的。   她一个教数学的还挺能扯大旗啊。   她大约是觉得不尽兴,围绕这事又发表了一通高见,总之就好像没啥道理但也被她说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教室内死寂了好一会,她的斥责回荡在空旷的教室内,还留有余音。   吃瓜小鸡仔全体噤声,不敢说话,只能用同情的目光,悄悄看向沈星若。   可沈星若突然被训了一顿,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的,神色并没有很难看。   等曾桂玉尽完兴,没话说了,沈星若忽然站了起来。   她站得很直,面向曾桂玉,说“曾老师,您也许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数学老师,但陆星延同学基础比较差,跟不上您的讲课速度,作为他的同桌,我帮他看看试卷,我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说给校长听,校长大概也只会觉得我乐于助人而不是好为人师。”   “再者,文理平等,本来就没有高低之分,我学文科只能说是我个人的选择,并不代表我理科不好。在座学文的同学没有比学理的同学差,同理,您作为文科数学老师,也没有比理科数学老师差,不是吗?”   她的声音和她的外形一样,也是偏清冷挂的,像含了冰片,回荡在教室里,存在感极强。   缓了几秒,一班同学才反应过来——   oc!沈星若怼了曾桂玉!!!   大家都惊呆了!   安静片刻,再也忍不住,窸窸窣窣低声讨论起来。   曾桂玉教书这么多年,敢怼老师的学生不是没见过,可敢怼老师的模范生,这可真是第一回见。   她也不是王有福那种教政治的大话套话一箩筐,懵了好一会,愣是没憋出半句话。   就在这时,陆星延还十分配合地发出了攻击二连,“曾老师,我是真听不懂您讲题目。”   “您知道,梁老师讲题就是那种很细致的,一个步骤能讲三遍,还时不时给我们举举板栗,不是,举举例子。我不是说您讲得不好啊,是我不好,我跟不上。”   一班同学忍了大半周了,听到陆星延说“跟不上”这个问题,也开始附和着说   “对啊,曾老师,您讲得太快了。”   “我也跟不上。”   “对,曾老师您能不能不要跳题讲,有些题目我们是真的不会……”   一时间,一班教室如小鸡仔养殖场,小鸡仔们叽叽喳喳,纷纷抱怨曾桂玉这个代班投食者给他们投劣质鸡食。   曾桂玉眉心突突起跳,脸色沉得能往下滴黑水。   她走回讲台,拿着大三角板重重地拍了几下黑板。   “嘭嘭嘭!”   “还有完没完你们!吵什么吵!”   台下稍稍安静。   曾桂玉“你们班是怎么回事?这都什么学习态度!你们以为我愿意分出精力来代课吗?没有听懂就当场问!实在不行下课问!实在不行就问知道的同学!”?   那你还训沈星若???   曾桂玉好像也意识到了这话和之前自己说的有些自相矛盾,想要改口又来不及。   台下已经有同学憋不住,低声发笑。   她脸上挂不住,扔下三角板开始赌气,“既然你们觉得我教得不好,那你们就去找有本事的教!我从来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差的学生!”   说完,她就气冲冲地离开了教室   曾桂玉离开后,班上一时哗然。   何思越适时站起来稳住班上同学,“大家安静,先自习一下,我去找王老师。”   何思越反应还算快,可他赶到王有福办公室时,曾桂玉已经开启了告状精模式,对着王有福把一班同学批得体无完肤。   陆星延沈星若还有他何思越,都被单独拎出来diss了一遍。   ——他被diss的理由是,他帮沈星若和陆星延说的那句话算是中途插话,说他身为班长还不尊重老师什么的。   陆星延可能是骂了也白费力气,曾桂玉没怎么说,主要还是集中火力炮轰沈星若和一班同学。   “……沈星若那小姑娘可不得了啊,一整个班的同学都帮着她说话,我又没把她怎么着,我就说两句还被她呛了一顿,你们班同学还一副我犯了死罪的态度!不是我说你们班怎么回事啊王有福!这一个个的放革命时期那都是反动派!她沈星若左一句文理平等右一句个人选择的,我都被她绕蒙圈了!她那么能怎么没见她考省状元呢!”   王有福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捧着保温杯,时不时还啜一小口。   听她发完脾气,他悠悠地来了句,“这不还没高考吗,那没准还真考了省状元是,你气什么,你不也挺能的,还一直教文科班,也没见你当个年级组长。”   “王有福你是存心想跟我吵架是你!”   “我跟你有什么好吵的,桂玉啊,你冷静点。”王有福揭开保温杯,将杯口往曾桂玉那斜了斜,“菊花茶,你要不要泡一杯?清热败火最好不过了,这菊花还是我前几年带的一个学生给我寄来的,这正宗的……”   “王有福!!!”   “行行行你别嚷嚷,我年纪大了等下被你嚷出个好歹。”王有福伸手,做打止状,“我去叫那个沈星若,陆星延,还有何思越,来问问情况。”   王有福嘴里这么说着,行动还是慢慢悠悠的。   他盖好保温杯,然后扶着桌子起身,还“哎哟”一声,嘴里碎碎念着“这位置阳光真好一点都不想动”什么的。   曾桂玉看他这戏精样儿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何思越在门口忍了忍笑,又恢复正经状,清嗓敲门,“王老师。”   王有福一见他,可好,“正好找你呢,何思越,你去班上,把那个陆星延和沈星若叫过来,我问问情况,怎么回事你们,把曾老师气成这样。”   何思越点头,应了声,“好的。”   何思越去找王有福的这个过程中,一班同学并未安静下来,大家说得起劲,有人在八卦曾桂玉以前的事,还有人在猜曾桂玉肯定去找王有福告状了。   身为事件焦点的沈星若和陆星延两人倒不紧张。   沈星若在曾桂玉走后就坐下了,还打开了瓶牛奶,陆星延则是从头到尾都没站起来过。   沈星若一直没说话,陆星延拿笔敲她脑袋,“怎么,生气了?”   “……”   她是挺生气的,但暂时还不能怎样,因为王有福等下应该会来叫人去办公室,所以她这会才要喝点牛奶压压情绪。   陆星延又说“你是不是傻,跟她解释个什么劲,就说是我没写那她也不能拿我怎样。”   “……”   “你快闭嘴。”   陆星延以为她是面子薄,这会被骂了情绪还有点缓不过来,于是又拍了拍她脑袋,“行了,多大点事,等下王有福要来找人问话,你也别犟,少说两句,我来说就行了,好?你最后就敷衍声对不起什么的……”   “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沈星若睇他,“国家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平时口号喊得响亮关键时刻就认怂的人拖后腿,所以才会走在发展中的路上。”?   “不是,你这孔雀头颅还挺高贵……”   “就是高贵。”   两人没说几句,何思越就回来,叫两人一起去办公室了。   王有福当然也不会怎么他们,问了下事情经过,又象征性地批评两句,然后罚抄几遍政治提纲,就放人回去了。   曾桂玉一直冷眼在办公室瞧着,听到王有福说“不管怎样,顶撞老师是不对的”,她还以为王有福刚开了个头,没成想他下面就来了句“好了,你们回去,每人抄三遍政治提纲。”???   等人走了她才回神,“王有福,这就完了?”   王有福“这不都批评了,你还想怎样,我听着也没做错什么,这不是维护你作为老师的尊严,我才叫人抄三遍政治提纲吗?”   曾桂玉“不是,我数学课犯的事怎么抄你那政治提纲???”   王有福“不然呢,抄数学公式?那感情好,数学公式字数少多了。”   没等曾桂玉说话他又补充,“不是我说,桂玉啊,你也四十多的人了,别成天和只斗鸡似的,跟这些小孩置什么气。”   “多大点事,两人都写了试卷,只不过是有一张不见了,你瞧瞧你整得这兴师动众的。”   “哎你是不是因为沈星若考了两回年级第一,还有上次你维护你班上那小姑娘被沈星若顶撞了句,心里一直过不去啊。你说说都多少岁的人了,还是老师呢,那出个年级第一不就是两千块奖金嘛,大不了下次沈星若考第一,我请你吃个饭。”   曾桂玉觉得再在他办公室留下去迟早得气绝身亡,她摆了摆手,不跟他说了,作势往外走。   但王有福说起来就停不下那张嘴,她走到门口还听王有福在说,“我们做老师的,那最重要的是什么,最重要的就是大气……”   她现在是有蛮大的气   从王有福的办公室出来,沈星若走在中间,陆星延和何思越走在两边,都以各自的方式安慰着她。   何思越安慰完还说“政治提纲你没空抄的话,我帮你。”   陆星延笑了声,一眼扫过去,声音漫不经心,“班长这么好心,不然帮我也抄抄?”   “你的字王老师应该能认出来的。”   何思越滴水不漏。   沈星若被他们两人吵得烦,按了下太阳穴,加快步子,“行了,你们两个都别抄。”   走到教室门口,她还回头警告了声,“谁都不许抄。”   陆星延被沈星若虐了这么久,也算对她有些了解。   他感觉,这事没完   上午沈星若没再做什么。   挨到放学,她倒走得很快。   李听一直注意着沈星若的动向,她忐忑了一整个上午,中午也没胃口,随便吃了点就回寝室了。   她回寝的时候,沈星若正从寝室出来。   沈星若什么都没说,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就下了楼梯。   可李听莫名地觉得心安了些。   ——沈星若很有可能知道是她做的了,但就像翟嘉静说的,没有证据,她也不能拿她怎样。   午休的两个小时,沈星若没再回寝。   李听想起今天沈星若被批评的样子就觉得很爽,连睡觉都做了个好梦。   下午她和翟嘉静石沁一起去的学校,石沁还在担心,沈星若没回来睡午觉,是因为今天被批评了心情不好。   李听冷嘲热讽道“要我说她也是挺嚣张的,明明就是自己做错了事还一副自己很有道理的样子……”   她一路说进教室,下意识往沈星若座位瞥一眼,发现沈星若已经来了,她这才默默噤声。   沈星若见人来了,轻轻拍了下何思越,问他要了个练习本。   然后又拿笔戳了戳陆星延,问他要本子。   陆星延在睡觉,随手将书包都拎给了她,“要什么自己拿。”   “……”   “一天能睡十八个小时和猪有什么区别。”   陆星延没听清她说什么,换了个边继续睡。   沈星若也懒得说他,找到空白的练习本,就起身了。   这会李听正坐下,准备跟前座的孟锋说笑,忽地沈星若走到她座位前,将三个练习本摔到她桌上,神色冷淡命令道“十二遍政治提纲,一个字都不准少,给我抄。” 第四十二章   李听懵了。   这会已经到班上的同学发现动静, 也都望了过去。   石沁和李听同桌,见沈星若这样,第一反应就是——“李听你又干了什么?”   李听脑袋一片空白,大概知道沈星若是为了试卷的事情过来的。   可她要命地发现, 脑海中脑补过的“气势汹汹占据道德制高点怼回去”的能力并不存在。   鼓起勇气酝酿半晌,她问“证…证据呢?”   石沁?   一班小鸡仔???   印象中沈星若刚刚过来摔本子,是让她抄十二遍政治提纲。   正常情况难道不是问“你干什么”、“你神经病”这一类的吗……?   李听满脑子都在幻想怼她证据的事情,脱口而出完,才发现自己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于是又赶紧装傻找补,“沈星若,你……你干什么?”   沈星若声音平静, “看来你是很需要我当着班上同学帮你回忆一遍。”   她继续说“你问证据,今天中午我去宿舍保卫室查了监控, 早上七点过十分你出寝室,特意绕道男寝后面没什么人地方撕了我的试卷。”   “哦不对, 你撕的是陆星延的试卷。”   “李听,想做坏事你也多转转脑子,寝室区和学校里面多的是摄像头死角区域,你竟然沿着一路摄像头绕到男寝后面,还找了个没什么人用的垃圾桶撕试卷,是生怕垃圾清理得太快,我会找不到证据吗?”   她从摔下的那三个练习本里拿出自己的练习本, 然后将夹在其中的试卷碎片拿出来,从李听脑袋上洒下去。   “沈星若你干什么!你疯了!!!”   李听捂着鼻子往后退, 还放声尖叫。   “我今天因为你去翻垃圾桶,没往你身上罩一个垃圾桶,让你感同身受一下,已经是看在你是个女生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沈星若重新将拿起来的本子摔回桌面,“现在就给我抄,我的,陆星延的,何思越的,每个本子抄三遍,你再自己找个本子抄三遍,然后拿去王老师办公室解释。”   李听脸色发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翟嘉静在远处看。   看到这,心里已对结果了然。   她攥紧手心,复而松开,低着头抽出本书翻来翻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班上其他同学因这场好戏,集体陷入愣怔。   李乘帆本来戴着耳机打游戏,听到女生吵架,他摘下一边耳机望过去,也望懵了。   直到耳机里传来一声“defeat”,他才回神,喃喃一句,“我操,沈星若太刚了……”   大家陆陆续续缓过劲,前后联系起来,慢慢理清了头绪——   所以,今天上午试卷的事,是李听偷了沈星若……啊不,偷了陆星延的试卷,然后她误以为是沈星若的,撕掉了。   有人小声问“李听疯了,她干嘛这样。”   “这还用说,肯定是嫉妒沈星若啊,和沈星若一个寝室,沈星若处处比她强,你自己感受一下。”   陆星延早就被沈纪检委的训话整清醒了。   刚醒的时候,其实他还有点迷糊,下意识以为沈星若在训他。   这会儿他有一搭没一搭嚼着口香糖,靠在座位里远远欣赏白孔雀课堂开课,觉得非常有意思。   对比李听这课堂教育,他忽然发现,沈老师对他这位终生制的学员,其实还挺客气的   班上因为沈星若的突然发作一时议论纷纷。   还没到上课时间,有其他同学路过他们班,也在门口看热闹。   李听被人指指点点着,从没觉得这么耻辱过。   她脸色白了会,又变红,心里慌得不行,抽抽了两下,就很想哭。   见她又要哭着卖惨,陆星延从笔袋里随手抽了支笔扔过去。   他没往李听身上扔,就看准了扔在她桌上,然后懒洋洋说了句,“撕我试卷,你很有种啊。”   这下,李听连哭都不敢了。   直到沈星若走开,李听脑子里还和一团浆糊似的,搞不懂为什么实际应对起来,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不过她知道,这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害怕陆星延。   毕竟沈星若来的时候,她心态就已经被搞崩了。   这会她是真的有点理解二班那个杨芳为什么会那么怂了。   ——沈星若战斗力爆表,简直就不是个女的。   李听有两个一起碎嘴的要好小姐妹,她们来教室比较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李听无声地哭着,哭到眼睛都肿了,还死活不肯说话,她们只好去问孟锋。   可今天的事,勾起了孟锋家长会那天被双星组合支配的恐惧。   他神色勉强,也没兴趣八卦,就简单说“她得罪了沈星若,好像是试卷的事。”   小姐妹一听,看了眼沈星若。   当然,她们是不敢去找沈星若麻烦的。   但她们可以去告诉陈竹。   李听经常说自己跟陈竹她们玩得很好,那李听被欺负了,陈竹应该会帮她出头。   这么一想,两个女生就出发去三班找陈竹了。   陈竹最近看上了理科班一个男生,听说有人找,还以为是情敌上门了。   她指甲油小刷子都没放下,边刷着边往后门那走。   见是两个眼生的女生,她满不在意地问“什么事儿?”   “陈…陈竹。”   一个女生喊了声,又有点说不出口,于是推搡了下另一个女生。   另一个女生硬着头皮道“那个,陈竹,我们是李听的朋友,她在班上被欺负了。”   “李听?”   陈竹脸上写满了“这他妈都谁我又不认识”,见两个女生茫然,她又问“你们哪个班的?”   “一班。”   陈竹想起来了,李听这女生她不熟,也不知道和她认识的是谁,反正就混在她们一群小伙伴里,出去玩过几回。   好像还是沈星若的室友,上次沈星若请吃饭,她也在。   陈竹还想着是个什么事儿,要是不打紧的话,帮沈星若室友出个头,然后和沈星若套套近乎那也不错。   正这么想着,那女生又说“李听被沈星若欺负了好像是,沈星若逼着她抄政治提纲。”   “谁?”陈竹笑了声,刷指甲都刷抖了,“你说沈星若欺负她啊。”   这可是真是给她贫瘠的生活送上了乐趣,她忙追着问“她作什么妖得罪沈星若了?哎沈星若怎么欺负她的,你给我仔细说说,你们班有没有人录像啊,给我也欣赏下。”   碎嘴小姐妹发现事情走向仿佛不对。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吾着都没接话   李听这事其实没什么悬念。   沈星若那一摔,她心态就被搞崩了。再加上陆星延那笔一飞过来,更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她怕得要死,心里也委屈慌乱得要死,可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解决办法,只好边哭边抄提纲,赶在放学前跑去王有福办公室承认了错误。   曾桂玉气得发晕又下不来台,明天的数学课还死活不肯去上。   赶巧来了这么个活靶子,王有福训完,直接将人移交给了曾桂玉。   毕竟是她数学课上的事,让她处理也算正常。   曾桂玉一下子出气筒和台阶都有了,足足训了李听一个小时的话。   李听被训得怀疑人生,抽抽搭搭连寝室都不想回,直接回家了。   曾桂玉训话那会王有福也没闲着,心里想这小姑娘,家里怎么教的,这也太不安分了。   住在寝室,现在还只是撕室友试卷,那以后保不齐还能干出点啥,于是当机立断,给李听父母去了电话。   在电话里王有福拿出以前新闻上报道过的种种寝室投毒案作例,和她父母促膝长谈了一个多小时。   李听正委屈巴巴回家找安慰,没成想一进门就被她爸妈送了顿藤条炒肉,然后又被骂到不省人事。   她爸妈还说周五给她请了假,让她连着这个周末一起,呆在家里好好反省。   宿舍也不要去了,这就立马在明礼附近找房子搬出去住,以后她妈陪读,没收手机零用钱按天给,让她安分读书不准作妖。   李听从来没有想过,真正做坏事,代价会这么大。   晚上睡觉她还做了噩梦,梦里沈星若和陆星延对着她来了通组合双打,她被打得晕头转向,搂紧小被子,嘴里碎碎念着“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李听倒是好命,梦里还有沈星若。   可陆星延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沈星若了。   青春期的男生,喜欢上一个人,难免就有点躁动。   每天睡觉前,陆星延都要幻想一下和沈星若拉拉小手亲亲小嘴,然后再幻想一下沈星若对他言听计从乖巧柔顺。   ——当然,这些在现实生活中都是不可能的。   尤其周末在家补课的时候,沈星若总能三百六十度出口成章地对他进行花式凌辱。   周六晚上,陆星延洗完澡,在等待沈老师过来花式凌辱的时间里,他在狐朋狗友微信群里找了找存在感。   不用上课的时候,群里诸位清白公民都活跃得像豌豆射手,消息唰唰唰地没个完。   李乘帆还分享了一部新的“科学发展观”,并且附上两百字小作文评价一份。   李乘帆真的好看不骗你们,质量太高了!   李乘帆我看完还做梦了呢!   陆星延本来没什么兴趣,看到最后这句,心念一动,悄没声息地将其将加入了下载列表。   高清的“科学发展观”动不动就是一两个g,下载起来有点慢,他放在那,放着放着,金鱼脑子一下子就给忘了   沈星若洗完澡,拿着自己的笔记和作业,敲了敲陆星延的房门。   她晚上穿了条鹅黄色的小裙子,是吊带的,外面随便套了件连帽外套,省得陆星延这纯情小处男见个吊带就害羞到说不出话。   可她并不知道,只露出两截白嫩匀称的小腿,已经够陆星延这躁动小处男浮想联翩的了。   沈星若之前整理了自己高一的数学笔记,这一周又抽空把其他的整理好了。   这会她拿了地理的笔记过来,给陆星延讲了他特别搞不明白的“洋流”这一块的知识点。   紧接着又对应练习册,给他布置了几道题目。   沈星若自己作业还没写完,陆星延做题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写数学试卷。   见陆星延手机就放在桌上,她拿起来晃了晃,“借我用下计算器,我验算一下。”   陆星延心不在焉“嗯”了声。   他手机密码是生日,这个沈星若早知道了。   解完锁,她打开计算器,可还没等她按数字,手机忽地“叮”了声。   屏幕上方也滑下来一条提醒——   “在科学发展中解决三农问题4”已下载完成。   沈星若直觉就不怎么对,可她手比脑子还快,下意识就点了下。   陆星延从那声“叮”中回过味来,“哎”了声,转头一看,屏幕上已经显示出了一片日文,然后是两男一女。   ……这就是三农问题啊。   陆星延一看这画面不对,心里还在想“我操怎么是三个人”、“李乘帆这逼竟然不说清楚口味竟然这么重”,然后又快速组织语言想要解释。   沈星若只在网上看过荤段子听人开过玩笑,这么真刀真枪的画面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难得觉得烫手,一下暂停都不知道从哪儿按了,点了几下,竟然还快进了,直接跳到了不可描述的画面。   沈星若想把手机扔陆星延脸上,可手机很贵,她只好远远地往床上一扔。   陆星延望了望远处手机,又解释,“不是,我没有看,我不知道……”   沈星若一巴掌推开他脸,“你怎么这么色情!”   这会手机扔床上,远远地,嗯嗯啊啊的声音还是特别响亮。   沈星若头皮发麻,起身就想走。   陆星延决不允许自己在她心目留下如此不堪的形象,也跟着起身拉住她手腕,“哎沈星若你等等你听我解释。”   “你快闭嘴,我难道还需要你翻译日文雅蠛蝶吗?”   陆星延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我真不知道还是三个人的,我口味没这么重。”   “你口味重不重关我什么事,你别抓我手。”   沈星若甩了两下没甩开,可身后那声音愈发不堪入耳。   她耳后根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当然关你事。”   陆星延没松开,发现沈星若有点疑似脸红,还低着头凑近看了看,“沈星若,你是不是脸红了?你真的脸红了,哎,你还会害羞啊。”   沈星若面无表情绷着一张脸,耳朵却红得越来越厉害。   她踩了陆星延一脚,陆星延死杠着没松手,而且还往下打量,似乎有撩开她头发的趋势。   她又踩了一脚,警告“处男,你再看我就亲你了!” 第四十三章   沈星若情急之下说这么句是觉得, 陆星延虽然不学好偷偷摸摸下载小黄片,但他见女生穿个吊带都会害羞,骨子里肯定十分纯情。   没成想她说完,陆星延不仅没松手, 还攥紧了些,脑袋也凑得更近了。   脸上赤裸裸地写着——快点亲,不亲不是中国人!   就那么凑巧,沈星若是个非常刚烈,且非常不信邪的女孩子。   雀骨峥峥,说一不二。   她垫着脚,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 往陆星延脸上撞了下。   ——很生硬的,整张脸那样子撞过去。   嘴唇可能只在他脸上轻轻掠过一秒。   然而, 就这一秒,纯情小处男真的松手了。   陆星延浑身像通了电般, 酥酥麻麻,半天都没能回神,他的手是下意识松开的,像中了什么十香软骨散,突然使不上力。   沈星若也怔了怔,感觉好像哪里不对,这样仿佛就, 嗯……不对。   床上的背景音还十分卖力,可能是换了姿势, 或者是来了感觉,女人的声音越叫越大,男人卖力的低吼也清晰入耳。   空气被声音压得稀薄。   沈星若感觉自己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木偶般僵硬地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方向错了,又回身。   可陆星延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又抓住她的手腕。   沈星若抬眼望他,并没有看懂他眼里“再来一次”的渴望。   她正想说点什么羞辱下他,门口忽地响起敲门声——   “是我,我进来了噢。”   裴月。   又是裴月。   话音落下的瞬间,门锁被拧动。   沈星若毕生的急中生智大概都用在了应付这对母子上。   她当机立断挣开陆星延的手,见裴月刚好推门而入,她气都不带喘地走向裴月,又指了下陆星延,告状道“裴姨,我给陆星延补习他不好好听,他,他竟然看那种东西……”   沈星若脸有点红,眼神不与人对视,语气冷静中带一丝羞怯,认真中带一丝愤懑。   精准展现出了一位品学兼优的乖乖女遭遇不良坏学生用黄色小视频对抗补习时的标准反应。   很好,又是一次难度99的精湛演出。   裴月没有一丝怀疑地将沈星若护在了身后。   听到床上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她老脸一红,快步走向床边,直接将陆星延的手机关了机,然后拎起枕头就扑向陆星延的背——   “你作什么死你作什么死!”   “不好好学以后就别学了!我看你横竖也不像个搞学习的料,星若特意帮你补习你怎么老干些这种不入流的事儿?!你脑子是垃圾桶吗?啊?十六七岁的人了你哪里有点快要成年的样子!”   一口气骂了顿开胃小菜,裴月又回身向沈星若解释,“若若你别管他,他小学就气走了三个补习老师,初中气走五个,这小子就是故意的,你别放心上,以后甭理他,让他拿着那三百多分自我陶醉!”   紧接着她摁了下陆星延脑袋,恶狠狠训话,“你别以为我没法儿治你陆星延,你就看看这学期我还给不给你生活费!”?   本来裴月教训陆星延,沈星若只管在旁边站着就行,可裴月威胁到了他的生活费,这四舍五入,也就是威胁到了她的生活费。   她的确有理财要到期了,但她从来没去取过。   谁知道缺钱和取不出钱,哪一个会先来。   而且陆星延是她债主,万一他没钱了来讨债,也是个麻烦事。   这么一想,沈星若就拉了拉裴月的衣袖,轻声解释道“也没那么严重的,裴姨。”   “陆星延他,他也不是故意要看,就是不小心点开了。”   裴月拍拍她手,安慰“若若你别怕,不用帮他说话,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他,他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花谁的钱了!”   沈星若“……”   于是裴月又对陆星延进行长达二十分钟的唾沫教育。   在教育过程中,陆星延表现出了面对衣食父母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良好素质。   没别的,他就是单纯沉浸在孔雀之吻中久久不能回神   这晚,躁动小处男如愿做了个美梦,而且是个梦中梦,带点儿奇幻色彩。   他先梦到了屋外的草坪,天气好像不错,有几只白孔雀在草坪踱步,时不时开个屏,他刚走过去看,那白孔雀就不见了,变成了沈星若。   他梦里倒还挺有自我意识,知道这是个梦,然后赶紧催自己醒来。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在床上,沈星若也在床上,他正伏在沈星若身上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沈星若还搂着他的脖颈,主动亲他的唇,亲他眉眼,时不时还娇娇地低吟两声。   梦也熟能生巧地做了好几回了,但就数这回最完整,前戏高潮事后烟一个不差。   醒来时陆星延双目无神,第一想法就是蒙上被子再睡会,强行续梦。   当然,这梦要是能想续就续成,估计他得被抓去实验室开颅研究了。   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陆星延也没再强求,从床上爬了起来。   刚巧沈星若来叫他吃饭。   他没精打采开了门,倚在门口懒懒应声,“知道了,今天有什么菜。”   沈星若上下打量他一眼,“星城昨晚地震了,周姨没去买菜,所以今天中午喝粥。”   陆星延摸脖颈的手稍稍一顿,一脑袋问号,“地震了,我怎么不知道?”   “别说是地震,泥石流塌方海啸直接把你活埋了你都不会知道的,你睡眠质量那么好你还想知道什么?”   “……”   这他妈还不都是因为你昨天亲我!   沈星若并不知道他脑子里那些黄色废料又在翻腾个什么劲儿,冷冷觑了他一眼,通知到位就没再多说,转身下楼了。   陆星延边往浴室走边觉着不对劲,昨晚地震和周姨没去买菜,有什么关系呢?周姨又不是深更半夜去买菜。   他往窗外看了眼,艳阳高照万物欣欣向荣,小麻雀还扑啦啦地飞得欢腾。   他后知后觉,拿手机搜了下“星城地震”的关键词。   ——震个屁。   沈星若这睁眼说瞎话diss他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精进了。   走进浴室他又转念一想不愧是他喜欢的姑娘,就是这么有本事。   这么想着,陆星延还莫名其妙地有了点自豪感,刷牙的时候心情很好地哼了哼小曲,还顺便回味了下昨晚的吻和梦   沈星若主动亲人这种天降福利的好事显然不是常想常有的。   新的一周,陆星延又主动惹事挑衅了沈星若四五次。   沈星若每次都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冷冷望着他,还警告他如果再做蠢事,她就和王有福申请换座位。   没有亲亲的人生寂寞如雪。   但陆星延更不想失去他的同桌,只好按捺躁动不再作妖   不再作妖的除了陆星延,还有李听。   李听趁周末人都不在的时候就搬离了寝室。   周一来上学,她在自习课上念了检讨书,然后安安分分缩在小角落,再也不敢惹沈星若。   现实的暴击加上梦里的混合双打给李听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这之后她见了沈星若就躲,就连上厕所看到沈星若,也会自动右转上到二楼去找厕所。   她的碎嘴小姐妹也被她传染了,自动将沈星若划分到不好惹的区域。   平日见到沈星若,一个个都安静得像锯了嘴的啄木鸟。   李听不敢作妖以及没有条件作妖之后,安安分分搞学习,连着第二次月考和第三次月考,年级排名都进步了不少。   她爸妈很欣慰,于是决定继续实施没收手机按天给零花钱的监管措施。   这导致李听一看到沈星若,就想起自己失去的手机和零花钱,心理阴影更为深重了,平常没事儿都不敢从沈星若面前过路。   值得一提的是,第三次月考过后,翟嘉静还约李听一起吃了饭。   翟嘉静先是夸了夸她最近学习成绩有进步,又说她不在寝室总感觉少了一个人,很想念她。   李听听了,觉得心里暖乎乎的。   她做了那种坏事,班上同学表面对她没怎么样,私底下可没少议论,难得还有人还想着她。   可紧接着翟嘉静说的话就让她暖不起来了——   “听听,你是不是傻,你怎么能对星若做那种事呢。而且撕试卷还撕错了,得罪了陆星延。”   “你做事实在是太冲动啦,有什么事情应该先和星若好好交流嘛,退一万步说,你真的想整她,也不能说来就来呀,当然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我和你当室友的时间比较长,当然还是不希望你出事。”   李听烦躁,“你能别提这事了吗?我不想提这事,我做错我认了,你别教育我了。”   “我不是要教育你,我是说你做事要有计划,星若她……”   李听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别说了,我怎么听着觉得你特别希望我再去找找沈星若的麻烦呢?”   “上次就是你说什么杨芳那事没证据,我才会一下子想岔了!我可不想再惹沈星若了,翟嘉静你是不是自己不喜欢沈星若,你真的很奇怪!”   说完李听就直接起了身,郁闷地回了学校。   翟嘉静在她身后还没太反应过来,脸忽地一阵红,忽地又一阵白   沈星若不知道李听曲折的心路历程,只觉得这段日子没人碍眼,过得分外舒心。   李听成绩进步了,她却无步可进,就随随便便拿了两回年级第一。   陆星延最近两次月考的总分都在三百九左右徘徊,实际上也算是小有进步,因为月考比期中要难上不少   时序随着这一次又一次的考试不知不觉迈入了六月。   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好迎接高考,他们也还有半个多月,就将迎来这学期的期末考试,作别高二生活。   明礼历来是高考考场,所以高考那三天全校放假。   放假前两晚的晚自习,高一高二在课间组织喊楼,给高三的学长学姐鼓劲。   两栋教学楼还变幻灯光,先是拼出“明礼”,后又拼出“加油”。   要说凑这些热闹,李乘帆赵朗铭他们最为积极,自己积极完了还不允许别人不积极。   见陆星延在座位上坐着,一副意兴阑珊兴致缺缺的样子,李乘帆推了他两把,“延哥你怎么回事儿,最近和失了智一样,想什么呢。”   “我梦见了白孔雀。”   他斜睨李乘帆一眼,随口应了声,然后打了个呵欠,又想睡觉。   “不是你做梦梦孔雀你就成这样儿了?”   李乘帆正闲着,还拿手机特地给他搜了下。   搜完李乘帆忽地激动,再次推了推陆星延,兴奋道“延哥,网上说这《周公解梦》里讲了,梦见孔雀是大吉啊,有喜事儿。”   喜个屁。   李乘帆盯着屏幕给他念“哎哎哎,你梦的是啥,梦见开屏没,这上面说未婚男人梦见开屏,很快就会找到对象啊!”   听到这,陆星延才动了动,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   “真的!不骗你!”   李乘帆把手机推给他看了看。   陆星延是梦见孔雀开屏了来着,但这上面没说梦见孔雀变成人,还叠加一个春梦是什么情况。   赵朗铭听他俩说孔雀,忽然想起件事,“哎我伯伯家还养了只孔雀,我伯母看得和宝贝似的,天天溜孔雀。”   李乘帆“你吹什么牛逼孔雀还能养?”   “这他妈有什么好吹牛逼的,真事儿,孔雀本来就能养,是那什么……”赵朗铭回忆了下,“那绿孔雀是保护动物,不准私人养,蓝孔雀可以,网上就有买,它那变异出来的白孔雀也能买,就是稍微贵点儿,一两千。”   “这么便宜?”   “哎延哥你不是要生日了,那我和赵朗铭送你只孔雀你养着怎么样,指不定还真能找到个女朋友呢。”   “闭嘴你。”   陆星延皱着眉头,一副懒得听他们叨逼叨的倦怠模样。   可他脑海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晚自习快要结束,陆星延还埋桌上,手在桌底下打字,和某宝店家聊得热火朝天。   他已经详细地了解了孔雀的养殖方式,很省心,他妈肯定能给他养好。   他正和人聊到怎么去取货的环节。   沈星若叫了他两声,他没听到。   “陆星延,你在买什么,买小黄片资源吗?”   沈星若看了眼他桌底下的手机界面,距离稍远,看不清字,只依稀能看到,是在和某宝卖家聊天。   陆星延聊妥当了,舒了口气,也终于听到了沈星若说话,他收起手机,活动活动脖颈,开玩笑般随口应声道“没,我在买你。” 第四十四章   沈星若自然不会拿陆星延这话当真, 把笔记往他桌上一扔,布置任务道“非谓语动词和固定搭配的部分我已经给你重新整理了一遍,猪念几年英语都能看懂,你不要再给我找借口说看不懂。”   “看完就写《小题狂练》, 都是选择题,花不了多长时间,要写的页码我已经给你折了角。”   陆星延翻了下笔记和习题册,又懒洋洋应了声,“yes,ada”   “行了,你别拽英文了, 就你这英语,我还以为你在骂我妈。”   沈星若没再看他, 自顾自整理桌面。   陆星延对她的嘲讽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只轻哂一声,又敲敲她桌子, 饶有兴致地说道“对了沈老师,你要生日了,我给你备了份谢师礼。”   陆星延刚被李乘帆他们提醒快过生日的时候,下意识想起,沈星若和他一天生日。   沈星若也想到了这点——   她快生日了,那就是陆星延快生日了。   她扫了陆星延一眼,问“你是不是想敲诈我?”   “别想了, 你送我我也不会给你回礼的。”   “……”   “不是,你心胸怎么这么狭隘?”   陆星延压根没想过, 自己一片真心准备个礼物还要被沈星若疯狂揣测,他转过身对着沈星若问“你说说清楚,我在你心目中形象就这么矮小?”   “……”   沈星若睇他,顾及他还是自己债主,没有接话。   只用眼神向他传递了一个十分明确的答案——对的,没错,你的形象比七个小矮人还要矮小,以后就别问这种送分题自取其辱了。   陆星延对眼神的领悟能力还是挺强的,t到她的意思,就很想从手机里把刚下单的白孔雀活捉出来糊她一脸。   ——亏他还精心准备了这么别致的生日礼物,这女的简直就是没有雀心   沈星若没功夫去照顾他碎了一地的处男心,下课铃响,就和石沁翟嘉静一起回寝了。   今天刚出期末考试具体的时间安排,回寝路上,石沁翻着手机日历,碎碎数着日子,“一二三四五……十五天,不对,十六天,啊!只有十六天了!”   紧接着石沁又发现了什么,“星若星若,你生日刚好是考试前一天欸!”   石沁给沈星若的生日写了备注,就那么巧,今年她的生日适逢期末。   石沁“今年你是不是满十七?”   沈星若回想了下,“对。”   旁边翟嘉静看了眼石沁手中的日历,倏地一顿,下意识就问“星若,你和陆……”   石沁和沈星若闻声望过去。   翟嘉静及时刹车改口道“我是想问,你比较喜欢什么,我们好帮你准备生日礼物。”   “噢,不用了。”   沈星若很轻地摇了摇头。   毕竟她除了钱,也不缺什么,总不能让人直接打微信支付宝。   她话音未落石沁就一口打断,念叨着“不行一定要给她准备礼物”。   她心不在焉,看了眼手机,发现今晚还是没有收到未接来电。   从她来星城起,沈光耀每周就至少来两通电话。   大多时候她都没接。   十次里可能会接那么一两次,也就冷冷淡淡地嗯啊两声,听沈光耀说一下近况,通常不到三分钟,她就会敷衍个借口将电话挂断。   可这一周马上就过完了,沈光耀还没给她打电话   高考这几天高一高二放假,沈星若和陆星延都呆在家里。   陆星延发现,沈星若最近情绪有些冷淡。   中午吃饭时,星城卫视会播各大考场的高考情况。   无外乎采访下在外殷切守候的家长,考试结束再采访下考生,还有播一些爱心的哥送考,迷糊考生找错考点错失高考的新闻。   怎么说明年此刻就是他们,关心关心实属正常。   陆星延这连三本都悬的,看新闻都看得挺入神,裴月这连三本都悬的考生家长,还在看网上爆出来的作文题目什么的。   可沈星若漠不关心,眼睛都没往电视上扫一下。   晚上补习照常进行,但沈星若好像连骂他都提不起精神。   每次最多就用“你这小垃圾果然扶不上墙”的眼神盯他一会儿,也不怎么训话。   实在是反常得很。   补习间歇,陆星延叉了块削好的梨往沈星若嘴边递。   沈星若皱眉,往后退了退,抗拒意味明显。   陆星延也没强求,自己吃了,“沈老师,你这几天怎么这么丧啊,来大姨妈了?”   “吃还堵不上你这张嘴。”   “那当然堵不上,就一块梨,你亲我可能就堵上了。”   陆星延言语间半是认真,半是戏谑。   沈星若抄起《小题狂练》就往他脑袋上敲了下,“闭嘴,马上就满十七了,你怎么光长年纪不长脑子,我看你这样高中三年都别想考一回四百分。”   ok。   是他想多了。   沈老师一如既往保持着精准打击各个击破的战时状态   高考这几天的假期很快结束。   返校时明礼校门口还挂着高考的加油横幅,只不过少了一个年级的学生,进学校,明显比往日冷清很多。   一早到教室,沈星若早自习都没上,就被王有福叫去办公室说事,一起被叫过去的还有何思越。   好学生被叫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概率是好事。   何思越在早自习中途回来了,有人就好奇问他,有什么好事。   他爽朗地笑了笑,说“市三好评选。”   “那沈星若怎么没回来?”   何思越稍顿,“王老师留了她,估计还有别的事要单独说。”   这话陆星延也听到了。   他正在玩沈星若的魔方,沈星若教了他拼魔方的公式,他还没太学会,这会思路被打乱,又不记得自己拼哪儿来了。   等到早自习结束,沈星若才从办公室回来。   陆星延问“王有福留你干什么?”   “哦,说学武术。”   她没当回事,随口应了。   陆星延“学什么武术,你还有这特长呢,那你和人逞能的时候怎么不自己上,老拿我当活靶子?”   沈星若瞥他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不用你本来就会,参加完培训基本上高考就能加分。”   一听这话,陆星延来兴趣了,“还有这种好事,怎么学,我也去学学看。”   沈星若盯了盯他,实在是半个字都懒得多跟他解释,“闭嘴你。”   陆星延对这不了解,何思越却很了解。   武术加分已经是星城中学里公开的秘密了,因为本省的特长生加分制度里有规定,武术获得省级比赛的前六名同学可以获得二十分加分,市级比赛可以加十分。   可武术只是一个笼统代称,实际上它细分为了刀枪剑棍等八类比赛,而且男女比赛是分开的,又有市州组和馆院组。   实际上能靠这个比赛拿到加分的足足有192个名额。   能有比赛资格的学校并不多,真正有专业水准的参赛者也极少,很多项目实际上是没有人参报的,于是就产生了加分漏洞。   星城的几大名校都会从高二暑假开始培养一批尖子生参加武术培训,确保在比赛中拿到加分,在高考中力争上游。   明礼前年的文理双状元,都并不是裸分状元,而是加了武术加分的总分状元。   王有福留了沈星若说这事,却没留何思越。   何思越这会儿听沈星若说起,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可紧接着他又听沈星若说“我没答应。”   陆星延“随便学学就能加分,你干嘛不答应。”   “这和花钱买分有什么区别,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我没有能力去阻止别人钻漏洞,但我自己可以选择不钻这个漏洞。再说了,我不用这样做,也能进我想去的大学。”   “那您还挺高风亮节。”   陆星延对这些不怎么了解,随口调侃一声,没当回事。   沈星若也懒得和他说。   实际上她和王有福说的时候更高风亮节,把王有福说得一愣一愣还挺深以为然的   其实这两年,上头也已经开始关注武术加分的事了。   星城这块,分给各个学校的武术名额略有收紧,以前明礼是文理前二十就都可以交钱报名,参加培训。   现在不行了,理科班名额稍微多一点,文科班却总共只有三个名额。   沈星若就这么拱手将二十分让了出去,听到风声的尖子生们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何思越以为这名额沈星若不要,会落到他头上,可最终却落到了翟嘉静的头上。   他愈发失落了   随着期末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准高三生们也开始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   一班是文科实验班,没有艺术生,但普通班的艺术生不少,最近都在准备集训事宜,有的甚至早就已经离校去参加集训。   之前裴月还琢磨过让陆星延学个播音主持或者编剧之类的,高考混个艺术生成绩。   可后来仔细打听了下又觉得,还是算了。   陆星延那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还播音主持……   编剧就更不用说了,他那木鱼脑袋,复述个白雪公主的故事估计都有难度   周三下午,上自习课的时候,忽然呼啦啦一群同学从走廊跑过。   这么大阵仗就和地震跑路似的,李乘帆瞌睡都被吵醒了。   他抓着头发纳闷地问了下他同桌,“这干嘛呢,上体育课啊,不对,上周不就都体育考试考完了么?”   “不是,好像是楼上几个班的美术艺术生,今天有个什么画家会来讲座。”   李乘帆“这你都知道。”   同桌解释说“我高一同学不是在五班嘛,她学美术的,然后她成绩在美术生里还是挺好的,家里条件也好,她家跟学校打了点儿关系,就是想趁今天这个什么画家过来,让人家给写封推荐信。”   “这事她都念叨好久了,这个画家好像还蛮牛逼的,哎推荐信这种东西,乍一看没什么用,可你看我们学校校长的实名推荐,不就等于是保送嘛。”   推荐信和保送这种东西离李乘帆的生活也就相隔十万八千里,他半点兴趣都没,听完打了个呵欠,继续睡觉。   倒是陆星延听了,揉了把沈星若脑袋,调侃“不会是你爸,你爸有没有跟你讲要过来看你。”   沈星若一顿。   紧接着面无表情踩了陆星延一脚。   看什么看。   她爸明显是慈爱表现到一半已经懒得再继续表现,现在连电话都不打了。   陆星延被踩得轻嘶两声,又上下打量沈星若,“你这是恼羞成怒啊你。”   “哎,你爸该不会连电话都没给你打过一个。”   “……”   他怎么不去参加“哪壶不开提哪壶”冠军争霸赛?   也许他读书不行却在踩人痛脚这一领域能破个吉尼斯世界记录呢。   沈星若心里闷得慌,自习课效率低下到不行,到后半节干脆没写题,直接睡觉了   沈星若这一觉睡到了下课。   她迷迷糊糊醒来,起身去接温开水。   陆星延让她帮忙带一杯,她心情不好,也就表现得非常不团结友好,直接回了句“那你怕是要等到死”。   陆星延干脆起身,和她一起去接。   接开水的地方在每层楼的东头,也就是靠近老师办公室的一端。   沈星若一手拿着杯子,一手还掩唇打着呵欠,还有点没睡醒。   陆星延吊儿郎当走在她旁边,时不时揉揉她脑袋,调侃她两句。   沈星若皱着眉往旁边偏,“你别弄我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你甩锅怎么这么厉害,你本来就睡得乱七八糟的。”   说着他又揉了把沈星若有些松散的孔雀毛。   她头发软软的又很顺滑,就很舒服,有点让人爱不释手。   两人走到接水的地方,各占一边接水。   沈星若有点走神,水接得很满,都溢出来了,她往后退开半步,又关了按钮。   陆星延站在她右边,绕过她肩膀拍了下她左肩。   “你信不信我泼你。”   沈星若往左转,对陆星延说。   其实她潜意识里是知道陆星延在右边的,可不知怎么,今天就很不在状态,身体下意识往左转了,看到来人时,她动作也没能如期收住——   接得太满的水,有四分之一都泼到了来人身上。   陆星延看着自己水杯,都没注意旁边情况,就很顺手地再次伸手,亲昵地揉了揉她脑袋,“你泼,泼了你给我洗衣服。”   走廊倏而安静。   走到转角这的一行人里没人吭声,只有教导主任和五班班主任疯狂瞪向沈星若。   见沈星若没动静,教导主任只好自己开口了。   他赔着笑看向为首的中年男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沈老师,我先带你去办公室换一下衣服?”   紧接着,他又背过手,肃声批评沈星若和陆星延“这是怎么接水的,接个水还打打闹闹!你们俩哪个班的,我去问问你班主任,这都成了什么样子!”   沈星若盯着中年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陆星延转头,也怔了怔。   他神情倒还平静,就心里惊涛骇浪完,还表扬了下自己可真是个预言家,以后考不上大学也许还能去沈星若学校门口摆个摊算命什么的。   不,摆摊太掉档次了,他可以开一个占卜店。   这么天马行空一圈,教导主任的第二次批评又成了耳旁风,他完全没有听到。   空气静默片刻。   沉默许久的沈星若终于开口,喊了声,“爸爸。”   陆星延也不是不认识沈光耀,心里预备好的台词是“沈叔叔好”,可能是被沈星若带偏了,他到嘴边就想成了“沈爸爸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出口就直接变成了——   “爸爸好。” 第四十五章   空气再次迎来长达数秒的静默。   教导主任以前当科任老师的时候是教语文的, 就很懂语气与用词之间的细微差别。   这数秒之内他心思百转千回,想——   “爸爸”和“爸爸好”,明显后者更为礼貌,也就没那么亲近, 哪个亲儿子会跟自己爸爸这么说话?   再加上刚刚走过来的时候这沈画家说,想去一班看看他女儿,丝毫没有提及自己还有个儿子。   这就很值得思考了。   所以这儿子是不是养子或者捡来的之类的?   哦对,听说他前段时间结婚了,既然女儿都这么大了还结婚,那必然是二婚或者三婚,所以这儿子极有可能是继子。   把亲生女儿和继子放一起念书, 看刚刚那自然而然的亲昵动作,两人还相处甚欢, 这沈画家可真是个人才。   教导主任脑袋飞速运转,然后结合已知信息, 推理出了这么一个看起来逻辑严密毫无破绽的结果。   他扶扶眼镜,微微一笑,对自己的推理能力甚为满意。   正在这时,继子本子“呃”了声,改口道“不是,沈叔叔好。”   教导主任笑容一僵。   沈光耀冲陆星延点了点头,目光又回落到沈星若身上。   很显然, 这会沈光耀和沈星若都没空理会他那一时口误。   只不过沈星若还有课,没等他们聊上些什么, 上课铃就响了。   沈光耀望了望一班的方向,沉吟着说“星若,星延,你们先回去上课,等放学,我让人来接你们,一起吃个晚饭。”   他的声音温和又克制,虽然衬衫被沈星若给泼湿了,但整个人站在那,就还是很有艺术家的儒雅气质。   沈星若没说话,最后还是陆星延应下这饭,然后将她给弄回了教室   这之后的几节课,沈星若都上得心不在焉。   傍晚放学,门口有车在等。   陆星延虽然很想跟着去坐实一下认爸的进度,但父女俩明显需要一个单独聊天的时机,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目送沈星若上车,就走了。   沈光耀挑了家古色古香的餐厅,二楼临窗雅座,雕花镂空的窗户敞开,往下可见中庭搭有小桥,下有潺潺流水,古琴的声音缥缈悠远。   前来点单的服务员也是清一色的旗袍盘发。   雅致得很。   “……再加一个小笋炒泡菜,还有冬菇炖鸡。可以了,谢谢。”   沈光耀合上菜单,冲服务员点点头,又给沈星若倒上杯茶,问“星延怎么没来?”   “没空。”   沈星若垂眸,看着茶杯。   沈光耀稍顿。   沉吟片刻,他端起茶,可不知想起什么,没喝又放下了,只望着沈星若说“爸爸昨晚到的星城,去过陆家了,你陆叔叔和裴姨都一直夸你。”   “刚刚你上课,我也去见过你们班主任,班主任说,你在学校表现很出色。”   沈星若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我挺好的。”   沈光耀看她,“真的挺好吗?那爸爸给你打的生活费,怎么都没有用?”   他给沈星若的卡,助理每个月都会按时往里打钱。   他都没想过,沈星若会以不用生活费的方式来沉默抵抗他的决定。   如果不是方敏提醒他,让他看看给沈星若打的生活费够不够用,估计再过很久他都不会发现。   沈星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喝了口茶,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沈光耀环着手搭在桌上,也短暂陷入沉默,只余腕上铂金表规律地无声前行。   沈光耀今年四十二,年少时便声名鹊起,一路也没出过什么岔子,走到今天,在自身所在领域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平素谁见了都是老师长老师短,不敢有一丝怠慢,稍微皱个眉,不少人就觉着压力倍增。   可这种压迫感不适用于沈星若。   她坐在沈光耀对面,神情称不上冷淡,但也毫无殷勤热络之意。   沈光耀收起平日待人的温和疏离,认真审视着沈星若,忽然说“爸爸同意你来星城,也没有强求你参加婚礼,给了你很长的冷静思考的时间,可现在看来,你还是没有想通。”   沈星若对上他的视线,没有丝毫躲闪,反问道“你要我想通什么?我没有阻止你们结婚,也很识趣地给你们一家三口腾了尽享天伦的地方,你难道非要强求我送上祝福吗?”   “你知道爸爸说的不是这个。”沈光耀制止了服务员要上前为他们添茶的举动,“星若,你不用拿话堵我,你现在的态度就是冷处理不合作。爸爸是不是教过你,做任何事都不要选择逃避,在这件事上,爸爸也一直希望你可以心平气和地和爸爸好好谈一谈。”   沈星若点点头,“好,你说。”   沈光耀没有急着开口,先是略微回忆了一下日子,“还有不到半个月,你就生日了,今年…你满十七,很快就要成年了。”   “我和你妈妈就是十七岁那年认识的,在音乐学院。”   沈光耀和宋青照的爱情故事,沈星若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年少成名的画家和优雅浪漫的小提琴手,都是才华横溢的人,因为艺术结缘,本又家世相当男才女貌,最是般配不过。   但就在谈婚论嫁之际,沈光耀的爸妈,也就是沈星若的爷爷奶奶,在外省突遇地震身亡了。   沈光耀沉浸在悲伤之中,再加上他又是个搞艺术的人,对继承家业什么的一窍不通,三两下就被信任的叔伯卷走了财产。   宋家自然也就不愿意再结这门亲事。   可溺入爱河的宋青照也是个刚烈的性子,重情重义却丝毫不懂圆滑,说要结婚就要立马结婚,完了还把自己家里的人得罪了个干净。   自沈星若有记忆起,他们家和宋家那边的关系就很淡,逢年过节都甚少走动。   她妈妈过世后,她和那边更是没有任何来往了,毕竟宋家人多,也不缺这一个两个外孙女的。   沈光耀“我和你妈妈当初是真心相爱,但爱情它本来就……不是那么一成不变的东西,相爱过是真的,感情变淡是真的,现在我和你方老师相爱,这也是真的。”   “你必须清楚的一件事情是,你妈妈已经过世五年多了,即便你妈妈没有过世,我们也是要分开的,你方老师不是插足者,爸爸也有追求爱情的权利。”   “她是没有插足,可她是从我的口中知道关于你,关于我们家的所有事情,我曾经那么信任她,她转身就背着我勾引我爸爸,我的确把她当妈妈一样看待,但并不是真的希望她取而代之成为我的后妈。爸爸,这些你又清楚吗?”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沈星若的情绪难得有些外露。   沈光耀沉声提醒,“星若,你说话注意分寸。”   “这件事爸爸和你方老师都解释过不止一次了,你觉得是因为她了解我,所以我们才会相爱吗?那爸爸大可以去婚介所登记一下资料,把资产现状、家庭过往情况,全部都列出来,这样的了解是不是更为直观?”   “星若,你方老师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婚前资产转移我是不同意的,她是我的合法妻子,理应共享我的财产。”   “是你方老师主动提出将大部分资产转移到你的名下,而且她说,如果我不这样做,她就不愿意和我结婚。这件事你方老师不让我说,怕你知道了不同意,但你今天说话,过分了。”   沈星若神情稍怔,不过片刻,又恢复成漠不关心的样子。   “怪我,是我这个当爸爸的不够负责。”   沈光耀叹了口气,往后靠。   他知道,沈星若从小就是个倔强的小朋友。   念幼儿园的时候,她帮着班上小女生把欺负人的小男生给吓哭了,幼儿园的老师了解完来龙去脉,让他们互相向对方道歉,那时候沈星若就知道说“我没错,为什么要我道歉?”   最后幼儿园把他和宋青照请了过去。   他们觉得沈星若这样的个性很好,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圆滑又世故地生存,于是一直纵着她的倔强。   从本质上来说,沈星若这一点,也算是遗传自他。   就像再婚这件事,沈星若是非常坚决地不赞同。   他也是非常坚决的,不受任何人的劝阻,包括自己最宠爱的小姑娘。   沉默的这一会,菜上了桌,沈光耀往前坐了点,给沈星若舀了碗鸡汤。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   一直到沈星若放下筷子,沈光耀才跟着撂筷。   沈星若看了看时间,说还要赶回去上晚自习,作势就要起身,沈光耀喊住她,“星若,等等,爸爸再说一句。”   沈星若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还是重新坐下了。   沈光耀想了想,说“你离开汇泽之前,爸爸就跟你说过自己的观点。爸爸觉得,每个人都有去追求爱情的权利,无关年纪,无关身份,无关差距。爸爸也是这么做的,至于它能不能走到最后,这是需要时间去验证的东西,我们需要做的是享受过程。”   “我现在还是这样的观点,包括你以后喜欢上什么样的人,他可能很优秀,又或者……不那么符合大众眼光,看起来与你并不般配,爸爸会给你一些意见,但绝对不会插足你的决定。”   “只不过爸爸在追求爱情的过程中,可能忽视了自己还是一位父亲这件事,爸爸总觉得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可以理解爸爸的心情,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怎么说来着,老房子着火,是。但我没有从你的角度去理解你的心情,这一点,爸爸应该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沈星若唇线绷得紧紧的。   沈光耀继续道“我一直觉得我的星若和我心灵相通,只需要一点时间去冷静思考,就一定能够想清楚。但这次我和你方老师去罗马的时候,你方老师一直劝我来看看你,说你还是一个小姑娘,更需要的是来自父亲的关爱,你可能在意的,并不是我再婚这件事本身,而是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爱你。”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想的,但我想了很久,我得承认,你方老师的确比我更懂怎么做一位合格的家长,所以我听取她的意见,来看你了。”   “爸爸还需要听取意见才能做出来看你的决定,这也足够证明爸爸的确不够合格,但爸爸愿意学着去变成一位合格的,更好的家长,去平衡你和这段婚姻之间的矛盾。”   “你方老师有句话说得对,有时候很多事情本身没有错,但不是每一个人,情感上都能全盘接受。你或许短期内,还是无法接受爸爸和你方老师在一起,但没有关系,以后爸爸也会经常来看你,不管你接不接受爸爸的婚姻,这都不影响,你永远都是爸爸的小公主。”   空气安静了几秒。   沈星若忽地起身,拎着书包就想往外走,眼圈略微发红。   沈光耀也跟着起了身,“爸爸送你。”   沈星若步子停了停,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拒绝   沈光耀一路将沈星若送至明礼门口。   下车的时候,沈星若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忽然又回头,朝沈光耀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沈光耀放下窗户,也朝她的背影挥了挥手,脸上也终于有了点笑意   沈光耀之前见王有福的时候,就给沈星若请了假,沈星若今晚其实是不用来上晚自习的。   走进学校,她先找了个洗手间。   等情绪稍稍平复,才回一班教室。   第一节晚自习已经开始了,沈星若突然进来,一班的小鸡仔们都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   陆星延也抬了头。   晚上其实许承洲他们叫他去打球了,可他没去,就专程坐教室里写沈星若给他布置的,那天书一般的英语阅读理解。   这会见沈星若回来,他目光一路追随,直到她在身边落座,他才问“怎么样?”   沈星若望他,“什么怎么样?”   陆星延一顿,“饭菜怎么样?”   “……”   沈星若没搭理他。   陆星延凑近打量,忽地又问“你还好,你怎么哭了?”   他下意识伸手,想去碰一下沈星若的眼睛。   沈星若毫不留情地将他的鸡爪拍开,“你胡说八道什么。”   陆星延“谁胡说八道了,你bb霜都没擦匀。”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沈星若眼周略带粉痕,而且那味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就是当初沈星若往他嘴上抹的那bb霜的味道。   一看就是往眼边涂了点,遮挡哭过的痕迹。   沈星若放下笔,从笔袋里拿出面小镜子仔细照了照。   ——还真是。   她对着镜子,又用无名指指腹在粉痕旁边轻拍,将其拍开。   陆星延轻哂了声,“还不承认。”   沈星若一句话没说,只狠狠踩了他一脚。   这之后陆星延追着问了几句,她也不肯多说,问烦了她就毫不留情地拿书往他脑袋上招呼。   只不过陆星延发现,沈星若的状态自那晚起就恢复了不少,具体当然就是表现在对他的打击愈发稳准狠)   期末考试随着烈日骄阳的炙烤逐渐逼近,陆星延和沈星若的生日也如期而至。   他俩生日第二天就要考试,大家也没心情聚,有心情聚的也不敢出来聚,毕竟这种事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说出来就会被爸妈训得狗血淋头。   于是大家就说等考完再补嗨一场。   不过两人礼物都提前预收了不少。   班上同学知道两人同一天生日的时候,都还挺惊讶的。   私下有人开玩笑说“陆星延和沈星若其实还挺配的啊,颜值都高,名字还差不多,而且还同桌,又同一天生日,这什么缘分……”   “配什么配,你也不看看那成绩,这是开直升机都追不上。”   也有人关注点比较清奇,比如李乘帆。   他听说沈星若陆星延同一天生日之后就逮着两人问“哎你们俩同一天生日啊,那你们什么时候出生的,谁大一点?”   说到这个陆星延就很敏感了,“我凌晨她半夜,我比她大。”   而且有人来问他就要解释一遍,“大”字还要疯狂强调,就差没在黑板上写一行板书“我比沈星若早二十个小时出生”了。   沈星若都听烦了,边写试卷边拍他桌,“别吵了,你比我大又怎样,还想让我叫你哥哥吗?”   “……”   陆星延摸了摸后脖颈,故作无所谓道“你想叫那也不是不可以。”   “闭嘴。”   陆星延起了兴致,揉了把她脑袋,“沈妹妹,沈黛玉妹妹。”   沈星若冷冷觑他,“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当花给葬了。”   陆星延“……”   考试前两天都放假,回家备考的同时,沈星若和陆星延还把收到的生日礼物一起放在后备箱,拖回了落星湖。   晚上吃完饭,两人就边站着消食,边在客厅拆礼物。   陆星延拆礼物的时候,从沈星若的那堆里看到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中间还插了个信封,写着“何思越”三个字。   他伸手去拿,却被沈星若截了。   沈星若冷冷望着他,大有“你再动手动脚我让你过不了今年生日”的意思。   “什么东西,拆开看看。”   他不以为然道。   沈星若没理他,将何思越的贺卡拿出来放在一边,又拆开礼物包装。   里头是一个很少女的手帐本,封面是一片水彩星空,暗合她的名字,也很有心了。   陆星延凑过去瞥一眼,然后“嗤”了声,“没创意。”   沈星若睇他,他还愈发起劲了,目光从沈星若所有的礼物上扫过去,补了一句,“都没创意。”   “那陆大少爷是准备了什么清新脱俗的礼物给我?”   他不提这茬沈星若都忘了,他之前还说准备了什么谢师礼的。   陆星延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等生日那天你就知道了。”   沈星若上下打量着陆星延,有点不放心,总觉得他这金鱼脑子会搞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生日当天,艳阳高照。   沈星若九点多被沈光耀的电话吵醒。   电话里沈光耀说,他正开车从汇泽赶过来,已经给裴月报了餐,今天和他们一起吃饭。   她态度冷冷淡淡的,但还是“嗯”了声。   瞌睡醒了,她也没心情再睡一觉,洗漱完出门,发现陆星延的房门是虚掩的状态。   她走过去敲了敲,没人应,推门往里瞧了眼,没人。   ——陆星延竟然起得比她还早。   她下楼。   周姨和裴月都已经在厨房里准备午餐,见她起床,周姨还走到厨房门口提醒她“星若,早餐在餐桌上,你先随便吃一点垫垫肚子。”   “好的周姨。”   她应了声,走到餐桌边拿了片吐司,而后四处张望。   陆星延呢。   她正想着曹操,曹操就回来了。   外头一阵动静,她咬着吐司往屋外走。   然后就见陆星延从车上下来,和刘叔一起从后备箱弄出了一个箱子。   陆星延见她,唇角往上挑了挑,“沈星若,你过来,你生日礼物到了。”   沈星若目光下移至那纸箱,没说话,但身体还是诚实地走近了。   纸箱很大,陆星延又去屋里拿了剪刀过来开箱。   沈星若就在一边看着。   忙活好半天,陆星延终于把箱子弄开了,他招手示意沈星若过来,“你快点过来看!”   她凑近,往箱子里望了望。   箱子里是一只,白色的,小小的,毛也不是很浓密的……嗯……禽类好像是,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   陆星延将其拎出来,沈星若这下看得更清楚了,这禽类活蹦乱跳,翅膀还扑腾得挺欢快的。   陆星延将它放至草坪,问“怎么样,有没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嗯……”沈星若缓了缓神,“挺熟悉的,你……你的礼物是很清新脱俗了。”   也真的很惊世骇俗。   陆星延听了这话,权当表扬,那神情,就有点得意的意思了。   沈星若想了好一会,有点没想通,还是没忍住问了声,“所以你为什么要送我一只鸡,还是白毛鸡?” 第四十六章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这不是鸡这是白孔雀。”   陆星延凑近那迷茫的白孔雀看了看,又和沈星若说“你有没有常识,这个是白孔雀苗,就是月份小了点, 真不是鸡,你看它前面这个扇形的冠。”   说着,陆星延地指了指。   其实他觉着这羽冠横看竖看也不太像扇形,但老板给他科普的时候就这么强调了下,他也就这么煞有其事地跟沈星若说了。   沈星若迟疑片刻,走近。   小白孔雀扑腾了一下,但实际上还是怯生生地呆在原地没动。   和鸡好像是, 有点不一样。   身形稍微修长点。   然后头顶有小小的羽冠,像个还没长整齐的扇形。   可是它这小小的, 真的很像鸡。   “它是不是还很小?”   沈星若倾身,用手碰了下孔雀羽冠。   小孔雀往后躲了两步。   陆星延垂眸看着两只白孔雀互动, 觉得莫名可爱,笑着应了声,“嗯,好像是四个月还是六个月。”   其实那店里也是有成年白孔雀的,但成年白孔雀又怎么会有养成的乐趣呢?   当然,关键还是因为他妈要控制他生活费,这一下子囊中就显得羞涩起来了。   孔雀越大就越贵, 他想反正也不麻烦,就和鸡一样随便喂喂就行了, 他妈又整天闲得没事干,养只孔雀也挺时髦的。   正在这时,裴月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了。   她远远看见白孔雀就问“陆星延你弄什么鬼东西回来了?不是说给若若去拿礼物了?”   “这就是礼物啊。”   裴月走近一看,想都没想就摁了把陆星延脑袋,“你又给我作妖!钱太多了花不完是你还给弄只乌鸡回来了你,本事啊!我看你是不需要生活费了!”   “不是,这是孔雀不是鸡!”   陆星延又用他那贫瘠的词汇组织了下语言,和裴月好生解释了一番。   裴月凑近打量,还真是只孔雀。   不知想起什么,裴月忽然紧张起来了,回过身就逮着陆星延问“这玩意儿你哪弄回来的,犯不犯法?孔雀我记得是保护动物这还白色的,犯法的话赶紧给送动物园去,你未成年,应该不至于给你判刑!”   “您能别瞎操心么,我都问老板了,绿孔雀才不能养,白孔雀它是蓝孔雀的变种,这都人工培育的,不犯法。”   陆星延简直无语了。   “那现在为了卖点东西人家什么话不敢说?是不是还说路上死了包赔?”   “这你都知道……”   “我看你也不像个靠谱的样儿,改天让你爸去问问。”   他俩说话这会儿,沈星若已经蹲着和雀雀互动了好几个回合。   这雀雀有点怕生,但可能是同类相吸,一开始还躲沈星若,慢慢地沈星若给它顺毛,它也不躲了。   裴月正忙,问完还赶着去看她精心烹制的老鸭汤。   陆星延笑了声,这才有空蹲到沈星若身边,问“怎么样,喜欢?”   沈星若被这小孔雀轻轻啄了下袖口,忽地弯了下唇,意识到陆星延就蹲在她身边,她很快又拉平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点了点头,随即问“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本来我想买只母的,但店家说母的不开屏,你说孔雀不开屏那它还有什么意义?那我当然买公的了。”   “哎说起来,你倒挺能变种啊,随时随地疯狂开屏。”   沈星若反应了两秒,才发觉陆星延说的“你”是指她自己。   她拍了下小孔雀的尾巴,说“啄他。”   这小孔雀好像能听懂人话似的,在陆星延伸出的手上“啾”地就是一下。   陆星延“嘶”了声,“我靠,果然你儿子。”   都是狠雀。   两人蹲着看了会小孔雀,陆星延想起件事,忽然说“雀姐,给你儿子取个名字。”   沈星若想了想,“那就叫延延。”?   “延延?”   沈星若拍了拍他脑袋,云淡风轻道“儿子乖。”   这边认了个儿子,那边她爸又来了。   沈光耀还记得陆星延和她一天生日,给两人都准备了礼物。   不过沈星若的还多一份,沈光耀说“这是景然给你准备的。”   沈星若接了。   方景然给她送了根项链。   项链很细,银质的,并不名贵,不过款式不错。   沈光耀解释“这是他用竞赛的奖金给你买的。”   沈星若没说话,打量完项链,又从礼品袋里拿出方景然给她写的贺卡。   方景然年轻小小的,也很钢铁直男了。   不知道什么审美,写完祝福语还在附近画了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像手工版的“我把祝福送给你”表情包,整张贺卡弥漫着浓郁的小学生气息。   其实沈光耀和方敏在一起前,沈星若和方景然是相处得很不错的。   方景然的爸爸走得早,他一直跟着妈妈过活。   刚进初中那会儿,他放了学,就会到高一的语文办公室边写作业边等他妈下班。   沈星若经常在方敏的办公室见到方景然。   那时候她和方敏的关系很好,连带着和方景然的关系也很好。   沈光耀的礼物比方景然的要贵重很多。   大约是听说她校庆上台表演,沈光耀送了她一把小提琴。   琴盒上有某知名制琴师的lo。   她也打开看了眼。   两份礼物沈星若都收下了,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表现,就和陆星延一样说了声“谢谢”。   沈星若和沈光耀的关系,陆山裴月也知道。   只是从大人的角度,当然还是希望父女关系修复,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言语间都是在尽力撮合。   陆星延倒没多掺和什么,反正他是从心底觉得,沈星若蛮惨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扔这儿,大半年该结婚结婚该度蜜月度蜜月,好像是忽然才想起自己有这么个女儿似的,忽然又殷勤上了。   不过他们这些搞艺术的,有时候思维比较跳脱,常人难以理解也实属正常。   反正陆星延是理解不了,他只知道如果他妈突然和王有福结婚了,他可能会拿把菜刀钉在王有福脑门上。   话说回来,裴月也是很不拿他当亲生儿子了,这边撮合着沈光耀和沈星若,另一边还要拿他当话题往死里贬,用以衬托吹捧沈星若的优秀。   “……他第一次月考就考了星若一半的分数老沈你敢信?我去开家长会真是没被他活活气死。”   陆星延不乐意了,“你当时不是冒充沈星若她妈冒充得挺开心的吗,我可没见你哪儿气了。”   “你瞧瞧!你瞧瞧他说的这是不是人话,老沈你真是命好,哎你说当时就同一天生的怎么就差别这么大,说起来我还真想去那医院查查啊,那小孩子抱去游泳的时候都长一个样儿啊,没准星若才是我女儿,这陆星延是你儿子呢!”   沈光耀也笑,“星延哪里不好了,成绩那不是衡量一个人能力的唯一标准,他也许只是不擅长学习课本上的知识,可能以后和老陆一样,也是商业奇才,这也说不准不是么。”   陆星延虽然觉得沈光耀人不怎样,但这几句,就还挺像个人话   一顿生日饭吃得热热闹闹的,席间说话最多的还是裴月,沈星若没怎么开口。   马上就要考试,吃完饭,沈星若和陆星延都上楼复习去了。   沈光耀他们就在楼下客厅聊天。   晚上还是在家吃饭,只是在吃饭之前多了个双层的大蛋糕,上面插着17的数字蜡烛。   等陆星延和沈星若洗手下楼,裴月往他俩脑袋上都戴了个纸质的生日皇冠,然后又忙前忙后地指挥上菜,关掉屋内灯光。   总控灯按下。   屋内倏然变暗。   陆山拿打火机点燃蜡烛,裴月开始组织大家一起唱生日歌。   沈星若原本只是跟着他们歌声一起拍掌,后来也不自觉地跟着哼唱起来。   “hay birthday to you,hay birthday to you……”   陆星延站在她对面,不经意抬眼一瞥,就见蜡烛融融暖光映在她白皙的面庞上,好像映出了些平日少见的温柔弧光。   等歌唱完了,裴月又催两人许愿。   陆星延看了沈星若一眼,然后闭上眼睛。   他许得很快,没过几秒就睁开眼,下意识往前吹蜡烛。   裴月眼疾手快拉住他,下巴抬了抬,示意他等等沈星若。   沈星若对着蜡烛双手合十,眼睛紧闭,只有眼睫偶尔不安分地颤动一下。   也不知道她在许什么愿。   等了好一会儿,陆星延想这位大小姐要求也太多了点。   他忽然觉得自己没许个够本真是亏大了。   趁着蜡烛没灭,他闭上眼又想继续许愿。   可屁事儿太多会不会不灵?   算了。   又等了会,沈星若终于睁眼。   两人一起往前,吹灭了蜡烛。   随即屋内顶灯重新打开,大家一起欢呼祝福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明天期末考个好成绩!”   “星若那肯定能考个好成绩,陆星延要是能考个四百分那也算是祖上显灵了!”   陆星延摘下脑袋上被强行戴上的皇冠,又仗着身高优势戴到了裴月脑袋上,“妈,今天我生日你能不能消停两句别损我了?”   “行啊,那吃完饭你去厨房帮周姨洗碗。”   “都十七八岁的人还这么四手不捻香的,不进厨房你怕是连洗涤剂和洗手液都分不清楚。”   “……”   吃完饭,陆星延还真被裴月撵去厨房洗碗了。   沈光耀还有事,得连夜赶回汇泽,吃了饭,也不再多留。   为了给父女俩空出点单独相处的时间,陆山和裴月特意没有远送,在门口招呼了声,就让沈星若一路陪着沈光耀往外走。   沈光耀问“若若,暑假有什么打算?回汇泽吗?”   “不了,学校应该会组织补习,放假的时间不会很多。”   沈光耀想了想,点点头,“也好,只剩一年了,你抓紧。”   “爸爸知道,学习上你一向是不需要人操心的。但你还是要注意身体,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便到了车前。   沈光耀停步,看着沈星若,有些感慨。   他伸手,顺了顺沈星若的头发,“我的若若,十七岁了啊。”   沈星若没说话。   过了会儿,她上前帮沈光耀拉开车门,说“爸爸,上车,路上小心。”   沈光耀点点头。   直到沈光耀的车驶离别墅区,沈星若还一直看着车消失的方向。   十七岁生日的夜晚,落星湖的风有些凉,夜空清朗,星星明亮。   她也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受到,有些东西破碎了,再怎么粘合,也永远回不到最初的样子   往回走的时候,陆星延在三楼阳台喊她,“喂,沈老师,今晚还补习吗?”   沈星若抬头。   陆星延应该是洗完碗就上楼洗了澡,他穿着黑t,松松散散站在那,手里还拿着毛巾擦头发。   沈星若说“马上上来。”   明天要考语文和政治。   语文靠日积月累,临阵也磨不出什么发光发亮的枪,倒是政治还能抓抓重点,死记硬背一下。   沈星若进房,带了一摞政治资料。   陆星延问“你和你爸聊什么了?”   “没什么。”   “那你是原谅你爸了?”   沈星若没说话,拉开椅子坐下,又将资料放到书桌上。   等扯开马克笔的笔盖,她才说一句“我就这么一个亲人,如果他想心里好受一点,那么我会妥协,但妥协不是原谅。”   毕竟有些伤害早已造成。   她的爸爸有追求爱情的权利,她也有无法接受,和永远不能再当无事发生的权利。   其实她念四年级时,沈光耀和宋青照就已时常争吵,但他们刻意地躲着她,维持花团锦簇的假象。   到六年级时,这假象也维持不下去了。   潜意识里沈星若明白,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分开。   大多时候她不愿意去想,但每每想起这件事,她心底的天平其实是偏向沈光耀的。   因为宋青照的个性很偏激,对沈光耀动手的时候甚至砸坏了她的钢琴。   相反,沈光耀大多时候都是以慈父的形象出现。   后来宋青照意外过世,她跟着沈光耀生活,也不是没想过他会再婚。   她不能接受的,从始至终都不是再婚这件事,而是他再婚的对象,是她的老师方敏。   陆星延都被她绕糊涂了,“所以是原谅还是不原谅,是不原谅?”   沈星若敲了敲桌面,“你能不能不要关心家庭伦理情感肥皂剧了,你是觉得期末能考七百五?”   这怎么能不关心呢。   这直接决定了他面对未来岳父时的态度啊。   陆星延心里碎碎念完,也拉开椅子,在沈星若旁边坐下。   “时事这次有三道选择题,你不用背,就把这两页的内容看一下就好了,我画了圈圈的是看,用灰色马克笔标记的是背,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陆星延懒洋洋地随口应声。   他看了看沈星若画的重点,又随手拿起支笔,吊儿郎当地转着。   忽然他想起件事,“喂”了声,又问“沈星若,你刚刚对着蛋糕许什么愿了,许了怕是有三分钟,我瞧你那架势是打算往后十七年都不过生日了啊。”   “哎你许什么了,说出来看看,我能帮你实现这也说不定。”   沈星若没看他,继续划着重点,云淡风轻道“也没什么,我就许愿,陆星延这学期能写完一本数学五三,五本小题狂练,十套高考真题卷,背完四级单词,期末考试能上四百分,别再做老鼠屎给一班拉低平均分了。”   老鼠屎安静三秒,“当我没说。”   又过了三秒,老鼠屎陆星延忍不住揉了把她的脑袋,“这不科学你知道,期末四百分这个说不定能拼一拼,但这学期已经过完了,我上哪儿去给你写这么多东西?”   沈星若“说得好像你下学期就能写完似的。”   陆星延“……”   沈星若划完了重点,忽然停笔,“哦对了,我回房拿个东西,你等一下。”   虽然嘴上说着她绝对不会回礼,但她最近还是看到了特别适合陆星延的生日礼物,也不需要斥巨资,就顺手买了。   她还顺便买了张烫金的包装纸,闲着没事给包装了一下,还系了个蝴蝶结。   礼物瞬间就高级起来了。   说着,沈星若起身,往外走。   陆星延不经意瞥了眼她的背影,忽地一顿。   等等,她白裙子上那血印,那是血印……他下意识看了眼沈星若坐过的凳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没一会沈星若回来了。   见她没换衣服,双手抱着个包装得还挺精致的盒子,陆星延脑子一时混乱。   这仿佛是生日礼物?   应该是生日礼物,白孔雀那么要面子的人,自己送了她礼物,她于情于理都会准备一个回礼的。   那么他现在应不应该提醒?   提醒了这白孔雀会不会恼羞成怒礼物也不送了?   那么再等一下,收了礼物再提醒?   好的,再等一下。   陆星延咳了两声,假装无事发生,还摆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这什么,给我的生日礼物?”   沈星若“嗯”了声。   “这么有分量,什么东西?”   陆星延从她手上接过盒子,掂了掂。   沈星若还在卖关子,“你打开就知道了。”   陆星延点点头,很小心地沿着包装边缘拆开。   烫金的包装纸里包着个纸盒,纸盒打开——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数学)   《小题狂练进阶版》(全套)   《十年高考真题》(全套)   《四级单词一笑而过》   陆星延被这橙黄蓝绿的封面晃花了眼,一时头晕目眩。   这他妈,好像是她刚刚说的,生日愿望???   沈星若欣赏了三秒他僵化的表情,然后问“喜欢吗?对了,你刚刚许什么愿了?是不是许愿想考四百分,如果你能做完这些,我觉得四百分肯定没问题的,这样一来你的愿望我的愿望都实现了。”   送个生日礼物还顺便实现两个生日愿望,她可真是一箭三雕聪明伶俐呢。   陆星延盯着面上那本紫黄色封面的五三,面无表情地说“不,我的愿望是十八岁之前能找到女朋友。”   其实他现在已经有一点不想找了。   不,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不喜欢了。   就很纠结,哎。   沈星若不知道他在瞎几把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很客观地说了句,“我觉得以你的智商有点困难,但以你的颜值和财力可能还是挺简单的。”   陆星延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寡淡。   算了。   自己喜欢的人,送点题目那就做,还能怎么样呢。   他默不作声从床上扯过空调被,然后靠近沈星若,将空调被环绕过她的腰,系紧——   “道理我都懂,但你来大姨妈已经血流成河了,你难道没点感觉吗?” 第四十七章   陆星延很高, 靠近的时候,沈星若感觉眼前落下一片阴影,然后是熟悉的青草味道。   他的声音好像是从胸腔震出来的,有种低哑的颗粒感。   沈星若的脑袋空白了几秒。   ——血流成河了, 没有感觉吗?   沈星若空白完,感受了下。   真的没有感觉。   她抬头,对上陆星延的视线,一时很难分辨陆星延是因为收到书山题海恼羞成怒所以故意耍她还是……真的……   沈星若镇定地拍开他手,“你骗我?”   陆星延站得还是离她很近,脑袋微低,看她故作镇定, 轻哂了声,“我骗你我就来大姨妈, 好?你椅子上都沾了,是我刚拿纸给你擦掉的。”   沈星若几秒没动, 忽然绷着一张脸,双手按住腰间的空调被边缘,转身就想回房。   “哎你——”   陆星延都还没喊得住,沈星若一个白雀摆尾,就在急着转身往后走的过程中,被已经迤地的空调被给绊住了。   幸好陆星延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只是这一拉, 两人都重心不稳,往后那么一仰, 倒退几步,然后“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了。   有陆星延这么个人肉气垫,沈星若除了被他膝盖骨顶到的地方有点疼,其他就都还好。   懵了几秒,沈星若淡定地眨了下眼,才发现自己的脸埋在了陆星延的肚子上。   而且他t恤下摆撩开了一半,肚子就,嗯,他的肚子应该叫腹肌。   有点硬。   看样子他的篮球也不是白打的。   相比沈星若,陆星延的反射弧就显得比较长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作为人肉气垫,这么一倒下去,受力的地方太多,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后脑勺有点疼,下半身被压得有点疼。   左腿那一抽一抽的酸爽——   仿佛是抽筋了。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能感受到沈星若整张脸都埋在了他肚子上!   眼睫眨动轻扫,呼吸温暖湿润。   这白孔雀好像还想说话,嘴巴也动了动!   这他妈太不真实了。   陆星延第一次希望自己肚子是个软面馒头,这样沈星若一张脸埋进来,就像是埋进陶泥里做模具似的,分分寸寸都贴得很紧,这就很舒服。   还没等他细细品味这痛苦与甜蜜交织的感觉,沈星若就从对他腹肌的品鉴中抽神了。   她按住陆星延抽筋的腿,借力起身。   陆星延被这猝不及防地一按,按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闭着眼差点就这么还没英年早婚就先英年早逝了。   沈星若好不容易起了身,还很顾及形象地整理了下围住下半身的空调被。   见陆星延一脸隐忍痛苦的表情闭眼躺在地上,她用拖鞋碰了碰他,“陆星延。”   陆星延没说话。   “陆星延起来,你以为你是豌豆公主还是白雪公主,还需要王子亲你一下你才会好吗?”   “……”   “王子就不用了,你亲一下倒挺不错。”   陆星延忍着抽筋的酸爽憋出这么一句,还畅想了着亲亲抱抱举高高来个全套就更不错了,她举不起可以换他来!   见陆星延还有功夫贫,沈星若觉得他应该没什么大事。   从桌上拿过政治资料,贴心地盖在他脸上,布置任务道“不管你什么姿势,反正我刚刚圈出来的你都给我看一遍,然后那几条重要的哲学原理和方法论今晚一定要背好,我洗澡去了,等下过来抽查。”   说完,她将空调被提起来了点儿,径直从他大腿上方跨过   这一晚沈星若和陆星延一起,一直复习到凌晨两点。   十七岁的生日在认儿子见爸爸还有血腥暴力做基调的复习中度过了。   次日便是期末考试,沈星若坐在第一考场第一个座位,开考前五分钟,她肚子突然痛了起来。   这会她才想起,出门时周姨给她装在保温杯里的红糖姜茶,在陆星延的包里。   这种阵痛来得迅猛,并且并不知道何时会停止,停止后又会不会再痛。   很快她就冷汗涔涔,嘴唇发白了。   她坐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气质好,人又漂亮,监考老师自然就会多看几眼。   这一看,发现她面色不对,监考老师忙上前关怀,“沈星若同学,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沈星若点了下头。   监考老师又问“还能不能坚持?”   沈星若又点了下头。   可那种阵痛愈发强烈。   最近她也没吃什么生冷的东西,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格外地痛。   她没说话,兀自抿着唇,强忍着。   马上就要开考了,她又说还能坚持,监考也不好再说什么,回讲台,准备拆试题袋了。   正当监考老师举着试题袋向大家展示时,忽然有人闯进了教室。   来人停在门口,稍微有些喘。   “同学?才来吗,快点坐回自己座位去。”   一考场一众考生无言。   监考不认识,他们可都认识。   陆星延…让他一个人开卷考怕是都考不来第一考场。   陆星延缓了缓,丝毫没有身为光明顶教徒的羞愧,解释道“我考场在六楼,来送个东西。”   监考老师“……”   陆星延将那瓶红糖姜茶放到沈星若桌上,然后又往她桌上扔了沓暖宝宝,招呼了声,“走了,好好考。”   附近同学在心里腹诽了下。   沈星若还要你操心???   你也不操心操心自己……   监考老师虽然觉得一个在六楼考试的人应该也打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小抄用来帮助年级第一,但还是例行公事地上前检查了下,“这是什么?”   “暖宝宝。”   说着,沈星若拆了一张   陆星延还是在监考老师让大家把书包放到前面的时候才想起,沈星若的红糖姜茶在自己包里。   刚巧陈竹和他一个考场,也来了大姨妈,他就向陈竹要了暖宝宝,不顾监考老师劝阻,一起给送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好事的缘故,他觉得这次的试卷没有那么天书了。   第一堂语文考试他默写古诗的部分全都写了出来。   下午的政治考试更是不得了,看到大题他就想起沈星若羞辱他时说的那些话   “有那么难背?你天天在猪圈广播猪都会了。这些关系都是联结完再来一个转化,相互依赖相互影响。”   “陆星延你真的是猪,实在不会你就写一句'坚持脚踏实地坚持实事求是'行不行。”   “你以为你是畅销书作家每一个字都很值钱?写这六个字你是觉得自己字字珠玑还是给人留藏宝线索,有六分那你得答三点,凑也要凑出来。”   写题的时候,沈星若的话宛若魔音灌耳,逼迫着他不停地写不停地写。   六分他可不止答三小点,他愣是足足答了六小点,再给他点时间,他能吹捧出十二小点。   反正主要内容答完,其他的就是套话一通吹,胡吹海吹就完事儿了。   下考铃响,最后一个同学按座位号由大到小的顺序收卷。   刚好陆星延这一组最后一个是李乘帆,收到陆星延的试卷,他满脑子问号。   这他妈,竟然写满了……   出了考场李乘帆就箍住陆星延脖子问“延哥你不厚道啊你,你从哪搞了缩印小抄?你写那么满!”   “滚你,谁小抄了?”陆星延掀开他手,又指了指自己,“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我他妈什么时候做过弊。”   李乘帆一想。   还真没。   陆星延那时候怎么说来着,说什么,被通报批评不要紧,但如果因为作弊被抓这种,就很掉档次。   他还挺高风亮节,颇有一番我成绩差,但我是个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好男孩的气势。   当然他的高风亮节李乘帆是半个字都不会信的,李乘帆觉得他主要是懒,根本就懒得抄。   所以这就更惊悚了。   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懒得打小抄的清清白白好男孩仅凭那开发了001的大脑,把政治试卷给写满了……?   中了什么邪   陆星延难得一回考试认真,沈星若也因为有红糖水和暖宝宝,勉强撑过了第一天的两堂考试。   第二天第三天虽然还是不大舒服,但肚子没再痛。   在英语考试的下考铃中,期末考试正式宣告结束。   出考场的那一瞬间,她感觉整栋教学楼都轻快起来了。   其他考场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回到一班,将桌椅回归原位。   王有福很快也进了教室,主要还是给大家上紧箍咒,什么开学过来就是高三,大家不要松懈得和时间赛跑……   然后给大家发了暑假的社会实践和告家长信。   告家长信的大意是让家长督促学生在家也要抓紧复习,注意劳逸结合,夏天不要玩水。   沈星若后知后觉发现,除了开学时间略早,明礼并没有组织暑期补习的意思。   这让她略感意外。   王有福说话一如既往慢慢吞吞的,这就让底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迎接假期的小鸡仔们分外躁动。   陆星延倒没怎么躁动,他主要是对这回的考试还挺上心。   最后一堂考的是英语,王有福在台上讲话的时候,他就拿着带出来的英语问卷翻来覆去地看。   看到阅读理解那的时候,他实在不大懂,于是问沈星若,“前两题我就在文里找的答案,应该没选错。不过,这篇阅读理解到底在讲什么,我就看见什么烟,咖啡,讲吃的?”   沈星若没看试卷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了,目光还是投向讲台,轻声回答道“这篇阅读理解说的是有研究表明,人会对有轻微不适感的东西上瘾,比如烟酒咖啡,然后第二段开始是举例和阐述研究的具体内容。”   “这样。”陆星延听了沈星若说的,还有点感兴趣,“这研究是真的还是瞎编的?”   沈星若“应该是真的。”   陆星延仔细想了下,觉得有点道理。   他刚开始对沈星若不就挺不适的吗?   现在——   真香)   不过他心里认同着,嘴上还是个**杠精,顺口就说了句,“那怎么没见人对屎上瘾。”   沈星若顿了下,转头看他,还上下打量着,眼神颇为不可思议。   打量完她才问“你吃屎的时候是轻微不适?”   “轻微”这两个字,她还着重强调了下。   “……”   “不,不是,那肯定不止轻微不适。”   说完陆星延又改口,“不对,我还没有吃过屎。”   这声音在安静间歇响起,倒也不至于全班同学都能听到,但前后左右的同学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李乘帆一脸“你是不是fong了”的表情。   其他人内心小剧场也在狂刷弹幕。   沈星若安静几秒,替他们把弹幕说了出来,“你好像很遗憾,很想吃一下?” 第四十八章   陆星延就觉得沈星若很恶劣。   明明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 还总爱抓他话里的漏洞疯狂对他进行打击羞辱,这要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恐怕早就被她弄出抑郁症了。   不过也是很神奇了,沈星若除了打击他的时候这么不遗余力, 对别人倒挺亲切友好。   陆星延转念一想——   沈星若只打击他,那这也算是独一份的特殊待遇。   那也证明,他的地位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同。   嗯。   陆星延被自己说服了   叨叨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王有福终于叨叨完了,然后他最后特别富有激情地宣布“暑假正式开始,希望大家可以,好好享受假期!”   班上同学一阵欢呼鼓掌。   紧接其后的是一阵桌椅推拉声。   有不少同学归心似箭, 王有福还没从班上离开,就如离弦之箭“咻”地一下射出了教室门。   陆星延没立刻就走, 他一边觑着沈星若和人讨论试卷,一边给预定的ktv打电话   考前大家就说好, 考完要补一次生日聚会。   陆星延早就订了地方。   大致安排就是晚上k个歌,然后再续一摊烧烤。   给他和沈星若送礼物的人很多,那自然都要邀请。   有些人有事不能去,但最后能去的人统计下来也还挺多,一班有十多个,三班有五六个,加起来差不多二十个人。   其中一大半都是男生。   男生多也有好处, 用陈竹的话说就是——这群傻**成绩不怎么样,炒气氛那是一流   陆星延定的是君逸华章酒店自带的ktv。   这ktv空间宽敞, 装修高大上,音响设备一流,原本是不对非酒店住户开放预约的。   可陆星延被裴月呃住败家的喉咙之后,只能一天一微信三天一电话地向他表哥江彻发去诚挚的问候,以及哭穷。   江彻向来是除了女朋友谁也不惯,陆星延的哭穷他就权当放屁了,但他觉得,生日请同学唱个歌也无可厚非,所以他百忙之中还给陆星延找了个不要钱的唱歌的地方。   君逸华章五星级,配套娱乐设施完善,肯定是不丢他陆少爷的份儿。   当然,江彻主要还是考虑到场子干净。   高中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简单来说就是一群没什么人生经验的菜鸡。   偏生这些菜鸡还很膨胀,以为自己很厉害,特别喜欢四处瞎啄。   要是在不熟的地方惹了事或者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非常麻烦   傍晚这帮菜鸡到君逸华章的时候,恰逢岑森来酒店例行巡视。   岑森是君逸的太子爷,也是江彻发小。   江彻和岑森打过招呼,说自己表弟和同学来君逸唱个歌,他应下了,但他对招待一群高中生显然没什么兴趣。   这群人里,岑森只认识陆星延。   他上前和陆星延说了两句,然后吩咐大堂经理打点,就被助理秘书们簇拥着,往私人电梯走了。   小姑娘们先是被这架势镇住了。   回过神后,就开始疯狂地少女心泛滥——   “这陆星延的哥哥吗,太帅了也。”   “**霸总!”   “对对对!我觉得从今天起,我看的小说,霸道总裁都有了具体的形象!”   “刚刚有人叫岑总,然后陆星延叫森哥,所以他是叫岑森吗?”   “岑参不是边塞诗人嘛,说起来这回语文还考了他的诗啊。”   “你怎么这么能破坏气氛,别提考试行不行?”   ……   女生们讨论归讨论,但也不好意思去问陆星延。   但陈竹不怕陆星延,上前就眼冒桃心逮着陆星延问“刚刚那谁,你喊森哥?!你有长得这么帅的哥哥为什么不介绍给我认识一下?你是人吗?”   “……”   “你闭嘴,我也不是很熟。”陆星延上下打量陈竹,“就我表哥发小,而且人家大你十岁起码。”   陈竹“年龄是问题吗???”   许承洲看穿了这群女生的本质,双手插着裤兜泼冷水道“我看钱才是问题,见人排场这么大呼啦啦一群助理小秘的,就和失了魂一样。”   陈竹回身,严肃矫正,“不!钱也不是问题!颜值才是问题!”   陆星延白眼都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翻起才好,无意间瞥了眼沈星若。   沈星若不知道和石沁在聊什么,聊得还挺认真。   他又瞥了眼石沁——   那一脸迷妹样,八成也是在说岑森了。   等沈星若走过来,他“喂”了声,故作不经意般问道“你也喜欢他那样的?”   “什么?”   沈星若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反应过来后,她想了两秒,说,“你说你那个哥哥啊,有钱有颜智商高,女生都喜欢。”   陆星延“……”   他纳闷,“你哪里看出他智商高了?”   沈星若“他不是君逸的老板吗,老板应该不会高考低于四百分。”   又来了又来了。   陆星延赶紧伸手打止,“行了别说了,你等着沈星若,这次期末我肯定能考四百分的。”   沈星若“可是你考四百分也不等于智商高,也不等于女生都喜欢。”   陆星延自行理解了一下,换而言之就是——   考了四百分,也不等于她会喜欢。   果然,沈老师的扎心刀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进了包厢,陆陆续续有三个推车的啤酒零食推了进来,后头还有人捧了一盒桌游牌。   李乘帆翻了翻,特别自来熟地和管事的经理说“没扑克,拿副扑克过来姐姐。”   站在最前头的大堂经理一身工作制服穿得一丝不苟,笑容也和她的着装站姿一样,标准得不要不要的——   “岑总吩咐了,陆少爷和各位同学年纪还小,今天补过生日,啤酒可以喝一箱,当是庆祝,稍后我们还会送上醒好的红酒,但白酒香烟,还有扑克麻将等涉及赌博的工具都不允许的。”   “什么???”   “我操……!”   真是绝了。   一群男生的目光都纷纷投向陆星延。   陆星延也懵了下。   不是,还能这样?   江彻怎么不早说?   他一一回望过去,眼里写了大大的四个字我—不—知—情。   要是换他平时和一帮朋友出来玩还要被管这管那的,他肯定就起身走人另找场子了,有钱到哪不是大爷。   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他妈还不是没钱……?   倒是沈星若拿起副桌游牌看了看,忽然开口,“有狼人杀的牌,听说很有趣,你们有会玩的吗?”   笑话。   他们除了学习,有什么不会???   沈女神发话,一群男生也不管扑克牌麻将白酒那些有的没的了,都蜂拥上来献殷勤。   陈竹作为女粉小头目之一,自然也是冲在了献殷勤的第一线,她以性别优势一屁股就坐到沈星若身边,把沈星若挤得下意识往旁边陆星延那挪了挪。   一瞬间,沈星若和陆星延的距离,就变得很近。   沈星若是觉得哪不对,但没等她仔细想,陈竹就拿着狼人杀的牌开始给她解释规则了。   陆星延坐在那本来还憋屈着,忽然天降福利,他好几秒都没说出话。   沈星若今晚穿的裙子,坐下来后,裙子边缘离遮膝盖还有一小段距离,两人坐得近,腿上的温度都能清晰感知。   陆星延假装无事发生,一边享受零距离福利,一边和许承洲李乘帆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侃。   赵朗铭是ktv死神,早就趁大家不注意一连点好了七八首歌。   点完他拿起话筒,清嗓。   整个人和站军姿似的站得笔直的,还往前稍微倾了倾,肃声道“咳咳,今天的第一首歌,《朋友》!献给在座的各位亲朋好友,感谢你们来我的星城站个人演唱会捧场!”   说完他煞有其事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女生们大多没听过他唱歌,只觉得他是一本正经地在搞笑,就都挺给面子地鼓了鼓掌。   李乘帆不一样,在赵朗铭鞠躬那会就感受到一级预警,连忙拿起支话筒朝他喊话,另一只手还打着手势,往下压,示意他停下,“诶诶诶铭爷,有话好好说,不要唱!”   许承洲也拿了支话筒,“还《朋友》,铭爷,唱了咱就不是朋友了!”   但,什么都阻挡不了ktv死神收割鲜活生命的开嗓。   几个男生也顾不得了,人家都真情实感唱起来了,也不好切了他歌。只能赶紧占据点歌台,疯狂点歌,把他剩下的歌全都顶了下去。   这边陈竹也讲解完了狼人杀的规则。   沈星若边听边消化,勉强是听懂了。   也就她理解能力好还勉强听懂了,反正陆星延一个会玩狼人杀的坐旁边,都没听懂陈竹那复杂的讲解方式,他一度很想让陈竹别逼逼了换他来讲。   反正人多,唱歌的唱歌,桌游这边也很快安排开始,气氛分分钟就嗨了起来。   沈星若第一次玩狼人杀,还没来得及发挥,就在第二天睁眼的时候,作为警察,被陆星延这只狼给屠了。   她的预感告诉她就是陆星延杀的,于是留了个查杀陆星延的遗言,光荣死去。   李乘帆瞎几把点了一堆歌,大多是在热门歌单里划拉下来的,有些根本没人唱。   跳到一首小清新的《我喜欢上你时的内心活动》时,他随口朝女生那边问了句,“这个有没有人会?没人我切了啊。”   沈星若一看,“我来。”   她本身就不是扭捏害羞不敢在众人面前唱歌的人,这会死了也无事可做,刚巧碰上首听过的歌,就从桌上拿起话筒,坐软沙发上唱起来了。   “在九月潮湿的车厢……”   “我操……”   “谁在唱?”   她刚唱出第一句,所有人就都抬起了头,然后唰唰唰地看了过去。   尤其坐她旁边的陆星延,听得最为真切。   陆星延看了她一眼,瞬间就将刚刚准备好的盘逻辑发言忘得一干二净。   她平时说话的声音就很清冷,唱这种小清新的歌,清冷干净的感觉被放大,音色显得分外明亮纯净。   这他妈简直,开口跪。   “陆星延你发言了你发言了!”   有人催促。   陆星延回神,随便说了几句无力的辩解,然后——   一致通过被票死了。   可他现在根本就不care!   “你看那九点钟方向   日内瓦湖的房子贵吗”   不贵!买买买!!现在立刻马上就让金盛去日内瓦湖开发楼盘!!!   “世界上七千个地方   我们定居哪”   随便你!想住哪住哪!!有钱难买你高兴!!!   ——陆星延面上寡淡,拿起杯啤酒喝着,内心却在疯狂os。 第四十九章   沈星若一首歌唱完, 大家都很给面子地鼓掌欢呼,粉头们疯狂吹捧,还有傻**调了屋内的灯光气氛,拿着摇铃制造噪音。   倒真有那么几分像是沈星若的个人演唱会。   狼人杀耗时长, 一晚上统共也没开几盘。   沈星若这种惹人注目的不是被杀就是被票,都没等她好好发言,就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游戏死得快,沈星若只好专注唱歌。   前头李乘帆正唱着《拯救》,唱到一半没气儿了飚不上去,后面切上来一首《屋顶》,是男女对唱。   李乘帆兴冲冲地拿着话筒朝沈星若喊话, “若姐,跟我唱呗。”   沈星若也用话筒回应他, “这首我不会。”   李乘帆“《屋顶》你都不会啊,那你会什么, 等着,我给你找找男女对唱的……”   这把又拿狼人牌的陆星延还没死,他冷冷觑了李乘帆一眼。   可李乘帆正一心火热地想跟女神男女对唱,根本就没注意到陆星延投射过来的死亡视线。   男女对唱的热门排行榜一拉下来,排在前面的都是耳熟能详的《小酒窝》、《广岛之恋》、《素颜》……   沈星若干脆起身过去看,看了半晌,她指了首歌, 问李乘帆会不会。   李乘帆拍了拍胸脯,“那必须会啊!”   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切歌了。   陆星延一直注意着他俩的动静, 正好是夜晚刀人的时刻,陆星延心不在焉地想要结束这盘,示意自刀。   他都做好抢麦准备了,可歌一切上来,《好心分手》。   陆星延顿时打消抢歌念头,这他妈太不吉利了。   游戏也进行到睁眼时刻,法官说“昨晚是个平安夜。”???   陆星延一心求死,没想到被女巫救了。   陈竹这一把拿的女巫牌,她水平本来就比较次,遇上花板子就玩不动,最可怕的是她迷之自信。   天亮直接出来跳身份,自跳女巫给陆星延发银水。   这也就算了,她竟然还义正言辞言之凿凿地推测拿了预言家牌的边贺是狼人,带领吃瓜群众把边贺给票死了。   夜里女巫吃一刀走人,白天四狼裸坐票死最后一神,游戏结束。   狼人的胜利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沈星若和李乘帆一首对唱还没结束。   陈竹被人吐槽水平差,心里苦但是说不出话,只好拿着李乘帆撒气,diss了一顿李乘帆公鸭嗓唱得太难听,然后还抢了他麦,接着跟沈星若对唱。   一把结束,陆星延也懒得再玩,起身走到点歌台那。   这会正好翟嘉静和石沁在点,陆星延站在她俩身后看了看,忽然伸手,置顶了不知谁点的《你被写在我的歌里》。   翟嘉静看了,稍稍一顿。   陆星延坐回沙发里喝啤酒,等到屏幕切歌,他已经拿了话筒,可忽然听沈星若问了句,“这首谁点的?”   翟嘉静不经意从陆星延那扫过,应声道“我点的。”   沈星若将话筒递给她,窝回座位喝奶茶。   陆星延在沈星若坐回来之前,将话筒随手扔到了许承洲怀里。   许承洲一脑袋问号,“给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唱!”   话筒几经转手递了一圈,只有石沁会唱,于是她和翟嘉静两人对唱起来了。   翟嘉静抿着唇,稍稍有些走神,连音都跑了好几个。   沈星若坐回来后,陆星延问她“歌后,这歌你怎么不唱?”   “又不是我点的。”沈星若喝了口奶盖,又说,“而且这歌我不会唱。”   陆星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乘帆又跑来问沈星若《私奔到月球》会不会,颇有几分刚刚只合唱了半首还意犹未尽的意思。   沈星若点了点头。   陆星延一想,又把刚刚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等了两三首才等来李乘帆新点的对唱,陆星延掐着时间,在李乘帆开口前从桌上抽了支话筒,抢了一拍先唱。   “其实你是个心狠又手辣的小偷   我的心我的呼吸和名字都偷走”   李乘帆一脸懵逼,举着话筒往后望。   沈星若也顿了顿,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旁边的陆星延。   陆星延倒挺自然,自己唱完还示意沈星若唱。   沈星若没搞懂他这是哪一出,但就一两秒的间歇,她也没空思考,接着唱女生的部分。   “你才是绑架我的凶手   机车后座的我吹着风逃离了平庸”   沈星若唱的时候,陆星延和李乘帆视线对上。   陆星延活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一副“我抢了又怎样”的表情,特别理所当然。   “这星球天天有五十亿人在错过   多幸运有你一起看星星在争宠”   这也是沈星若第一次听陆星延唱歌。   平心而论,陆星延在读书这种正事上表现得一塌糊涂,但娱乐上不说样样精通至少都很拿得出手。   毕竟造了这么多生活费,总得有点成果。   他的嗓音偏低,声线却很干净。   听起来就还……沈星若想了一圈形容词,又转过头看了眼半边脸都浸润在光效里的陆星延,忽然脑海中就蹦出一个字——苏。   真的就还,挺苏的。   她跑神这会儿,已经到了合唱部分。   她没跟上,陆星延不满,还伸手揉她脑袋。   跟着他一起合唱,也不知怎么回事,沈星若感觉自己耳朵好像,有点热。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她和李乘帆唱歌的时候就完全没有。   如果非要说出差别,那大概是,李乘帆在一首对唱里就像个nc,陆星延却是真实的陆星延。   两人坐在那对唱,互动自然得李乘帆目瞪狗呆。   他明白了。   完全明白了!!!   李乘帆按捺不住发现惊天八卦的躁动之情,猫着腰从屏幕前穿过去,找赵朗铭八卦,“我操!难怪陆星延这逼要抢我的歌!这他妈是真喜欢上了啊!我还以为开玩笑呢!!!”   赵朗铭上下打量完他,然后送上两字,“傻逼。”   其他人见他们俩情歌对唱,也感觉就,有那么一丝丝不对。   如果说是同桌情,那沈星若也不是陆星延第一个同桌了,并且也不是他第一个女同桌了,怎么没见他对其他女同桌这么和颜悦色动辄情歌对唱摸头顺毛的……?   别说其他人了,沈星若也觉得奇奇怪怪的。   但她不止觉得陆星延奇奇怪怪,感觉自己也奇奇怪怪的,很不自然,耳朵应该红了。   好在光线暗,她耳朵红也没人看得出来。   一首歌结束,她还不动声色端起桌上啤酒喝了两小口,这样脸红都没人会觉得不对了   在ktv唱到十点,有一波乖宝宝得回家了。   剩下还有十来个人参与续摊烧烤。   陆星延他们先去了烧烤摊,沈星若送石沁她们去附近的地铁口,然后才跟着陆星延发来的共享定位往前走。   大概是因为喝了两口啤酒,沈星若总觉得耳朵、脖颈,都还很热。   就连这夏夜的风也是热的。   地铁口离烧烤摊也就五六百米的距离。   这一小块地方是大学城附近的夜宵摊聚集点,听说之前星城评文明城市的时候全部都被取缔了,现在文明城市到手,夜宵摊也再度复活。   路边长长一排都是,搭着或蓝或红的顶棚,暖黄灯泡与白炽灯光交相辉映,调料味和油烟味顺着风吹来,织就这初夏夜里平凡而鲜活的烟火气息。   沈星若看着定位。   总感觉,陆星延好像一直在动,动的距离很微弱,以一个圆点为中心,前后左右地晃。   她正奇怪。   前头一阵喧哗打闹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有一家挂着一小块红底黄字名为“胖哥烧烤”的夜宵摊摔出了几把凳子,远远望着好像是在打架闹事。   她步子稍顿,然后就见一个男生拎着另外一个男生的衣领,手在疯揍对方的肚子,被揍的男生不住往后退,最后摔倒在地。   沈星若感觉不妙。   被揍的她不认识,但揍人的好像是许承洲。   他今天穿了件特别骚的荧光绿印花t恤,很打眼。   许承洲在打架,那么……   沈星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们添麻烦。   她走到胖哥烧烤旁边的一家烧烤摊,拉近围观战况的距离。   她刚走近。   就见穿黑t恤的男生抄起一瓶还没开的啤酒往对面高壮男生脚边一砸,啤酒汩汩往外冒着白沫,碎片四溅开来,对面高壮个子被黑t男生拧住了手腕,正往外折着,脸色发白。   “我他妈是不是警告过你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上回不是认怂认得挺快?嗯?”   他的声音还是和平时一样,有点懒洋洋的,但细听,戾气很重。   沈星若早就认出来了。   穿黑t恤的是陆星延。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陆星延半张侧脸,刘海松软地耷拉在他额前,头顶有几根短发不安分地竖立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和平时那中二的样子完全不同。   沈星若从没见过陆星延真正打架。   他的光荣战绩好像都只在年级里口口相传。   之前两次有动手的苗头,可都还没开始对方就服软了。   这导致她一度觉得陆星延那些打架很厉害的传闻,可能是他的狐朋狗友们在吹捧造势。   但现在——   赵朗铭手里边料理着人,还顺便帮陆星延从后头踹了这高壮个儿一脚,踹得稳准狠,正踹在腿窝。   高壮个儿双腿往前一软,作势就要跪地。   陆星延和赵朗铭配合默契,很快便松了手,转而一把揪住对方头发往下摁,然后再一脚踩在背上把人给踩趴,这还没完,陆星延又扯起地上人的一只胳膊往后折。   地上男生随之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沈星若本来还准备看下形势,如果陆星延他们打不赢,那就报警。   可她站那看着,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稍显多余。   “嚎你妈啊,老子还没卸你胳膊就哭爹喊娘的。”   陆星延语气懒散。   “陆星延我草你麻痹,老子早问了,又不是你马子你激动个屁啊!”   地上男生青筋暴起,脸和脖颈发红,都处于充血状态。   陆星延忽然抓住他头发往上扯,然后稍稍倾身在他耳边说“你他妈怎么知道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   这话沈星若没听到。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地上男生的声音有些耳熟。   她往旁边挪了挪,看到男生正脸,终于想起来了——   这男生是第一次月考的时候坐在她前面,和她开过黄色玩笑还差点要动手打她的男生   五分钟后烧烤摊群架结束。   大约是有人报了警,警车呜呜呜地往这边开。   不知是谁喊了句“警察来了”,然后这群人就展现出了打架斗殴人员应该具备的良好反应速度,十秒钟内收拾金银细软作鸟兽散,就连被揍趴的一伙人都忍着疼踉踉跄跄地起了身,跑路跑得飞快。   只有陆星延不慌不忙,还把身上仅剩的现金抽出来扔给老板,很有素质地说了声“抱歉”。   沈星若见他这动作慢的,有点受不了,上前拉了他一把,把他拉着往地铁站的方向跑,“快点!”   陆星延先是一怔,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沈星若。   他反手握住沈星若手腕,很有经验地和她解释,“你急什么,肯定不是来抓我们这儿的,就星城这出警速度,夜宵摊关门了都赶不过来。”   沈星若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步子没缓。   然后陆星延特别老道地往后指了指,“不信你看,那车肯定就直接开过去了……”   他话音未落,就见后头警车拐进辅道,然后——   停了下来。   “oc!快跑!”   “真是见鬼了!” 第五十章   夏夜风里, 有奔跑时粗重的喘息,有掠动的长发,有夹杂在烧烤调料味里,两人靠近时不经意嗅到的少女馨香。   大约是临近十五, 天上月亮明晃晃。   沈星若带着陆星延,一路跑向刚刚送石沁她们离开的地铁口。   两人快速下了电梯,然后绕过安检,从相隔一个十字路口的其他地铁口钻了出去。   隔着十字路口对角远远望向对面,烧烤摊那头还隐约可见红蓝警灯闪烁,警察的身影倒找不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追了上来。   沈星若跑了这会, 呼吸钝钝生疼,但还是没有停歇地拉住陆星延拐进旁边单行道, 半跑半快走,还时不时往后看。   陆星延说“他们肯定不会追上来了, 都已经跑这么远……”   “闭嘴。”   本来沈星若也觉得已经安全了,但陆星延这乌鸦嘴一开口,她就不放心了,拉着陆星延加速跑出单行道,跑到了另一条主路上。   以防万一,沈星若还特意拉着他穿过斑马线,到马路对面等出租车。   其实陆星延很冤枉, 这些警察真不是来抓他们的。   公安局接到热心居民报警,烧烤摊附近的居民楼内, 有人在做拉皮条为附近大学生性服务的生意,所以才在捉奸在床时刻迅速出警。   这群中二少年打架只不过是恰巧撞上了出警时间而已。   当然,陆星延和沈星若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直到上车,沈星若才松了口气。   “那孙子……”   陆星延上车,想和沈星若解释这突如其来的打架斗殴。   可刚开口,沈星若就冷冷瞪了他一眼,“闭嘴。”   陆星延“……”   沈星若不是不想知道来龙去脉,毕竟她从陆星延和那男生的对话中,隐约察觉到事情好像和自己有关。   但她怕出租车司机听了弄巧成拙,把他俩直接送去公安局。   这也不是没有先例,星城的哥酷爱行侠仗义,之前星城卫视的午间新闻就播过,有位的哥把疑似吸毒人员的乘客送到了警察局。   调查后大吃一惊,这乘客不仅吸毒,还以贩养吸。   一路安静,到了落星湖,沈星若才批准陆星延讲话。   其实今晚这事也是赶巧。   星城说小不小,六个辖区,总计一万多平方公里的面积,说大也不大,吃个烧烤都能在大学城附近遇上认识的人。   陆星延一行人到烧烤摊摆桌坐下后,就听身后一桌啤酒白酒混着喝吹逼。   开始也没人当回事,直到桌上边贺小声说了句,“那个好像是六班的陈滔。”   许承洲和赵朗铭顺着边贺的话音望过去。   许承洲还没听出味来,赵朗铭先变了脸色,骂了声“妈的!”   无他,陈滔和他的兄弟们正讨论女生,讨论得很是粗鄙下流。   其中有个喝大了,还说起自己去上厕所时摸了某个女生屁股两把,手感很**什么的。   很不巧,那男的说的正是赵朗铭前女友。   紧接着有两三个男生笑得巨猥琐,也提到了这女的是赵朗铭前女友,然后顺着赵朗铭说到了他们一班的女生。   陆星延从手机屏幕上抽出神来认真听的时候,陈滔正好说到第一次月考那会,碰到沈星若的事。   骂了顿沈星若假清高外冷内骚,还吹逼说什么要总有一天要搞得她下不来床。   陆星延一听,二话没说直接抡了个啤酒瓶起身,满身戾气地砸上了他们桌。   赵朗铭他们也都顺势起身干架,其他几个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但一瞬间也都热血上头,撸起袖子就是揍。   陈滔其实是真不想惹陆星延。   可倒霉催的,在外面吹个牛逼都能遇上他。   而且人家不由分说上来就打脸,自己还这么多兄弟在这,总不能丢了面子,喊停两句没喊住,两帮人就开始斗殴了。   陆星延和沈星若复述的时候,掠过了下流话的内容。   可将整件事复述一遍,他一路上好不容易歇下去的火气,又止不住地蹭蹭蹭冒了上来。   “我和你说要不是来了人,我非得卸他两条胳膊再磕掉他两颗门牙,让他妈一天到晚嘴巴不上锁欠教训。”   沈星若“……”   果然是一群中二少年。   陆星延他表哥严防死守,估计也没想过出了酒店吃个烧烤也能造出这么多事。   可怎么说,人家也是为了她打的架,这种时候也不好得了便宜还教育人家要遵纪守法。   于是她安静听着,一直听他叨叨进别墅区,才忽地叫停。   陆星延“怎么?”   沈星若“你低一下头。”   陆星延狐疑,但还是稍稍倾了倾身。   两人站在鹅卵石小道上,旁边是英式庭院路灯,灯影细碎。   沈星若稍稍踮脚,帮陆星延整理了下乱掉的头发,还有衣领。   忽然,她手一顿,又凑近嗅了嗅,问“你喝了多少酒,我怎么闻到了白酒的味道?”   “我没有,”陆星延扯着t恤自己闻了下,嫌恶道,“我只喝了几瓶啤酒,白酒是那群智障喝的,我真没喝。”   那就是打架的时候沾上的。   沈星若又说“等下如果在客厅见到了裴姨,你不要讲话,也不要靠近,反正等我打完招呼,你和我一起上楼就行了。”   陆星延“嗯”一声,又敷衍地点了下头   沈星若的设想没有派上用场。   裴月压根就没在客厅,而是在二楼多功能影厅看一个外国片子。   片子主题比较沉重,讲人口拐卖的。   裴月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在心底默默发誓要对小朋友们好一点。   沈星若过去打招呼的时候,裴月还拿着纸巾在擦眼泪。   见沈星若进来,她忙从包里拿出两张票塞进沈星若手里,还一抽一抽地说“若若,裴姨今天去逛街,商场送了两张童话里的票,你和陆星延去玩,好好玩啊。”   她说话带着哭腔,眼里冒着泪花,沈星若都产生了一种游乐场是豺狼虎豹之地有去无回的错觉。   出了影厅,陆星延颇为自然地搭上沈星若肩膀,又看了眼沈星若手里的票,问“这什么?”   “商场送的游乐园门票,”沈星若边说,边拍了下他胳膊,“松开。”   陆星延毫无防备,忽然轻“咝”了声。   见他满脸吃痛,沈星若又按了下刚刚自己拍过的地方,陆星延这次“咝”完,还倒抽了口气。   沈星若“你受伤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死鸡嘴硬。   沈星若懒得听他辩解,“你先洗澡,等下我来找你。”   陆星延狐疑地打量她,“你找我干什么,刚放暑假不会又要补习。”   或者是陪睡?   沈星若没理他,先一步上楼了   二十分钟后,陆星延洗完澡,沈星若如约过来敲门——   “咚咚咚。”   陆星延走过去,将擦头发的毛巾随意搭上脖颈,腾出只手拧开门锁。   沈星若也洗了澡,换了身鹅黄色睡裙,手上还提着只医药箱。   沈星若也不是第一回进陆星延房间了,熟门熟路地走到床边,然后又示意他过来坐下。   还没等陆星延问什么,沈星若就朝陆星延被打到的地方轻轻摁了下。   陆星延下意识皱眉。   沈星若问“除了这,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了伤?”   “没有,我说了没事,就是撞了……咝!”   陆星延话还没说完,又被按中后背某块淤青的地方,忍不住抽气。   沈星若也懒得再四处按了,先给他卷了短袖,将手臂后的那块淤青处涂上药膏,然后又让陆星延自己撩开衣服,方便她涂后背。   陈滔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据目测体积是陆星延的15倍,被陆星延揍成那鬼样子,不在陆星延身上也留点伤实在说不过去。   但陆星延能刚,说白了就是更能装逼,愣是撑了一路眉头都没皱一下。   沈星若给他涂着药膏,他嘴上还不停为自己辩解,生怕自己的高大形象在她心中有所损伤——   “今天是场地限制,不然我一个人干翻五六个也不是问题。”   “这点伤算什么,我真的是懒得避,根本就不重,那几个弱鸡。”   辩解半天没听沈星若出声,陆星延换了个话题——   “哎对了,你知道打架要赢的秘诀是什么吗?想不想听?”   秘诀是谁的装逼姿势比较帅谁就赢了?   沈星若心里吐着槽,但顾念他的冲冠一怒为同桌,嘴上可有可无地“嗯”了声。   陆星延就很有兴致地说起来了,“你看过《三国演义》。”   沈星若顿了下,再“嗯”一声。   陆星延“温酒斩华雄那个回合记不记得?”   名场面,当然记得。   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董卓命华雄出战,诸侯连派数员大将迎战,皆被华雄斩于马下。   最后还是当时仅为小小马弓手的关羽主动请缨应战,诸侯并不看好关羽,只有盟主曹操看好,温酒为其壮行。   但关羽没喝,只待等他斩完华雄再说。   等他提着华雄的头颅回来,酒还温热,是为温酒斩华雄。   “……他们前面派出去那些,潘凤什么的,他们都喝了酒,你说一碗酒下去还打什么打?只有关羽没喝酒就出去了。”   “今天其实那群智障人还比我们多四五个,但他们都喝了白的,我们没喝,所以打架要赢的秘诀就是不喝酒。”   “……”   她一时都不知道陆星延这是在自比关羽,还是在显摆自己有文化愣是歪出了一套这种理论。   陆星延“你怎么不说话?”   沈星若“……”   “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你能从文学角度和我论证打架要赢的秘诀。”   陆星延“……”   药已经涂好了,沈星若想要起身去扔棉签,陆星延忽然又喊“等下,这边还有。”   他指了指左边腰侧。   沈星若本来只看他背,也没注意那么多,这会望过去,腰侧是有一小块淤青,她换了根新棉签,沾上些药膏,忽然又顿了顿。   两人是坐在床角的位置,沈星若在他右侧,要涂左腰还得换一边。   想了想,沈星若起身坐到了陆星延的左边。   距离忽然拉近,刚刚只能看到陆星延的背,这会给他擦药,更多的是能看到他精瘦的腹肌。   沈星若想要保持目不斜视,却又总是不经意地从他小腹上掠过。   沈星若心不在焉地给他上着药,陆星延又捞起手机,在和谐群里和狐朋狗友们互报平安。   李乘帆他们几个都在发语音。   陆星延也发了条语音,重复一遍之前和沈星若放过的狠话,“要不是来了人,我非得卸他两条胳膊再磕掉他两颗门牙,让他妈一天到晚嘴巴不上锁欠教……”   话还没说完,陆星延忽然又倒抽一口凉气。   转头望去,沈星若正冷冷瞪他,眼神好像是在说“你这伤残人士可别忙着吹牛逼了”。   狐朋狗友们从语音中听出一丝丝不对。   忙揪着问“延哥你咋了?”   陆星延回过头,不慌不忙回一句,“哦,没事,被我家养的孔雀啄了下。”   沈星若听到这话晃神,棉签忽然一折,从她指尖弹着掉落到了……陆星延的腿间。   陆星延说完语音,本来还要和沈星若说点什么,低头望见腿间棉签,怔了怔。   气氛就在那么一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微信群里依旧热闹,陆星延却没再打开消息。   他下意识转头,觑了眼沈星若,发现沈星若…好像有点脸红。   他迅速想起上次天降福利的事情,行动快过脑速,不经思考便照着上次的流程说了句,“沈星若,你好像脸红了。”   顺便还凑近打量。   可这次沈星若没说“再看就亲你”,而是非常实诚地“嗯”了声,然后解释,“我在ktv的时候喝了啤酒,现在脑袋有点晕。”   骗鬼。   啤酒哪有这么大效果。   吃了春药都没这么红。   陆星延虽然不怎么信,但凑近看到沈星若的脸有些红扑扑的,然后她还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垂眼擦药,就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他感觉这啤酒效果是有点大,可能是加了料什么的,因为他现在好像也有点脑袋不太清楚。   于是他就仗着脑子不清楚问了句,“沈星若,问你个问题,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沈星若一顿,“你问这个干什么。”   “问一下也不行?”   沈星若还是垂着眼,涂好了药膏,把他t恤往下拉了拉,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没有。”   “我就知道。”说是这么说,陆星延心里还是莫名松了松,静默两秒,他又鬼使神差问了句,“那你想不想谈?” 第五十一章   憋了许久的问题脱口而出后, 陆星延发现,心跳不争气地开始自行加速。   沈星若也不知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其他,好几秒都没说话。   忽然,她像是想明白了般, 又发出一串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谈恋爱能拿年级第一吗?”   “虽然我能拿年级第一,但对方也能拿年级第一吗?”   “如果拿不到那就是成绩不如我,成绩不如我还想做我男朋友,他难道不该感到羞愧吗?”   陆星延“……”   ——不,在你说出这些话之前,我是没有感到羞愧的,虽然现在也没有感到羞愧。   “……那你的意思是, 你如果谈恋爱的话,男方成绩要比你好?”   沈星若没说话。   陆星延缓缓神, 又自行推理了一番,“那你高中没有早恋的希望了, 明礼都没有成绩比你好的男生……所以你是想上大学之后再找男朋友?”   推理到前半部分的时候,陆星延还稍稍放心了下,毕竟他不行,那明礼其他男生也不行。   可推理到后半部分,他整个人就不大好了。   沈星若确实厉害,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到大学——   他想到一半, 沈星若又打断说“客观上来说,高中也并不是没有早恋的希望, 我虽然是年级第一,但理科班不是也有年级第一么,而且还有高三开学,又多了高一高二的学弟。”   ……?   您可真是严谨。   陆星延“你下手是不是有点远?”   “不是我觉得你这样不行沈星若,恋爱和成绩是没有关系的,你不能拿成绩做标准去找男朋友你知道,那有些人他虽然成绩不好……”   “有些人虽然成绩不好,四百分都考不上,但会打架会败家,是男朋友的不二选择?”   沈星若顺着他的话接上。   陆星延一顿,立刻否认,“不,我没有说我。”   沈星若没理他,提着医药箱起身。   可陆星延忽然也跟着起了身,拉住她手腕,然后像被下了降头似地反口道“不对,我就是说我。”   “……”   沈星若没有想过他会承认。   换句话说,她虽然隐约有所猜测,但并不是那么确定……以及,她现在也不确定陆星延这句话的意思是……   手腕上的温度有些灼人。   空气是浑然静默而又不安分的。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正在这时——   门口传来“笃笃笃”的魔鬼敲门声。   两人不约而同神经一紧。   好在为了防止裴月如入无人之境般随意进出房间,陆星延顺手上了锁。   裴月拧了两把没拧开,干脆就站在门口如泣如诉道“陆星延,你睡了吗?我本来想找星若说说话,可敲她房门没声音,估计是睡了。”   陆星延下意识就回答,“妈我也睡了,我刚上床。”   沈星若“……?”   陆星延做戏做全套,还拉着沈星若到床头,把灯给关了。   裴月“没事,你不用给妈妈开门,妈妈就是今晚看了个电影,有点感慨。”   “妈妈平时对你实在是太恶劣了!儿子,你千万不要怪妈妈,爱之深责之切是不是,妈妈也是希望你能成材,希望你能出人头地……”   陆星延“……”   沈星若“……”   裴月边抽抽边站在门口叨叨,并且这叨叨的架势似乎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裴月这真情实感的,陆星延也不好说“妈你别吵了我真的困了”,可眼下他也不好去开门,沈星若这么个大活人在这,他房间连浴室都是半透明的磨砂门,根本就没地儿藏人。   于是只好和沈星若两人站在床头,耐心等待裴月叨完离开。   今晚月色很好。   屋里暗下来,窗外的天空更加显得明澈如洗,像是一块上好的深蓝色绸缎,上面缀有皎皎明月,还有数点明星。   星月温柔如水,落在屋内,光亮浅淡,给两人面上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他们隔得很近。   明明地方是宽敞的,可都好像走不动道般,面对面站着,呼吸间是彼此身上都有的青草味道。   沈星若始终垂着眼,沉默记录心跳的频率。   陆星延也垂着眼,正在看她。   然后伸手,想去碰她的指尖——   忽然,裴女士又提高了声音,“……都怪妈和你爸!妈和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小的时候不敢打也不敢骂!不然也不会惯得你无法无天不务正业不学无术……”   “……”   陆星延收回了手。   沈星若听了门外裴月的自罪陈词,抬头看了眼陆星延。   陆星延脑袋本就微低,沈星若这一抬头,两人距离倏然拉近,呼吸都变得亲近起来。   陆星延下意识地,试探着再低一点,再低一点……   又是振聋发聩的一声——   “你放心!妈以后绝对改过自新,不再抨击你考不上四百分,努力督促你考上四百分……”   与此同时,沈星若往后退了下。   陆星延“……”   离和沈星若接吻,只差一个安静的妈。   陆星延终于忍不住了,打断道“妈,你这么后悔,不然把生活费先还给我?”   门口的裴女士抽泣的声音忽地停止。   她好像也抒发完自己的观后感了,转瞬之间就变得冷漠,“期末考试的成绩还没出来,谁知道你有没有考四百分,行了你这文学素养艺术素养也理解不了你妈看完这部电影之后复杂的心情,你睡觉。”   “……”   陆星延忽然后悔。   早知道提起生活费就能劝退太后娘娘,他应该早一点提的。   太后娘娘已经走了。   气氛也已被破坏殆尽。   沈星若开了灯,然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提着医药盒离开了他的房间。   只不过晚上躺在床上,沈星若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她从床头柜摸到手机,然后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副耳机给自己戴上,然后《私奔到月球》   相隔一个楼梯间的另一间房里,陆星延和沈星若一样,也睡不着。   不过他睡不着的时候一定要拉几个人出来垫背,于是就在和谐群还在用语音畅快聊天的时候,很突兀地发了一句文字——   我和沈星若告白了。   群里有那么几秒钟像是集体掉线般悄无声息,紧接着又像消息延迟刚刚显示般开始争先抢后地疯狂刷屏。   许承洲黑人问号脸jg   李乘帆陆星延延哥你被盗号了?   边贺……   赵朗铭exce ?!什么情况?告白了?怎么告的?成功了?   李乘帆那可是沈星若啊,成功个屁!   许承洲但是没成功陆少爷怎么会吱声呢???   李乘帆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竟然被你给说服了。   边贺我觉得是延哥给沈星若发消息告白了,然后沈星若还没有回复,他在等沈星若回复的同时顺便在群里通知我们一声。   李乘帆你说的更有道理,我被你也说服了。   之后群里就完全无视陆星延,顺着各自的推测展开了n种版本的剧情。   有一版是他们已经在酒店,沈星若在洗澡,陆星延发这个消息是为了向他们炫耀。   陆星延看了半天,终于再次冒泡——   陆星延你们不去写橙光游戏的脚本可真是浪费人才了。   由于这帮狐朋狗友并不知道他们现在住在一起,陆星延决定采用边贺的推理版本,然后将他和沈星若关于谈恋爱的讨论缩略成了微信对话,复述了一遍。   陆星延我说完“就是说我”之后,她就没有回复了。   和谐群安静地听他复述完事情经过,然后过了大概有十五秒,终于有人冒泡。   许承洲恕我直言,这仿佛就是拒绝的意思。   李乘帆加一。   赵朗铭我觉得你的意思也没表达得非常清楚,可能沈星若没有把你这话理解成告白。   边贺还有可能她手机没电了,断网了,等等。   赵朗铭对,不过最有可能的还是拒绝。   边贺我也这么觉得。   “……”   陆星延你们滚。   暑假就这样在一个失眠夜里静悄悄地拉开帷幕。   次日两人都日上三竿才起床,坐在楼下边看新闻边吃饭,目光也全无交汇。   吃完饭,裴月去外面浇花,顺便给她的小姐妹打电话。   沈星若去冰箱拿牛奶。   陆星延也不动声色起身,走到沈星若后面。   见他过来,沈星若问“你也要?”   陆星延敷衍地“嗯”了声,又咳了咳,说“我开玩笑的,你不用介意。”   沈星若稍顿,盯着他看了两秒,“什么?”   “就,昨晚说男朋友的事情。”   他思考了一整晚,觉得沈星若现在可能对他还没有什么感觉,强行要一个答案的话,可能会搞得很不愉快,没准下学期开学,她都不愿意住去星河湾了。   这就很得不偿失。   不如先把这件事轻轻揭过,再慢慢展开追求,反正近水楼台日久生情什么的,他机会还是很大的。   男朋友。   沈星若一脸终于想起来了的表情,又问“噢,我有什么需要介意的吗?”   陆星延自行理解了一下她的意思,大概就是——你想当我男朋友那你就想着,关我屁事。   忽然就感觉有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咙里。   他默默咽下去,点点头,不以为然道“嗯,你不介意就好,嗯……”   相安无事地过了两三天。   某天吃晚饭的时候,裴月突然提起件事,“今天几号了,欸若若,我上次给你的那个,童话里的票,是不是明天就最后一天了?”   沈星若回想了下,“好像是。”   裴月“那你们闲在家里也是闲着,明天去玩了,平时正价买要四五百,周末要六七百呢,明天也不是周末,人肯定不多。”   沈星若还没说话,陆星延就边夹菜边应了声,“行啊。”   沈星若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也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去游乐园的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童话里”是星城四大主题乐园之一,去年刚刚落成,以六个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为背景,建成了六大游玩版块。   例如水上乐园被命名为美人鱼,迷宫鬼屋等探险区域被命名为绿野仙踪。   沈星若提前查了下攻略,童话里入门有两道安检,除了水其他食物都不能带。   这点其实可以忽略,毕竟她和陆星延都不是那种愿意背一整包有的没的出门的人。   游玩的部分略显复杂,看了好几个攻略,博主都是建议游客在八点开园前一小时到达,提前排队。   然后还要在安检的同时掐点登陆“童话里”a,抢f快速票,先去某个项目,再去另外某个项目……   沈星若看了几分钟就直接给关了。   一切随缘。   陆星延也不是没有做攻略,只不过他的攻略着重在了晚上八点半,莴苣姑娘塔楼的那场烟花上。   他直接在某个男生聚集的篮球论坛闲聊版块提问“带女朋友去星城的童话里,请问哪个地方看烟花会比较浪漫?散财888金币。”   不愿透露姓名的红领巾“那必须是野天鹅板块的摩天轮啊,建议坐八点过十分那一趟的摩天轮,八点半正好到达最高点,烟花绽放的同时来个kiss,兄弟你感受一下。”   我的腹肌能碎石“过山车!夜莺过山车不能没有姓名!!!不过前提是兄弟你得能玩这种刺激性项目啊!九十度垂直冲下来的时候你得抓住人手知不知道!记得喷点发胶!这个项目晚上也有照片抓拍!发型不能乱!你想象下烟花砰砰砰,然后你抓着你女朋友的手从过山车最高点冲下来!照片咔嚓一下,妥了!roantic!!!”   拜倒在然宝的石榴裙下“不是我说,大兄弟们,主要还看女朋友是个啥意思知道,我和我女朋友(交往刚半个月)去童话里玩那会儿啊,快放烟花的时候,我就给她买了桶爆米花,站花坛边上,然后掐着点捂住她眼睛说送她一惊喜,放烟花的时候再松开,把人给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晚上童话里睡美人套房走起,不多说,我就帮到这了。”   不到十分钟,“睡美人套房”的这条评论就被顶到了最赞。   陆星延看得心猿意马,把金币给这三位分了分,然后就起身挑明天出门的行头了   第二天,艳阳高照,陆星延是被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阳光给照醒的。   还不到八点,他洗漱完换了衣服,下楼。   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他发现沈星若已经在楼下吃早饭了。   陆星延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又看了眼沈星若的衣服,悄无声息地转身回房。   他原本以为沈星若去游乐园会穿得粉嫩一点,所以特地找出件粉色的t恤给自己套上。   结果沈星若穿了身黑色t恤搭牛仔短裤,桌边还放了顶白色棒球帽。   他火速换了身衣服,又顺手拿了顶帽子往楼下走。   裴月边喝粥边刷朋友圈,见陆星延下来,瞥了眼,也没在意。   只不过当陆星延落坐到沈星若对面后,裴月又抬了抬眼,目光在两人之前来回逡巡了几遍,忽然说“还挺巧啊,你们俩这穿了个兄妹装,不错。”   沈星若正喝着牛奶,差点呛住。   陆星延则默了默,没有多说。   吃完早餐,两人出发。   “童话里”在南边郊区,开车过去还不如地铁来得方便,所以两人也没要刘叔送,径直出门搭了地铁。   两人都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就连球鞋和棒球帽也都是白色款的,男俊女靓,坐在地铁上,很是引人注目。   天气热,地铁上开了冷空调。   站程很长,沈星若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冷。   陆星延总算是做了一回贴心的事,从包里翻出件衬衫外套,让沈星若盖腿。   附近刚好有小情侣在吵架,女生看到这一幕更是怒上心头,狠狠踩了脚自己男朋友,“你瞧瞧人家,我真的是要窒息了!竟然不开眼找了你这么个男朋友!没人帅没人高还没人体贴!不过就是想吃个日料你都不肯陪我去,你就是个杠精!”   然后在某一站停下的时候怒气冲冲跑出去了。   陆星延和沈星若都没注意那对情侣。   只不过陆星延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一个男的瞪了下。   莫名其妙   九点半,陆星延和沈星若终于到达童话里。   走出地铁站,外面已经很晒了。   沈星若给自己喷了些保湿水和防晒喷雾,见陆星延眼巴巴看着,她给陆星延也喷了点。   边喷她还边说“听说夜莺过山车和穿梭时光隧道是比较热门的项目,我们先把热门的玩了。”   陆星延“随你。”   沈星若“你能玩吗?夜莺过山车是悬浮式过山车,而且会有九十度垂直下降,穿梭时光隧道的速度很快,最高时速达到了一百四十千米每小时。”   陆星延“你在说什么笑话?”   沈星若收起喷雾,想起什么般点点头,“哦,也对,除了学习,延哥无所不能。”   ——这是生日聚会那晚男生们说的。   说完沈星若就错开陆星延往前走,在陆星延看不见的地方,心情很好地翘了下唇角。   陆星延“……”   热门项目排队的人肯定很多,沈星若的安排还是比较合理的。   只不过当两人走到安检口的时候,这些合理的安排通通不再奏效。   分隔栅栏呈z字形排列,两列安检,然后排满了大约有一个明礼操场那么多的人。   毫不夸张。   就是有那么多。   没等陆星延和沈星若迟疑,两人就被人流挤进了排队的队伍。   他俩还没发出来自灵魂的拷问呢,旁边就已经有人替他们发出来了——   “今天怎么人这么多,不是工作日吗?不用上班?”   “我也以为工作日没什么人呢。”   “所以大家都觉得工作日没人然后都跑来了是。”   陆星延沈星若“……”   前面人山人海,起先沈星若心态还很好,特别平静地和陆星延说“没事,虽然人多,但前进速度还可以,我看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陆星延有点怀疑。   但学霸都这么说了,他也没什么可质疑的余地。   于是安分地排了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两人前进了两列队伍,离安检口还八列队伍的距离。   沈星若再次平静道“前面有很多人都不愿意排已经走了,我觉得再过半小时应该就差不多了。”   陆星延再一次信了她的邪。   当然,半个小时后他们还是没有过到安检。   他们俩在烈日骄阳下晒了足足两个小时,期间还伴随着插队、小孩哭闹、甚至是有人站得犯恶心突然呕吐等各种突发状况——终于看见了安检的曙光。   沈星若感觉两条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可她是个倔强的小姑娘,排队的话是她自己放的,这会肯定是要死撑到底。   所以陆星延在问了一圈狐朋狗友得知“童话里”加钱可以升级成无需排队的快速票后,松了口气。   和沈星若商量道“等下进去我们升个快速票,不用排队,就六百块。”   沈星若问“你有钱?”   “没有,但你不是有吗?”   陆星延特别坦荡。   得知沈星若不用生活费后,沈光耀已经不再给她直接打生活费,而是转交裴月,由裴月每个月定时给了。   加上之前那么久都没用的,沈星若现在算得上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富婆。   只不过小富婆马前失蹄,没想过还要加钱买快速票,所以只带了三百块出门。   当然,这种事情,她是不会告诉陆星延的。   她只冷冷瞪着陆星延,说“都已经排了两个小时了,你现在要升级快速票,那之前的队不就白排了吗?这和运动会跑一千米你跑到最后的黄线前停下来休息有什么区别?”   “陆星延你这人做事怎么就这么喜欢半途而废一点都不懂得坚持,怪不得上次你期中就考了398,后面第二次月考第三次月考都没能考上400,明明离400只有一步之遥你却轻易放弃,你这种人是永远不会获得成功的。”   陆星延“……?”   不是。   不太对这。   后面玩项目也要排队能这么打比方吗?   他云里雾里的,本来想说,她要是没带钱那就先让许承洲转点过来。   可她这么义正言辞地指责训斥一番,仿佛升级个快速票就犯了十恶不赦的死罪一般,他也不敢提了。   消化半天,他点点头,“那行,不升级,不升级。” 第五十二章   进到游乐园以后, 倔强小姑娘和她的小跟班很快便体会到不升级的人间真实。   他们去到的第一个项目是夜莺过山车,a上显示排队时长为九十分钟。   沈星若不信,边走边给陆星延有理有据地分析了一遍,然后得出一个“九十分钟是园区保守估计”的结论, 并推测实际等候时间应该减半。   陆星延反正没有话语权,索性嗯嗯啊啊敷衍了两声。   走到夜莺过山车的排队入口,a排队时长和门口的排队提示牌,已经将等候时间刷新到了一百分钟。   陆星延看了眼沈星若,忍不住问“你确定?”   沈星若上下扫他一眼。   没等她说话,陆星延就妥协了,连忙比了个ok的手势。   他懂, 四百分都考不到的人是没有资格质疑年级第一的。   说起来,陆星延也从未如此迫切地期待过开学了。   因为开学他才能拿到期末考试的成绩, 才能洗刷四百分这个门槛加诸在他身上的诸多屈辱)   穿过小巷庭院,两人终于来到过山车的排队点。   依旧是z字形的栅栏分隔, 只不过排队的队伍只有短短三列,人真的不是很多。   不到二十分钟,陆星延和沈星若就排到了第一列。   前方有一扇幽暗的门,门上方悬着一块哥特风的木牌,上面写着六个字——国王的小花园。   陆星延随口道“怎么这么快,不会进到这里面还要继续排队?”   沈星若“……”   五分钟后,陆星延的乌鸦嘴灵验了。   他们跨过那扇门, 进入了国王的小花园。   小花园布置得很漂亮,周围有假花假草, 墙壁上也都投影着花草景致,头顶则是投影出一片璀璨星空。   这是入夜的花园,夜空不时划过一道流星,花草间也有蝴蝶徘徊。   很美。   但再美又有什么卵用,还不是要排队?   所谓国王的小花园,就是一个漂亮的、有冷气的排队场所。   比起在外面排队,要凉快很多,人也要多很多。   四十分钟过去了,眼见前头只余两列队伍,陆星延又开口了——   “沈星若,你说前面还会不会有国王的大花园?”   不等沈星若瞪他,和他们一起排队的人,目光都唰唰唰集中到了他身上。   其中某位刚把女朋友哄好的男士眼神最为犀利。   陆星延和他对视的瞬间,一秒便从他的眼神里解读出了“兄弟你可快闭嘴”的深层含义。   一刻钟后,陆星延的乌鸦嘴再次灵验了。   队伍尽头又是一扇幽暗的门,入口上方悬挂木质指示牌——国王的大花园。   大花园比小花园更漂亮了,是白日花园的景致。   也更大了,排队人数大概是小花园和小花园外排队人数的总和。   他们卡在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   前面人山人海,后面人海人山,想要退出去都要穿越重重阻碍。   况且陆星延是万万不敢再提“别排了”“出去算了”这一类的话,省得又要被教训喜欢半途而废永远不会获得成功。   但此时此刻,沈星若是真的不想排了。   不过话是她放出去的,她又从来没做过自打耳光的事,所以一直默默等待陆星延开口,给她一个台阶。   为了这个台阶,她还时不时暗示   “陆星延,我有点累。”   “陆星延,空气好像有点不流通。”   陆星延“我也是。”   陆星延“我也觉得。”   沈星若“……”   她放弃了,并且拒绝再和陆星延进行任何交流。   陆星延也没在意,松散地靠墙玩了会手机。   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不经意瞥见沈星若抿着唇,脑袋往下耷拉,时不时还抬腿活动。   她绑起来的蓬松马尾在无止境的排队中已经散落不少,一绺发丝落在她细瘦脸颊上,看起来竟然好像有点委屈。   陆星延稍怔,忽然收起手机,站直了,拉了下沈星若的小臂。   沈星若脚底很痛,从脚尖到脚后跟,硬邦邦的。忽地被往后一拉,她踉跄着退了退。   好不容易站住,她转身问“你干什么?”   陆星延目光往下垂,示意道“踩上来。”   沈星若没听懂。   陆星延又说“你不是脚痛?踩我鞋上缓缓。”   这样有用?   沈星若迟疑地伸出一只脚,脚尖搭上他的脚尖,然后又搭上另一只。   好像真的轻松了一点。   见沈星若重心不稳,有往后仰的趋势,陆星延又伸手,将她脑袋往自己胸膛上按了按,“靠一下。”   沈星若“……”   这种感觉很奇妙。   隔着薄薄一层t恤衫,她能感受到陆星延身上的体温,也能闻到淡淡的,属于陆星延的味道。   沐浴露的淡香,还有一点点烟草味。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偷偷抽烟了。   慢慢地,沈星若尝试着不那么紧绷,将身体重心都靠在陆星延的胸膛上。   不得不承认,他的胸膛很温暖也很安全,像是在人潮涌动中,为她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城墙,圈出了一块可以卸下浑身疲累的避风港。   沈星若不由得生出一种,被保护的感觉。   上一个给过她这种感觉的人,是曾经的沈光耀。   其实陆星延也已经站得没什么知觉了,但沈星若靠过来的瞬间,他忽然就觉得疲累顷刻消散,ojbk!再站八个小时都不是问题!   他们最终还是排到了夜莺过山车这个项目。   ——在实打实的一百分钟过后。   两人坐在同一排,索道在他们头顶,脚下是一片悬空,安全锁扣自动落下的瞬间,行动自由也被限制,往下那么一望,是有些恐怖。   陆星延揉了把沈星若的头发,“哎沈星若,你别怕,怕的话你就抓住我胳膊,随便你掐。”   沈星若“……”   她不怕,她现在只想赶紧玩完出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可陆星延以为她是已经怕到失去面部表情,又劝,“你放松一点,真不恐怖,你尽管叫就好了,我不会嘲笑你的。”   沈星若冷冷睇他,“叫什么叫,幼不幼稚。”   沈星若说不叫就不叫,面无表情冷着张脸。   不知道的估计以为她是游戏体验员,一天坐八百次早坐得没感觉了。   沈星若的确不怕,但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过山车行进到垂直高速下落的最高点时,她闭上眼。   骄阳热烈,风声喧嚣,就在提速的一瞬间,强烈的失重感让人心头重重一跌。   与此同时,她的左手忽然被人握住,掌心脉脉温度流入她的身体。   她在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高分贝刺耳尖叫声中听到一句,“沈星若,别怕啊,我在。”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慵懒散漫,却又带着安抚意味。   沈星若忽然睁开了眼。   当整个世界呈垂直视角展现在她眼前时,她稍稍偏头,然后就看到陆星延半眯起眼,唇角微往上翘,恣意拥抱着风和阳光。   后来很多年里,当她已经夜夜靠在陆星延怀中入眠时,她依旧会反复想起那个画面。   夏日晴天,风吻过他的侧脸。   那一刻沈星若的心跳动得很快,一半是为垂直下落的刺激体验,另一半是为身边那个在竭力给她安全感的少年。   恍惚间沈星若觉得,这世界都应该喜欢十七岁时的他,她也一样   从夜莺过山车下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半,阳光正是热烈。   两人早上八点多出门,竟然到下午一点半才结束第一个项目。   沈星若累到说不出话,在过山车出口外的长椅上坐着休息。   陆星延倒体力好,还有功夫在纪念品商店闲晃。   沈星若休息了五分钟,正想起身去找陆星延,陆星延就刚好从商店里出来,手里拿了杯冰的可乐。   他将冰可乐递给沈星若。   沈星若问“你只买了一杯?”   陆星延心不在焉点了点头,坦承道“没钱了。”   沈星若“?”   已经穷到这份上了?   陆星延“这游乐园真是绝了,什么都特别贵,这种机打掺冰块的可乐kfc才八块五一杯,这边卖二十五。”   沈星若“……”   这位大少爷的人生中竟然出现了“贵”这个概念。   她放下可乐,又拿出钱包,递给陆星延,“我还有钱,你去买。”   陆星延瞥了眼,没接,心不在焉地说了声,“没事,你喝,等下许承洲就转钱过来了。”   然后又径直坐到她旁边,手臂搭上她后背的座椅边缘,   沈星若低头看着这杯耗尽陆星延所有身家的可乐,实在有点喝不下去。   她顿了顿,干脆将盖子揭开,自己喝完,又换了个边,递给陆星延,“给,这边我没喝过,你喝。”   陆星延垂下眼睑,忽然爽快地从她手里接过可乐。   沈星若见他接了,也没再盯着他,转而去看“童话里”的a。   就在她移开目光的刹那,陆星延也悄无声息地将可乐转了个边,沿着沈星若喝过的地方,喝了两口。   然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二十五的可乐就是不一样!清甜可口消缓疲惫实乃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话说回来,其实陆星延还真没到全部身家只剩二十五就敢出门的地步。   他手机里还有三百来块,但他刚刚在商店里买抓拍照片,三十五一张,非常天价。   他本来只想买一张做纪念,可抓拍到他和沈星若的每一张竟然都非!常!好!看!   有一张拍到了他俩交握的手。   有一张拍到沈星若在看他。   有一张拍到沈星若在笑……   all!必须all!不all不是中国人!   这么好看的沈星若他必须拥有!!!   买完一沓照片他还给许承洲发了消息,让许承洲快点转钱过来,他今天必须要承包沈星若的所有周边! 第五十三章   五分钟后, 陆星延收到了许承洲转来的两千块赞助费。   他一下就很有精神,接过沈星若手机,认真研究了下a上的项目地图,说“摩天轮我们晚点再过去, 听说摩天轮上看夜景不错。”   接个吻就更不错了。   然后他又说“不然我们先去爱丽丝漫游奇境,好像是个迷宫。”   主要是刚刚他问了下纪念品商店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说这个项目抓拍效果很好。   沈星若一看排队时长,七十五分钟。   她心梗了下,面不改色拒绝道“看起来很无聊,一点也不刺激。”   原来她喜欢刺激的项目。   没等陆星延再指一个项目,沈星若先开口说“我有点饿了, 我们先去吃饭。”   也对,已经一点半了。   陆星延应了声“好”, 然后两人起身,在园区内随意找了家餐厅。   “童话里”的园方也是很奇怪, 不知道是抱着“反正也不会来第二次那么一次就要宰个够”的心理,还是吃准了中国人出门时“来都来了”的心理,园区内所有东西定价都非常昂贵。   陆星延点了个鸡丝面套餐,一碗面,一小碟青菜,一杯果汁,八十块。   而且那碗面分量极少, 鸡丝混在一堆姜丝里,寥寥几根。   相比之下, 沈星若那份价值六十八的煲仔饭,分量就显得足多了。   陆星延三两下就吃完了一碗面。   他明显还没吃饱,因为他平日不怎么碰的青菜都被吃光了。   见状,沈星若顿了顿,将他装青菜的碟子挪到自己面前,然后分了一半的饭过去——   “给。”   其实陆星延没有很饿。   他现在完全被集周边的愉悦感充斥着,男子汉大丈夫,饭少吃两口也没什么关系,周边必须买!   当然,未来女朋友分的饭,也是要一颗不剩全部吃完的。   于是沈星若再一次目睹了饿狼舔食。   她怔了怔。   离开餐厅,她又花了三十块巨款,给陆星延买了一桶爆米花   好不容易才缓过点精神,沈星若本来想下午就随意逛逛,和小朋友们一起看看童话剧场也挺好的。   ——不用排队,一切好说。   可她万万没想到,吃都堵不上陆星延的嘴。   刚拿到爆米花,陆星延就说“你喜欢刺激是,那我们去小红帽漂流。”   沈星若下意识看了眼a,小红帽漂流,排队时长一百三十分钟。   “我觉得……”   陆星延又说“来都来了,该玩的特色项目我们还是得玩几个,你不是说不能半途而废吗,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沈星若闭嘴了。   她心灰意冷面无表情跟着陆星延走到小红帽漂流,已经做好离开“童话里”就直接去人民医院截肢的打算。   可陆星延忽然又让她先等等,然后跑没了影。   等他回来,手里多了张折叠小椅子,他说“等下排队你就坐着。”   沈星若“……”   她盯着那张小椅子看了好一会儿,有很多话想说。   可最后她话到嘴边,却问了句,“这个,多少钱?”   陆星延“不贵。”   也就区区一百八。   不然还能怎样?沈大小姐雀骨峥峥拒绝升级快速票,又爱玩刺激项目,还不肯半途而废。难道让沈大小姐继续站着排队?   她乐意他都不乐意   两人慢慢融入长长的队伍。   陆星延帮她打开小椅子,让她坐下,还时时照应着往前挪腾。   远远望去,也算得上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了。   沈星若和陆星延做惯了人群中的焦点,不觉得有哪不对。   可附近的人内心都在os升级快速票才三百,椅子一百八,还得等好几个小时,都花得起钱买椅子了是为什么不升级个快速票?难道就是为了向普罗大众秀个恩爱?   现在的小情侣可真是会玩)   沈星若对这些浑然无觉。   排队的地方有冷气,不用苦站,两个多小时并不难熬。   她还和陆星延双排玩了一款侦探游戏,一路畅通无阻,她带着倔强青铜陆星延升了七颗星的等级。   期间她好几次都想起身,让陆星延坐一会。   可陆星延觉得,站在她身后的感觉就很好,每次都说不用。   于是她就这么坐着小椅子,玩着手机游戏,排到了小红帽漂流。   排到胜利的曙光时,陆星延收起手机,去买了两件雨衣。   他选择这个项目除了迎合沈星若对刺激的要求,还因为它的雨衣特别可爱,雨衣帽子是一顶小红帽。   他在攻略上看到这样式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今天必须要玩到这个项目。   带小红帽的沈星若他必须看到!一百三十分钟算什么!   陆星延回来时嘴角疯狂乱他妈上扬。   沈星若有些狐疑,时不时瞥他一眼。   陆星延也一直在关注她穿雨衣的进度,两人互相打量的目光几次三番交汇。   等沈星若穿戴好雨衣,陆星延又迫不及待地把她帽子掀了起来,“你动作怎么这么慢,快点戴上。”   戴上帽子后,沈星若还有一截头发露在外面,陆星延将她头发往里推了推,然后拉住旁边两根抽绳,轻轻一抽——   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沈星若脑袋上冒出顶尖尖的小红帽,巴掌脸蛋被帽子圈住了,搞不清状况的时候眼里有几分茫然懵懂。   真的是!太可爱了!!!   一百八的椅子没有白买!一百三十分钟也没有白排!ojbk!如果有评价系统他必须给童话里五星好评!   沈星若被他一顿调摆,好半晌才回神,然后毫不客气地拍开他不安分的爪子,警告道“你不要动手动脚!”   陆星延低头看她,唇角向上翘着,很好说话地“嗯”了声。   沈星若愈发觉得怪异了。   又问“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陆星延的唇角还是保持着向上扬的弧度,“你好看啊。”   沈星若“……”   刚好轮到他们上船,沈星若及时转过身,跟着工作人员指引匆匆登船。   可她的脸,在别开的一瞬间不争气地热了下。   然后她做了个很蠢的动作,双手捂脸企图降温。   只不过她的手这会也很热,捂在脸上,效果有点适得其反。   于是她在陆星延上船前,把帽子往前又拉了拉   项目结束后依旧要穿过一个纪念品商店,沈星若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倒是陆星延见着个小红帽,非要给沈星若戴上试试。   沈星若依言试了。   简直就是神仙小可爱!!!   陆星延二话不说拿了就要去结账。   沈星若顺势瞥了眼标签价,168   她觉得这个游乐园实在是太黑了点。   “陆星延,别买了,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   没等沈星若再拒绝他又拿话堵她,“来都来了,总要带点纪念品回去,这个我送你。”   沈星若“……”   很快陆星延又支开沈星若,让她帮忙去附近买冰淇淋,然后又开始疯狂收集周边。   这家店的店员更会说话,见陆星延眼都不眨连拍糊了的都一起all了,忙说“帅哥,你和你女朋友好登对噢,看起来太亮眼了。对了,你需要一些相框吗?我们店有小红帽主题的相框,照片配上相框可以保存更久的。”   陆星延点头,“那来一套。”   “好的,相框是四十八一个,请问现金还是手机?”   陆星延直接出示了付款码。   沈星若买完冰淇淋回来,就见陆星延提了一个大袋子,直觉告诉她一个帽子并不需要这么大的纸袋。   她问“你买什么了?”   陆星延若无其事道“随便买了点,开学送给李乘帆他们。”   沈星若“……”   男生之间竟然也有互相送纪念品的习惯。   感觉怪怪的   结束过山车和漂流,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五点。   两人都很累了,也都默契地没有再提搞个大项目排队,就走走停停,看看巡礼花车,买点零食,逛逛小店。   不过陆星延还是心心念念着要去坐摩天轮。   见摩天轮排队时长为九十分钟,他把握好时间,在六点四十的时候,再次拉着沈星若过去排队。   夜晚的“童话里”真的很像童话世界。   南瓜灯沿路照亮整个园区,锁着莴苣姑娘的塔楼城堡通体放亮,所有还在营业的游乐设施也都亮起了灯光。   沈星若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往前挪着。   她今天实在太累了,排队就排了七八个小时,其中一半时间都是站着。   而且园区很大,他们从南边走到北边,又从东边走到西边,微信计步在来摩天轮排队前已经到达两万。   陆星延毕生的数学功底都用在了掐排队时间上。   八点十分,两人如愿坐上摩天轮。   按四十分钟一轮来算,他们将在到达最高点时看到今晚的烟花。   一切太顺利了,陆星延感觉都有点不真实。   他再三童话里的摩天轮行进速度和烟花燃放时间。   等到摩天轮行进到最高点,同时远处烟花绽放的时候,他拍了下沈星若,“喂沈星若,放烟花了!”   可沈星若没有回应他,耷拉的脑袋被他一拍,下意识往前栽了下。   我靠!   睡着了!   这太不真实了!   陆星延轻轻拉了下沈星若,沈星若就软软往他这边倒,他忙扶住,将她脑袋平放在自己腿上。   摩天轮还在缓慢地前行,窗外烟花朵朵盛放,陆星延不由得又想起论坛那个帖子下面的回复。   他垂眸看了看沈星若。   沈星若大概是累得不轻,这会儿睡得很沉,烟花声都没能吵醒她。   他忍不住伸手,帮沈星若拂开碎发。   她很白,也真的很好看,眼睫长而浓密,鼻子精致挺翘,小脸瘦瘦的,唇色是偏透明的浅红。   陆星延喉结滚动了下。   有邪恶的念头蔓延滋生……   不行,这样太流氓了,沈星若知道会把他钉死在棺材板里的。   但她睡着了。   就亲一下。   肯定不会被发现。   他搭在沈星若腰间的手稍稍收紧。   沈星若没有反应。   很好。   陆星延的喉结再次滚动着,然后缓缓俯身,向下,再向下……   在离她的脸颊距离不足五厘米的时候,陆星延心里天人交战着,最后**战胜了道德,他抱着“反正在她心里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想法,很快地在沈星若脸上啄了下。   亲吻的滋味……   对不起,太快了,他还没什么感觉。   那,再来一次?   对,反正亲都亲了。   当沈星若刚好转醒,并意识到陆星延亲了她,脑袋正一片空白不知该做什么反应的时候,陆星延竟然又在她脸上亲了下。   这次停留的时间竟然还比上一次长。   他的吻有点凉,又很干净。 第五十四章   沈星若做事一向直接干脆, 但接连被偷亲了两下,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一直没动,维持闭眼的状态,摩天轮外的烟花好像也在她脑海中炸开, 一簇接着一簇,让她短暂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那就这样闭眼装睡,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好像也不错。   于是沈星若在一片混乱中,就这么打定了装睡的主意   陆星延亲完两回,总感觉像做梦一样,不大真实。   等他缓过神,再低头看沈星若。   还是睡得很熟。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 从她发间,一路掠过眉眼、鼻梁, 瓷白的脸蛋,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就像出门旅游, 来都来了,总要买点纪念品。   那亲都亲了,陆星延觉得,总要亲到嘴唇才算到位。   一回生二回熟,可这都预备来第三回了,陆星延还是有点紧张。   但一想到电视剧和书里那些想干坏事最后却没干成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因为太过磨叽,陆星延干脆什么都不想了, 亲完再说。   于是他一点也没停留地,缓缓俯身, 吻上了沈星若的唇。   沈星若本来觉得装睡是给彼此最好的台阶,但她没想过,别人都是顺着台阶往下,陆星延却能顺着台阶往上——得寸进尺地拿走了她的初吻。   再怎么说,沈星若也只是个刚满十七岁,言情小说都没看过两本的小姑娘,对初吻还是有点在意的。   她的耳根悄然发热,眼睫也开始不规律地颤动。   ——稍微注意下就知道,她已经醒了。   只不过陆星延这会比她还要紧张躁动一万倍,就算她把眼睛给睁开了,他估计也得盯着看好几分钟才能回神。   不行。   心跳太快了。   就像是刹车失灵的超跑,往前横冲直撞,怎么也压制不下来了。   陆星延想,他这还没被沈星若钉棺材板里活埋,倒先要在摩天轮上因心跳过快猝死了。   不行。   跌份。   不就是接个吻,紧张什么?那以后上床还得了?   陆星延不停做着心理建设,与此同时还将沈星若搂得更紧了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那躁动的心绪终于缓缓趋于平静。   沈星若在经历过一阵兵荒马乱后,也终于有了些失去初吻后的实感。   她能听到,外面的烟花已经停了。   那摩天轮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到达最低点。   沈星若心里还是很乱,但她总感觉只要还剩最后一分钟,陆星延就不会放过再多亲她一次的机会,所以她闭着眼皱了皱眉,假装快要转醒,脑袋也偏了偏。   这一招还是很奏效的。   陆星延本来缓过来后,还打算再亲两下,预支这之后不知多久都不会再有的福利,   可沈星若要醒了,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下摩天轮的时候,陆星延叫醒了沈星若。   沈星若实在做不来一副刚转醒时的困倦模样,就直接睁开眼,木着一张脸,下了摩天轮。   好在陆星延心虚得厉害,只顾掩饰自己,也没发觉不对。   烟花放完,“童话里”也快要闭园。   两人跟着大部队,沿着南瓜灯铺成的小道走往出口的方向。   一路上两人各想各的,都很沉默。   夏日入夜,温度骤降,地铁站里还开着很足的冷气。沈星若站在通风口,被吹得不自觉抱着胳膊摸了摸。   陆星延回神,将衬衫递了过去。   可沈星若没接。   陆星延干脆帮她披上了。   沈星若缩了下,嘴唇抿得很紧,慢慢绷直,倒也没避   回家路上沈星若都戴了耳机听歌,脑袋抵着旁边的手扶栏杆,呈放空状态。   陆星延好几次想要跟她说点什么,可目光一晃到她唇上,就特别虚。   回到落星湖。   裴月不在家,和她小姐妹出去打牌了,估计要很晚才会回。   陆星延从冰箱里找了面包牛奶,问沈星若要不要。   沈星若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然后摇头,径直上了楼。   陆星延本来也不想吃,将东西随意塞回冰箱,跟在沈星若后面,也上了楼。   沈星若关门前,陆星延喊了她一声。   她回头。   陆星延按着楼梯扶手,又刮了下鼻头,含混着说“没什么,我看你今天好像很累,洗洗睡。”   回应他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陆星延盯着门看了会,指腹不自觉地掠过嘴唇,然后又弯了下唇角   沈星若在浴室呆了一个小时,闷到快要缺氧才出来。   她睡不着,吹干头发就坐到了阳台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另一间房的陆星延倒是忙得很。   洗完澡,他就将沈星若那些抓拍照都装进了相框,然后挂到了墙上。   虽然他不可能一直这么挂着,但今晚他就是特别想欣赏沈星若的照片墙。   挂好之后他还拿手机拍了张照。   拍完,他打开相册欣赏,无意间却翻到了之前许承洲给他发的高铁偷拍照。   他心念一动,又翻箱倒柜找出八百年没用过的照片打印机,把沈星若那张高铁上的照片也一起打印出来,挂上了墙。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软椅上,双手往后枕着脑袋,满意地欣赏起来。   猝不及防,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门锁拧动的声音。   oc,他这会才想起他根本没关房门!   可他起身阻拦的速度,完全赶不上沈星若闯进来的速度。   等他穿上拖鞋站起来,沈星若已经一路无阻走到了他的书桌前。   沈星若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然后又落在了照片墙上。   这套小红帽主题的相框,刚好可以拼一面爱心状的照片墙,陆星延也是按照附赠图纸上的指示这样挂的。   空气静默。   沈星若缓缓走至照片墙前,一张张打量。   陆星延大脑当了机,等沈星若全都打量完才重启完毕。   他试图解释,“不是,你不要误会我是变态啊,这个就,就是今天在那个游乐园,会有那个抓拍,抓拍你知道。”   “然后他们工作人员非要我买,我觉得照得还不错,你看这个不是照得挺帅的么,我就买了几张……另外那些是送的,然后这个相框也是送的。”   说完他自己都不信。   那游乐园史上无敌巨坑。   送?送个屁。   陆星延继续找补,“就他们相片特别贵,所以才送相框。而且它这个,它本来就是这个形状,图纸还在桌上呢,不信你自己看。”   沈星若没说话。   好半天,她忽然指了下照片墙最底端的那张照片,“那这个呢?”   ——她指的,正是许承洲那张偷拍照。   陆星延大脑再次当机。   他盯着沈星若看了好一会儿,才解释,“这是许承洲拍的,真是许承洲拍的,就,相框不是多买了吗,我寻思着得挂满,整整齐齐才好看。”   他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说点什么。   可实在是……   他自己都不信,还是闭嘴得了。   沈星若倒没做出嘲讽之类的表情,只安静注视他。   陆星延迎上她的目光,只是心里虚得很,眼神不自觉地就想飘忽开来。   忽然他想起件事,咳了声,又问“对了,你进我房间干什么,有事?”   沈星若没答,只慢慢走近。   她洗完澡后穿着条单薄的无袖睡裙,青草绿的颜色,还未及膝,衬得她皮肤嫩生生的白。   靠近的时候,身上沐浴露的清香混合少女的馨香,刺激着陆星延的大脑神经……   而且她越靠越近,走至近前,甚至脱开鞋子,赤足踩上了他的脚背。   然后她的手慢慢攀上他的脖颈,环绕着。   微往上踮。   两人的唇无限接近。   陆星延根本无法思考沈星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个什么意思。   喉结滚动着,眼睑下垂。   下身在沈星若不知是否经意的撩拨间,快速起了反应。   “干什么?”   他声音有点哑。   沈星若的表情与她的行为极为不符,是很冷淡的,甚至是正经认真的。   然后陆星延听到她问“你干了什么?”   “陆星延,敢做不敢当吗?为什么不承认?”   陆星延脑子和团浆糊似的,以为她在说照片墙,不知道该接怎样的说辞,或者说他不知道沈星若想听到一个怎样的说辞。   沈星若等了会,没等到答案。   忽然又松手,从他脚背上下去,退了半步。   她低头穿鞋,神色不明。   预感到下一秒她就要转身离开,陆星延不经思考就拉住她的手腕,然后又慢慢往下滑,握住了她的手。   沈星若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目光微顿,视线上移,平静地问“什么意思?”   “……喜欢你。”   “我喜欢你。”   陆星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忽然脱口而出了。   他注视着沈星若的眼睛,拉着她的手也不肯撒,“照片就是我特意买的,照片墙也是我特意挂的,我承认。”   “……”   “噢。”   很奇怪,真正听到他的回答,她……感觉很奇怪。   有点开心,又有点难以言说的,暂时想要逃避……明明她对他的逃避感到不爽,但现在,她也很想逃避一下。   陆星延见她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回应又很冷淡,心一下子就凉了大半截。   所以在沈星若拒绝之前,他先开口了——   “我知道你可能没有喜欢我,但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仿佛觉得这样的话语没有力度,他又不过脑子地疯狂给自己加码——   “我现在可能还没办法变得很优秀,但我不蠢,也许我努努力,也能争取考个五六百分。”   “你如果不讨厌我的话,先不要急着拒绝,反正离高考不是还一年吗,你这样的好学生肯定也没有想过要早恋,你就当这一年是观察期,你只是多一个追求者,也没有损失。” 第五十五章   其实早恋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他一上来就给出了“你这样的好学生肯定没有想过要早恋”这样肯定的结论, 沈星若也不好推翻,再想想他那不到四百分的成绩……   沈星若冷静了。   她本来也不是恋爱脑,只不过被陆星延三番五次欲盖弥彰还死活不肯承认的举动气到了,这才跑来逼他说一句实话, 省得被占了便宜还要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这会她脑海中迅速闪过陆星延前几次考试的成绩,头昏脑热回归清醒,她推开陆星延的手,又“噢”了声,非常高冷地留下三个字,“随便你。”   ……?   随便我什么?   陆星延想问清楚,可沈星若走得比闯进来的时候还快, 他刚追到门口,就听沈星若房间传来很重的关门声。   他走过去, 敲了敲,然后站在沈星若房门口, 问“沈星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追你?”   “那我真追了。”   没声。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三、二、一。   正当陆星延准备盖棺定论的时候,房门忽然又从里拉开了。   沈星若劈头盖脸给他砸了一摞五颜六色的书——   “五六百分?你以为分数是牛皮吹一吹就能鼓?”   陆星延那本来就不是很高的智商一下被沈星若砸低了一半。   他眼花了下,接住那摞书。   沈星若冷冷道“暑假也休息够了,明天开始补习。”   说完她就想关门。   陆星延眼疾手快,身体往前挤,“等等。”   沈星若抬眼觑他。   其实陆星延听到她说补习的时候, 心情就忽然明朗起来了。   非常简单的逻辑——她都愿意继续帮忙补习,那一定是不讨厌他的, 说不定还有点好感。   意识到这点,陆星延整个人都快原地骚成了狐狸精。   “补习完全没问题,但我想跟你商量件事。”陆星延上下打量着沈星若,忽然露出个懒洋洋的、不正经的笑,“你补习的时候能不能多穿点,不然我没法儿专心搞学习。”   沈星若听了,一秒都没停,“砰”地一下关紧了门!   陆星延脸都差点撞平了,他伸手摸了摸,又莫名其妙笑了下   不过很快,陆星延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放话一时爽,补习火葬场。   之前沈星若给他补习大多以应付考试为主,再加上他的主观能动性也就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补习进行得并不系统。   换而言之就是,沈星若还不知道他具体有多差。   这次补习,沈星若上来就让他做了一套六科的模拟试卷当是摸底。   他写试卷的时候,沈星若就在旁边给他列背单词的计划。   摸底成绩倒是比预料中稍堪入目一点。   沈星若将其放在一边,又说“四级单词我看你也背不下,还是背高考单词,三千五背三轮,这个计划表是持续到高考前一个月的。”   陆星延“三轮?”   沈星若“三轮也就勉强记住而已,你不是说自己不蠢么,三千五的单词都背不下来,你拿什么考五六百拿什么当我男朋友?”   行了知道了。   陆星延忙比ok手势。   接下来沈星若又将自己的各科复习计划都降低难度和强度,比照着做了一份给陆星延。   暑假一个多月,差不多有一整个月的时间,陆星延都在痛并快乐地参与补习。   期间狐朋狗友多次约他出门,他全部都给拒了。   问起原因,他也只回复实诚又见鬼的四个字——我要补习。   狐朋狗友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这四个字里愣是隐隐嗅出一股炫耀感和优越感   时序八月初,盛夏蝉鸣不绝于耳,葱绿香樟遮蔽林荫过道,单车在明礼校门口留了一道又一道车辙印迹。   不知不觉,高三的开学日期又渐渐逼近了。   开学前半个月,裴月就安排人打扫了星河湾的房子,还挪了不少新家具进去。   整个复式楼很快焕然一新。   除此之外,她还给周姨涨了工资,又找时间跟王有福通了电话,无外乎就是让人多多照顾两个即将成年的大朋友。   裴月这般提前打点操心,将陆星延和沈星若的高三生活安排得面面俱到,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她要和陆山去南城了。   接下去的一年,不仅对陆星延和沈星若至关重要,对陆山来说也很关键。   金盛前不久刚刚进驻南城,一举拿下多块地皮,并和南城政府达成了区域发展的战略合作目标,要开发几个重点项目。   这意味着接下去一两年里,他的工作重心将要转移到南城。   陆山长期在外,饮食习惯不好,有脂肪肝。   迎来送往的饭局上又少不了喝酒,暑假喝多一回,还进了医院。   而且裴月听小姐妹说过好几次,这一两年她没怎么跟着陆山天南海北地出差,金盛有些个小妖精就不那么安分了。   她不放心。   思来想去,她觉得沈星若和陆星延住到学校附近,又有周姨照料,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除了指挥人和买买买,其他事儿不在行,留在星城也帮不上什么忙。   反而是陆山那边比较值得担心。   于是她决定要和陆山一起去南城住一段时间。   反正也不是很远,周末回来也很方便。   提前安排好陆星延和沈星若,落星湖这边倒没什么不妥当的。   ——除了陆星延弄回来的那只白孔雀。   白孔雀一直是裴月和周姨在养,现在已经长大很多了,羽翼渐丰,也越发有光泽。   落星湖的独栋别墅有草坪有花园,养只孔雀自然不在话下,但这孔雀总不能让周姨带去星河湾,她也不至于带去南城。   裴月想了想,将白孔雀托付给了自己的好姐妹。   人家爽快,一口应下,还特地带小孙子一起来陆家做客,顺便接走小孔雀。   她这姐妹做奶奶做得早,儿子比陆星延还不听话,刚满二十就把人家小姑娘搞怀孕了,又要死要活闹着是真爱绝不打胎绝不分手。   那还能怎么办,只好匆匆办了婚礼当是补票。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她这儿子结婚之后竟然收心了,在自家公司干得踏实,一家小三口也和和美美。   现在她的小孙子都已经两岁多了,乖巧聪明,十分惹人喜爱。   吃饭的时候裴月一个劲儿夸人好福气,“你现在是什么事儿都不用想了,哪像我,你看我家陆星延,脑子也是个不开窍的,我哪敢盼孙子,那都不晓得多少年以后的事儿了!我现在啊,就希望他能正儿八经考个大学,上大学再交个好女朋友。”   陆星延不慌不忙地夹着菜,抬头觑了眼沈星若,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   沈星若目不斜视,见裴月的碗空了,又帮她舀汤。   裴月那小姐妹一见沈星若就喜欢得不行,再加上裴月平时也没少在她面前炫耀这个小姑娘,这会她就揶揄起来,“你操什么心啊,这不就有现成的么,和你家陆星延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我可没少见,哪有星若这么标致的。”   “你说陆星延配星若啊,”裴月摆了摆筷子,“得了,他以后女朋友有若若十分之一,我都谢天谢地了。”   “你也真是,你家陆星延长得这么好,就你三天两头没一句好话。”   毕竟是十几岁的小男生小姑娘,两人也没当着面多加调侃,很快又聊起了美容的话题。   一说起美容,两人就都来了劲,下午就想去新开的美容中心探探路。   可周姨今天不在。   ——早知道就不带孙子出来了。   不过裴月不是一般人,一起了劲,就想方设法要排除阻碍。   在陆星延和沈星若吃完饭去放碗筷还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她就替两人打了包票,“这有什么,把杭杭留给他们俩带,他们俩都很喜欢小孩子,再说了,你家杭杭也乖,只要哄睡着了能睡四五个小时,那会我们都回来了。”   也是。   于是两位中年姐妹就这么愉快地下了决定   毫无心理准备地接到已经被哄睡的小朋友一枚,陆星延和沈星若都不知从何下手。   这位叫杭杭的小朋友看起来的确很乖。   吃饭的时候安安静静,只滴溜溜转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睡着了也没发出一点儿声响,睫毛长长,长大后估计又是一只纯天然的睫毛精。   但小朋友都是很具有欺骗性的,谁知道这会儿乖乖巧巧,下一秒醒来会不会像定时炸弹般一顿乱炸。   沈星若把他安顿在陆星延的床上睡觉,然后督促陆星延写今日份的试卷。   夏日下午的阳光被隔热玻璃窗过滤后,温暖却不灼人,晒得人懒洋洋的,很适合睡觉。   陆星延试卷写到一半,沈星若已经在旁边打盹了。   她的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洁净感,唇色也是接近果冻的透明浅粉。   补习一个月了,除了挨训还是挨训,连牵手的福利都没提前预支过,再加上最近又做了两回春梦,陆星延实在是有些躁动了。   他放下笔,手撑着沈星若的椅背,慢慢俯身靠近,靠近……   “哇!”   就在双唇即将碰触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清脆嘹亮的哭嚎!   “奶奶!奶奶!呜哇!呜呜呜……”   沈星若被惊醒,睁眼。   陆星延还没来得及往回撤,就与她近距离地四目相对。   沈星若怔了怔。   不过她这会没功夫找陆星延算账,直接推开陆星延的脸,往后望。   杭杭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醒,坐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陆星延一面懊恼自己动作怎么不再快一点,一面又脑仁生疼,没什么好脸色地瞪了眼杭杭小朋友。   然后杭杭小朋友哭得更大声了。   操……   就你会哭,把你给能的。   见沈星若已经走至床边不熟练地哄人,陆星延推开试卷也起了身,直接将杭杭小朋友拎了起来,不耐道“你哭什么哭啊你?起来,自己去玩。”   回应他的是一阵愈发撕心裂肺的哭嚎。   “陆星延你干什么,他才两岁半。”   沈星若从他手里截下人,抱进怀里,然后又冷冷训斥。   陆星延散漫地笑着,“小姐姐,我也才十七未成年呢,这补习一个月都被你骂得麻木了,我还是你男朋友预备役,你是不是太厚此薄彼了。”   沈星若实在是不擅长哄人,小朋友的哭嚎吵得她有些神经衰弱,太阳穴突突直跳,陆星延又在她面前逼逼叨叨没完没了。   她忽然将小朋友转了个边背对两人,然后踮脚轻轻吻了下陆星延的脸,“还薄吗?”   ……?   “不薄了就给我把人哄好继续写题。” 第五十六章   直到沈星若转身进了洗手间, 陆星延还久久不能回神。   ——沈星若主动亲他了。   虽然只是亲脸,但明显和之前那次硬撑着一口气撞上他脸是不一样的,语文和英语里怎么说来着,语言有感**彩, 那这也该算是动作的感**彩。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就轻轻碰了一下,陆星延却觉得左边脸颊上柔软的触感挥之不去。   就在陆星延失神的这会,杭杭小朋友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哭泣。   ——他实在太累了。   两岁半的小脑袋瓜实在想不明白,在家的时候明明只要他扁扁嘴,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就紧张得和什么似的,要什么给什么。   可出来玩, 大人都不理他。   他这会又累又委屈,泪眼婆娑的, 兀自伤心了会,又冲陆星延做了个鬼脸, 然后噔噔噔下床去拿玩具了。   小朋友腿短,走路一摇一晃。   他抱起一堆玩具往回走的时候,重心不稳,不小心往后一仰,啪叽一下,一屁股坐地上了。   沈星若从洗手间出来就刚好看到这一幕。   陆星延也被他摔跤的声响扯回了思绪。   可没等沈星若和陆星延上去扶,杭杭小朋友又非常自强不息地爬了起来, 然后红着眼睛,奶声奶气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叔叔, 姐姐,我受伤啦,快送我去医院!”   “……”   “……”   陆星延抬眼瞥了下沈星若,又上前帮杭杭小朋友捡起玩具,轻哂一声,调侃“你可真是金贵啊。”   他将玩具往床上一扔,揉了揉小哭包的脑袋,朝人勾勾手,“过来,叫哥哥,哥哥陪你玩。”   有人陪玩,小哭包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他那剃了个西瓜太郎头的小脑袋点了点,毫无原则地改口道“哥哥!”   喊完还笑弯了眼,露出一排可爱的小米牙。   这位杭杭小朋友在家一向是小祖宗,玩游戏的时候特别注重仪式感和集体参与感,一家人必须整整齐齐。   所以陆星延答应陪他玩之后,他还不甚满足,固执地把沈星若也一起拖了过来。   人都到齐了,他思考了两秒,指了指陆星延,颇有领导风范地安排道“你是怪兽!”   陆星延挑眉,视线略转,又问“那她是什么?”   “奥特曼呀!”   小杭小朋友看了眼沈星若,不假思索道。   陆星延“为什么她是奥特曼我是怪兽,我不想当怪兽,那让她当怪兽,我和你一起打倒她好不好?”   杭杭小朋友会说的话还不是很多,对长句子的理解也有些缓慢。   被陆星延绕了一通,他懵懂点点头,没过几秒想明白了,又忙摇头,固执道“不不不!你是怪兽!姐姐好看!是奥特曼!”   陆星延挑眉,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答应的样子。   然后毫无预兆将走近的沈星若往怀里一拉,抱住。   又对杭杭小朋友说“你看,奥特曼已经被我抓住了。”   杭杭小朋友“……?”   他那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   感觉有一点点不对,但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   陆星延虽然存着占便宜预支福利的小心思,但也忌惮沈星若会甩他巴掌,所以抱得很轻,有点像是虚搂,只堪堪扶住她的腰,并不十分亲昵。   而且他很快就放开了,没等沈星若发作,他就已经抱起了杭杭当挡箭牌,陪着人一起玩直升飞机。   阳光正好的大半个下午,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沦为了陪玩nc,被指使着前前后后行动。   小朋友精力旺盛,思维也很跳脱。   刚玩完一轮医生看病,杭杭又安排两人当囚犯。   他严肃地用玩具枪指着两人,将人赶到床上躺好,还让人摆成双手向上举起的投降姿势。   并排躺在床上,两人距离很近。   手更是直接挨在了一起。   沈星若想要起来,小朋友的玩具枪又对准了她,奶凶奶凶地命令道“不许动!”   沈星若“……”   陆星延瞥了眼再次躺下的沈星若,漫不经心地说“躺着有什么不好,这可是最轻松的一个游戏了。”   见陆星延这丧权辱国没有自尊还很自在的样子,沈星若推开他脸,“闭嘴。”   累了大半个下午,傍晚时分,杭杭小祖宗终于被他奶奶接走了,一起被接走的还有家养小孔雀。   离开前陆星延还交代杭杭小朋友,要好好照顾小孔雀,这是他宝贝儿子。   杭杭小朋友虽然不是很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能生出一只孔雀,但还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小孔雀像是能听懂人话般,也跟着叫了声。   陆星延拍拍它羽冠,“行了,你就别叫了,叫得比鸡还难听,以后安静点。”   小孔雀大约是不服气,很快又叫了一声   诸事安排妥当,沈星若和陆星延也收拾好行李,在开学的前两天搬进了星河湾。   他们俩住隔壁。   两间房都有朝外延伸的窗台,还是一个朝向的,隔得很近,只要将窗帘拉开就可以聊天。   如果没有隐形防盗窗的话,陆星延都能轻轻松松翻过去。   平日沈星若洗完澡,就喜欢去阳台吹风。   搬星河湾这边,她洗完澡,也照例往阳台上走。   没成想刚好遇上陆星延坐阳台打游戏。   其实陆星延是知道沈星若有这个习惯,特地坐这儿等。   见沈星若穿了条好久不见的吊带碎花睡裙,他把玩着手机,懒洋洋地调侃了声,“又穿这么少。”   他的眼神从上至下打量。   在隆起的胸脯,还有两条白嫩光洁的小腿上停留得最久。   沈星若冷冷睇他,一言不发地回房。   等了大半个小时没再见沈星若出来,陆星延以为她不会再出来了,干脆去客厅联机打了会游戏。   等他晚上回房睡觉,顺便往阳台看一眼的时候,就发现沈星若朝向他这一面的阳台窗上被密密麻麻地贴了一堆——英语单词。   从abandon开始,一路贴到ncet,全是高频考点词汇的小卡片。   中间甚至还夹杂着一篇他死活背不下来的《琵琶行》。   操……   “哎沈星若。”他隐隐约约看到单词和《琵琶行》后有人影,似乎是坐姿的,“沈星若?”   不鸟他。   陆星延简直无几把语,本来想去敲沈星若房门,可身体都转完了方向,他忽然想到什么,又顿了顿,然后就站到窗台边,“喂”了声,散漫地说“沈老师,你是要我每天给你念几遍《琵琶行》是,行。”   他也不从头念,就直接从中间开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沈星若顿了顿。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陆星延的声音是不大正经的。   一篇正经的古文,被他挑三拣四念出其中一小部分,就忽然给人一种不大正经的感觉。   有点奇怪。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忽然,那张《琵琶行》被扯了下来,沈星若透过一张a5纸大小的空隙与他对视,面无表情道“满脑子黄色废料。”   陆星延念的时候,她已经百度到了。   冷冷训完一句,她很快消失。   再回来的时候,又往原先的《琵琶行》处贴上了一张《桃花源记》。   陆星延直接笑出了声,“不是,沈老师,你确定让我给你念这个?”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   “啪”地一下,《桃花源记》又被撕下来,换上了另外一张《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陆星延终于安静了   住进星河湾的第二天,也就是开学的前一天,沈星若被王有福一道圣旨,提前召回学校做事。   ——这是好学生和受老师喜欢的学生常有的待遇。   陆星延想一起去,沈星若却给他安排了一套数学模拟试卷,限时一百二十分钟做完,还煞有其事在他桌上竖了个沙漏。   他们这学期升上高三,也自然而然地搬到了第三教学楼。   三教坐落在明礼校园比较安静的一个角落,楼栋是砖红色的,比起一教二教显得要旧上不少,不过也幽静不少。   老师也集体迁了办公室。   王有福正是因为迁办公室,才叫班上班干部和几个好学生一起过来帮忙。   沈星若被分配到的工作还挺轻松,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替王有福贴学生手册上的成绩和评语条。   期末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沈星若又毫无悬念地拿下了年级第一,不过期末难度不大,她和考了年级第二的何思越只差五分。   看完自己的成绩,沈星若一路下拉到最班排名的最末尾。   然后再缓慢地往上滑。   379   384   415   427   一路拉到四百五,她都没看到陆星延,她还在想是不是陆星延成绩没录进去,然后她再往上翻了翻——   陆星延,总分488,班级排名49,年级排名1191   虽然还是稳定在班上倒数十名之内,但他考了488,比起之前的分数实在是,算得上飞跃。   这成绩拿到普通班,大概能算得上是中下游了。   这时王有福整理完一摞文件,拿起保温杯喝了口茶,也凑过来看成绩表。   他欣慰地指了指陆星延的成绩,说“陆星延这回进步很大啊,平时政治十回有十一回不及格的,这回竟然考了七十!”   “我还特地把他试卷翻出来看了看你知道,虽然很多地方还是狗屁不通的,但还是能看出在认真答题啊,大题都写了好几个点!你说这小子正经的不好好背歪门邪道倒是懂得多,每个大题都给我加上一句什么坚持实事求是,脚踏实地,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   沈星若点点头,没接话。   王有福又说“哎这学期的座位我重新排了下,沈星若,你还愿不愿意和陆星延坐?”   “我本来想把他调开的,但我看他跟你坐,那还是学了好榜样,期末考试这不是就进步了很多嘛,所以我暂时还没调,看看你是个什么想法。我看你们表兄妹坐在一起其实也挺好,那换了别的人,还压不住他!”   自从上次家长会后,王有福就一厢情愿地以为沈星若和陆星延是表兄妹。   之前沈光耀来找他谈话,也提到了沈星若现在住在陆家,但没多说别的,王有福也没问,就直接将猜测转化为了既定事实。   “……”   “王老师,我和陆星延不是表兄妹。”   “……?”   刚好何思越和翟嘉静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沈星若也没再多解释,只说“王老师,不用换的,没关系。” 第五十七章   陆星延在家, 并不知道沈星若和王有福已经就座位问题打过商量,写完选择题,他就打开手机,视奸狐朋狗友群的新消息。   本来大家都在说自己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怎么怎么样, 不知是谁忽然提了句座位,陆星延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件事——   开学就是新的一学期了,班上肯定要换座位,那他和沈星若大概率是没法儿继续同桌了。   边贺今天也在学校,给王有福帮忙,他在群里冒泡说了句,“其实座位安排表已经出来了, 我路过教室的时候看了眼,就贴在讲台上, 我和翟嘉静坐。”   一时间群里消息刷个不停,说他运气好竟然跟翟嘉静坐什么的。   一直潜水的陆星延也冒了个泡。   陆星延边贺, 兄弟,帮忙拍个照,座位表的。   边贺我现在在外面给王老师买东西,等会回学校给你拍。   陆星延等不了了,又给沈星若发消息。   沈星若刚好在贴他的评语条,王有福也算是尽力了,勉强给他找了几条优点, 还十分违心地美化了下。   评语上写“该同学团结友爱”,她觉得原意应该是狐朋狗友拉帮结派。   评语上还写“性格活泼开朗”, 那是挺活泼开朗的,一言不合就要带着他的狐朋狗友们一起打群架。   还有“学习态度认真,在高二下半学期有了长足进步”之类的,三百来分的成绩进步空间实在是太大了。   她边腹诽边快速扫完,又用胶棒将评语条固定好。   等到拿起下一本学生手册,她才看到放在旁边的手机一直在往外冒新消息。   陆星延沈星若,你在干什么?   陆星延听说座位表已经出来了,你去教室给我拍一张座位表的照,看看我这学期的同桌是什么神仙。   陆星延沈星若???   她放下胶棒,回复“试卷写完了吗?”   陆星延敷衍了两个字,“快了。”   沈星若你拍试卷,我拍座次。   陆星延……   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像一手交钱一手交卷,那还不如等边贺回教室。   他给沈星若回了一个“告辞”的表情包,将手机扔一边,继续写试卷   半小时后,还是边贺先给他发来座次表的照片,陆星延半眯起眼扫了圈,一眼就看到,前排自己的名字和沈星若靠在一起,非常登对非常瞩目。   王有福这是什么神仙班主任。   看样子上学期的周边没白买啊。   他又骚扰沈星若。   陆星延图片   陆星延沈老师,我们又是同桌。   陆星延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你知不知道。   沈星若……   沈星若试卷写完了?   陆星延……   陆星延你能不能别扫兴,再说了,我总要休息下,就剩最后几道大题了。   沈星若你怎么不到高考考场上去休息,你这和打仗的时候坐在敌人的炮堆里歇歇脚有什么区别,你是不是还要泡一壶罗汉果菊花茶养养生,你就这么喜欢找死吗?   陆星延okok,我闭麦。   陆星延仙女大人消消气gif   翟嘉静见沈星若拿着手机聊天聊得认真,好奇问了句,“星若,你在干什么?”   沈星若抬头,敛起不自觉往上弯起的唇角,声音很轻,“没什么。”   她手机快没电了,也就没再回复,将手机放到一边,继续贴评语   星城夏日的天气总是多变。   沈星若出门的时候还艳阳高照,地面炙烤得发烫,树叶也都被晒得无精打采,往下耷拉着。   可这转眼到傍晚,天边红霞还未淡去,就噼里啪啦下起了豆大雨点。   原本看起来挺像太阳雨的,可乌云很快将霞光遮蔽,天空蒙上一层铅灰色,然后开始电闪雷鸣,雨势也更大了。   周姨正在准备晚饭,见外头忽然下起瓢泼大雨,忙解了围裙,念念叨叨说“星若这没带伞出门的呀,我去学校门口接接她,哎我手机呢……”   陆星延刚好写完试卷,从洗手间出来,也听见了下雨声,于是接过周姨的话,“我去接,周姨你别自己淋湿弄感冒了,刚好我还要买点东西。”   周姨一想,“那也行,你接了星若快点回来,我给你们做饭。”   陆星延点头,捞起手机,在玄关换了鞋,就拿伞出门了。   他原本是要拿那把大黑伞,但大黑伞特别大,遮三个人都没问题。   他寻思着拿把小点的,两人撑一把就能靠得近点儿,于是最后挑了旁边一把墨绿色雨伞。   下了电梯,他打沈星若电话。   电话那头却传来机械的女声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the nuber……”   不用想也知道是没电了。   沈星若别的习惯都很好,就是出门不爱带充电宝和充电线。   不过她本来就不是爱聊天玩手机的人,所以半路关机的情况也出现得并不频繁。   他又给边贺打电话。   边贺说自己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王有福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忙完了,沈星若他们估计也要离开了。   陆星延没再耽搁,撑开伞就往外走,一路还特别留心屋檐底下这类可以躲雨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雨下得太密还是伴了雾气,总感觉雾蒙蒙的,人和路都看不大清楚。   走到明礼校门口,忽然有人叫他,“陆星延!”   是女生的声音。   陆星延循声望去,女生正站在传达室那看着他。   他觉得眼熟,想了好几秒,才想起这是他们班翟嘉静。   翟嘉静好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喊他一声,手里抱了摞书,一副娇娇怯怯模样。   陆星延抬了下手,算是招呼。   他和翟嘉静完全不熟,本来觉得招呼一下就完事了,可他忽然想起这女的和沈星若之前是同寝室的室友,于是走近喊了声,“翟嘉静。”   翟嘉静温柔地弯了弯唇,眼睛亮晶晶的。   她想说点什么,陆星延却没心思寒暄,打完招呼就开门见山地问“你看见沈星若了吗?”   翟嘉静唇角的笑稍稍一僵,不过片刻又恢复自然,“星若啊……看见了,她今天也在办公室帮忙。”   陆星延“她人呢。”   翟嘉静见他打着伞,忽然答非所问道“你…是来接星若的吗?”   陆星延没回。   可翟嘉静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她本想说沈星若已经走了,但她并不确定陆星延会不会愿意共伞送她一段。   于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   “星若她可能还要一会儿才会出来,何思越找她,他们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说。”   陆星延听了,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好像都懒得再多说半句话,径直往里。   “陆星延……”   翟嘉静没想到他这样就走了,追着喊了声。   可陆星延腿长,步子也迈得大,这一晃神就已经走开不短的距离。   而且雨声也将她的声音遮了大半。   她看着陆星延的背影,咬了咬下嘴唇   陆星延走到二教和三教的分岔路口时,稍微停了下。   今天是从二教搬东西去三教,搬完了的话,那应该在三教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正打算往三教的方向迈步,目光掠过前方,就忽地顿住。   ——沈星若正和何思越共用一把伞,有说有笑往外走。   说的确是有说的,一起共伞总不可能默不作声。   但有笑这一点完全是陆星延自己添油加醋在杜撰幻想,沈星若一天都难得笑两下,哪里会跟人嘻嘻哈哈。   陆星延就站在岔路口。   何思越和沈星若很快就注意到他。   何思越笑了笑,还朝他打招呼,“陆星延。”   陆星延瞥他一眼,又看向他身边的沈星若。   沈星若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交汇,前者神色如常,后者却是反常的冷淡。   何思越又问“这么大雨,你来学校做什么?”   陆星延的视线不着痕迹转回到何思越身上,又从下往上移,淡淡与他对视,“接个人。”   何思越了然地点点头,没多问,“那我们先走了,明天再见。”   然后他又和沈星若说“走。”   陆星延听到沈星若“嗯”了声。   很快,两人就与他错身,继续往校门口的方向走了。   其实沈星若没想过陆星延会来接她。   这会她神色平静,可越往外走,越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和何思越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   陆星延面无表情地望着两人背影渐行渐远。   过了好一会,才缓缓抬步,远远地跟在后面。   路过校门口的时候,翟嘉静还等在那,见他出来,忙欣喜地喊了一声。   其实翟嘉静看到何思越和沈星若出来,就迅速想到了些什么,还特地躲了躲,没让两人注意到她。   等陆星延出来她才喊。   陆星延目光寡淡,“有事?”   翟嘉静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说话略微吞吐,“那个,陆星延,你能带我出去吗?我没带伞……我去对面精品店买一把伞就好了。”   “伞小了,不方便。”   说完他就直接将伞扔给了翟嘉静。   出门前计划得好端端的要和沈星若共伞,没共上就算了,还要看着沈星若和别人共伞。   眼前这绿云罩顶还挺讽刺,干脆扔掉,眼不见心不烦。   翟嘉静一怔。   可陆星延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就直接走进了一片雨雾   陆星延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沈星若和何思越身后。   眼瞧着何思越将沈星若送至单元楼下,又眼瞧着两人依依不舍挥手作别,他扯了扯唇角。   沈星若没有直接上楼。   她在楼下等了差不多有十分钟,正打算进电梯的时候,陆星延忽然冷着一张脸,浑身透湿地进来了。   沈星若“你伞呢。”   陆星延“坏了。”   他看都没看沈星若一眼,错身走进电梯。   沈星若微顿,也跟了进去   是陆星延开的门。   周姨在厨房做菜,只听到两人回来,在厨房打了声招呼,也没出来看。   沈星若想和陆星延说点什么,可陆星延换下湿漉漉的球鞋,就径直进了房间,还“砰”地一下合上了房门。   晚饭陆星延也没吃。   周姨敲门,他只说自己有点困,饿了再出来热,周姨念念叨叨的,又将饭菜放进电饭煲里,调成保温状态。   盛夏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顿饭的功夫,地面有些地方都已经干了。   周姨晚上要去超市采购。   家里只剩下沈星若和陆星延两个人。   沈星若原本在客厅看电视,见周姨离开,她关掉电视,又走到陆星延门口敲了敲。   “陆星延。”   房间隔音效果好,她附在门上仔细听了听,也没听见什么声音,顺手拧了一把门锁——   竟然拧开了。   陆星延压根就没锁房门。   她往里走了两步,正四处找人,忽然听到浴室玻璃门推动的声响,她下意识转头,猝不及防见到陆星延下身包了块浴巾,上半身裸着,边擦头发边往外走。   沈星若进了房间,陆星延稍稍有些意外。   但他心里这会还憋得慌,也没把这意外表现在脸上,就若无其事地路过沈星若,走到衣柜前取了件t恤衫,然后当着她的面套上了。   心里还在想,怕什么,好身材就是要秀出来。   大约是陆星延太过理所当然,本该害羞避让的沈星若也没来得及做出恰如其分的反应。   陆星延斜揶着觑她,“怎么,你还要看我换裤子?”   “……”   沈星若转身,想要离开。   可陆星延忽地又从后面拉住她的手腕,然后顺势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再将人往衣柜上一压,语气不太好——   “哎沈星若,你就没什么想解释的吗?我特地去接你你就和那个小白脸一起走了,你男朋友后备役还挺多啊。”   他靠得很近。   也难得地散发出不悦的侵略气息。   像一头即将暴躁的小狮子。   沈星若盯着他看了会,忽然推了推他肩膀,“你先换裤子。”   “不换了,我就要听你解释。”   陆星延也是铁了心。   沈星若反问“解释什么?”   这场雨本就下得突然,她手机又没电了,不好在教学楼久留。   何思越恰好带了伞,问到她现在住星河湾后,又说自己租的地方和星河湾顺路,可以把她送进小区,她当然就应了。   “我又不知道你会来接我,你难道要我跟何思越说,我和你住在一起,你是来接我的?”   “再说了,星河湾也没几分钟路程。”   她连这些解释都觉得很多余了,解释完还在想自己干嘛要跟他讲这些,不是男朋友这管得就比太平洋警察还宽了。   陆星延盯着她,“你道理怎么这么多。”   “我本来就有道理。”沈星若再次推了推他,“行了,你让开,我要去洗澡了。”   “那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陆星延拦着没让,“你喜不喜欢何思越那个小白脸?”   沈星若“你为什么叫人家小白脸,他还没你白。”   陆星延皱眉,“行了那就小黑脸,你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正面回答一下。”   两人挨得很近,陆星延整个把她圈在了自己臂弯里,说话的时候,呼吸都洒在了她的脸上。   她推了推陆星延胸膛,本想说“关你什么事”。   但她感觉自己明知道陆星延的话是什么意思还这样问,就显得有点矫情。   甚至她觉得,自己之前顾左右而言他说一句“为什么叫他小白脸”就已经很矫情了,不像她自己会说出来的话。   于是就干脆给出一个陆星延想要的肯定答案“不喜欢。” 第五十八章   得到沈星若明确答复, 陆星延胸口憋闷的那口气忽地消散。   沈星若“让开。”   可陆星延还是没让,保持着圈禁的姿势挡在她身前,定定地看着她。   忽然又说“我去接你了。”   沈星若?   “但是你没理我。”   “也没有跟我一起回来。”   “我淋了雨。”   沈星若打断道“说重点。”   陆星延喉结滚动,声音变得低了些, “我觉得我需要一点补偿。”   说着,他俯身向前。   沈星若眼疾手快挡住他的唇,然后又踩了他一脚。   只不过她穿的拖鞋很软,鞋底都是棉的,踩在陆星延脚上根本就没什么感觉。   两人隔着手掌四目相对。   一秒。   二秒。   三秒。   陆星延鼻腔上涌上一阵…熟悉又酸爽的感觉。   他想转开脸,可沈星若以为他要换个地方继续亲,手也寸步不让地跟着他脸一起挪——   “阿嚏!”   “阿嚏!”   陆星延打喷嚏的时候, 沈星若也跟着他的脸动了动。   等喷嚏结束,沈星若手上已经变得又湿又黏。   理智告诉沈星若这不可能只是口水, 可将陆星延和鼻涕联系在一起,她忽然就有了种难以形容的幻灭感。   她的手没挪开, 也没收回来。   事实上这只被玷污的手和陆星延的脸一样,在这一刻已经成为了沈星若心目中的不可回收垃圾。   暧昧气氛骤然消退。   陆星延从沈星若的眼神中,已经察觉出自己的形象正在寸寸崩塌。   不,他觉得还可以挽救一下。   于是他难得反应快速地用手捂住了沈星若的眼,“闭上。”   沈星若不听话,他就从上至下,像是帮翘辫子的人安息那般, 强行阖上了沈星若的眼皮。   紧接着他往后退,火速进了浴室。   前后不足十秒钟, 陆星延又出来了,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又是一枚围着浴巾的色气少年。   他很在意形象地拨了拨刘海,拿着毛巾上前,帮沈星若擦手。   沈星若的手白而修长,像水灵灵的削葱根。   他没帮人擦过手,动作不是很顺,擦得很慢。   差点被强吻,又被喷了一手不明液体,沈星若本来攒了一通脾气要发,可不知怎的,她忽然又不想计较了。   垂眼看着陆星延给自己擦手。   她忽然问“你雨伞呢,干嘛淋雨。”   “不吉利,扔了,扔给了我们班一没带伞的女的。”   沈星若还想问问什么不吉利,他忽然补了四个字,“伞是绿的。”   沈星若“……”   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她目光上移,见陆星延新换的t恤已经被他头发滴下来的水珠打湿,她拍了拍,说“你换件衣服,把头发吹干,不然要感冒了。”   陆星延“那你帮我吹。”   沈星若“你做什么梦。”   陆星延“我是因为你才淋湿的。”   沈星若“你是因为你自己作妖才淋湿的,有病就吃药。”   陆星延“……”   沈星若一语成谶。   陆星延真的生病了。   次日便是开学,陆星延怎么都起不来床。   沈星若在门口叫他叫不起,以为他是不想去学校,还在门口训了他一通不思进取不学无术。   陆星延嗓子眼干得冒烟,又很疼,脑袋沉甸甸的,眼前也有些花。   听沈星若在门口训他,他强撑着起身,开门,声音困倦低哑,“别骂了。”   沈星若见他这病歪歪的半死不活模样,怔了怔,下意识伸手摸了下他额头。   “你发高烧了。”   周姨在厨房煮粥,她干脆自己将陆星延扶进房间,然后又将人按到了床上。   陆星延浑身都很烫,可他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说有点冷。   沈星若起身,给他从柜里另拿了床厚被子,又仔细掖好被角,“多盖点,出一身汗应该就好了。”   说完,沈星若又想起身。   陆星延从被子里伸出只手,抓住她,“你去哪。”   沈星若“拿药。”   陆星延这才松手。   好在常用的感冒药家里备得齐全,沈星若找了消炎感冒和退烧的,又给陆星延接了杯温水。   周姨刚煮好粥,见她在倒水,随口问了句,“星若,陆星延起来吗?”   沈星若“他感冒了。”   周姨意外,“怎么感冒的?是不是昨天鞋子进水了没及时泡脚,我就说他鞋子怎么是湿的,寒从脚底起啊这孩子真是,那我再给他煮点姜汤。”   沈星若点头。   周姨又说“我给他舀碗粥,先喝粥再吃药,空腹吃药不好。”   沈星若还是点头。   周姨是个能干的,里里外外一把手就能操持得井井有条。   这会听说陆星延生了病,脚步更是起飞。   她让沈星若别操心,先安安心心吃早饭,然后又从沈星若手里接过温水和药片,找了个盘屉将感冒药温水还有粥一齐端进了陆星延的房间。   见进来的是周姨,陆星延不甚明显地皱了皱眉。   然后非常不配合地不肯喝粥也不肯喝药,只让她把东西放下,说自己等下会吃。   周姨拗不过他。   出来的时候还和沈星若念念叨叨“真是不晓得陆星延这是打哪儿学来的牛脾气,非说没刷牙漱口不吃东西,都病成那样儿了倒还挺注意形象,家里就三个人有什么好拗的,这么注意形象倒也没见他交个女朋友……”   沈星若拿着瓷勺的手顿了顿。   她很快喝完了剩下的粥,起身,“我进去看一下。”   沈星若进房的时候,陆星延刚好病恹恹地从洗手间出来。   他看了沈星若一眼,然后特别自然地躺回了床上,说“喂我。”   沈星若“……”   她转身就想走。   陆星延在她身后喊“我是因为你才生病的。”   沈星若回头,她实在是从未见过像陆星延这样,将挟恩图报发挥得如此彻底的人。   关键是他还特别理所当然。   陆星延理所当然地继续道“你昨晚还诅咒我有病就吃药。”   “……”   沈星若忽然走回他的床边,端起床头柜上的粥。   不知道为什么,陆星延就有一种她会将这碗粥泼在自己脸上并加大诅咒力度要他立即去世的预感。   求生欲使他喊了声——   “等等!”   “我自己来!”   他从沈星若手里接过粥,舀散热气,三两下喝光。   还特别自觉地喝了两口温水,又自己泡好感冒灵颗粒,说“我等会就喝药。”   沈星若实在不知道他这是作的哪门子妖。   可她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陆星延没那么理直气壮了,她倒有几分不自在。   犹豫片刻,她默不作声坐回床边,帮他把剩下的胶囊都取出来。   陆星延看了眼时间,问“七点三十了,你不去学校?马上迟到了。”   没等沈星若说话,他就挥了挥手,“行了你去学校,我等下自己和王有福请假,反正开学就是些套话,烦得很。”   “对了,今天如果出了期末成绩,帮我看一下。”   沈星若正想告诉他,她已经看过了。   陆星延又继续道“周姨说等下还要帮我去买点中药,我可以的,我一个人孤独寂寞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就可以了。”   陆星延这人也是神了,总有办法在让人心生同情后又将所有的同情彻底抹杀。   真是戏精。   沈星若起身,居高临下道“那你就一个人孤独寂寞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看着沈星若果断离开的背影,陆星延有点反应不过来。   操……这剧本的走向怎么不对?   沈星若虽然出了房门,但并没有去学校。   她打电话给王有福,帮陆星延请了一天假,又给自己请了半天假。   ——陆星延说的没错,开学第一天大多都是念念叨叨,她也不想听。   可她并不知道,两人开学第一天的双双缺席,引起了班上多大的讨论。   大课间,何思越拿了摞试卷,从王有福办公室出来。   路过楼梯间的时候,正好遇上来接热水的翟嘉静,他笑了笑,和她打了声招呼。   翟嘉静也弯了弯唇角,“班长。”   两人顺路一起往班上回走,翟嘉静忽然提起,“哎班长,昨天是不是你送星若回去的?”   何思越点头,“她没带伞,我顺路送了一段。”   “对了,你怎么知道?你昨天看到我们了吗?”   “没有。”   “我是后来看到陆星延一个人出来了,他本来去学校接星若,但没接到人,我就猜是你送星若回去了。”   何思越一顿,“你说什么?”   翟嘉静好像有些意外,掩了掩唇,“噢,那个……”   她好像有些不知道怎么掩饰,咬唇思考了会,小声说“班长你别告诉别人,就,星若好像和陆星延在谈恋爱,然后两个人还同居了。”   她昨天撑着那把墨绿色的伞,跟了陆星延一路。   然后看到陆星延进了之前沈星若进去的单元楼。   有很多事,好像就有了解释。   信息量太大,何思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翟嘉静又说“就,你看陆星延那样的……你没听过学校里的传言吗?”   关于陆星延的传言有很多。   其中有一条比较惊世骇俗的是,他花三万买了十二中一个女生的初夜。   何思越不知怎地就觉得,翟嘉静说的是这一条。   翟嘉静“他们那一圈人私生活本来就比较乱,我感觉星若也是被他迷住了……”   “但最近不是有那个校长实名推荐的名额吗,听说高二文理班各一个,我觉得星若机会还是比较大的,所以也没有劝星若,万一在这关键时候闹分手,陆星延把事情捅出来,那星若肯定就没有机会了。”   “班长,你也别往外说啊。” 第五十九章   何思越有一搭没一搭往前走, 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回事,半天都没接话。   已经快到教室门口,翟嘉静忽然停下步子,又说了句, “不过也说不定,星若成绩再好,也是转学过来的,其实我觉得校长实名推荐……班长你也很有希望。”   “班长你以前是模联社团的主席,高一还在学生会当学习部部长,而且你每学期都能拿到三好,一路都是当班长为班级做贡献, 校长实名推荐的话,应该也会考虑综合素质方面的因素, 我觉得你的机会也很大。”   紧接着,她又颇为艳羡地感叹了声, “听说我们学校的校长实名推荐,含金量很高呢,虽然只是免笔试,但一般拿了推荐,就很稳了。”   翟嘉静说的这些,何思越比她更清楚。   明礼最近两任校长都很厉害,有大这所全国前二高校的校长实名推荐名额, 而且有两个,一般是文理各一个。   校长实名推荐倒也不是直接录取不用参加考试。   只不过可以免笔试直接进入大自招的面试环节, 然后按笔面双试加起来的总分,给予报考优惠。   一般来说优惠分abc三档,后面还会接一个数字代表优惠分数。   如拿到a5,代表报考大某专业提档时降5分;   又比如拿到b20,代表报考大时,直接在大录取线降20分;   另外还有比较优异的c档d档,d类针对特殊考生破格录取,一般没有机会。   c档倒还能拼一拼,拿到c则代表,过当年同批次分数控制线即可直接录取,也就是过一本线即可直接录取。   纵观明礼往届校长实名推荐,最差也在面试后拿到了b40,也就是降40分录取的优惠,大部分都是b60和c。   不提c和b60,光是b40,对沈星若来说,甚至对他何思越来说,都等于直接双手奉上大的录取通知书。   何思越抱着试卷的手紧了紧,下意识看了翟嘉静一眼。   翟嘉静却没再说话,只笑笑,拿着热水杯进了教室   下午,沈星若正常到校上课,班上不少人关心问候。   她一一解释说自己不舒服,请了半天假,同学们倒也没有疑虑。   不知是谁说了句,“陆星延还没来上学,欸他是什么情况,我听人说他今年好像直接去念语言,准备出国了。”   “我怎么听说是成绩不好被劝退了?”   “什么啊,他学籍好像本来就没落在明礼,有什么好劝退的。”   沈星若顿了顿,没想过开学请个假,竟然传出了这么多流言。   但她也不方便替陆星延解释,就干脆当做没有听到。   石沁还在一旁添油加醋,笑道“星若,你上午没回我消息,我还以为你成绩太好,被汇泽一中给抢回去了呢。”   沈星若从书包里找出手机,打开来看,果然有石沁发来的消息。   “不好意思,我之前没看到。”   石沁“没事没事,你现在没有身体不舒服了?”   沈星若“好多了。”   石沁“那就好。”   除了这些关心和八卦,同学们说得最多的,还是祝贺她期末考试又考了年级第一。   下午第一节是历史,上课铃很快响起,大家也四散开来。   见历史老师拿着试卷进的教室,沈星若也跟着拿出了期末试卷。   可她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下意识回头,她忽然捕捉到不远处何思越的视线、   何思越似乎没想过她会突然回头,愣怔片刻,勉强笑了下,眼神很快便不自然地躲闪开来。   沈星若稍顿,听到喊起立的声音,又转了回去   盛夏尾巴的阳光分外热烈,蝉鸣声仿佛都开始变得有气无力,坐在靠窗位置的同学脸上被晒得红扑扑的,教室闷热,空气似乎都没在流动。   沈星若坐在吊扇吱呀吱呀转动的教室听课、   另一边,陆星延醒神,从床上坐起。   浑浑噩噩睡了一个上午接一个中午,他在被子里闷出身汗,黏黏糊糊的,烧倒是退下去了。   可周姨死活不准他洗澡,只给他接了一盆热水,让他凑合着擦一擦。   陆星延拗不过,只得同意。   他在浴室擦身体这一小会功夫,周姨给他换了新的床单被套。   等他出来,周姨又和蒸鸭子似的,把他赶回了鸭绒被的蒸笼,然后又逼他喝姜汤,吃了点清粥小菜。   其实烧退下来,陆星延感觉整个人都清醒多了,起码没再头重脚轻。   他从床头摸到手机。   大半天没看,到这会他才发现狐朋狗友们在疯狂地嘘寒问暖,未接来电足足有七八十通,微信更是被刷爆了。   还懂点事啊这群人。   陆星延唇边噙着笑,颇为期待地打开了微信。   李乘帆延哥不会真的出国了,我听班上传得有板有眼的,但他昨天不是还在问座位?   许承洲谁知道,不过陆少爷要是真出国了,那他耳机我就不用还了!   许承洲音质真的巨好,叫床听起来都格外逼真你们知道!美滋滋!   李乘帆……   李乘帆我觉得你这个思路还挺正确,那sitch我也不用还了。   赵朗铭你自己不是有?   赵朗铭你真是绝了,扣扣搜搜的。   李乘帆铭爷大气!   赵朗铭……   赵朗铭不过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欠他两千,既然都远隔重洋,货币都不一样,两千机票都买不起,我觉得也……   陆星延笑容逐渐消失,冷不丁地往群里发了条语音——   “赵朗铭,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欠我两千,什么时候还钱?现在怎么样?刚好我最近缺钱用。”   他的喉咙因感冒发炎有点肿胀,声音也略略低哑。   群里倏然一片寂静。   陆星延轻哂一声,“我还没死呢,你们这群不孝子就开始算计我遗产了???”   狐朋狗友们开始装傻。   李乘帆延哥你还活着呢?哎你没出国啊,那真是太好了!   李乘帆不过你说的是啥?现在上历史课呢,没法儿听语音。   赵朗铭对,延哥你这普通话不行啊,转换成文字都看不懂。   陆星延点了转换文字,然后截图甩进群里。   陆星延我信了你的邪。   赵朗铭那是微信的锅,我这边真转换不出来。   赵朗铭欸对了,延哥,你今天怎么没来,去哪了?班上瞎几把扯淡,有人说你出国了,还有人说你被劝退了什么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另外几人也默契配合,当做无事发生,纷纷嘘寒问暖。   陆星延别给我转移话题。   陆星延还钱。   陆星延还有耳机,sitch,现在立刻马上还给我。   还是边贺不声不响,却分外机智。   边贺延哥,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你这次进步好大。   陆星延?   陆星延多少?   边贺坐最后一排,趁老师在讲台上写板书,他往后仰了仰,快速拍了张成绩单,发过去。   语文95,数学108,英语79,政治70,历史68,地理68,总分488   班级排名49   年级排名1191   陆星延看到这成绩,怔了怔。   竟然只有英语是不及格的。   数学108?   有生之年竟然还能有一门单科三位数,说出来陆星延自己都不是很敢相信。   成绩今天一早就公示了,但李乘帆赵朗铭他们压根就没关心过,所以也是这会才发现陆星延竟然考了快五百,全都懵了。   李乘帆我操延哥!你还说你没打小抄!   赵朗铭数学108?我考了89差一分及格我还觉着我这次发挥超水平了!延哥你老实说是不是买通了谁给你发答案?   陆星延定定看着分数,半天都没说话。   过了好半晌,他回神,将图片转发给沈星若。   陆星延我考了488,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星延你是不是想赖账?   陆星延说好考到500就让我当你男朋友的,你别想赖。   说来也巧,沈星若平时上课是不看手机的。   可换座位后,赵朗铭就坐她左边的斜前方,只隔一条窄窄的过道,沈星若余光能瞥见赵朗铭放在桌底的手机,还能隐约看到微信的白绿界面。   ——可能是在和陆星延聊天。   她出门的时候,陆星延还睡得很沉。   这会可能已经醒了。   也不知道烧有没有退。   想到这,沈星若稍稍有些走神。   刚好历史老师接到个电话,说“大家先自习一下,老师有点事。”   沈星若看着历史老师边接电话边往外走的身影,顿了顿,忽然也拿出手机看了眼。   陆星延果然给她发了微信。   她想了想,回了句,“488是500吗,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12分就是12个操场的人。”   陆星延……   陆星延你被王有福附体了?   沈星若没再回复。   她看了会书,可历史老师不知道是接到了什么人的电话,情绪分外激动,在走廊上和人据理力争着,一时半会好像也说不完。   她又将手机拿了出来。   就几分钟的功夫,陆星延竟然轰炸了她十几条消息。   她的手机都被轰炸得有些卡顿,一连点好几次都没反应。   等手机龟速进入到聊天界面,不知怎的,语音竟然开始自动外放,音量还不小。   陆星延的尬撩就那么毫无防备地外放出来了——   “下午有没有想我?” 第六十章   语音在教室回荡。   离得远的同学也许没听到, 但方圆三四桌的人都听到了,大家不约而同循着声源的方向望去。   陆星延生病,声音哑了。   就这么低低一句,别人也听不出是他, 可赵朗铭就觉得怪耳熟的……好像是陆星延的声音,刚刚就听过。   似乎是斜后方传来的,他回头往沈星若那一团望了望,也不确定是谁在外放。   可沈星若竟然正望着他。?   赵朗铭疑惑,然后他慢慢发现,其他人也都唰唰唰地望向了他。???   不是,看什么看这是, 几个意思?!   赵朗铭同桌是个男生,看到大家都望着赵朗铭, 也以为刚刚是赵朗铭在外放。   他警惕地往旁边挪了挪,还想着是不是该和王有福打个申请换座位, 赵朗铭这性取向仿佛不太对啊。   李乘帆和边贺的座位都隔事发地点比较远,到他们耳中就只剩下转传版本的——   “咦……赵朗铭竟然跟一个男的在聊骚!”   “太恶心了,竟然问宝贝下午有没有想我……”   李乘帆和边贺懵了下,纷纷在群里冒泡   李乘帆我操铭爷你真人不露相啊你,我他妈跟你住了这么久寝室都不知道你竟然是个0!   边贺也可能是1的……   李乘帆你看他骚唧唧的哪里像1?   边贺也是。   赵朗铭???   赵朗铭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陆星延也问了句怎么回事,于是李乘帆又绘声绘色转述了一遍,听到对面男人说的是“宝贝下午有没有想我”的时候, 他觉得莫名耳熟,但他好像没说宝贝。   赵朗铭终于知道大家为什么盯着他看了, 边吐血边解释。   赵朗铭我操……真不是我!   赵朗铭声音是从我斜后方传出来的,我还寻思着这声音有点像延哥,正转头看呢,结果都望着我,搞什么啊这是!   陆星延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赵朗铭还在疯狂为自己洗白,恨不得胸口碎大石证明自己是一个纯正的直男。   陆星延轻飘飘来了句,“你什么取向我不管,总之别拖我下水,我清清白白。”   赵朗铭“……”   清清白白陆星延。   很好。   三分钟后,这位清清白白的男高中生想再尬撩一下未来女朋友。   可消息刚发过去,就发现消息旁边多了个红色圈圈,里头还有个小感叹号。   顺便附赠一行灰色小字——您还不是他(她)的好友。   陆星延“……”   晚上沈星若回家,陆星延就趁补习的功夫好说歹说加回了微信,并且保证绝对不再瞎几把尬撩。   在家休整两天,陆星延的感冒总算好了。   ——反正没好王有福也不会再给他批假。   回校上课的时候,王有福还捧着他的红色保温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打量了会陆星延,碎碎念道“陆星延你还挺金贵啊你,感冒要请两天假。人家理科班老师,怀孕都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才去医院,利利索索生完坐了还不到一个月的月子就回来上课了。”   “我这不是不能生么。”   陆星延扯了点儿笑。   “考了个488把你给能的!”   王有福吹胡子瞪眼嗤他一声,想想又懒得和他计较,扬扬手,打发他回班上了。   昨晚沈星若在学校上晚自习,他闲着没事,去理发店洗了个头,然后让理发师给他把头发修整了下,强调要营造出一种蓬松自然又清爽的帅气效果。   这会他从王有福办公室出来,边拨着刘海,边懒洋洋地往教室走。   那些乱七八糟说他留学被劝退之类的传言,总算是随着他的出现不攻自破。   不过这些传言也没什么意思,陆星延本来也没放在心上,以前还有人说他花三万买女生初夜呢,他听了差点没当场气死。   事情的真相明明是十二中一个特别奇葩的女生在某次聚会上看上了他,然后就疯狂倒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十几岁小姑娘特别oen,开口闭口就说先床上交流再感情交流也没问题。   还炫耀似的说什么他们学校有男的想要她第一次,为了拿她初夜愿意给她买三万块的驴牌包,说得她愿意和他上床,他还得感恩戴德似的。   陆星延理都没理那个沙雕,当时想着你他妈倒贴我三万我还不愿意呢,我清清白白根正苗红一个处男。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谣言就变成了他花三万买那姑娘初夜,那姑娘还逢人就默认这事。   后来听许承洲说他们十二中还真有个更加沙雕的,抬价花了五万跟那妹子睡了一回。   总之陆星延最气的就是这条流言。   要不是人后来转学离开了星城,他真想上门揍一顿   不管怎样,高三开课第三天,陆星延同学的出现,标志着一班全员到齐,也标志着高三生活顺顺利利地拉开了帷幕。   高三开学比较早,校园里分外冷清,再加上周六要开始补课,就显得非常的度日如年。   陆星延感觉都过了快一个世纪了,结果才堪堪过去两周。   进入高三,教学楼的气氛显然沉闷严肃了许多。   艺术生已经全员离校参加集训;   隔壁几个班有人在高二考sat已经1900多甚至2000来分,可还不满足,今年十一月打算再刷一次;   武术训练也在每天中午和傍晚放学的时间有条不紊进行……   大家都在为着各自的未来拼搏奔走。   九月初,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终于开学,校园里也终于多了几分活泼色彩。   往年都是高二高三的男生们看热闹看得起劲,致力于寻找肤白貌美的小学妹。   今年不同了,今年全都变成女生们去看小学弟的热闹。   原因无他——这届高一新生中,有个星二代,裴西宴。   裴西宴的妈妈是家喻户晓的影后苏程,爸爸是某神秘珠宝大亨。   亲子综艺刚刚扬帆的那年,年满六岁的他被苏程带上一档亲子互动节目,以出众的外形和桀骜不驯又冷冽的气质,迅速收获了大批姐姐粉妈妈粉。   之后几年他倒没再上过什么节目,只偶尔客串一些影视剧,拍一些广告,算不太上娱乐圈人士。   可今年上半年,他饰演男主少年期的电影《最后一次》票房口碑双双大爆。   说是饰演男主少年期,片头片尾的演职员表也将其划为特别演出,但他的实际戏份比女主还要多。   因为贯穿整部电影的,就是男主少年时代和中年时代的对比。   电影里裴西宴的人设实在是太吸引人了,继当年的综艺节目之后,再次画地圈粉。   从得知裴西宴入学明礼那天开始,学校的讨论就没停止过。   左盼右盼,总算盼到高一开学。   校方也是很懂学生们的心思了,特意安排了裴西宴在这周的早会上代表高一新生发言。   高三不用参加早会,但周一的早自习也不少人壮着胆子翘掉,去操场看明星了。   回来的时候,大家都一本满足地讨论   “裴西宴真的好帅,他竟然没有长残。”   “对对对,好多童星都长残了。欸,我暑假看完《最后一次》还把他小时候录的那个综艺给看了一遍,他小时候冷萌冷萌的,超可爱!现在虽然不萌了,但就是超帅啊!”   “那个综艺我还是小时候看的,但看电影的时候完全没认出来他就是裴西宴,我小时候的白马王子就是他呢!”   沈星若和陆星延也在暑假看了这部电影,不过是等电影档期结束,在视频网站上看的。   当时沈星若还夸裴西宴长得帅演技好。   陆星延则是冷眉冷眼地把人从头到脚批评了一遍。   没想到转眼就成了他们学弟。   下课时班上同学都在讨论这位大明星,石沁还特地拍了照回来给沈星若看。   沈星若扫了几眼,好像兴趣不大,只顾着刷英语试卷。   陆星延不甚在意地在一旁问“你不是觉得那个谁还挺帅的么,怎么没跟着她们一起去看?”   沈星若没说话。   陆星延语带调侃,继续问“你是不是幡然醒悟,觉得这种乳臭未干的小朋友没什么好看的,还是我这样的比较帅比较有男人味?”   沈星若扫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我上周去王老师办公室拿试卷的时候,刚好年级组长也在,年级组长说,会去帮我要一张裴西宴的签名照,to签的那种,当是我上学期一直考年级第一的奖励。”   陆星延“……”   年级组长说到做到,下午就给沈星若弄来了签名照。   to 星若学姐   祝,鹏程万里,天天开心。   裴西宴。   陆星延斜揶一眼,轻哂,“你一只小翅膀孔雀你还鹏程万里,这小弟弟会不会说话,祝福女孩子当然是越来越美找个好老公什么的,再不然也应该是前程似锦。还鹏程万里,飞不死你。”   沈星若没听他说,就打量了会字迹,然后点评道“字挺好看的,祝福语也好,我喜欢。”   陆星延不爽了,找隔壁桌女生要了张明信片,大笔一挥   to 我的未来女朋友沈星若   祝你越来越美,早日签收你的at自动取款机,前程似锦,世界各地都有房子住,冰岛希腊都ok,日内瓦湖也没问题。   落款,你未来的男朋友,陆星延。   写完,陆星延拿着给沈星若欣赏了一会儿,“怎么样?”   赵朗铭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正想凑过来看。   陆星延动作快,把人给削开了。   然后他把明信片塞进了沈星若的书里。   沈星若“……”   沙雕。 第六十一章   陆星延的这张沙雕明信片, 沈星若最后还是收下了,还很给面子地将其与裴西宴的to签放在了一起。   九月秋意渐生,学校里多出一个明星的新奇,随着开学时长渐渐淡去。   虽然裴西宴并没有像传闻中那般, 只在开学时来报个到,但在校时间的确不多。   高一的学妹们还看不过来呢,哪轮得到他们这群高三的老油条。   况且高三学习压力陡增,考试频繁,经常闭眼前是试卷,睁开眼又是试卷。   甚至从九月开始,每周六都有一次文综小测验, 大家也没那么多空闲时间追星。   以前地理政治历史三科的试卷都是分开考,突如其来合卷, 很多同学都有点不适应。   像陆星延这种,刚开始合卷考试的时候, 经常分不清这他妈到底是历史题呢,还是政治题呢,又或者是地理题。   九月中旬的时候,高三上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如期降临。   陆星延这次考了448,虽然比期末少考了四十分,但这次月考的难度和期末不可相提并论。   王有福也安慰他们,“大家不用担心, 这次月考的题目,总体来说比高考是要难上不少的, 主要是给大家敲个警钟的意思。”   “我们班沈星若同学很不错啊,这个难度的试卷也拿到了709的总分,要继续加油。”   他没把话说得很明白,怕给人压力,但一班同学心里倒是门儿清——这是希望沈星若争争气,拿个省状元的意思。   学校对他们这一届很看重,因为今年的高考,明礼与文理双状元全都失之交臂,不论是总分裸分省市都跟状元不沾边。   非要说也就只能说……考了星城瑞雪区的文科区状元。   要是差一点的学校,出个区状元怕也是要喜滋滋挂横幅了,但明礼肯定不会丢这个份儿,还不如安静如鸡。   其实这一届交出的成绩也不算差。   两个数学竞赛生进入国家队;   考取t大大的,含保送生在内一共有63个;   全校二本上线率997,一本上线率93,理科的一本上线率更是高达95。   就是没有拔尖儿的。   晚上回家,沈星若给陆星延讲月考试卷。   陆星延昏昏欲睡,手撑着脑袋靠在书桌上,一点一点的。   “你这道题不该错的,思路和步骤都对,但15x6你算到下一步怎么就变成80了?后面整个都不对了……”   沈星若讲到一半,抬头看了眼陆星延,然后拿笔敲他。   陆星延略觉痛感,皱了皱眉,勉强睁睁眼,又抹了把脸,做出一副想要继续听试卷分析的认真模样。   沈星若却放下试卷,问“你是不是这次退步了,感觉提不起劲?”   什么?   陆星延刚醒瞌睡,还有点搞不清状况。   沈星若当他默认,继续道“这次试卷比期末真的难很多,而且也比今年六月的高考卷要难。”   “今年我们省的三本录取线是461,以你现在的水平,上个三本应该问题不大。”   “如果这一年好好努力,我觉得二本可能性也是很高的,今年二本线506,你现在单词还没背完,我是想等你单词背完,把今年的高考试卷给你做一遍,你觉得怎么样?”   陆星延蹭了蹭鼻子,含糊地嗯了两声。   沈星若又鼓励道“你想想,二本线也就比三本线高了五十来分,一本线也不过比二本线高五十来分,你什么时候能考上二本线了,冲一把摸摸一本线是不是也很有希望,也就是比你这第一次月考的成绩提高个一百分而已。”   “你应该也知道,星城本地的几所学校对星城本地学生还有明礼都有优惠招生政策。”   “我听说下学期三月份星大有一个明日之星招生计划,本来就是针对星城几所名校的,比一般的自招会简单很多,你好好努力,到时候让王老师给你写推荐信,笔面双试过了,只要考个一本线就能直接进星大,星大是985”   陆星延“……”   不是。   他就是困了,打个盹。   沈星若这是胡说八道什么,怎么都扯上一本985了?   缓了一会,他清醒了,目光移至沈星若脸上,认真说“我觉得,你的计划是挺完美的,就是这个,可行性是不是不太强。”   陆星延对自己的成绩心里很有逼数。   他一直觉得自己去参加高考,最多也就是个大专的水平。   他的狐朋狗友们大多也都是这个水准,甚至比他还次。   许承洲对他们这一伙人就早有规划,安安心心混个三年,然后再找个好大学的国际部念二加二或者是三加一。   这种只要钱不要分数的地方还挺多,南城大学就有。   还有那种国外大学联合办学的学校,很多专业都对分数毫无要求。   再不济,直接出国。   沈星若再次拿起试卷,神色淡淡,“可行性怎么不强了,星城高考本来就比其他高考大省要容易,好好念考个二本很难吗,还是你想去国外找个野鸡大学混上三四年?”   他以前还真这么想。   陆星延解释,“不是,我没有,我这不是还要追女朋友?那我出国你跟人跑了怎么办。”   “……”   “闭嘴。”   陆星延又想起件事,“对了,你是打算去哪,大还是t大?”   沈星若抬眼,“我去大还是t大和你有关系吗,说得好像你也能考上似的。”   “……”   ojbk。   闭嘴。   他的确是考不上。   可转念一想,陆星延又追着问“不是,那当然是有关系的,这决定我以后和你的距离你知不知道,大和t大虽然都在帝都,但两个学校隔那么远。”   沈星若顿了顿,目光落在试卷上,好一会才说“应该是大。”   陆星延点点头。   他没把沈星若力争上游的鼓励和殷殷期盼放在心里,985什么的离他也实在太远了,他也就回想了下许承洲说的那些国际部和联合办学的学校。   大附近,应该是有的   日子忙碌起来就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九月就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金秋十月,银杏叶开始慢慢变黄,校园里也很少再看到夏季校服的影子。   国庆高三只放了三天假。   周一返校,门口公示栏贴了一排照片——校长实名推荐候选名单。   这个名单共有两排,上下各五个,上排的是文科班候选人,下排的是理科班候选人。   大约是按班次排的,沈星若被排在了文科班的第一个,紧随其后是何思越。   公示栏一早开始就围了不少人。   陆星延是中午和李乘帆他们一起吃完饭回学校的时候看到的。   李乘帆“这玩意儿贴了干啥,是让咱们投票吗?我操沈星若真给咱班长脸,你看看这证件照都这么水灵这么有气质……”   陆星延的手从他脑袋上削过,然后又随意地搭在了他肩上。   沈星若这证件照,陆星延之前就见过。   学生证上就是这张。   她穿着明礼浅蓝色的夏季校服,头发束成简单马尾,没有化妆也没有s,笑容也很浅淡。   但她皮肤好长相好气质好,唇红齿白明眸皓齿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出尘脱俗……这些成语用在她身上丝毫都不违和。   赵朗铭换了个手夹篮球,笑,“投票那还了得,没悬念啊,延哥坐这儿撒钱都得给咱们若姐拿个第一不是?”   李乘帆连声应和,又特意揶揄陆星延,指了指何思越那照片,“我觉得班长也照得不错,你看理科班那几个男生,完全就没有班长这阳光大方的气质,别说,他这照片和沈女神的放一起,还挺养眼……”   话音未落,陆星延又反着削了他一把,眼神斜睨过去,“你给我把何思越这照片弄下来,sitch就不用还了。”   赵朗铭抢着帮忙,“欸欸欸!放着让我来,延哥我给你弄出来那两千是不是也不用还了?”   李乘帆“赵朗铭你也太他妈扣扣搜搜了!”   赵朗铭笑骂,“你懂个屁,这叫精打细算!”   快到上课时间了,几人也没在公示栏前逗留太久,瞎几把乱侃着走进第三教学楼。   可刚进教室,陆星延就发现班上气氛不太对,好像很多人都在看他,窃窃私语着,但也不敢明目张胆。   他坐回座位,摸了摸后脑勺,又瞥了眼沈星若座位。   ——沈星若竟然还没来教室。   他刚准备发条微信,阮雯和石沁一起过来了。   两人停在陆星延座位前,神色都有些奇怪,也说不上来是害怕还是什么,总之脸色不太好看。   陆星延抬头,问“干嘛?”   阮雯和石沁对视一眼,还是石沁胆子大点,开口说“那个…陆星延,星若被王老师叫,叫去办公室了。”   “怎么回事?”   陆星延蹙眉。   阮雯小声说了句,“我们也不知道,但听说是,有人往校长信箱写了举报信,举报你…举报你和星若谈恋爱同居……”   石沁忍不住跟着问“你是不是真的和星若……”   “吱咯”一声,陆星延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动作幅度很大,桌椅被他带得响动。   阮雯和石沁再不敢说话,她们隔得近,能很清楚地看到陆星延的面色一秒就冷了下来,周围的气氛也悄然变得紧张而凝滞。   “你们从哪听说的。”陆星延问。   两个小姑娘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不知道,就…大家都这么说……”   正好这时副班长进教室,在门口喊了声,“陆星延,王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第六十二章   陆星延和沈星若住在一起这件事, 王有福是知道的,但是不是在谈恋爱,他还真不知道。   他原先以为两人是表兄妹,可后来沈星若说不是。   没等他多问, 又被打了岔,当时也忘了继续那话头,所以两人具体是个什么关系,他还真不知道。   从校长到年级组长层层批判下来,王有福整个人都是懵圈的。   年级组长来找他麻烦的时候,他捧着保温杯愣了愣,又解释, “不是,这俩谈没谈恋爱我真不知道, 但这俩住在一起,他们家长都是同意的。”   “就上学期家长会, 都是陆星延他妈来给沈星若开的,还有那个沈星若的爸爸,就那个沈画家,他上次来办公室也是说,沈星若现在住陆星延家。”???   年级组长没怎么听明白,“什么乱七八糟的,老王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家长都是同意的!你的意思是这两人家长同意他们谈恋爱同居?放什么狗屁!”   年级组长都气得飙脏话了。   “不是……”王有福本来打算否认, 可转念一想也不是没可能,“那什么, 我找人来问问。”   其实王有福没怎么当回事,他还真不爱管学生谈不谈恋爱。   以往带过的文科实验班里,谈恋爱的学生也不少,而且大部分都是好学生。   那能上明礼文科实验班的孩子都不傻,人家都是恋爱学习两不误,只要成绩不下降,没太出格的事传出来,他一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几年教师节啊校庆啊,还有好几对双双考上10的学生给他来送祝福,感谢他当年没有棒打鸳鸯之恩   沈星若是这一届文科班最大的希望,校长接到这匿名举报,非常重视。   于是中午沈星若回教室,就被叫去了办公室,三堂会审。   沈星若倒冷静,听完事情经过,只问“证据呢。”   校长年级组长王有福???   不是,本来还觉得这小姑娘没那么拎不清,可一上来就问证据,就很像电影电视剧里那些犯罪嫌疑人垂死挣扎啊。   考虑到沈星若是个小姑娘,又是个尖子生,校长还是比较温和,比较有耐心的。   他扶了扶眼镜,沉吟片刻,委婉道“沈星若同学,你自己应该清楚,你现在的成绩,只要稳定保持,内地的这些大学都是随便你挑。要是努把力拿个省状元,港大港中文的全额奖学金也完全不在话下,老师们当然也都希望,你能为明礼争光。”   “谈恋爱这事怎么说呢,明礼的校训里就有自由开放,包括我也认为,男生女生,互相有好感是很正常的事。但在高中这个阶段,停留在好感,就足够了。”   “我们得分清楚孰轻孰重,高考结束,你爱怎么恋爱怎么恋爱,但你现在还在念高三,那就不行。”   “高中这个阶段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因为高考成绩它就是非常直接地能够到影响你的人生。”   “其实我觉得呢,这些东西你应该都懂,不用我们多说的。”   沈星若顺从点头,“您说的我都明白。”   校长年级组长还有王有福都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沈星若又问“那证据呢?”   校长年级组长王有福“……”   “校长,请问每一封举报信,您都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直接默认举报内容是事实吗?”   沈星若很平静,平静到都不太像是个女高中生了。   校长解释“不是,沈星若同学啊,主要是这封举报信里,把你们住的地址都写得很清楚了,学校当然不是直接默认举报内容为事实,现在就是在向你确认。”   沈星若“如果是向我确认的话,那我可以给您一个答案,我的确和陆星延同学住在一起,因为我们父母是好朋友。”   “但我只是暂时寄住在他家,并不是情侣关系的同居,而且我暂时也没有和陆星延同学谈恋爱。”   寄住,不是情侣,没有同居。   得到这样的明确答复,校长和年级组长稍稍放心。   可舒一口气的同时,就感觉,好像哪里不大对。   什么叫做暂时没有谈恋爱?   校长倒也没追着细问,因为沈星若解释后,马上又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校长,老师,我不知道这份举报是基于什么目的,但我希望这种没有证据的抹黑,可以得到公正的处理,流言蜚语真的很影响学习心情。”   “而且如果不处理的话,那以后每天都有人往校长信箱投举报信,再在外面散播流言,学校岂不是会变得乌烟瘴气。”   嗯,说的都是事实。   但听起来就感觉有那么点,威胁的意思?   校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反正面上还是和善却又不失威严地应声道“这是当然,你放心,学校绝对不会纵容这种背后抹黑优秀学生的行为!”   这边校长正说得掷地有声,门外陆星延就突然闯入。   他也没听清校长在说什么,只感觉声音很严肃,很像在批评人。   他本来听了阮雯石沁说的那些,这一路自己就瞎几把脑补了很多。   这会儿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往沈星若身前挡了挡,说话的声音很有坏学生死猪不怕开水烫时那种不以为然的感觉——   “校长,老师,这事儿和沈星若没关系,是我喜欢沈星若。单恋,没谈恋爱,要骂就骂我。”   校长年级组长王有福沈星若“……”   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   陆星延并没觉得这种安静有什么不对,脑中都编排好了一大段自己是怎么对沈星若死缠烂打,沈星若又是怎么再三拒绝的说辞。   沈星若太阳穴突突起跳,在后面扯了扯陆星延衣角,然后又抢先一步开口道“陆星延同学,我没事,你不用为了把我摘出来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谢谢你。”   然后沈星若又和校长他们解释了一番,硬生生地把陆星延给掰成了乐于助人为了帮她大义凛然自己扛锅的义气人设。   只不过她为陆星延辩解好像比为自己解释还说得更多,毕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心思也掩藏得不是那么完全,就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   校长他们倒没再多问什么,只让两人先回去上课,这事会再联系他们家长问清楚   出了办公室,沈星若默不作声往前走。   陆星延担心她,在旁边安慰。   沈星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应该生气的,可对一直在做蠢事的他,好像也没办法生气。   快要走到一班,她顿了顿,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说“我没事。”   陆星延“真没事?”   沈星若“嗯,进去,这节数学,你好好听课。”   其实她并不担心询问家长之类的事情,顶多就是多接一两个裴月和沈光耀的电话。   但她知道,她和陆星延不会再同桌了。   严重一点的话,裴月和沈光耀可能会考虑让他们分开住   沈星若和陆星延回教室的时候,班上同学都在对他们行注目礼。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是恋爱加同居这种桃色新闻。   短短一个中午的时间,年级里就已经传开了。   沈星若整个下午都很沉默,陆星延倒想跟她讲话,但非常时期,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过度解读,这样对沈星若不好,他也就坐在自己座位上,假装若无其事地玩手机。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石沁翟嘉静陪着沈星若一起去上厕所,两人都从旁安慰,让她不要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不过翟嘉静一路都有些欲言又止,石沁看出来了,问“静静,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翟嘉静有些吞吐,“我,我其实也不确定……”   石沁快急死了,生怕又有什么奇怪的流言,“什么呀你快点说。”   翟嘉静将她们俩拉到楼梯间,又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才鼓起勇气说“星若,我听人说,举报你谈恋爱的人可能就是……就是和你有竞争关系的,就那个,校长实名推荐……”   “我仔细想了想,确实是有可能的,其实对方并不一定是觉得你真的和陆星延在谈恋爱,但只要学校都这么传,说你们谈恋爱、同居,那学校肯定在校长实名推荐的名额上斟酌的,毕竟事情要是传出去,说学校推荐了一个…这样的学生……就,不好听。”   翟嘉静这话,石沁都听明白了。   石沁脸色变了变,气愤道“这也太阴毒了!星若肯定是这样的!肯定是你的竞争者!那五个候选人还有谁来着,还有班长、二班的……”   她说到“班长”的时候,沈星若顿了顿。   翟嘉静敏感注意到这点,又状似不经意地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还有一点很重要,他是怎么知道你和陆星延真的住在一起,还知道你们住哪个单元的。”   沈星若很自然就联想到了那天何思越送她回家。   陆星延不过十来分钟就进来了,何思越要是一直没走的话……   而且,最近何思越对她的态度,很奇怪。   两人以前经常会交流学习上的问题,何思越人也很体贴细心,但最近他们都没有互相讨论过问题,甚至开学那会儿她谎称不舒服,何思越从头至尾也没上前关心过。   见沈星若紧抿着唇,翟嘉静又轻声说“其实我也是听来的,只是存在这种可能性,也不一定就真的是竞争者。”   “哎我们先回去,星若你也别想太多了。”   回到教室,沈星若往后看了看何思越的位置。   ——人不在。   她心不在焉地拿出本书翻了翻。   前后门和窗户那儿时不时有外班同学假装路过,班上也有女生小声讨论。   李听自从干坏事被沈星若整治过后,就很清心寡欲了。   她是吃足了嘴巴不管事和太过八卦的亏,这个学期显得分外透明,而且努力学习后发现成绩有提高,她竟然开始对考试上瘾。   这次沈星若和陆星延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她当然也听说了,但她只“哦”一声,又继续背单词。   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李听是安分了,可她那两个碎嘴小姐妹没被整过厉害的,还时时刻刻都奔走在八卦的第一线。   这会两人坐在教室后排,就在兴奋地小声八卦   “同居欸,我感觉这也就是说得好听点,说得不好听点就是被陆星延包了……”   “我也觉得,反正陆家有钱,他家里人也真是心大,这都不管。”   “有什么好管的,你情我愿又不犯法。你看沈星若平视清高成什么样儿,我真是……啊!”   女生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凳子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都从凳子上跌了下来,旁边女生也紧随其后,狼狈地跌坐在地。   陆星延神色漠然,插兜站在两人身后,“你们俩,有完没完?真他妈以为我不打女生?”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说完还俯身揪起那个说沈星若被他包养的女生衣领,将人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又往前一推。   “啊——!”   女生往后跌了两步,撞上课桌,然后又发出一声尖叫,书和笔袋都哗啦啦往下落。   李乘帆和赵朗铭看他是真要发火,连忙拉住他。   “算了算了,毕竟是一个班的。”   “对,她们也就是说两句,你别当真。”   陆星延冷眉冷眼,一脚踹翻了另外一个女生的课桌——   “你他妈问问,这两个逼是不是第一回在后面编排沈星若?真他妈拿自己是女的当性别优势啊。” 第六十三章   明明是下课时间, 一班教室却因陆星延发的这通火陷入死寂。   两个女生也是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哭。   “陆星延!”   还是沈星若转头喊了一声,这诡异的安静气氛才被打破。   她没多说,但阻止的意思很明显。   陆星延站那静默了一会儿, 忽然踢开脚边的书和文具,往自己座位走去。   他坐下的时候,上课铃刚好响起。   地理老师掐着点优哉游哉走进教室,见班上安静如鸡,还调侃似的说了句,“怎么着,今天这么听话, 洗心革面了啊你们。”   一班小鸡仔“……”   何思越也不知道是去干嘛了,上课十来分钟都没见人。   地理老师讲气压题讲得唾沫横飞的时候他才走进教室。   沈星若抬眼。   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 何思越的视线也在半空中与她相接。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这堂地理课,不少人都上得心不在焉。   快要下课的时候, 王有福就守在教室门口。   等到下课铃响,他走进教室,和地理老师交接了下,然后就走上讲台,说“大家留几分钟,我来调一下座位。”   陆星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眼王有福, 又转头去看沈星若。   王有福“陆星延,你坐余敏那去。阮雯你坐陆星延的位置, 余敏坐阮雯的位置。还有李乘帆,跟翟嘉静换一下……”   王有福一边安排一边比划,也不等晚自习,让他们立刻马上就换,书包什么的晚一点再收拾也没关系。   另外几桌都换好了,可陆星延就是不起身。   阮雯站在旁边,紧张又局促。   最后还是沈星若推了他一把,“换,放心。”   其实沈星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加“放心”两个字,也不知道是自己是让陆星延放心什么。   陆星延同样不明白,但莫名就觉得,没那么不爽了。   他被换到余敏的位置。   余敏是何思越的同桌。   换而言之就是,陆星延和何思越同桌了。   陆星延从自己位置上起身时懒洋洋的,还当着王有福的面拆了片口香糖,往讲台上觑了眼。   心想周边可真他妈白买了。   王有福没工夫理他。   还在煞有其事地指挥其他同学换座。   十分钟后,班上大部分人的同桌都变了。   大家环顾一圈,恍然发现,王有福将班上所有男女同桌都拆开,换成了男男同桌和女女同桌。   他这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有女生私底下吐槽“王老师不知道现在男男同桌比男女同桌更危险么。”   另一个女生噗嗤笑了下,又看了看陆星延和沈星若,小声说“大概是被这次的事情刺激了。”   换完座位还没完,王有福在讲台上总结发言了几句   “我还是要提醒一下啊,现在离高考就一个多学期了,大家得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目前这个阶段不要为了其他事情多费精力。”   “我知道我说这些你们不爱听,也不当回事,反正你们自己心里得有杆秤。”   “我还得提醒大家一点,高考最终还是要自己本事过硬才行,年纪轻轻的,不要一心想歪门邪道,把别人搞下来了不代表你就能上,我希望我们班上不要有这样的同学啊,你耽误别人,也耽误自己。”   “大家也不要因为学校近期……这各类保送推荐陆续出炉,心里觉得不公平,那些竞赛保送生,那他们不仅仅是因为聪明,运气,你们高一高二逍遥的时候,人家过年都没几天假,天天刷题,是不是?”   “你们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沉下心来搞学习,那都会在高考中取得不错的成绩的。”   “说到这个啊,我得表扬一下李听同学,从上学期起,就一直在进步,这回月考都考到年级前两百了,保持下去还愁高考考不到好成绩?大家也都向她学学。”   莫名被cue的李听“……”   王有福念念叨叨了十多分钟,才放小鸡仔们出去觅食。   陆星延也不耐烦地靠在座椅里靠了十多分钟,他和何思越坐在一起,但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何思越半个眼神。   到这会王有福的念经小课堂结束,陆星延还想回自己桌把阮雯拎开,和沈星若说说话。   不防何思越比他动作还快,他起身的功夫,何思越已经走到沈星若桌前,说“沈星若,我有话想跟你说一下。”   沈星若点了点头,“那我请你吃晚饭。”   何思越“我请你。”   “班长同桌,我刚好也没钱吃饭了,不如连我也一起请了?”   陆星延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冷不丁将手搭在何思越肩上,漫不经心调侃了声。   何思越稍顿,“我可以借钱给你。”   陆星延“……”   何思越又转向沈星若,“我想单独和你说。”   沈星若“……”   “那不然我们先出去说,说完了我请你们吃饭。”   何思越稍顿,点了点头。   既然都这么说了,陆星延自然是不好再多加阻拦,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何思越和沈星若一前一后往外走。   他一面想跟出去看看何思越要单独说点什么国家机密。   一面又觉得偷听别人说话很不爷们。   插兜斜倚着课桌,纠结了有两三分钟,在浩然正气即将压到邪恶念头的那一刻,陆星延忽然想起件事——   他连偷亲都干过,不就偷听么,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反正也不要脸了。   他站直身体,心安理得地往外走   放学时分,走廊楼梯间来往都有人,其他教室也都在打扫,何思越和沈星若上了天台。   十月的天,暮色降临得远比盛夏时节要早。   远处灰蓝与橙黄交接,像是一副色调暧昧的油画。   沈星若没什么可寒暄的,靠着护栏看了会儿远处风景,就开门见山道“班长,你有话就直说。”   何思越正在斟酌如何挑起话头,沈星若直入主题,倒也省了许多说辞。   与此同时,他的自责也多了一分。   “沈星若,对不起。”   沈星若拂开被风吹乱的碎发,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都特别纠结,因为……刚开学的时候我就听说,听说了你和陆星延恋爱同居的事,我一方面觉得你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方面又觉得你和陆星延……”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想你的。”   他低了头。   沈星若对何思越这些纠结愧疚的情绪没什么感触,只揪住其中一个关键点问“你开学的时候就听说了,你听谁说的?”   何思越想起了正事,“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你和陆星延同居,啊不,你们住在一起的事情,你有告诉过翟嘉静吗?”   “翟嘉静和你说的?”   何思越点头,又有点为难,开口道“我没有要恶意揣测她的意思,但今天我想了很久,真的觉得很不对劲。”   “因为开学的时候,她就和我讲你和陆星延在谈恋爱,还同居,而且她还跟我讲了一堆校长实名推荐相关的事情,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可我今天实在是……”   “沈星若,我的确因为翟嘉静的话对你有过一些恶意揣测,甚至觉得你如果没有办法拿到校长实名推荐,那我的机会会大很多,但这次举报的事情不是我做的,请你相信我。”   沈星若看了他一眼,应声道“我相信你。”   “谢谢。”何思越笑了笑,只不过那笑没持续两秒钟,他又说,“不过现在你和陆星延的事情全年级差不多都知道了,你的实名推荐……”   “那不是我的实名推荐。”沈星若声音平静,“这件事上学期王老师就和我提过,一则因为我是转校生,二则我不用实名推荐也能上大,推荐只能降分又不能加卷面分,对我来说没有用,所以当时王老师希望我去学武术。”   她又看了何思越一眼,“班长你知道为什么王老师那时候没有把武术名额给你吗?”   她自问自答“因为王老师和我说,这学期的校长实名推荐名额,大概率会落到你的头上。你成绩好,责任心强组织能力强,课外还参加了很多活动,文科班这个名额给你,本来就没有太大悬念。”   何思越怔了怔。   陆星延找到天台的时候,没听见他们之前的话,只听沈星若在夸何思越,心里顿时就不平衡了。   偏偏何思越还没个完,“我实在是,没有想到……”   “我一直觉得这个名额肯定会是你的,你每次都是年级第一,形象气质也好,考面试的话肯定能拿c,你英语也好,还会弹钢琴……”   陆星延听不下去了,在不远处懒洋洋道“我说你们,商业互吹差不多得了?还吃不吃饭?”   他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则心里慌得一比。   总觉得要是再不出面阻止一下,何思越这逼就要拐跑他未来女朋友相约大见了!   两人聊到一半被陆星延打断,这气氛也不适合再继续聊下去。   沈星若“走。”   何思越顿了顿,还轻声问了句,“那翟嘉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我会处理的。”   沈星若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声音也很淡。   何思越却从“处理”这两个字听出点意思了,翟嘉静怕是真的有问题   这边小三角气氛诡异地共进晚餐,办公室里因着沈星若和陆星延的事,王有福还有得忙。   跟校长年级组长汇报完情况,他又开始联系两人家长。   沈光耀正在看画展,接了这通电话稍感惊讶,但他也没给王有福表出什么立马就要去拆散鸳鸯的态。   文化人说话兜兜绕绕的,王有福听了半天就听出一句有用的话——王老师,我会和星若联系的。   陆山的电话是助理接的,说是陆董还在开会,如果是学校的事情,他可以先联系陆夫人。   王有福又重新给自己添了杯金银花茶,然后给裴月打电话。   不知怎么,他觉得这三四通电话下来,也就裴月是个能正常沟通的人。   当然,说明情况他就不这么想了——   电话那头有麻将声,紧接着传来的是裴月一惊一乍的确认“王老师你说什么?陆星延和若若有谈恋爱的苗头???”   “不是,陆妈妈,就是……也不是说谈恋爱的苗头啊,就他们这个年纪互生好感也是正常,但现在这样关键的时期啊……”   裴月直接打断,“真的呀!王老师你具体给我说说什么苗头!”   王有福“……”   怎么听起来就这么喜庆呢? 第六十四章   王有福喝了口茶, 又将事情来龙去脉和裴月说了一遍。   同时强调,谈恋爱这件事沈星若和陆星延两人都是极力否认的,他们做老师的也没有摁头逼两人承认。   给家长打电话只是想要提醒一下,青春期的男生女生还是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 毕竟他们的心智还没有完全成熟。   他这么委婉斟酌一番,电话那头裴月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点失望。   她一下就降了八个调,唉声叹气道,“我就知道若若肯定是看不上陆星延,哎。”   “不过陆星延好端端的,他否认个什么劲呀他?”   王有福“……”   这通电话就不该打。   胡乱结束和裴月的通话之后,王有福捧着保温杯深思了一番, 深切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追不上时代发展的潮流,现在家长也太开明了点?   他坐了会, 找出往届学生送的带小金链儿的老花镜,装模作样戴上, 然后自拍了一张,准备发个朋友圈,跟时代接接轨。   海阔天空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是振我中华的力量源泉。我们应该跟紧党的脚步,与时俱进,敞怀纳新(玫瑰)   关系密切的往届学生们在底下吹了吹彩虹屁,同事们在底下非常商业地点了点赞。   王有福看得心满意足, 正准备去食堂吃饭,忽然年级组长打来个电话, “老王,你还有功夫发朋友圈,还呆在办公室没走?那赶紧地到我这来一趟,上头下文件了。”   “不是,我这饭还没吃呢,什么事儿啊这么急。”   “武术加分的事,快点过来。”   王有福听年级组长这语气,怕是不大好,很快便应下了   觅食晚高峰点,沈星若陆星延何思越这小三角的晚饭吃得十分曲折。   觅食人多,很多家店都没座位。   他们本想凑合买个煎饼,可连煎饼小摊前面都排了十多个人,最后只能在一家做得不怎么好吃的卤粉店靠墙那排座位勉强落座。   沈星若坐在中间,何思越和陆星延坐她两边。   沈星若点了个三鲜卤粉,何思越点了个牛肉卤粉。   陆星延本来也想点牛肉,可见何思越点了,他就不想点了,换了个红烧肉的。   卤粉上来,何思越和陆星延两人虽然没有任何眼神交流,但分外默契,第一时间就往沈星若碗里夹肉。   何思越还算正常,只往她碗里夹了两片牛肉。   陆星延不知道是想压倒何思越还是怎么,竟然将所有红烧肉都堆到了沈星若碗里。   沈星若默了默,问“你不喜欢吃吗,不喜欢吃的话那你点素的就好了,干嘛都给我。”   陆星延“不是,你看你这么瘦,得多吃点肉补补。”   “……”   “可我不想吃这个。”   “如果我想吃的话加一份肉也是加得起的,我有钱。”   陆星延“……”   行了知道你富婆了。   他不以为然,又将红烧肉搬回了自己碗里,顺便将何思越那两片牛肉也夹走了   吃个卤粉本来就花不了多长时间。   何思越起了三次话头,可都没等沈星若说话,就被陆星延这位工地资深抬杠工人给杠了回去。   再加上这期间裴月和沈光耀都打了电话过来,沈星若边讲电话边吃。   等到吃完,何思越竟然没能和她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这顿卤粉是沈星若请的。   离店,何思越便表示要请她喝奶茶。   陆星延反应速度奇快,顺势插话——   “班长大人,你怎么只请沈星若,我也想喝,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声音听起来分外欠揍。   何思越安静片刻,很快应声,“没问题,我只是以为男生都不喝奶茶的。”   陆星延“那是一般男生,我不一般。”   何思越“……”   一行三人走进奶茶店,沈星若点了个自己喜欢喝的白桃乌龙淡奶奶盖。   陆星延在店员推荐下,点了沈星若那款的情侣新品,白桃乌龙牛油果奶盖。   何思越没进店前也没觉得怎么样,但最近天已经开始渐渐凉了,见人手一杯捧着暖手,他忽然也想喝个热热的奶茶。   没等他点,陆星延又拍了拍他肩膀,似笑非笑道“班长,我觉得你还是比较纯爷们的,说不喝就不喝,不像李乘帆赵朗铭那两个逼,之前还嘲讽我喝奶茶娘们兮兮,结果没两天自个儿也一天一杯,动不动就加糖加奶盖,还喜欢点草莓味,真是骚到没边了。”   何思越“……”   陆星延从何思越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中读出了“实不相瞒,我也想小骚一下”的意思。   但何思越是个正经人,这种话他万万说不出口,于是硬生生地把想要尝试的念头憋了回去。   陆星延忽然就浑身舒坦。   用着情敌的钱,喝着情侣奶茶,他觉得给何思越送上一杯抹茶奶绿,其实也非常应景。   沈星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冷冷瞥了陆星延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回到班上上晚自习。   见他们三人一起,同学们神色有些怪异。   沈星若察觉不对,坐下后问阮雯。   阮雯支支吾吾,“星若,就,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是吃完饭过来,听大家说的,他们说,好像是班长举报你和陆星延那个……”   沈星若本来觉得时机还不成熟,不好发作。   可听阮雯这么说,她顿了顿,又问“你具体从谁那听来的。”   “就王慧她们,我室友。”   沈星若忽地起身,径直走向王慧那,问“王慧,阮雯说,她从你这听说,是班长举报我和陆星延同居,我想问一下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王慧平时和沈星若没打过什么交道,沈星若过来的时候,她还怔了怔。   其实沈星若的声音平静又温和,但可能是身上那股疏落清冷的气质太过强烈,就让人很有距离感。   王慧听到这么直白的问题,缓了缓神,才回答“杨悦悦上厕所时和我说的。”   沈星若点点头,又去问杨悦悦。   杨悦悦也给她指了两个人。   马上就要上晚自习了,大家就看着沈星若这么在班上问来问去,一时都有些目瞪口呆。   甚至上课铃响,副班长在讲台上喊了她一声,她也没听,只说“抱歉,我会承担一切后果”,然后又继续问。   这一问甚至问到了隔壁两个班的同学,可她没有丝毫迟疑,就这么堂而皇之去了其他班,拿同样的问题问流言传播者。   翟嘉静坐在教室前排,一开始都没明白沈星若这是在干什么,后面听同学窃窃私语,忽然就慌了神。   没几分钟,沈星若就回来了。   流言的源头绕回到自己班上,她又问了两个女生,然后终于——   走到了翟嘉静桌前。   “翟嘉静,彭飞月告诉我,她和你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听你说,是班长举报我和陆星延同居,那请问,你又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听到的。”   沈星若神色很淡,开门见山。   她心底早有答案,所以此刻也喊不出“静静”二字。   翟嘉静敏感察觉到了沈星若直呼其名这一改变,稍稍安慰收敛的心神,一下子又乱了。   她抿唇,“我好像是下午…”   说到这,她顿了顿。   下午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她和沈星若石沁一起去上了洗手间,而且那会儿,她刚和沈星若说了自己的推测,引导沈星若联想何思越。   可下午统共才四节课,她哪来的时间再听人说。   人一慌就容易出错,多给她一点时间,她可能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说辞。   但沈星若这么直直打上来,她只好按着沈星若这种必须有源头的逻辑思维陷阱随口编道“我听四班的钟小优说的,吃完晚饭路过四班的时候,和她聊了几句。”   钟小优是翟嘉静高一时的好友,如果沈星若按刚刚说过的话再去问一遍钟小优,她还是有点把握钟小优会察觉不对,帮她糊弄过去的。   沈星若点点头,但身体没动,“陆星延,你能去四班帮我把钟小优同学请来一下吗?”   陆星延看了好一会儿戏,心里已经有点明白了。   这会他偏着头,懒洋洋地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径直起身。   陆星延出马,那还有什么弄不来的人。   何思越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回来听到这么多传言,他早就憋足了火,还上什么晚自习。   只有翟嘉静一颗心如坠谷底。   她确定了——沈星若在怀疑她,甚至不是怀疑,是肯定。   前面的别班同学,沈星若都是自己去问的。   可到她这儿忽然就不去问了,甚至人就站这儿不走了。   她隐约明白,沈星若是要防着自己用手机和钟小优联系。   翟嘉静慌到不行,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没几分钟,钟小优来了。   莫名其妙被带来一班,钟小优正纳闷。   她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问问这两个男生找自己来干什么,忽然就听陆星延说“同学,你知道我和沈星若对?”   年级红人,当然知道。   她迟疑着点点头。   “那你知道是谁举报我们谈恋爱同居吗?”   钟小优迅速联想了一番,然后摇头,“不知道。”   紧接着又小声补充“欸你们把我找来不会是,不会是怀疑我举报的,我没有,我只是听说过你们,我都不认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翟嘉静身上。   翟嘉静就是吃晚饭的时候散播的流言,时间不够,还传得不够广,钟小优所在的四班根本就还没有听说。   钟小优脸上茫然又无辜的表情,简直是一目了然。   小心思再多,翟嘉静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女生,撑到这会已经是很能坚持了。   她心神完全紊乱,又想到很多自己要面临的后果,忽然就绷不住红了眼睛,但她实在也说不出一句有力的辩解之词。   沈星若看着她,眼神冷淡又疏离,“翟嘉静,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你前前后后搬弄是非,看不出你这么厉害。”   翟嘉静只声音哽咽地摇头,“不,我没有,星若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你现在想说不是钟小优告诉你的?那你说是谁告诉你的,流言的源头在哪?”   翟嘉静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还用手捂住唇。   沈星若忽然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你不要给我哭哭啼啼,卖惨谁不会。我欺负你了还是冤枉你了?欺负了哪冤枉了哪,你要是能说明白,班上同学也能做个见证,我可以在早会上,当着全校同学给你道歉。”   刚生起一些同情心并且觉得翟嘉静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班上同学,又发现沈星若说的很有道理,如墙头草般纷纷倒了边。   沈星若继续问“举报信也是你写的对。”   翟嘉静拼命摇头,“我没有,真的没有。”   沈星若等的就是这句,“你没有,你清清白白,那你告诉我,你和我挑唆是非的时候,怎么知道那封举报信里写了我和陆星延具体住哪个单元。”   这时心情最为震惊的莫过于石沁了。   她本来还死活不敢相信翟嘉静会做搬弄是非这种事,沈星若这么一说,她忽然想起来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还有一点很重要,他是怎么知道你和陆星延真的住在一起,还知道你们住哪个单元的。”   不过就是几个小时前的事,翟嘉静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当时她没细想,可现在惊觉,有人给校长写举报信、举报沈星若陆星延谈恋爱同居这事,的确传得沸沸扬扬。   但事实上没有人知道,举报信具体都写了什么东西。   沈星若适时喊了她一声,“石沁,你还记得翟嘉静说过什么吗?”   石沁沉默了好一会,点点头,将翟嘉静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第六十五章   一班教室一片死寂。   正在这时, 广播里忽然响起值班老师的斥责声,“一班一班!你们班这是在干什么?还当不当这是晚自习?!”   其实按平日的正常情况,早在打铃沈星若还没回座位那会,值班老师就该杀过来了。   只是今天的值班老师是二十三班班主任, 优哉游哉吃完饭回到教学楼,还没等他去广播室值班,就被年级组长紧急召去了年级组长办公室,开班主任会议。   王有福也到这会儿才散会,听到广播里在点名批评一班,他本想往办公室,忽然停了停, 又拐向一班教室。   沈星若连校长都敢顶撞,自然也不会因为监控那头值班老师的警告而怯场。   所以等王有福踱步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 见到的就还是教室里寂静的对峙。   他重重地拍了拍门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唱戏啊!”   看到翟嘉静在哭,他更是一下子皱紧了眉头,“翟嘉静,怎么了?”   翟嘉静眼泪无声地往下掉,摇着头,不说话。   教室气氛特别奇怪,也没人主动开口解释, 王有福朝讲台上维持纪律却像个失灵nc的副班长招了招手。   副班长怕王有福骂他没管好纪律。   战战兢兢走过去,王有福却只问他班上这是怎么了, 他如蒙大赦,竹筒倒豆子般,完完整整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王有福越听脸色越难看。   副班长落下去的心也随着王有福的脸色变化倏然提了起来,说到最后,他吞吞吐吐,声音也越来越小,“……就,就是这样。”   王有福面色沉得快要滴水,“沈星若翟嘉静何思越陆星延!还有石沁,全都给我到办公室来!”   说完,他背着手,一言不发地转了身,离开教室   政治组办公室,五人站成一排,全都背着手低着头。   翟嘉静在最角落的位置低声抽泣。   石沁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她,心下不忍,悄悄递给她一张纸巾。   翟嘉静垂着脑袋,接了。   王有福先是将沈星若陆星延何思越三个人训了一通。   尤其是沈星若——   “有什么事不能下课再说?非要在晚自习上闹!只有你的事情重要,别的同学的学习就不重要?!沈星若,你的脾气性格也要改一改了!”   “沈星若她……”   “陆星延你给我闭嘴!我现在是在跟你说话吗?!”   陆星延“……”   “对不起王老师。”沈星若特别坦然,认错认得很快,“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耽误其他同学的学习时间,也不应该在晚自习生事影响班级月评,今晚晚自习的扣分,我会想办法补回来。”   王有福听她认错,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可马上,沈星若又接着说“但请您见谅,这件事我晚自习的时候不做,等到下课就做不了了。”   流言传播的速度本就很快,传播初期她还能一个个找过去找到源头,等上一节晚自习再过个课间回来,那就很难说了。   王有福瞪了她一眼。   她面不改色。   王有福平复了下心情,又转了转方向,“翟嘉静,你来说,怎么回事?说何思越举报的是你吗?举报信是你写的吗?”   翟嘉静擦了擦眼泪,“不是这样的,王老师。”   其他几人下意识望了过去。   在教室那会儿,翟嘉静的确是已经慌了神了。   沈星若的步步逼问,让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很多问题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圆。   但值班老师的打断和王有福的出现给了她缓冲的时间。   就这么一小会,她声音仍旧哽咽,却不复之前慌张,“我……王老师,说何思越举报的,的确是我。对不起,何思越,对不起,星若。”   王有福见不得小姑娘哭哭啼啼,朝她递了盒纸巾,皱眉,“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先擦擦,慢慢说。”   翟嘉静小幅点头,收拾好心情后,哽咽开口道“其实今天下午,我就和星若…沈星若还有石沁说过,我觉得举报的人,很有可能是这次校长实名推荐名额的竞争者。”   “其实我心底一直有些怀疑班长,所以和彭飞月吃晚饭的时候就顺口说了下这件事,我也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传了出去。”   她咬着唇,“我很害怕,怕星若误会,所以我随口说,我是从钟小优那听到的。其实我只是怀疑是班长,没有证据,但传出去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我真的很抱歉……”   “但举报信真的不是我写的,我当时也只是理所当然以为举报信里会写具体的住址,毕竟没有具体住址的话,我觉得老师们也不会相信。”   翟嘉静说得很像那么回事,也很合情合理。   石沁基本已经信了。   何思越却半个字都不相信,“翟嘉静你凭什么怀疑我?明明就是你自己开学跟我讲沈星若和陆星延谈恋爱同居!”   翟嘉静看过去,一脸茫然,“班长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没有。”   何思越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子说我,这事情出来之前,我都完全不知道星若和陆星延住在一起。”   翟嘉静心里很紧张,但她知道,只要她不承认,这件事就没证据,也就没办法处理。   两人各执一词,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毕竟也不是什么将人打伤打残的大事。   何思越被气到不行,实在不懂怎么会有人说慌说得这么脸不红心不跳!   平日的冷静温和通通喂了狗,可他也没证据,于是在办公室里就发起誓来。   翟嘉静作势也要跟着发誓。   两人之中明显有一个人在撒谎,偏生两人平日表现都很优秀,也不是爱惹是生非的人。   王有福也不知道该信谁的说辞,按了按太阳穴,示意打止,“行了行了!还有完没完!当办公室是菜市场呢!”   他又对这五个人分别询问了一番,可也没问出个什么结果。   第二节晚自习也要下课了,时间已经很晚,王有福皱了皱眉,“算了,不早了,你们先回去,这件事明天再说。”   何思越急了。   这事哪还能等明天再说?   他可真是小看翟嘉静了,竟然有女生心思这么坏,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就算了,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这件事如果再发酵一晚,他用脚都能想到翟嘉静怎么楚楚可怜跟别人说他何思越心机深重,为了校长实名推荐名额不择手段。   而且最为要命的是,他举报的动机明显更为充足,而且他还送过沈星若回家。   何思越站在那不想走,可翟嘉静石沁已经打算要离开了。   就在这时,沈星若忽然喊了声,“等等。”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小段视频递给王有福。   王有福接了。   看完,王有福脸色沉了沉,抬头望向翟嘉静。   翟嘉静心里有些慌。   王有福“翟嘉静,你留一下,其他同学回去。”   何思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着不想走,沈星若却拍了下他肩膀,示意他走。   陆星延不爽了,将沈星若的手从何思越肩膀上拽下来,趁王有福心思不在他们这边,又堂而皇之拉住沈星若的手,塞进自己的校服口袋。   沈星若扯了两次没扯出来,又不好在办公室对陆星延发作,打算忍到离开办公室再教训他。   出了办公室,陆星延掐着点儿松开沈星若的手。   没等沈星若撒气,何思越又迫不及待地问“沈星若,你给王老师看什么了?”   沈星若踩了陆星延一脚,才告诉何思越,“开学前一天,她跟在陆星延后面,进星河湾的视频。”   何思越“……”   陆星延“……”   沈星若的逻辑非常简单,如果是翟嘉静举报的,翟嘉静肯定知道她和陆星延是真的住在一起。   其他人都不知晓,她也没有告知过,那翟嘉静一定是亲眼目睹过两人进同一个单元楼,甚至上同一层电梯,才能有如此推测。   下午,她在翟嘉静说完怀疑何思越那番话后,就很快察觉出了翟嘉静话里的漏洞。   第四节地理课,她无意间看到翟嘉静桌子旁边挂着把墨绿色的伞,就问陆星延,开学前一天,他是不是把伞给了翟嘉静。   陆星延说是。   当下她就给周姨发了消息,让周姨帮忙去物业查监控。   沈星若很少对某个人产生坚定不移的信任,但很相信证据。   在何思越叫她去天台之前,她就已经拿到了监控视频,所以她才相信何思越说的那番话   第二天一早,翟嘉静没来上课。   班上同学议论纷纷,大课间时有人传出消息,说看到翟嘉静和她妈妈在年级组长办公室,翟嘉静妈妈的情绪非常激动。   沈星若记得,以前在寝室,翟嘉静和她一样,很少会提到自己家里的事情,不像石沁总是她爸她妈挂在嘴边。   家长会她见过一次翟嘉静的妈妈,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   那时候她本想上前打招呼,却在身后便听她教训翟嘉静,“你室友是第一,你为什么不能考第一?你不仅考不到第一,现在连第二都考不到了?翟嘉静你怎么回事?”   大约偏执,也是有源头的。   整个上午翟嘉静和她妈妈都呆在年级组长办公室里。   办公室时不时有新的消息传来,其中有个消息特别劲爆——   上面派专员明察暗访,已经了解到星城多所学校利用武术比赛漏洞,获取高考加分的行为事实,自本届高三开始,武术加分,取消。 第六十六章   武术加分这事年级里本来还想斟酌下再宣布的, 但翟嘉静她妈妈跑学校一通闹,还拿翟嘉静有加分一定能上t大大,学校不能对她进行处分来要挟。   所以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直接传开了。   与此同时,翟嘉静选择了退学。   听人传, 好像是打算转去星城另外一所名校。   其实她的问题属于人品问题,事实上并没有对学校对同学造成实质上的可见危害,学校也不好给她下什么严重的处分。   再加上她的成绩也还比较优秀,t大大不能打包票,考个985还是手到擒来的。   所以年级里的意思其实是给个警告处分,让她写检讨,然后再向当事人道歉。   但得知武术加分取消, 翟嘉静忽然就自己主动提出要退学了   这个结果,沈星若并不意外。   翟嘉静那样的人, 是不可能留在明礼任人指指点点的。   傍晚放学,陆星延特地从前排绕到沈星若座位那站了站。   阮雯特别识趣, 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匆匆起身。   可还没等陆星延坐下说点什么,不远处李乘帆就朝他招手,“延哥,走了,吃饭!”   陆星延低头瞥了眼沈星若,“你不去吃饭?”   沈星若“没胃口。”   陆星延顺手揉了把她脑袋,“那要不要我给你带点什么。”   沈星若拍开他手, 想了下,“那就带杯奶茶, 还是白桃乌龙淡奶芝士,热的,今天只要三分糖,我不想喝太甜。”   “然后一个蛋包饭,不加番茄酱。再带一瓶速溶,雀巢丝滑,感觉有点困,晚上可能要提提神。”   “……”   “你这叫没胃口?”   沈星若当没听到,自顾自说“我看你这金鱼脑子也记不住,我发你微信上。”   真是贴心。   陆星延回自己座位拿上手机,又和李乘帆他们勾肩搭背往外走。   从后门出去的时候,他不经意间瞥见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走向一班教室。   他顿了顿,退回后门。   然后就看见翟嘉静站在前门那,隔得远远地喊“沈星若,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星若坐在座位上,没动,“那你进来说。”   翟嘉静“来走廊,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沈星若安静三秒,起身。   往外走时,她瞥见陆星延还站在后门那,她将要带的东西微信发送过去,又附上一句,“你去吃饭,我没事。”   陆星延想了想,这青天白日的,学校也还有人,翟嘉静应该做不了什么,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晚饭时间,教学楼比较空,只偶尔有同学在外晃荡。   沈星若和翟嘉静并排站在护栏前,远眺操场。   翟嘉静半天没开口,沈星若催了声,“你有什么话就说。”   翟嘉静转头看她,忽然嘲讽地笑了声,“沈星若,你是不是有什么感情障碍,我好歹也和你同寝一学期,你就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情吗?”   沈星若“……”   翟嘉静“也是,当初李听你也能那么不留情面,当着全班同学面朝她发作。”   “我看你才有情感障碍,我和你同寝一学期,何思越还和你同学一年多,你陷害起来,可丝毫都没手软。”   沈星若神色平静。   “你懂什么,我真的已经受够了,你知道活在别人阴影之下有多难受吗?”   “我妈妈每次给我打电话就是拿你们两个来压我,我做梦都希望你们快点滚出我的生活。”   “我不懂,也不想懂。”   “你的逻辑很奇怪,自己不够优秀,不是琢磨着提升自己,而是怪别人太过优秀,那你转学也不会好过的。”   沈星若已经烦了,“你如果就是想说这些有的没的,那可以不用说了,我对你的心路历程没有兴趣。”   她转身。   翟嘉静在后面喊“沈星若!”   沈星若稍顿。   翟嘉静“你知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你的。”   沈星若没回头,“大概是从你抄了我的学习心得开始,或者更早。”   其实最初,她也曾一度感受到翟嘉静的善意。   所以明知翟嘉静极有可能抄了她的学习心得,她也当做不知道,没有深究。   所以当她帮王有福整理档案时,发现翟嘉静和杨芳是初中同班同学,也不愿意用恶意去揣测翟嘉静从中做了些什么好事。   她知道这次的事情,也许会有人在背后非议她咄咄逼人。   但她的咄咄逼人之前,已经有过无数次因那一丁点善意所生出的种种容忍   陆星延也不知道是怕沈星若受欺负还是什么,买东西的速度飞快。   沈星若刚和翟嘉静说完,他就提了一袋东西进了教学楼。   见沈星若全须全尾的,他稍稍放心,“都买来了,今天蛋包饭买一送一,我顺便也打了个包,进去?”   沈星若点头,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那一份饭,还有奶茶咖啡。   始终没再回头。   陆星延则从始至终,目光都只落在沈星若一个人身上。   翟嘉静目送两人进教室,然后又回过身,怔怔望着远处操场。   如果在沈星若出现之前,她勇敢一点,是不是很多事情的走向也会不同呢。   她也曾有很多机会,接近陆星延的。   只不过事到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好像是,她在陆星延心中是一个卑劣的路人甲,而不是一个卑劣的暗恋者。   她安静注视着光秃秃的银杏林掉落最后一片树叶。   心想冬天应该要来了。   她也该以一个卑劣路人甲的身份,退出陆星延的视线了。   或许她从来,也没在他的视线里存在过   蛋包饭奶茶咖啡都到位了,沈星若却真的没有胃口了。   陆星延从她碗里舀了一勺,“你怎么不吃,这鸡蛋味道还不错,不像周姨做的那个炒蛋,每次都很老,一点都不嫩。”   “也是奇怪,周姨别的菜都做得挺好的,怎么鸡蛋这么简单的老是做得很一般……”   “你完了,我晚上回去就告诉周姨,你嫌弃她的菜做得不好吃。”   沈星若收回心神,插好奶茶吸管,然后捧着暖手。   陆星延“哎你还挺会抹黑人啊,我明明只是说蛋。”   见沈星若捧着奶茶,但没有要喝的意思,陆星延凑上前想先吸一口。   沈星若适时往旁边偏了偏,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就差没说“拿开你的脏嘴”了。   陆星延不得劲地退回来,也没强求。   可他自己碗里的蛋包饭不好好吃,总是去舀沈星若的,还特别会找借口,什么“你的比较好吃”、“你的比较嫩”,听起来怪不要脸的。   这会教室人不多,但还是有那么几个坐在角落安安静静的小透明。   小透明们将透明潜质发挥得十分彻底,假装看不见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熟稔,只低头摆弄手机,疯狂跟自己的好朋友吐槽——   “陆星延和沈星若没在谈恋爱的话,我现场直播切腹自尽!”   “我做错了什么,我就不应该留在教室吃饭!”   “陆星延真的色情!他说沈星若比较好吃比较嫩!天哪我真的是惊呆了!太色情辽!”   “沈星若是陆家的童养媳吗?为什么谈恋爱被举报了他们家长也不管管!a!”   陆星延和沈星若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你一句我一句斗嘴,一个蛋包饭愣生生吃到大部分同学回了教室都还没吃完。   直到沈星若无意瞥见阮雯进教室,但好像因为陆星延坐在这儿吃饭苦兮兮地不敢回来,她才发觉,这顿饭是吃得,稍微有点久。   她拿筷子戳了下陆星延的饭盒,冷冷道“吃完了没有,吃完了收拾下赶紧走。”   没用滚来代替走,已经是她最后的温柔。   陆星延不满,“你催什么催,不好好吃饭晚自习怎么有力气写试卷。”   沈星若“你这么厉害写试卷需要用什么力气?”   陆星延一秒就反应过来,她是在讽刺自己前几天偷懒,补习布置的试卷直接找人借答案抄了一份,结果还因为抄得不上心,抄错了大题的顺序。   当然,他面上还是装作不知,只闲闲地反击道“我哪有雀姐你厉害,转学过来不到一年,弄走两个,还弄自闭了一个。”   李听吃完饭回来,刚好路过附近,面无表情,心里却逼逼了句我没自闭,我现在热爱学习天天向上一心向学无欲无求,我的境界不是你这种年级排名1000开外不读书只能回家继承家业的人能懂的。   沈星若好像背后长了眼,忽然转头,“李听,张老师让你去交下前几天的语文作文,她要录进下一期的优秀作文里面。”   李听一怔,“哦,好。”   然后见鬼般很快走开了。   等李听拿了试卷离开教室,沈星若才和陆星延说话,“你看看她,哪里自闭了?”   “我看你也是欠教训,现在教训一下,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在下学期的优秀作文选里看见你的作文。”   陆星延“……”   沈星若“算了,我为什么要期待一个写议论文只知道拿爱迪生发明电灯和司马迁受宫刑举例的人能进优秀作文选。”   “噢,我记得你有一次还写成了司马光受宫刑是。”   陆星延“……”   “你闭麦雀姐,我现在就收拾一下回去洗心革面重写试卷。”   说着他就盖上了饭盒,将这顿饭制造出来的垃圾往塑料袋里塞了塞,然后起身。   就凭她这张嘴,他就不该担心她会被翟嘉静欺负。   也不知道翟嘉静临走前留下了多么深厚的心理阴影。 第六十七章   随着翟嘉静的离开, 流言的渐渐平息,还有校长实名推荐名额最终的尘埃落定——   星城的冬天,悄然而至。   十二月,树木疏落, 寒风凛冽。   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那会儿,外面的天都是灰蒙蒙的,光亮很淡。   七点一刻出门的时候也没好多少,路上行人零星,绿化带树叶上结着浅浅一层霜。   南方的风是湿湿冷冷的,呼呼一阵吹过来,总像是夹冰带雪, 刮得脸颊生疼。   多刮几下,那疼就变得麻木, 只手指捧上去能感觉到一片冰凉。   沈星若和陆星延住在一起的事情已经公开,两人也就没再避嫌, 每天都一起出门。   “走不走?”七点一刻,陆星延单肩搭着书包,靠在沈星若房门口催促,“再不走要迟到了。”   “马上。”   沈星若边应声边拿围巾。   陆星延看不下去,帮她拎起书包,先一步往外走。   赶在进电梯前,周姨还给沈星若塞了杯红糖姜茶。   沈星若又来大姨妈了, 这几天特别畏寒。   再加上明礼的教室没装空调,上课分外难捱。   她在冬季校服里穿了件贴身的小羽绒衣, 袜子穿两双,还带齐了帽子手套围巾等一系列装备。   到楼下时,见沈星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充好电的热水袋,陆星延问“又买了个新的?”   “不是,班长送的。”   沈星若一手抱着热水袋,一手还在弄围巾。   陆星延满头问号。   “什么时候送的?我跟他同桌他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给你送礼物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这又不是过年过节你也没生日,他没事儿送哪门子送,你竟然还收了?”   陆星延抢过热水袋,又扯了把她的围巾。   “你大惊小怪什么。”   沈星若拉回自己围巾,绕了两圈,系好。   她本来觉得没什么,可陆星延一路都在不停叨逼叨,她被念得头昏脑涨,只好解释了下。   昨天中午她和石沁阮雯一起去精品店看手套,刚好何思越也在那买水性笔。   石沁调侃何思越,说他拿了校长实名推荐得请客。   然后何思越特别爽快应下来了,给她们三个一人买了个暖水袋。   确认完三个暖水袋的花色一样大小一样价格一样,陆星延终于相信,这是一次非常单纯的买单行为。   但他还是将冰凉冰凉的手伸进沈星若围巾,冷了下她脖子。   沈星若“拿开!”   陆星延特别听话地拿开了,又漫不经心地说“这热水袋质量不好,你看我暖了这么久,手还是凉的,我没收了,等下赔你一个新的。”   “……”   陆星延“对了,以后不要随便让男生给你买单,这都是欠下的人情你知不知道。”   “……”   沈星若想了下,特别认真地说“你说的也没错,那我圣诞节给班长回一份礼物,你们男生喜欢什么?”   “……不是,我还没说完,人情欠是欠了,但也不是所有的人情都需要还。”   “不。要的。”   陆星延“不要。”   “这样,我等下买个热水袋帮你还人情,你这人情就算欠我的,圣诞礼物就送我好了。”   找到一条这么优秀的解题思路,陆星延瞬间感觉自己就是个天才。   沈星若想了想,“那就不还了。”   说着,她看了眼时间,快步向前。   “哎沈星若你怎么这样。”   陆星延站在原地喊了声,然后又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   马上就圣诞了,进入明礼校园,远远可见图书馆前已经多了棵大大的圣诞树,绿油油的,只是还没往上挂礼物铃铛。   教学楼不少门窗也已贴上雪花和圣诞老人的贴纸。   走进教学楼前,陆星延还在就圣诞礼物的事情和沈星若讨价还价。   沈星若懒得和他说,本来打算先敷衍两句,忽然她脚步一顿,抬头望了下天空,“下雪了。”   陆星延跟着抬头看了看,“哪有,星城一般要过年前后才会下雪,你不是被鸟屎砸了。”   沈星若“……”   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次是陆星延停下来抬头看天,“还真下雪了。”   他摸了下落在刘海上的雪花,那雪花触手即化。   很快又有几片飘落在他身上,他掸了掸,“我身上落了好多雪。”   沈星若转头看他,冷漠道“不,你也是被鸟屎砸了,被好多鸟屎砸了。”   “……”   “你真是睚刺必报。”   沈星若“睚眦,是z不是c。”   陆星延“……”   两人掐点进教室。   因这突如其来的初雪,本来被冻到精神错乱的高三学生们突然兴奋,早自习都上得心不在焉。   前面两节课雪还下得不大,到中午,地上终于铺满一层白了,从窗子里往外望去,纷纷扬扬一片素色。   前几年有部韩剧叫《来自星星的你》,火爆大江南北,也瞬间带动初雪表白和下雪天吃炸鸡喝啤酒的风潮。   过两天圣诞节,刚好是许承洲生日,本来说好要去吃烧烤,但这雪一下,狐朋狗友群里就纷纷改口说要去吃炸鸡喝啤酒。   下课间歇,陆星延见沈星若坐在座位上,于是拿着手机过去问“许承洲圣诞生日,你要不要一起去吃东西?”   “不去了,我不是很舒服。”   沈星若在填同学录,头都没抬。   知道她这几天来了姨妈,陆星延倒没强求,只顺道瞥了眼她的同学录——   最喜欢的电视剧《irl》   虽然没听过,但陆星延还是在心里默念了三遍,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   ……韩剧?   不是,沈星若最喜欢的肯定不是什么韩剧,估计是什么同名的小众美剧英剧。   可他翻来翻去,也就只有这么一部韩剧叫《irl》。   大半节自习课他都没什么心思写试卷,干脆给沈星若发了个微信。   只不过沈星若半点都没看手机的迹象。   他又写了张小纸条,夹在书里,让人一路传过去。   沈星若这次倒是发现他的纸条了,不过两三分钟,书又传回到了他的手里。   ——你最喜欢看的那个电视剧我怎么搜不到,是不是还有别的名字,让我看看,学习学习。   ——我的女孩,也叫兄妹契约。   陆星延“……”   看不出沈星若这小姑娘还喜欢禁忌恋。   于是陆星延一边看不起韩剧,一边抽空把《irl》看完了。   熬夜看着剧,他还真情实感地一会儿为男主感到心酸,一会儿又对男二的爱而不得产生同病相怜之感。   其实如果一开始知道这就是个恋爱剧,他肯定不会看这么认真的。   但本来他以为沈星若最喜欢这部剧,那肯定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他得看仔细点儿,注意下是不是有什么丰富的内涵哲理,不然回头共同话题没找到,还得被沈星若疯狂嘲笑。   赶在圣诞前刷完这部剧,他想了想,保险起见又看了看别人的剧评,好像的确就,是个单纯的偶像剧   圣诞如期而至。   适逢周六,不用晚自习,陆星延打算先去吃了许承洲的生日炸鸡,再回家和沈星若过一个浪漫的圣诞夜。   正值高三关键期,条件有限,许承洲的生日就在离学校最近的一家kfc凑合过了。   他们搬了一箱啤酒,占据餐厅的中心台。   kfc的小姐姐得知许承洲生日,还为他送上了一顶生日帽。   气氛本来是很欢乐的,但许承洲最近追理科班一个女生,没追上就算了,人家这头以高三不想谈恋爱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学习为由拒绝了他,第三天她竟然就和二十三班一个化学竞赛生在一起了。   许承洲跑去质问,人家女生只堵了他一句话,“你能考上大吗?”   许承洲安静闭嘴了。   来之前陆星延并不知道许承洲前段时间轰轰烈烈的追人行动就这么迅速嗝屁了。   想起自己送的生日礼物,感觉又是往许承洲心上重重扎了一刀。   于是他很有良心地安慰道“这有什么,我们都考不上大。”   许承洲可能是受了刺激,看了看陆星延,真情实感劝道“陆少爷,不是我说你,沈星若那大肯定是板上钉钉,听说你们班何思越还和她走很近是,人家何思越刚拿了大的校长实名推荐,你还不出手是等着人家相约帝都见吗?”   “……”   “我这不是正在追么?”   李乘帆一口啤酒差点喷了,“你在追?那可真看不出来。”   “你他妈眼瞎了。”   说着陆星延提起另一份给沈星若准备的圣诞礼物展示了下,然后又随手拿起啤酒喝了口,斜睨他们一眼,“我为了准备这圣诞礼物,可是刷了一部她最喜欢的韩剧,你们懂个卵。”   ——语气里满满的优越感。   狐朋狗友们集体安静了几秒,然后又集体解除封印   “不是,你不和沈星若住一起吗?你他妈也,不是,你这也太纯情了我的天。”   “延哥,我真的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朴实的追人方式了,你不说在追,我可能以为你还在暗恋人家你知道。”   陆星延纳闷,“我看起来不像在追人?我觉得我现在已经特别像个天天捧女神臭脚的**丝了,这他妈还要怎么追?”   李乘帆喝得有点上脸,又憋不住笑,“不,我纠正一点啊延哥,你不是像,你在沈星若面前就是个**丝。”   陆星延冷冷觑他一眼,然后又一脚踹了过去。   李乘帆熟练躲开,实在是特别想笑,“我的天我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和沈星若住一起你不会隔三差五不小心掉个浴袍浴巾,晚上上厕所假装走错房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有没有听过,你为什么这么纯情哈哈哈哈!”   赵朗铭也看不下去了,接上李乘帆的话,继续教学,“延哥,我觉得你搞错了方向,你像个**丝或者就是个**丝这都没用,你知不知道?”   “因为女神根本就不喜欢**丝。”   “你得像个霸道总裁,女的都喜欢霸道总裁。”   陆星延皱眉,“我觉得我有时候也挺霸道的。”   比如抢她的牛奶,抢她的奶茶,抢她的热水袋。   “不是,重点不是霸道,延哥你智商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   “哎你还记不记得你那个森哥,就君逸酒店那老总,女生喜欢那样儿的,呼啦啦后边一群人,就特有排面。”   “算了我看你也是理解不了,简单点就是说,女生喜欢有颜有钱的,你准备的什么圣诞礼物啊,礼物甭管什么玩意儿,主要是得往贵重了挑。”   赵朗铭苦口婆心bb了一大段,陆星延都没听进去,他还是觉得他准备的礼物沈星若肯定喜欢。   吹了会儿逼,由于寿星公本人许承洲不在状态,不到九点,大家就各回各家。   陆星延回家的时候,沈星若在房间写试卷,陆星延敲了敲门进房,然后将礼物递给她。   沈星若接了,“这什么。”   陆星延挠了挠头,不以为然道“你不是喜欢看那个韩剧么,那韩剧里男主老给女主送的那玩意儿,我就在网上随便买了个同款。”   沈星若一下就想到了是什么。   她顿了顿。   其实这部韩剧已经很老了,但她去年冬天才看,然后反复看了四五遍。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缘由,只是有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觉,就很想在电视剧里找找慰藉。   她当时好像还想过,希望她以后的男朋友,也可以送她一个水晶球音乐盒。   见沈星若半天没动,陆星延还在想该不会被赵朗铭说中了。   他双手插兜,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随便买的,你不喜欢就随便你处理。”   他打了个呵欠,转身扬手,“我先回房洗个澡。”   “不是。”   “我很喜欢,谢谢。”   陆星延背对着她,唇角翘了下。   等陆星延出了房门,沈星若才脱下手套拆包装。   可礼盒打开,沈星若原本的期待倏然凝固。   她安静了几秒,忽然拿着盒子冲进陆星延房间。   陆星延刚脱下外套,还没等他看清沈星若什么表情,就猝不及防被一个电动的玩意儿给砸中了,紧接着又是洋洋洒洒的超薄装安全套糊了他一脸。   “陆星延你是不是变态啊!”   陆星延一秒反应过来,“不是,哎沈星若!我可以解释,搞错了!”   沈星若平生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情趣用品,耳根已经发烫,骂完陆星延就面无表情赶紧回房了,并且已经暗自决定将给陆星延准备的圣诞礼物扔进垃圾桶。   陆星延鞋都来不及穿,边去敲沈星若房门,边给许承洲打电话,“许承洲你他妈赶紧把水晶球还给我!那是给沈星若的礼物我送错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送来,我在家里等你!”   许承洲收了一堆礼物,可全都是些不正常的玩意儿。   只有陆星延的水晶球,虽然有点娘们兮兮的,但在这寒冷的冬夜里还显得有那么一丝熨帖。   可他还没来得及感动,就接到了这通电话。   还没恋就已失去的悲伤与考不上大的自尊心受挫本就让人意难平,再被陆星延这寒心的话一激,许承洲整个人就炸了,直呼其名道——   “陆星延你要不要脸我今天生日你还要把生日礼物要回去!”   “你要回去就算了你他妈还要我冒着凄风苦雨寒霜冰雪给你送到家门口,是不是还要我顺便承担下快递和外卖的功能帮你带份关东煮再帮你扔个垃圾啊!”   “去你未来女朋友的!我他妈祝你永远追不上沈星若!” 第六十八章   前面那些气愤之言, 陆星延看在他今天生日的份上也就忍了。   可最后这句他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   在许承洲吃了熊心豹子胆发泄完就打算撂电话的千钧一发之际,陆星延喊住他,“等等,许承洲你等等, 给我把最后一句话撤回去,快点。”   “我不!”   许承洲很有骨气,要是陆星延就站在他面前,他估计还敢往陆星延脸上呸一下。   陆星延门都不敲了,深呼吸完,沉声威胁道“你撤不撤?我跟你讲你现在撤回去什么都好说,骂我几句我都不跟你计较了。”   许承洲不知道想到什么, 沉默片刻,好像清醒了不少, “说都说了怎么撤?‘我,许承洲, 撤回对陆星延永远追不上沈星若的诅咒’,这样???”   陆星延“对,就这样。”   傻逼……!   最后陆星延还是让许承洲撤回了诅咒,并且从许承洲手中拿回了韩剧同款水晶球。   ——在他补了个游戏机给许承洲当生日礼物过后。   只不过圣诞节已经过了,沈星若冷眉冷眼地,好几天都不爱搭理他,换回来的礼物也没见她拆开看一眼。   陆星延很纳闷, 周三晚上吃饭的时候,还一直在想这事。   想着想着, 他忍不住敲了敲赵朗铭的碗边,问“我都解释好多遍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这什么态度。”   赵朗铭抬头,从他碗里顺了个鸡腿,特别过来人地解释道“你这就不懂了,她什么态度,完全是取决于你之前是什么态度。”   “不是我说啊,你怎么能把送许承洲的东西和送沈星若的东西搞成一样的包装?这不是告诉沈星若她和许承洲没什么不同吗?”   “我之前不是还教你,送女生礼物必须得独一无二,你这整得和市场批发似的谁高兴得起来?”   ……?   不是,他之前教的不是必须得贵重?   陆星延暂时没工夫计较这些,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就是个包装,至于吗,里面又不是一样的东西。”   要知道,他能想到去学校对面的文具店买礼盒,那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赵朗铭包了一口的饭,挥舞着鸡腿囫囵道“你不能这么想,你就想…想想你打游戏,对,就是打游戏。”   “系统说好的极品道具,掉落概率特别低,你氪个好几千才拿到,还没爽上又变成了登陆送,你气不气,想不想日死运营爸爸?”   气。   想。   “……”   虽然这个比喻感觉哪哪都不对劲,但陆星延还是被说服了   吃完饭,回教室上晚自习,陆星延特意给沈星若带了杯奶茶。   可刚进教室,他远远瞧见沈星若手里已经捧了一杯,也就没不识趣地往前凑。   坐回自己座位,他将奶茶往何思越桌上一放。   何思越莫名。   陆星延“请你喝。”   何思越“……”   陆星延转了转笔,云淡风轻道“对了,你不忙的话教我下数学题,就今天布置的那套数学试卷。”   这是赵朗铭告诉他的。   真正的男人,就是要勇于向情敌不耻下问。   何思越显然没大反应过来,迟疑片刻才问“你哪不会?”   见陆星延没出声,他善解人意地换了个方式问“你哪些是会的?”   陆星延“……?”   他忍了又忍,想到河都没过不好拆桥,这才勉强克制住将试卷往何思越脸上扔的冲动   这个晚自习,陆星延十分难得地没有作妖,安安静静写完了作业,还写完了一整套数学试卷。   晚自习结束时,外面又下雪了。   沈星若和石沁阮雯一起往外走。   走到校门口,三人不顺路,挥手作别,陆星延这才上前。   他双手插兜,手肘稍屈,撞了下沈星若,“喂,我作业写完了,数学试卷也写了,回去帮我看看。”   沈星若瞥他,“转性了?”   陆星延挑眉,轻哂了声,“你开玩笑,我认真起来还有你们这群书呆子什么事,我跟你讲,等下你抽查我单词,随便你抽,a到l的我全都背完了。”   外面温度低,陆星延挺有优越感地吹着牛,一团团白气往外冒。   小雪花落在他松软的刘海上,笑起来露出的一半牙齿莹润又整齐……   陆星延忽然停下,“你看我干什么。”   沈星若回神,“被你的帅气眩晕了。”   陆星延笑,“哎沈星若,真的假的,我现在可真分辨不出你说真话假话了。”   “算了,我就当真的听听。”   说着,他理了理自己的刘海。   “……”   “你刚刚说a到l的都背完了?那你翻译个句子。”   陆星延点头。   “hat a foolish guy you are”   陆星延认真想了想,“foolish,愚蠢的。那就是,什么愚蠢的gay你是。”   一字一句翻译完,他反应过来,“哦,你是什么愚蠢的同性恋?”   “……”   “你真是蠢到家了。”   ……?   他追上去,“不是,我说错什么了,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沈星若停下来,又重复,“你真是蠢到家了。”?   这小姑娘什么毛病,一开口就骂人   雪越下越大,加上前几日下的凝成了冰,还没完全融化,往星河湾走的一段路,都被覆盖上了薄薄一层新雪。   踩上去印上的脚印分外清晰,声音也是咯吱咯吱的。   冒雪回家,沈星若泡了个热水澡,换上厚厚的羊绒外套,站到阳台上看雪。   忽然她想起什么,回身从书柜里找出陆星延送的水晶球。   其实这个年代,好像很少有人拿水晶球当礼物了,听起来就怪老土的。   给女生送礼物,口红护肤品香水已经成了标配,就连高中生也不例外。   但沈星若就还挺喜欢这种……老土的礼物。   打开水晶球的开关,里头鹅黄色的月牙会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发条拧动,《天空之城》熟悉的前奏则会随之响起。   她捧着水晶球晃了晃,沉在球底的彩色亮片纷纷扬扬,飘舞闪动,与窗外雪花倒分外合衬   陆星延洗完澡,跑来敲沈星若房门。   沈星若将水晶球放回书柜才给他开。   他晃了晃手里的书本和试卷,“沈老师,晚上好。”   沈星若没理他,接过试卷,边看边往回走。   “都是你做的,不是抄的?”   沈星若坐在书桌前问。   “你别看不起人好不好。”   他也拉开张椅子,顺势坐下。   沈星若又问他解题思路,他都答出来了,沈星若这才勉强相信。   补习进行到晚上十二点,陆星延看了眼时间,忽然说“还上两天课就要放元旦了。”   沈星若看了看桌上日历。   还真是。   她刚来星城的时候,还是春寒料峭的二月。   不知不觉,竟然又是一年。   陆星延“对了,今年过年你回不回汇泽。”   沈星若稍顿,“不知道。”   “寒假好像就十几天,我觉得你要是不想回去的话,就别回去算了,来来回回的也懒得折腾,我们家过年还挺热闹,我可以带你放烟花什么的。”   陆星延摸了摸脖子,语调轻松。   沈星若盖上日历,“再说。”   也是,还有一个多月。   陆星延没再多说什么   这次元旦是周六,大家不敢奢求完完整整的三天假期,但总想着他们应该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周末。   但现实通常冷酷无情,元旦前一天,学校通知他们周六放假,周日补课,并且周五的晚自习还是要上。   听到这个安排,一班小鸡仔集体哀嚎。   王有福站在讲台上,捧着保温杯,神在在地念叨“你们都高三了,什么假不假的,这是你们应该考虑的问题吗?每个星期都有一天假已经很不错了。”   “你们看看隔壁一中,早八百年高二分班就没有完整的周末了,高三都只放半天假,你们有什么不满足的?”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高考,高考完你们还怕没假可放?上大学了你们还怕没假可放?你们这态度到时候考不上大学那天天在家都是放假!放到你再也不想放!”   “晚自习一个都别给我跑啊,别净想着回去看什么跨年晚会,好好看看政治提纲不比什么都强!”   底下依旧萎靡,只是无人再敢哀嚎,通通安静如宫保鸡丁   这几日都在下雪,积雪已经越来越厚,扫完一层又是一层。   心不在焉地上完晚自习,陆星延和沈星若踏雪回家。   周姨是个养生的,等到他俩回来,给他俩盛了碗海带排骨汤,就回房睡觉了。   他俩则坐在客厅烤火,边喝汤,边看跨年晚会的节目。   晚会八点开始,到他俩回家这会,差不多已经过半。但好几个电视台争奇斗艳,也不愁挑不到精彩的节目。   沈星若对几个男明星还挺有好感,看到节目时会夸上两句。   陆星延听不得她夸人,沈星若夸,他就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给她科普一遍,什么假唱劈腿黑历史之类的,然后再换一个频道,看其他台的跨年晚会。   看到十一点半,陆星延忽然从沙发上起身,掀开窗帘,往外面看了看。   然后他回头说“沈星若,跟我一起下去,我送你个元旦礼物。”   “什么?”   沈星若没动。   陆星延“下去就知道了。”   沈星若“太冷了,我不想动。”   陆星延想了想,“也行,那你等下记得接电话。”   说完,他拿起外套,自己出门了   陆星延提起礼物,沈星若倒想起之前给他准备的,还没送出去、但也没扔垃圾桶的圣诞礼物。   她起身,回房找了找,然后又找出张卡片,写祝福语。   to 陆星延   写完开头,她又不知道要继续写什么。   坐在书桌前想了半天,手机忽地震动。   “沈星若,快去你房间的阳台!”   电话那头陆星延的声音像是冬日新雪那般干净清澈。   沈星若往阳台走,打开窗,目光往下扫了眼,然后她看到陆星延站在雪地里朝她招手。   旁边好像还有一个小雪人?   隔了三十多层楼,沈星若实在看不太清,“你等一下,我马上下来。”   她挂了电话,回到书桌前匆匆写下一句常用的祝福语——祝你心想事成,天天开心。   又将卡片塞进礼品袋,连鞋都忘了换,就径直下楼。   “元旦礼物,怎么样?”   陆星延站在雪人旁边,朝沈星若扬了扬下巴。   他的技术实在是有些简陋,工具又不足,雪人的眼睛鼻子还算齐全,但没有帽子也没有手。   沈星若违心地表扬了下,“挺好看的。”   陆星延满足了。   沈星若“对了,上次给你买的圣诞礼物,给。”   陆星延稍感意外,“你还真给我准备了礼物啊,什么东西。”   他在雪地里忙了好一会,手已经冻得通红,沈星若将礼品袋递过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手,下意识瑟缩了下。   “你徒手堆的雪人?你是不是智商有问题,会生冻疮的。”   见陆星延那手仿佛没了知觉,拿个礼物都费劲,她抢回来,拿出盒子。   盒子底下底下的围巾她没动,只把面上的手套拆了。   陆星延注意到里面有张卡片,往手上哈了哈气,捡了出来。   他看到祝福语,忽地一笑,“哎沈星若,你是不是真心的?”   沈星若抬头看他。   “心想事成天天开心还不容易,你做我女朋友我可不就心想事成天天开心了。”   沈星若“……”   “这手套还没你手暖和,让我暖暖。”   陆星延被冷得轻嘶一声,又放下卡片,握住了她的手。   秒针刚好从五十九转回零,十二点整,四面八方烟火绽放。   沈星若看了他好一会,忽然说了句话。   可烟花齐放的声音震耳欲聋,陆星延和她面对面站着,只见她唇动,没听见声音。 第六十九章   “你说什么!”   陆星延很大声地问。   他的声音同样被淹没在烟花升空的巨响之中, 等到这阵烟花燃毕,他又问了遍,“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沈星若的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轻描淡写道“噢, 我说新年快乐。”   不是,她刚刚不止说了四个字。   陆星延正狐疑,沈星若忽地将手抽出,往旁边走。   她找回两根树枝,插进雪人身体,当是雪人的手。   陆星延在一旁颇为专业地点评,“这两根太长了, 你不觉得不协调么?”   他上前将两根树枝扯出来,将其中一根掰成两节, 然后插回去,“这样和谐多了。”   沈星若不置可否。   陆星延自顾自捡起剩下那根树枝, 在雪人前面的地上写字,“沈星若的小雪人。”   另起一行又写,“——陆星延赠。”   他的字歪歪斜斜,不是什么正经好字。   沈星若从他手里接过树枝,绕到雪人后面写。   他刚要跟过去看,沈星若就喊“你不许看。”   “凭什么,我就是要看。”   陆星延很刚烈, 沈星若更刚烈,人还没走过来, 她就用树枝把雪给抚平了。   陆星延站定几秒,又往后退,不以为然道“行行行,你写你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国家机密,你以为我真想看啊。”   看着陆星延退回雪人正面,沈星若这才继续写字。   写完,她将树枝一扔,也不给陆星延偷窥的机会,催他往回走。   陆星延“你急什么,我辛辛苦苦堆了这么久还没拍照呢。”   “明天又不会化,再说了晚上拍出来效果也不好。”没等陆星延说话,沈星若又垂眸看自己拖鞋,“我的鞋好像湿了。”   陆星延顺着看过去,“真是服了,外面这么厚的雪你不会换鞋吗?”   他没再耽搁,反手拉住沈星若,快步走进单元楼。   就上楼这一会儿功夫,两人还不忘你来我往地斗嘴。   一路斗到门口,沈星若懒得再多费口舌,屈起膝盖轻轻撞了下陆星延,“别废话了,开门。”   陆星延一顿,“你怎么不开。”   “我又没带钥匙……”沈星若话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他,“你不会也没带。”   “我出门的时候你还在家,我当然不会带。”陆星延莫名,“不是,沈星若你才智商有问题,你最后出门竟然没带!”   沈星若连鞋都忘了换,哪还记得钥匙,但她面对陆星延时,字典里就没有“认错”这两个字。   于是淡淡蹙眉,不耐道“行了,现在吵能吵出一把钥匙吗?”   “陆星延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认真复习这么久还是没考上五百分?就是因为你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不会第一时间想解决办法,而是做一些无谓的争执,你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事倍功半,你这样怎么能获得进步,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到底是过程重要还是结果重要。”   陆星延“……”   他加起来还没说上五十个字,这就收获一篇教做人的小作文了?   陆星延懵逼这会,沈星若已经给周姨打了电话,说两人下楼看烟花,忘了带钥匙。   周姨很快起身。   她披着外套,边给两人开门边念念叨叨“哎哟星若你怎么穿个拖鞋就下去了,是不是湿了,我给你接点热水泡泡脚。”   沈星若“不用麻烦了周姨,我等下直接洗澡。”   周姨“那也行。”   陆星延关上门,随口说了句,“改天换个指纹锁,这锁什么年代的玩意儿了。”   周姨边上楼边说“你爸不喜欢指纹锁密码锁,还有现在那什么…面容识别,以前就老有那小屁孩儿去摁摁摁,摁上个几次错误的,就不停给手机发那错误警报,一天能接上好多条呢。”   陆星延无语。   见沈星若进房,他也进了房。   夜色昏暗,手又冻得没了知觉,他刚刚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沈星若送的围巾。   进房间后,他洗了个战斗澡,专门根据围巾颜色,搭了一身新的衣服,然后系好围巾,站在镜子掸了掸刘海,摆ose   跨年夜狐朋狗友们自然不会早睡。   李乘帆他们几个组队吃鸡,输了一把,正想回群里互相甩锅,没成想一会儿没看,群里已经被陆星延的自拍霸屏。   李乘帆延哥,你真是娘到让人心悦诚服呢。   赵朗铭骚0本0   两人diss完往回翻才发现,前面陆星延还发了一条文字消息——沈星若送的围巾和手套)   陆少爷显然心情很好,文字消息下方还有一条发红包的消息。   点开一看,数额不小。   ojbk。   两人非常默契,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撤回刚刚发送出去的消息,假装无事发生,再开口时语气陡变,疯狂吹捧。   赵朗铭恭喜陆少爷贺喜陆少爷,跨年夜送礼物这是拿下了?   李乘帆废话,延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四舍五入孩子都有了这是。   陆星延对这收钱办事的商业吹捧十分受用。   他起身到窗台边看了看,雪还在下,雪人也好端端地呆在楼下,他放心了。   可走到床边,他停了停,像是想到什么,又折返至书桌前,翻箱倒柜找东西。   好半天,他找到个蒙尘已久的望远镜,也顾不上好好拾掇,直接拿了望远镜走到阳台上,推开窗一本正经地往下望。   夜里只余月光清浅,这玩具似的望远镜看半天,只勉强看清雪人,前后的字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了。   雪还在不断往下飘落,再等一会儿,沈星若写的那些字就会彻底被盖住。   陆星延心念一动。   他动作很轻,见沈星若房门的缝隙都没往外透光,才轻手轻脚出门下楼。   走到堆雪人的地方,他借着手机灯光,看到自己之前写的字还依稀能辨认出来,心下大定,绕到背后去看沈星若的,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拍照再说。   拍完他蹲下仔细辨认。   “你的背?是背字么,”他自言自语,“背,背后有鬼?”   陆星延连起来重复了一遍,“你的背后有鬼?”   他莫名心头一跳,下意识回头——   什么都没有。   操……   这深更半夜的不提也就算了,仔细想想还真是怪渗人的。   虽然什么都没有,但陆星延感觉得到自己背后被吓出了一身汗。   好在手机适时响起一声微信提示音。   沈星若您的智商已欠费jg   陆星延抬头,只见沈星若靠在窗边,朝他晃了晃手机。   陆星延“……”   他再一次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怀疑,他陆星延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被安排喜欢上沈星若?   回到楼上。   陆星延站在门口,又想起一件更加让人心烦的事——   没错,他又没带钥匙。   叫沈星若开门是永远不可能的,他情愿冻死在楼道里都不会叫沈星若来开门的。   那还能怎么办呢。   陆星延琢磨好借口,准备给周姨打电话。   正在这时,门开了。   沈星若站在门口,从上至下打量完他,问“又没带钥匙。”   也不能说她是在问,因为她完全是在用陈述语气说话。   “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踏入两条同一条河流’,陆星延,你是怎么做到一晚上做两次一模一样的蠢事的?”   不等他说话,沈星若又自问自答道“也是,他只说人不能,没说猪不能。”   “……”   “谁说我没带钥匙。”   “噢,你带了,那你自己开。”   沈星若看着他,点点头,作势就要关门。   陆星延眼疾手快,在她关门之前挤了进来,然后又径直将她压在门板上,整个圈住。   陆星延身上带着外面新雪的味道,清清冷冷的,混合着熟悉的青草沐浴露香,让沈星若在一片黑暗之中,莫名其妙红了耳朵。   “沈星若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这么肆无忌惮嘲讽我,听到没。”   陆星延靠得很近,声音也压得很低,语带威胁。   可说是威胁,听起来倒更像**。   沈星若没说话。   陆星延见状,稍稍松了松,还在想是不是说重了。   转瞬一想,刚刚被吓一跳的事还没算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再想得深远一点,现在还没交往,沈星若就已经有爬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气势了,如果不管管,以后交往了他还有站着说话的日子么?   说到交往,他倒想起两人在楼下时,烟花盖住的那句话。   当时他正调侃沈星若,让她同意做自己女朋友。   她那句话该不会真是同意。   陆星延回想了下沈星若的口型。   按字数长短来算,他其实觉得,沈星若说“梦里什么都有”的可能性,仿佛比说“我答应你”的可能性要高出很多。   但心底窜出了希望的小火苗,就很难死心。   他压着沈星若,问“刚刚放烟花的时候你说什么了,说实话,说了我就放你回去睡觉。”   沈星若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眼看沈星若就要开口了,忽然,二楼传来开门的吱呀声。   陆星延一怔,按住沈星若往下蹲。   他蹲得稍早,又舍不得放开沈星若,直接导致沈星若蹲下后膝盖将他的往下压,压成了跪姿。   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周姨下楼了。   一楼倏然亮起一盏暖黄色灯光。   沈星若和陆星延四目相对,听着周姨的脚步声,心跳速度不约而同加快。   那脚步声越走越近。   一步,两步,三步……   在大概还有三四米的位置,周姨停下了。   她推开厨房的门,看了看火上吊着的汤,又喝了口水,然后扶着老腰,慢吞吞地上楼了。   直到灯光暗下,房门吱呀声再次响起,两人才松了口气。   周姨刚醒了趟,肯定没那么快睡着,两人都识趣地没有动弹。   夜里陆星延的眼睛还是明亮清澈的,皮肤也白。   见他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沈星若觉得……他其实还挺可爱。   “看什么看。”   陆星延用气声问。   沈星若没搭理他,又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忽然凑上前,在他耳边说“刚刚放烟花的时候我说,高考完我就答应你。”   她也是用气声说的话。   气息温软湿热,喷洒在耳畔,陆星延感觉自己浑身都烧起来了。   他没听错,高考完就能积分兑换一个女朋友了!   操,为什么现在才一月一号,什么时候高考来着?!六月七六月八?   他像是喝了假酒般一秒亢奋,甚至觉得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跪着说话这不也挺好? 第七十章   元旦假期只有一天, 大家都感觉还没怎么过就直接结束了。   返校上课,又是无止尽的大考小考。   就几天功夫,何思越深切地感受到他的同桌好像被改造了一回,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莫名亢奋的状态。   上课不打瞌睡了, 会举手回答问题了,而且还会主动提问了。   最可怕的是,最近的一次文综测验,他考了210   这次测验难度不小,全班最高分是沈星若,274   当然,沈星若的成绩不能拿来当普遍参照物, 能拿来当普遍参照物的是全校平均分——169   要求再高点,一班的平均分是203   陆星延好像是文综测验以来, 第一次考过班平均分。   何思越看到成绩,还夸了夸, “你最近学习状态好像很不错。”   陆星延可有可无“嗯”了声,忽然又睨他一眼,说“你不懂。”   何思越“……?”   李乘帆刚好过来找陆星延,贱兮兮地帮他接了句话,“我懂我懂,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何思越“……”   陆星延唇角上翘,却又故作姿态踢了李乘帆一脚, “你他妈别败坏沈星若清誉。”   “对对对,女神清清白白, 高中不谈恋爱。”   李乘帆最近收了陆星延不少好处,做人做事愈发没有底线,捧臭脚捧得脸不红心不跳,活脱脱一条当代狗腿。   但没办法,陆星延就喜欢这种直白又虚伪的吹捧。   李乘帆心一狠眼一闭,心想吹就完事儿了,于是接着女神的话头又把沈星若和陆星延轮番吹捧了一遍。   直到何思越听不下去默默起身,他才收了收,勾着陆星延肩膀问“哎陆少爷,洗手间去不去。”   他比了个抽烟的动作。   陆星延想都没想直接挥退,“不去,马上期末了你能不能也上点心。”   李乘帆在桌底接过他递来的烟,又凑近提醒了句,“延哥,你这是不是,入戏有点深?”   “别逼逼了,不复习就快点滚。”   说着陆星延还真找了张试卷摊在桌上,一副要专心学习的狗样子   其实这学期陆星延对学习还真挺上心的,只不过明礼月考一回比一回难,一路考下来没看到什么明显进步,他没往外表现,但心态真是快要崩了。   幸好沈星若及时注了一剂强心剂,他这条马上要翻的船瞬间稳得一逼。   麻溜地背完一轮单词上期末考场,陆星延惊奇发现,试卷不天书了,时间也够用了,他平生第一次在考场上感受到什么叫做“我他妈基本都会做!”   下完考去一考场找沈星若,沈星若正在和何思越讨论问题。   陆星延上前听了一耳朵,冷不丁来了句,“我也选的b,本来我是打算选c的,但那女的最后不是还说了句什么来着……我也没听懂,但我听到了unfortunately,这不是可惜的意思吗?那应该和之前表达的意思相反才对。”   何思越安静,看了他一眼。   陆星延想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搞出了什么笑话。   何思越笑了下,“对,我记起来了,最后那句我也没听清,但你说unfortunately,应该是没错的。”   沈星若戴上手套,拍了下陆星延脑袋,淡定表扬道“不错,有长进。”   陆星延看到她的唇角很浅地翘了下,嘴角也忍不住瞎几把疯狂上扬。   偏生他还要情敌面前端出一副“我天资聪颖随便学学就吊打你们这群书呆子”的云淡风轻样儿,就很欠扁。   直到离开教学楼和何思越分道扬镳,陆星延才凑近沈星若,问“有没有什么奖励?”   “什么奖励。”   沈星若整理围巾的间歇,抬头看了他一眼。   陆星延帮她把后面也整理了下,特大方地说“你看着给,我都ok,亲鼻子亲额头亲眼睛亲脸我都没意见,亲嘴就最好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我问的是你有什么值得奖励的地方,连问题都听不懂,我看你这次语文也是悬了。”   “……”   “嘁,你等着,我觉得我这回语文考得挺好的。”   沈星若掀掀眼皮,“谦虚点,别给自己立fg。”   期末结束自然就是放假。   他们这次寒假的假期也是短得可以,统共加起来不过八天,从二十九放到大年初六。   陆星延之前就提议过,要沈星若留下来过年,裴月和陆山也盛情挽留。   但沈星若听陆星延说过,他们每年都要去帝都给陆老爷子拜年。   她要是留下来,肯定也会被一起带过去。   而且陆家家大业大,过年肯定少不了亲戚朋友过来拜访,她过年呆在陆家,介绍起来实在有些尴尬。   所以,她回汇泽了。   她是二十九下午回去的,走的时候陆星延臭着张脸,不怎么乐意。   不乐意归不乐意,但他还是主动接替了裴月送沈星若去机场的任务。   春节高铁买不上票,飞机场也人满为患。   取完票陆星延一直不让沈星若过安检,愣是拖着她讲了好一会儿话,差不多到点才放她过去。   “你注意安全,到汇泽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放了个小充电宝在你包里,没电了记得充。”   沈星若“知道了。”   她拖着行李箱,往前排队。   陆星延又在后面喊“哎你早点回来,我还有试卷等着你讲呢!”   沈星若回头,可她身后很快已经排上了四五个人,她只好朝陆星延招了招手。   陆星延会意上前,“怎么了?”   “你头低一点。”沈星若轻声说。   陆星延依言低头。   猝不及防地,沈星若就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下,“提前给你预支一下新年礼物。”   陆星延保持着身体稍往前倾的姿态,好半天都没回神,说话都有些卡壳,“不是……你能不能把情人节礼物,清明节礼物,愚人节礼物,还有什么……五一劳动节的,都先预支一下?”   ……这不是蹬鼻子上脸,是蹬鼻子上床了,真是给他一分颜色他都能开画展。   她推开陆星延的脸,又将自己的围巾往上拉了拉,挥手,“走了,你也注意安全。”   她边往前挪边回头,离得远了,后头一对中年夫妇才笑眯眯地问“男朋友呀,感情真好。”   沈星若唇角稍弯,“嗯”了声。   然后又回头看了看站在远处还魂游天外的陆星延。   怎么办,她好像也有那种……还没离开就很想念的感觉了。   她原本打算初五再回,这样陆家的亲戚也该走完了,但现在觉得,初四回也不错   沈星若的计划是挺好的。   但还没等她做好初四回星城的准备,初三上午,陆山裴月就带着陆星延和一大堆年礼赶来汇泽了。   迎着人往里走才知道,他们是直接从帝都过来的,连家门都还没进。   沈星若帮着他们提礼物,笑着和裴月说“裴姨,礼物也带太多了,快进来坐。”   “不多不多,都是陆星延挑的,说是感谢你辅导他功课,他说这回期末肯定能上五百分呢!”   裴月脸上笑开了花。   沈星若抬眼,陆星延正好朝她笑。   大概是剪了头发,过年又穿得比较精神,不过三四天没见,沈星若觉得他更帅了。   陆星延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散漫地噙着笑,朝她比口型,“帅吗?”   沈星若“……”   他又指了指手上东西,无声地比了个口型,“聘礼。”   不说还好,这一说沈星若倒觉得这年礼送的,真有点像聘礼的规模,手里提的燕窝一下子都变得烫手。   她刻意落后几步,在进屋前踩了陆星延一脚,“流氓。”   陆星延轻哂,笑得吊儿郎当的   来汇泽拜年顺便接人这事,是陆星延旁敲侧击促成的。   其实他不仅是想接回沈星若,也是担心她在家里和继母处不好。   沈星若的确和方敏处不好,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和方敏处。   但她吃亏是不存在的,沈光耀对她愧疚,方敏和方景然也对她愧疚,她一个眼神,三人都要反复揣摩好几遍。   尤其是方敏,沈星若回家这几天,她知道沈星若不乐意见她,极力在降低存在感。   甚至知道沈星若要回来,早早就把结婚照给收了。   沈星若虽然不愿意和她相处,但也没那么多闲工夫找她麻烦,除了吃饭,大多时间都呆在房间里复习功课。   再加上陆星延时不时发消息骚扰,三四天的功夫,过起来快得很。   陆山这一家子过来,沈光耀自然高兴,置办出一桌丰盛的午餐,席间又推杯换盏地喝着酒,倒有几分其乐融融的意思。   陆山和沈光耀其实是不怎么搭边的人,一个一心钻着搞艺术,另一个一心琢磨着赚钱。   只不过两人相逢于微时,情谊自然不同。   陆山和沈光耀那点兄弟情沈星若和陆星延都听一万遍了,平日双方不在一起都要提一提,这凑一堆儿了,又喝了点假酒,自然又要再细细回顾一遍。   听到陆山提起当年和陆老爷子决裂只身南下,沈星若和陆星延就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陆星延放下筷子说要去洗手间。   沈星若也跟着起身,说帮他指路。   两人离开饭厅,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陆星延之前陪沈星若来过一次沈家,倒没觉得陌生。   只不过上次来得匆忙,他都没看个仔细,这会出来,他便提出要求,“沈星若,我想去你房间看看。”   “看什么。”   “就看看。”   外面冷,也没什么好地方可去,沈星若点了点头。   她的房间布置得很少女,小摆件特别多,陆星延随手拿起个装饰品,问“原来你喜欢这些东西啊。”   陆星延原以为她这么高冷,房间应该也是很素净的。   沈星若没解释,自顾自收拾书桌。   其实她房间以前是很素净的,但这几天回来,她想起陆星延送的水晶球,于是将以前那些没拆封的礼物都搬出来找了找。   搬都搬了拆都拆了,她也懒得放回去,干脆就装饰了下。   不过收拾书桌的功夫,陆星延在她房里转了转,不长记性地从她床边随手拽了根带子,然后拽出一件,粉嫩粉嫩的内衣。   不止……   还有一条粉嫩粉嫩的内裤。   还没拆标,估计是看了眼忘记收起来。   沈星若回头就见陆星延拎着她的内衣内裤站那,“陆星延你色情狂吗,快放下!”   她三步并作两步抢过东西往柜子里塞,耳朵红到不行。   陆星延不知死活,还故作轻松地说“你害什么羞,我又不是没见过,我记得你之前穿a,这尺寸是不是有点大,还是你发育了。”   天地良心!他本来是想从女性之友的角度缓解下尴尬的气氛。   结果他挺紧张,说着说着就有点语无伦次还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沈星若摁住他脸乱七八糟揉了一通,冷冷道“猥琐!”   “发育是好事,对我们都好,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陆星延画蛇添足解释,解释完又觉得还是不对,“不,也不是这个意思……”   “变态!”   两人靠得很近,加之沈星若的暴力行为陆星延只能避让阻止,这样一来,身体愈发纠缠得近了。   沈星若踹了他好几脚都不尽兴,可又不能扇他巴掌。   正想再踩两脚把他赶出去时,陆星延忽然将她两只手反扣到身后,又将她按在墙上,挡住她的腿。   “我跟你讲,你再动我就真变态了。”   他的声音稍稍低沉,透露出几分不同寻常的隐忍意味。 第七十一章   陆星延空有一颗变态的心, 却没有变态的胆。   两人靠在墙边胶着之时,方景然恰巧过来敲门。   门没关紧,他敲了两下,就开了道缝隙。   他下意识推门, 往房里探了探脑袋,一声“姐”喊一半卡在喉咙,眼睛倒先瞪大了!   沈星若注意到门口动静,忙推开陆星延,整理衣服。   陆星延回头,见是方景然这小拖油瓶,没放心上, 吊儿郎当晃过去,仗着身高优势揉了把方景然脑袋, “小屁孩,刚刚你什么都没看到, 知不知道?”   沈星若“……”   本来也没什么,被他这么一说,倒显得暧昧起来了。   方景然还沉浸在震惊之中,躲开陆星延的魔爪,他又去看沈星若。   沈星若一脸平静,没打算对他多解释,带关房门, 说了声,“走。”   一路沉默回到饭厅, 方景然没心情再吃东西,目光在陆星延和沈星若的脸上来回打转。   趁大人不注意,他在桌底给沈星若发消息。   方景然姐,你和他在谈恋爱吗?   方景然姐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听说他成绩特别差,几科加起来都考不上四百。   他刚发完,裴月就笑得特别灿烂地夸道“星若真是好孩子,我们家陆星延老沈你也知道,那成绩可真是,说出来也怪丢人的。但这学期星若帮忙辅导,进步特别大,听说这回期末都能上五百了呢!”   方景然默默撤回了上一句。   这顿饭吃得有点久,期间方景然给沈星若发了好多条消息,沈星若开始没理,后来烦了就给他回了“闭嘴”两个字。   饭毕,陆山微醺,说是有熟人约了晚上去陆家拜年,得先走了。   沈光耀和他相识多年,也不用虚来虚去多加挽留,只让方敏将之前准备好的年礼都拿了出来,“本来我是打算初六送星若去星城,顺便去你们家拜年,那你们这先来了,就顺道带上,我过段时间去星城再给你带些好茶。”   方景然一听就转向沈星若,紧张地问“姐,你今天就回星城吗?”   方敏赶忙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别多话。   沈星若没计较,点点头,“嗯”了一声。   她的行李本来也就没怎么拿出来,自然也不用花什么功夫收拾。   方景然跟着沈光耀,一路将陆家三人并沈星若送出别墅区,站在原地目送车影消失,他眉头皱在一起,时不时摸摸后脑勺,显得分外纠结。   往回走的时候他忍不住问“沈叔叔,星若姐她……她……”   “嗯?怎么了?”   沈光耀和颜悦色地看了他一眼。   “她一直住在陆家,是不是不太好?”   沈光耀“这话怎么说?”   方景然也不是个会说的,再加上他觉得刚刚撞见的事告诉沈光耀不合适,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句完整的话,最后只得勉强憋出句,“没什么,就,感觉一直在他们家,那个,饭菜可能不合胃口。”   沈光耀顿了顿,忽然笑了下   星城突降大雪,飞往星城的航班大多延误,沈星若他们是坐车回去的。   雪天路滑,刘叔开车开得很慢,车程也被拉长了差不多一倍。   到落星湖时,天已经黑了。   在汇泽呆了几天,回到落星湖,沈星若竟然产生了一种“这才是回家”的错觉。   湖面吹来的冷风,英式庭院路灯,冬日不再盛放的小花园,全都亲切可爱,就连湖畔小路结起的薄薄冰层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了。   晚上家里还来了客人,好像也是金盛集团的高管,和陆山关系很不错。   他们在一楼客厅谈事,沈星若和陆星延则在楼上一起看书。   沈星若翻着翻着语文书,书里忽然掉出一张社会实践表。   她差点都忘了。   明礼每个寒暑假都要发一张这样的表,别说高三了,高二的学生都不可能有时间去做什么社会实践的,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形式化地盖个章签个字。   “陆星延,你的社会实践呢,给我,我等下拿去找陆叔叔盖个章。”   陆星延正好不想看历史书了,打了个呵欠起身,“找他干什么,走,我带你去书房盖,盖他十个八个的。”   金盛旗下子公司一堆,还有那些挂名的壳儿,虽然重要的公章肯定不会在家里,但那些无甚重要的陆山办公室也不少,随便找个敲上就是了。   他从小学起就这么一路盖过来的,熟得很。   两人一路走至陆山办公室前,门没关,陆山正在给那位金盛的魏叔叔拿资料,边拿还边说“这事儿不能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舆论这东西就是越压弹得越厉害。”   “规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金盛的拆迁事宜本来就一律交由政府来办,你那乖侄子不听,觉得政府从里头刮了层肥油偏要自己来拆,没把董事会放眼里就算了,还欺上瞒下搞出人命官司来了,这大过年的!”   “我那不是……”   “行了,不要说了,就按我说的办,讹诈就是讹诈,你还怕他!今天拿钱压一个,明天还要压多少个?你那侄子赶紧的撤下来,办不成事就别办了!老魏不是我说啊,你对你这侄子实在是太溺爱了!”   陆星延和沈星若站在门外,隐隐约约听到人命官司,都顿了顿。   回到房间,没等沈星若安慰陆星延,陆星延倒无所谓地安慰起沈星若来了,“哎你别怕,搞房地产的几个没出过人命官司,前年金盛在云城那楼盘塌了,网上还闹了大半个月呢,你知不知道?”   “……”   “别说了。”   本来没什么大事,他乌鸦嘴一开口,感觉就不大好了。   陆星延以为她没被安慰到,又举例,“还有我念小学的时候,好多年前了,就星城的一楼盘,叫什么来着,哦,金盛云梦泽,那楼盘我听说投资还挺大,结果点背,一个月来了两个跳楼的,然后那时候小道谣言又传得广,愣是把那楼盘传成了鬼楼,就在沙萝区,我们上回去童话里还路过了。”   “说起来我念小学那会儿还常被同学骂,都知道金盛是我家的,这不一年到头搞房地产总得出点事儿吗,也没人在乎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总在背地里说我吃人血馒头长大的。”   见陆星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沈星若忽然问“那你没骂回去?”   陆星延一顿,摸了摸后脖颈,眼神飘忽,“我小时候其实……我小时候其实就,还挺有一颗当好学生的心的,这不老被人骂,所以就要显得混一点。”   沈星若“……”   陆星延又挑起一侧唇角,逗她,“哎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惨,我真的特别惨,我跟你讲我现在这样就是因为童年创伤特别大,然后只好给自己戴上一层面具当保护色。”   “……”   沈星若忽地凑近,扯了下他的脸,“你这保护色油漆刷得有点厚了。”   陆星延“……”   说来也神,陆星延有张fg立完百分之九十八都会倒的乌鸦嘴。   可这次说“金盛没什么大事”和“期末考试考得不错”的两个fg竟然成了那幸免于难的百分之二。   开学没几天,网上就传出金盛强拆阳城某条老街,逼死某家钉子户老人的新闻。   死者孙子是个有十几万粉的博主,连发数条微博大骂金盛,把这件事闹开了。   一时不乏唾骂资本家为了利益什么事儿都干的愤愤不平者。   只不过没两天,金盛的公关团队就出了事情的反转澄清。   那家老人死于胃癌,本就已至晚期,听了孙子的话,临死前想要为家人多留点拆迁补偿,一个人赖在那不走,结果病发的时候身边也没个人,就那么走了。   那家孙子不是什么好鸟,仗着自己有点粉丝,以关注度相博,开出了非常离谱的补偿索求,金盛没答应,这才闹出来。   事情刚出的那几天,学校里不少人在背后说陆星延的闲话。   虽然陆星延该吃吃该睡睡,像个没事人,但沈星若一想起他从小学时就饱受这些非议,心里总觉得堵得慌,连带面对陆星延也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   好在事情很快平息,大家都松了口气。   只不过陆星延松了口气的同时有那么一瞬也在想金盛办事能力怎么就这么突出呢?再晚几天不行?出事那几天可别提沈星若有多么的和颜悦色了。事情一解决,她立马恢复成那张冰块脸,指使他背这背那默这默那。   幸好也就是这么一想,要是被陆山知道这不孝子有多么造孽,指不定就得把他钉棺材里打地基的时候一起埋下去了。   和金盛这事儿一起出的,其实还有期末考试的成绩。   只不过出事的时候也没人有心情为陆星延这二逼欢欣鼓舞。   事实上他这次期末考得相当不错。   总分529,班级排名39,拿到明礼最差的文科班,差不多能排到前20,他的人生终于与光明顶正式地挥手作别!   进入高三下学期,教学楼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变得焦灼了。   学校还在三教对面的围墙拉了四五道横幅,一反常态地没有喊什么“辛苦一年幸福一生”、“拼一拼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而是挂了些“不问收获只问耕耘”、“过程比结果更美”之类的佛系口号。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有些艺术生艺考失利,心态已经崩了,而且隔壁德才高中刚开学就跳了一个,消息捂得严实,但还是在星城的高校圈子里传开了。   明礼怕高三学生在高压之下也产生轻生想法,不仅挂了佛系横幅,还特意开了班主任大会,让各班班主任不要逼得太紧,时刻劝导一下学生,高考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大家只需尽力即可。   道理大家都懂,但高考真的很重要。   所以大部分班主任在劝完“高考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之后,还会加上一句“对你们来说,这是最便捷的出路”。   靠班主任是靠不住了,学校里琢磨着,这三月份马上要开的春季运动会,不如也让高三同学参加一下。   为防各班消极应对,学校还规定了每班必须参加多少项比赛。   这可苦了各班的体委和班长,尤其是实验班,谁他妈有功夫在这紧要关头参加运动会啊,大家心里门儿清呢,考完高考大好前程等着,真的不会跳楼!要跳也是等高考失利了才跳!学校能不能别瞎操心!!!   一向人缘好的何思越拿着报名表在班上转了圈,也是难得地处处碰壁。   可真没办法,他自己已经报足了三项,不能再报,游说了一整天,男子三千米死活没着落。   不得已,他把主意打到了陆星延身上。   “陆星延,那个……”   “不去不报不参加。”   陆星延眼皮都没掀就知道何思越要拉什么屎,直接来了个拒绝三连。   何思越被堵了堵,倒也没气馁。   实在是真没办法,文科班的男生大多文弱,让大家写写文章还成,三千米,班上能跑完的都数不满一只手。   他换了个方式说“这次三千米应该挺简单的……”   “简单你怎么不去?”   “我已经报满项目了。”何思越稍顿,“我觉得你去肯定能拿名次,这次没有体育生参赛,你想想沈星若站在一旁,看着别人都跑不动,只有你一个人轻轻松松跑完三千米拿第一名,然后她给你送水,你再把第一名的奖品送给她,是不是很完美?”   何思越边说边在心里对沈星若默念对不起。   倒是陆星延顿了顿。   竟然觉得何思越说的这几句话就还,挺中听?   见陆星延神色松动,何思越昧着良心,再接再厉给陆星延画了张他也不知道是什么鬼的大饼。   陆星延这头脑简单的,偏生就很吃这一套,被何思越这加料大饼迷得七荤八素,大笔一挥,就在三千米的报名表上填下了“陆星延”三个大字。   他还准备一件巨风骚的烟粉色t恤当运动服,短裤和鞋子也都经过了他的精心挑选。   甚至在运动会前三天,他还去理发店弄了弄发型,力求风中不凌乱的蓬松自然率性。   结果运动会当天,他恨不得让何思越当场直播生吃运动会报名表。   ——广播通知高三运动员请即刻至操场就位,准备检录,其他同学全部留在教室自习,其他同学全部留在教室自习!   他为了给沈星若惊喜还一直没说自己要参加运动会。   离开教室路过沈星若座位时,他心存侥幸问了句,“你要不要给我送水?”   沈星若抬了抬眼,“你去参加运动会?正事不干,没用的事你倒一件不落。”   他简单翻译了下——   送个屁的水) 第七十二章   星城的三月初说早春都有点勉强, 风凉得紧,刮在脸上和冰刀子似的,钝钝生疼。   陆星延脱下校服外衣,单穿一件烟粉t恤和黑色运动短裤, 站在跑道上伸了伸胳膊和腿。   ——真他妈冷。   冷就算了,高三这比赛队伍也太寒碜了,跑道上寥寥数人,一大半神色萎靡,棉袄外套都没打算脱。   在不远处青春洋溢的学弟学妹们衬托之下,活脱脱就是一群老弱病残。   最绝的是二十一班那哥们,都检录完了, 手里还捧着英语资料念念有词。   大棉袄套着,围巾裹得严严实实, 秋裤棉裤估计也没少穿,宽松的校服裤都没什么松动余地了。   神来之笔当然还要数他脚上那双看起来就很抗寒的雪地靴。   陆星延上下瞧了两眼, 心想这他妈走三千米都挺费劲儿。   很快哨声响,混在老弱病残的健康少年陆星延边在心里唾弃何思越,边做好起跑准备   这哨声,坐在教室的沈星若也听到了。   她坐靠窗位置,下意识抬头,往外望了眼。   跑道上的人起跑的同时,有一阵风从窗子缝隙吹进来, 吹乱她耳侧碎发,也吹起试卷一角。   后来她想起高三生活, 很少想到那些漫无止境的书山题海,倒总想起那天下午,她从窗外望向操场所看到的那个场景。   其实也没有多么具象,不过是白日天光晃晃,冬末的灰白被欢声笑语染上不具名的色彩,好像春天,触手可及。   她压了压试卷边角,本想继续写题,可迟迟没有下笔。   忽然她起身,和阮雯说了声上厕所,悄无声息从后门出去了   四百米的跑道,三千米等于要跑七圈半。   跑第一圈的时候陆星延只觉得——   真是太他妈冷了!操!这个逼他不想装了!谁能给条裤子给件外套?实在不行那哥们的雪地靴也行啊!   跑到第二圈,身体终于热起来了,这个感觉就比较舒适。   他平日常打篮球,跑个三千米对他来说不算为难,再加上后头那群老弱病残的速度比散步快不了不少,他也就优哉游哉地领先个半圈的距离。   ——反正他又不需要破奥运会长跑记录。   跑第三第四圈的时候,已经不少高一高二的学妹们注意到他了。   他皮肤白个子高,又长得帅,风骚地打扮一下,再加上有同行衬托,整个人就显得特别飒。   不一会,就有热情的小学妹抱着水在内圈陪他一起跑,大声喊着加油。   原本陆星延觉得一个人跑步实在是寂寞如雪,有人吹捧吹捧也挺不错。   可第五圈跑完,路过终点时,他一眼瞥见了跑道边双手插兜的沈星若。   沈星若微偏着头,面上没什么表情。   但陆星延也不知道为什么,瞬间就脑补出了电视里原配抓包的修罗场场景,他求生欲极强地朝沈星若屈起双手,比了个心。   然后又一秒冷脸,冲内圈的小学妹们边挥手边喊“让让,别跟了。”   回头看了看,沈星若还站在那,没走。   陆星延心下大定,很快提速。   二十一班那雪地靴哥们半跑半走到第五圈的时候,陆星延闯过终点线,毫无悬念地拿下了这一届老弱病残男子三千米组的第一。   后面这几圈跑得快,陆星延有点累。   到终点后,他扯下额头上的发带,又拨了拨刘海,然后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   主席台那及时播报高三的男子三千米比赛结果。   与此同时,一群小学妹组团来给他送水。   “学长你是叫陆星延吗?能不能加个微信。”   “学长你是一班的呀,好巧我也是一班,高一一班。”   “哈哈哈哈巧什么巧啊,学长我还和你一个学校的呢!”   冷风呼呼往嗓子眼钻,陆星延胸口疼,半天没说上话。   正在小学妹们叽叽喳喳的时候,前头忽然传来沈星若清冷又熟悉的声音——   “麻烦让让。”   就沈星若那纪检委加身的气场,往那一站,小学妹就瞬间噤声,并自动自发地为她让开一条道。   沈星若慢吞吞地走到陆星延身前,然后又慢吞吞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瓶小小的怡宝。   陆星延抬头,唇角一侧往上挑了挑,从她手里接过水。   水被沈星若握着放口袋里暖了很久,是温热的。   就是有点少,陆星延喝了两口就已见底。   旁边有胆大的小学妹见他没喝够,想给他递,沈星若冷冷淡淡扫了人一眼,又从另一边口袋掏出瓶小小的农夫山泉。   小学妹们集体沉默,然后又集体转身,四散开来。   没办法,姜还是老的辣,套路还是学姐比较多。   陆星延喝完两瓶迷你装的水,总算是缓下来了,沈星若催他穿上外套,又催着他赶紧回教室自习。   其实去年沈星若转学过来的时候,陆星延也参加了运动会。   当时他报了男子一千米和4x300的接力,还有立定跳远。   男子一千米有体育生参加,他只拿了个第三名,接力和跳远都是第一。   那会儿两人的关系可以用势同水火来形容,一个隔三差五嘲讽人装逼,一个三不五时要给人坟头点香。   沈星若当时被分配到写加油语的任务,参加比赛的人她全都单独写了一条,只有陆星延没写。   不过一年时光,大家的改变却都不小。   高三没什么人在意运动会,比赛也好名次也好,权当完全任务。   两人顺路去小卖部买了点零食,回到教室的时候,王有福刚好也进教室。   听陆星延说拿了三千米第一,王有福挺高兴地夸了两句,然后让他们回座位,开始讲正事。   “大家稍微停一下啊,我讲个事情,星大,星师的自招章程都发过来了,还有外省几所985的自招,我们班的话,我就着重讲一下星大的明日之星自招计划。”   “具体的我就不介绍了,大部分同学应该都清楚,等下何思越你把计划书发下去给大家看下,总之是比较适合我们班同学参与的。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来找我要推荐信,然后你们再填一个申请表,学校会统一交过去。”   “笔试大概是在月底进行,语文英语历史三个单科任选其一考试,但注意啊,这个单科选择之后也是决定了你高考填报志愿,只能选择相对应的英语或者文史类专业,星大对星城的全部都是降档至本科一批控制线录取,这个优惠政策是很大的。”   “而且我们明礼这边的话,有组织自招笔试培训,愿意参加的同学可以报名。”   沈星若听完,下意识看向陆星延。   陆星延本来想这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但总感觉身后有人在看他。   他回头,恰好对上沈星若的视线。   沈星若朝他比口型,“去拿。”   陆星延皱眉。   沈星若又指了指讲台。   他不可置信,指了下自己,比口型道“我?”   见他不动,沈星若起身,去讲台拿申请表。   王有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死死按住申请表不准她拿,“沈星若,你拿这个干什么。”   沈星若垂着眼,谦虚道“有备无患。”   王有福“……”   “不是,你怎么不备一下f大s大,他们也有自招,等下我去办公室拿给你看看。”   王有福不是嫌星大不好,星大这妥妥的985,对外省分数要求也是一本线往上大几十分的调档线,但就是对沈星若来说,有些屈才了。   沈星若“……”   好在陆星延终于起身了。   可王有福还是没撒手,望着陆星延一脸惊奇地问“你也要拿这个???”   王有福倒不是觉得陆星延过自招没希望,毕竟笔试只考一科,针对性地魔鬼训练两周,过笔试不难。   而且陆家肯定有人脉,给他拿封什么教育专家的推荐信,面试就很稳了。   但这自招过了,起码也要考个一本线。   陆星延这离一本线实在是……   他转念一想,等等。   是他有偏见了,陆星延这回期末进步不小,离一本线也就几十分的距离。   高考考场上,七分靠打拼,三分天注定,运气的事很难说,没准真考到了呢,这不也是他教导有方?   王有福面上露出迷之微笑,忽然松手,给陆星延发了一张,和颜悦色道“好好准备。”   转脸面对沈星若,他又死死压住,眼里满是“你给我清醒一点”的警示。   “……”   好在沈星若本来也没打算要   运动会热热闹闹地进行了两天。   外面喧嚣,高三的学生无法静心上课,也就这么自习了两天。   结束的时候,还有校学生会的干部跑到高三教学楼来送奖品。   陆星延男子三千米第一名的奖品有点值钱,是一块江星的v2运动手环,去年出的产品。   下课间歇,李乘帆还特地跑他座位来看,看到是这玩意儿,他笑了声,“就这啊,这不你表哥公司的东西,我记得刚上市的时候你还给我们一人送了一块。”   陆星延冷不丁踹了他一脚,上下打量他,说了四个字,“你懂个屁。”   这是他为爱而战获得的战利品,怎么能跟那些冷冰冰的没有感情的运动手环相提并论?   他都不想再让李乘帆多看一眼,赶紧地收起来,又趁着课间充好电,调好模式,放学的时候,拿着去找沈星若。   傍晚天放晴,夕阳的金色光芒在教室内落下深深浅浅的窗格光影。   他将运动手环的盒子拍在沈星若桌上,又在沈星若前面的座位落座。   阮雯胆子一向比鸡仔还小,见陆星延来,书都不收了,立马起身去找石沁一起吃饭。   陆星延对她的懂事非常满意。   等人走开,他打开盒子,故作随意地说“奖品,送你。”   沈星若的目光落在那只白色表带的运动手环上,半天没动。   陆星延“你别不好意思,这个我已经有了,来,我给你带。”   他怕沈星若拒绝,自顾自摘下了手环,然后拉住沈星若的手,将她校服袖子往上推了推。   他碎碎念“我就说你太瘦了,都扣到最后一格了我怎么觉得还是有点大,不然回去找根针再钻一个孔……”   手环是已经调试好的。   触到沈星若的皮肤,数据就开始变化。   沈星若的唇线绷得紧紧的,目光微垂,一直没说话。   陆星延要帮她戴的时候,她没拒绝,可等到陆星延帮她戴好,她却很快地把手收了回去。   “好了,去吃饭。”   “你跑步拿了第一,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   陆星延本来想说你收那么快干什么让我欣赏一下,可沈星若主动提出要请他吃饭,他也顾不得欣赏了,忙跟着起身。   两人一起出教室,刚好有人穿着溜冰鞋从走廊滑过,陆星延拉了下沈星若的手。   夕阳在两人身后拉下长长的影子,藏在袖子里的运动手环,心率从刚刚已经让沈星若感到心虚的134,一路飙升到了147 第七十三章   沈星若逼着陆星延拿了自招的申请表, 监督他填完,又监督他备齐了一系列材料。   申请表和材料里有不少需要自己写的小作文,这些都是沈星若指导的,写出来的小作文都是力图让审核老师觉得, 虽然他成绩不怎么样,但他力求进步,是个有趣开朗全方面发展的可塑之才。   做完这一切,陆星延又被逼着去上自招的魔鬼培训班了。   三月底,陆星延和其他同学一起去参加星大的明日之星自招笔试,他本来就抱着个一日游观光的心态,没想自己能过, 放松得很。   可考完,陆星延冥冥中就有种自己能过的预感——   因为题目真的, 他好像大部分都会,不是自招班讲过类似的, 就是沈星若给他讲过类似的。   没几天,笔试结果出来,他还真过了。   这次自招有四十个名额,笔试录前八十名,他名次比较靠后,第六十九。   陆星延把公示结果往狐朋狗友的微信群里一放,大家都炸了!   李乘帆草草草!延哥你竟然过了星大自招的笔试!这他妈该不会是同名同姓!   陆星延睁开你的狗眼, 明礼中学陆星延,明礼还哪个小崽子敢跟我同名同姓?   许承洲?   许承洲卧槽, 当初说好的一起出国,结果你奔着985去了?!   赵朗铭绝了)我这回月考刚400分,你竟然就不声不响考过星大笔试了)   赵朗铭我缺的是脑子吗,不,我缺的是一个年级第一的准女朋友)   陆星延不,你缺的就是脑子。   赵朗铭???   赵朗铭绝交了。   陆山和裴月知道这消息,也不敢相信。   裴月还特别焦虑,趁陆山不在,打电话逼问陆星延,问他是不是作了弊。   还是沈星若从旁解释,裴月才勉强相信,陆星延是真的凭自己的本事……也不是本事,她觉得陆星延就是单纯地靠运气,这是靠运气踩线过了笔试。   陆星延也是没脾气了。   毕竟他内心深处,也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面试,陆星延觉得没什么戏,笔面双试各计一半成绩,他面试得考多好才能够上那四十个名额?   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面试那天,他又是抱着一轮游的心态去观光了。   以后吹牛逼的时候可不多点素材么。   在真正的面试开始之前,陆星延并不知道,他去面试,优势很大。   人都是视觉动物,对帅哥美女本能就会多一些好感,这事儿没法客观,他高高大大人又帅气,面试官的印象分多多少少也要从指缝里漏那么零星两点。   当然,他的主要优势还是不怕事儿,挺能逼逼。   来参加自招的学生成绩大都不错,但高中阶段学校都不太注重表达能力的锻炼,大家平日只顾闷头写题,没怎么见过大场面。   往面试教室一站,教授们气势一压,胆子小点的腿肚子都开始打颤,别说还要回答问题,能听清问题都挺不错了。   陆星延在外面候场,见到好几个女生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他还有些纳闷,心想这些老师到底有多凶悍,就面个试还把人给骂哭了?这也太没素质了。   他还默默做好了你敢骂我我得把你祖宗十八代都diss一遍的准备。   等他进去才发现,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   陆星延参加笔试的时候沈星若没去,面试刚好在周日,沈星若就陪他一起去了星大,然后在星大附近找了家咖啡店看书。   等陆星延出来找她,她开口便问“怎么样,面试官都问了些什么,你都答了吗?”   陆星延渴得要死,点了杯饮料,喝完才说“也没什么,就先做了个自我介绍,感觉都没怎么问具体的题目。”   他回忆了下,“有个老师教英语的,用英语问,我他妈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问我性格怎么样,我脑子里那一下都想不起几个单词,想了半天,我就说我挺nice的。”   沈星若“……”   听起来有点凉。   可陆星延继续道“然后那老师还没完,说我自我介绍里写性格比较外向,但怎么感觉有点内向。nservative我开始都忘了什么意思,听到outg我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本来想诚实点儿,说我english is oor,但我灵机一动你知道,我就说我进这张门之前都挺外向的,进这张门之后就内向了,那几个老师就笑了。”   “还一个老师问我喜欢平时喜欢看什么电视剧电影,我一想,我说那些高大上的,等下他们问我具体内容我回答不出来,我就说我最近看了个韩剧,就你喜欢的那个,《irl》”   沈星若“……?”   “有个女老师也看过这个韩剧,就问我看这个剧有什么感受,我就瞎编乱造了一段,说什么,虽然它没有富含深刻哲理,但一部偶像剧,能做到让人跟着哭跟着笑并且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已经很成功了。”   “就像我们做人做事,不要好高骛远,什么都想试一试,到头来什么都做不好成了四不像。我们应该脚踏实地,实事求是。”   他真是……什么都能绕到脚踏实地实事求是上面去。   陆星延还举例说了几个面试官问的问题,沈星若听他复述,感觉都答得很风趣幽默,放心了不少。   陆星延又想起件事,“哦对,你也太神了!那面试教室竟然真有台钢琴,看我爱好里写了弹钢琴,他们还真让我弹你知道,而且让我弹了两首。”   沈星若给他弄材料的时候,觉得他除了运动细胞略算发达之外,实在是没什么可取之处,就帮他写了个爱好弹钢琴。   沈星若做事一向周全,既然写了,她觉得那就得真会一点。   面试前她临时抓壮丁,教了陆星延两首速成的钢琴曲。   一首是她之前弹过的梦婚,另一首刚好是这部韩剧的主题曲,主题曲前奏本就源自莫扎特第四十号交响曲,她根据旋律自己改了改,写了个易上手的钢琴谱,配合陆星延逼逼的那一段,倒还显得他挺会随机应变。   陆星延学的时候完全是奔着能和沈星若有肢体接触才正儿八经好好学的,实际上他心里觉得这玩意儿肯定用不上。   但人生就是有很多个万万没想到。   事实上帮他一举拿到面试高分的,就是这两首钢琴曲。   四月中旬出自招成绩,陆星延再次吊车尾,以笔面双试第四十名的成绩险险飘过了星大自招。   说来也巧,和他一同被取舍的另外一位男生,笔试在三十多名,面试准备得挺充分的。   可他在资料里写的比较喜欢的几本名著自个儿根本就没看过,老师一问,完全答不上来。   最绝的是,他也写了个爱好弹钢琴,事实上完全不会,老师叫他过去弹一首试试,他连中央c在哪都不知道,整个人慌了神,面试搞得乱七八糟。   定这最后一名的时候,老师们都对陆星延的表现比较满意。   小伙子虽然成绩还有大幅提升空间,但性格好,人又实诚,爱好广泛,还挺机灵,这就是他们明日之星计划所需要的可塑之才啊!   陆星延从他家在星大当教授的亲戚那听到这事之后,有点回不过神,和沈星若说“我是不是运气太好了点?”   他的运气是真好。   但凡这钢琴再让他多弹半首都得崩。   沈星若却不这么觉得,“不能完全算运气,你有七分的准备,才能用得上那三分的运气。”   这么说——   好像也没错。   但自招过了也就过了,陆星延其实没太当回事。   因为他心里挺有逼数,他目前的水平,离一本线还有一段需要飞跃的距离   星城是一个冬夏两极,春秋却不分明的城市,冬天走了没多久,感觉春天也已悄然而逝。   五月初,日头渐渐热烈,高三教学楼的气氛也愈发紧张沉闷,经常有人因压力过大,躲洗手间哭。   黑板边上挂的一沓日历纸不知不觉就撕得只剩薄薄一层,参差不齐的装订处留有细小纸屑,被初夏带着燥意的风吹得轻颤。   与此同时,二模考试成绩出来了。   沈星若自转来明礼之后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在这次二模中却突遭地震,一落至年级第四。   大家都震惊了,比陆星延二模考了530还让人感到震惊!   所有和沈星若相熟的同学都跑来嘘寒问暖。   王有福也找她谈了话。   沈星若是明礼今年夺回文科省状元的最大希望,这个谈话就很需要把握尺度,又要委婉不给压力又要提点到位,是真的难。   他还悄摸着写了份ord文档,自己背熟了才找沈星若。   “沈星若,这个一次没考好问题不大的,老师完全相信你的能力。”   “你这次失误比较大的是数学,我和梁老师一起看了下你的试卷,你这不是不会,是没写完呀。”   沈星若点头。   这回二模,她来了大姨妈,肚子痛,教室又很热,她确实烦躁。   写数学题的时候扫了眼,觉得前面几道大题简单,就先搁那,专心写最后一道大题了。   最后一道题她加页写了一整张纸,写完的时候,时间已然不够,所以她空了两道半的数学大题。   的确是失误了。   文综试卷她也做得不太用心,有几道题的细节都没注意到,丢分丢得很不应该。   从王有福办公室出来,晚上回家,她还挨了陆星延一顿训。   陆星延大约也是憋久了,可算是找到个机会把她平日训他的那些话原封不动还回去——   “你是草履虫吗,就换了个问法你就不会了?”   “这答得都是些什么东西,政治大题你就答了三句话?你以为你字字珠玑?我看你这是字字猪鸡。”   “数学考试这么大方,直接空了两道半的大题,是不是觉得数学试卷上的地价便宜留着打地基建房子呢你?”   “不过就是考了几回年级第一,你这都快飘出外太空了!”   沈星若“……”   陆星延陶醉在今日份的训人快乐之中不可自拔,没完没了地以牙还牙。   忽然,沈星若放下笔,抬头觑了他一眼,平静道“我觉得你高考之后也不需要女朋友了,你这么能说,自己和自己谈恋爱,不也挺好。”   “……”   “我下面给你表演个一秒闭嘴。”   他比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第七十四章   对沈星若这种级别的学霸来说, 失误就真的只是极小概率可能会出现的事件。   三模考试,也是最接近高考难度的一次模拟考试,改卷也比较严格,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放水。   沈星若以711的超高总分重回年级第一宝座, 并甩开年级第二18分。   能在这种上战场的阶段,在明礼这种全省顶尖的学校和对手拉开这么大比分的差距,沈星若离状元,的确只有高考这一步之遥。   陆星延三模成绩稳定在五百二十多,也还不错。   他已经悄摸着物色好了大附近的几所二本,还有和国外联合办学的国际学校。   六月初。   夏日的风裹挟着阵阵热浪涌入教室,头顶的吊扇吱呀吱呀转着, 汗水沿着人的额角往下淌,滴进眼里, 则会酸涩难当。   但大家连个擦汗的功夫也没有,都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复习。   周四, 大家上完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堂历史课和最后一堂地理课。   周五,大家又陆续上完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堂语文、数学、英语。   最后一节政治是王有福的。   王有福揣着最后一次小考测验的成绩单,哼着小曲起身,准备去教室上课。   刚好另外一位政治老师,同时也担任七班班主任的夏老师回来,王有福见她眼睛红红的,还一路擤鼻涕, 问怎么回事。   夏老师又擤了次鼻涕,然后摘下眼镜, 声音哽咽地说“别提了,最后一回小考,全班都没及格。”   王有福诧异了下,心里还挺有优越感地想起这回一班平均分89,真是超水平发挥。   夏老师又继续道“我还没发脾气呢,他们给我说什么,不及格就可以留级,舍不得我,我那一下啊!”   说着,夏老师又想哭了。   王有福“……”   往教室走的路上,他反省了一下自己这个班主任到底是当得多么的不受欢迎,就连李乘帆赵朗铭这种长期不及格的都拼了老命考了六七十来分。   他到教室,纳闷地喊了声上课,班长何思越也照常喊了声起立。   一切平常得好像过往几百个日子的画面在重播回放。   这最后一节课他先是分析了下小考测验的分数,然后又讲了下小考里几道比较难的题,剩下的大半节课就是讲肯定会考到的一些点。   其实该讲的以前都反反复复讲过无数遍了,可听到王有福的强调,大家也没有昏昏欲睡和不耐烦。   快要下课的时候,王有福看了下时间,和大家重申考试安排。   “这个身份证,必须起床就给我拿着!我绝对不允许我们班任何一个同学,搞出没带身份证这种蠢事啊!谁没带,出去别说是我王有福的学生!”   “考场你们总不会跑错,就在我们学校考,猪在一个地方呆三年都认得清路了。”   “至于考试的心态,你们自己把握,这个实在是强调太多回了,我说多了你们也嫌烦。”   “紧张我知道是不可避免的,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在紧张的状态下啊,稍微保持一下平常心,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嘛,是,得失心不要太重,大家只要做到问心无愧,都是最棒的!”   下课铃响,王有福一反平日不拖个十几二十分钟都觉得亏本的常态,准时宣布“下课!”   可底下同学安静地等铃声响完一阵,又熙熙攘攘吵着说   “王老师你再讲一下三模最后一道大题,我觉得答题思路还不是很清楚。”   “对对对,王老师,我还想听一下货币那的一部分,选择题每次都选错。”   “王老师王老师,考试安排再给我们讲一下!”   王有福捧着他的红色保温杯站在讲台上,看着讲台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夏日的风穿堂而过,带着窗外的花草木香,傍晚夕阳的细小光束穿过枝丫间隙投在讲台,带着浅淡的暖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笑了下,然后红了眼眶,又抹了把脸,赶紧拿起根粉笔,转身在黑板写下六个字——   高三一班,下课。   他最终也没转过身来,径直走到教室门口,又停了停。   他的声音还是像以往那样慢吞吞地,又带着哽咽,“王老师在这里祝大家,鹏程万里,前程似锦啊。”   全班同学忽地集体起立,无声地朝教室前门,敬了个礼。   沈星若敬礼的时候停留了很久,久到她看到桌上试卷的字迹氤氲开一大片。   那个夏日的傍晚很神奇,太阳半落山,不再灼人,只余温暖。   教室很安静,别的班都在嚎啕大哭,可一班的同学都在默默收拾书包,离开教室的时候大家也笑着,默契地如同往常一般说声再见。   就好像,明天真的还会再见一样。   走出明礼校门,在东门古玩街那条小巷,沈星若忽然顿了顿步,往后看了眼,然后眼泪毫无征兆地在那一瞬间夺眶而出。   她哭的时候也是很安静的,眼睛睁着,手不停地擦。   陆星延见她哭,下意识就将她揽入怀中,一闭眼,眼泪也落在了沈星若的校服背后。   其实转来明礼的这一年半,是沈星若自母亲去世后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她甚至记得来明礼的第一天,王有福里面穿了件大红色的羊毛开衫配蓝色衬衫,外面套了件没扣扣子的外套,肚子圆圆的,笑起来的时候有三层下巴。   她因为陆星延说她装,心不在焉买错一大把铅笔,然后在王有福的桌上随便找了支笔填资料。   王有福则在一边捧着保温杯,和她讲明礼有多么多么好,工资有多么多么高,完了还diss他们汇泽的校长是当年他隔壁宿舍的小垃圾。   这一年半的时光历历在目。   有些温暖,有些感动,有些搞笑,还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涩。   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遇上这样可爱的班主任,也不会再遇上这样可爱的同学了。   陆星延缓过一阵劲后抹了把脸,又呼出口气,拍了拍她的背,安慰,“沈星若,你考个省状元,多给王有福挣点奖金,他上回还说暑假想和老婆孩子一起去马尔代夫旅游呢。”   沈星若闭了闭眼,又很轻地点了下头   高三所有教学结束之后,有两天假期给大家自由复习,之后则是六号的看考场,七号八号的考试。   沈星若经期不太准,为了防止关键时刻掉链子,周姨给她抓了中药,帮她推迟经期。   裴月早早回了星城,给两人准备了红色的高考服。   她还特别迷信,从头到脚都准备的耐克。   催着两人换完衣服,裴月喜气洋洋地冲沈星若说“若若,我一朋友的女儿明年也要高考,她听说你成绩好,估计能考个大,早跟我预定了你这衣服,说要沾沾喜气,明年给她女儿穿呢!”   转头看了看陆星延,她又说“陆星延,你总要稳定点发挥,考个二本线什么的,才对得起我给你置的这身新行头。”   衣服吊牌还没扯,陆星延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沈星若的,忽然问“妈,为什么她的比我的贵一倍?”   “我刚不说了嘛,有人预定若若的衣服。”她上下打量了陆星延两眼,“你这大红色又不会穿,也没人要,没考好的话捐出去也挺不吉利的,那只能烧了,买那么贵的干什么。”   “……你可真是亲妈。”   陆星延越想越过不去,纳闷道“不是,我这马上高考了,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吹捧一下我?”   裴月用一种“你是不是有毛病”的目光看着他,“我放着若若不吹捧,吹捧你干什么?你是有机会考大还是有机会考省状元?你别吵吵了,吵着若若了怎么办!你现在就给我回房间背古文!没准还能多考两分儿!”   说着她推了陆星延两把,恨不得直接把他塞进房里等要考试再把他放出来。   “……”   陆星延现在特别想等考完去医院查查档案,看下当初他和沈星若是不是真抱错了   七号八号的高考如期而至。   天公作美,是两个多云天,既无雨水衬托紧张气氛,也无烈日平白灼人。   陆山和沈光耀也都抽了空赶到明礼,给陆星延和沈星若送考。   明礼前面的单行道被堵得水泄不通,倒不是车堵,车都被交警管控在了单行道外,堵的是送考的学生家长。   沈星若和陆星延穿得红彤彤的,活脱脱就是二十一世纪与时俱进版本的时尚福娃二人组,喜庆得拍张照过年能挂墙上当年画贴纸了。   一开始两人还觉得挺别扭,等进了学校,和列队的两排老师一比,两人又觉得这不算什么了。   毕竟这两排老师不仅喜庆还现场表演了个广场舞串烧,陆星延上前和王有福抱了下,笑着调侃“王老师你这《小苹果》跳得不错啊,以后教高一,一教后边那小区的大妈吵吵嚷嚷不听劝的话你就去跟人斗舞,一准把人给斗趴下来了!”   “嘿陆星延我瞧你心态挺好啊你,给我压个一本线看看,那可和沈星若给我整个状元回来一样挣脸啊。”   “停停停,我这马上进去考试了,您可别给我压力!”   王有福笑骂了句,“你有啥压力啊你,考不上就考不上,回去继承家业!全校最没压力的就数你了,你这小兔崽子!”   沈星若跟在后面,等他俩说完,才上前跟王有福抱了抱。   王有福还真不敢给她压力,都是各种让她放松,就当是考月考。   交代完,沈星若和陆星延一起往考场走,他俩在不同的教学楼考试,停在分岔路口,沈星若忽然主动拉了下陆星延的手,又主动抱了下陆星延。   “陆星延,一起加油。”   陆星延笑了下,点点头,“好。”   开考第一科语文的时候大家最为紧张。   这次的作文题目一改往年云山雾罩给一段模棱两可的故事或者材料让大家自己悟的思路,特别简洁明了地命了题——浮与沉。   沈星若看的书多,破题思路一向犀利,对这种作文可以说是信手拈来,论点以小见大,例子不缺古今中外也不缺时事热点,写得非常顺畅。   很奇特的是,陆星延这次也写得很顺畅。   其实高考,老师都会着重教议论文,不太教也不太建议考生写记叙文,但陆星延这次就是写了个记叙文,写了他的爸爸,陆山。   写完陆星延其实没底,因为张娇上语文课老说尽量别写记叙文,不好拿分。   但他这次的作文就写得挺真情实感的,总之把他想写的都写了,其他也就没什么所谓了。   不知道为什么,两天的考试,沈星若和陆星延都考得特别平和,尽管他们俩所在的考场都有学生情绪崩溃中途退场,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平静的心情。   就像王有福说的,拿它当作一次月考。   考完了还可以和同学互相对对答案。   考得好自然最好,考得不好又有什么关系,被老师批评一下,我们下一次重新再来。   大多数人缺的从来不是一朝登顶的辉煌,而是一颗从容的心,和失败后重新再来的勇气。   最后一堂英语考试结束,何思越阮雯石沁李乘帆赵朗铭……甚至还有李听,都跑来紧张兮兮地问沈星若考得怎么样。   沈星若想了想,“好像还可以。”   大家松了口气。   一班的脸面看来是稳了。   等到陆星延,大家也问了他一句,“考得怎么样?”   陆星延摸了摸后脖颈,云淡风轻道“好像还可以。”   大家相视一笑,然后说说闹闹着往校外走。   夕阳在他们身后拉下长长的拥挤的身影,在校门口,大家又不约而同回望了眼。   再见啊,明礼。 第七十五章   考试结束后, 等待高三学生的是漫长的假期。   之前很多次写试卷写到想要投河自尽时所幻想的撕书喝酒彻夜狂欢都没有发生,回到星河湾,沈星若和陆星延晚饭都没吃,各自回房上锁, 拉紧遮光窗帘,手机关机,然后闷头大睡。   两人这一觉睡到次日中午十二点。   裴月和周姨估计是担心他俩在睡梦中悄然去世,愣是用上了打仗叫阵的嗓门把两人给喊醒了。   可吃完午饭,两人各自洗了个澡,又躺回床上,再次陷入昏睡。   直到考试结束的第三天, 沈星若和陆星延才从昏睡中恢复过来。   其他人好像和他们差不多,班群里安静如鸡, 发朋友圈动态的都没几个,到第三天白天, 班群才开始骚动。   各科的标准答案都已见报,网上也漫天飞舞。   心理素质好的已经对完答案,开始物色学校。   心理素质不好的干脆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什么答案不答案,先放飞大半个月再说。   不过也是因为文科的主观题很多,给不给分的准绳没有理科那么一目了然,估分往往会存在不小偏差。   讨论完分数, 大家又开始商量谢师宴和散伙饭。   商量到一半,不知是谁特别纳闷地冒了个泡, 说“谢师宴和散伙饭不都差不多吗?反正就是大家一起吃饭,干脆一起得了。”   仔细想想,好像也是。   然后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去哪吃饭,吃什么,吃完就直接散伙还是搞另一趴活动,要交多少钱。   提到钱,生活委员就适时在群里出现了。   生活委员是个有强迫症的姑娘,这几天在家,她将高三下学期的班费花销的统计和凭证全都扫描成了图片,然后又将图片拼得整整齐齐左右对称,一股脑儿全发到了班群里。   最后总结“我们班的班费还剩四百八十块七毛。”   ——也就够买点儿零食的。   有人不愿意在刚放假这会就想这些事,见班群里也讨论不明白,就说反正还早,等成绩出了再谢师也不迟。   何思越却没答应,说是趁着其他班还没定谢师宴,他们先定下来,邀请老师就比较有时间优势,省得到时候有些任课老师时间协调不过来。   他说的在理,大家纷纷同意。   等沈星若和陆星延去看班群的时候,群里消息早就上千条了。   关键的信息是谢师宴的相关事宜已经定好,就中午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店请几个老师吃顿饭,晚上再在ktv唱唱歌。   每人交两百块,结束后再多退少补。   这些都无甚重要,重要的是,沈星若注意到谢师宴的时间……就在几天后。   那天是,她和陆星延的生日。   两人的十八岁生日,裴月在考前就念叨着要大操大办。   她前两年去参加过某家小孩十八岁的成人礼,办得特别隆重特别洋气,所以她也心心念念想搞回大的。   沈星若和陆星延之前拒绝好几次都拒绝不下来,这下倒有了个正当理由   今年星城的盛夏好像比往年来得要早一点,不过六月中旬,进进出出就都离不开空调,枝头蝉鸣不绝,停在路边的车被晒得发烫。   谢师宴前一天,沈星若和陆星延终于出门了,两人一起去理发店弄头发。   陆星延那一头短发也没什么可弄的空间,本来想染个色,沈星若又嫌他非主流,最后没弄。   倒是沈星若被tony哥哥一忽悠,就决定烫个波浪。   可能是因为人长得好看怎么弄都好看,又可能是因为确实花了大价钱,一分钱一分货。   这发型弄完,打了一下午瞌睡的陆星延怔了怔。   她那头黑长直被烫成了蓬松柔软的长卷发,卷的弧度并不大,就浅浅的,发尾稍往里弯,看起来又随性又自然。   本就巴掌大的脸被这蓬松的头发一衬,也显得更小更精致了。   沈星若坐了一下午,也挺困的。   睁眼看到新发型,如果不是tony哥哥还在旁边吹捧,她可能会以为这是她扎了很久头发放下来,或者是随便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起来的效果。   就,看起来也没有很卷,感觉钱没花到位。   可人家都吹捧得这么尽心尽力了,沈星若也不是爱找茬的,起身摸了摸,又转头问陆星延,“怎么样?”   陆星延看直了。   好半晌才回神,“挺,挺好的,嗯,我觉得挺好看的。”   “真的?”   陆星延头都快点断了。   沈星若勉强相信。   离开时已至饭点,两人在理发店所在的商场吃了个火锅,然后又随意逛了逛,买了些过段时间出门旅行要用的东西。   因为考完要谢师、要等成绩、填志愿,沈光耀就没催着沈星若回汇泽。   但他月底在巴黎有一次画展,前几天来送考的时候,他就极力劝说陆星延和沈星若一起去看。   到那会儿成绩也出来了,志愿也填完了,确实可以安安心心在欧洲玩上十天半个月,当是毕业旅行。   陆星延当场就想答应,可沈星若没表态,他也就不好开口,只能将所有念力都集中在眼神里,然后眼巴巴地望着沈星若。   沈星若可能是被他看毛了,安静很久之后,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次日去参加谢师宴,沈星若换了个新发型,本来还不太习惯。   可去到现场她才发现,她这卷一下实在是不算什么。   班上很多同学都把头发染成了奇奇怪怪的颜色,女生化妆穿漂亮裙子仿佛也成了标配,戴耳钉染blgblg指甲也不稀奇。   王有福和一众任课老师过来的时候,他扒拉下自己的时髦金链儿眼镜瞅了眼,“哟,盘丝洞的女妖精都显原型了是。”   有女生笑,“王老师,那边还有男妖精呢!”   谢师宴这顿吃得特别热闹。   大家还早有准备带来了夏季校服,互相在校服上签名。   男生陪着老师们一起喝酒,也有女中豪杰不甘示弱,一开始还特别矜持地用杯子,后来用碗,最后直接开始吹瓶。   气氛也在吹瓶比拼中瞬间到达高潮。   有老师在场,大家闹腾归闹腾,倒也没特别过分,到晚上转场至ktv,无拘无束,气氛就更嗨了。   陆星延谢师宴喝了不少,到ktv,又是喝酒炒气氛的中坚力量。   沈星若和石沁阮雯她们坐一块,倒也不管他,只时不时会望过去一眼。   沈星若和陆星延的关系,自那次被举报后,大家就心知肚明,毕竟谁也不信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住一起关系那么亲密还没日久生情。   石沁之前问过沈星若,沈星若说没有谈恋爱。   这会儿她又神神秘秘凑过去问“谈了?”   沈星若还是摇头。   她和陆星延说过,高考完就答应他。   但高考结束也好几天了,陆星延没有任何急着要她兑现承诺的迹象,她总不可能自己跑上去说我有个恋爱急着跟你谈……   正想到这,忽然有服务员敲门,紧接着推了个两层的大蛋糕进来。   染了一头骚包金毛的李乘帆正好在唱歌,见到蛋糕,他忽地一停,来了个一百二十五度的脚尖点地旋转跳跃,然后掸了掸金毛刘海,指向蛋糕,故作正经清了清嗓,说——   “下面,我要郑重地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那就是!今天不仅是我们一班同学谢师,和一拍两散的日子!还是我们班沈星若同学,和李乘帆同学,喜结……”   李乘帆话没说完,就被陆星延砸了袋鸡爪。   他醉意稍缓,回了神,又更正,“哦,错了,是和陆星延同学,和陆星延同学一起满十八岁,成人的日子!”   “沈星若同学,我采访一下你,从仙女变成人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沈星若“……”   他转头又问陆星延,“那么陆星延同学,从猪变成人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呢?是不是特别激动!毕竟你从今天开始,就可以去网偷电脑,可以去酒偷酒,还可以去酒店开房……”   话音未落,他的话筒就被赵朗铭给抢了。   赵朗铭把他拉开,“你可快闭嘴,你再逼逼今天就得躺着出去了。”   转头他又安抚陆星延,“延哥冷静,这成人第一天就得因为这个逼犯下刑事案件,太晦气了是不是,冷静,冷静。”   李乘帆平时也是被陆星延压迫得多了,今天喝了点小酒,借着酒意就想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包厢里的同学都笑疯了。   陆星延当然也没真生气,就做做样子。   大家笑完,又帮忙点上蜡烛,给陆星延和沈星若两人唱生日歌。   包厢里的灯光暗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坐在蛋糕前,隔着烛光,视线不期然在半空交汇。   去年今日许愿时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其实去年,沈星若并没有许下特别实质的愿望。   当时她闭眼想了很久,想不到要许什么,只好在心底默念,希望身边的人都可以平平安安。   但今年,她好像有了想许的,特别实际的愿望   晚上这场没聚到特别晚,不到十一点就散了。   陆星延拒绝了所有的续摊邀请,只待结束就拉上沈星若往外走。   学校所在的这一片区域不同于市中心夜里那般热闹,九点过后就只余马路上偶尔飞驰而过的车,还有沿路铺撒的暖黄路灯。   沈星若被拉着漫无目的走了两条街,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去哪?”   陆星延停下步子,回头。   他今天穿黑色的t恤,牛仔裤卷边露出脚踝,浅咖色板鞋。   回头时路灯光晕落在他侧脸,轮廓被打上一道阴影,沈星若看到他牵了下唇角,声音带上几分薄薄的散漫,有些酒气。   他说“跟我走。” 第七十六章   他说“跟我走”, 沈星若也就像被蛊惑了般,跟着他往前,没再追问。   在十八岁生日的最后一个小时,陆星延拉着沈星若穿过大街小巷, 一路走到了市中心。   星城向来不夜。   快要十二点,酒街仍旧熙攘,路上三两成群的男男女女嬉笑打闹,酒招牌亮着五彩斑斓的灯光,网红奶茶店在排队,电玩城也还在放动感音乐,小巷里不具名的油炸香味顺着风飘散出来……   两人停在十字路口, 斑马线前的行人红灯显示还剩五十九秒。   一路疾走,心脏也在剧烈跳动。   陆星延看了眼时间, 忽然问“沈星若,你刚刚许什么愿了?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实现。”   沈星若一顿, 反问道“那你许什么愿了。”   陆星延答得倒很干脆,“我啊?我就许愿今年能实现去年的愿望。”   他去年的愿望是,找到女朋友。   沈星若记得很清楚。   她抿唇。   夜风吹乱她柔软的卷发,有一绺停在细瘦的脸侧,有点痒。   招摇而过的跑车开着远光灯,将她皮肤衬得白而清透,眼睫在强光下垂着, 显得又长又密,像一把可爱的小刷子。   陆星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忽然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沈星若,还剩三十秒生日就要结束了。”   “生日快乐。”   “虽然我不是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但我一定是最后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   沈星若抬眼。   好半晌,她也轻声说“陆星延,生日快乐。”   “我也是最后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弯了下唇。   红灯还有十八秒。   陆星延低头看她,“其实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   “什么?”   “畅游成人世界,怎么样。”   他边说,边敞开手,脑袋微偏,脸上挂着散漫的笑。   沈星若“……”   陆星延靠近,手缓缓绕到她的身后,又慢慢收紧,“但这份礼物你想签收的话,有个前提,那就是你必须得是我女朋友,不然我现在带你约会,我以后的女朋友会吃醋。”   沈星若没有抗拒他的拥抱,但也没有迎合,始终保持着安静的状态。   陆星延的心跳随着红灯数字的跳转不断加速。   八、七、六、五——   忽然,沈星若轻轻在他肩头靠了下,“我不会吃醋。”   三秒倒数,开始闪烁的红灯也倒映在两人眼里。   陆星延脑袋有那么一瞬空白。   虽然答案被他来来回回设想过好多遍,但真从沈星若口中说出来,感觉完全不一样。   就像在大夏天幻想一杯可乐,和大夏天真实喝到一杯加冰可乐,后者的快乐无可比拟。   他的唇角慢慢地向上挑起,双手也下意识地拢紧沈星若,抱了抱,然后又拉住沈星若的手往前跑,“那现在我带你去签收礼物!”   他掌心的温度,缓缓流淌进她的掌心。   穿过斑马线的时候,沈星若想起了很多偶像剧里,男女主角一起奔跑的场景。   十八岁的夜空,有不圆但很明亮的月亮,有星星,还有夏夜微燥的风,枝丫轻晃的香樟,以及她的男朋友   第一站陆星延带沈星若去了网。   虽然这年头电脑已经不是稀奇玩意儿,脑子灵活点的小学生都能从爸妈那骗来台电脑说要搞学习,但在网打游戏刷夜的快乐也不是在家三秒一卡顿可以比拟的。   游戏区坐满了人。   他俩刷身份证,要了一个情侣座,然后点了两杯饮料。   沈星若对上网没什么兴趣,只顾左顾右盼,观察内里装修和附近的人。   因为这的确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踏入网。   “怎么,没见过?”   陆星延笑着问。   沈星若随口道“见过,法制新闻里经常见。”   “……”   他将沈星若脑袋往怀里带了带,“别乱讲话。”   刚骗到一个女朋友,陆星延一路表现得还算镇定,但他内心早就忍不住想要嘚瑟。   这就和买了小胖丁必须一顿饭拿出来补三次妆一样道理,有了女朋友不晒出来别人又怎么知道你已经不是单身狗了呢。   于是陆星延边开机边和沈星若说“走那么久你也累了,休息下,你看我打盘游戏。”   沈星若没什么异议。   陆星延迅速进入游戏。   一看,整整齐齐。   他本来想着估计只有许承洲在,可李乘帆赵朗铭边贺他们竟然都在,大概是ktv那边结束他们这几个逼直接续摊续到了网。   刚好一把完了,陆星延拉了他们排位。   赵朗铭震惊了,“我操延哥!你他妈怎么也在?!”   “带妹上分你懂不懂。”   李乘帆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睛有点花,“妹在哪?”   “我妹,不是,我女朋友当然在我旁边,我带我女朋友,上我号的分,你们有意见?”   他们开的语音,在陆星延说出“女朋友”这三个字的时候,沈星若的注意力就已经被拉回来了。   她顿了顿,没说话。   游戏另一边,李乘帆他们也已经明白了陆星延这一波突如其来的骚是个什么意思。   操!!!   李乘帆恨不得掏出一把平底锅把他拍死!直接拍死!原地拍死!!!   陆星延本意不在打游戏,但沈星若就在旁边,他当然要拿点技术出来。   带着李乘帆他们躺了把鸡,他活动活动手关节,又揉了把沈星若脑袋,云淡风轻道“你男朋友赢了。”   “噢。”   沈星若往屏幕上扫了眼,没什么兴趣。   李乘帆听到了沈星若声音,一个没忍住爆笑出声,“不是,十八岁生日你就打算带你女朋友在网坐一宿?我他妈笑死!”   陆星延“……你闭嘴,你爹要去过夜生活了。”   他懒洋洋地喊“赵朗铭?赵朗铭?你给我摁着李乘帆这孙子,包夜费我出了,今晚让他给我在网吃一晚上鸡,没吃到早上八点谁也不准走。”   赵朗铭“我又做错了什么?”   陆星延懒得管他,下了麦。   带着沈星若在网见完世面,第二站陆星延又带她去了酒。   午夜酒正在狂欢的高潮,里头音乐声嗨到爆,舞池里蹦迪的人就像跳跳糖,你一蹦我一蹦,热闹得紧。   陆星延觉得沈星若长得太好看了,进去前还给她买了个卡通口罩逼她戴上,进去之后又捂住她的耳朵,只带她在台要了杯莫吉托,略坐了会。   好在沈星若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没有提出要喝什么奇怪的烈酒,也没提出要下场做跳跳糖,见完世面就很听话地和陆星延出去了。   这之后两人去电玩城玩了圈,又去隐藏在市中心的老街小巷吃了一路。   凌晨两点的时候,裴月打电话给陆星延,问他们俩什么时候回。   陆星延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说他们班聚可能要通宵,让裴月别等。   沈星若就在他身边,听到他说这话,被握住的手稍稍屈了屈,但没出声。   裴月顿了顿,“我没想等,我是想让你照顾好若若,别喝了酒让人占了便宜,你给我上点儿心啊你!”   陆星延“……”   沈星若“……”   他们从小巷东头进的,从西头出来,刚好到了星江的沿江风光带。   江边的风有些凉,沈星若披散的头发被吹得很乱,她自己拢了两把,可刚拢好就又被吹散了。   陆星延见状,从她手上取下皮筋,“我帮你绑起来。”   “你会不会,”   “你不是老绑头发么,没吃过猪肉我总见过猪跑。”   “你说我是猪?”   陆星延稍顿,“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我是猪。”   他无奈地举了下手,作投降状。   沈星若没说话,但陆星延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总算满意了。   也多亏他聪明过人机智灵敏,早八百年就料到会有今天,沈星若本来就不讲道理,谈恋爱之后肯定只会更加不讲道理,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习惯就好)   绑完头发,两人站在江边扶着栏杆,陆星延问“成人的感觉怎么样?”   沈星若认真想了想,“感觉没什么意思。网也就那样,酒也就那样。”   “……沈星若,你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   陆星延忽然笑,按住她后脑勺,另一只手将她人往自己怀里带,然后,吻了下去。   这个吻带了点奶茶味,甜甜的。   沈星若前半程睁着眼,后半程倒无师自通地闭上了。   等到一吻结束,陆星延捧着她脸,鼻尖抵住她的鼻尖,离得很近地问“那你觉得接吻有没有意思?”   “……”   沈星若顿了顿,“挺有意思的。”   她垫脚,主动亲了陆星延一下。   可能是因为喝了一点点啤酒,加上酒喝了半杯莫吉托,沈星若身上也染了点酒气。   亲完她说“我困了。”   陆星延回神,“回家?”   她摇头。   “你又在暗示我。”   陆星延声音低低的。   沈星若凑近问“你敢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   陆星延稍顿,忍不住又在她唇上亲了下。   他喉结滚动,抬头远眺酒店。 第七十七章   两人到酒店时, 酒店大堂虽然仍旧灯火通明,但已十分安静,脚步声落在地上也清晰可闻。   夜班前台见有人来,扬起亲切笑容, 倒未见深夜该有的倦怠之色。   两人将身份证递过去。   不巧,这家酒店正好在接待一次大型商务会议的与会人员,陆星延问的标准双人间已经没有了,大床房还有。   陆星延“大床房就大床房。”   前台小心观察两人神色,又轻声问了句,“那两位是需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呢。”   沉默片刻, 陆星延说“一间。”   前台点点头,“好的, 请稍等。”   陆星延也不着痕迹地望了眼沈星若。   沈星若没说话,大概是默认的意思   房间在十六楼, 刷卡进电梯,四周的钢化镜面将两人神情映得分外清晰。   沈星若看起来十分坦然,连垂眼的心虚动作都没有。   倒是陆星延一会儿拨弄拨弄刘海,一会儿又咳两声,摸摸后脖颈,小动作太多,紧张一览无余。   刷卡进房, 滴地一声,灯光亮起。   房间并不大, 一张大床,正面对着的是电视机,旁边一面落地窗,窗边置有沙发小几和落地灯,躺在床上时隐约可见星江风景。   另一面则是磨砂面的浴室,只不过里面的竹帘拉了下来,遮得很严实。   这一晚上又是快跑又是疾走,早就出了不少汗,沈星若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衣柜。   衣柜里有挂着的浴袍,还有明码标价未拆封的全新浴袍和一次性换洗衣物。   她拆了一套去洗澡。   沈星若洗澡的时候,陆星延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也就随随便便走了七八十遍。   俗话说的好,书到用时方恨少,片到学时方恨直接进入高潮。   这他妈,他总不能直接动手动脚……他丝毫不怀疑他要敢瞎几把乱动沈星若会直接砍掉他的爪子或者将他扭送到公安局告他一个恋爱期间强行猥亵。   陆星延脑袋一片空白,走完这七八十遍他又停在电视柜前,忍不住拿起小盒子装的安全套打量了会。   这酒店可以啊。   尺寸品牌还挺齐全,呼啦啦一排摆这么多,这是想让谁精尽而亡呢。   他打量得太过入神,连浴室里的水声已经悄然停止都没察觉。   直到浴室传来吱呀的开门声,顺便带出一片水汽,他才后知后觉回神。   下意识往后看了眼,他手忙脚乱地放下小盒子,掩唇咳嗽两声,又双手插兜。   沈星若站在门边上抬眼看了看他,边擦头发,边慢吞吞往外走。   酒店统一尺码的浴袍她穿起来有些大了,交领拉近也还是露出了脖颈下方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的锁骨很漂亮,一字型的,显得肩膀很薄。   其实更大尺度的吊带裙陆星延也不是没见过,可这会他还是不争气地红了下耳朵,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而且他注意到沈星若看了那自助购物的盒子一眼,紧张之下,就特别多余地解释了句,“我没带烟,刚刚看了下,他们这里的烟还挺贵的,也不是什么很好的牌子。”   沈星若没说话,一路擦着头发走到了他面前。   她停了停,忽然伸手,拿起刚刚他打量过的那盒安全套,换了个方向摆正。   然后又继续往前走,去拿吹风。   陆星延“……”   他转身,“我就看了下,没想别的。”   陆星延知道,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   说完他就觉得特别搓。   否认什么否认,他想想女朋友怎么了,又不犯法。   沈星若拿起吹风,看了他一眼,“你想也没用。”   陆星延“……”   他按了按眉骨,转身叹了口气,认命地拿了东西去浴室洗澡。   等他进到浴室,他才明白沈星若刚刚那句“你想也没用”是什么意思。   ——她拆了包卫生棉,剩下几片还放在洗漱台上。   陆星延这才想起,沈星若的经期本在月初,适逢高考,周姨几碗药灌下去,愣是把她这经期给灌得推迟了。   ojbk。   今晚别想了。   他一个冷水澡洗下去,算是把自己那点小心思给洗了个干干净净   陆星延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沈星若已经吹干了头发,靠在床上看一档装神弄鬼极力渲染恐怖诡异神秘气氛,但每次最终解密都让人一脑袋雾水的节目。   她看得还挺聚精会神,手里打开的一袋薯片都没怎么吃,目光全都落在了电视屏幕上。   陆星延边擦头发边酝酿情绪,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电视里忽地传来一阵惊悚风格的音乐,紧接着旁白幽幽地说——   “朱家坳的鬼火到底有什么神秘的由来,它的出现,给这个宁静而又美丽的村庄又带来了怎样的灾难?不要走开,精彩马上回来。”   “……”   陆星延摸了摸后脑勺。   不是,这个开房的气氛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沈星若什么时候有的这种爱好,这他妈和看tv2的《致富经》有什么区别???   见进了广告沈星若还这么专注,陆星延犹豫片刻,猫腰从电视机前穿过,拿了吹风就回浴室,关门吹头发。   等他吹干头发,再次酝酿好情绪出来,正要开口问沈星若他是不是也可以睡在这张床上的时候,幽灵般的旁白又来了——   “朱家坳惊现神秘鬼火,失踪的猪羊,被破坏的房屋,这诡谲莫测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未知力量在暗中操纵?”   陆星延“……”   鬼火猪羊未知力量,真是信了你的邪。   他绕到沈星若床边,刚张了张嘴,沈星若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个床位。   ……?   陆星延稍怔。   不是,他都已经做好打地铺准备了,这他妈又是什么天降福利。   陆星延不作二想,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立刻马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然后和沈星若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弧度半躺半靠在床头,再也没多说半句,只静静和她一起欣赏朱家坳的鬼火之谜。   看了一会儿,陆星延觉得,沈星若的品味真的还可以,这节目认真看还有那么点儿意思   沈星若表面镇静,其实心里也挺紧张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大约是想全套体验一下成年人的世界,所以勾着陆星延来开房了。   人生中第一次开房,和她今天新鲜出炉的男朋友,怎么想怎么旖旎。   可她没想到,陆星延洗澡时她随便打开的节目,陆星延上床之后竟然看得津津有味,看就算了,他还时不时要吃两片薯片助兴。   如果他们进酒店的时候买了瓜子,她觉得陆星延会毫不犹豫地抓起一把边磕边看。   沈星若面无表情,看着电视里乡亲们嚷嚷着遇神杀神遇鬼剁鬼必须把猪羊要回来的一段采访,心里在想陆星延在学校里看起来也算紧跟时尚潮流的那一拨,为什么背地里的喜好却是《致富经》和这种装神弄鬼的野鸡节目。   她按了按太阳穴,对自己找男朋友的眼光产生了一些些怀疑。   二十分钟,这一期节目结束了,朱家坳的鬼火还是没有解密,主持人摇着小扇子说下期再会。   陆星延意犹未尽地回过神来,看了沈星若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之前看得入神的沈星若已经昏昏欲睡。   他将电视的声音调小了点,问“困了?”   沈星若点点头。   “那我关电视睡觉?”   他再次征询沈星若的意见。   沈星若半睡半醒间说了句,“我没关系,你看完了吗?没看完的话你先看。”   ……?   不是你要看?   陆星延有点没搞明白,糊里糊涂关了电视,他又帮沈星若掖了掖被角,问“现在关灯?”   沈星若“嗯”了声。   陆星延也就伸手,将灯给关上了。   房间倏然陷入黑暗,两人平躺在一张一米八宽的大床两边,睡姿都是前所未有的规矩安分。   本来开着灯开着电视,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感觉就也还好,好像和平时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什么太大区别。   可现在四周静下来,入目皆暗,彼此的呼吸清晰得从一开始的此起彼伏慢慢变得规律而整齐。   两人都没睡着,两人也都没有说话。   陆星延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虽然她今晚来了大姨妈,不可能有什么负距离接触,但如果躺在同一张床上就这么默不作声相安无事直接睡到明天一早的话,说出来他能被李乘帆赵朗铭他们笑上二十年。   再说了,沈星若现在都是他女朋友了,他有什么好怂的。   心动不如行动,陆星延从被子里摸过去,很快牵住了沈星若瘦瘦的手。   而且他发现,沈星若也没抗拒。   于是他再接再厉,侧过身体,伸出另一只手,揽了揽沈星若的腰。   他能很明显感觉到沈星若稍稍僵硬了下,不过僵硬完,她好像又在慢慢地尝试放松。   察觉到这细微变化,陆星延轻轻地,将沈星若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沈星若没抗拒,很快就被带到他怀里。   黑暗中,他的心跳声十分清晰,跳动的频率很快,节奏也很有力。   房间里的冷气维持在二十五度左右,被子也是薄薄的一层,沈星若却觉得有些热,尤其是闷在陆星延胸膛间,距离隔得太近,姿势太过亲密,她感觉自己的耳朵、脖颈,全都热得像烧起来了一样。   她透不过气,于是安静地翻了个边。   人还在陆星延怀里,却已经换成了背靠的姿态。   陆星延被她摩擦了两个来回,不经大脑思考地喊了声,“沈星若。”   沈星若稍顿,“怎么了。”   陆星延“……”   他能说“你这么动一下我已经起反应了”么……   他忍着不适,下半身稍稍往后退了退,尽量不和沈星若产生接触。   免得沈星若以为他没有人性丧尽天良都这种情况了还想着要碧血洗银枪。   可这样一来,他一动不敢动的,身体就很僵硬,被欲望折磨着,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见他半天没声,沈星若又问了遍“怎么了。”   “没怎么。”他随口敷衍,“你看外面。”   沈星若往外望。   今晚的月亮只有弯弯一轮,清辉半减。   落地窗外的星江倒映四周灯火,依旧闪烁着粼粼波光。   挺美的。   陆星延没话找话接着说“你看江上那,那绿色的光,是不是有点像……朱家坳的鬼火?”   沈星若“……”   “说起来这事还真挺邪门的,你说他们的猪羊到底去哪儿了?”   沈星若“……” 第七十八章   沈星若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她每每闭眼, 想起和陆星延第一次同床共枕讨论的话题竟然是什么朱家坳的鬼火和丢失的猪羊,就觉得自己再也睡不着了。   偏偏陆星延自顾自聊了会鬼火和猪羊之后,见她没有回应,就那么毫无心理负担地睡了。   沈星若越想越睡不着, 翻身,正面对着陆星延。   察觉到动静,陆星延睡梦中微微皱眉,拢在她腰间的手还收了收。   不可否认的一点是,陆星延很帅,可以说是那种“大脑空荡荡,颜值在脸上”的典型代表, 帅得表面又直白,不需要反复欣赏才能t, 也不需要用气质性格来烘托。   而且很不巧,沈星若就是很喜欢这种长相。   这常常让她感觉, 自己很肤浅。   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五秒,沈星若真切感受到,她其实,真的很难对着这张脸生气。   陆星延的呼吸很均匀,睡梦中好像还在呢喃着喊她若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毕竟两人虽然确立了恋爱关系,但这一晚上, 他俩还是直来直往地叫全名。   若若这么亲昵的称呼,她从来没有听陆星延叫过, 如果真叫了,似乎也很别扭   事实上,沈星若没有听错。   以前不过是露个吊带叫声哥哥,陆星延那春梦就挺能发散思维天南海北瞎几把蔓延。   这会软玉温香在他怀中,两人不过隔了层薄薄的浴袍,那梦做得更为离奇,好像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这晚梦里,沈星若娇软听话。   他抱着人,想怎么干怎么干,特别畅快。   就是不知怎的,画面一转变成了野外,沈星若扶着树干,他在沈星若身后奋力耕耘。   本来也挺有情趣的,但四周忽然幽幽地亮起一盏两盏三盏……鬼火。   紧接着四面八方的朱家坳村民上涌,将他和沈星若团团围住,唾沫横飞地要他俩还猪还羊。   他怎么解释这些村民都不听,最后他只能将沈星若护在怀中,承受村民们扔来的烂番茄臭鸡蛋。   梦醒之前,他听到人群中有人粗着嗓子喊了句,“快烧点开水来,刚好把他们做成西红柿蛋汤!”   然后他就被开水烫醒——   实际是被两人交缠相拥的姿态给热醒了。   沈星若很晚才阖眼,所以一早上还睡得特别熟。   陆星延醒来发现自己全身是汗,沈星若身上也汗津津的。   他将空调调低了两度,又帮沈星若擦了擦汗,重新将她揽进怀里。   其实男人一早本该反应强烈,但他被这梦折腾得不轻,一时半会实在是反应不上来。   就这样抱了小半个小时,陆星延才算完全清醒。   见沈星若还睡得香,他轻手轻脚,拿起手机刷了刷。   高考过后的朋友圈非常peace and love,他憋不住,想小骚一下,于是熟练地屏蔽裴月陆山江彻等一系列亲朋好友中的亲,发了条动态——   有女朋友的感觉真好。   顺便配图一张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jg   李乘帆赵朗铭他们通宵吃完鸡,正是心脏狂跳濒临猝死即将升天的危险时刻,走出网前打开微信刷一刷,还要看陆星延在朋友圈疯狂开屏。   叔可忍狐朋狗友不能忍,于是一个两个都自动自发地在下面排队diss——   李乘帆我瞧你二十迈都挺费劲。   赵朗铭起这么早,一看就没有性生活。   边贺回复赵朗铭也许有,听说处男都只要几十秒。   点赞和恭喜他找着女朋友的评论他都翘着唇角看完的,到他们仨这,他唇角迅速拉平。   陆星延回复边贺造谣举报了。   这大好暑期时光,还没有暑假作业和高考倒计时的紧箍咒,醒这么早的人自然少数。   陆星延从朋友圈转回微信群骚了一波,也没多聊,想着得洗个澡,以清清爽爽的姿态出现在亲亲女朋友的面前,顺便帮亲亲女朋友弄点儿早餐过来,体现一下自己的温柔体贴,   陆星延并不知道,此时这座城市另一家快捷酒店,终于给手机充上电的何思越也看到了他的朋友圈。   阮雯也看到了。   她安安静静缩在角落坐了会,小声问“班…班长,你还好?”   何思越声音疲惫中仍是温和,“我没事,你稍微整理下,我下去买点早餐。”   说着,他起身,往外走。   阮雯一直望着何思越的背影,等何思越走了,她的目光又落在电视柜的礼物盒上。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应该…不太好。   其实何思越没有阮雯想的那么难受,他昨晚的确给沈星若准备了生日礼物,也有过想要告白的打算,但他心底知道,成功概率不高。   而且他对沈星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喜欢多一点,还是欣赏多一点。   所以一大早看到陆星延的朋友圈,他的情绪好像更加偏向释然。   真要说,还是昨晚和阮雯那段鸡飞狗跳阴差阳错的经历给他的冲击更大。   生活真难   陆星延和沈星若的关系在同学圈子传开后,大家都没有很惊讶,反而有种“终于在一起了”的尘埃落定之感。   不过也有好事者在背地里八卦,觉得两人这差距肯定难以长久。   比如对他俩都怀恨在心的李听那两个碎嘴小姐妹。   她们三个还有另外几个女生都在一个群里,陆星延和沈星若谈恋爱的消息刚传出来,群里就开始热闹。   说两人肯定上不了一所大学谈不了多久就得分;还说两人指不定得异国恋,留学圈子很乱,异国恋没两对能长久。   总之话里话外意思都是提前幸灾乐祸盼着两人分手。   李听现在觉得这些无趣极了。   人家家长都不反对,还有钱有颜的,分分合合日子都过得舒坦,不知道这些人瞎操哪门子心,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操心下自己能上哪个大学。   她无声无息地,从群里退了出来   陆星延和沈星若的恋爱关系确定后,在家的相处也没多大改变,毕竟家里还有一个周姨一个裴月。   两人眼神交流都比以前少了,生怕露出什么端倪。   而且最主要的是,现在还没了补习的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呆在一间房,陆星延觉得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在家里呆了两天,他就开始拿狐朋狗友们挡枪,每天都和裴月报备这个叫他出去玩,那个叫他出去玩,然后他就可以顺便把沈星若给带出去。   两人都是第一次谈恋爱。   真正在一起后沈星若才知道,其实谈恋爱并不代表一定要做些证明到底有多爱对方的事情。   只要两个人呆在一起,就很开心很有意思。   看无聊的文艺片有意思,坐地铁公交有意思,排队吃饭也有意思,甚至陪陆星延去网,和李乘帆他们排位打游戏她都觉得有意思   腻歪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便到了六月下旬。   今年星城的成绩公示日是六月二十五号,成绩公示的前一晚,吃过晚饭,陆星延就悄悄地溜进了沈星若的房间。   因为裴月叫了美容师来家里,一时半会找不上来。   陆星延进房的时候,沈星若刚洗完澡,在床上看韩剧。   她自懂事以来都过得不太轻松,小时候宋青照安排她学这学那,她也从来都是高标准要求自己,小女生们爱看的小说韩剧,她接触得很少。   不过都谈恋爱了,总该补补理论知识。   陆星延特别喜欢抱她,见她趴在床上看剧,熟门熟路地覆上去,把她抱进怀里,然后他帮忙拿着平板,两人一起看。   沈星若最近的睡衣都穿得很保守,睡裙完全没穿过了,衣服也都是一套套的卡通风格。   毕竟她对陆星延的人品实在没什么信心,   这剧播到女主在准备他们国家的升学考试,陆星延顺口问了句,“你紧不紧张,明天就出成绩了。”   沈星若“有什么好紧张的。”   事实上这两天没接到招生组的电话,家里也没来人,她感觉自己考得……没有特别好。   陆星延其实也隐隐感觉到,沈星若可能没有考到状元。   他早先就听人说过,一般考到省状元,t大大都会上门抢人。   想到这,他亲了亲沈星若,又不安分地往她身前柔软上捏了把,企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两人正黏黏糊糊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周姨冲里面喊“若若,若若!你快出来下,有几个自称是大招生组的来找你了!现在被挡在别墅区外面,你说这是不是骗子呀!”   沈星若和陆星延都怔了怔。   这可来得,真不是时候。   他俩匆匆下床。   沈星若勉强镇定地应了声,“我马上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陆星延进房的时候锁了门,周姨拧了好几把都没拧开   一刻钟后,招生组的人被带进了别墅,沈星若也在陆星延帮助下,手忙脚乱换了身衣服。   她和陆星延一起往楼下走,途中还顺便接了个沈光耀的电话。   原来t大的招生组也连夜赶到了汇泽去找人。   见到沈星若,招生组的人稍微怔了怔。   沈星若,裸分712,在无任何加分的情况下,仍旧以绝对优势拿下了今年星南省的文科总分省状元。   今年高考上头的文件一份一份下,死压着不提前给成绩。   整个招生组提前一周就到了星南省驻扎,了解各名校有望冲击状元的尖子生,可直到今天傍晚时分,他们才拿到星南省的排名。   好在这位沈星若他们是重点了解过的,成绩拔尖家世优越长相出众还课外技能满点,材料摆在那,十分惹眼。   本来他们也要和t大一样冲到汇泽去找人,幸好招生组里有一位是王有福以前的学生。   王有福无意透露出沈星若目前并不在汇泽的消息,他们才没奔错地方。   见到真人的感觉,和看到材料不太一样,因为这小姑娘可真是……太好看了。   沈星若和陆星延本就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慌意乱,看到楼下这群人也有点回不过神。   周姨说的是几个人,他俩都理所应当以为是两三个。   可没想到楼下站着足足八九个,三个老师带头,剩下的都是往届明礼考入大的学长学姐。   招生组也是第一次跑状元家跑到别墅,还有些不太适应。   这家也太富贵了。   湖畔别墅在这一块儿应该是最好的位置,疑似沈星若她母亲的人刚刚好像在做美容,出来接待他们的时候后面还跟了三个姿态优雅的美容师,排场大得很。   这一般般的条件,怕是打动不了这位状元。   两厢安静,还是裴月心花怒放地轻轻按了按脸,上前招待,“各位老师快坐快坐,若若,陆星延,你俩也快下来。”   她招呼完,又转身让周姨去准备茶和水果,自己也引着人往客厅沙发走。   沈星若坐在沙发上。   听到自己考了712分,是这届星南省的文科省状元,也仍然一脸平静,就“噢”了声,看起来好像省状元是随便考着玩玩。   但实际上,她心里觉得很不真实。   刚刚听到招生组来的消息时,她换衣服都换反了边,还是陆星延提醒她才换回来。   招生组的人见沈星若这般波澜不惊,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切入话题。   只有其中一个最近谈了恋爱的学姐注意到沈星若和陆星延不太一般的亲密,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位新鲜出炉的状元……脖颈上怎么好像有,草莓印?   裴月的观察力可没这么好,听说沈星若考了状元心里喜得和什么似的,这会儿为了活跃气氛,又笑呵呵地打开了电视。   好巧不巧,电视里又在播陆星延和沈星若开房那晚放的朱家坳鬼火之谜,只不过这回已经分解到最后了。   陆星延察觉到沈星若的紧张和游离,忽然拍了拍她肩,懒洋洋说“哎你看,原来朱家坳那鬼火就是磷粉。”   “不过还是没说他们那些猪羊去哪了。”   沈星若“……” 第七十九章   来找沈星若的招生组成员都是文科生, 但能考进大,各科成绩都不会太差。   其中有个男生比较机敏,很快就顺着电视里这鬼火源头的磷粉打开了话匣子。   对于省状元,大、t大两所顶尖学府都是一等一的重视。   在抢先一步接洽到沈星若本人后, 领头的老师接了个电话。   仿佛是得到什么消息,挂了电话,这老师很快便将话题带到了另一个方向,说想邀请沈星若去大参观,他们会为她安排好在帝都的各项行程,而且只要她同意,现在立刻马上就能出发。   还没等沈星若决断, 沈光耀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之前沈光耀在电话里说不干涉她的决定,她想去哪所学校就去哪所, 甚至出国,都可以。   但t大在动用人际网这一方面向来厉害, 不过半个来小时的功夫,沈光耀当年落魄时的恩师,就亲自给沈光耀去了电话,希望沈光耀卖他个面子,至少让沈星若和t大招生组的人见上一面,接触一下总不是什么坏事。   沈光耀不得已,推了手头在准备的画展工作, 和t大招生组的人连夜出发赶往星城。   大招生组的带队老师大概也是接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急着想带沈星若走, 将沈星若和t大那边隔离开来   一晚兵荒马乱,在今晚房门被周姨敲响之前,陆星延连想都没想过,顶尖学府抢人的戏码,能到达如此夸张的地步。   别说陆星延没想到,沈星若自己也没想到。   而且特别令人费解的一点是,在她表明自己本就心属大,不必如此麻烦后,大招生组的人也没有任何松一口气的表现。   其中某位也曾被两所大学来回争抢的状元学长心想那是因为你对顶尖名校招生人员的洗脑能力一无所知。   想当年他也是一门心思奔着港大去的,心意非常坚决,甚至考完他还发了条微博说港大我来了!   结果大找上门,没两天功夫,他就陈世美一样变心了。   不过沈星若最终也没同意马上和他们一起去帝都,只详细了解了一下她心仪的几个专业,说自己想要考虑一下。   之后沈光耀带t大招生组过来,t大招生组照样提出了参观的邀请,她也没答应,只说自己会好好考虑   考到状元这件事以这种突如其来的方式被提前知晓,没等调整好状态又应付了两轮争抢,沈星若真的很没实感,好像这一晚的所有其实都是一场荒诞臆想,睁眼会发现,什么都没发生。   沈星若晚上没睡着。   陆星延也陪着她没有睡觉。   前半夜两人发微信,后半夜家里静悄悄,陆星延艺高人胆大地,再次溜进了沈星若的房间。   亲密接触大概会让人上瘾,从确立关系那晚生涩的同床共枕开始,陆星延对这件事的熟练度就在不断提升。   其实大多时候他都是抱着沈星若,单纯享受这种亲密,并不是每次碰到沈星若都像只会发情的泰迪般下身高高竖起。   就像这一晚,他也只是将沈星若抱在怀里。   两人低声絮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陆星延嘴贱的时候,沈星若也会如往常一般对他发动羞辱式攻击,而且现在还加上了手上动作。   陆星延后知后觉发现,沈星若掐人的功夫也挺炉火纯青。   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陆星延趁沈星若还睡得熟,帮她掖好被角,将空调温度稍稍调高,悄悄回了自己房间。   上午十点,星南省出高考分数控制线。   一本562,二本515。   陆星延躺在床上看到这消息,感觉自己过个二本线还挺有可能的。   下午一点出分。   十二点多,查分系统就被刷爆了。   陆星延看得特别开,觉得没什么可着急的,又不是一点看到分数就能多考几分。   倒是沈星若拿着他从垃圾堆捡回来的准考证,一直守在电脑前。   分数查出来的时候,陆星延正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口中念念有词不带重复地diss着对方那群小垃圾。   最后一波攻上高地,正是紧张时刻,沈星若忽然喊了声,“陆星延,分数出来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清冷。   陆星延稍一分神,被高伤害的围攻三两下弄死了。   他脑袋上出现倒数计时,等待复活。   不过照目前情形,不等他复活,他的队友应该能一波推塔。   他抬头问“多少?是不是不怎么样?”   沈星若没说话。   陆星延往门口望了望,没听见周姨和裴月上来的动静,于是又说“我考得再差你也不能反悔啊,你已经是我女朋友了。”   说着他起身,往沈星若那走。   沈星若一直看着屏幕,“562。”   “多少?”陆星延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一本线?我知道一本线562。”   “我说,你总分562。”   陆星延步子稍顿,他手机屏幕上,对方的红色泉水正好炸开,女声播报“victory!”   姓名陆星延   考生号20xxxxxxxxxxxx   准考证号13xxxxx   语文109   数学118   外语107   文科综合228   总分562   是真的,他真的考了562,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正正好踩上一本线。   分数出来的同时,明礼高三政治组办公室也炸了!   学校比学生略早收到班级成绩表。   一班总体来看,这次高考成绩在三个文科实验班里还是吊了车尾,班上56个同学,除去李乘帆赵朗铭等八名学籍实际挂靠在明礼子弟高中的学生,只有40人过一本线。   人家四班一个普通班,也有37个上了一本线。   ——但一班上出了文科省状元!   今年星南省理科省状元旁落一中,明礼只摘了个榜眼。所以光是出了文科省状元这一条,一班就足以吊打今年明礼所有班级。   王有福捧着他的红色保温杯,红光满面,面对全员过一本线但没出状元气得想跑来打他的二班班主任曾桂玉,他得意得就差往外吐舌头说“略略略”了。   一班除了沈星若争气,何思越也以677的超高总分挤进了全省前五十。   加上他有校长实名推荐,面试时拿了大降档60分的优惠,他进大完全可以专业任选。   另外还有两人总分在650以上,、t两所大学也不成问题。   其余考600分以上的总共有16人,超了一本线四五十分,这一波上985也是信手拈来。   而且王有福还发现一个惊喜,那就是陆星延压一本线考了562!   不多不少刚好562!   这什么概念!这意味陆星延考上了星城大学!   陆星延在校三年,头一年半惹是生非无数,逃课迟到顶撞老师打架斗殴样样有份!成绩还差得不能看,简直就是光明顶终生会员。   可在他的教导和关爱下,不学无术的小渣滓就这么一朝开窍鱼跃龙门了,这显然比他班上考出个状元更能说明他教学能力和育人水平的卓越优秀!   王有福一整天都笑得和朵花似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陆星延的狐朋狗友们得到这消息其实没那么震惊,因为在学渣的世界里就觉得,平时陆星延也能考530了,那562不也就多了三十多分,没什么了不起的。   陆星延自己也没像裴月陆山他们那样又惊又喜。   又不是考上大   成绩出来的当晚,学校就组织了场志愿填报的指导活动,沈星若和陆星延都没去。   两人方向明朗,沈星若和大签订协议书,确定填报。   陆星延有星大自招过档录取优惠,可定向选择文史类专业,沈星若从旁监督,看着他填报了星大的汉语言文学。   一切尘埃落定,分外顺利。   沈星若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但她也没什么时间感慨,因为分数出来后,她变得出乎意料地忙碌。   这几天,有上百家大大小小的媒体都想采访她。   几家宣传公司不知道从哪弄到了她之前的表演视频,觉得她长得漂亮气质好,有的想找她拍学习用品的广告,有的想找她合作,炒作美女状元,捧她当网红。   甚至星城电视台也发来邀请,说他们某档热门综艺正好在做一期“学神季”的直播答题节目,想请她过去参加。   诸如此类。   以前沈星若觉得,状元不过是一次考试的第一,并没有想过随之而来的,还有这么多赤裸裸的,与利益相关的交易。   沈星若拒绝了很多媒体,但和明礼有牵扯的,她没办法拒绝。   这阵子,她一直在外面参加各种活动。   而且大招生组不断向她发出邀请,盛情难却,她还腾了两天时间,去帝都参观学校,听了几场讲座。   与此同时,陆星延无聊得紧,只好天天和一群狐朋狗友们在外面疯玩   三十号是沈星若和陆星延去巴黎的日子,也是志愿截报的日子,二十九号傍晚,大招生组终于放心放沈星若回家了。   剩下的采访合作和节目邀请沈星若全都直接拒绝。   去机场的路上,还有老师打电话过来关心她,说这些对她而言其实是很好的机会,进入大学其实就相当于进入半个社会,提早接触一下不是坏事。   但沈星若还是拒绝了。   她感觉自己有时候挺恋爱脑的,因为比起这些,她更不想耽误和陆星延一起去欧洲毕业旅行的行程   飞机降落星城机场时,外面天阴沉沉。   沈星若打了辆车回落星湖,半路看到朋友圈里李乘帆定位在一家台球会所,她打电话问陆星延是不是在那,陆星延说是,她又临时和司机师傅改了目的地。   陆星延台球技术不错,这会正表演一杆清台,接了个电话继续,准头误了点,断了。   “若姐要来?到哪了?”   李乘帆听到电话,来了劲。   “她在帝都,看你朋友圈发定位了,打个电话问问。”   陆星延声音懒洋洋的。   许承洲擦了点巧粉起杆,边瞄准边调侃,“老婆还查岗呢高材生。”   陆星延唇角扯了下,“怎么,羡慕嫉妒恨?”   他这群狐朋狗友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诅咒,除了他全都单身,这高考过后大家心思也活跃起来,每每出来玩,总少不了谈恋爱这个话题。   今儿个也不例外,先是许承洲把他前段时间追女生的失败案例拿出来自行鞭尸一遍,紧接着边贺也忍不住说出心里苦楚。   当初他还挺喜欢翟嘉静的,温温柔柔善解人意又长得漂亮,谁能想到心思竟然那么坏。   大家嘴上不停各个抱怨,手下也毫不留情分分钟想搞波大的一杆清台。   这盘陆星延开球,台上被扫了一半,赵朗铭蔫儿坏,又开始分散陆星延注意力。   “延哥,不是我说啊,你和若姐这异地恋我感觉你还是得多上点儿心。”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何思越不也考上大了么,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别忘了你这月怎么来的,搞不好这月又得被别的楼台给抢了。”   陆星延轻哂,冲他挑挑眉峰,一杆又带进两个球。   然后他起身,边上巧粉,散漫道“得了你,就你这点道行还想分散我注意力。你放一万个心,异地恋,不存在的。”   说的同时,他还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什么意思?”   赵朗铭听糊涂了。   陆星延睨了眼墙壁挂钟,离志愿截报只剩四个小时,他也就放心说了,“我没填星大,就填了大附近的几个学校,有个去年才升的一本,踩线估计就够上了。我本来就不想上什么985、211,又不能和女朋友一个学校,有什么卵用。”   ……?   不是,他们这群人虽然读书少,但也知道一般一本和985那差距还是挺大的。   大家都懵逼了。   李乘帆说“你疯了你,沈星若知道吗?”   “我哪敢让她知道啊,她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分分钟能让我投湖自尽,但今晚志愿截报,到时候…那成语怎么说来着?哦,木已成舟,填都填完了,她最多就和我冷战几天,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真要四年异地恋,我看这恋爱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陆星延自说自话,说到这,正好一杆清完台,他还想再发表几句高见,可他忽然发现,四周分外安静,而且李乘帆还在疯狂朝他使眼色。   陆星延后知后觉,放下球杆,回头。   沈星若拖着行李箱,站在他身后不足三米远的地方,神情是他已经很久未见的冷淡。 第八十章   神仙打架, 小妖退场。   李乘帆赵朗铭几个特别识趣,讪讪和沈星若招呼了两句,然后以媲美火箭发射的速度窜没了影。   俨然是一场塑料基友情分崩离析的现场直播。   陆星延懵了几秒才回神,单枪匹马面对沈星若, 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叫来服务员签字挂账,然后又让人拿了瓶柠檬c。   他边拧瓶盖,边酝酿云淡风轻的情绪。   酝酿好了,他上前,将饮料往沈星若手中递了递,“怎么就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明天才会回呢。路上累不累,你早说你今天回, 我就去机场接你了。”   沈星若没接。   他的手在空中干举了会儿,又僵硬收回, 自己喝了口。   气氛在沉默中慢慢地降至冰点。   可陆星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没话找话,“许承洲他们这几个逼跑得可真够快,我一杆清台还没给钱就给我跑了。”   瞥见沈星若不甚明朗的脸色,他顺势覆上沈星若的手,想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拉杆。   可沈星若没松。   冷冷看着陆星延装聋作哑嬉皮笑脸倒没有半分解释意思,本来凉了半截的心, 现下算是凉透了。   “放开!”   她忽地推开陆星延的手,拉着行李箱转身, 快步往外走。   陆星延稍怔片刻,立马追了出去。   他追到门口时,沈星若刚好搭上电梯,上前再按,死活再按不开。   另一台还停在二十二楼,一时半会下不来,他干脆推开安全门,从楼梯追了下去。   盛夏白日很长,往常傍晚时分,天还大亮,今天却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天阴沉沉的,又热又闷。   沈星若拖着行李箱站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前等红绿灯。   陆星延看见人,三两步便追了过去,拉住她小臂,“沈星若,你听我解释。”   沈星若瞥了眼手,又抬眸冷静地看着他,声音也很冷静,“好,你解释。”   沈星若坦荡干脆,陆星延与她对视,话堵在喉咙眼里,忽然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整理思路,还是决定先低声下气点,认个错再说,认错总没错。   于是很快做出一副可怜表情,“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你错了,你错什么了?”   陆星延一脸诚恳,“我错在不该瞒着你改志愿。”   沈星若明显不为所动。   他心里其实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见状,很快又辩解道“但我真去星大的话,我们得异地恋四年。四年呢,那么多异地恋分手的,我这还不都是为了我们的感情,为了你……”   “你千万别为了我,我承受不起。”   沈星若听到这,冷言冷语迅速打断。   她最近几天跟着大招生组一起参观体验,行程很满,备感疲累。   但疲累的同时,她也觉得很充实。   冥冥中她能够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大学四年,将成为她人生里一段充满挑战的新旅途的。   她自然希望,这一段新的旅途,陆星延可以陪她一起走到终点。所以,她为以后所做的打算里全部都有陆星延的一份。   只不过每当她勾勒一点未来蓝图,就能见到陆星延和他那一圈朋友天天换不同定位,四处疯玩。   她能理解。   毕竟成绩才刚出来,陆星延本来又是爱玩的人,拘束太久放松一下理所应当。   平日和陆星延聊天,她对这些也从未阻止,只打算等去欧洲旅行,再和陆星延慢慢细说对未来四年的规划。   哪里想到,陆星延还挺有主见,回来就闷声不吭给她回报了这么大一个规划。   她想起陆星延刚刚说他做的那些事时,毫无心虚还分外嘚瑟的样子,心里的火就在簇簇往外冒,忍着忍着,不想说难听的话。   可陆星延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拉住她手死皮赖脸,“好了别生气了,我以后肯定好好学习行不行?我和你离得近我学习效率也高一点,要是不和你呆一块儿我根本就不会搞学习的。”   “再说了,我能考到一本分数线我爸妈他们都谢天谢地了,不会因为这个发火,你不用担心。”   “行了,明天就要去旅行了,我再陪你逛会儿商场,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说着,他还想上前抱抱沈星若。   沈星若却往后避了避,没说话,只垂眸,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   紧接着她抬头望向陆星延,目光笔直而冷淡,“别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觉得四年异地恋没什么好谈的,那就趁早别谈了。”   ……?   行人红灯已经转换成了绿灯,沈星若说完,往后退了退,拖着行李箱就往马路对面走。   车轱辘声在不甚平坦的斑马线上渐行渐远,陆星延懵了三秒,寻思着“趁早别谈”这意思听起来有点像分手,仔细过了过脑。   操……!   沈星若这意思还真是要跟他分手!   他赶着想追过去说清楚,可这一醒神,沈星若已经走到马路对面,眼看就要进地铁口。   他抢在交通灯还没变幻的最后十秒往前追。   星城交通路况实在一般,中途他还被迫停了停,让了两台要时间不要命的摩托车。   他追下地铁口时,前头沈星若已经过完安检,刷卡进地铁站。   他没带包也没行李,不用等。   哪知平日管理松散、带包都不怎么用过安检的地铁口,这次非拦着他现场喝一口柠檬c。   陆星延也是昏了头,都没想到直接扔掉这水,愣是当着人面咕隆咕隆喝了一半。   ——真他妈酸!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他喝下半瓶柠檬c,顺利过完安检,沈星若竟然已经消失在地铁站的人山人海之中了!   正是下班高峰期,地铁里人头攒动。   陆星延没地铁一卡通,也没地铁闸机的a,身上还没有半毛零钱,他一脚踹上墙壁,心里卧了个大槽,烦躁地揉了两把头发,还是认命找了个信号还行的角落,边下a边给沈星若打电话。   他的电话沈星若自然不会接。   捣鼓a的各种认证弄了五分钟,陆星延愈发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弄出二维码扫码进站,他随意瞥了眼地铁线路,就往地铁上钻,然后找了地儿靠着,继续给沈星若疯狂打电话。   他越打就越气。   沈星若这什么鸟态度!   他这么做都为了谁啊!   什么叫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他妈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不爱学习,合着一年半的道都走完了考到状元去趟帝都这道就不同了?!   这大招生组是不是有毒?   操!他可真想找个投诉电话打过去把他们那群给人洗脑的傻逼骂一顿。   电话锲而不舍拨了十分钟,手机电量已经提示低于10。   陆星延还没来得及骂娘,忽地听到地铁女声报站,报了个特别远的地名。   他抬头,仔细看了看地铁线路——   ¥!   坐反了!!!   陆星延之前听陈竹追星时说过一句鸡汤,说什么……当你十分强烈地想要达成某个愿望的时候,整个宇宙都会集中力量来帮你。   这他妈馊鸡汤……!   帮个屁啊帮,他这不顺的时候,整个宇宙怕是都看他不爽上赶着踩他两脚!   手机只剩10的电,心里再不爽,陆星延也没法儿再作妖。   赶了最近一站下车,他又上了对面一列反方向的往回赶。   地铁拥挤,他一路扣扣搜搜地盯着那点儿不断往下掉的电量,一路想等会儿回家不能惯着沈星若,得给她也摆摆脸色振振夫纲。   就是这么点幻想,支撑着他安安分分坐了四十分钟地铁,顺利到达落星湖站。   命运对他唯一的眷顾大概是——   他在刷完二维码出站之后,手机才自动关机。   出了地铁口,陆星延心里凉飕飕的。   不过几十分钟,外头已经暴雨如注   晚上八点整,陆星延湿漉漉地到家了。   他黑着张脸上楼,站在沈星若房门口喊,“沈星若,沈星若?沈星若你给我出来!”   “你别喊了,星若打电话来说,她直接从帝都回汇泽了!”   周姨在楼下听到他的声音,往上喊了声。   ……?   陆星延一听,径直上前拧开沈星若的房门。   操!真没回!   陆星延经过这一路的自我脑补和添油加醋,本来就已经气到不行,这会更是感觉两眼一闭就能原地昏过去了。   ——当然,他没有真的昏过去。   做人,不争馒头争口气,这口气他不能就这么咽了!   陆星延自顾自点点头,一脸平静地回到房间,把手机充上电,开机。   然后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等他洗完澡出来,只有已经去往南城的裴月给他发了条微信,还有李乘帆几个在群里慰问了几句,见他没回应,也没敢再多问。   很好。   非常好。   特别好。   陆星延越想越觉得自己要背过气去了。   他打开和沈星若的对话框,先点了点转账,确认自己没被删好友才一鼓作气给她发了五六条语音   “沈星若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多大点事你就把分手挂嘴边上?”   “还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你是今天才道不同吗?你说说你是不是跟我这个道不同的人住了一年半还挺委屈挺忍气吞声的?”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是,你既然这么出淤泥而不染跟我这么道不同你干嘛和我谈恋爱?耍我好玩是吗?”   “沈星若你说说你自己有没有心肝,我他妈为你做了多少事,你又对我笑了几回给了几个好脸?”   “我成天在你面前低三下四低声下气,把你当女神捧你臭脚把自己整得和个臭**丝似的,李乘帆赵朗铭他们谁不知道我对你半点脾气都没,你他妈到底还想要我怎样?”   “沈星若我跟你讲我这志愿就不改了,我就不去星大,明天的巴黎我也不去了!”   陆星延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一气儿全发出去了,瞬间畅快。   一分钟,沈星若没回消息。   两分钟,沈星若还是没回消息。   陆星延却忽然有点清醒了,想着话是不是说得有点重,沈星若是不是还没听到,不然……撤回好了?   他的手放在撤回按键上,就在这时,沈星若也发语音过来了,一气儿也是工工整整的五六条,声音冷淡又嘲讽——   “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你对我这是积怨已久对,我这个女朋友当得也是让你很没尊严很憋屈很不满意了。”   “陆星延,你自己做错了事,不反省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反过来指责我,到底是谁给你的底气?”   “你到底是无知还是蠢,985和一个二本刚升一本的大学能比吗?你觉得你不改志愿我特别气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生气。”   “你喜欢作践自己就好好作践自己,千万别改志愿,我祝你在野鸡大学玩得醉生梦死风生水起,再等毕业……哦,我看你毕业也难,反正就等作完了去继承你爸爸的公司再把他的公司他的心血作到倒闭。”   “我不管你怎么作,只要别打着为了我的旗号,我承受不起陆少爷你伟大无私的爱。”   “另外,我不需要你勉为其难捧臭脚,你也不是像个臭**丝,陆星延你就是个恋爱脑臭**丝。我正式通知你,我和你现在开始,分手!”   陆星延听完她的语音,本来已经歇下去一点的火气又蹭蹭蹭往上冒,烧得他眼冒金星眼前一片模糊!   他的手气得都在发抖,这会儿什么都不想了,只按住语音键,放狠话道“好啊!沈星若我也忍你很久了,分就分,不分不是中国人!” 第八十一章   分手后的第一个小时, 屋外风雨未歇。   陆星延头发一直没吹,就坐在书桌前盯着手机,眼睛都盯出了红血丝,一副戾气很重的样子。   他后悔了。   后悔为什么要用语音这么不正式的方式跟沈星若分手。   打电话分手或者当面分手也就算了, 最多也就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想,回想时的生气不会那么真实,也不会那么活灵活现。   可用语音,他在这一个小时里已经重温了三十遍两人的分手现场。   越听心态越崩。   越听心态越爆炸。   导致他不再重播回放,沈星若的嘲讽都已深深扎入他的脑海。   “我祝你在野鸡大学玩得醉生梦死风生水起。”   “陆星延你就是个恋爱脑臭**丝。”   “我正式通知你,我和你,现在开始, 分手!”   ……   陆星延烦躁得要命,将手机往床上一扔, 双手微低,搭在胯骨上, 在房里来来回回地走。   志愿修改截止,还剩半个小时。   他一直在房里徘徊,时不时看一眼时间,整个人纠结得像精神分裂重度患者。   ——这谈的什么几把恋爱,还没谈满一个月就崩了。   ——不,他就不该和这白孔雀谈恋爱,翻脸比翻书还快。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还为了和她谈恋爱不去星大去个野鸡大学, 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不对,反正已经分手, 他就没有理由去那野鸡大学了。   ——对,改回来,现在立刻马上改回来!   陆星延总算给自己找补了到个合理理由,还剩十分钟的时候,他匆匆忙忙开了电脑。   历史记录里有之前填报志愿登陆过的网站,直接就可以点进去。   可是点进去后,他顿了顿。   ……准考证号报名号是什么来着?   他在桌上翻了翻,没找着,实在是不知道东西被扔哪儿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星延额头上冒了点汗。   他站在书桌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上次见到那小纸条是什么时候,可凭他怎么想,死活想不起来。   到这紧要关头,他终于明白了,这志愿如果不改回来,他和沈星若真的得完。   还剩最后五分钟,陆星延连垃圾桶都掏了,还是没找见。   他干脆给沈星若打电话。   可沈星若的手机处在关机状态。   他按了按太阳穴,心里已经开始绝望地想要不就这样得了,或者去陆山那找一顿骂,死皮赖脸让他找找关系帮忙给改回来?   最后三分钟,陆星延坐在床边撑着脑袋,脑海中忽地——灵光一闪!   班群之前好像发过一次证件号码的表格,当时他没在意,还觉得何思越可真是烦,一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每次发消息都要艾特所有人。   他从床上抄起手机翻了翻。   ——还真有!   陆星延看到希望的曙光,拿着手机就窜到了电脑前。   因为心急,他输了两遍才输对证件号,紧接着又输入密码——他和沈星若的生日。   界面成功跳转!   志愿,改选……星城大学。   专业,改选……文学与传播学院,汉语言文学。   最后一分钟,他点击提交——   页面弹出提示框,提交成功!   陆星延盯着电脑界面盯了几秒,忽然莫名其妙笑了下,然后往软椅后面一靠。   靠到椅背上他才发现,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在开了二十三度冷气的房间里,背后都已经汗湿一大片。   改完志愿,陆星延没打算第一时间告诉沈星若。   毕竟沈星若的电话刚刚打了,打不通,再加上他这会气也没消。   而且他自己说的那句“不分不是中国人”可真是分外响亮言犹在耳。   他是不怎么要脸,但这大晚上的再舔上去说好话也已经超出他不要脸的底线了。   他静坐片刻,干脆又洗了个澡。   洗完他手机都没玩就闷进被子里睡觉,打算明天直接去机场,和沈星若还有她爹会和。   有她爹在场,她总不好给脸色看。   到了巴黎更是一切好说,在浪漫的香榭丽舍大街拉着小手晃一晃,再给她买几个哭泣普拉达lv,这气也该消一半了。   陆星延这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却丝毫没有想过,自己这心态已经朝着改国籍的方向一路狂奔并且一去不复返了   他们是下午的航班,但国际出发得提前不少到达机场,陆星延调了闹钟,醒得很早。   行李箱还是沈星若之前帮着收拾好的,他检查一遍证件,又换了身拉风又骚包的行头,直接出门。   在路上,他给沈星若打电话,关机。   他又给沈光耀打电话,竟然也是关机。   陆星延隐隐察觉到,这事儿有点不对。   他的手指在座椅边的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   到了机场找一圈,没见人。   他拿护照去打印登机牌,竟然没有他的航班信息……?!   此时已经十二点半,他再次拨打沈星若的电话,关机。   拨打沈光耀的电话,第一次是关机,第二次却拨通了。   他开口便问“沈叔,你们到了吗?”   沈光耀声音温和,“刚到。”   陆星延松了口气。   他这口气还没松到底,沈光耀又说“这边天还没亮,国内已经中午了,你们吃午饭了吗?”   ……?   陆星延听懵了。   “沈…沈叔,你和沈星若是……到巴黎了?”   “嗯?你不知道吗?”   沈光耀问完,好像明白了什么,看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沈星若。   沈星若神色未动,从沈光耀手中接过电话,声音很淡,“我们已经到了巴黎,你不想来不用勉强自己过来,国际漫游很贵,挂了。”   陆星延“……”   他整个人还是懵逼的   沈星若将手机还给沈光耀后,也没什么要和沈光耀解释的意思,只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巴黎早上五点多的天空,将她的神色映衬得分外清冷疏落。   昨天沈星若进地铁,转了趟线路去高铁站,打算直接回汇泽。   可沈光耀临时来电话说,法国那边有急事,需要他提前到达。   他想改签当晚凌晨一点的航班先飞,让她和陆星延按原定航班过来,他到时候再找人去机场接他们。   沈星若当时听了,就毫不犹豫让沈光耀帮她一起改签,她可以直接去星城机场。   沈光耀问陆星延怎么办,她平静地说,陆星延有事,不想去了。   其实沈星若原本是想等陆星延自己想清楚,把志愿改回来,第二天他再按原计划飞巴黎。   两人相隔一天到达,气该消了。   她也可以为她来之不易的初恋偶尔违背原则,将这一页轻轻揭过。   可陆星延的反应实在让她太过失望。   在机场等候的那几个小时,他们用一种很不体面的方式吵了一架,并把分手拎上台面。   沈光耀到星城机场和她汇合之后,她就直接让沈光耀把陆星延的机票取消。   沈星若是那种不管有多么生气,仍会保留最后一丝理智的人。   所以在志愿填报截止的最后半个小时,她还用手机登陆了陆星延的填报界面查看。   陆星延倒是难得一次铁骨铮铮说一不二。   ——他没改。   失望透顶的同时,沈星若甚至特别想自己动手帮他改了。   可手指停在界面上,怎么也下不去。   这是陆星延的人生,她也许能强行帮他修正一次,但她不能帮他修正第二次第三次,甚至以后可能会有的无数次。   也是在那一瞬间,她很清晰地认知到,她很喜欢陆星延,但她不能和这样的陆星延一起走下去。   星城的雨后夜空,有着被水涤荡过后的清澈明净。   沈星若怀着极端的失落与失望,选择关机,暂时远离这座城市   巴黎是浪漫之都,四大世界级城市之一。   沈星若很小的时候和宋青照来过一回,那时候不太知事,印象也已经不大深刻。   这几天,沈光耀忙画展。   沈星若只第一天去举办画展的艺术馆转了圈,余下时间自由打发。   卢浮宫、埃菲尔铁塔、雄狮凯旋门、香榭丽舍大街……   这座城市有无数闻名遐迩的景点,只不过一个人逛起来,好像缺了那么点意思。   沈星若和陆星延这段恋爱还没满月就已夭折,按理来说感情并不深刻,可她出来散心几天,情绪不坏,但也一点都不好。   她的手机没开国际漫游,换了张卡,只出去散心时和沈光耀联系。   微信也暂时卸载,因为她一打开微信,就控制不住地想回放和陆星延的分手过程。   这过程不理智,很伤人。   回放一次都能让她一整天郁郁不乐   度过了与熟人圈隔绝的三天,沈星若感觉心绪平静不少。   第四天,她将微信下载回来了。   微信登陆的瞬间,有成百上千条的消息涌入。   何思越,阮雯,石沁,李乘帆赵朗铭边贺……她一路下滑,唯独没有陆星延。   何思越消息你看了吗?   何思越沈星若,你怎么不接电话?   何思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阮雯若若,陆星延那个事情,是假的?   阮雯你人呢?   ……   沈星若坐在酒店阳台,不断往下翻阅消息。   这些消息都很雷同,除了陆星延那几个塑料基友阴阳怪气讽刺她薄情寡义考到状元就翻脸不认人之外,其他全都在问同一件事——陆星延出的事情是真是假,陆星延现在怎么样,你人呢?   她点开大家发来的各色链接,颜色偏淡的唇慢慢绷成了一条直线   高考潜规则有钱有权即可暗箱操作?!   学渣高考变学霸,是一朝开窍还是有钱可使鬼推磨?   金盛集团董事长之子高考暗箱操作事件,省教育局已介入调查 第八十二章   陆星延最初听到有人说他高考成绩不实这荒谬的消息时, 下意识觉得搞笑,看到李乘帆发来的学校贴帖子,也没当回事。   说真的,贴这词现在听起来都挺有年代感了, 明礼的贴首页更是三四天都刷不出一个新帖,说他仗着家里有钱有权高考暗箱操作的帖子也不过十来个回复。   彼时他还窝火,心里挣扎着到底是不要脸了自己买票追去巴黎,还是先就这么和沈星若冷战一段时间,根本就没空理这些红眼病鸡零狗碎的造谣。   可没想到,当晚王有福就联系他,和他说起这事。   ——竟然还真有傻逼, 实名举报他高考暗箱操作。   与此同时登上社会版头条的新闻是金盛地产旗下金盛国际商场,再爆跳楼事件!   之前金盛斥巨资在星城新建的金盛国际商场, 开业典礼当天就被人砸了场子。   某十六岁高中生因作弊被抓不敢去学校上课,一时想不开, 从商场中庭一跃而下,当场死亡,甚至有无辜路人被其砸伤。   当时这件事关注度很高,而且因为请了当红小鲜肉参加开幕仪式,小鲜肉的亲妈粉女友粉觉得自家宝宝被吓坏了,各种diss金盛的护栏验收不合格,安保措施不到位, 把这件事吵上了热搜第一。   幸而金盛聘请的公关团队水准在线,在事发第一时间便做出妥善应对。   虽然开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商场人流都是寥寥, 但并未损伤商场根本。   时至如今,金盛国际商场已是星城高端商场的领头羊。   可没想到——   竟然又有人在商场跳楼了!   而且这次跳楼的,还是金盛的前员工。   这件事其实已经发生好几天了,那人自个儿跳楼找死,别人拦不住,再加上这年头跳个楼算不上什么稀奇事,所以除了小范围地播了几条星城本地新闻,事情并未往外扩散。   也不知怎的,金盛内部都没当正事处理的小事故,突然间就被连发数条通稿,买上了社会版头条。   紧随其后悄然热门的新闻是富二代高考暗箱操作,纨绔一秒变学霸,原为金盛集团董事长之子!   原本金盛公关部还觉得,这一波头条来得莫名又蹊跷,只稍微打听一下便知道,这通稿头条背后有他们金盛多年死对头上居地产的手笔。   可就跳个楼而已,帮忙发那么多通稿买那么多头条,也不会对金盛产生什么影响。   等结合后一条热门新闻来看,他们才后知后觉发现,前者不过是上居拿出的一道开胃小菜,权为后者做个铺垫。   金盛集团董事长之子。   高考暗箱操作。   所有字眼全都命中大众关注点的红心。   在登上热门之后,这条新闻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短短几个小时,各大门户网站相继转发,论坛、社交软件全都爆发出高频率的新闻讨论!   这是这次事件的第一个高潮。   因为事情传播虽快,但消失更快。   当天深夜,相关新闻都离奇地不见踪迹了,次日清早,再有人想讨论,会发现自己的帖刚发出来就无缘无故直接进了回收箱。   吃瓜群众一下了然。   金盛这背景可真是深不可测。   事实上,封锁消息这手笔和金盛没什么干系,全是陆星延他爷爷干的。   陆星延的爷爷陆雁之是军区出身的,退下来有段时日了,这几年在帝都大院颐养天年,乐得自在。   陆雁之和陆山这个儿子向来不和,身子骨硬朗那会儿,两人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还是年纪大了,关系才慢慢和缓。   不过陆雁之从不掺和陆山那些个商场上的事,就是金盛破产了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但这回他们商场大乱斗竟然把他宝贝孙子搅和进去了,他彻底坐不住了。   他老人家铁血手腕,一向都是军政做派,也不懂现在年代不同,一贯堵塞只会招至更大的反弹,气得狠了,连招呼都没跟陆山打,金口一开就是封。   甭管有理没理,全都封了再说。   封是封了。   陆山却也气得住院了。   他在医院和陆雁之打电话,两人又毫不意外地大吵了一百八十个回合。   最后以陆雁之“我要不是看在你这条命留下来还能给我孙子挣钱花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我告诉你你要是作死了我孙子我就作死你”的明放狠话、实则退让为结束。   消息倏然解禁,舆论是可预料的甚嚣尘上——   a“金盛可真是牛逼坏了还敢封消息,这是封不住了打算另想退路。”   b“现在这社会真是太**了,有钱有权什么学校上不了,我等屁民就是韭菜本菜坐等收割。”   c“我以前以为高考是人生中唯一一次公平的考试,真是too sile,原来它也不是)”   d“眼睛都熬瞎了才考上的985别人天天玩到飞起也能去念,魔幻现实,啥新闻我都不惊讶了。”   e“我就坐等金盛孽力回馈,等以后这种社会垃圾接手迟早得把公司玩完。”   f“楼上你太年轻了,或许你听过一个职业叫做职业经理人吗?而且人家吃利息都比你一辈子挣得多。”   g“楼上发言太过真实引起不适,举报了。”   ……   诸如此类的讨论没有着眼在事件本身而是思维发散,对陆星延来说已经算是仁慈。   但更多的还是直接骂他,骂金盛。   现实生活中活得压抑卑微的人,往往在网上倒能靠一把键盘骂遍天下无敌手。   反正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这几天金盛股价也在断崖式下跌,尤其在事情闹大,省教育局发声宣布介入之后,更是一路崩盘。   因为没什么人相信事情会有反转,没有人相信踩一本线的分数真的是陆星延自己考出来的,星大的自招也是他凭本事过的。   绝大多数人对此事都持不看好的态度,只等教育局调查结果出来,给出令众人信服的惩罚。   其实不过短短三四天,本不值一提的造谣就忽然扩散成全国民众围观的高考事故,这是陆星延顺风顺水的十几年里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他觉得分外可笑,如果陆山真的有心要给他铺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还用得着等高考?   他一开始都不肯相信,只不过凭空造谣,拿他高考成绩和以前成绩对比,凭什么就轻易让所有人信服了?   到后来骂声一片,他又开始自我怀疑。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钱就是原罪,还是因为他这个人真的就那么糟糕,糟糕到都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也曾付出过很多的努力。   这几天陆山因为陆雁之被气到住院,都是在医院里开视频会议。   陆星延也不能出门,活动范围只在医院和落星湖,两点一线。   非常时间,陆山不允许任何人和他接近,还拨来一列保镖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裴月更是不准他看手机,怕他看了网上的言论受精神折磨。   但他有好几个备用机,收了一个还有第二个。   网上骂他的,骂陆山的,他看了一箩筐。   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气愤难当,再到逐渐平静,统共花了不过三四天功夫。   到后面他也懒得看了,大多时间就缩在自己房间里,把遮光窗帘拉得紧紧的,然后手机关机,昏昏沉沉入睡。   他觉得沈星若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就是个一无是处不学无术只会任性挥霍的二世祖,活着就只会制造麻烦生产垃圾占用资源,关键时候,半点忙都帮不上。   而且他还不能说话,因为他根本就不会说话,可能随便一句回应又会掀起无数波澜,陆山陆雁之又要在他屁股后面帮忙收拾烂摊子。   这几天去医院看陆山。   他发现他们父子俩其实一点都不像。   陆山事业心强,能力还很突出,当年金盛的兴起,他没有依仗陆雁之半分,如今他在商场上依旧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输着液也能和董事会叫板,吼得一个个服服帖帖。   可他就只配做一个呆在父母身后安心等待事情风平浪静的木偶,不惹事生非就是他能力范围内所能给予的最大帮助。   就连和他同窗三年的同学也在网上匿名开帖,说他在学校里的作派有多么令人作呕,在明礼三年最最看不惯的就是以他为首的这帮富二代公子哥,觉得他能干出操作高考分数的事儿一点也不稀奇。   他真的是个很糟糕的人。   每每想到这些,他就觉得自己和沈星若真的很不般配。   也难怪沈星若要和他分手   巴黎凌晨两点,国内正是上午。   沈星若边给陆星延打电话边收拾行李。   可陆星延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裴月的电话也一应由陆山的秘书回应。   沈星若一晚没睡,她订了上午十点的航班回国,五点多,她就拖着行李箱独自打车去戴高乐机场。   也就是在去机场的途中,裴月终于给她回了电话。   裴月当然不会和她讲事情有多么糟糕,只安抚她,让她好好享受假期,在欧洲玩得开心,他们这边一切都好,一切都会过去的。   沈星若也不纠缠,和裴月结束通话,就一直在和学校联系,和班上同学联系。   这期间,她时不时还会给陆星延打电话,但陆星延的手机始终都打不通。   最后,她给陆星延留了一条微信消息   事情已经是发酵到第五天了。   网络骂声已经歇了不少,大家都骂累了,只攒着力气等省教育局的调查结果出来。   陆星延坐在暗沉沉的房间里,也终于开了手机。   微信密密麻麻的红色消息。   他往下翻,忽地翻到沈星若头像上冒出来的那个1。   沈星若听裴姨说你成天呆在房间不出来,你还挺青春疼痛,陆星延,你平时不是挺能的吗?   陆星延稍顿,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可最终还是没有回复。   今天陆山也出院了。   他洗了个澡,稍微收拾一下,和裴月去医院接了陆山回家。   陆山看上去状态还好,在路上接到电话,说是教育局的调查已经出来了,下午消息就会发布。   回家稍事休息,很快有人上门。   陆星延听到动静从楼梯上下来,只见穿白色衬衫搭酒红一步裙的女人进门,身后拎公文包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入。   为首的那女人瞧着有些眼熟,长发被束成低低一束,长相清丽气质却不失干练,那女人走至陆山面前,稍稍点头,又伸手道“陆董您好,嘉柏公关,zoe,很荣幸有机会再为金盛集团公关服务。” 第八十三章   这女人的声线和沈星若一样, 偏清冷,但听在耳朵里,又觉得温柔舒服,不像沈星若, 冷冰得彻底。   下楼走近,陆星延总算认出来了。   这位嘉柏来的公关总监,是他表哥江彻的女朋友,两人感情很好,似乎已到谈婚论嫁阶段。   大约是什么晚宴之类场合见过几回面,陆星延对她有印象,只不过之前碰面她还喊陆山一声舅舅, 这回工作起来倒好不正经,喊人都喊陆董。   陆星延捡了个边角地方落座。   周尤朝他礼节性地弯了弯唇, 手上还不忘将笔记本换一个方位朝陆山展示。   陆星延平素对陆山的工作半点兴趣都没,这回坐下, 他神态懒散,实际却听得认真,连他们公关团队之间的内部交流都没落下。   可大约是公关职业病,他们团队交流时,总爱中文里夹生,带几个完全听不懂的英文词汇。   陆星延耐着性子听了半天,面上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 心里却在os都他妈什么中不中洋不洋的,能不能好好讲话?   烦躁之余, 他还会不自觉想,如果沈星若在,不知道能不能听懂。   她肯定能听懂。   她有什么不懂的,毕竟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没低下过她那高贵的孔雀头颅。   “……陆星延,陆星延你在想什么?听没听到我说话!”   陆山喊了好几遍,陆星延都没反应,他的声音下意识扬高再扬高。   陆星延好半天才被吼回神,跟着抬头,觑了陆山一眼。   陆山从医院出来,这会已然无恙,陆星延看着,都能想象他老了以后笑笑呵呵、可一说起正事就会拄根拐杖往地上敲、谁不听他说话就用拐杖抽谁的中气十足模样。   这样一想,他爸和他爷爷也不算毫无相似之处。   “怎么了?”   陆星延揉头发。   见他这懒散样,陆山恨铁不成钢,实在忍不住,当着别人面就开始教训,“要下来的是你,坐这和尊菩萨似的也是你,感情你是下来听戏的还是怎么着?”   “……”   陆星延屈着食指刮鼻尖,又稍稍往前坐起来一点。   周尤笑笑,适时出声,打破尴尬。   “小延,是这样,这次高考成绩的事情和金盛的事情密不可分,我们打算放在一起处理。”   “下午三点左右,省教育局那边会出详细的调查报告,我们这边会第一时间跟进消息的发布,也会做好舆论风向控制的准备。”   舆论风向控制……?   翻译一下就是水军。   可真会说话。   周尤继续道“现在我们这边还有一个预案是,希望能够在教育局的消息发布后,在下一阶段借用你的作文呼应调查结果,因为需要披露到你的高考作文,所以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   陆星延坐沙发上按着指骨,脑袋空白了几秒。   “我哪还记得我写了什么,我还要重写一遍?”   “当然不用,我们这边有你的作文,当然,也是看到你的作文过后,我们才有了这个预案。”   陆星延纳闷,“不是,你们从哪看到的?”   周尤只温婉地笑着,并不接他这话头。   陆星延和她对视了会儿,倒很快就自个儿想明白了。   也是,教育局都介入调查了,他的试卷自然被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做公关的,这点东西都搞不到还做什么做,趁早卷铺盖回家为好。   陆星延刚刚走了会儿神,加上具体章程本来就听得半懂不懂,也不好在这关头瞎几把矫情,于是随意地点了点头,“我都可以,随便。”   “好的。”   有了小少爷一句同意,周尤稍稍松了口气。   金盛国际商场刚开业那会,她还只是嘉柏一个小小的客户代表,开业典礼跳楼事故是他们团队全程处理,那时候她虽然没什么权利,但只需要谈公事,用不着谈情面。   可现在不同了,陆山是江彻舅舅,陆星延这小少爷是江彻的宝贝表弟,不能只顾事情办得漂亮,还需要照顾当事人情绪。   和陆山确认完各项流程,周尤合上笔记本,也不再耽搁,打算带人离开。   不过事情谈完了,也就不必一副工作态度相待,离开的时候,周尤明显放松不少,对陆山裴月的称呼也变成了舅舅舅妈,还让他们放心,她一定会尽全力将事情处理妥善。   周尤向来不是托大的人,她说尽全力将事情处理妥善,意思其实就是,这事情肯定能解决得漂漂亮亮。   裴月悬了好些日子的心稍稍得到些安慰,起身送人时,还不忘关心周尤和江彻的婚礼进度。   提到婚礼,周尤倒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略说了几句,又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问“对了舅妈,若若呢?听江彻说,她考了今年星南省的文科省状元,也太厉害了。”   “对呀,若若你还不知道,一向都这么优秀的。她爸爸最近在巴黎办画展,她也跟过去了,高考完总是要放松放松。”   周尤点点头,又继续夸。   江彻和陆山这一家人十分亲近,周尤和江彻的关系推进到谈婚论嫁这一阶段后,也就不可避免地要与他家人相处。   一开始周尤觉得,陆家这门第,她是真的相处不来,只能牢牢记住江彻说的——他舅妈特别喜欢家里的小童养媳,所以每每和裴月见面,她就变着法儿地夸沈星若。   江彻说的还真不假,她每次夸沈星若,裴月就显得特别高兴,比她憋出点话夸陆星延的时候要高兴多了。   虽然现在她已经能和裴月陆山自然相处,但见到裴月,她还是次次不忘要夸沈星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回也不例外,她一提到沈星若考了省状元,裴月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边送她出门,还边絮叨着沈星若有多么多么优秀有多么多么贴心,在巴黎担心他们,深更半夜不睡觉,一直给她打电话。   陆星延坐在沙发上听见两人说话,闭了闭眼,又掏了掏耳朵。   他真该去某乎提个问题前女友太优秀了怎么办?   或者是前女友存在感太强了怎么办?   下午三点零五分,星南省教育局发布长文,公开高考暗箱操作分数不实的调查结果。   这次事件闹得特别大,只冷冰冰一句“不属实”显然难以服众,所以调查结果特别详细。   从高考考场情况的报告、到陆星延的各科试卷答题内容、再到试卷收上去后所有批改经手的人员,全都清晰在案。   总之,在陆星延参加高考,到高考结束成绩出来的这一过程,经由反复排查,是绝对不存在任何问题的。   这辨无可辨的调查结果一出,在吃瓜群众看来实在是太过反转。   之前那些新闻里,陆星延被塑造成了一个实打实的不学无术富二代。   他高一时的同学还把某次月考的成绩单放到了网上。   那叫一个惨不忍睹,九科加起来都没考上四百。   再加上明礼流传的那些花钱买初夜之类的谣言也通通被人有意或无意地传开,他的纨绔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现在调查出来,全文都在力证高考不存在暗箱操作,他是真的凭本事考到562,吃瓜群众一时半会实在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就对了。   不然怎么叫反转。   可有些接受不了的脑洞大开者还发言说“人家背景那么深,高考前就知道试卷内容还把试卷答案给背下来了也说不定。”   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正常人的,很快便有人辩驳——   a“hello?姐妹你清醒一点好吗,你要知道你现在造的谣已经不是这小弟弟的个人问题,也不是金盛的背景问题和星南省教育局的问题,而是全国高考泄题的问题,星南省除了文综,语数外三主科都是考的全国卷。”   b“没有diss星大的意思,我就是觉得都能让全国卷为他泄题了,还上什么星大?”   这个假设的确站不住脚,也没多少网友附和。   而且省教育局发声后,星城大学也紧跟脚步,官方发声力证他们学校的自招计划完全合乎规范,一应流程也公开公正公平。   自招的笔面双试也都是全程处在监控之下的,他们的相关监控记录也全都提交给了教育局,经得起检验。   与此同时,嘉柏那边也展现出了专业公关团队的高质量高效率,之前被人刻意无视的班主任采访视频,被他们从庞大而又冗杂的信息流中拖拽出来,放到了大众面前。   “记者同志,你这问题我回答不了,年纪轻轻你怎么就这么大攻击性呢。我教政治的,还会被你带进去?你想套我的话那你还是回去多上几年学你。”   ……   “我反正就是一句,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我是他班主任还是你们是他班主任,从高二下学期以来,他的进步这都是看得见的,我给你们看你们非不看!”   ……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说了你都不听,你们这种只求爆点新闻不实事求是的行为,那是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采访不是你们这样采的!”   ……   这一段王有福的采访视频来源于星城本地的某个小地方频道,统共不足一分钟。   王有福在采访里吹胡子瞪眼,捧着他的红色保温杯,一副分分钟要和记者干架的架势,后面还是年级组长赶来中断了采访,特别官方地敷衍了几句。   事实上这些天,不是完全没有人站在陆星延这一边。   一班不少同学都活跃在各大论坛,说他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的确进步神速,甚至还有人发了一二三模的成绩单。   只是他们人少,力量太过薄弱,发了声要么是看不见,要么是看见了当没看见。   直到调查结果出来,加上公关的有意扩散,这些言论和证据才出现在大家视野里,被拿来讨论。   省教育局和星大的回应在微博热搜挂了大半天,到晚上,网上又悄然流传出陆星延的高考语文作文。   这篇语文作文拿到了52的高分,是篇记叙文。   字里行间可以看出,笔者文采并不出众……   嗯,虽文采不出众,但情感倒很到位。   他以自己父亲打拼多年的起起伏伏为主线来写“浮与沉”这个命题,又从父亲对他不善表达但他能够感受到的父爱,和对父亲难以宣之于口却尽显于字里行间的崇拜之情这两方面,进行了一个情感的传递和交互。   整体看起来还是比较朴素真挚的,立意也不错,拿个52分并不为过。   不过网友们的关注点有点歪   a“看完作文我发现,人家爸爸那个的确叫打拼,我现在开的工作室只能叫混饭吃。”   b“排一下一楼,人家那叫商海浮沉,我们这大概只能叫浴缸浮沉。”   有了这作文,吃瓜群众的态度转变显然就大很多了,这看着实在不像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能写出来的啊,感觉之前对这人的看法不太对呢!   陆山之前只听周尤说,陆星延的这篇作文写得不错,这种能够切实反应他成绩水平的证据拿出来,比较能够服众。   但他根本不知道,陆星延这臭小子的作文写的竟然是他。   还是被一群下属莫名其妙溜须拍马了成百上千条消息,他才后知后觉看到网上流传的作文内容。   陆星延在作文里提到了一件特别小的事情。   说他念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里要户口本复印件,要得特别急。   他本来就对爸爸好长时间没着家感到生气,这会儿户口本又被爸爸拿着带到了外地,就语气特别差地给他爸爸打电话,让他立刻马上把户口本送回来,不然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结果他爸爸凌晨四点赶回家给他送户口本,还给他带了喜欢吃的小蛋糕,大约是累得不行了,就坐在床边趴伏了一宿。   其实只是扫描和传真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却愣生生折腾他爸在项目关键期连夜跑回来,他感到非常愧疚。   晚上陆山在卧室反反复复看这作文,还拿来和裴月炫耀。   “你看看这作文,写得多好,感情多真挚,陆星延这臭小子也不是白养的嘛,还记得我这当爹的对他的好!”   裴月看在他刚从医院出来的份儿上,忍着忍着没说话。   可陆山忍不住,继续嘚瑟道“你瞧瞧你这当妈的,我知道你喜欢小姑娘,尤其星若来了之后。但你也得稍微照顾一下咱们儿子心情不是?开口闭口就是若若,难怪陆星延作文不写你。”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我这写起来体面,有东西可写。你自己反思一下,结婚这么多年你成天就会买买买,不然就是做美容做指甲打麻将,更新朋友圈都比你关心儿子勤快,要写也得有个落笔的地方是,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所以你也别嫉妒。”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裴月强作心平气和地听他逼逼完,又假笑三秒,然后忽地爆发,抄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   “陆山你现在翅膀硬了我管不动你了啊瞧把你给嘚瑟的见天儿上社会版头条你们爷俩也不嫌丢人!给我起开!睡什么睡!出去!出去!”   她三下五除二把陆山赶下二楼,一股子火还没发完,拎着枕头就往三楼冲。   陆星延还盯着沈星若的微信对话框出神,裴月忽然煞气腾腾冲进来,他眉心一跳,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裴月揪住耳朵往床下拖。   “妈你干什么啊你!松开松开!痛!”   “你还知道痛啊!我这当妈的就不痛是!你爸就送个户口本把你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要写个作文儿纪念一下,我这么多年牺牲自己的青春为你们爷俩操持这么大个家我就没有付出我就不值得歌颂是!养了你这白眼狼有什么用!行啊你感动你纪念你现在就给下楼去跟你那个伟大的商海浮沉的爸一起睡沙发!” 第八十四章   沈星若一早赶到陆家, 看到的就是陆星延抱着小毯子、蜷缩在沙发上酣睡的画面。   他身量高,在沙发上睡觉得屈着腿。   远远看,像是个委屈巴巴的小可怜。   其实陆山也是这样凑合了一宿,但陆山不是第一回惹毛裴月, 睡沙发早就睡出了不少经验。   他今天五六点就起了床,还在外头跑了跑步,去公司的时候很是精神抖擞。   陆星延睡梦中皱了皱眉。   沈星若将带来的东西轻轻放在桌上,回头见周姨还在厨房忙碌,她又慢慢朝陆星延走近。   陆星延的睡相不怎么好,被子掉了大半在地上,t恤衫也往上翻开了半截, 有小块腹肌暴露在外。   不过他也是真能睡,在半边身体都悬了空的恶劣条件下, 他还能抱住枕头睡得不省人事毫无清醒迹象。   沈星若盯着他看了几秒,稍稍弯腰, 想帮他盖好被子。   可就在这时,裴月听见动静下来了。   她边下楼梯边喊“哎呀,若若回来啦!”   “我昨晚被他爷俩气得心窝子疼,凌晨三点多睡的,刚刚醒来才发现你还打了电话!”   裴月喜庆地从楼梯上飞奔而下,抱住沈星若前前后后仔细打量,嘴里还不忘碎碎念, “哎呀,我怎么瞧着你去巴黎几天, 都瘦了一大圈呢!”   “那边伙食不好是不是,我就知道,他们法国人那玩意儿哪吃得饱,屁大点儿东西要磨磨蹭蹭吃个半天!你爸肯定也是个不会安排的,下回要去就跟我一起去,我去过好多回!”   裴月话音刚落,周姨又从厨房出来,送上温好的热牛奶,“若若,来,先暖暖胃。”   沈星若唇边挂着淡淡笑容,裴月的话她应了,周姨的牛奶她也喝了。   ——即便这四十度高温的大夏天,完全没有暖胃的必要。   大概是裴月嘘寒问暖的动静实在太大,陆星延被吵醒。   他睡眼惺忪,人还没看清,就先打了个呵欠。   等眼前朦胧轮廓勾勒出一个熟悉的沈星若,他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没醒,在做梦,还梦得不轻。   可下一秒,沈星若就转头望他,唇边笑意还未来得及收。   陆星延见她笑,打了一半的第二个呵欠被吓了回去。   紧接着他又被这强行收回的呵欠呛到了,不停地咳嗽,还越咳越厉害和肺痨似的,最后直接咳得从沙发上摔下来了。   “噗通”一声!   摔得结结实实。   裴月周姨还有沈星若都直直望着他。   三人都很安静,就看他在地上挣扎扑腾。   裴月和周姨沈星若不一样,她的安静是那种……带着绝望的安静。   因为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生出这种宛若智障的不孝子。   见陆星延还半天不起,她忍不住出声,“陆星延你是猪么,还不快给我起来!”   陆星延当然也想起来,可他这一摔,不知怎么硌到了骨头,钝钝生疼,完全使不上力气。   沈星若看出他的不适,打算上前扶他一把。   周姨动作却快一步。   沈星若稍顿,迈出的脚又收了回去。   陆星延起来后,打算在沙发坐着歇一下。   可裴月还记得作文,看他哪哪都不顺眼,马上又训斥道“你是七老八十了还是怎么着,起来了还不回去洗漱!你瞧瞧你这鬼样子,以后怎么找得到女朋友!”   陆星延“……”   沈星若“……”   两人不约而同朝对方看了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错开,装作无事发生   陆星延很快被赶回楼上洗漱了。   沈星若则留在楼下和裴月聊天。   陆星延动作很快,三两下洗漱完,换了件t恤就往楼下走。   他刚下楼的时候,客厅还是一片欢声笑语。   沈星若好像给他妈带了什么礼物,听他妈那愉悦的笑声,就知道已经被哄得服服帖帖。   可等他走到二楼转角,客厅忽然又安静了不少。   他听到沈星若说“裴姨,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当面感谢你和陆叔叔对我这一年半的照顾,爸爸还在巴黎没有回国,他说等回来了还会再过来一次。”   “行了行了,不要说这些虚的,什么感谢不感谢,真说感谢,那也是裴姨感谢你才对,多亏了你,陆星延这高考才让陆家祖坟冒一回青烟呢!”   裴月到底是大人,一下就听出了沈星若话里告别的意思,很快又接着问“对了,暑假还一个多月,你有没有什么安排?”   沈星若“我打算参加大组织的一个去美国交流的夏令营活动,七月底到八月中旬,大概半个月,等回国差不多就开学了。”   她顿了顿,又说“裴姨,真的很感谢你和陆叔叔这一年半对我的照顾,我在星城过得很开心。”   裴月笑,“开心就好,裴姨可舍不得你了,你以后放假有功夫多到星城来玩,房间一直给你留着!”   陆星延听完,又转身往楼上回走。   其实明明知道高考结束了,分数出来了,志愿也报完了,沈星若实在没有理由再留在他家。但他总觉得,沈星若是因为和他分手才走这么匆忙。   匆忙得好像多留一会就会怀孕似的。   陆星延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望天花板。   忽然,他听到沈星若敲门。   对,是沈星若敲门。   敲门声太耳熟了。   下意识的,他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沈星若。   两人在开门那一刹那,四目相接。   明明前不久还是热恋情侣,可几日功夫,两人之间就好像多出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距离被拉得不远不近。   但这也算不上稀奇,毕竟他们统共也没热恋几天。   想到这,陆星延心情不是很好,“有事吗?你要是想问我还好不好,那所见即所得,我挺好的。”   他拉开半扇门,双手插兜,声音平淡。   沈星若稍顿,“我是来告诉你,我要走了。”   这话他刚刚在楼梯间听过,再听一次,心里也只是更不舒坦。   他敷衍地“嗯”了声,漫不经心地说“其实你没必要告诉我,反正我们已经分手了。”   沈星若“……”   看了陆星延三秒,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陆星延“……”   不是,走这么快几个意思,剧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陆星延半晌没回神,忽然又捂住自己额头拍了拍。   他是不是有毛病?   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可见到她就忍不住想刺上一刺,关键是刺完他自己还更不舒坦了   沈星若心里也很不舒坦,蹲在自己房间里,收拾行李都下意识地多用了几分力。   其实她前天就赶回星城了,只是她不想在最乱的时候,还跑到陆家去给他们添乱,而且她也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帮陆星延做点什么。   所以这两天,她干脆就住在学校旁边的酒店,不分白天黑夜地忙。   可陆星延倒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果然是分手了,说话底气足得不得了。   说不定他觉得恋爱谈起来束手束脚,早想分手,本来也没有任何想要复合的意思。   想到这,沈星若连午饭都不想再留下吃。   好巧不巧,方景然挑了好时候,和只傻鸟似的,扑腾扑腾往她枪口上撞,“姐,你到了没,我已经到明礼了。”   沈星若接到他电话,声音冰冰冷冷没有任何起伏,“到什么到,十几岁了你还学不会独立行走需要人搀吗?还是以为我陪你进去就能走后门?”   “我告诉你方景然,你不用给我想歪门邪道,这书能念就念不能念你就别念了。”   “不过就是见个老师而已还要人陪,你这就是典型的高分低能,照我看教育局就应该第一时间把你们这种人给剔除在外,省得拉低高等教育的水准。”   方景然“……?”   等等,不是……   他前不久中考完,因为竞赛成绩突出,有好几所名校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其中就包括星城的明礼中学。   他最开始都没多想,就打算在汇泽一中念,可他觉得沈星若在明礼念得很好,那明礼教学水平应该不错,于是鼓起勇气给沈星若打电话问了一下。   没想到沈星若破天荒没有直接挂他电话,真给了他一些建议,而且还说他去明礼见老师的时候她可以陪他一起过去。   两人约得好好的,可这会儿???   他站在明礼校门口,一脸懵逼。   亏他还觉得沈星若对他态度有所松动,是个外冷内热的好姐姐。   真是想太多了,恶毒继姐人设在沈星若这怕是永远都不会倒   沈星若训完方景然并没有觉得已经出气,三两下收拾好行李,还是打算早早离开。   可裴月留她吃午饭的态度很是坚决,她怎么推辞都推辞不过,最后只好留了下来。   今天中午开饭有点晚,陆星延下楼的时候,周姨还在厨房炒菜。   他不想听裴月和沈星若旁若无人地聊天,坐到沙发上,顺手打开了电视。   不料电视一打开,他爸陆山竟然出现了!   陆山今天上午到公司后,接受了星城卫视午间新闻栏目的一个专访。   这会儿电视里播的素材都是新鲜热乎刚剪出来的。   事实上,有嘉柏这专业公关团队的处理,陆山并未打算亲自出面,回应此次高考暗箱操作事件和金盛商场跳楼事件。   可昨天看了陆星延的作文,他心生感慨,也有不少话想说上一说,于是临时做了一个接受采访的安排。   电视里这会儿正播到,他正面回应暗箱操作的部分。   “……这个事情呢,调查结果也出来了,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说实话,当然这话可能不太好听,我如果真想给我儿子造一份特别金光闪闪的简历,我根本不用把心思动到高考上。”   “我年轻的时候跟我父亲关系特别差,我那会儿去参加高考,因为发高烧缺考了一门,成绩出来特别差,然后我就跟我父亲大吵了一架。”   “那一架吵得多凶呢,就吵到我直接离家出走了两年,我还跟我爸放狠话说我就是不爱读书,我就不读了。我爸也是个暴脾气,你不读了那感情好,赶紧滚,别在家浪费柴米油盐,我就那么滚了。”   “我离家出走的第一年,在外面过得很苦,其实那个时候高中毕业那也算是文化人了,但你在外边你就会发现,那还是读书好,读书轻松,起码我当时想的是,那你读完大学出来,工作是包分配的,至少饿不死。”   “于是我第二年就在外头苦读,继续参加高考,结果成绩出来又考得特别差,甚至比我第一回考试还差,我当时就觉得,不应该啊,这很不应该!”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当时就想查那个成绩,别是分数统计出了什么差错,一直查到九月份开学那会儿才发现,其实我是考上了大学的,而且陆山这个人还去学校报了道,可我拿到手的成绩和实际那个成绩完全对不上,我这个人也没去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其实也很简单,我被人顶包了。”   陆星延都听懵了,他看向裴月,问“爸还有这么曲折的经历呢,是不是真的?”   “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就你爸那死德行,还要往电视上显摆。”   裴月不以为然。   电视里陆山还在继续回顾往昔——   “以前不像现在,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以前那家里有点钱的,操作一下,顶个别人的名额去上大学,这种事很常见,现在不也经常爆出这种新闻么,爆出来的其实都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还是窃取别人的人生,一辈子都没被发现。”   “我那时候还算幸运,因为我家里条件还可以,当时离家出走,别人不知道我家干什么的,那顶替得叫一个心安理得。我找过去理论人家也不搭理你的,后来因为这事我回家,求我爸,我爸帮我,属于我的成绩才被拿回来。”   “所以前阵子网上造的这个谣,说我给我儿子暗箱操作高考分数,完全是无稽之谈。我当然希望给我儿子最好的教育,从小学一路到高中,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我都是在给他一个好的学习条件,但学不学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爱学习,那送进哈佛也毕不了业。”   “且不说我只是一个搞房地产的,得有多大本事让高考为我儿子开小灶,就算我有这个本事,我曾经真切地感受过这样的不公,那我也绝不可能作为施力者,让别人再来遭遇。” 第八十五章   陆山这段采访, 在公关团队的推波助澜下,很快在网上传开了。   与此同时被传开的,还有明礼中学的百人联名书。   联名书的具体内容围绕相信陆星延高考成绩属实展开,签名的大都是本届高三毕业生, 其中还包括多位老师。   大家都愿意为他作证,这一年半里,他的成绩的确有巨大进步。   而且联名书末尾还附上了高二下学期至高三最后一次考试的全班同学成绩排名。   为防止有人找茬,图片左下角特地注明成绩单曝光已经征得全班同学同意。   其实昨天教育局的调查报告公布后,这件事在网上早就已经反转。   只不过还有少数阴谋论者在搅浑水,动摇官方公信力。   今天陆山的采访视频传到网上,还有这份附有成绩单作为证据的联名书被扩散开来, 网络风向已然有了显著变化,事情反转, 已成定局。   吃饭的时候,陆星延刷手机, 也看到了这份联名书。   他一头雾水,还在想这谁弄的。   往下翻,看到联名书最前面的签名,他顿了顿,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沈星若。   沈星若边夹菜边与他对视,神色平静   这顿饭吃得就像往常放假的每个中午那样平常, 只不过饭后沈星若不肯再多留。   “裴姨,我弟弟今天去明礼见老师了, 我还要接他一起回汇泽。”   裴月本来想说那接了他一起来吃晚饭,可想到他们家那关系,一时琢磨不透沈星若对她这弟弟是什么态度,不好找理由再留她。   实际上,接不接对沈星若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陆星延出事前,她说好了带方景然去看学校,但陆星延突然出事,她也没那功夫,离开巴黎的时候和沈光耀说了声,让沈光耀再给方景然重新安排下看学校的事。   可沈光耀这几天估计忙忘了,方景然那电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压根就没收到这讯息。   刚刚心情不好训了方景然几句,但挂了电话,沈星若还是找了认识的老师去接应,紧接着又给方景然发了消息。   方景然倒自在,说自己有认识的高年级竞赛生,就那么一小会的功夫,人家已经约好了午饭,还说下午直接在高铁站见面就好,他不想去陆家   沈星若拿好行李箱,又再三道别,打算走。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陆星延却忽然起身,“我送你去学校。”   沈星若还没应声,裴月就先“好好好”地接上话了,“你也好多天没怎么出去,正好出去放放风。”   “对了,你刚不是说你老师同学还给你弄了那什么,联名书吗?那你顺便去学校好好谢谢你们老师!”   陆星延点了下头,目光掠过沈星若,又上前,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   还是刘叔开车,两人一路静默,就像他们第一天一起去明礼上学时那样。   刘叔在路口停习惯了,都没想过把车拐进单行道。   两人也没提醒,就在路口下了车,沿着明礼的防护栏一路往前走。   盛夏香樟葱绿欲滴,偶有微风吹过,除了带开一片热气,也顺带裹挟来一些花草木香。   陆星延和沈星若并肩走着,步调一致,却很沉默。   其实他们前段时间谈恋爱的时候也经常这样一起走,尤其是晚饭过后,两人老找理由往外窜,也没干别的,就是很纯情地手拉手,沿着落星湖散步。   此刻两人的沉默和距离却一直延续到了明礼校门口。   沈星若给方景然打电话,方景然出来,三人又折回路口上车,刘叔将他们送到了高铁站。   到高铁站后,沈星若和方景然下车,陆星延却没动。   姐弟俩往高铁站里面走,他也连头都没抬一下。   他不是冷漠,而是怕一抬头,看到沈星若,他又要死皮赖脸把人给留下了。   他知道沈星若不喜欢他这样,而且,他也不想再这样。   刘叔往后倒车。   陆星延一直不看窗外,垂头滑动手机,久违地点开了微信。   这些天,除了沈星若那条消息,其他消息他都没有看过。   这会儿在最前面的是李乘帆的对话框。   李乘帆倒挺锲而不舍,他一直没回,还断断续续发来了五六十条。   前面很多条他都是扫了眼,后半段的才认真看。   李乘帆你和沈星若是不是分了?她也真够绝情的,我们给她发那么多消息她愣是半个字都没回,气死我了。   李乘帆你人呢?吱一声也好啊延哥,别颓!   李乘帆!!!   李乘帆我错了,我收回说沈星若绝情的话!她今天弄出来个什么联名信,找来我家让我签名!赵朗铭家她也去了!   李乘帆天……你知道吗?沈星若找了我们班所有同学签那个联名信,王思思她们她都去找了,而且王思思她们还真签了!这他妈得受多大委屈才能让她们签字啊?!   王思思是李听的碎嘴小姐妹之一。   陆星延看到这,忽地一怔。   退出李乘帆的聊天界面,他又打开了何思越的。   何思越也给他发了十来条消息,前面几条是事情刚出的时候发来的安慰,后面三条发送时间就在两小时前,内容很长。   何思越陆星延,你和沈星若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你可能不知道,因为你的事情,沈星若挨个找我们班同学,游说大家签联名书,其实很多同学一开始都不愿意签,一是你平时的态度问题,你心里应该有数,二是很多人怕签了给自己惹麻烦,但我也不知道沈星若是怎么做到的,所有同学都签了。   何思越而且她之前都没有接受电视台的省状元采访,这次因为想帮你说话,重新又接受了两家,但我听星城台的亲戚说,政府这两天下了红头文件,明令禁止这些官方的新闻媒体拿状元做噱头,所以最后可能播不了。   何思越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就是好像不太对劲,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能够解决的话希望你们能够好好解决,沈星若她可能不太善于表达,但她对你真的很好。   ——她对你真的很好。   陆星延盯着最后一行字看了好半天。   刘叔已经将车头调转过后准备回程了,他忽然喊了声,“等等。”   他没多解释,拉开车门就往外跑。   其实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但就是感觉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   好在沈星若和方景然动作不快,他跑上电梯到进站口,就看见两人还在排队等着验票。   “沈星若!”   沈星若稍顿,回头看了眼。   然后她将行李推给方景然,让他先进去。   方景然看了陆星延一眼,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陆星延追上前的时候有点儿喘,胸腔还在剧烈起伏。   沈星若朝他递了张纸,又问“什么事?”   他一直盯着沈星若,眼都不肯多眨一下。   其实明明就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让步再让步。   因为他一点都不想从沈星若脸上,再看到那种失望的神情了。   好半天他才开口,说“我把志愿改回星大了,你知道。”   沈星若点头。   如果最后不是填的星大,这次的事情显然也就不会闹这么大了。   陆星延舔了舔有点干裂的下嘴唇,“沈星若,你能不能先不要和别人谈恋爱?我已经想好了,我打算也去参加个什么夏令营之类的见见世面,然后大一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他的声音带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这些天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干,我查了很多资料,想等大二转专业学金融管理,而且星大和你们大有长期的交换生项目,能交换一年,大二大三都能申请。只不过大的交换生很热门,我争取一下,大二申请不到的话,大三我一定会申请到的。”   说完,他眼巴巴看着沈星若。   沈星若也看着他。   看了好一会儿,她问“就这些吗?”   陆星延点了下头。   沈星若“那我答应你。”   陆星延又下意识点了下头。   不是,怎么答应得这么快?   方景然已经检完票了,站栏杆那头等了老半天,忍不住喊了声,“姐!星若姐!”   陆星延回神,往方景然的方向看了下,然后又和沈星若说“那…那你走,路上小心。”   忍不住又补上一句,“你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微信。”   沈星若点头,“那我走了。”   陆星延摸着后脑勺,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嗯”了声。   沈星若站着等了等,没听他再出声,转身走了。   陆星延就那么目送沈星若验票进了站,目送她和方景然往远处过安检。   然后一直在不断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冲动,能这样已经很好了,沈星若不喜欢他总做一些幼稚的事情,他也不应该自私地绊住沈星若。   其实在高考分数这件事出来前,他打从心底里,就没觉得两人已经分手。   总感觉分手只是一时玩笑,他志愿改回来了,沈星若就会和他和好。   可偏偏经历这些天,他无法再忽视自己从前的愚蠢和幼稚。   这些天他明明想通了很多事情,也下了很多决心,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和沈星若做完承诺,真要放她走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难受。   就像电视剧说的那样,难受到快要无法呼吸了。   想想也是好笑,一个大男人这样,真他妈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直到再也看不到沈星若的身影,他才往回退了退,然后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验票处外,垂着头坐了好久好久。   想抽根烟,却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买烟了   刘叔打了好几轮电话来催,陆星延看了眼时间。   沈星若的车次,好像已经出发了。   他打算起身。   就在这时,有一双白色球鞋猝不及防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是很秀气的款式。   也很眼熟。   往上是光裸的小腿,直而白,再往上——   沈星若朝他伸手。   白日天光刺眼,陆星延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顿停了三秒。   大约是他太久没有反应,沈星若干脆也蹲下了。就蹲在他身前,垂眼拿纸巾,然后动作生疏地帮他擦汗。   他坐的位置后面有一扇窗户,阳光从外面往里倾泻,落下一地窗格光影,逆着光,他也没看真切,总觉得沈星若眼睛好像有点红,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你…你的车不是已经走了吗?”   “嗯。”   陆星延喉结滚动,“那你……”   “我不想等你一年再谈恋爱。” 第八十六章   晚上九点, 酒店。   陆星延面不改色和裴月说完“今天住李乘帆家不回来了”后,将手机关机,又精挑细选了一个正在播偶像剧的频道,然后靠在床头, 做出一副正经模样,等沈星若从浴室出来。   回想下午沈星若从高铁站跑出来的那一幕,陆星延的唇角还会不自觉往上翘。   沈星若说“我不想等你一年再谈恋爱”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就是她了”、“我要和她结婚”、“我要娶她做老婆!”   他无所事事的十八年光阴里,好像从未有过一刻那般坚定。   这家酒店浴室对床那一面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里面有百叶窗帘,陆星延在外面望不见里面, 沈星若在里面却能很轻松看到陆星延坐在床头的各种小动作。   他一会儿望一眼浴室,一会儿又正儿八经盯着电视屏幕, 没一会儿又笑。   看到陆星延笑,沈星若也有点想笑, 但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弯起的唇角,她又强迫自己拉平了。   沈星若原本以为,自己理想的感情状态是对方比自己更加成熟,两人不需要为了一些没有意义的小事争执,更不会做给对方增添困扰的蠢事。   可陆星延一下成熟到不再挽留她,也不再蛮不讲理死皮赖脸的时候,她突然就觉得……很不习惯, 甚至还有点,类似难过的情绪。   和方景然走至检票口的一路, 她回头看了好多次,可陆星延都没有追上来。   坐在候车区,沈星若一直在想,到底是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何思越给她发来微信。   何思越也没说什么,就是给她转发了一条大夏令营的安排。   可她看到“何思越”三个字的时候,忽然就想通了。   如果她理想的另一半需要成熟懂事进退得宜什么都好,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喜欢何思越?   回头主动一次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至少她回头走向陆星延,得到的是一个她想要的结果   沈星若从浴室出来时,电视里正在放男女主角拥吻。   见她出来,陆星延积极主动地坐直了身体,又扬了扬手中吹风,“你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沈星若的发质很好,不过之前烫了,保养起来会稍微繁琐一点。   陆星延吹一会儿给她搓一遍精油,头发吹到一半,沈星若感觉自己嗅觉快要失灵了,满屋子都是茉莉精油的味道。   “你弄太多了,你难道没有嗅觉吗?你闻闻这香味。”   陆星延凑近闻了闻,一脸认真,“香吗?我觉得还行,没你香。”   “……”   “你正常一点。”   陆星延动作一顿,忽然关掉吹风,亲了下她耳垂,脑袋搭在她肩上亲昵地问“我哪里不正常了?”   他边问,还边抱住沈星若,将她的身体往后挪了挪。   沈星若本来坐在床沿,只挨了点儿边,陆星延她身后吹头发,两人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   可被往后一抱,她的背脊就贴住了陆星延的胸膛,尾骨也忽地触碰到了一团灼热……   正常。   他可真是太正常了。   沈星若抿唇,按开吹风,示意他继续吹头发   从高铁站坐地铁一路回到市区,两人没吃晚饭。   关键是他俩也不知道急什么,明明也不是急着上床的熟男熟女,饭还没吃澡就先洗了。   洗完澡,沈星若也不想再出门,两人依偎在床上点外卖。   沈星若靠在陆星延怀里看菜单,“这些都是烧烤,你要不要加一个蛋炒饭。”   “不要,”陆星延摇头,手从沈星若腰间绕过去,滑了滑手机屏幕,“有小龙虾,你不是喜欢吃小龙虾么。”   “我剪指甲了,不想剥。”   “我给你剥。”   他将大份的小龙虾加入了购物车。   沈星若回头看他,忽然在他喉结上亲了下。   天降福利最为快乐,陆星延不免暗爽一把。   点好夜宵,沈星若又开始看奶茶。   “我想喝白桃乌龙奶盖,但它家现在是晚高峰期,送过来可能不冰了。”   陆星延不假思索道“我帮你冰。”   说着,还往前凑了凑,一副索吻姿态。   沈星若稍顿,“你以为自己是冰箱吗?”   “……”   陆星延想了想,死皮赖脸地说“我不是,但我可以叫客房服务让人送冰块过来,总之我说帮你冰就帮你冰,你先亲我一下。”   沈星若从他怀里坐起来,一把推开他脸。   可看他做出夸张的吃痛表情,她又还是往前,亲了他一下。   两人没出去,就在酒店里呆了一宿,边吃夜宵边看狗血天雷偶像剧,然后你一句我一句对剧的布景服化台词逻辑全方位吐槽。   大概是因为久别胜新婚也适用于分手后复合这一前提,两人都觉得,这是这么多天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晚。   深夜关灯,躺在床上睡觉,两人抱在一起,抱得很紧。   失而复得的**比以往更为热烈,陆星延感觉自己快被折磨死了,可他试探了两下,沈星若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你再动手动脚就去睡地板。”   标准的雀式冷言冷语。   憋到大半夜,陆星延受不了了,自己去浴室撸了一发。   回来见沈星若也还没睡,他又抱住沈星若卖惨,卖完惨还不忘问“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沈星若想了下,“你什么时候来大当交换生就什么时候可以。”   陆星延“……”   给自己挖坑的技术还挺溜   沈星若不是一定要回汇泽,但她一定要去参加大的夏令营活动。   这件事在两人分手前,她就和陆星延提过,那会儿的打算是先去欧洲毕业旅行,回来再准备去美国。   在高铁站表决心时,陆星延说他也要去参加个夏令营。   但星大并没有入学前的夏令营活动,沈星若也觉得没必要一下子把人逼很紧,算了算时间,就陪他去报了个驾照考试。   沈星若在星城一直逗留到夏令营活动前夕,还和陆星延一起,请班上同学吃了个饭。   之后便和陆星延分开,提前体验异地恋生活了。   要说异地恋也不是很艰难,毕竟他们有钱)   跨洋电话天天打,视频更不心疼,而且不过半个月夏令营,陆星延考完科目二还揪住夏令营的尾巴打了个飞的跑美国找人   沈星若的夏令营圆满完成,陆星延的驾照考到手,最为漫长的一个暑假也在夏末秋初悄然结束了。   陆星延本来打着陪沈星若去大报道顺便宣誓一下主权的主意,可万万没想到,大和星大竟然是同一天开学。   沈星若报的专业和陆星延一样,也是汉语言文学,大的中文专业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是超一流的水准。   一开始,沈星若还考虑过大招牌的经管专业,大经管出来的,不少都是如今商场上叱咤风云的ceo创始人,但经管对理科要求较高,她也不是很感兴趣。   可能是因为她爸妈都是艺术家出身,她骨子里对学习的需求其实更偏向文学和艺术。   一开学,便要军训。   前几天,沈星若和她几个室友都不怎么熟悉。   毕竟能进到大文学院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古有文人相轻,在大这种势均力敌的环境里,大家好像也都不愿做第一个释放善意的人。   再加上沈星若的个性和她气质是如出一辙的清冷,让她主动和人亲亲热热当好闺蜜还不如让她主动和陆星延睡一觉。   直到沈星若接到作为新生代表,在文学院开学典礼上演讲的任务,她的几个室友才稍稍侧目。   仔细一问,才知道她是今年星南省的文科状元。   有个话题作为契机,几个小姑娘夜聊一宿,关系这才亲近不少。   不管大家都是什么级别的学霸,聊着聊着好像总避免不了聊到感情问题。   宿舍年纪最大的苏姣先打开这话匣子,“欸你们有没有谈过恋爱,昨天我看经管方阵有几个男生好帅!”   “没有,我们学校是军事化管理的,谈恋爱会被开除。”   “我高一偷偷谈过,但很快就分了,嘴都没亲上呢!”   “嘴都没亲那不算!”苏姣笑,“星若,那你呢,我看你肯定也没谈过。”   “谁说的,就这几天我看到法学院那个何思越和星若一起吃过好几次饭了!星若,他是不是你男朋友呀?”   “不是,他是我高中班上的班长。”   沈星若边和他们聊天还边在和陆星延发微信。   苏姣“我就说,星若一看就好难追,我要是男生我根本都不敢追。”   她话音刚落,沈星若忽然从床上坐起来。   苏姣好奇,“星若你干嘛去呢。”   沈星若边穿鞋子边说“我男朋友来电话了,我去洗手间接一下。”   全寝静默三秒,然后爆发“啊啊啊啊”的尖叫声   同样是开学,陆星延在星大适应起来就轻松很多。   明礼有不少老同学都考上了星大,就连李乘帆和赵朗铭都念的二加二国际部。   而且大学环境对陆星延这种会来事又长得帅的男生来说其实是很友好的,文学院好几个部门的学姐都跑来找陆星延,游说他进学生会。   为了给沈星若一点紧迫感,陆星延开学后和她打电话总要播报一下自己受欢迎的程度   “今天晚上拉歌,我们旁边不是舞蹈学院的方阵吗,然后有个舞蹈学院的妹子对我‘唱对面的帅哥看过来’,而且拉完歌人家还跑来要微信,我当然是义正言辞地告诉她我不玩微信,我有女朋友了。”   “沈星若我跟你讲,你真的不知道你男朋友有多受欢迎,你得有点紧迫……”   “喂?喂?沈星若?”   陆星延还没嘚瑟完,电话就突然被挂断了。   他懵逼了三秒,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又蹦跶过头了,忽然又收到沈星若发来的一张图片。   他点开,乍一看以为沈星若拍的是花店。   紧接着他又听沈星若发来语音,说“这是我开学以来收到的花,而且只是别人通过我室友送到我寝室的,当面送的我都没收,本来不想告诉你让你有压力,不过现在看来你好像也没什么压力,哦对了,昨天还一个男生在宿舍楼下堵我,我都说我有男朋友了,他不信,非要给我送项链。”   陆星延???   这他妈能忍?!   陆星延深觉失策,他没能让沈星若有紧迫感,自己倒一下子变得挺紧迫的了。   晚上他一直给沈星若发微信,让她不要理这些神经病,还让她把这些神经病都给记下来,等他去大再找人算账。   另外他又朝沈星若表决心,说自己已经把锁屏和壁纸都换成两人的合照,也和宿舍的哥们儿说了自己有女朋友不要瞎几把给他介绍,他自己也会为她守节绝对不会沾花惹草多看别的女生一眼。   陆星延,从身体到心灵,都完整地属于沈星若!   睡觉前,陆星延还在啰嗦,“我在网上看到说,在手上绑一个橡皮筋,就代表这个男生已经有别的小祖宗了,我明天就去买一个戴上,买那种蝴蝶结式样的。”   沈星若躺在被窝里忽然翘了下唇角,想了想,回复道“那我明天去买一个戒指戴在中指上,这样就代表我已经是别人的小祖宗了。”   沈星若很少说这样的话,发出去之后她自己的脸都莫名其妙地热了热,有点像是撒娇,她实在不习惯,又按了撤回。   可陆星延立马就发了一张截图过来,“撤什么撤,我都截图了!你明天就去买了戴上先应应急,等我来了,我再带你去买情侣款的!” 第八十七章   星城和帝都不算太远, 飞机高铁都很方便。   军训结束后的周末假期,陆星延去帝都看沈星若。   他早上八点出门,到大刚好十二点,两人一起吃了个午饭。   这次来, 陆星延不是为了卿卿我我,而是为了——长久的卿卿我我。   他从陆山那要到了一套帝都的小公寓,离大很近,是精装loft户型,很适合两人周末腻歪。   陆星延觉得自己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高考作文里吹捧了一番陆山。   自从陆山看过他那篇作文后,对他那叫一个和颜悦色慈爱有加要啥给啥。   本来为了要房子他还编了好多理由, 可没等用上,陆山就大手一挥, 爽快地应承下来,交给他秘书去办了。   而且陆山还主动关心了一下他的驾考进度, 得知他已经拿到驾照,陆山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张卡让他买车。   富余的则美名其曰“你也上大学了,应该拥有一点自己可以独立支配的资金,拿去花!”   其实在陆星延的认知里,他爹就是个在外八面威风,在家一言不合就要被赶去睡沙发的怂包妻奴。   所以拿到卡后他其实没抱什么希望,总觉得他爹说得豪爽, 实际给的钱大概就够买辆桑塔纳。   从金盛大厦出来,陆星延闲着没事查了下卡内余额, 然后他站在路边捧着手机,懵逼了。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家挺有钱的,但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钱。   紧接着他迷茫了,完全不懂自己此前十八年为什么要屈服在裴月的淫威之下做小伏低,以至于念高中扣扣搜搜领着每月五千块的生活费养一个沈星若日子就过得紧紧巴巴。   如果他早点醒悟过来,抱住家里真正人傻钱多还爱散财的那根粗大腿,他岂不是早就成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迎娶沈星若走上人生巅峰了吗?   陆星延回头看了眼金盛大厦,然后郑重其事地给他老父亲发去一条微信爸,父子之情浓于血,我永远爱你。   其后还附送了一个“么么哒”的表情包。   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有感而发的一条微信又直接导致他老父亲睡了三天沙发   陆星延对帝都并不陌生。   他姑姑一直住在帝都,爷爷陆雁之也在某军区大院里颐养天年,逢年过节这都是要去看望的。   到帝都后,陆星延和沈星若在商场简单解决午饭,又在楼下珠宝专柜挑了对情侣戒指,然后就去小公寓打扫卫生了。   一个成熟且优秀的男朋友,当然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女票的事情抢着做。   一进屋,他就将尊贵的女朋友大人请到沙发上看电视吃零食,自告奋勇承包了整间屋子的卫生。   可沈星若好像完全没有被感动到。   凝视了他一会,沈星若说“发什么神经,你会做什么。算了,你就扫扫地,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陆星延“……”   他老老实实拿起扫把,开始扫地了。   可扫着扫着,他忽然想起高二那会儿被安排和沈星若一起值日,莫名其妙地笑了下。   “笑什么笑,快点扫,我要拖地了。”   沈星若举着还没拆泡沫包装的新拖把,推了推他。   “不是,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到明礼那会,我俩不是一起值日吗。”   陆星延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揶揄得绘声绘色,“你那臭脾气,我就两回没搞卫生,你又是要给我坟头点香又是铺了一操场垃圾教我做人的,可真是把你给厉害死了。”   现在想想,当时他那暴脾气竟然没把沈星若胖揍一顿……估计也是开了天眼早早预料到这是他的爱与责任了)   他还想再说几句夸赞一下自己多么有先见之明,沈星若就垂着眼,边拆拖把边冷冷开口“你不提我差点都忘记了,你故意不做卫生砸我篮球还说我装,带着一帮狐朋狗友搔首弄姿可真是很洋气呢。”   陆星延“……”   “哦对了,学校里陆大少爷潇洒不羁威风凛凛的传言也还不少,什么和人打架把人打到骨折灰溜溜退学,什么初一就开始谈恋爱女朋友一周一换,还有花三万买七中女生的初夜?”   “这些传言没凭没据也就算了,我在学校礼堂那还听到许承洲说,你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亲口说喜欢陈竹。”   “学校同学也说你们一起去看了演唱会,还一起去海边沙滩度假,您的感情经历可真是轰轰烈烈丰富多彩感天动地,不知道我在您这白月光朱砂痣排得上号吗?”   沈星若模仿陆星延的口气,不带停顿地翻出了一堆成年旧账。   翻完,她还轻飘飘地觑了陆星延一眼。   “不是!”   “我没有!”   “你什么时候听许承洲说的?他这是造谣!”   “造我的谣?我看他也是活腻了!你等着,等着看我怎么教育他,我真的是清白的!”   陆星延整个人都很懵逼,下意识否认三连完,他马不停蹄地给许承洲拨视频电话。   许承洲早就知道高考无望,高三就开始学雅思,暑假勉强刷过语言要求,去澳洲还得念一年预科。   他申请的学校听他吹嘘好像还在全澳排名挺靠前,但在陆星延看来,他不认识且能收容许承洲的大学都可以统称为野鸡大学。   果不其然,许承洲在土澳的不知名野鸡大学过得很快乐。   反正一起去那边的也是一群不学无术富二代,大家在雅思班就结下了酒肉之谊,到了土澳脱离家人管束更是玩得风生水起。   陆星延的视频电话拨过去时,许承洲正戴着大墨镜开敞篷撩小软妹,才没功夫搭理他。   陆星延拨了三回都没人接,一边拉黑许承洲一边亲自上阵和沈星若解释。   等他磨破嘴皮子解释完自己那些陈年黑历史,沈星若还颇为贴心地递上了一杯水,“渴了吗,先喝点。”   果真是亲女朋友,陆星延忽然有那么一丢丢感动。   “喝完继续,我觉得理由不够充分。”   陆星延“……?”   异地恋的第一个探班周末,陆星延过得既心酸又甜蜜。   不得不承认,沈星若是个很聪明的女生,念书念得拔尖,谈恋爱也很游刃有余,总能把握好磋磨他的那个度,压迫他的同时也让他像个受虐狂一样欲罢不能。   陆星延单周的周一只下午四点有一节课,所以他定了个周一上午十一点多的返程机票。   沈星若一早有课,从他怀里醒来时,动作刻意放轻。   昨晚两人很晚才睡。   毕竟是热恋小情侣,睡在一起不发生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她坚持不做,放了个饵让陆星延努力学习争取来大交换。   但陆星延也学聪明了,不做就不做,那退一步用五指姑娘总得同意。   ——她同意了。   闹到半夜才睡,沈星若从床上坐起来,还觉得脑袋轻飘飘的。   回头看了眼陆星延,她俯身,在陆星延唇上轻轻地啄了下。   本想啄完就起床洗漱,可陆星延忽然笑了声,睁开眼把她搂了回去。   “偷亲算什么本事,来,我醒着,亲,多亲几下。”   一大早,他的声音有点慵懒,眼睛很快又半阖上,一副享受表情。   沈星若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她男朋友还不是想怎么亲就怎么亲,于是很大方地又在他唇上亲了三回,把他的火都给亲起来了。   沈星若见好就收,“我还要去上课,你可以睡一会,但别睡过头了。”   “嗯。”   陆星延这回很神奇,没黏黏糊糊不放她走,也没爬起来要和她一起出门。   沈星若去学校的时候,还觉得有点不习惯   周一第一堂是文学概论。   这是一门能把教科书说成“按照课程标准编写主要用途在于教学符合国家出版规范的纸质印刷品”的学科。   即便这门课程的主讲老师是学术圈赫赫有名的老教授,也不能改变它无趣且枯燥的事实。   教室里的学霸们都很安静。   大家都是高考独木桥的幸存者,自当有王者风范。   难道当年学语数外政史地是因为喜欢吗?   不是。   是学霸的本能。   所以面对这种无趣且枯燥的课程,大家也未曾惊慌,反正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背,读书千遍其义自见嘛,都背下来了,怎么着也能懂个一半了。   沈星若到大学也不改高中时期的作风,总能精准踩点走进教室。   她的室友知道她周末和男朋友出去住,可能很晚才能来,所以帮她占了前排座位。   但文学院的学霸都很有个性,座位还没占热乎,就有个男生上前,借占座问题长篇大论发挥了一番,轰炸得沈星若的室友无言以对,众目睽睽之下,只得默默将占座的书挪开了。   好在沈星若不挑,前排后排都无所谓。   她从后门进的,随便捡了个靠过道的空位就坐下了。   她旁边的女生叫柳灵,两人虽然不同寝,但军训时站在一起,关系还不错。   见她坐过来,柳灵笑弯了眼,还很八卦地小声问了句,“听你们宿舍的苏姣说,你周末和男朋友出去住啦?”   沈星若点了下头。   “你和你男朋友是异地对?大老远跑来看你,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   沈星若没说话,但很快又轻轻地点了下头。   她也觉得陆星延对她很好,而且是那种,没有原则的好。   也是因为知道他对自己好,所以她才会仗着这份好与喜欢,在他面前毫不收敛。   ——有人宠的时候,女孩子好像都会特别放肆   大学上课和高中不太一样,一般都是两小节连在一起,上同一门课。   文学概论的第一节上到一半,沈星若觉得很不自在,总感觉班上同学都有意无意在打量她。   并不是她自恋,她从小就活在别人的关注之下,出门逛街都有不低的回头率,对打量的目光尤为敏感。   趁着教授在写板书,她轻声问旁边的柳灵“我怎么了吗,为什么大家都看我。”   柳灵这节课听得有点昏昏欲睡,强打精神仔细看了沈星若两眼,整个人忽然就清醒了。   她的目光停在沈星若脖颈间,耳朵也不自觉地红了红。   “草,草莓印。”   她不好意思地用笔隔空指了指位置。   沈星若和她借了面小镜子。   一看,还真有。   这么深的印子,陆星延显然是故意为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   沈星若盯着看了两秒,放下镜子,又拆了头上皮筋,散开头发挡了挡。   没过一会,沈星若感觉后面有人在拉她头发,她忙着看书,也懒得转身。   可身后之人越发过分。   她回头,正想发作。   却见陆星延穿了件情侣卫衣,正坐她后座嬉皮笑脸,还晃了晃手中他买的粉色蝴蝶结皮筋。   老教授热衷写板书,陆星延往前凑近,用气声说“你转过去,我帮你扎头发。你头发也太乱了,出门是不是没梳,沈星若你习惯真的很差,早两分钟起床不行吗。”   沈星若深深睇他一眼,从他手里抢过皮筋,一言不发转了回去。   陆星延懵了两秒,揪住她卫衣帽子往后扯,“我错了,我说错了。其实你不梳头发也好看,你本来就漂亮,然后又有气质,不梳头也很有那种文艺片里站在海边吹风的凌乱美随性美。”   沈星若默了默,从陆星延手中抢回帽子,转回身,还特地往前坐了坐,让陆星延够不到。   “……”   他又做错了什么,难道是彩虹屁吹得不够响亮不够深刻吗? 第八十八章   好不容易熬到第一节下课。   “沈星若, 沈星若?”   陆星延起身,拉住沈星若的卫衣帽子。   沈星若终于回头了。   陆星延本来是想跟沈星若好好掰扯掰扯解释解释,奈何想作怪的心根本停不下来,就那么灵机一动, 他顺势将帽子往前一扯——盖住了沈星若的脑袋。   沈星若穿的卫衣虽然是简约纯黑款,但帽子上却做了猫耳朵的设计,戴上后猫耳朵耷拉着,左右还有三根须,有点萌萌的。   陆星延不自觉就翘起了唇角。   其实他面上还算镇定,只不过内心却在疯狂哈哈哈哈哈,顺便疯狂os我的女朋友到底是什么冷面小可爱!这样的小可爱只能我一个人拥有!   好在陆星延最近学会了见好就收, 捉弄了三秒就快速松手。   沈星若面无表情地褪下帽子,冷刀子嗖嗖地往他脸上飞。   坐在一旁的柳灵看到陆星延, 忍不住小声问了句,“星若, 这是你男朋友吗?”   他们俩穿一模一样的黑色卫衣,中指上还戴了银色素戒,不是情侣都说不过去。   沈星若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陆星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瞬间通体舒泰。   他看了柳灵一眼,招呼道“你好,我是沈星若的男朋友, 你是她的室友吗?”   “若若她脾气不是特别好,希望平时你能多多包涵, 多多照顾,麻烦了。”   陆星延看上去并不是那种很好接近的男生,说话这么客气,柳灵还有点惊讶。   她忙摆手应声,“没有没有,我们不是室友,但,但星若挺好的,军训的时候都是她带着我一起跑步,不麻烦不麻烦。”   沈星若的三个室友都坐在前排,这下课一两分钟的功夫,大家都知道她男朋友来了,她们也适时跑过来围观。   上高中那会儿,陆星延经常拽啦唧的不怎么搭理人,再加上学校里那些个传言,导致很多女生都有点怕他。   但其实他愿意和人结识的时候,总能表现得千好万好。   不过来回几句话,他就给沈星若的室友们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还特别有礼貌地说什么,这次来得匆忙时间不够用,下次来一定请她们吃饭。   说来也很神奇,他在沈星若面前和只傻鸟似的,面对沈星若的室友同学,分寸倒拿捏得不错。   礼貌有余亲近却不足。   和她们说话时,他一直保持着“我家已有小祖宗”的得体距离,还时不时对沈星若做亲昵的小动作,   沈星若对这点莫名满意,刚刚想要教训他的那些念头也都不知不觉歇下去了。   其实陆星延这次过来,除了共筑爱巢,另一主要目的就是宣誓主权。   奈何这两天住在校外,他连沈星若的同学都没见到半个,所以这才一大早爬起来,鬼鬼祟祟尾行沈星若,一路尾行到课堂上。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陆星延也没打算多留。   沈星若送他下楼。   初秋的阳光不比盛夏时节那般浓烈,沈星若在身后帮他拉书包拉链,还不忘嘱咐——   “身份证别丢了,飞机餐不好吃的话,落地后再吃点别的。”   “到学校了给我发微信,好好上课。”   “对了,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参加了学校里的乐团,今晚应该要训练,估计接不到你的视频,如果没接的话你就别打了,等晚一点回寝室我再给你打。”   陆星延懒洋洋地敬了个礼,“遵命。”   书包拉好了,他又回身,捧着沈星若的脸,鼻尖对着鼻尖,再凑近,在她唇上亲了下。   “那我走了,记得想我。”   他声音慵懒散漫,听起来,还有点撒娇味道。   沈星若耳根有点红,一本正经地催,“快走,我也要回去上课了。”   陆星延往后退了退,给她飞了个吻,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陆星延这一趟来得不亏,收获了沈星若室友一波好评的同时,班上其他同学也拿他和沈星若讨论了一整天。   四舍五入就等于,想追沈星若的人都知道,她已经名花有主了。   沈星若的各方面条件,在大这种群英荟萃的学校里也算得上十分出众。   主要是她长得好看气质又很特别,往人群里一站,就注定不是会被忽视的那一个。   除了外班外系,他们自己班上也不少男生对她有好感。   这回见了陆星延,班上有些男生很不服气,觉得他一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样儿,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完全配不上沈星若。   而且还暗暗觉得失望,沈星若竟然也是会被皮相迷惑的女生。   不过女生们看人的角度和男生们不太一样,她们觉得沈星若和陆星延可真是太配了!完全就是金童玉女男才女貌一对璧人!   晚间几乎每个女生寝室都在说“沈星若的男朋友也太帅了”,“两个人真是配我一脸!”   还有女生也是异地恋,艳羡地说“她男朋友对她也太好了,这才开学多久,就眼巴巴跑过来了,我感觉我和我男朋友迟早得分,前两天我问他什么时候来看我,他说高铁站离他们学校好远,最近机票又很贵,没把我给气死。”   这些私底下的议论沈星若不太清楚,陆星延走后大半天,她心里都空荡荡的。   记得小学初中的时候,每至开学,都会有好长时间闷闷不乐,没想到异地恋的第一次分别,竟然也有类似的感觉   最后一丝属于夏天的风悄然飘走之后,天气渐渐转凉,秋的味道开始变得浓烈。   随着对大学生活的逐渐适应,分别的失落也在慢慢消退。   只要学校没有额外的活动安排,沈星若和陆星延每个周末都会见面。   他们俩这恋爱谈着谈着,也不知不觉养成了一些习惯。   好看的电影一定会积攒着等到见面一起看,好吃的店也一定会等见面时带对方去吃。   微信聊天记录里,则充斥着沈星若分享的各类书籍还有陆星延分享的各类沙雕视频。   所谓喜欢,大概就是,想和对方分享自己喜欢的一切,并且坚定不移地相信,对方也一定会和自己一样喜欢。   两人周末见面也不全是陆星延飞帝都,很多时候沈星若也会回星城,只不过她每次回星城行程就很多,总是会顺路带礼物去看裴月陆山,偶尔还会和已经到明礼上学的方景然见个面。   说来也巧,今年王有福重新带高一,刚好带的是方景然的班。   方景然说,他们王老师隔三差五就拿“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作为训人的开端。   关键是王有福说这话特别有底气,说着说着就能拿“他上一届班上出了个省文科状元”和“班上最不学无术的学生都考上了星大”作为论据。   而且陆星延上大学后改邪归正,和王有福竟然还保持着虚假的师生情谊。   星大和明礼隔得不远,王有福弄了张他的课表,然后又通过他,弄到了其他一些在星大念书的一班同学的课表,三不五时就叫他们到学校监考改试卷。   新生们也就经常看到王有福口中的这个论据在明礼移动行走   秋天过了,冬天又悄然来临。与此同时,大一的第一学期也不知不觉走到了尾声。   沈星若和陆星延念的是同一个专业,所以到了期末,两人也可以云同步复习。   只不过这云同步的复习,让陆星延感受到了久违的,被沈老师支配的恐惧。   “你寒假也别想着出去玩了,找个英语补习班和高中生一起补习,我看你明年考四级都悬。”   检查完陆星延的英语,沈星若又检查现当代文学,“《沉沦》没看过,《春风沉醉的晚上》也没看过,郁达夫你都不看,那你念什么中文。”   陆星延妄想狡辩,“郁达夫的东西写得太色情了,我是个正直的宝宝。”   沈星若抬眼觑他,“有你的科学发展观和三农思想色情?”   陆星延“……”   “就你这样你还想交换到大?你是打算让陆叔叔给星大捐楼贿赂出个名额吗?我看你就当一辈子的处男好了。”   说完,沈星若就冷冷地挂了视频。   好巧不巧,陆星延的室友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平日陆星延在寝室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秀恩爱,寝室里的兄弟虽然没见过沈星若本尊,但她的照片没少见,而且两人视频时,大家也经常乱入。   对于沈星若这种级别的女朋友,大家也只有羡慕,没有二话。   可关键是,陆星延平时言语间总透露出一种经验丰富的优越感。   乍一听视频那头沈星若训话,他室友先是一怔,而后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般凑上前问“不是延哥,你还处男啊?”   陆星延“……”   “那你隔三差五跑大看女朋友还真是看女朋友,字面上的那个看,是?”   陆星延“……”   “噗——”他室友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不行对不起啊延哥,我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岔气了!”   “怎么没笑死你,你懂个屁,这叫情侣间的情趣。”   陆星延强行云淡风轻。   “哈哈哈哈哈你别欺负我没谈过恋爱,哈哈哈哈哈难道你和你女朋友都是互称处男处女吗?”   “处女,我想你了。”   “处男,我也想你了。”   “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绝了,不行不行…我他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肚子痛!”   陆星延“……”   和一群能考上985的男生做室友也太辛苦了,一点都不好糊弄) 第八十九章   由于云同步复习检验出的学习成果不佳, 一月份的鸡雀会面机会被沈老师单方面取消了。   眼看就要元旦,陆星延想元旦三天小长假两人还是可以见个面,还可以一起去世贸天阶或者太古里跨个年什么的。   一月份不见面也就不见面了,反正大一月中旬就会放寒假。   可没想到他刚在微信上提出元旦去帝都, 沈星若就冷冰冰扔回两个字,“不行。”   他觉得不可思议,还据理力争说长久不见面会影响情侣感情,并空口画饼,描绘一起跨年倒数看烟花的浪漫场景。   沈星若刚好从图书馆出来,手机声音打开,微信的提示就响个不停。   北方太冷了, 冷得她整个人都有点生理不适月经失调。   虽然室内温暖,但一出门, 身体的各个部位好像就冷硬得能直接掰下来当标本。   她从手套里伸出一根手指,按住语音键, 说“你是不是觉得期末挂科也挺浪漫的?你不要废话了,有这个时间多看两本书。”   “对了,我刚刚在图书馆写了一份元旦三天假期的复习计划,你和我一起打卡。”   陆星延……   陆星延沈老师。   陆星延元旦你一个人跨年得有多么寂寞?   沈星若“我不寂寞,不是还有你跟我一起复习么。”   陆星延……   陆星延你的丧心病狂刁钻严苛相比高中那会儿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沈星若沉默。   陆星延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沈星若“我丧心病狂刁钻严苛,不用考虑了。”   陆星延我中箭了需要你亲亲才能起来jg   陆星延我不听我不听jg   陆星延心如死灰jg   沈星若只露出两只眼睛,下半张脸藏在围巾后面, 看陆星延发来的这一波表情包攻击,唇角不自觉地往上弯了弯。   但她很快又拉平了, 冷漠地回了一个“no”的兔斯基表情过去。   陆星延你狠起来怎么连自己都虐???   陆星延卑微jg   陆星延好说歹说磨了两天,沈星若的态度都丝毫没有松动,他也懒得再磨了。   因为他坐在教室里,忽地灵光一闪,想通了!   ——腿就长在他身上,他非要去难不成还去不了?   他当机立断买好机票,并一头扎进图书馆,开始看沈星若布置的那些文学作品。   他是这么想的——   自己先斩后奏去跑去帝都沈星若说不定会生气……不,不是说不定,是肯定会生气。   即便她内心是高兴的,表面肯定也会一本正经面无表情地教育他,毕竟说一不二雀骨峥峥的高冷人设不能崩。   那么作为一个成熟懂事的男朋友,总得拿出点认真学习的态度让她消气,或是当个台阶顺着下了。   嗯,没错,就是这样。   想到这,陆星延还为自己的贴心和面面俱到感动了一小会儿   其实说实话,学习成果不佳也不能怪他上课摸鱼。   实在是汉语言文学这样的专业,对他这种过往十八年都没什么积累,“荼蘼”都能念成“茶蘼”的人来说,太过吃力。   别说,他这学期上课还挺认真的,只逃过选修大课和思修大课,专业小课一节不落,偶尔还乐于助人早起早到帮室友占个座位。   但没办法,有些课听起来真是让人万脸懵逼,老师上来就一句,“我的课大家可以放松一点啊,不用全都跟着书本走,照本宣科有什么意思。”   不等人放松,紧接着话锋一转又说“那今天我想先听大家谈一下,你对金圣叹的小说评点有什么看法。金圣叹大家都知道?”   下面齐答“知道。”   陆星延???   不,老师。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继承者们》的男主叫金叹。   ——所以坐在图书馆里看书,他整个人也是万分痛苦的。   打着呵欠快速翻完一本文学名著,他学聪明了,干脆放下书,直接在网上找故事梗概和文里的名句,然后罗列下来浓缩默记。   很快,他就看完了“一个去日本留学的猥琐男打飞机偷窥样样不落偏偏在喜欢的姑娘面前胆子比鸡仔还小怎么都不敢表白最后自杀了”的故事。   还有“一个少女被迫嫁给喜欢的人的残疾哥哥然后在绝望中悄悄出轨小叔子生下孩子并逐渐成为隔三差五磋磨女儿和儿媳妇的变态中年妇女”的故事。   他心里还默默感叹了句,现当代文学真是博大精深   元旦假期即将到来的时候,陆星延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帝都。   与此同时,沈星若也买好了回星城的机票,在寝室整理行李箱。   其实大社团为着跨年,准备了一场小型的音乐会,她加入的乐团还是音乐会的主力军。   可在节目排练之前,她就和团长说自己不参加了。   团长还很不解,团里小提琴手只有多的没有少的,每次排练节目都得争个名额,干嘛要主动放弃,能加两个综合分呢。   沈星若只回了一句,“我要和我男朋友一起跨年,而且我的综合分已经加满了。”   团长“……”   ojbk,去   元旦假期的前一天中午,陆星延和文院学生会的一起在外面吃饭。   沈星若打电话给他。   先是聊了些有的没的,而后不动声色问到正题,“你晚上打算做什么?”   陆星延边看菜单边面不改色道“能干什么,你不是给我布置了学习任务吗,当然是在寝室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沈星若“嗯”了声,“那晚上我们一起复习,你先吃饭。”   陆星延挂断电话,悄咪咪地松了口气。   有男生揶揄他,“学弟,艳福不浅哪,女朋友查岗查这么紧。”   陆星延漫不经心地笑了声,“粘人,没办法。”   席间又是一阵起哄。   男生在文学院本就稀缺,像陆星延这种长得帅的更是受捧,军训那会儿就有不少学姐拉他进学生会。   他本来没想要进,还是沈星若建议他试一试、锻炼一下处理事情的能力他才进的。   他平日和学生会的来往不算密切,没什么必要的活动一般都不出席,这回是年底总结式的聚餐,他推脱不过,只好来了。   陆星延一心想着下午放学就直奔机场,完全没注意,吃饭的时候,一直有个齐刘海短发的小软妹在不动声色打量他。   这个齐刘海短发的小软妹叫陈萌萌,是学习部的助理干事,对外汉语专业新生。   陈萌萌打量完,还在桌底下给室友白露发消息,“陆星延刚刚打电话的时候说,今晚就呆在寝室,你可以行动了。”   收到消息,白露“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了。   她眼里亮晶晶的,坐定几秒,先是给陈萌萌发了一连串的么么哒,而后又火急火燎地翻下床。   李听刚好起身,准备出门,见白露这一脸兴奋,顺口问了句“你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   白露语气不怎么好,看都没看她。   李听稍顿,差不多明白这人蠢还爱作妖的室友要干什么了,不过她没再自讨没趣地多劝,只在心里翻了个天大的白眼,抱着一摞书往外走   李听高考发挥得无功无过,总分刚好五百九十,能上985,但想要选学校选专业有点困难。   好在星大在本地招生多,她又填了服从调剂,便顺顺当当进了星大。   其实李听自己是不太想填报星大的,因为星大每年招收的新生里都有不少是来自星城的各所名校。   这就意味着,她的新同学可能是明礼的老同学。   同时也意味着,她高中那会儿错撕陆星延试卷的黑历史可能到大学也抹不掉。   可她没什么择校余地,而且她爸妈也不会让她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放弃985。   所以她最后还是进到星大,被调剂到了对外汉语专业。   刚进大学的时候,李听很绝望很惴惴不安。   因为命运的齿轮它压根就不转!   陆星延也在文学院!   并且陆星延所在的汉语言三班和她所在的对外汉语一班还有一起上的大课!   绝望了大概有一周的时间,她早早做好了要被人憎狗嫌背地说坏话的心理准备。   可这期间她和陆星延碰了好几回面,陆星延显然也认出了她。   只不过,陆星延好像没什么找她算账的兴趣。   一周过去了,两周也过去了,班上一直都没传出和她有关的流言。   她回想了下,发现高中那会儿事情了结过后,陆星延和沈星若其实都没再找过她麻烦。   而且陆星延那个性,感觉不太像爱在后头编排人的。   她也就慢慢地安了心。   可人一安心就容易飘。   她室友白露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好像眼瞎了般,都没发现文院还有陆星延这个人。   直到某次上课见他,一下子惊为天人一见钟情,然后在寝室叽叽喳喳了好几个晚上,说要怎么怎么追人。   她一时嘴快就说了,“你还是省省,陆星延他女朋友是我们这届的省文科状元,标准白富美,我以前和他们一个班的。”   听说她和陆星延一个班,白露更激动了,立马跑来缠着她问东问西。   可李听说完就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后面的怎么都不肯再说,也不肯告诉白露陆星延以前在明礼的事。   白露不高兴,对她也有了意见。   然后没过两天,她另一个室友,平日和白露形影不离的一个小软妹陈萌萌,不动声色从明礼的其他同学那查到了陆星延的很多消息,还顺便把她以前得罪过陆星延的事也查出来了。   白露那点不满一下就被放大。   和陈萌萌在背后也不知道说了她多少坏话,两个人很明显地开始联合排挤她。   寝室本就四个人,剩下那一个在夹缝中求生存,也就墙头草般,哪边力量大就倒向哪边了。   刚开始被排挤,李听还觉得挺委屈的。   但她在高中阶段已经锻炼出了强大的心脏,知道只有念书才是正经事,既然宿舍关系处不好,那就不处了。   而且经过这大半个学期,她也算看清楚看明白了,陈萌萌和白露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两人表面闺蜜亲亲热热,实际上也没少和别的女生吐槽对方。   明明都知道陆星延有女朋友了,两人也不拿异地恋当回事,一个迷之自信觉得自己貌比天仙才胜李清照肯定能追上陆星延,一个则是标准的白莲花心机婊满肚子坏水从旁撺掇。   她也没劝,就等着她们搞出点大动静,最好能惊动下在帝都的沈星若,让沈星若教她们做做人   和学生会的聚完餐,陆星延顺道回寝室拿了行李。   他下午只有两节课,上完便叫了辆专车直奔机场。   到达帝都时,华灯初上,远处灯影在眼底斑驳,流光细碎。   他边幻想和沈星若见面的场景,边忍不住扬起唇角。   沈星若的航班比他早起飞半个小时,他从机场赶往大时,沈星若已经拖着行李箱,走进了星大校园。   走到陆星延所在的男寝楼下,她看到有女生在摆蜡烛,树下还放了把吉他。   看来是有男生要收到告白了。   她没多想,站在楼下,给陆星延打电话。   电话拨通的时候,那女生的准备工作也已就绪,她背上吉他,站进心形蜡烛的圈圈里,蜡烛好像是电控的,一瞬间倏然亮起——   “陆星延,你在寝室复习吗?”   陆星延刚好下车,站在大校门口,他卖了个关子,“你猜。”   “那就是不在了。”   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只问“你在哪儿?”   沈星若弯了下唇,声音一如既往平静,“我?我在你宿舍楼下。”   陆星延一瞬间没绕过弯来,“什么?我宿舍楼下?”   他懵了三秒又问“沈,沈星若,你是说,你现在在星大?”   寒风瑟瑟,陆星延艰难地确认着,心已经拔凉拔凉。   可沈星若以为他是太高兴了,一时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她“嗯”了声,又说“你们这栋楼的男生很受欢迎么,有个女生正在弹吉他,好像是要告白,也不知道是哪个男生这么有福气。”   沈星若话音刚落,站在爱心蜡烛中间的白露就伴随着吉他声朝楼上娇娇地喊话“汉语言文学三班的陆星延!我喜欢你!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吗?”   喊完,她半蹲着双手拱到头顶,比了个心。   楼上男生们起哄声也随之达到了高潮。   只不过沈星若眸光顿了顿,弯着的唇角瞬间拉平,她云淡风轻道“原来这个有福气的男生就是你啊。” 第九十章   “原来这个有福气的男生就是你啊, 你啊,你啊,你啊……”   沈星若的声音呈八倍速在脑海中一遍遍重播回放。   北方的风干冷凛冽,陆星延站在大校门口, 整个人僵硬得宛若一尊冰雕。   他听到沈星若去了星大本来就一脑门官司,乍然间听到什么有福气,他的脑子好像也被冻住了,半天都没绕过弯来,“什,什么?”   沈星若没吱声,干脆挂断电话, 给他拍了段小视频,即时转播这份福气。   陆星延一眨不眨, 紧盯手机屏幕中在他寝室楼下自弹自唱时不时来一句表白的女生,心头一口老血梗着, 差点当场昏厥。   “不,不是,沈老师你听我解释!”   陆星延给她发了条语音。   发完又觉得麻烦,直接拨了视频电话过去。   两人网络状态都不太好,视频接通了,质量却不佳。   陆星延顾不得这么多,将摄像头转了转位置, 指着身后大的门口解释道“这真跟我没关系,那女生我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沈星若你好好看一眼,我现在可是在你学校门口,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去星大了?”   就一会儿工夫,他鼻头已经冻得通红,每说一句话就要往外喷一次白气,活像是一台行走的十分绝望的干冰机。   见视频那头的沈星若没有反应,陆星延感觉不妙,求生**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他气儿都不带喘地突突突解释个没完,“沈星若你想想,我人都不在星城,我哪能预料到有人会来这么一出?”   “我平时在学校真的特别规矩,从来没有沾花惹草,我应付你一个都应付不来……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一个都喜欢不够,哪还有空看别的女生,是?”   “你可以去问赵朗铭李乘帆还有我室友,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的,而且文学院的人基本都知道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沈星若,沈星若?你没有听到我说话?我真的冤枉!”   北风呼呼吹着,陆星延却急得快要出汗了,他感觉自己有点儿神志不清,也不知道这会儿是冷还是热,他只知道,这飞来横福,自己没命享受也不想享受!   想当年女生节,班上有同学提议买某宝238包邮的心形蜡烛在宿舍楼下给女生们唱歌。   他浑身抗拒,并对某宝卖“表白必备蜡烛”的店铺竟然有11493笔销量这件事感到万分不解。   两年过去了,没等他想通那11493个傻逼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凭借这lo穿天灵盖的蜡烛告白成功,他自己就被人摆心形蜡烛表白了)   ——且上苍完全没有好生之德,他眼巴巴跑来帝都本可以躲过一劫,却还要安排沈星若目睹这一切给他来个实时转播。   心里苦   其实遇上这现场告白,沈星若只是有一点点不高兴。   可看到视频里的陆星延以及他身后的大门楼,“一点点”三个字就可以直接去掉了。   “你现在在大。”   她用的是陈述句。   陆星延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还和只傻鸟似的不停点头。   “那你中午打电话的时候说,晚上什么也不干就留在寝室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是在骗我。”   又是一个陈述句。   陆星延终于回过味来了。   他下意识反驳道“不是,这怎么能叫骗呢,我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而且你不是也说晚上要一起复习吗?可你也回了星城,照你的说法,你也骗了我啊。”   沈星若“……”   士别三日,都会顶嘴了。   还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偏生她盯着屏幕盯了半晌,竟也没想出什么能压过他的话来。   陆星延眼巴巴地看着屏幕,可没等到她说话,先等到了她挂视频。   完了完了。   他再拨过去,沈星若不接了   不远处,白露唱完了歌,大胆的表白也表了三四回,男主角却始终没有出场。   在阳台围观起哄的男生们都忍不住了,有好事者径直跑去陆星延的寝室找人。   说来也很让人无语。   其实陆星延的三个室友都在寝室,可他这三个室友都非常地钢铁直男,一个在睡觉,还嫌外面声音吵找了对耳塞戴上。   另外两个则是浑然忘我地在游戏里厮杀,对外边这场热闹没有丝毫兴趣。   还是别人跑来他们寝室,他们才知道外面有女生正在向陆星延告白。   陆星延对床的陈渡刚刚结束一把游戏,好不容易打进决赛圈,却被人狙了个措手不及,心情差得一逼。   听到消息,他往阳台走,不甚耐烦地大声朝楼下喊“别唱了!陆星延不在寝室!”   白露不信。   她暗自猜想陆星延找借口不出来,其实是在给她留面子,不然他大可以拿自己已经有女朋友的理由直接出面拒绝。   其实她本来就没想过陆星延会当众应下,毕竟大家都知道他现在有女朋友。   她这般众目睽睽之下告白,图的不过是给陆星延留下点儿深刻印象。   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   她动作大一点,陆星延对她的关注,自然也就多一点。   异地恋本就难以长久,总会出现各样的矛盾,他的女朋友不能在他不开心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可她却能一直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表达心意。   长此以往,他还会不动心吗?   白露见好就收,放下吉他,最后冲楼上喊了句话,“陆星延!我不会放弃的!我喜欢你!我会随时准备好做你女朋友的!”   男寝楼再次传来一阵热烈的起哄声。   白露翘了翘唇角,准备走人。   沈星若已经旁观许久,顺便还在他们楼下的自动贩售机买了瓶饮料,见白露有撤退动静,这才不疾不徐上前,挡住她的去路。   白露稍怔,“同学,你有事吗?”   她上下打量沈星若,惊讶地想他们学校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生?   漂亮就算了,这女生气质还非常特别,她以前肯定没见过。   沈星若神色很是淡然,声音也平静——   “没事,看你唱歌告白挺累的,请你喝瓶绿茶。”   她将手中的绿茶递出去。   白露狐疑地看了眼,“……?”   沈星若“不喜欢喝吗,可我觉得它挺衬你气质的。”   ……?   白露终于感受到了沈星若的来者不善。   她脸色不太好,语气也变得冷淡,“你让让好,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   “也是,你怎么配认识我。”   沈星若的声音稍稍上扬,而后又在冬风中变得飘忽,散开时好像还伴随了很轻一声笑,略带嘲讽意味。   配合她面上清冷疏落的神情,很能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白露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谁啊!说话也太难听了?”   “难听?知道对方有女朋友还在这光明正大地撬墙角,我不说点难听的,你难道还指望我给你写篇小作文歌功颂德?更难听的我还没说,就承受不住了?”   “男未婚女未嫁谁还一个恋爱就谈到结婚吗?你,你,关你什么事!”   白露被气到脸涨得通红,小声反驳了句。   “当然关我的事。”   “淘宝238包邮的蜡烛摆一圈就想撬我男朋友,谁给你的自信。”   “你小声逞什么能,有本事大点声,把你刚刚的豪言壮语再宣扬一遍,男未婚女未嫁就可以撬墙角,你可真是新时代的道德楷模呢。”   等等!   她是陆星延女朋友???   白露脑子瞬间空白,惊讶慌张的情绪交织,从她面上一闪而过,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站在阳台上的陈渡挠了挠后脑勺,发现下头那美女的衣服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只不过楼层高隔得远,实在看不清人脸。   正在这时,陆星延的电话打过来了,“陈渡,陈渡?”   “啊,我在。”   陆星延听他声音心不在焉,以为他在玩游戏,“你他妈赶紧给我放下鼠标去阳台看看,是不是有个女的跟我告白了?你找找我女朋友还在不在,她不接我电话了,我现在就回星城。”   陈渡“不是,我现在就在阳台,刚刚那女的告白已经告完了,然后她现在被另外一个女的拦……等等,那是你女朋友啊!”   陈渡睁大眼睛,脖子伸得长长地往外看,“难怪我远远瞧着就觉得那衣服挺眼熟的,行啊,你这风流债愣是整了一出修罗场出来啊!”   陆星延的心再次变得拔凉拔凉。   楼下白露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想要哭。   楼上陈渡忽然喊了一嗓,“嫂子!”   ——还傻不愣地朝着沈星若扬手。   沈星若稍怔,扬起脑袋往上看,然后很浅地朝他点了点头。   本来沈星若和白露在楼下说话,除了旁边围观群众能听到,楼上的人是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的。   可陈渡这么一喊,大家恍然大悟了!   卧了个大槽!   小白花遭遇正牌女友,好戏啊!   他们这栋男寝的对面是一栋女寝,住的也都是文学院和外语学院的大一大二女生。   之前白露闹出这么大动静,女生们也跑阳台上看戏了,可听到白露表白的对象是陆星延,心下都很鄙夷——   人家都有女朋友了还跑来表白,太不要脸了。   没起哄看了会儿热闹,见陆星延没出面,大家都回了寝。   正当大家在寝室议论纷纷的时候,不知哪来的消息说,陆星延的女朋友在楼下堵了白露!   一时间女生们倾巢出动,全都趴到阳台上看好戏,积极性比刚刚听白露表白高多了!   混乱间,也不知道是哪个寝室的女生大喊了声,“美女,你快撕了这个绿茶婊!”   女寝这边的起哄瞬间到达高潮!   白露羞愤难当,咬着唇气愤地看了沈星若一眼,双手掩面就想走。   沈星若却轻轻巧巧挡了她一把,平静道“别急着走,听我说完。”   “我都丢这么大人了你还想干什么!”   白露急得眼圈都红了,沈星若却不为所动,“委屈什么,你都理直气壮做了撬墙角的事并且毫无歉意,那挨几句话骂也是应该的,你做初一之前就应该想到有人来做这十五。”   “你以为哭别人就会同情你觉得是我得理不饶人欺负了你吗?还是你觉得你哭我就会放你一马?”   “比你会哭比你段位高的多了去了,我也不是没见过,你最好省省力气别做蠢事。今天的事我不想多做计较,不过你要是再敢打我男朋友主意,我会教你做个人的。” 第九十一章   直到回寝, 白露整个人都还恍恍惚惚的。   李听去阶梯教室排练课前演讲,陈萌萌也和学生会的学姐一起出门逛街了。   寝室只余她一人,满脑子混沌。   学校里不少人目击了这场小白花和正牌女友的正面遭遇,消息很快在各个群里传开。   遗憾的是, 沈老师开课的时候没用话筒,大家没能知道她的课上得有多么精彩   阶梯教室里,李听按流程走完一遍自己的部分,正要叫另外一名女生接替。   可那女生捧着手机看得入神,李听喊了两声,她抬头,还一脸兴奋地招手道“你快来看你快来看!白露出事儿了!”   李听眼皮一跳, 三步并作两步走下讲台,凑到手机前。   那女生边和她一起看边说“我就老觉得你们寝室那个白露特不安分, 军训她不是就勾搭上了三连的教官吗?”   “我那会儿就听说三连教官本来是有女朋友的,朋友圈还秀过恩爱, 后来和白露不知道怎么搞到了一起,他朋友圈就直接关了,白露这回可算是碰上硬茬儿了!”   李听边听边看。   了解完事情经过,她百感交集地默了默。好半晌又说“今天就先练到这,我回寝室看一看。”   女生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还八卦地交代道“白露有什么消息你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嗯。”   李听马不停蹄赶回宿舍。   白露人在。   可令她感到失望的是,白露躲在被子里, 面向墙壁,一动不动。   她喊了两声, 白露也没反应。   直到晚上九点陈萌萌回寝,和白露抱在一起上演完一出塑料姐妹的情深义重,李听才有幸听了一耳朵当事人的版本。   白露被陈萌萌安慰一番,委屈的眼泪止不住,放声大哭一场,眼睛都哭肿了,说起话来也是抽抽搭搭囫囵不清的——   “陆,陆星延,陆星延他那个,那个女朋友,呜呜呜呜……我就,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种女生!”   陈萌萌皱眉,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焦急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他女朋友怎么了?”   “她骂我,她,她买了瓶绿茶……呜呜呜……她说绿茶,绿茶和我很配,这不就是,就是骂我绿茶婊吗?”   “男未婚女未嫁,我表个白怎么了,”她不服气,声音带着哭腔,“那女的真的,真的好凶,好没素质!我真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李听听到这,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露玻璃心得很,听到这声笑,忽然就像只炸毛的斗鸡,声音哽咽地朝李听大声喊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有你这样当室友的吗?”   李听回头,手里还在转笔,云淡风轻地应声,“我笑一下怎么了?你知道人家有女朋友还跑去表白不就是上赶着找骂吗?以为我想和你当室友啊,你放一万个心,我换宿舍的申请已经批下来了,下个学期就换。”   “还有,我早就告诉过你,陆星延他女朋友不好惹,你自己不听怪谁?”   白露要气死了,拔下充电器就往李听那扔。   李听躲是躲开了,可被这么一砸,心底积压的火气也上来了。   她“腾”地一下起身,将充电器扔回了白露床上,“你不要太过分啊,我忍你很久了,你自己不要脸到处勾三搭四还不让人笑?你不让我笑你还能让全校同学都不笑?以为自己皇后还是公主脸这么大!”   “你!”   白露气急败坏,想冲下去和李听打架。   陈萌萌拦了拦。   李听却完全没在怕的,直接敞开寝室门骂,“怎么?我说错什么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和沈星若差了几十万公里,人家标准白富美,书香世家,高中就和陆星延住在一起,不说这些,人家光是一个省文科状元就够你追三十年的,我看你这脑子再读三十年也考不到文科状元。”   “而且人家长得漂亮气质好,还会钢琴会小提琴什么都会,你会什么?你就会勾三搭四装白莲花抢别人男朋友,是不是别人的东西都比较好啊你这么爱抢?小时候家里没给足饭吗?”   “我跟你这种不要脸的呆在一个寝室都觉得挺窒息的,你倒好还有脸哭哭啼啼还男未婚女未嫁,就你这姿色你这条件,我看陆星延就是去当和尚都不会和你在一起,你还真以为自己貌胜王昭君才比李清照啊?脸大如盆!”   骂完,李听就一把扯过自己书包,摔门而去了。   她以前脾气就不好,被沈星若教训了一回才稍稍收敛,在大学寝室,她也算得上忍气吞声,只是白露这种货色凭什么叫她一忍再忍?   索性今天就骂个痛快,反正这学期也没几天了,这段时间可以回家住,下学期换了寝,眼不见为净。   白露连遭两回言辞犀利的教训,这会在床上已经哭得快要失声。   她以前哪被这样骂过。   她可太了解女生了,大部分女生被人抢了男朋友,最多就和朋友抱怨哭诉一下。   最厉害的也不过是发个朋友圈指桑骂槐,哪有这种指着别人鼻子骂的。   白露是真的承受不住,这会儿感觉羞愤欲死。   陈萌萌心不在焉地安慰着她,心思却全飘到了沈星若的身上   另一边,沈星若教训完撬墙角的小白花,又和特地赶下楼来的陆星延室友打了声招呼,就打车去落星湖了。   这学期,她每次回星城,都会去落星湖看望裴月和陆山。   她能感受到,裴月对她的照顾,远远超出了对一个朋友家小孩的照顾。   她在帝都的这一学期,裴月每周至少给她打两通电话,看到什么好看的好吃的都会给她寄快递。   甚至帝都什么时候天气转凉什么时候要下暴雨,裴月比她还要清楚,总会在第一时间给她发消息提醒。   人非草木,谁对你是客套,谁对你是掏心掏肺,其实都能感受得到。   她在出租上才给裴月打电话说到了星城,裴月听了,在电话里就扯着嗓子喊周姨赶紧加几个菜。   到落星湖后,又是一番预料之中的嘘寒问暖。   吃完饭,裴月总觉得有哪不大对劲,想了又想,总算想起来了,“哎对了,明天开始放元旦假期,陆星延这小子怎么没个信啊?”   她给陆星延打电话。   电话那头却提示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裴月碎碎念,“打他电话十回有九回不接,你说他用什么手机,买手机是拿来当摆设的吗?”   “上大学真是越发不像样了,周末都经常不回家,总是这有事那有事的,我估摸着就是在外边疯!”   “哎若若,你说……陆星延这小子是不是谈恋爱了?”   沈星若稍顿,点头如实道“很有可能。”   有了沈星若的赞同,裴月越发觉得自己推测得没错。   她想了个主意,和沈星若商量,“这样,若若,你帮我找以前班上同学打听一下。陆星延这小子要是谈了恋爱,应该会发朋友圈的,但他发朋友圈,肯定会屏蔽我俩。”   沈星若“……”   她心想陆星延是屏蔽了您没错,但他敢屏蔽我,坟头草可能都已经三寸了。   裴月还在发散思维进行自己的名侦探推测。   沈星若坐在旁边,几度想要开口,却罕见的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两人感情慢慢稳定之后,她就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裴月。   可陆星延拦着不让,拖着拖着就瞒到了现在。   至于陆星延不愿意告诉家长的原因,沈星若基本也能猜到。   无非就是不想在家长的监视下谈恋爱。   而且他一直都想干点什么,有了家长监督,干点什么怕是不太容易   陆星延辗转回程,晚上十点多才到星城机场,回到落星湖时,已经十二点。   家里静悄悄的。   他上到二楼,特意路过裴月陆山的卧房,拧了拧门把手。   ——锁着的。   那就是在房间睡觉。   他松了口气,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退,又继续往三楼走。   回房放了行李箱过后,他径直摸进了沈星若的房间。   沈星若早就躺在被窝里了,不过没有睡着,见陆星延进来,她默不作声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陆星延在两座城市间马不停蹄地来回奔波,这会儿已经累得和狗没什么区别。   他澡都没洗牙也不刷,脱下外套就往被子里钻,还特别色情地说了句,“小美人,我来了!”   沈星若被他带进来的寒意冷得瑟缩了下,又拍下他伸来的鸡爪。   他浑不在意,凑近捧着沈星若的脸蛋亲了两口,低声笑,“小美人可真是太贴心了,还能给我暖被窝。”   沈星若的气都出在了那朵小白花身上,见他疲累不堪还费尽心思想逗自己笑,倒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往前主动抱了抱他,帮他暖身体。   “行了,别闹。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我定了五点的闹钟,五点你还得起来回你自己房间。”   陆星延将她温暖柔软的身体搂紧了些,闭着眼睛,在她耳边磨蹭,还是笑,“怎么,不嫌我脏了?平时不洗澡你不是都不让我上床?”   “你哪来那么多话。”   陆星延的声音里是浓浓的满足和疲惫,“沈星若,我可算是见到你了,真要累死了,飞机和出租坐到我有点想吐。”   沈星若帮他理了理头发,又从床底上找出张蒸汽眼罩,拆开帮他戴上,紧接着亲了亲他的脸,“睡。”   陆星延含糊地“嗯”了声。   他也是真的想要睡觉了,沾上床和女朋友就困得和什么似的。   临睡前他脑海中的倒数第二个念头是我就算是死也要交换去大,异地恋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他妈心酸了。   最后一个念头则是他的女朋友到底是什么仙女,长得漂亮还身娇体软,抱在怀里这手感真是绝了,胸好像也长大了点?嗯,应该不是错觉   一夜安睡无梦,凌晨五点,闹钟准时响起。   是沈星若先醒的,她推了陆星延两把,可陆星延毫无反应。   想起昨晚陆星延疲累的样子,沈星若有些不忍,也没再推,半睡半醒等了半个小时。   五点半的时候,闹钟又响了一遍。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远处已经隐隐约约地透出了一丝光亮。   沈星若边轻声喊他名字边推他肩膀,“陆星延,陆星延?”   喊了七八遍,陆星延总算是皱着眉头醒了,“……几点了?”   沈星若“五点半了,你快点回你自己的房间,回房还可以继续睡。”   陆星延困得很,再加上被窝里暖和,沈星若又这么好抱,他一点都不愿意动,赖在被窝里毫无起床迹象。   “陆星延,陆星延你起来,不要赖床了,你乖一点。”   “没事,我妈至少得九点才能起,你放心。”   他打了个呵欠,将沈星若抱得紧了点儿。   可沈星若还是锲而不舍地催促着。   他无法,只得懒洋洋承诺,“行了,再等等,再睡十分钟,十分钟我就起来,肯定起来。”   赖床者的承诺就像放屁,这十分钟一直拉锯到六点整,陆星延才顶着一头鸡窝恋恋不舍地从温香软玉中坐起。   他想起古代文学老师讲以前那些皇帝天不亮就要起床准备上早朝,忽然明白为什么会有“芙蓉帐暖度**”和“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他步子拖沓,手里还拎着外套。帮沈星若关好门后,困倦地打着呵欠,摇头晃脑往前走。   然后他猝不及防地,在楼梯口和穿一身大红牡丹花睡棉袄的裴月——   狭路相逢。 第九十二章   早上六点, 天光熹微,楼道光线也很昏暗,可裴月脸上的不可置信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陆星延本来还不太清醒,和母上大人对视三秒后, 他就像被兜头泼了瓢冷水,清醒得找只笔就能重回高考考场了。   裴月握紧楼梯扶手,一会看看陆星延,一会看看沈星若的房门,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她就是下楼喝水,然后发现地板上有行李箱拖行的痕迹, 就想着上楼来看看陆星延这兔崽子是不是回来了。   哪里想过会撞见这么玄幻的一幕。   这不是真的?   过了大概有七八秒,她冷不丁地往自己脸上抽了一个巴掌。   ——抽得不重, 但也挺疼的,不是做梦。   oc, 现在的女性同胞狠起来都是连自己一起虐了?   陆星延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脸吃惊,又压低声音问“妈,你没事?你打自己干什么。”   “……”   “没事,好像有只蚊子。”   裴月终于出声了,只不过神情恍惚,声音也有点飘忽。   大冬天哪来的蚊子。   陆星延摸了摸后脑勺, 上下打量道”妈,你这一大早, 上楼来干什么,还有你这棉袄,你这棉袄是不是也太喜庆了点?”  裴月“……”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正经事不问,竟然还顺着陆星延的话头回了句,“你懂什么,这是一个奢侈品牌和一个国画艺术家的合作款,限量发售。”   ……?   中年妇女的钱可真好骗,就这九十年代被单同款还限量发售。   陆星延望了望天花板,有点无语。   不过他很快就想起,现在的重点仿佛不是棉袄。   趁裴月被他带偏没回神,他若无其事地说了声,“哎,困死了,我回房再睡一会儿,妈你也回去睡一会儿,现在才六点。”   裴月目送他走过楼梯口,拧开自己的房门,往里走……   只差最后一个锁门的动作,陆星延就可以暂时逃过裴月的追问,饱饱睡上一觉,等醒来再从长计议——   可天不遂鸡愿,在关门一瞬,裴月忽地回神,一个健步冲上去,踹门而入!   陆星延懵逼。   这他妈限量版睡棉袄还带大力水手的buff了?   他整个人差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踹门动作掀翻了!   裴月清醒过来,冲上前气儿都不带喘地拧住陆星延耳朵,然后又是利落一脚——关门教训。   “天杀的啊你!你去若若房间干什么了你?一大清早鬼鬼祟祟你是要死了是?!你快说,你有没有对若若做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若若有没有发现?还是发现了你胁迫她了?陆星延你是要急死我还是气死我啊你快点说啊!!!”   陆星延被踹门动作踹出来的一口老血还没咽下去,又被拧着耳朵劈头盖脸训斥一番,这会儿已然是眼冒金星。   偏偏裴月还逼逼叨叨没完没了,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差没给他盖章强奸犯送他去派出所了!   陆星延咳嗽两声,忍着全身上下不知道哪传来的痛勉强应声道“不,不是……妈你也得留个喘气的时间,留个喘气的时间给我我才好解释,你怎么能把我想得那么猥琐!”   裴月揪着他耳朵没松,又拧了个一百三十五度。   “咝——痛痛痛!!”   “妈!你别拧了!我和沈星若在谈恋爱!是正当交往就一起睡个觉我什么都没干你快松手!!!”   其实陆星延一开始没想要承认,可裴月这一上来护亲女儿的架势简直吓死个人,连个辩解机会都不给,差点没三两下把他给整死!   谈恋爱。   正当交往。   就一起睡个觉?   裴月怔了怔,眼睛随着消化信息的速度慢慢睁大,“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和沈星若在交往,沈星若现在是我女朋友!”陆星延大声说。   裴月愣在原地,过了好几秒,她手下用力,反手又拧了个一百三十五度。   陆星延被拧得鬼吼鬼叫,差点没驾鹤西去。   ——不是做梦。   裴月缓缓松了手。   震惊迷茫等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喜悦的情绪取得压倒性胜利。   她心花怒放地露出一个笑容,看向陆星延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和蔼慈祥。   陆星延按着耳朵还在闭眼轻嘶。   裴月特别贴心,扶着他坐到了床边上,小心翼翼又不失温柔拍了拍他的背,问“儿子,你是说……你现在在和星若谈恋爱,对?”   她举起两只手的食指,对在一了点,“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谈的?”   “……高考完就谈了。”   竟然这么早!   裴月追问“怎么完全看不出来呀,你们俩怎么就谈上了?”   “我告白她接受,不然还能怎么谈上?”   陆星延纳闷。   裴月被噎了噎,消停一小会儿,紧接着又问到最为关键的问题,“那你们,你们现在……什么进度?”……“陆星延看了眼裴月,面无表情道,“盖着棉被纯睡觉的进度。”   一时间,裴月脸上闪过了掩饰不住的遗憾惋惜。   不过很快,她又咳了两声清嗓,身体也不自觉地坐直不少,端正道“那你们这个,这个进度其实也不慢了,你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想想好像不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给予若若充分的尊重,不能勉强,不能强迫,知不知道?”   “你们现在年纪小,这还要读书的,太早搞出人命也不好,那得休学回家带孩子……”   陆星延“妈,你胡说八道什么?”   裴若一脸理所当然,“我哪里胡说八道了?我也不是没有年轻过呀,我还不知道你们,你们这年纪轻轻血气方刚,什么盖着棉被纯睡觉…那一个擦枪走火就……”   她顿了顿,又说“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这个不行,我想说的是啊,你们这真要有点什么,也得做好措施是?”   “等毕了业……也不用等毕了业,我看大四就挺好,大四不是都没什么课吗?就写写论文。那时候你们也到法定的结婚年纪了,可以去扯个证,然后我来帮你们操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这扯了证结了婚,怀孕生小孩就名正言顺了呀,也不影响女孩子名声,我也就正好给你们带带孩子。”   裴月一本正经地顺着自己的思路展开,“男孩女孩都不打紧,关键是这个脑子得像若若,咱们从小就给好好培养起来。当初我生了你啊,就是太惯着你了,不想学就不学,那我的小孙孙可不能像你一样不学无术。”   “至于长相,你倒还有点可取之处,这个我不担心,若若也那么漂亮,像谁都不成问题。”   陆星延“不不不,我觉得男孩像我,女孩像她比较好。个性就不要像她了,沈星若那个性以后遗传给小孩怎么得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陆星延一开始还觉得他妈这脑洞都可以直接通向银河系了,他还是个处男呢他妈就开始考虑帮他带小孩,未免也想太多了。   可听着听着,他竟然也不自觉地被裴月这种饼给圈住了。   而且他越听越入神,听到最后,还煞有其事地和裴月讨论起性格像谁的问题。   沈星若在被窝里安睡,浑然不觉赶走陆星延之后的半个小时,她未来宝宝的人生规划,都已经被某两位自我代入的婆婆和老公安排得明明白白   早上九点,沈星若起床洗漱。   下楼时,只见裴月和陆星延两人难得和谐地凑在一起看手机。   她在楼梯上打了声招呼。   裴月见她下楼,顿时笑弯了眼,异常亲切地问候道“若若,起来了呀?昨晚很晚才睡,肚子饿不饿?你周姨去超市买东西了,不过火上还煨着香菇鸡肉粥,我给你盛一碗,等着啊。”   裴月起身,又摁了把陆星延脑袋,“还不给你未来老婆去热牛奶?”   沈星若“……”   未来…老婆。   她站在楼梯上,顿了好几秒,又将目光投向陆星延。   陆星延无声地与她进行着眼神交流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东窗事发纸不包住火你得卖身到我家做童养媳了。   沈星若“……”   元旦假期三天,裴月的嘴角就没耷拉过,对沈星若那叫一个喜爱有加关怀备至。   她一边和沈星若说着“谈恋爱不要有太大压力陆星延对你不好你就和他分手我来教训他”,一边给沈星若疯狂置办行头。   出门逛街路过母婴店,她还会进去溜达一圈,口中神神叨叨说什么“我的小孙孙以后也要穿得这么可爱”之类的。   中午在家吃饭,陆星延光明正大地给沈星若夹菜,还懒洋洋调侃,“女朋友,我可是沾了你的光,你觉不觉得我妈这几天对我都特别和颜悦色。”   裴月皮笑肉不笑地看他,“可不是吗,毕竟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   “妈,你过分了啊。”   裴月笑眯眯的,“不过分,你要是我女婿待遇可能还好点儿。”   裴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说起来啊,你出生那年,帝都城西那边要搞工程,陆家祖坟还迁了迁,迁的那位置专门找人算过,风水好!这大师还有点本事,可不是真的风水好吗,要不是祖坟都冒青烟了,你能找着若若这么好的女朋友?”   陆星延“……?”   不是,他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星大,沈星若才同意做他女朋友。   祖坟在那儿一不读书二不看报的凭什么揽这功劳?   母子俩在饭桌上拌了一通嘴,晚上,陆星延又被沈星若拎回房间搞期末复习。   好在他早有准备,之前记了梗概和名句,沈星若问起来,他就装出一副我早就看过的样子长篇大论一通,还翻出摘抄本给沈星若看,“我看书很认真的,还做了笔记,你看这个,都是我看书的时候摘抄的句子。”   沈星若瞥了他一眼,去翻摘抄本。   陆星延脸不红心不跳稳得一逼。   沈星若没翻两页,手就一顿。   “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是疲惫生活里的英雄梦想。”   ——杜拉斯《情人》   沈星若“你看了杜拉斯的《情人》?”   陆星延点头,还给她复述了一遍大概内容,又装模作样,“这句话我觉得写得特别好,很有深度,真的,就像我对你一样。”   沈星若沉默片刻,按了按太阳穴,然后拿起笔,在下面写了一句   “我没说过这句话。”——杜拉斯   陆星延“……?” 第九十三章   作弊被发现, 后果很严重。   沈星若可能是发现了陆星延死猪不怕开水烫、认错态度良好但坚决不改的本性,也懒得骂他。   只不过本来她答应了三号傍晚再走,却利索地改签了三号上午的机票,一大早就飞回帝都。   陆星延图表现要送她去机场。   沈星若却让刘叔先去星大, 把他塞回学校,让他在学校好好反省思过。   陆星延自然是不情不愿,但他理亏,也只能安分两天   沈星若回到大时刚好中午,行李箱里带了些周姨给她装的星城风味腌菜。   想到之前何思越帮她搬行李上寝室楼,她给室友分完,自己留了一瓶, 剩下两瓶准备送给何思越,当是一点谢礼。   何思越所在的法学院离文学院不是很远。   沈星若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哪, 顺手带了两本快要到期的书去图书馆还。   假期大图书馆仍旧有不少学生,沈星若排队还书的时候看了眼手机, 何思越没回消息。   还完书她准备走,可不经意抬头一瞥,她在自习区那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阮雯?   她走近看,还真是。   阮雯也考到了帝都,现在在帝都师范大学。   但沈星若平日忙学习,周末忙恋爱,和阮雯也只开学那会儿见了次面。   这会儿看到阮雯, 沈星若下意识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可没往前走两步, 沈星若又想起他们学校的图书馆要刷卡,阮雯进来了,那就说明有人和她一起。   正想到这,沈星若又瞥见抹熟悉身影从当代名家名作那边书架走出来,而且是——   直直往阮雯那走。   何思越?   印象里,这两人都没说过几句话。   紧接着,沈星若就看到更为离奇的一幕,何思越坐到了阮雯身边,并亲昵地揉了揉她脑袋。   沈星若“……”   她顿了两秒,准备无声无息地离开图书馆。   但她站那还没动,忽然有人从她面前经过,抱的一摞书没抱稳,全都倒在了地上。   这动静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自然是十分地引人注目,何思越和阮雯两人也下意识看了过来。   沈星若猝不及防的,就与他们俩,六目相对。   “……”   不关我的事,我真的不想八卦   沈星若本来只想还个书送个腌菜,却没想这份腌菜午饭时分就摆到了饭桌上。   阮雯的脸一直红红的,面对沈星若总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沈星若不是喜欢研究他人感情生活的人,可都坐在一起吃饭了,不问一句“你们俩怎么在一起了”好像也说不过去,于是就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这事说来也是阴差阳错——   之前谢师宴后ktv班聚,结束时沈星若被陆星延先一步拉走了。   何思越本来给沈星若准备了生日礼物想要告白,可最后礼物都没来得及送出去,告白就更不用提。   不过何思越向来负责,没因这事分心,班聚结束,还一一安排好班上男生送女生回家。   到最后剩下阮雯落单,他不放心,虽然两人回家的方向南辕北辙,但他也亲自送了。   阮雯住的地方特别偏,在近郊一个生态农庄附近。   出租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阮雯感觉不太对劲,和何思越说这师傅好像在绕路。   何思越用星城方言问这出租车师傅,以为表明自己是本地人,他就不敢再绕。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好一会儿,何思越自问自己的态度还是比较客气的。   哪成想这出租车师傅是个暴躁狠人,明明就绕路了还我狠我有理,在一个黑灯瞎火犄角旮旯的地方把两人给赶下了车。   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手机还没信号,路上除了运输的大货车都没见两台小汽车,更别提出租了。   阮雯本来就胆子小,一个劲儿后悔不该告诉何思越这师傅在绕路的,本来绕一绕最多也就多出点钱,不至于连累何思越一起被扔在这种地方,一下子急得眼圈都红了。   何思越只好一边安慰一边用手机照明,带她往前走。   他俩走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走到一个有人烟的地方需要三四个小时。   后来信号是有了,但手机已经没电,又是好一番辗转,直到清晨,他俩才找到一个快捷酒店开房洗漱充电。   最扎心的是,刚充上电联系上人,何思越就看到陆星延发朋友圈,对沈星若宣誓主权。   因为有这么一段共患难的奇葩经历,何思越和阮雯暑假时不时通个微信,但也没什么特别的深入交流。   直到来了帝都,参加同乡会,两人距离才拉近了。   一开始阮雯根本不敢多想,总以为何思越还喜欢沈星若。   后来何思越挑明,两人在一起,阮雯也没敢和沈星若说,还不许何思越和沈星若说。   因为她总会有种抢了朋友追求者的奇怪感觉。   这会儿小心翼翼说完删减版的恋爱经过,阮雯才发现,沈星若对他俩的故事好像半点都不感冒,关注点全都落在了“同乡会是什么”这一点上。   ——最近这一两个月简直是白纠结了。   吃完饭,阮雯没跟何思越走,说是和沈星若有话要聊,两人一起离开了。   沈星若问“你想和我说什么事?”   阮雯犹豫着开口,“星若,你还记得翟嘉静?”   沈星若点头。   “我也是元旦的时候听人说的,翟嘉静高考发挥得还不错,考去了南城大学,但她军训就和一个比较混的男生在一起。”   沈星若继续点头。   可阮雯忽然不说了。   她看了阮雯一眼,“怎么了?”   阮雯耳朵一红,凑近小声道“然后,然后她怀孕了,要去堕胎,那个男生不肯负责,事情闹出来后才知道,原来那个男生还有个异地恋的女朋友。”   沈星若默了默。   “二班不是也有几个去南城大学的吗,他们说那个,那个男生一眼看过去特别像陆星延,你说她上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喜欢陆星延呀?”   沈星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很轻地应了一声,“可能。”   阮雯见她没什么表情,以为她对这件事半点也不感兴趣,也没再多说。   可远在星城的陆星延在遭遇几个小时的冷落后,忽然收到女朋友大人发来的一条微信。   微信内容只有两个字——渣男。   陆星延???   他赶忙打电话过去问。   听沈星若说完翟嘉静这事,他一头雾水,“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就渣男了?”   沈星若“那个男的和你很像。”   陆星延?   冤枉人是不是也得讲点基本法???   陆星延遭了一波牵连,立马和沈星若通视频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干这种丧心病狂道德败坏的事,这辈子只喜欢她一个,这才勉强获得沈星若原谅。   考试周近在眼前,女朋友大人又阴晴不定,陆星延没敢再作妖,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在学校复习。   可他跟着几个学霸室友认真复习了没两天,李乘帆和赵朗铭又给他发消息,说他俩马上就从西藏回来了,让他准备接驾,一起出去嗨一下。   同在一所学校,本部和国际部的日子堪称天壤之别。   前段时间李乘帆和赵朗铭带着新找的对象逃课自驾去西藏,玩得那叫一个自由自在快活似神仙。   尤其是李乘帆,一朝开窍找了个34d的对象之后,简直骚得没了边,天天搁朋友圈发合照顺带还要附上心灵鸡汤,而且是带地理定位的那种。   陆星延收到两人在群里艾特的消息,顺手点进李乘帆朋友圈看了眼。   果不其然,又来了又来了。   李乘帆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仓央嘉措   配图是他和34d的合照。   定位布达拉宫。   陆星延坐在图书馆里,被肉麻得白眼都要翻穿天灵盖了。   而且李乘帆这龟孙,照片里还笑得贱兮兮的。   陆星延意难平,给他留下了一句评论我没说过这句话。——仓央嘉措   因他这条评论,李乘帆的装逼之旅遭遇了史诗级别的翻车。   他跑群里找麻烦。   李乘帆陆星延   李乘帆延哥,我说你正经事儿不干天天盯着我找茬,你这是羡慕嫉妒恨?   李乘帆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又惹着你家沈星若了?有功夫评论我朋友圈,沈星若是不是消息都不回你的了?   李乘帆啧啧啧,你现在活脱脱就是个满身怨气的小处男你知不知道,太惨了,实名同情)   陆星延?   陆星延拉黑了有事漂流瓶联系jg   李乘帆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又猜中了!   陆星延已然不想说话。   李乘帆大约是春风得意顺便看他可怜,又在群里传授他的新近恋爱心得。   李乘帆你说你和沈星若聊个天,真的,我觉得你和王有福聊天可能都比这活泼。   上回几人在操场打球,中场休息的时候,陆星延给沈星若汇报了下一天的行程。   李乘帆刚好在旁边喝水,瞥了眼他的屏幕,没仔细看的时候,他还以为陆星延在给学校什么领导打报告。   沈星若的回复也十分高冷,不是“嗯”就是“好”,再或者就是“知道了”。   李乘帆对那“惊鸿一瞥”的聊天画风实在是印象深刻。   他逼逼叨叨传授了一通经验,又觉得没有实例不够有说服力,顺手就截图了两张自己和女朋友的聊天记录放到群里。   帆宝的小甜心老公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刚刚的妆花了要重新化,再等我十分钟!   茵宝的小猪猪没关系你慢慢来,等你多久都是值得的,么么哒!   帆宝的小甜心老公我爱你!   茵宝的小猪猪茵宝我也爱你!   陆星延点开这张图,石化了三秒。   可他手贱,动作快于脑速滑开了第二张,又被辣了一回眼睛。   茵宝的小猪猪茵宝!我牙疼!   帆宝的小甜心怎么突然牙疼了呢,我帮你呼呼!   茵宝的小猪猪可能是因为你太甜了。亲亲jg   帆宝的小甜心老公么么哒!害羞jg   李乘帆还得意洋洋地群里讲经布道,说什么“女生得时不时哄一哄”,“情话肉麻点没关系”,“女生都吃这一套”。   陆星延……   陆星延茵宝的小猪猪,你太恶心了,我隔夜饭都要被你呕出来了。   一直安静的潜水群员纷纷冒泡,在后面加1加2加10086,实名diss“茵宝的小猪猪”令人作呕的秀恩爱行径。   可diss完一通之后,陆星延又认真地想了想,沈星若也许真的吃这一套呢?   不吃也没关系,顶多就是被教育两句,勇于开辟新道路总是好的嘛。   这么一想,陆星延就捞起手机,准备和沈星若改变一下聊天画风了。   他强忍恶心回看了一遍截图。   第一张图暂时用不上,他开始模仿第二张图。   陆星延宝宝,我牙齿痛。   五分钟,没有回音。   十分钟,没有回音。   一个小时后。   沈星若聊骚发错人了?叫谁宝宝?谁是你宝宝?   陆星延兴冲冲点开看,差点没吓出一背冷汗。   陆星延没发错,我就是给你发的,若若宝宝!   沈星若……   沈星若有病就吃药,牙疼就去看牙医。你打游戏怎么不牙疼,看一会儿书就哪哪都疼。   陆星延“……”   ojbk,意料之中。   可沈星若回完消息,在座位上坐了会儿,又起身去医务室。   治口腔溃疡的治牙龈肿痛的药买了五六种,又买了些清热去火泡水喝的东西一并打包,连着她刚织好的围巾一起用次日达的快递寄了回去。 第九十四章   陆星延收到包裹时一脑袋雾水。   手写的寄件底单本就简略, 隔了两层复印纸,笔迹更是浅淡,他根据寄件地址大,才反推出寄件人那孤零零的一个字是沈, 那一串龙飞凤舞的手机号码属于沈星若。   包裹里有一条咖啡色围巾,还有一袋乱七八糟的药片和养生茶。   平日沈星若也会给他寄些吃的穿的用的,但基本都是网上下单,店家直接寄过来。   这次寄来的一包……看起来真的很像寄错了地方。   陆星延打开微信准备问问,没等打字,他就一眼瞥见了之前和沈星若的聊天记录。   他后知后觉拿起那些药查看疗效。   ——oc!没寄错,就是给他的!   沈星若以为他真的牙疼, 给他寄药来了!   还有这爱心手工围巾!!!   陆星延唇角疯狂地乱他妈上扬,心里一下子像是被灌进一壶蜂蜜, 甜得发齁。   说起来,他家白孔雀虽然常年摆着张性冷淡的冰块脸, 嘴上也不饶人,但内心还是很温柔细致的,而且是个妥妥的行动派。   上回李乘帆炫耀他家34d要给他织围巾,他表面不在意,可心里有点酸里酸气的,于是在沈星若面前提了一嘴。   沈星若仿佛是没听懂般,只“哦”了一声, 再无下文。   他顿了顿,想想沈星若织围巾那画面……算了算了, 是他想太多,再也没提起这事。   哪成想沈星若虽然没说什么甜言蜜语,但背地里不声不响就给他织了一条!而且还有花纹,显然是认真学了什么复杂的针法!   不像李乘帆那个34d,嘴上说得好听,一条围巾三个月了也没见影。   想到这,陆星延更是被甜得快晕过去了。   他火速戴好围巾,占据全身镜前视野最好的一亩三分地寸步不让,时不时还拨弄拨弄头发,凹两个造型自拍,完了还叫来陈渡,让他选哪张拍得比较帅气。   “你发什么骚?”   陈渡一脸莫名。   陆星延调整了一下围巾,故意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说“我女朋友给我织的,怎么样。”   陈渡“……”   “你上回见着我女朋友了,你别看她挺高冷的,其实外冷内热,对我真的没话说,我随口说了句牙疼,她就给我寄药过来了。”   陈渡“……”   他回想上次沈星若来星大时那强大的气场,总感觉陆星延是被压制太久已经陷入了自我意淫。   那冰山小姐姐,织围巾?送药?   送人位列仙班还差不多。   听陆星延逼逼叨叨完一通,他只拍了拍陆星延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延哥,你高兴就好。”   陆星延一脸莫名。   我他妈当然高兴。   他看着陈渡摇头晃脑还叹着气往外走,也懒得管,转而在狐朋狗友群里又炫耀一番,着重伤害了一下李乘帆,然后还发了个九宫格的朋友圈。   沈星若没理他发过去的各种么么哒表情包,倒是给他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一同点赞的,还有已经被解除屏蔽的裴月和陆山   冬日大雪纷纷扬扬,陆星延靠沈星若寄来的宝贝围巾续命,艰难熬过了挑灯夜战的非人考试周。   大放假比星大要早,一月中旬各院系就陆陆续续地结束了期末考试。   大家收拾行李,踏上回家过年的旅途。   沈星若不想影响陆星延考试,加之学校还有小组活动可以提前完成,她索性留到了陆星延考试结束才回星城。   然后又在星城呆到临近过年才回汇泽。   异地恋在一起的时间本就少,自是分分秒秒都值得珍惜。   陆星延粘她粘得很紧,但也没拦着不让她回家的道理,思前想后,干脆也跟去了汇泽,美名其曰旅游,实际却是赖在沈家不走。   两人成绩都赶在年前出了炉。   沈星若这学期在卧虎藏龙的大依旧拿到了专业第三、综合评分第二的好成绩。   陆星延缺少沈老师的日夜鞭策,成绩就有点不够看了。   虽然没吊车尾,也没挂科,但这样的专业成绩和综合评分,下学期想申请大的交换生,大概率没戏。   沈星若也不知道是看开了还是怎么,看到他成绩也没多说什么。   不过陆星延自己心虚得紧,也很焦虑摆脱处男身份这件事,所以寒假每天还坚持打卡五十个单词,分享到朋友圈里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大多时候都没法出门,但窝在屋子里,一个寒假也不知不觉窝过去了。   虽然放假时间不尽相同,但各大高校的开学时间都挨得很紧。   沈星若正月十五开学,连元宵节都不让在家过,陆星延也没好到哪去,就晚一天,正月十六。   如果说大一的第一个学期是用来适应,那第二个学期怎么着都该步入正轨了。   看到课表安排,沈星若发现这学期的专业课比上学期要出三大节,而且不同阶段会有不同的选修模块课,加在一起算一算,比第一学期的课业负担要重上不少。   而且这学期,课外的活动也愈发多了。   刚开学,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某位局长便要访问大,沈星若和另外三名同学被选中参与接待。   紧接着又有某位日本著名语言学家和斯坦福东亚语言与文化系的某位教授前来访问,这两次沈星若也被选中,参与了接待。   大这样的学校,最难能可贵的,就是能为学生丰富而又珍贵的资源。   这资源不仅仅是包括教育教学,更多的是着眼于未来的发展与际遇。   有句话说得没错,知识也许不能改变命运,但眼界可以改变人生。   在大学这样的微缩社会里,每一次际遇的碰撞,可能都足以改变往后数年的人生轨迹。   星大是985,双一流大学,自然也不差。   这学期甫一开学,文学院便接连举办了四场名家讲座,串联起了一个“文艺人生”的主题。   陆星延以往最烦这些,但可能是上学期考得不如人意,这学期他想发愤图强,所以连以往从不参与的讲座也去听了好几场。   别说,这些盐吃得比他米还多的专家学者说话有那么几分道理,一个系列的讲座听下来,陆星延感觉很有收获,回到寝室还能总结心得给沈老师交小作文。   这回听完一场讲座,他照例在电话里逼逼叨叨和沈星若分享小作文,分享完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沈星若好像……有些过分安静了。   “沈星若,沈星若?你怎么了,都没见你出声。”   “我没事。”   她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有点虚弱,陆星延觉得不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听你声音不大对。”   “就是来了大姨妈,睡一觉就好了。”   沈星若嘴唇发白,额头上大滴大滴的冷汗往下滑,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只小小一团。   陆星延一听,眉头皱得紧紧的,“你这个月怎么才来大姨妈,寝室有没有人在?喝红糖水了吗?”   “嗯。”   沈星若敷衍。   可陆星延听出来了——   她这是寝室没人,也没喝红糖水   没办法,这段时间沈星若都在忙着接待前来访问的学者教授大使,接待往往都是全程陪同介绍,大家还要一起吃饭。   学校为了迎合对方饮食习惯,大冬天的满桌子都以生冷食物为主,没两道热菜。   作为陪同者,她总不能筷子都不动一下,或多或少也吃了一点。   而且他们接待时都要穿正装,正装下半身是裙子,虽然大多时候都呆在室内,但也免不了在外晃荡一小段路程,几天下来,难免受寒。   而且因为这段时间的接待行程,她还特地吃了药推迟大姨妈。   迟是迟了,来的时候却分外凶猛,而且还伴随持续性的低烧感冒。   她请了假休息,室友却都要上课,寝室里安静得不像话   因她的敷衍,陆星延在电话那头表现出了很明显的不放心。   沈星若不想他听出端倪,只好随便找借口很快地挂断了电话。   ——没有陆星延的声音,寝室里更安静了。   她闭上眼,一声不吭忍受着不知如何形容的难受。   其实,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是……她和陆星延相识两年的纪念日。   两年前的今天,她从汇泽前往星城,在陆家第一次见到陆星延。   哦不对……据陆星延所说,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高铁上。   只可惜她对自己借水的事情有印象,却对借水的对象毫无印象。   今天还是她妈妈的忌日。   大概是因为年纪小的时候不大成熟,总想用一种决绝的姿态和背叛者宣告离别,所以当初她特地挑了宋青照的忌日离开汇泽。   而且深更半夜还坐在陆家飘窗上,把玩着打火机,幼稚地想要烧掉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当初那种只身一人前往陌生城市的孤独,在往后两年里,其实已经被她慢慢遗忘。   可这会儿躺在床上,她久违地回想起来了。   她突然有点想念沈光耀,又有些想念裴月,还特别地……想陆星延。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呜呜震动起来。   陆星延发来了视频邀请。   沈星若很想见他,但没接这个视频,因为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陆星延却也铁了心,一遍不接就两遍三遍一直发。   好半晌,沈星若接了。   看到屏幕里沈星若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小脸细瘦,明显一副很虚弱的样子,陆星延感觉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   他烦躁得很,一时没忍住,语气很差地凶了句,“你在搞什么?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   沈星若眼睫垂着,没有血色的唇抿得很紧。   陆星延难得见她这么低眉顺眼,还训上瘾了。   沈星若至始至终都也没反驳,等他说完才很轻地说“我肚子疼,寝室也没有人。”   “陆星延,我很想你。”   她故作平静的声音里,有一点点掩饰不住的脆弱和委屈。   就那么一瞬,陆星延眼睛都红了   晚上九点,沈星若的室友们陆陆续续回寝。   大家都很关心沈星若,带饭的帮她带饭,接热水的帮她接热水,还有人帮她泡红糖姜茶给她发课堂录音。   沈星若下床洗漱,喝了点热粥,脸上也恢复了一点血色。   她还是浑身难受,但已经没有下午那么难受了。   在床下和室友们说了会儿话,沈星若抱着充好电的暖水袋爬到床上,准备继续睡觉。   可她刚躺下,在阳台晾衣服的苏姣就一脸惊讶地回头看她,吞吐道“星,星……星若,你男朋友好像在楼下,我的天哪,你要不要来看下,该不会是我看错了?”   沈星若一怔。   不等她去看,另外两个室友都跑去看了。   只是夜色昏沉,两人觉得像,但不敢肯定。   而这时,沈星若的手机震动起来了。   苏姣回头,“他在打电话,是给你打吗?”   沈星若的目光粘在手机的来电显示上,动作凝固了好几秒。   忽然,她动作很快地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下来,穿了个棉拖鞋就往外跑,室友在她身后叫她穿个外套她也没应。   帝都二三月份,冷风萧瑟,雪也纷纷。   陆星延围着沈星若给他织的围巾,站在她的楼下,一遍遍打电话。   就站了一小会儿,他头上已经落了不少雪花。   正当他想该不会又闹了什么乌龙沈星若根本就不在寝室的时候,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寝室门口跑了出来。   他维持着打电话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看向来人。   过了好几秒,他才收手机,就那么懒洋洋站在那里,伸开了双手,忽地一笑。 第九十五章   沈星若本来都已经躺进被子里, 身上只穿一套深蓝色的柔软睡衣,头发也是松松垮垮绑了个低马尾,一路跑下来,头发散开, 寝室里积攒的那点热气也早就消散殆尽。   她径直扑进陆星延怀里。   可陆星延在雪地里站这么久,身上也满是新雪清冷的味道,寒丝丝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陆星延本来还在笑,瞥见她露出的光裸脚踝,唇角倏然拉平了,“穿这么点, 鞋也不换,袜子也不穿, 嫌自己病得不够厉害是吗?”   他边絮叨边松开沈星若,取下围巾, 一圈一圈地给沈星若绕上,又解开大衣扣子,重新将人揽入怀中。   沈星若没说话,抱他抱得更紧了些,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睛却是酸酸的。   陆星延也没再出声,只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脑袋, 又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   下午挂断视频后, 陆星延立马订了最近一班飞帝都的机票。   除了钱包身份证和手机,他什么都没带,孤零零一个人赶往机场。   他知道,沈星若如果不是真的很难受,难受到完全忍不下去了,她是一定不会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的那一面的。   他是沈星若的男朋友,如果在她最难受的时候都不能陪在她身边,那要来还有什么用。   一路上他都在看时间,从来没有那么希望,时间可以缩短一点,再缩短一点。   直到抵达帝都机场,坐上从机场到大的出租,他才稍稍缓神,一一回拨电话,收拾突然离开留下的烂摊子   陆星延一路都没耽搁,到大的时候还算早。   在楼下抱了一会,沈星若上楼换衣服,收拾东西,赶在门禁前出来了。   两人去了公寓。   可能是下楼那会穿得太单薄,沈星若好转没多久的状态又急剧下降,在公寓的沙发上歇了歇,她感觉脑袋好像快要爆炸,晕晕沉沉的,不知道是冷是热,肚子也开始绞痛。   陆星延想带她去医院,她不肯,说帝都的医院排队要排很久,而且她只是感冒来大姨妈,不用折腾。   陆星延问“你怎么知道医院排队要排很久?”   沈星若没接话,只闭眼抱住抱枕。   这会儿也不是追究的时候,陆星延在网上搜了些驱寒的简单方子,点超市外卖,买了些姜,然后将老姜切片放进一大桶热水里,给沈星若泡脚。   泡完,陆星延又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抱进被子里。   沈星若的体质向来一般,刚到帝都那会儿还有点水土不服,病了好几回,她每次都是一个人扛过来的。   有回吃错东西犯肠胃炎,她还自己去医院挂了号,适逢周末,陆星延要来看她,她当时找了个理由搪塞陆星延让他别过来,陆星延也没发现。   这回她以为也能一个人熬过去,可陆星延来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很贪恋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   帝都深夜雪还落个不停,陆星延躺在沈星若身边,“宝宝、宝宝”地哄着,还很有耐心地帮她揉肚子。   沈星若说重了,他就轻一点,说轻了,他就重一点,反正是百依百顺。   折腾到凌晨两点,沈星若才略微好过些,皱着眉头沉沉睡去   终于睡着了。   陆星延舒了口气。   从星城来的这一路都没休息,他也已经疲累非常。   轻手轻脚起身,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时,他关掉落地灯,刚钻进被窝,沈星若就侧过身下意识地缩进他怀里,还喊了声他的名字。   “宝宝,醒了?”   没声。   那就是没醒。   陆星延回抱住她,借着雪夜浅淡昏暗的光线,轻轻帮她舒展开皱起的眉头,心脏好像也塌陷了一块,软得一塌糊涂   雪后初霁,次日一早,天光大亮。   陆星延醒得很早,迷糊间捞起手机看了眼。   今天周五,有一节专业课和一节选修大课。   大概过了七八秒,他才想起现在不在星城,他昨天也已经给专业课的老师去过电话,请假了。   至于选修课,很容易糊弄,他早就知会了李乘帆,让他帮忙去应付点名。   他有足足三天的时间可以留在星城陪沈星若。   想到这,他又放心地闭上了眼。   沈星若周五下午满课,但上午没课。   从陆星延怀里醒来时,她身体暖暖的,除了血流成河的感受依旧明显,其他不适感已经褪去九成。   她一点也不想动,就静静看着陆星延的睡颜。   陆星延其实闭眼之后再没睡着,早就发现沈星若在看他,一直装睡一直装睡,想等沈星若偷亲。   ——可沈星若没有。   过了有五分钟,他装不下去了,睁开眼懒洋洋问“一直看我干什么。”   沈星若倒没什么被抓包的心虚感,想了想,说“大概是被你的绝世美貌迷住了。”   陆星延笑,低头亲了亲,声音带点沙哑,“怎么样,肚子还痛不痛。”   “不痛了。”   陆星延又用额头去触碰她的额头。   温度正常。   他松了口气,“以后不舒服不要自己硬扛着,都要告诉我,知不知道?要不是我来了你瞧瞧你昨晚那样儿,怎么扛得过去,是不是就打算一个人埋在被子里哭。”   沈星若破天荒地“嗯”了声,垂着眼帘的样子显得特别乖巧。   陆星延看得有点心猿意马,又低头逗她,“沈星若,你是不是女的,撒个娇看看。”   沈星若“……”   撒娇?她酝酿了下情绪。   陆星延见她绷着张脸,觉得自己想太多,“……算了,当我没说。”   沈星若酝酿好了,突然抬头看他,喊了声,“若若的小可爱?我想喝奶茶。”   陆星延“……”   虽然沈星若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可爱,但她眼睛很亮,眼睫又很长,一本正经地看着人,就有种……奇特的可爱。   沈星若加大力度,“若若的小可爱,我还想吃蛋包饭。”   对不起,他可耻地被喊硬了   冬天最舒服的事情就是赖床,两人默契地都不想爬起来,于是就赖在被窝里点外卖。   为了对得起沈星若那声小可爱,陆星延一口气给她点了三杯热奶茶两家不同的蛋包饭,点完两人又一起看恋爱综艺,十分老夫老妻。   只不过沈星若柔软的身体一直贴在他身上,而且有种特别难得的依赖感,只是随便动动都很像在撩拨什么,陆星延难免有点想法。   一开始沈星若没发现,等到小腿不经意间触碰到他下身高高支起的帐篷,两人都不约而同静默下来了。   陆星延认命地放下平板,准备起身去洗手间解决。   可沈星若却拉住了他衣角。   他顿了顿。   沈星若“我帮你。”   在此之前,沈星若只用五指姑娘帮过他一次,之后说什么也不肯,总有很多理由。   难得沈星若主动,又是刺激的大白天,陆星延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大约过了四十多分钟完事。   陆星延额前的刘海已经湿哒哒,眼底染了红。   沈星若默默转过身,拿湿纸巾擦手。   手上味道很冲,还有点黏,她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擦,面无表情,耳根却早已红得不像话。   陆星延的手从身后绕过来,落在她胸前,然后又从扣子间的缝隙往里探。   他整个人也靠了过来,手上轻拢慢捻,还不忘在她耳边沙哑着声音放狠话,“沈星若,我一定会交换来大的,你给我等着,等我交换来了再和你好好算账。”   “就四十分钟算什么账。”?   陆星延“你现在是在嫌弃什么?不是,这个触感不一样,时长也不一样你知道?你一个没有经验的处女就不要胡说八道了。” 第九十六章   黏糊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周日傍晚,陆星延不情不愿地动身,折返星城。   沈星若送他去机场,两人絮絮叨叨愣是拖到最后一刻才分开, 颇有几分十八相送的意味。   没办法,这学期两人都很忙,见面时间不如上学期多,一分别,至少又是大半个月见不上面。   陆星延回到星城后,第一时间便给沈星若发微信报平安。   沈星若刚好从教学楼出来,她穿得很严实, 凛冽寒风中只余一双眼睛没有遮挡。   穿得严实,行动自然不甚方便, 但手机震动,她还是第一时间拿出来查看了。   直到这会儿沈星若才发现, 陆星延不知道什么时候趁她不注意,把自己在她微信上的备注名改成了“若若的小可爱”。   他惯会卖乖,等报完平安,把自己手机上给她改的备注名也截图发过来了——“我的宝宝”。   还一直给她发各种不同的“宝宝”表情包。   宝宝,宝宝,宝宝。   沈星若抱着书在雪地里站了几秒,冷风随着她按下围巾的动作灌入衣领, 却不妨碍她弯起唇角,好久都没放下   今年帝都的冬日干冷一直冷到三月才稍见收敛。   星城也差不多, 三月中旬才略略感受到早春暖意。   这上半年按理说,至少就有清明、五一、端午三个小长假,再加上学校经常会有的一些活动协调安排,沈星若和陆星延再忙,也有几个固定节点可以见面。   两人也是这么想的,忍了两三周没来回奔波,打算等清明再在一起腻歪一番。   哪成想阴差阳错,清明小长假,正赶上沈星若和学校乐团赴美进行交流的日期临时提前。   交流事大,沈星若也不可能因为时间关系说不去就不去。   等她回来,两人又要忙考试,零零总总算起来——   若若的小可爱宝宝,我们已经四十八天没有见面了。   若若的小可爱泪流满面jg   沈星若很想他,可她正在参加今年模联大会的筹备。活动周五就结束了,但活动结束后还有推脱不了的善后工作,至少得忙上一天。   陆星延如果过来,周六得坐冷板凳,而且周日下午又要准备回去,实在没有必要。   她正想和陆星延说这事,陆星延却先开了口。   若若的小可爱宝宝我好想你,但这周末我们学院要做今年的书香文化节,我又去不了帝都。   说完他还附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言下之意不用多说,自然是希望她回星城。   沈星若很遗憾地和他讲了模联的善后事宜。   她回去也只能是周六晚上赶到,周日下午回程,时间少得可怜。   陆星延一听便打消了念头。   他兀自宽慰着,反正都这么久没见了,也不差一天两天,五一总是能见上的   在这段感情里,沈星若任何时候看上去都是比较理智,或者说比较克制的那一方,但挂断电话后,沈星若又默默看了好一会儿往返星城的机票。   大概是老天也不想折腾他们这周见面,机票也没个合适的时间。   沈星若只得退出购票软件,专心看书。   只是没过多久,她又拿起手机,翻阅和陆星延的聊天记录。   陆星延最近很喜欢给她拍那种时长很短的小视频逗她笑,心情不好或者很想他的时候翻出来看一看,倒是很奏效。   这些视频她已经积攒很多了,最喜欢的还是那个亲吻的,她经常躲在被子里亲一亲屏幕。   当然,这事只能深更半夜躲在被子里做,被人看到的话实在是,太羞耻了   晚上回到寝室,三个室友都在。   苏姣正坐在阳台上打电话,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好像很急的样子,说了很久也没见她眉头舒展一下。   沈星若站在桌前,一本本往柜子上放书。   苏姣无意抬头瞥了眼,忽地眼前一亮,心里有了个主意。   可紧接着她又心头忐忑——沈星若虽然没怎么说过自家条件,但光是看也能看出她家教良好家境富裕了。   穿的用的都不便宜,品牌也不刻意追求众人皆知或者独特小众,完全就是喜欢什么买什么。   而且上周,国贸那个大二的学长为了追她,出手就送了个樱花粉戴妃包,两万多一支,沈星若看都没多看一眼就直接给人退回去了,完全是不在乎的样子。   那这个忙,她应该不会帮。   说起来确实也不大好听。   苏姣有些头疼,可一时也没想到合适的人和更好的办法,只得匆匆挂断电话,一瘸一拐走进寝室,打算先试一试   “车模?”   沈星若抬头,望向苏姣。   苏姣小心翼翼中又流露出一丝可怜巴巴,“嗯……但这是正规车展,牌子还是阿斯顿马丁,他们只要名校的……”   “你放心,就只有周日一天,穿个礼服站在车旁边站着就好了,报酬给得很丰厚的,星若,你就帮帮我,我这一时半会儿是真没办法,要不是摔这么严重路都走不好,我就自己硬撑着上了。”   沈星若对别人私事不感兴趣,不过从其他两个室友那倒或多或少了解一点。   苏姣家庭条件普通,家里还一个弟弟,明年也要上大学了,负担很重。   而且这学期开学,她妈妈生病要动手术,家里一百多平的房子卖掉兑了套小户型,才凑出手术费治病。   关键时刻还雪上加霜,他爸帮人做的担保出了问题,家里瞬间背上了二三十万的债务。   好在苏姣乐观,倚靠大高材生这层光环挣了不少外快。   她上学期就一直在做一对一的家教辅导,这学期又从老师那接了两本书的翻译,还接了一个土大款的传记撰写,报酬丰厚。   但这些事也不是一天就能做完的,来钱还是有点慢,所以苏姣偶尔也在外面做一些来快钱的私活,比如车模。   帝都三不五时就有大大小小的车展,苏姣长得漂亮身材好还是名校学生,经人牵线,能搭上的品牌档次还比较高。   品牌档次高就意味着,品牌方不屑做一些让车模坦胸露乳走光来吸引眼球的下作事情,也不用劲歌热舞卖力吆喝,就穿着好看的礼服站那,摆足高冷范就够了。   除爽快现结的报酬很是丰厚外,偶尔运气好碰上自己秀的那款车走了一两台,还能拿到一些提成。   这回春季车展规模很大,苏姣早早搭上了阿斯顿马丁的展区。   但前两天她穿高跟出门约会,下楼梯时没注意看路,一不小心骚断了腿)   于是,就有了中间牵线的浩哥因她临时变卦心生不满,刻意为难她让她找人替代的事儿。   当然,实在去不了也找不到人也没关系,以后不带你玩就是了。   要说这浩哥负责模特外包这一块业务,要找个人顶上自然是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他这么为难苏姣,其实就是想从她身上得点儿好。   苏姣能考上大,智商比他高多了,不会这点都看不穿。但她只能当自己看不穿,因为她既不想让这人得好,也不想和钱过不去。   听完来龙去脉,沈星若没直接应下,说要考虑考虑。   不过在苏姣再三保证礼服款式正常不用跳舞只需要当一只安静的花瓶的恳求下,沈星若还是应了。   平日苏姣帮她不少,打热水占座买东西都是小事,但小事累积在一起都是人情,人情最终都是要还的   周六忙完模联大会的善后工作已经是晚上十点,沈星若赶在门禁前回了寝。   她八点多给陆星延发了条微信,但陆星延一直都没有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洗漱好后躺在床上,沈星若无聊地滑动着手机,忽然发现,星大文学院的公众号有更新。   这公众号还是陆星延刚进学生会那会儿发在朋友圈的,说是让兄弟朋友们卖个面子,给他涨点儿业务量。   沈星若关注大半年了,倒是第一次认真浏览。   公众号新更新的这篇文章是他们文学院书香文化节活动的一个总结,沈星若看得很快,拉到最底部,浏览量不过几百,但是精选评论区好像有他们学生会的人拿这当起了聊天场所。   通过短短几条你来我往的留言回复,沈星若推测出,今晚他们文学院学生会大概率是在聚会。   这些她都不甚在意,她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某位名为“萌萌0201”发的一句“阿延喝醉了”上了。   俗话说得好,恋爱中的女生都是福尔摩斯。   只要她们愿意,她们可以挖掘出所有隐藏在细微角落里的蛛丝马迹,然后通过直觉,串联拼凑起一段真相。   沈星若的直觉也很准。   阿延就是叫的陆星延。   这个“萌萌0201”,百分之百又是个想挖墙脚的敢死队成员。   她躺在床上,凭借“萌萌0201”、“星城大学文学院”这两处关键词,顺藤摸瓜找到了陈萌萌早年注册的人人账号,还有她求资源时不小心留下的邮箱,再进一步地,找到了陈萌萌现在在用的微博账号。   其他对沈星若来说都没什么用,倒是陈萌萌的微博二十分钟前分享了一条短视频。   视频拍的是ktv,人还挺多,沈星若一眼便找到了歪在沙发上和人拼酒的陆星延。   ——这不是什么难事,陈萌萌的镜头本来就是对准陆星延的。   令沈星若感到惊讶的是她这条微博配的文字内容暗恋对象喝醉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狗头   下面有一两百条回复,还有三百多个点赞。 第九十七章   陈萌萌的微博有四万多粉丝, 可以看出活粉还比较多,这深更半夜的还这么多人给她回复点赞,比一些买了十几二十万粉,转赞评仍停留在个位数十位数的要强上不少。   她简介处挂的内容是study aount暗恋日记   沈星若随意翻了翻, 这个号历史不算悠久,大概两年前开始带study aount的话题发博,至于暗恋日记,则是从她进入大学……军训开始。   sa(study aount简称)博主是近几年流行起来的,博主本人大多为中学生和大学生,微博内容则是分享学习经验、学习计划还有学习日常,通常写得一手好字, 拍得一手好照。   至于学习经验是花架子还是真有用,粉丝是为了看照片还是学方法, 就不得而知了。   沈星若对sa博主并不陌生,因为石沁的大学室友在做这个, 好像还有不少粉丝。   石沁和这室友很不对盘,每次和她联系都要全方位吐槽,其中就包括她室友做博主的这一部分,沈星若也就无意被科普了——   “真是笑死了,自己三天两头逃课早退,上学期期末挂了两科,还装模作样在网上给人分享什么学习经验!”   “她有个屁的学习经验, 笔记全是抄我们寝室几个人的,不然就是网上找那种真学霸的笔记自己稍微改改誊抄一份弄得漂亮点儿, 再弄两个滤镜拍拍。”   “就这样她还在网上凹起了积极向上阳光可爱的学霸白富美人设,我也是服了。而且这年头怎么什么都有人信啊,她说她粉丝里还有你们大的,这不是活久见吗?!”   sa博主里确实有不少充数的,但也有不少是真学霸,陈萌萌的985放在这里头并不是很够看,而且她可能有所顾忌,除了提到自己是在某所985上学,并没有提到具体学校。   沈星若一路往下浏览,发现她发的sa微博,人气明显不如她发的暗恋日记微博。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最近几个月发暗恋微博的频率明显高于学习日常。   大萌橙每次大课都想坐最后一排,这样就可以离他近一点,哈哈哈哈!   大萌橙今天又要去参加学生会的会议了,忐忑中……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他每次都是爱来不来主席也不说他),反正来了这会议就是考前划重点的必听课,不来就是马哲思修毛概!   大萌橙哈哈哈哈哈今天有女生在寝室楼下和他当众告白,下场非常惨烈,本绿茶婊非常开心!狗头   她的每条暗恋微博都很真情实感,自黑什么的也玩得很溜,看起来就是一个可爱又率真的小姑娘。   ——微博人设立得很不错。   可她既然和陆星延同在文学院学生会,这么喜欢陆星延,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   而且她知道那天有女生在陆星延寝室楼下告白,下场非常惨烈,但她却没说到底是个怎样的惨烈法。   明明知道对方有女朋友还在这玩情真意切,并且时不时编一两个小段子诱导粉丝以为两人是暧昧状态,自称一声绿茶婊,倒是对自己定位非常精准。   不过沈星若暂时没空管这些,她退出微博,给李乘帆打了个电话。   李乘帆正和室友在打游戏,一听沈星若的话,下意识就找借口拒绝,他可不想掺和他俩这异地恋的浑水。   “若姐,你打电话他都不接我上哪儿找他啊,再说我现在不在学校,我……”   旁边室友的声音忽地乱入,“一波一波!干死他们这群傻逼!”   李乘帆顿了顿,“我赶回去倒是没什么,关键还是这个找人……我找到了延哥也未必听我的是,这喝醉了的人都有点上头。”   沈星若“你就告诉他不准再喝,再喝分手。”   李乘帆“???”   卧槽,喝个酒现在已经这么严重了?!   他本来还不怎么上心,就学生会聚一聚喝个酒多正常一事啊,但沈星若突然间把问题上升到了分手的高度,他一下就清醒了。   这他妈要是中间出了啥差错真分手了,陆星延还不得把这仇记他身上?   他一溜烟儿起身,“你们先玩,我去找个人,找完回来再继续。”   沈星若和李乘帆通话后的五分钟,陆星延回寝。   他是有点儿醉了,但脑子还不至于不清醒,看到沈星若和李乘帆都有未接来电,他先回拨了沈星若的,撒娇喊“宝宝。”   沈星若问“现在在哪?”   陆星延“刚回寝室,我们文学院不是办那个,书香文化节的活动吗,办完了就在外面唱歌,聚了下。”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醉意,不过吐字清晰,也没吞吐,大概也没醉得很厉害。   沈星若“嗯”了声,“那我睡了。”   陆星延头昏脑涨,也没多想,说了声“晚安”就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他又回拨给李乘帆,语气就随意很多了,“傻逼,打我电话干嘛,有屁快放。”   李乘帆正焦头烂额,“卧槽陆大少爷,你浪哪儿去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我刚给你们学生会的打电话,又说你们早散了,你人呢?你老婆电话都打我这来了,让我把你拎走不准再喝,再喝她就要跟你分手!”   “……”   “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陆星延甩了两下脑袋,听到“分手”这字眼,酒都醒了一半。   “不准再喝再喝分手,这可你老婆原话。”   李乘帆重复了遍。   陆星延边听边回想刚刚通电话时沈星若那冷淡的态度……   主要是她平时也没热情到哪儿去,所以没说两句就要去睡觉他也没发觉什么不对,可现在他越想越觉得,哪哪都不对!   他本来想立马挂了李乘帆的电话给沈星若打,但他忽然想起件事,“沈星若怎么知道我在外面聚会,而且还喝酒了?”   李乘帆瞪大眼睛,“那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我还是因为她先知道才知道的。”   陆星延被绕得头晕,心想这他妈不念中文的就是没文化,说个话都说不清楚。   他索性挂了电话,直接去找沈星若。   电话拨了两次,沈星若没接。   他开始发微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摆出诚恳的认错态度再说,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又错在了哪,紧接着又用上了撒娇卖萌赞美装可怜等十八般武艺——   沈星若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   她什么都没说,只发来了一张截图。   陆星延认出来了,这张截图是他们文学院公众号新发的书香文化节活动总结,但沈星若截的是底下评论区。   陆星延看得另一半酒也醒了。   难怪发这么大火!   若若的小可爱!!!   若若的小可爱宝宝你误会了,学生会有个学长叫我阿延,然后很多人也跟着他一起喊,这个女生我不怎么熟悉,只是有些工作是一起做的,偶尔说几句话。   若若的小可爱而且上次在寝室楼下和我告白被你撞见的那女生是这个女生的室友,你想想你上次那正宫架势,她还敢对你老公有什么非分之想吗?   若若的小可爱若宝,我错了,我以后出去喝酒一定和你报备,也绝对不让别人再喊得这么亲密了!   沈星若不置可否,只非常地高冷地“嗯”了声,留下“晚安”二字。   她倒不是觉得陆星延会劈腿变心,但就像陈萌萌那条短视频底下、很多粉丝开玩笑说让她直接扑倒那样,他成天在外面浪也没什么分寸,万一被别有用心的灌醉睡了怎么办?   再狗血一点,睡了之后怀了孕,用小孩当筹码非要嫁进陆家,那也不是没可能的。   毕竟艺术都是来源于生活。   不然她也懒得找李乘帆去抓人了。   她没再理陆星延,重新登上微博,给陈萌萌的新微博留了一条言,然后戴上眼罩睡觉,为明天的车展做准备   沈星若睡得心安理得,但此时星大却有人彻夜难眠。   陈萌萌经营这个微博经营了两年多,以前发sa的内容反应很平淡,到上大学才几千粉。   可自从她开始写暗恋日记,粉丝增速一下就提上来了。   因为活粉多,还有不少小商家想找她打广告。   她不是没头脑的人,并没有急于变现,还在兢兢业业操人设。   由于怕被人认出是星大,她每次都会模糊关键信息,自拍和陆星延的偷拍都只发侧脸背影。   昨晚的小视频是五万粉的提前福利,ktv内光线昏暗,人也没法儿看得特别清楚,她本来准备二十四小时就删。   哪成想晚上看评论,突然看到一条“你难道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么。”   她当机立断删除了这条评论,然后又做贼心虚地删掉了整条微博。   可删完,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脑海中也闪过诸多猜测。   她一晚没睡,一直守着评论区   陆星延也一晚没睡好,本来喝多了酒脑袋就有点晕晕乎乎的,沈星若的态度还那么捉摸不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刷了刷购票软件。   这一刷,还真被他刷出了一张明早飞帝都的余票,他有点犹豫,这学期他周一都是满课,明天往返帝都,那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得耗在路上。   但他和沈星若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   而且沈星若生气了。   去。   必须去。   有什么事比见女朋友更重要?   为了见女朋友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   这点魄力都没有还当什么中华儿女炎黄子孙?!   他头脑一热,等回过神来,航空公司已经出票了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半,陆星延到达大文学院的女生宿舍楼下。   他给沈星若打电话,可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正当他准备给何思越打电话的时候,沈星若的室友吃完饭回寝,刚好注意到他,和他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   “hello?你是星若的……男朋友?”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陆星延点点头,很有礼貌地问了声好,又问“请问你能帮我叫她下来一下吗?”   室友顿了顿,“可是星若今天不在寝室,她帮我们宿舍一个女生去参加车展了。”   “……车展?”   室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但说都说了,只能勉强点头   陆星延马不停蹄赶到春季车展所在的会展中心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这次车展规模很大,展厅依据品牌定位划了好几片不同的区域,陆星延拿到小册子就找阿斯顿马丁的位置。   阿斯顿马丁在最里面的豪车展厅,豪车展厅人很多,但整个会场和前头低端车系展区相比,实在有些过分安静。   没有哪个牌子组织劲歌热舞,销售人员的态度也比较冷淡,人流来回穿梭,基本都是只看不买。   陆星延一眼就找到阿斯顿马丁的展区,   阿斯顿马丁这回只来了五台车,其中一台还是概念款,不过每台车都配置了一名车模,站在一旁展示。   陆星延很快锁定在身穿香槟色裸肩鱼尾礼服的沈星若身上。   她身上有种淡淡的疏离感,也没站得多么妖娆,单手搭在腰间,与豪车的爱答不理气质分外相契。   见他一直盯着自家车模,眼神十分痴汉,销售人员不自觉地往他身前挡了挡,顺便摆出一张无懈可击又隐含diss的笑脸,“先生,您想了解一下我们家的哪款车呢?”   陆星延可能是酒还没醒,有点上头,眼睛一眨不眨说“你让开,让她给我讲解,我要买她展示的那辆。”   我老婆的周边必须拥有! 第九十八章   销售顿了三秒, 这才下意识打量起陆星延。   没办法,刚刚他实在太痴汉了,她想都没想过这是来买车的。   可上下打量一圈,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大学生, 充其量是个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大学生,身上都是一些档次价格没够上奢侈品的年轻潮牌。   几个大学生有钱这么造?   但转念一想,销售小姐姐又觉得不能轻慢。   这是帝都,什么有钱人没有,几百万的车,对有钱人来说洒洒水而已。   她也干了好几年豪车销售了,销售事故没少见, 经验告诉她绝对不要小瞧某些看起来不是消费群体的顾客。   她还是笑,“那我来为您介绍一下, 这是今年……”   陆星延“你让她来介绍,她介绍我才买。”   “……”   沈星若被动静吸引, 目光稍转,刚好对上陆星延偏头投过来的视线。   沈星若“……”   陆星延笑了,绕过销售小姐姐往她面前走。   “你怎么来了?”   沈星若很惊讶。   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闲聊的场合,望了眼他身后的销售小姐姐,她轻声说“我帮我室友顶一下兼职, 六点就结束了,你先逛一下, 等结束了我来找你。”   沈星若穿了高跟鞋,但面对面和陆星延对视时,还是要稍微仰一点脑袋。   陆星延低头,帮她理了下头发,“不逛了,我就在这。”   “但……”   陆星延打断,“你给我介绍下这车,介绍得好我就买了,别站着,你坐副驾,坐着说。”   这又不是一年一度只展示不卖车的国际车展,也没理由不让他坐进去试。   销售小姐姐顿了顿,冲沈星若点了点头。   沈星若穿高跟站半天,腿都麻了,能坐一会儿是一会儿,自是不会推拒。   不过销售小姐姐没把陆星延说要买的话当真,沈星若却听进去了,坐到副驾上她便问“你要买这辆车?”   陆星延“嗯”了声,“我爸不是早就给了我钱吗,我一直也没想好买哪辆,不过我觉得这辆和你挺搭的,都有那种……很高冷的感觉你知道。”   沈星若“……”   正好这时,销售小姐姐拿了资料过来,想和陆星延介绍。   陆星延皱着眉头,有点不耐烦,“姐姐,别介绍了,我不是来蹭坐的,说了要买就是要买,不信你查,江彻,我表哥,one77卖给谁了你总不会不知道。one77都有了就一个db11你还怕我偷回去了?”   “我女朋友穿不了高跟鞋,站这么久腿都站麻了,你让她歇会儿,我和她说会话,该怎么签单,排单要排多久,你都弄清楚一下,我只管刷卡,这样行不行?”   one77。   这车,确实有一辆在江星总裁江彻的手上。   毕竟总共就那么几台,而且一台就好几千万,人傻钱多想不记住都难。   销售小姐姐惊艳闭嘴。   沈星若这两天抽空看了点这牌子的资料,对这些车型和报价都有些印象。   两三百万的车她没觉得特别贵,但之前陆星延考完驾照看跑车的时候,她觉得刚上大学就开跑车有点招摇。   可现下听到江彻那招摇程度,她又觉得,陆星延还是挺淳朴的。   跑车就跑车,这是阿斯顿马丁卖得最好的一款,性价比还是挺高的,至少比one77高了不少。   而且他一直都很怨念许承洲考出那lo到地心的成绩还能到澳洲开跑车潇洒,他考985却只配来回出租偶尔还要搭个地铁,就差没站路边等摩的了   当晚苏姣接到了浩哥的电话,浩哥那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堪称和蔼亲切,而且一上来就逼逼了一大通让人听不懂的话。   苏姣听半天,来来回回整理思绪才弄明白,“什,什么?我朋友的男朋友……买了我站的那辆阿…阿斯顿马丁?”   “对啊!”浩哥还绘声绘色把在车展辗转流传已经完全夸张化的谣言说给了苏姣听,“你那朋友什么来头!她男朋友家还有一辆one77你知道么?one77什么车你知不知道,你也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它要四千七百万就行了!”   “而且他今天买这辆车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就是为了让他女朋友歇歇脚,他说他女朋友穿高跟鞋站得太累了!这他妈什么玄幻故事!”   苏姣懵逼。   她知道沈星若和她男朋友家里条件都好,不然也不能轻轻松松负担异地恋的周周飞的了。   可这个,这个买车歇脚,也,真的很玄幻。   苏姣“浩,浩哥,没搞错,这怎么可能。”   浩哥“哪能啊!千真万确!”   所以说流言就是很魔幻了。   陆星延的确是因为沈星若站这辆车觉得和沈星若很搭所以二话不说就要买,但在此之前,db11也本来就在他的购车选择范围之内。   要是今天沈星若站的是one77,他没钱也就闭嘴了   苏姣一瘸一拐去图书馆还书的路上整个人还轻飘飘的。   还书出来,她又遇上了在追沈星若的国贸大二学长。   这学长从上学期军训就开始追沈星若,一直未曾间断。   其实追沈星若的人不少,但大部分知道她有男朋友之后,都很识趣地知难而退了。   只有这学长,大概是觉得自己高富帅还才华横溢,又惯是女生堆里打混出来的花花公子,追人从来都是手到擒来无往不利,遇到沈星若这硬茬了,怎么也不肯认栽,礼物流水一样地送,给沈星若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偏他对女生很有一套,沈星若软硬不吃,就攻略她的室友,结果她几个室友都有点扛不住,帮他送了好几回礼物。   这会儿学长故技重施,又想找苏姣帮他送礼物。   苏姣还处在震惊之中,整个人都是游离状态的,都没听清这学长逼逼了什么,只等他安静下来,瞧了眼礼物——   香奶奶的锁骨链。   她顿了顿,抬头对上学长的目光,眼神忽地变得清明,同时真心诚意地建议道“学长,我劝你别送了,这些东西星若不缺,也不会要的。”   学长“那她缺什么,你告诉我我买来送她。”   怎么就不懂。   苏姣目光稍转,游离地看了眼天边云彩,“她穿高跟鞋累,你能买辆阿斯顿马丁给她歇脚吗?”?   什么玩意儿?   苏姣目光转回来,“不能的话,你还是歇歇。”   学长“……”   神经病!   沈星若没想过陆星延就这么一天假还能跑来帝都,兼职提前结束,到吃火锅的地方,她才想起来问“就一天你怎么跑过来了,什么时候回去?”   陆星延边点菜边说“明天早上,我这不是怕女朋友大人生气,特地赶来哄你?”   沈星若“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陆星延见她不认账就很激动,“你昨晚不是还和李乘帆说,我要是还喝酒就要跟我分手?我一听那酒都醒了大半了好,恨不得找块搓衣板让你远程在线给我施家法。”   旁边等候的服务生小哥哥有点憋不住想笑。   陆星延点好菜,将平板还给人家,还调侃,“我们家家教可严了,帅哥,你可别找这种长得好看又蛇蝎心肠的,一个不如意你都不知道自己犯了哪条死罪。”   沈星若喝了口柠檬水,冷眼瞧他活蹦乱跳。   等服务生小哥哥确认完菜品,她忽然对小哥哥说“我们不要鸳鸯锅了,直接换成牛油麻辣,鸳鸯锅他的脑袋塞不进去。”   小哥哥?   沈星若放下柠檬水,“**烫头,家法里的一种死刑。” 第九十九章   时隔近两月排除万难会面, 鸡雀之间却没有亲昵只有互啄。   啄完一顿火锅,两人又去看了场爆米花电影,然后在电玩城溜达了一圈,时间一点都不够用。   陆星延定了第二天早上八点的返程机票, 为了在星城睡一晚,他还得逃一上午的课。   沈星若知道他又要逃课了,但看他赶过来辛苦,也没说他。   可陆星延就是个给点颜色恨不得发展成今年流行色的性子,早上五点多沈星若叫他起床,他一动不动,抱着沈星若撒娇道“宝宝, 我起不来。”   沈星若亲了亲他,“起来了, 不然要赶不上飞机了。”   “赶不上就赶不上,反正都得逃一上午, 不然下午的课我也不上了,晚上再回去。”他不经意间就说出了昨晚就已经酝酿好的说辞,“对了,你今天几节课?我跟你一起去上蹭一蹭算了,你们大的课总不会比我们学校讲得差。”   沈星若稍顿,忽然想到什么。   见陆星延还睁不开眼,她从枕头底下拿出陆星延的手机。   早上八点十五帝都机场飞往星城机场的航班订单……取消状态。   订单取消的时间是昨晚十一点, 也就是他们回到公寓的时候。   沈星若彻底没了睡意,她平躺着看向天花板, 忽然问“陆星延,你觉得你有多大的几率能拿到今年交换到大的名额。”   陆星延差点又睡着了,听到这话揉了揉眼睛,“嗯?什么。”   他皱眉睁眼,瞥见两人之间的手机,目光稍顿,忽地清醒。   他不死心地问了句,“你看到了?”   沈星若没说话,他脑海中却已经奏起了死亡协奏曲。   “宝宝,你听我解释,我就是觉得一早回去太仓促了,那人没睡好下午上课也不会有精神的,我回去在课上睡觉还不如在这边好好睡一觉多陪陪你,你说是不是?”   沈星若还是没说话。   过了好半天,她才翻身侧躺,背对着陆星延说“那睡。”   陆星延“……”   祖宗,这谁他妈还睡得着?   他从背后抱住沈星若,问“你是不是生气了,气我逃课,而且还准备再多逃几节课,觉得我这个样子肯定交换不来大,一点都不上进?”   陆星延在沈星若君主集权的铁血统治下讨生活讨久了,整个人都变得非常自觉,罗列自己的罪过都能由浅入深由表及里反思出一篇深刻有内涵的小作文。   见沈星若没动静,他打起了肉麻牌,“其实我在学校表现挺好的,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就是太想你了,特别想看见你,你骂我我都高兴。”   “你不知道,我们班上学期军训的时候就成了两对,还有和外班谈的,别人谈恋爱都是一起上课下课,天天都在一起,我平时总是一副特别看不上的样子,还跟我室友吹嘘什么距离产生美,谈个恋爱天天腻歪都要腻死了,但其实我心里就是想要天天腻在一起,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这一招还是见效的。   没一会儿,沈星若转回来,靠进他怀里。   “我没生气,你知道就好。”   陆星延松了口气的同时,自动翻译了下沈星若的话看在你心里还有点逼数的份上,这回就先算了,我懒得发火)   虽然陆星延是为了哄住沈星若才说这么多,但他确实也知道,时间紧迫,要争取上大的交换名额并不容易,回星城后,他对学习更上心了。   上学期他成绩平平,这学期开学,凡是给加分的活动他都没有缺席,早早就加满了课外分。作业也完成得很好,而且还时不时在各位老师跟前刷存在感,阶段考试的成绩出来,更是有了让室友侧目的进步。   五月份,星大终于出了交换生细则。   星大文学院今年有两个可以交换到大的名额,还有其他985名额若干。   陆星延打听了一下,对外汉语的学霸基本都不打算申请大。   因为星大还有不少去国外交换的名额,他们专业自然是去国外交换更为合适。   而且国外交换的细则得到下半年才出来,如果去了大,再想去国外交换,时间会有冲突。   他的竞争对手基本就锁定在了本专业。   而本专业的顶尖学霸就在他们寝室,陈渡。   陈渡平日和陆星延一样不着调,看起来没有半点文学素养,一颗心全扑在了游戏上,有时候游戏打通宵了还胡子拉渣的,邋遢得要死,但很神奇,他就是很适合国情下的应试教育,考试每次都是专业第一。   “去大干什么,我自己什么水平我还不清楚?我才不去给我们学校丢人现眼。”   陈渡一边换装备一边随口应声。   陆星延放心了,“够意思。”   他懒洋洋地拍了拍陈渡肩膀,又摘下耳机,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   可他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稍一分神,有水从唇角漏下来,沿着下颌线条一路滑至脖颈、锁骨,将他的黑色卫衣都浸深了一个色调。   他忽地拧好水瓶,侧着倾身敲了下陈渡脑袋,“你说谁丢人现眼呢你,找死啊。”   陈渡乐了,“延哥,我可没说你,真没说你。”   他一脸真情实感,“你看看你成绩,要让你拿了大交换名额我们学院还不得造反啊。”   陆星延“……”   陈渡话糙理不糙,并且十分有预见性。   陆星延在最后这段时间里垂死挣扎拼劲气力耗在交换生这事上,结果六月交换生名单出来——没有他。   其实本就知道可能性极低,这一两个月他在沈星若面前也是半点妖都不敢作,但怎么说呢,就总是感觉,自己像高中时候那样,在关键时刻努力过了,就应该得到一点奇迹般的回报。   他知道自己这种临阵磨枪的想法不对,但尝过两回甜头,就对自己有了种迷之自信,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天纵之资和别人不一样。   等结果出来之后才知道现实还是现实,你爹还是你爹,你不是站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的种子选手。   这种认知不是突然袭来的,而是他在这一个多月里,对他们专业的佼佼者们有过了解后一点点意识到的。   这次大的两个名额没有他们班的份,一个落在了中文一班,一个落在了中文二班。   中文一班的是个男生,大一上学期参加中国青少年诗歌大赛拿到了一等奖,并出版了自己的诗歌集,加入了星南省作协,现任星大文学社副社长,综合成绩在专业里排前五。   中文二班的是个女生,高中便开始写网络小说,出版了多部作品,有些作品甚至已经进入影视开发阶段,自己正在参与剧本编写,现在是星南省网络作协的骨干成员,在校成绩也十分突出。   他们拿到大的交换生名额,陆星延无话可说。   七月初,沈星若放假。   大这种学校的学生,是不存在什么长达几个月真正假期的,大家大多都奔波在各种实习岗位上。   沈星若暑假申请了星城卫视的实习。   自从交换生名单出来后,陆星延和沈星若就没再见面,倒也不是吵架,而是因为考试周时间紧张。   沈星若也没有生气,至少陆星延看不到她半点的生气和失望。   两人还是每天发微信打电话,但陆星延的话越来越少,最后考试那几天,干脆只剩一句晚安。   沈星若回星城的时候,陆星延去接了机。   半个月没见,他显得有点颓里颓气的,但面上还是一副若无其事见到她好高兴的样子,一手揽着她肩膀一手推她行李,“我定了你喜欢吃的那家私房菜,还特意让留了香辣鱼片铁板牛肉和咸蛋黄茄子丁,你不是爱吃吗,这几个菜去晚了经常没有,对了,车已经提到了,我载你兜兜风……”   沈星若却忽地停了步子。   陆星延“……怎么了?”   沈星若侧身,和陆星延面对面站着,稍稍仰头,然后双手捧住他脸,认真地看。   陆星延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他最近根本就不敢和沈星若多说话,而且经常失眠,一睡着就总是梦到沈星若对他说——   “你这人怎么总是这样言而无信。”   “连个大的交换名额都拿不到我和你还有什么未来。”   “陆星延我对你很失望。”   “分手。”   就像现在,沈星若站在他面前,好像下一秒就会将“分手”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他总是让沈星若失望,保证说得很漂亮但总也做不到。   这一次如果沈星若提分手,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厚着脸皮死缠着她不放,而且,他不敢再向沈星若做什么承诺了,因为他发现,他其实不是上帝的宠儿,没有一学就会随便努力就能ko别人的资本。   正当他准备堵住沈星若的话头时,沈星若却踮起脚亲了他一下,“我想你了。”   陆星延“……”   “你怎么这么丧,见到我一点都不高兴吗?”   陆星延说不出话,只摇头。   “谁欺负你了?”   还是摇头。   “那就是因为交换的事情。”   见他不出声,沈星若又将他的唇角强行往上拉了拉,“都过去多久了,这么点小挫折你就受不住了?不就是多当一年处男吗,大二申请不上,那你努努力大三继续,大三还是不行那大四我们找一个近一点地方一起实习,你不是还能考研吗?”   “或者说,你觉得异地恋谈起来太累,而且也不喜欢我了,那大二申请不上还不如分手?”   “沈星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的**和精神都是非常纯洁的!”   陆星延立刻否认。   被这么激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雀跃,之前那种颓气忽地消散,恶狠狠地反过来亲了沈星若一口,然后又做出一副恶霸抢亲的模样硬揽住她往前走,动作还有一点点的别扭和不自然。   机场外的夜风带着夏日热意,他凉得冒气的小心脏好像也被这股热意暖着,慢慢回温了   落星湖,裴月已经等候多时,只等沈星若回来就上菜吃饭。   裴月见着儿媳妇,比平日那些柜姐给她推销化妆品还要热情。   就一会儿功夫,陆星延脑子里全是他妈的笑声和嘘寒问暖声。   “若若多吃点!这个汤专门给你炖的!”   “哎哟又瘦了!陆星延你是死的吗平时都不知道叮嘱若若好好吃饭?”   “小菜吃了也好,健康!”   “食堂那饭菜清汤寡水的哪里比得上我们家自己做的是。”   ……   有没有搞错,这是他女朋友!   陆星延想说点什么,可半句话都插不进去,到最后直接放弃了。   正当他准备做好人形空气的本职工作时,他忽然听到裴月问完暑期实习又问下学期的开学时间。   沈星若没立刻回答,而是cue到他,“陆星延,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开学?”   陆星延莫名,“还不知道,估计九月份,比大一的应该晚点。”   沈星若这才转回去回答裴月,“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什么时候开学我就是什么时候开学。”   裴月没多想,都打算岔开这话题了。可陆星延却觉得很怪,“我开学和你开学有什么关系。”   沈星若边给裴月夹菜边若无其事道“噢,忘记说了,我大二交换到星大了。”   “……”   陆星延夹的排骨都惊掉了。   沈星若将他掉回菜碟里的排骨夹起来,放进他碗里,“我大二开始修双学位,学法律,你们星大的法学院很强势,在全国可以排前三,而且和大有交换项目互认学分,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老婆万岁! 第一百章   九月初的星城, 老天好像没有半分时序已至初秋的自觉,烈日骄阳高悬,晃得人心焦气躁。   星大新生入学一周了,正进行到军训最难熬的时刻。   午后操场, 二十多个绿油油的方阵被总指挥训话,集体罚站军姿,场面安静得有些诡异。   就在这时,陆星延撑着把绘有小清新插画的遮阳伞悠悠闲闲从操场前经过,他本身是很打眼的,加上这把伞,就更打眼了。   站在方阵前排的不少女生见到他, 心里都闪过四个大字——又帅又骚。   大老爷们打什么伞?   怕不是个0。   陆星延走到学生会活动布置的地方和人汇合时,学生会的熟人也问“哟, 延哥,你打哪儿弄来这么少女的伞?”   这问题正中下怀, 陆星延收伞,故作漫不经心,“这个啊,我女朋友说外面晒,非要让我拿她的伞过来。”   这话一出,大家就心领神会地哟起来,扎堆跟着起哄。   陈萌萌正在贴海报, 忽然顿了顿。   没等她问,就有人帮她先问了, “哎,你女朋友不是大的吗,还没回去?”   陆星延“她来我们学校做交换生了,暂时不回去。”   “大来我们学校做交换生?我去,真爱啊!”   “她刚好在跟曹教授做项目,而且她修双学位。”   陆星延稍微解释了一下,矜持中还是不乏默认“真爱论”的自得。   陈萌萌无意识地攥紧了海报一角,不知怎的,心里比失落惊讶更多的,是一种紧张。   上学期她删了那条短视频微博后,一直有些胆战心惊。   给她留言的那个号是个小号,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能与现实中的人一一对应,可就是如此,她才更加害怕,总觉得对方是有备而来。   但让她觉得很奇怪的是,她删了那条留言也删了那条微博,对方却没再跑来给她发私信纠缠,也没在她其他微博底下跳脚。   她就在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只是别人恶作剧随口一说?   抱着这样的心态,沉寂大半个月后,她发了一条新的暗恋微博试探。   许久未曾发博,评论区里粉丝相当热情,她关注了两天,都没有奇怪的质疑出现,她的胆子就大了,又有了第二条第三条……甚至她某条微博被一个大v转载拱上热门,那人也没再出现。   她彻底放心,觉得之前那条留言不过是有人无聊随便一说,根本就没有暴露。   一个暑假相安无事地过去了,陈萌萌的微博粉丝即将破十万大关。   她早早应承了十万粉福利是自己的自拍或者是一张暗恋对象的侧脸高清照,照片她都精心准备好了,但陆星延的女朋友,竟然在这个时候交换到了星大……   她可没忘记当初沈星若只不过来星大见见男朋友,就让白露大半年都活在阴影之中的惨痛历史。   沈星若绝对不是什么省电的灯。   “哎,萌萌,想什么呢,海报都皱了!”   陈萌萌思绪被打断,心猛地一跳。   她回神,颇为抱歉地笑了笑,又随口找了个借口敷衍。   他们这几个人都是这学期要从文学院学生会升到校学生会的,但在进入校学生会之前,还得从这届新生里招些新的助干和干部,所以在这儿忙活着布置招新事宜。   她这一回神,听到几个男生已经从陆星延的女朋友聊到陆星延升校学生会办公室主任的事儿了。   别听办公室主任这名字很有老干部作风,但基本就是学生会主席副主席的预备役,星大老传统,大家心知肚明。   一片恭喜声揶揄声中,有人插了句话,“对了延哥,我听人说你这学期转经管了?”   陆星延“对。”   他之前一直想交换去大,所以也没参加转专业考试。   暑假纠结了很久,一方面沈星若交换过来如果留在中文班两人可以一起上课;一方面他又自己对中文实在无感,也深知自己以后不是做学术研究的料。   和沈星若商量后,他才下定决心去找老师说转专业的事,陆山也帮他吱了一声,这才顺利在开学前通过了转专业的申请。   大家边干活边说话,不知是谁说了句等过两天招新结束一起吃个饭聚一下。   陈萌萌下意识看了眼陆星延。   陆星延大概是心情好,竟然没拒绝。   有人让他带女朋友一起,他也是笑,“看情况。”   学生会忙招新的时候,沈星若也搬进了星大的宿舍。   她是交换过来的,住的宿舍里混合了不同专业不同年级的学生,只不过有一个床位空着,一直没人。   等到开学当天,沈星若才在宿舍里与老熟人狭路相逢。   ——李听。   李听见到沈星若,整个人都懵逼了。   大一上学期快要期末的时候,她通过了换寝申请,于是安安心心和白露撕了一逼。   结果下学期开学,换寝的事情出了岔子,黄了,她不得不和白露呆在一个屋檐下继续撕逼。   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各自都有把柄可以用来讥讽,倒还旗鼓相当。   这学期她终于如愿以偿换了寝室,她还带了一书包的零食打算和新室友分享,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见到沈星若?!   这叫那什么来着,出了狼窝,又进虎穴?难道因为她撕了张试卷这辈子都不能洗心革面拥有纯纯的室友情了吗?   沈星若见到李听,也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没再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了句,“好巧。”   谁想和你巧……   李听说不出话,坐在寝室里,整个人都回不过神   白露听陈萌萌发回最新战报说,陆星延女朋友交换来星大了,她一瞬间就回想起这大半年来的屈辱,心里又气又怕。   与此同时她又觉得,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憋屈,于是上赶着找来了李听的新宿舍。   新宿舍里除李听和沈星若之外,还有两个外语学院的姑娘。白露找来时,沈星若在洗手间,李听正和这两个新室友说话。   李听一见她,脸就拉下了,“你来干什么?”   白露站在门口,笑眯眯的,“没事,就是想和你说件事。”   “那你到底是没事还是有事?”   李听语气很冲。   白露也不在意,还是笑眯眯的,“萌萌跟我说,陆星延他女朋友交换到我们学校来了,她不是你高中室友吗,你偷撕她试卷还因为这事不能再住校,我是担心她来找你麻烦,所以特意过来给你提个醒。”   两个外语系的妹子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陆星延他女朋友不就是沈星若?那就是说,李听偷撕过沈星若的试卷?什么跟什么呀!   李听快气死了,白露这混蛋就是想来告诉她新室友她的黑历史!   她上前正想发作,忽然洗手间门推开,沈星若边擦手边往门口走。   走至门口,沈星若说“李听,借你图书证用一下,我的还没办好。”?   李听一怔。   白露认出沈星若,更是惊呆了!   这…这不是……!!!   沈星若好像这会才注意到她,打量她两眼,轻描淡写招呼道“好久不见。”   白露脸憋成了猪肝色,一句话没说,没出息地赶紧跑了。   什么好久不见!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了!简直就是个阎王!!!   李听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直到白露跑没了影才回神。   她下意识看向沈星若,实在不明白沈星若为什么要帮她。   沈星若也看着她,看了半天,“图书证。”   “噢……等下,等下。”   李听一通乱翻找出图书证,递给沈星若的时候稍稍犹豫,又压低声音说“我之前和白露一个寝室,你小心下她和她闺蜜。”   “她闺蜜叫陈萌萌,和陆星延都在学生会,我不是挑拨啊,是真的,陈萌萌比白露还那什么,我和她在一个寝室呆久了就知道。”   “知道了。”   沈星若看起来不以为意,拿着图书证就往外走。   她来星大当交换生绝大部分的原因得归结于她恋爱脑发作。   这两个学校很迷,一般交换都是同档交换,也不知道是什么历史遗留原因导致这两个不同档的学校一直都有交换活动。   但即便有,往年也基本都是星大到大的单向交流,没人会从大来星大。   她报这个,完全无人竞争。   不过她也有现实的考量,一直很欣赏她、甚至有意把她一个大一生带进某个文学项目研究组的潘教授被调到星大当文院院长了。   潘教授是国内比较文学这一块的大拿,能在大二就进到她的项目组自是益处多多。   但潘教授这一动,项目组的重心自然就要动一动,本来就在项目组的研究生博士生倒没什么影响,一个在大的大二远程助理却没必要再要。   还有就是,她想修的双学位和交换本来存在严重冲突,她只能选择放弃其一。   但如果她愿意交换到星大跟潘教授的课题,潘教授也愿意帮她从中擀旋,破个例,让她在星大也可以辅修法学,当然前提是她自己应付得来,能修满学分。   她刚开学就一堆事要忙,暂时也顾不上处理陈萌萌   只不过沈星若不找事,总有人挖空心思想要试探她的底线。   周五晚上忙完招新,学生会说好要聚会。   陆星延问沈星若要不要一起去,沈星若没应,只要他发个地址,说如果她的事情早点做完了就去找他,如果没做完就回家见。   陆星延觉得她这事是忙不完了,也不知道什么鬼,他俩现在在一个学校,竟然比不在一个学校的时候更见不上面。   陆星延很郁闷   晚上十一点,聚会结束,一群人从桌游出来,还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刚刚那把狼人杀。   陆星延是开车过来的,阿斯顿马丁打眼得很,大家例行夸赞一波,有男生调侃,“延哥,你回不回学校,让我也搭个顺风车感受下阿斯顿马丁呗。”   “周五回什么学校,我去落星湖那边,你要往落星湖那边走我就带你。”   要搭顺风车的男生轻哂,   正当大家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和陈萌萌交好的学姐收到示意,忽然撞了撞她,“萌萌,你不是要去同心路?那正好顺路啊。”   “陆星延,你不如带带萌萌,这都多晚了,她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家多不合适,顺个路你女朋友不会介意?”   陈萌萌一脸懵懂地被推到副驾前,看起来有些拘谨羞涩。   可陆星延却没为她开门,“你打个车,我家教严,副驾不能坐我妈和我女朋友以外的其他女生。”   他的话是对陈萌萌说的,目光却掠过陈萌萌,径直望向台阶那站着的沈星若,说完扬了扬手,又笑。 第一百零一章   沈星若是从学校过来的, 穿宽松白t和牛仔短裤,背了只今年生日时陆星延送的arni拼色风琴包。   她走至车前,陆星延很自觉地接过她肩上包包,又和众人介绍, “沈星若,我女朋友。”   这帮人以前只从别人口中听说过陆星延女朋友有多优秀多漂亮,没见着真人总觉得有些夸大其词,现下见到真人了,大家都有些说不出话。   难怪学校那么多女生明里暗里对陆星延示好都不能让他这位异地女朋友的地位动摇半分了,可真好看!   这种好看很难具体形容,仔细观察会发现, 她的五官并非深邃张扬的类型,轮廓线条温和柔软, 眉眼间偏偏又带几分清淡疏落,穿很简单的衣服站在那, 就是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线,不仅能让人一眼惊艳,还能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多看几眼。   过了十来秒,才陆陆续续有人回神,和沈星若打招呼。   沈星若也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招呼打了,陆星延觉得没什么可多留的, 他自动自发帮沈星若拉开了副驾车门,示意她上车, 自己也随之绕到另一侧落座,然后倾身,帮她系安全带。   陆星延帮忙系安全带的时候,沈星若的指节搭在座椅边,无规律地轻敲着,目光稍晃,在呆站一旁的陈萌萌身上落了几秒。   直到车影消失在主干道尽头,陈萌萌的背脊仍在发麻。   不知道为什么,亲眼见到陆星延的女朋友,她心里竟然涌上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和自卑感。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说,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给,只那么稍看一眼,轻飘飘的,没有情绪的,就让她倍感难堪。   甚至有一瞬间,她特别想打开微博,把自己那些卑劣又见不得人的东西通通删掉   夜色深浓,城市流光细碎,霓虹灯光或闪耀或斑驳。不安分的燥热因子从地表腾空,在空气中喧嚣躁动,尘埃的味道像是打了旋儿,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   停在红灯前,陆星延腾手,调电台。   刚刚上车的时候,沈星若轻声和他说了句“表现不错”,他心情一下子好得不行,到这会都是雀跃的。   “停,就听这个,别换了。”沈星若忽然喊。   陆星延适时停手。   轻快的旋律在夜风中跃动。   沈星若又转过头,问“你吃晚饭了吗?”   “当然吃了,”陆星延稍顿,“你没吃?”   陆星延“没吃。”   红灯还剩八秒,陆星延看了眼时间,“那去胡锦街,带你去吃烧烤。”   胡锦街是星城一条很有名的夜宵街,但特别远,和落星湖在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   沈星若来星城这么久,从来都没去过。   别说沈星若没去过,陆星延在星城住了十几年,也没去过。   还是因为前两天,沈星若给他发了个美食安利的视频链接,里面安利的店基本都在胡锦街,他才把这地方放在心上。   陆星延的提议正合沈星若的心意,沈星若自然是顺着点了点头。   “你今天怎么表现这么好。”   她偏着脑袋,打量陆星延新手上路的专注样子,还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他的脸。   “我什么时候表现不好了。”陆星延全神贯注开车,只随口一应,“再说了,表现好有什么用,又没奖励……”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突兀地提高声音diss道“我靠,这个傻逼!怎么考到驾照的?不会变光啊!想照死谁呢!”   沈星若“……”   又来了又来了,路怒症晚期患者发病了。   在接下去的二十分钟里,陆星延碎碎diss了七八台车   “这姐们有没有公德心,二十秒的绿灯她一个人耗完了真是绝了!”   “走不走啊大半夜在马路上打电话这他妈什么奇葩!”   “赶着去火葬场这智障,小面包四十码就得散架超你妈车。”   “……”沈星若听不下去了,“陆星延你文明点。”   陆星延“你不懂,我不上去给他们来一脚油门教他们开车做人就已经很五讲四美了。”   沈星若“……”   她按了下太阳穴,没再说话。   其实刚回星城的时候,她还幻想过陆星延开车带她去江边兜风,但很快她就发现,现实与电视剧永远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陆星延患有严重的路怒症,开车时会不停碎碎念碎碎念,用上自己所有的词汇量对其他车主进行惨无人道的批判羞辱。   总之就是毫无兜风的浪漫。   沈星若还不能说什么重话,她特意查了下资料,有很多刚拿到驾照却觉得自己车技一流的小萌新都是这样,开车遇上不守规矩的人就特别容易暴躁,你不顺着他来,他真有可能给你来上两脚油门,大家一起去见交警叔叔。   开到江边的时候,风变凉了。   沈星若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里。   “我怎么觉得要变天了。”   “不会,陈渡昨天还在寝室说接下去半个月都不会下雨。”   沈星若没接话。   进隧道了。   星江隧道正常通行只需要三分钟,但他俩不走运,刚进隧道,另一头就出了场车祸,开到隧道中间,前面就不动了。   陆星延“我去,又搞什么?”   隧道信号不好,交通广播断断续续的,根本听不清楚,很快,隧道前前后后都被堵满了,进不得进,退不得退。   这一堵就堵了足足四十分钟,什么神仙菩萨的好脾气都被堵出火来了。   陆星延这种路怒症晚期患者更是火冒三丈,恨不得以一己之力炸开整条隧道。   沈星若本来就饿得有点受不了,他还在旁边逼逼叨叨个没完,忍了好一会,沈星若实在忍不住,“陆星延你有完没完,你以后别开车了,每次开车一张嘴就停不下来,你话这么多怎么不去演讲?”   “……?”   “堵车又不是我造成的为什么我不能开车,话说回来,要不是带你去吃烧烤怎么会堵在这隧道里?”   “你讲不讲道理,烧烤也不是我说要去吃的,是你自己先提的,你能不能男人一点,别有点什么事就找借口。”   “链接明明就是你发……”   话没说完,前头车动了,陆星延再暴躁,这会儿也勉强压下了火不和沈星若吵。   男人。   对,他得男人一点,不和她计较。   不是,他怎么就不男人了,她又没试过怎么不知道他不男人?   陆星延边开车边想和沈星若好好理论,可开到隧道口,他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外面这是——   他反应不及车速,在意识到外面下暴雨之前,车已如离弦之箭冲出隧道口。   “唰——!”   透心凉心飞扬。   两人的怒火都被倾盆大雨淋了个干干净净。   陆星延懵了两秒,好在前头路障已清,车道很空,他边把准方向盘边开雨刷,然后懵逼地抹了把脸上雨水。   怎么还抹不尽呢。   “沈星若,快点撑伞,你座位旁边有伞。”他催促。   “……”   “你是傻子吗?快点关顶篷。”   哦对,还有顶篷,就说这雨怎么会淋进车里来。   陆星延彻底被淋懵圈了,升起顶篷,车速也降成了新手村的二十码。   沈星若本来还很生气的,可陆星延第一反应竟然是叫她撑伞,不知怎的,又很想笑。   她忍了两秒,还是没忍忍住,默默别过了脑袋   虽然只被淋了几秒,但雨势很大,两人身上都湿了。   这么大雨,小吃街肯定要早早关门的,陆星延往前开了一段,又掉头回落星湖,沿路找了家粉店,给沈星若打包了一碗小馄饨和一只卤鸡腿。   回到家时已经深夜,裴月和周姨也不知是睡了还是不在家,屋子里静悄悄的。   两人上楼,都很狼狈。   沈星若洗完澡,下楼煮了碗粗糙版的姜汤,   她回到楼上,拧开陆星延的房门,却发现房里没人。   “干什么去了?我说怎么不在房里。”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刚刚也去她房里找人了。   沈星若转身,将手上的姜汤往前递了递。   想起刚刚两人差点还在车上无厘头地吵起来,陆星延神情有点不自在,   沈星若问“怎么,还要我喂吗?”   “就要你喂。”   也不知是赌气还是什么。   陆星延本以为,沈星若会来一句“爱喝不喝病死拉倒”,可沈星若没说话,只转身走进他房里,在床边坐下。   见这架势,陆星延开窍了,机灵地凑过去,坐在她旁边,又故意微低着脑袋,“啊”地张嘴。   沈星若没喂过人,手下也没轻重,舀了一小勺就往他嘴中塞,差点没一勺子把他给捅死。   陆星延被她这又塞又捅的一套动作弄懵了,“……沈星若你谋杀亲夫你,蓄意谋杀啊你这是。”   “你怎么这么多事,不然就自己喝。”   “别啊……行行行,你随意,随便你怎么喂,我都可以我都可以,来。”   沈星若“……”   她面无表情,手下动作却缓了很多。   陆星延刚洗完澡,身上有青草的沐浴露味道,头发没吹得太干,还软塌塌地趴着,坐在旁边规规矩矩等着喂姜汤的样子,显得特别乖,像幼稚园大班的小朋友。   但也特别帅,就连皱眉的小动作都很好看。   沈星若边喂边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耳根慢慢地泛上了红。   “沈星若,你等等。”   不知怎的,陆星延忽然笑出了声。   这一笑又呛住了,他边咳边说“咳咳,我知道我很帅,但,姜汤已经没了。”   他指了指碗。   ——你喂了好几勺空的。 第一百零二章   空气凝固了有那么三四秒, 沈星若垂眸,看向空碗。   掩藏在长发下的耳后根已经滚烫,偏生她绷得住,面无表情的, 除了一闪即逝的僵硬,看不出半分羞恼。   陆星延吃多了亏,对沈星若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了如脚掌了。   她一向是不会错的,错了也会用绝对的气势逆风翻盘,就像此刻,她小臂微抬, 手腕往外稍转,明显就是想把这碗盖到他脸上。   陆星延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 “别别别,别这么暴力。”   他缴获了碗和勺子, 还在认真憋笑。   沈星若觉得房间里温度高得有点过分,可能是空调坏了,她起身,镇定地往外走。   不过没走两步,手就被陆星延从身后拉住,紧接着他整个人都从身后覆过来,抱着她倒到了床上。   控制住暴力分子, 陆星延笑得不行,还去摸她发烫的耳朵。   沈星若从未感觉如此狼狈, 背对着陆星延强行冷漠,“有什么好笑的,你快点放开我。”   “不,就是很好笑,不放!”   陆星延想起刚刚沈星若脸上的僵硬和尴尬,就觉得多年大仇得报,又好笑又心软,实在想不通他的女朋友怎么可以做到这样一本正经的可爱。   他将沈星若翻过来压在身下,双手捧住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往上亲,一下,两下,三下。   “沈星若,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声音里有种肉麻的宠溺,说完又亲了上去,只不过这个吻不再浅尝辄止,一开始是喜欢的,然后是深情的,慢慢又变成了有侵略性的……   沈星若在亲吻中不知不觉放弃了挣扎。   耳朵热,脸热,脖颈也热。空调一定是坏了,哪里都热。   就事论事,小情侣谈恋爱一年多还很柏拉图,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儿。   毕竟上垒也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可能一周拉小手,半个月亲亲,然后在亲亲的状态里维持很久才产生负距离接触。   可陆星延和沈星若从恋爱之初就躺在了一张床上,还时不时就抱在一起睡觉。   在一起一年多,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陆星延竟然还是一只清清白白的童子鸡。   往日也不是没有突如其来的擦枪走火,一般都由冷水澡或者沈星若的五指姑娘解决。   但今天也不知怎的,亲吻到最后变了味,房间里暧昧气氛愈浓,沈星若的不反抗不拒绝,仿佛是在预示什么。   陆星延敏感察觉到这一点,试探性地在她耳边低声问“可以?”   “……”   “家里有人。”   陆星延忽然笑,“没人。”   刚刚洗完澡看手机,他才发现裴月早就发了信息过来,说她和陆山要去南城参加开盘仪式,周姨也放假回家了,还嘱咐他和沈星若这周末别回家住,没人做饭。   看到信息,沈星若没再出声。   陆星延知道,这是默认了。   “确定?”   他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在她耳边又问了遍。   沈星若眼睫低垂,揪着他的领口,轻声说“奖励。”   沈星若洗完澡只穿了条烟灰蓝的吊带睡裙,在床上滚作一团时,早就凌乱不堪,简直就是为犯罪大开方便之门。   陆星延憋得快要爆炸了,眼底染上赤红,头脑还在飞速运转,心想着一定要做好前戏,给沈星若一次完美舒适终生难忘的成人体验。   于是他就不熟练地瞎撩了一通,在自认为已经做好充分准备后,又扯开床头抽屉,翻找出买了有段时间的小雨伞。   ……   三分钟后。   沈星若痛感还未消失,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沈星若“……”   陆星延“……”   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沈星若拉起被子盖好身体,侧过身弯成一只虾米,思考人生。   陆星延大脑小脑都一片空白。   他裸着上半身坐在床上,思绪回笼后,开始回忆刚刚噩梦般的自我羞辱到底是如何发生又如何结束的。   “你说的果然没错,触感不一样,时长也不一样。”   沈星若缓过劲后,声音毫无起伏地说了句。   “不,不是,失误。”陆星延下意识解释,“我是怕你疼你知道,等下,我酝酿下,再来一次。”   沈星若除了疼,半点都没爽到,想要再来一次就见鬼了。   她裹紧小被子,一言不发,心想就谈谈柏拉图的恋爱也挺好。   可陆星延和她不一样,虽然男性的尊严被自己疯狂羞辱了一通,但他刚刚是爽的。   不过颓了一小会儿,他又重拾信心,钻进沈星若的被窝,想要找回场子。   ……   一回生二回熟。   陆星延的学习能力大概都用在折腾沈星若这件事上。   这一晚,白瓷碗勺安静地呆在床头柜上,诚实折射着房间内细微的光影晃动   次日一早。   “宝宝,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没反应。   “身上难不难受,我抱你去洗澡?”   还是没反应。   “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陆星延大胆地伸出鸡爪想要抱人,心里还为鸳鸯浴荡漾了三秒,可刚碰到腰间柔软滑腻的肌肤,沈星若就适时拍开他手,“你烦不烦,快点出去。”   她的声音清冷中带些与往日不同的嘶哑,一下就失了大半威力。   陆星延根本不怵,被轻轻拍了一下,还是强行从背后抱过来,在她耳边没什么诚意地认错。   沈星若自然不为所动,昨晚非逼着她求饶的时候可没见他知道自己错了。   她现在像是被石磨碾了遍,浑身都泛着细密的疼,嗓子眼都能冒烟了,下半身更不必提,一片狼藉就算了,还火辣辣的,两条腿合拢都困难。   她现在严重怀疑陆星延是平日受多了她的欺压所以在床上蓄意报复刻意为之。   好在陆星延也不算全无良知,知道她身体难受,也没多闹她,抱着她肉麻了一通,拉上遮光窗帘哄她睡觉。   等沈星若睡着,陆星延轻手轻脚起身,神清气爽地出门买药   药店。   陆星延自己找了圈,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所以他要买的药叫什么,有没有什么学名,是个什么分类?   “小伙子,你要买什么药?我给你拿。”   阿姨边打手机麻将边抬眼看他。   陆星延摸了下鼻子,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呃,就是那个,那个……”   阿姨一副很懂的样子,“避孕的?是还没做还是做完了,做完几个小时了?”   “……”   “不是,不是避孕。”   “哦,验孕棒是。”   “也不是,”陆星延抓了下后脑勺,“就,肿了,下面。”   “女的?”   不是女的还能是男的?女的和男的用的还不一样?   陆星延僵硬片刻,点了下头,尴尬到快要当场窒息。   阿姨将手机放在一边,起身给他拿药,还絮絮叨叨道“造孽哦,你一个大男人你要温柔一点晓得不啦?女孩子那都是很柔弱的,不能只顾自己开心啦。”   陆星延“……”   他麻木地结账,又听阿姨细细絮叨了三分钟上药的方法。   走出药店时,他呼吸着外面混合扬尘的空气,觉得无比新鲜的同时,还产生了一种逃出生天的解脱感   沈星若累得慌,陆星延买药回来,她还蜷缩在床上熟睡。   她侧躺着,脸真的就只有巴掌大小,头发凌乱地披散着,可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秀气的眉头都没舒展。   陆星延洗了个澡,又接一盆温水,坐在床边,帮沈星若擦拭身体,而后又分开她的腿,帮她上药。   其实他上药的时候,沈星若已经醒了。   但沈星若心脏再强大也不代表她可以面不改色面对这种羞耻场景,索性闭着眼一动不动,继续装睡   一个周末,沈星若都没怎么恢复。   因为陆星延食髓知味,周日晚上发现她好了,又恬不知耻地按着她做了一回。   他进步倒快,不过三回,就回到了之前的手速四十分钟,俨然还有越往后时间越长的架势。   沈星若受不了的时候就在床上一直喊要和他分手。   可她每喊一次,陆星延就变本加厉一次,成功把她给做到了闭嘴。   周一回校,沈星若第一件事就是将陆星延拖进黑名单,上课也拒绝和陆星延坐在一起,不管陆星延怎么认错都没有用。   上完课回寝,她连潘教授那都没去,径直爬到床上补觉。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放在桌上,显然没有接电话的打算。   可学校领导恰好找她有事,找不到人,只好将消息辗转托到了她室友身上。   这消息需要立马回复,李听和另外一个女生站在沈星若床边喊人,可沈星若戴了耳塞,谁也不敢去摘。   犹豫半晌,李听提高音量,“沈…沈星若,沈星若!学校领导找你去参加比赛,你醒醒!”   喊了好几声,沈星若都没转醒迹象。   另外那女生上前,推了下她的肩膀。   可她还是没醒,只翻了个身,往里侧卧。   李听还想再喊,那个女生却忽地拉住她,愣了愣,一张脸红得快要滴血。   她指了指沈星若露出的瘦削肩颈,支支吾吾说“那个是不是,吻…吻痕呀?”?   李听懵了几秒。   往前凑。   紧接着呆若木鸡。   那个女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认错。如果没认错的话,那战况也真是,太激烈了。   她自己脑补完,又羞又好奇,扯着李听重复问了遍,“是不是吻痕呀?”   “应该…是,你想叫它草莓印,士多啤梨印…也没问题……”   李听回不过神。   妈妈,当初在她梦里对她进行混合双打的两个人,好像打到一起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   沈星若这几天实在是没睡好, 戴上耳塞沾了床,便沉沉入梦。   李听和另一个室友站在她床前,因她身上的吻痕手足无措地害羞着,不敢再喊。   倒是她自己莫名其妙地做了个春梦, 梦到陆星延在床上逼她喊老公,然后自己把自己给惊醒了。   她忽地从床上坐起,李听吓一大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沈,沈星若,你醒了。”   原来是做梦。   梦里的糟糕内容与昨晚发生过的事实无缝重合, 沈星若面色不大好,特别想打电话臭骂一顿陆星延。   李听还在一旁吞吐, “那什么,学, 学校领导找你,你们大,大的联系过来了,有个比赛的节目,学校希望你去参加。”   “说清楚点。”   沈星若皱眉。   李听还沉浸在自己对吻痕的脑补中,舌头捋不直,也说不清楚, 索性把转发过来的消息拿给沈星若看。   星城卫视《争分夺秒》名校巡礼赛?   沈星若一目十行扫完具体消息,又让李听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   如她所料, 取消飞行模式后,微信便马上涌入了一阵消息轰炸。   除了陆星延的好友申请,还有借用其他熟人微信给她认错之外,其他都是和比赛有关的消息。   沈星若看过不少期《争分夺秒》,这是星城卫视的一档老牌益智类答题节目,以前是直播,现如今直播耗不起,改为了录制,不温不火熬着,也有一批固定观众,平日素人答题大多没什么水花,只每一季做名校巡礼赛和明星对抗赛时偶有热度。   现如今的三金影帝季天泽,当初正是凭借这档节目推波助澜,立起了娱乐圈的学霸人设。   大学生参加名校巡礼赛也是惯例了。   由于快问快答不好现场计算,题目往理科实操的方向出观众也不懂,总体难免偏向文科,大每年参赛的主力军也多从文学院法学院商学院中挑选。   沈星若是文院的,又刚好在星城,而且形象气质极佳。   今年名校巡礼赛的邀请一下来,领导就第一时间想到了她。   可沈星若看完,并不怎么想要参加。   她正在想回绝措辞的时候,上方消息栏忽然弹出一条微博特别关注的提醒——   您关注的大萌橙发了新微博。   说来也巧,提醒不往外弹,她都快忘记这号国民戏精了。   大萌橙突闻噩耗,他转经管辽!以后在一起上的课更少辽!暴风哭泣!   大萌橙今晚学生会聚会,他送我回家了哈哈哈哈哈!人生第一次坐跑车,乡下小橙在线懵逼!   沈星若按了按太阳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下往上看,最新一条是两分钟前发的。   大萌橙啊啊啊啊十万粉辽!说一不二!福利在此!   沈星若点开她的所谓福利——   一张陆星延穿黑色冲锋衣,拉高拉链靠在椅背上玩手机的侧身高清照。   这张照片意境不错,秋日阳光从窗外倾泻进来,陆星延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光晕里,有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虽然只能看到一小半五官,但看身形就知道是个帅哥,勉勉强强也算是拍出了陆星延十分之一的帅气。   沈星若看了会,稍稍放大。   她发现,这张照片真是说一不二的高清,只稍稍放大,陆星延手上的手表和情侣戒指都看得很清楚。   沈星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保存原图,又将微博截屏。   停顿数秒后,她给老师回信,应下了参加比赛的事情   很快,《争分夺秒》的名校巡礼赛便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这次名校巡礼赛参赛队伍共有二十支,被分成四组,先是五进二比赛选出八支队伍进入半决赛,再在半决赛的八支队伍里选出四支进入总决赛。   每支队伍五名成员,队伍拿到前三会有丰厚奖励。   当然,以学校名义参赛,也没人是为了那点奖励而来,都是为了荣誉而战。   五进二和半决赛都是录制的,录制也不挑好时候,那两天陆星延都有课。   他倒是想要请假去看,可沈星若不让,说什么决赛是直播,时间在周末,到时候去看决赛就行了。   沈星若这么说,陆星延也就无脑相信她肯定能进。   结果便是——沈星若所在的大队伍以总积分第一的成绩,轻轻松松杀入了决赛。   星大也参加了这次的名校巡礼,参赛选手还有陆星延的室友陈渡,只不过星大的队伍发挥一般,遗憾止步八强。   前面五进二和半决赛的录制抓得很紧,两周就全部录制结束。   但录完还有后期制作,每周也只会在电视上播出一期,决赛的直播得到十一月份了。   前头两期录完,沈星若没再记挂,将有限的时间全都投入到了学习和恋爱之中。   陆星延现在越来越不得了了,完全是精虫上脑,看到她就动手动脚。   而且他特别擅长在床上翻脸不认人,平日对她有多百依百顺,床上就有多么过分。   沈星若应付得很吃力,实在想不通陆星延哪来这么好的精力   十月初,《争分夺秒》的名校巡礼赛开播了。   总决赛前一共有五期节目,按部就班地播着,不温不火,没怎么进入大众视野,也没什么人讨论。   但五进二大晋级那场播出后,流量大的几个八卦论坛里时常有安利贴出没。   比赛精彩是一方面,帅哥美女养眼又是另一方面。   同场的沈星若和南城大学一个叫喻斯的男生外形非常抢眼,答题能力也相当出众,网上有人将他俩配对,说两人男才女貌很有c感。   陆星延心心念念守着节目播出,播的时候他只盯着沈星若一个人看,满心都是我的宝宝太棒了!也没觉着哪不对。   可网上一搜,他才发现这节目播着播着竟然给自己女票播出了一个什么鬼“斯人若彩虹”c!   他的火都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当晚就按着沈星若做了两次。   第二次的时候沈星若完全没力气了,浑身都是汗水,仰头看着陆星延在自己身上驰骋,都忘了要怎么害羞。   结束后,沈星若撑不住,半寸都不想挪,就躲在陆星延臂弯里睡觉。   身上凌乱不堪,沈星若睡得很不舒服,不过半个小时就转醒了。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缩在陆星延怀里,陆星延抱着她,还精神奕奕地披着马甲,一个个回复微博上那些“斯人若彩虹”c——   “那根鱿鱼丝干瘪瘪的,完全配不上沈星若。”   “沈星若有男朋友了,男朋友特别帅,比那根鱿鱼丝帅多了。”   “沈星若和她男朋友感情很好,谈了很久,别瞎几把yy。”   看到陆星延那堪比贴膜的认真劲儿,沈星若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涌上了一阵很莫名的,满足感。   该有多幸运,她喜欢的人,这么全心全意地喜欢她。   陆星延发现沈星若醒了,问“不舒服吗,是不是我硌到你了?”   沈星若摇头,抢过他手机,随手塞到枕头底下,然后又环绕住他的脖颈,“我身上不舒服,抱我去洗澡。”   “遵命,老婆大人!”   陆星延异常积极,二话不说就掀开被子抱她去了浴室。   前几次他想洗鸳鸯浴,沈星若怎么都不肯,还是前几天把她给做得动不了了才强行洗了一次,事后她还生气了。   这回沈星若主动提起这种好事,他哪还顾得上什么狗屁c,自然是戏水要紧   十一月,星城悄然迈入初冬,枝头金黄的银杏落了泰半,《争分夺秒》总决赛也终于如期而至。   沈星若去录过节目,自然知道现场暖气不甚充足,但偏生有女生不怕冷,还穿了露胳膊露腿的漂亮小裙子。   沈星若抗不住冻,关键是脖颈也不能见人,就穿了件卡其色的高领毛衣,毛衣是粗织落肩的宽松款式,单穿也很好看。   去之前,陆星延是想和沈星若穿情侣装宣示一下主权的。   可没想到沈星若不让,径直给他挑了件黑色冲锋衣。   他老大不乐意,“去看节目穿这个干什么,万一镜头扫到我怎么办,而且这样别人怎么知道我们是情侣。”   沈星若帮他拉好衣服拉链,又帮他戴手表,戴好之后,摸了摸他的戒指,“不是还有情侣戒指吗。”   “戒指这么小,谁看得出来。”   陆星延郁闷,早知道应该定制一对八星八钻鸡雀情侣款了。   沈星若却很笃定,“会看出来的。”   戒指能不能看出来陆星延不知道,但节目刚开始的时候,他是希望全世界都别看出来他是沈星若男朋友的。   李乘帆和赵朗铭这两个逼,非要跟着一起来凑热闹,说什么给沈星若加油助威,气势不能输,他也没在意,想着顶多也就是喊两句“沈星若加油”,又不丢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俩平时塑料基友情,关键时候倒很关心自己兄弟的正宫地位,在网上看到什么“斯人若彩虹”c之后气愤得不得了,暗地里商量着捣鼓了俩灯牌,裹挟在毛衣里带进来了。   晚上七点整,节目开始直播。   主持人串词,顺带在屏幕上回放了前几期节目的精彩片段,然后正式宣布,《争分夺秒》名校巡礼总决赛现在开始。   节目出场顺序是按先前的积分排名来的,沈星若所在大队伍在节目第五分钟率先出场。   第八分钟,轮到沈星若做自我介绍。   随着她往前迈步,观众席忽然零散冒出了几个“斯人若彩虹”的c灯牌,也不知道是节目组找来的托,还是小姑娘为颜值与才华所折服,真情实感粉上了一档节目里都没说上三句话的两个陌生人。   李乘帆和赵朗铭见机行事,交换完眼神,在陆星延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忽地掏出“星”字灯牌,还预备备,整齐地倒数三二一,然后不怕丢人地坐在座位上大声喊“双星双星,两弹一星!彩虹消散,还看双星!嫂子加油!你是最棒的!”   陆星延在那一瞬间完全是懵逼的。   尬到浑身起鸡皮疙瘩都不足以形容他那一刻的震惊。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这俩要这么豁出颜面来祸害他。   在李乘帆和赵朗铭喊第三遍的时候,导播镜头已经切过来了。   陆星延回神,完全出于本能地将冲锋衣衣领拉到最高,半张脸埋了进去,然后怂在那儿玩手机,心里默念我和他们不熟,我和他们不熟,千万别拍我,要脸!!! 第一百零四章   站在台上的沈星若也被赵朗铭和李乘帆两人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吸引, 不过舞台和观众席有点距离,她听得不太清楚,只看见两人高高举起的“星”字灯牌,她下意识以为这是陆星延的手笔, 还朝灯牌方向点了点头。   今晚总决赛的赛制很简单——   先是抽签两两分组,组内进行二十五道题的抢答,抢到问题,答对计一分,答错扣一分。   抢答结束后,得分高的直接进入最后一轮k,且两组之间分数较高的那队, 将在最后一轮k中获得一次现场求助机会。   剩下得分低的两队再进行一轮k,优胜队伍与之前进入最后一轮比赛的两队一起, 开启题海车轮战。   题海车轮战中,题目是按队伍顺序轮到个人的。   如果轮到a组的成员a回答问题, a没答出来,a将直接出局不再参与答题,与此同时他队友的答题频率会变高,负担会加重。   如果一队成员全军覆没,也就意味着该队比赛结束   所有队伍上场,自我介绍完毕,第一轮的抽签很快就开始了。   大是之前的积分第一, 拥有此轮比赛的抽签权。   大屏幕上队伍名称滚动,大队长喊停, 屏幕立时定格成南城大学。   ——大和南大一队,剩下的t大和f大则自成一队。   南城大学的队长是喻斯,高大帅气,答题能力很强,五进二的比赛中,他力挽狂澜,为南大争取到了最后一个进入半决赛的名额,半决赛中发挥也很出色,带领南大以总积分第二的好成绩杀入了决赛。   网上把喻斯和沈星若凑堆当c,可实际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过话。   名校圈子是流通的,五进二比赛录制结束后,沈星若的队友就和她八卦过,说喻斯特别花,三天两头换女朋友,最近在和一个音乐学院的女生交往,那女生还是个网红,他撬墙角撬来的。   沈星若听过很多离谱的传言,不至于偏听偏信。   但对于一个在后台碰面、上来就想交换微信邀约酒,言语间还暗示合作炒c的男生,实在没什么好的观感。   沈星若冷淡得特别彻底。   喻斯不傻,见她这样的态度,也懒得多作纠缠。   两人之间如此冷淡又陌生,可有观众愣是从两人前两期同框的比赛中强行扣糖,还扣成了这季名校巡礼赛的一个看点。   节目策划显然知道网上在讨论什么,给主持人写的台本里,总要强行cue到他俩。   这下大和南大抽签抽成一组,主持人见缝插针地问“沈星若,五进二的时候,你和喻斯k过一场,你觉得喻斯的答题能力怎么样?”   沈星若惜字如金,“很好。”   主持人期待地看着她,可唇边笑容逐渐变得僵硬。   没了?   主持人稍顿,见是真的没了,忙回神,拾起话头继续叭叭叭。   这些参赛的学生里,有惜字如金像沈星若这样的,也有能说会道很喜欢表现自己的,一圈问下来,整个环节大概浪费了七八分钟。   ——台下观众都快昏昏欲睡的时候,抢答终于开始了。   “第一题请听题,被称为液体面包的是?”   大有人秒速抢答“牛奶。”   “正确答案是,牛奶!大队伍得一分!”   “第二题请听题……”   前面几道题目都还比较简单,坐在台下和电视前的观众基本都会,纯粹看抢答速度。   几次下来,大家也都懂了抢答的这个抢字有多么关键,基本主持人报到关键词,后面还没报完,就有人立马按键抢答。   喻斯是他们队里的主力军,手速快,对问题的猜测也准,猝不及防就来了个五杀,一下将大比分远远甩开。   现场不少女生都在嗷嗷叫,气氛十分热烈,他也很应景地对着台下比了个数钱的心。   李乘帆和赵朗铭屁都不懂,但不影响他俩看得投入,两人边看边在一旁叽叽咕咕,“若姐这手速不行啊,一道都没抢上,这规矩我看还是女的吃亏,那男的都是练过的!”   陆星延瞥了他俩一眼,双手环抱在胸前,靠着椅背,一脸冷漠。好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油腻。”   等到第十题,场上一面倒的局面终于开始松动。   主持人“《清明上河图》……”   喻斯抢答“张择端!”   场内响起回答错误的提示音,主持人笑说“《清明上河图》的作者是张择端没错,但这题问的并不是作者,而是《清明上河图》现藏于哪座博物馆,南城大学队伍扣一分。”   南大的队员都显露出惋惜的神色。   接下去三道题里,南城大学在题目未报完的情况下抢答了两道,两道全部都是答案与题目不符,他们抢上的分数又被自己给作了下来。   双方队伍陷入胶着状态,也不敢再随意抢题,而且,越到后面题目越难,有些很多人都不会,根本没法儿抢。   进行到第十七题,局面开始反转,之前一题未答的沈星若默不作声地一连抢了三道并且全都答对了!   主持人“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这句诗形容的是哪位女子?”   沈星若“李师师。”   主持人“行道树之王指的是?”   沈星若“悬铃木。”   ……   南大队伍也不甘示弱,加紧抢分,两队比分咬得很紧,一直追到最后一题——   “现在两队的比分是99,最后一题,这一题很关键了,这一题的答案将决定,到底是哪支队伍能够直接进入到最后的题海车轮战。”   主持人稍顿,拿起题卡,“最后一题请听题独奏口琴的三大类分别是?”   南城大学那边还在想要谨慎抢答,不防主持人话音未落,沈星若就无缝衔接按下了抢答键。   场上哗然,主持人也开始引导悬念,“好,这一题是大的沈星若同学抢到了,那她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到底对不对呢?”   全场目光都聚焦在沈星若身上,沈星若的队友也纷纷看了过去,心里紧张。   他们都不太懂音乐,没了解过这方面的问题,完全不清楚沈星若是真的会还是惯性抢答。   沈星若扶了下麦,“十孔,半音阶,还有复音。”   主持人稍稍点头,边看题卡边说“让我们来看一下正确答案,独奏口琴的三大类分别是,半音阶口琴,复音口琴,还有……布鲁斯口琴。”   说到布鲁斯口琴时,他声音低了下去。   很快,他又放下题卡,忽地扬起声调来了个转折,“布鲁斯口琴又称十孔口琴,恭喜沈星若回答正确!也恭喜大队伍直接进入最后一轮的题海车轮战!”   场上场下随着回答正确的音效声响,不约而同响起热烈掌声,间或夹杂李乘帆赵朗铭这俩二愣子大声喊出的“若姐牛逼!”   抢答结束,大队伍顺利拿下题海车轮战的第一席座位,接下去的半个多小时都没他们什么事了,沈星若在后台边喝牛奶边和陆星延发语音。   场上比赛依旧精彩。   先是t大对阵f大,两队寸步不让纯靠蒙猜抢答,得分多的同时扣分也多,最后t大以87拿下了比赛。   然后又是南大和f大k,三道难题定胜负,最终南大险胜。   大比t大略高一分,在最后一轮比赛中额外获得了一次场外求助的机会。   这次机会宝贵,后台商量的时候队长便提出,沈星若答题能力最强,这次机会最好是留给沈星若使用,大家讨论完,都没有异议。   哪成想开局强势甚至握有场外求助机会的大队伍,在题海车轮战将将进行到第三个回合的时候,便折损一名队员。紧接着第五第六回合,大又接连折损两名队员。   且每次主持人问,是否使用现场求助机会的时候,他们都选择了不使用。   此时大只剩沈星若和队长在场,南大还有四人,t大更是全员在线,气氛陡然变得紧张。   胶着到第四十五题,队长卡壳,十五秒答题时间过,主持人问“你们队伍还有一次现场求助的机会,你需要使用这次机会吗?”   队长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艰难地选择了不使用。   场上大队伍仅剩沈星若一人孤军奋战,南大和t大都还剩下三人,这意味着南大和t大的每位成员答一题,沈星若得答三题。   大家都觉得沈星若应该快扛不住了。   但她神色始终未有改变,反正题来了便答,不急不缓。   “中华第一牌坊指的是?”   “顺峰山牌坊。”   “被称为交响乐之父的是?”   “约瑟夫海顿。”   “长东秋季拍卖会中高价售出的画作《星汉灿烂》作者是?”   沈星若顿了顿,“沈光耀。”   李乘帆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这啥拍卖会啊,还有这画家谁啊,听都没听过,若姐也太牛逼了,这么冷门的都知道!”   “……”   陆星延削了下他的脑袋,“我岳父。”   李乘帆“???”   题目越来越难,比赛气氛也越来越紧张,沈星若一连答了十三道,不知不觉,场上只剩下她和喻斯两人。   t大本来是最有优势的,可接连几题正中盲区,队员一一折损,结果最先出局。   其实沈星若觉得自己撑到现在全靠运气,她极其不擅长体育类题目,但一路答下来,体育类的都没有落在她身上,而且令t接连折损的那几道题,她也全都不会。   她和喻斯又过了七八道题,喻斯明显已经有点撑不住了,好几次都是在最后几秒钟才蒙对的。   “小乔原名是?”   沈星若“……乔婉。”   “世界上最长的史诗是?”   喻斯“《罗摩衍那》?”   没有响起正确答案的提示,他又蒙,“《荷马史诗》?《摩诃婆罗多》?”   提示音响,对了。   他舒了口气。   比赛比到现在,比起实力,更看运气。   题目再次轮到沈星若,“被称为鲁尔区德比的比赛双方分别是?”   沈星若“……”   体育题。   终于来了。   这题她完全不会,她甚至都不知道主持人问的是篮球比赛足球比赛还是什么其他比赛。   十五秒倒计时很快。   陆星延坐在底下懵了两秒,这个,沈星若竟然不会?   倒计时结束,沈星若没什么负担,直接说“我使用现场求助机会。”   “好,沈星若使用现场求助!”   导播将画面切至观众席,摇镜头缓慢从前排观众身上滑过,有人想上网搜,可这会后知后觉发现,现场的信号被屏蔽了!   主持人问“现场举手的人很多,沈星若,你想选哪一位?”   她没犹豫,选了陆星延。   话筒很快被送到陆星延手里。   陆星延持续懵逼,他根本就没举手,沈星若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   主持人见随手抓起来的路人长得还挺帅,于是多问了句,“沈星若,你为什么选他,他是你认识的人吗?”   沈星若“他是我男朋友。”?   陆星延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稍微侧着站一点,这样在镜头里显瘦,左手拿话筒是不是更好一点,这样戒指往外露得会比较明显。   可万万没想到,沈星若一句话就给他把名分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虽然站起来的这几秒里他的内心戏已经唱足了三百台,但面上还是表现得十分平静的,他接过话筒稍顿,回答道“鲁尔区德比的比赛双方是多特蒙德和沙尔克04”   “相信你男朋友的回答吗?”   “相信。”   “恭喜,回答正确!” 第一百零五章   也许是沈星若和陆星延不经意秀出的恩爱扎了喻斯的眼, 紧接下来题目轮到他,他怔了三四秒才开始思索答案。   明明是在哪看过的,可一下子实在想不起全称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五秒倒计时结束。   三、二、一。   “啊啊啊啊啊!!!大赢了!若若赢了!你们看到没!我儿子!儿媳妇!!!”   裴月突如其来的土拨鼠尖叫吓得牌友姐妹们心脏狂跳, 大家不约而同捂住胸口,看了眼裴月,又看向电视屏幕中,在满场金色雨下鞠躬致谢的——她儿媳妇。   长得可真标致。   气质也好。   还这么聪明。   别说,还真有点让人羡慕嫉妒恨)   裴月今天到老闺蜜家接寄养的白孔雀,两人聊得火热,吃完晚饭了老闺蜜还拉着她不让走, 说什么……来都来了,不如搓搓麻将。   裴月也是雀坛一枝花, 有牌可打自然小鸡啄米似地不住点头。   她还打电话叫了个朋友,可那朋友说自己在跟张太太逛街, 你们缺俩那我刚好把张太太带上。   人家都开口了,裴月也不好拒绝,只能边翻白眼边笑着说“好呀好呀!张太太打牌最利索了!”   利索个屁!磨磨叽叽!   她最看不惯张太太假模假式矫揉造作的样子!   四十多岁的人了心里也没点数,每天都穿得粉粉嫩嫩花枝招展不管天晴下雨都要撑把蕾丝碎花的洛丽塔雨伞出来辣人眼睛!   而且嘴还特别贱!   上次她只不过一时疏忽没来得及收拾……主要还是怕冷,就在呢子大衣里偷偷穿了件羽绒夹衣背心,不曾想被张太太意外看到了,张太太瞪圆了眼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把她嘲讽了一遍, 说什么她穿里面这件羽绒夹衣一下子老得都能做她妈了!   回去后张太太还把这事儿拿出来大肆宣扬,臊得裴月大半个月没敢出门!   许久不见, 牌桌重逢。   张太太一过来就做出副特别不好意思的样子和裴月道歉,说什么她只和xx说了,没想到xx又和xxx说了,反正都是别人的错,她自己就是一朵清清白白的好白莲。   裴月也扬起塑料假笑,嘴上说着“小事小事我不介意”,心里却暗暗发誓今天一定要在牌桌上找回场子。   可她今天手气不怎么好,一连给张太太放了好几回炮。   张太太还笑吟吟地嘲讽,说她人老了脑子也跟着老了。   裴月差点没气得当场升天。   好在关键时刻,裴月忽然想起陆星延提过一嘴,沈星若参加了个什么节目比赛,今天正好决赛,电视直播。   她借着有人去洗手间的机会不经意间聊起沈星若,然后打开了电视。   可巧,电视一开便是星城台,而且刚好进入最后一轮的车轮战。   几人坐到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聊天。   场上只剩沈星若一人的时候,张太太便在那轻飘飘地唱衰,小嘴叭叭叭完全停不下来。   裴月气得说不出话,但随着场上人数不断减少沈星若却岿然不动,张太太的叭叭叭慢慢没声儿了。   直到最后,主持人宣布本次《争分夺秒》名校巡礼赛的第一名是大,裴月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大叫,兴奋得快要语无伦次。   之后大家回到牌桌,聊的自然都是和沈星若陆星延有关的事了。   裴月容光焕发,说得特别起劲,心情一好那手气也好,“欸,张太太,等等,我抢个杠,将将胡中了一对!哈哈哈哈哈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这一晚上张太太面色僵硬,裴月满面红光,回去的时候带着白孔雀,别提有多畅快了   裴月因沈星若挣了回面子里子,网上某个小圈子,也因这场答题比赛直播掀起轩然大波。   其实今晚《争分夺秒》的收视率远称不上多爆,热度也够不上热搜,除了八卦论坛偶有讨论帖飘在首页,也无甚稀奇,但sa圈子却因为这场比赛牵扯出了一个惊天大瓜!!!   在节目快结束的时候,沈星若现场求助陆星延,镜头给到陆星延有将近三十秒的时间。   有小姑娘看到这男生,立马想起了自己心爱的sa博主大萌橙的暗恋对象。   回翻大萌橙的微博,小姑娘看得心脏狂跳,身影好像,衣服也一模一样,还有那…那手表!那戒指!就是他!   小姑娘懵了,在福利微博留了条言问出自己的疑问。   再一刷新,这条微博底下瞬间多出了十几条回复,都是和自己一样看到节目发现不对劲的人!   橙子的暗恋对象已经有女朋友了?!   明明就是有女朋友了啊!   沈星若亲口说的那是她男朋友!还有那对戒,是情侣对戒!   再一刷新,小姑娘发现,大萌橙的这条微博被删了。   此时坐在电脑前的陈萌萌已经懵了。   她也在看《争分夺秒》的直播,看到沈星若现场求助陆星延,并秀恩爱说这是她男朋友的时候,她心里只是有点泛酸,等她看完节目刷新微博,发现多了十几条新留言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手表?戒指?!   这些人怎么不去做侦探,这也能注意到?!   她心慌意乱之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删博。   可她不知道,从陆星延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晚了。   几乎陆星延刚答完题,sa的超级话题里就有人发博质疑。   一开始陈萌萌的粉丝还很维护她,看都没看就说不是,可后来仔细一比对,大家发现真的就是一个人,而这个人,有女朋友。   即便如此,粉丝还是维护,基本论调就是“橙子肯定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还有人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说沈星若就是大萌橙。   但这个说法太可笑了,别说个性完全不像,沈星若是大的,何必在微博编造自己在南方某985,而且明明是男女朋友还在微博写暗恋日记,这难道不是更为严重的欺骗吗?   一时间,sa超话首页全部都是关于这件事的帖子。   sa圈子里也有不少博主早就看不惯陈萌萌靠暗恋段子圈粉,一朝出事,私底下热闹得厉害。   还有关注《争分夺秒》的已经第一时间知道陆星延是星大的学生,自然而然地推测出陈萌萌也是星大学生。   陈萌萌平日保密工作还算做得到位,大家也不可能从星大这么多学生里一下子就凭空揪出她来。   但只稍加打听,有心人就能知道陆星延在星大的各种事迹。   尤其是女生在寝室楼下告白遭遇正牌女友这事——简直就和陈萌萌发过的幸灾乐祸微博无缝对应!   所以粉丝洗她不知道对方有女朋友根本就不可能!   陈萌萌心慌意乱,看到超话里这些不可控的发展,也顾不得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粉丝和唾手可得的利益了,她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操控着鼠标,清空微博。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绝对不能在现实生活中暴露!   可没等她做完这一切,手机却先响了。   是白露的电话。   她努力调整呼吸,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哪成想到,电话刚一接通,白露就径直开口怒骂,什么贱人绿茶婊之类的,赶着难听的一箩筐一箩筐扔过来。   陈萌萌面上发白,知道不好了。   这周白露没回家,躺在床上逛某宝,给陈萌萌挑生日礼物。   不知为何,李听突然跑了过来。   没等她刺上两句,李听就说自己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和陈萌萌和她都有关,她虽狐疑,但也好奇,就放李听进门,然后就看到陈萌萌在网上的两面做派了!   尤其是陈萌萌之前发的那条今天有女生在寝室楼下和他当众告白,下场非常惨烈,本绿茶婊非常开心!   白露看到之后差点没疯!!!   这个绿茶婊!原来她也喜欢陆星延!当初要不是她撺掇!她怎么会出那么大的丑!太贱了太贱了!竟然还在微博上把她当笑话一样拿出来说!指不定背地里还做了多少手脚!!!   白露完全都顾不上李听在旁边看笑话了,抓起电话就把陈萌萌辱骂了一顿。   她可不是什么“吃亏是福”“姐妹情深我不计较”的性子,而且她和陈萌萌平日也是塑料多过姐妹,骂一骂怎么够解恨。   喝了杯水冷静冷静,白露马上便写出了一段有理有据的朋友圈昭告天下,还在班群里冲陈萌萌喊话,把自己说成了受她撺掇的小白花,她则是个表面萌萌哒实则心机深沉踩着室友打着挖墙脚主意的萌妹子婊!   白露这么三下五除二地宣扬了一番,陈萌萌网络现实的黑料自然和长了翅膀般在学校里飞窜   身为当事人之一,沈星若自然是收到消息比较早的那一批。   她很平静。   毕竟这本就是她的意料之中的事。   沈星若其实也不想事事计较,她给过陈萌萌机会,当初发现时的留言,就是一种警告和提醒,陈萌萌若见好就收,她可以当做从来就不知道有这么件拿她男朋友做筏子挣名挣利甚至还想挖墙脚的事。   可陈萌萌没把她的警告放在眼里,还变本加厉,网络现实都蹦跶得欢,颇有几分要靠陆星延编段子发家致富住海景房走上人生巅峰还要把陆星延撬回自家的意思。   若说整件事有让沈星若意外的地方,大概就是她做了个人情把事情扔给和陈萌萌不对付的李听,李听却举一反三,把事情告诉了白露。   不得不承认,李听现在真是聪明了,这样做一来不用自己出面省得惹一身骚;二来又最大限度地恶心到了白露;三来白露来闹,陈萌萌的黑料就更多了,毕竟是好闺蜜)   见沈星若看微信看得入神,陆星延问了句,“看什么,这么认真,背着我在外面有狗了啊你。”   “没什么。”   她收起手机,抬眼看陆星延。   几个女生为他闹得炸开了锅,他还一脸傻白甜地沉醉在刚刚自己英俊潇洒帅气神秘的答题风姿当中。   初冬的夜风已然凛冽。   节目组的饭局结束,两人正往停车场走。   刚刚裴月打电话过来了,陆星延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谎,说什么沈星若要庆功,会通宵k歌,实际上他在饭局间歇已经订好了酒店。   到酒店洗完澡,两人还在聊今晚的比赛。   沈星若跪坐在陆星延身后帮他吹头发,陆星延不知怎地突然良心发现,说了句公道话,“其实我觉得那个喻斯答题能力确实挺强的,比他们学校其他几个强多了。”   “是吗?”   陆星延“是啊,我说真的,看你们答题我还是挺惭愧的,好多听都没听过。”   “而且我发现,懂的东西多那确实还是不一样,就是……被人当成学霸真的还挺过瘾的。”   沈星若没说话,纤瘦葱白的指节从他发间穿过。   吹干最后一小撮微湿的短发,她关了吹风机。   陆星延忽地转过身,握住她手腕发愿,“我一定会好好努力,明年拿到大交换生名额的。”   沈星若将吹风机放到床头柜上,回过身,双手搭在他肩上,“你能这样想那最好。”   “我是认真的。”   “我没说你不认真。”   沈星若微偏着头,双手向上,又捧住他的脸。   陆星延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忽然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本来还很正经的思想也一下变得不正经了,再开口时,声音也不自觉地低沉了许多,“那先收点利息,你说了我去大就和我做的。”   沈星若“……”   到底是什么基金能产出这么多利息? 第一百零六章   深夜落地窗帘遮掩一室春光。   被摁着收了一回利息, 沈星若脸上红扑扑的,额边发丝也被汗水浸透,最后脱了力,她闭着眼, 胸脯起伏微喘。   陆星延就很喜欢看她这副模样,平日的清冷在这时候添上几分娇媚,显得分外动人。   而且每每想到这颜色是他添上去,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更不是寻常爽快可以比拟。   他将沈星若圈进自己臂弯里,“宝宝、宝宝”地喊着,说些肉麻兮兮的话,特别能腻歪。   沈星若懒得理他, 也没力气理他。   其实陆星延平日对她是没什么原则的,愿意迁就愿意惯, 甚至还愿意让她在恋爱中占据主导地位,怎么看怎么像二十一世纪的二十四孝好男友。   可旁人并不知道, 陆星延在床上有种不受约束的莫名强势,毛病特别多,做就做,他还特别注重做的过程中双方的言语交流,总爱问些下流问题,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顺着他夸他更来劲, 逆着他贬他还要多用三分力来证明她是错的。   云收雨歇过后,她总觉得精疲力尽。   陆星延腻歪完, 稍稍往上坐起了点,又让沈星若换了个姿势枕他的腿。   见沈星若现在俨然是一副累得狠了随你摆弄的样子,陆星延边玩她头发还边碎碎念,“你这体力不行,跟不上我的节奏,以后我还是每天早上去你宿舍楼下等你一起跑步。”   “……”   “你闭嘴。”   “我说实话你还不爱听,我都不敢用力弄你,省得你和小面包车似的车速快点儿就散架了。”   沈星若伸手去捂他的脸。   陆星延似笑非笑地,轻轻松松就把她的手拉下来摁到了身后,“你搞搞清楚自己在床上是什么地位,别乱动行不行。”   沈星若“……”   “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每天早上去接你跑步。这样,我给我自己加点难度,显得公平点,我每天跑步的时候都给你背一篇英语小短文怎么样,也算是督促自己努力进步,我不是还得努力拿交换生名额吗?”   “随你。”   事实上,沈星若是没太把陆星延的发愿和安排当一回事的,他以前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现在总是一副精虫上脑的样子,努不努力都看不太出来。   可当她周二想在寝室睡一回懒觉的时候,她才知道陆星延这回是来真的。   早上六点半,她手机就震动个不停,差点把她室友全给吵醒了。   她换了衣服浑浑噩噩下楼,就见陆星延穿了套黑色运动服站在她楼下,非要拉着她跑步,而且边跑还边给她背英文短文。   刚开始沈星若是特别想发火的,莫名其妙跑完三圈,她脑子清醒了,也没什么睡意了,火也歇了下去,只冷着张脸和陆星延一起去吃早餐。   一连跑步五天,沈星若终于发现,陆星延在锻炼她身体素质用以提高性生活畅快感这件事上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执念,他要早拿出这种不畏艰难险阻的气势,当初高考也许能考上大也未可知。   沈星若跑着跑着,也慢慢习惯。   说起来,她和陆星延在一起腻歪的时间很少,两人课业繁忙,一起上的课不多。每天早起跑步吃早餐,倒是多出了一点固定见面的时间   这一年在一起的校园时光,沈星若过得很充实,很甜蜜,也很平静,没人再来给她添堵,也没人敢惦记她的墙角。   这多亏了陈萌萌和白露闹那一场,两人都不是省心的角色,闹到最后互爆黑料撕得特别难看,星**bs也被两人的事情屠版搅得天翻地覆,还有不少外校学生前来围观看笑话。   文院领导知道后差点没气到升天,当下按着没发作,没过多久就另找名目给两人安了处分   冬去春来,又至盛夏。   六月初,星大的交换生名单下来了,陆星延的名字高悬在经管院名单的第一位,交流大学——大。   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真正看到名单出来,陆星延还是扬起了唇角。他给沈星若拍了张照片,要她乖乖等着,今晚偿还本金。   沈星若半天没回他,正在理发店折腾自己头发。   高考完的暑假陆星延陪她去烫卷了一次,后来头发长长,卷发部分也愈来愈干枯,她索性就剪了,回到以前的黑长直。   上学期她又对自己的发型不满意,不声不响去弄了个已然过气的韩式空气刘海,没两天她就觉得刘海碍事,又开始蓄刘海。   蓄了好久将刘海蓄长,她剪了回韩剧女主的短发。剪完短发后,陆星延被吓得不轻,室友也以为她失恋了,她又开始留长发。   现在她头发已经和以前一样长了,她又想烫卷)   陆星延也是怕了她了,每次发型一变,他就暗自琢磨沈皇后是不是心情不太好,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这回也一样,看到沈星若烫卷了,他又开始搜肠刮肚往三个月以前回想。   不应该啊,他可是成功拿到交换生名额了,没做错什么?   可沈星若也没明示,他想了想,还是暂时不敢提偿还本金一事   每年六月都有两天是高考日,而高考结束后不久,则是两人生日。   今年陆星延和沈星若二十岁了,恋爱也整整两年了。   十八岁的时候成年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当年龄来到二字开头,好像隐隐约约明白,成熟变得势在必行。   陆星延是陆家独子,陆山从前没敢对他抱有多大指望,可他开始上进之后,陆山对他要求也不一样了。   大学毕业便得去国外读研,国外读研回来就要进集团做事,再一步步地,接手陆山亲手创立的金盛集团。   陆星延没什么太多兴趣爱好,陆山为他规划的路他愿意去走,想要转交给他的责任他也愿意去承担。   这个家给了他太多东西,他希望以后能够由他来为陆家遮风挡雨,也希望自己可以给沈星若随心所欲的底气。   沈星若是想法很多的人。   以前沈星若很少和他交流对未来的打算,他以为是沈星若觉得,和他还到不了这个高度的交流,但这一年一直在一起谈恋爱,他也或多或少明白了沈星若的想法。   她不是不愿意交流,而是想做的事情太多,不愿意被某一类工作完全束缚。   沈星若说她以后想进修各类感兴趣的课程,开钢琴演奏会,当一段时间律师,环游世界拍很多照片,甚至写剧本当导演筹拍一部自己想拍的电影。   可在她十多年的学习生涯里,她好像总是以一种过于优秀的尖子生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是优秀的,出众的,但也是循规蹈矩的。   没人会认为她能力有问题,大家会觉得,她做任何一行都能做得很好,但那样跳来跳去、不以利益和成就为目的又天马行空不够稳定的未来,好像不该属于沈星若。   而且她想要做的所有事情,都需要雄厚的金钱实力作为支撑,谁赚够了钱不想环游世界?家境好也许能这样过一时,但能这样随心所欲地过一生一世吗?   其实沈星若自己也感觉不现实,所以很少对人提起对未来的规划。   但陆星延却不觉得太过理想化,两人说起这个话题时刚好是运动会结束,沈星若接力崴了脚,他背着走不了的沈星若边往医务室走边说“这还不简单,等毕业你就嫁给我,我养你一辈子,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星若“说得好听,我要是被你养废了,你又不喜欢我了,那到时候想把我扫地出门不是很容易吗。”   陆星延大言不惭,“那你可以给我生孩子,多生几个,电视剧里这叫母凭子贵。”   沈星若在他背上箍住他脖子,差点没把他勒死。   最后他只得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们家以后肯定只有子凭母贵的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小屁孩了,要不是你生的我肯定看都懒得看一眼,而且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了,你不要胡说八道行不行。”   那天夕阳很好,塑胶跑道上两人交叠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沈星若安心靠在他背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身边理性的人分析过很多恋爱结婚中变心的事,依旧还很笃定,陆星延说会一直喜欢她,就一定会喜欢她一生一世   生日那天两人很忙,裴月说什么也要给他俩办一个盛大的生日arty,弥补十八岁没大操大办的遗憾。   arty结束,两人都有些疲乏,各自回房洗澡。   沈星若找出买来的性感粉色睡衣,犹豫要不要现在换上。   说睡衣也是说得好听了,其实就是块纱,都遮不住什么东西,因为来大姨妈,两人好多天没做了,她特意去烫头发,也是为了搭配这一身给陆星延过生日。   但这样是不是有点……其实她烫完头发就试过一次,实在是有点太暴露了,也不知道穿成这样陆星延会不会嘲笑她。   正当沈星若在浴室犹豫的时候,陆星延跑来敲门,让她快点洗,他要带她出去一趟   夏夜风很燥热,沈星若看着这路线越开越偏,还是问了句,“我们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陆星延单手把着方向盘,散漫地笑。   又开了二十分钟,跑车驶入童话里欢乐世界。   深夜的“童话里”已然寂静,往里望,一片漆黑。   但在两人走入大门的瞬间,灯光竟然渐次亮起,就连莴苣姑娘的城堡也灯火熠熠。   沈星若又不傻,只稍怔两秒便知道,这是陆星延花了大价钱为她过生日。   这种韩剧才有的情节搬到现实生活中,并成为其中的女主角,沈星若没有觉得俗套,只觉得心脏跳动很快。   ——大概没有女生能够拒绝,一座只为你而亮的游乐场。   摩天轮那工作人员等候已久,两人坐上去,慢悠悠地晃荡到最高点,城堡烟花也适时升空绽放。   陆星延抱着她看窗外烟火,忽然说“沈星若,我必须和你坦诚一个错误,高二那年暑假我们来童话里的时候,我在摩天轮上偷亲了你。”   沈星若“……”   我知道,还不止亲了一次。   陆星延“当然,你现在可以亲回来了。”   沈星若“我不。”   “……”   陆星延“那我替你亲回来。”   说着,他按住沈星若,强行和她接吻。   这个吻很绵长,按照计划把沈星若亲得有点喘不上气之后,陆星延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枚戒指,一枚钱折的爱心状戒指。   他不由分说给沈星若套上,“这是我们第一次在高铁上见面的时候,你借我水,给我的那五块钱,我照着视频学了好久才折好,你戴了我戒指,得嫁给我。”   沈星若举起手,边打量戒指边说“你又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那没关系,我能等,我们可以先订个婚。”   陆星延话音未落,又开始自顾自地瞎琢磨,“你说我现在去把户口本年龄改成二十二怎么样,能不能改。”   沈星若没应声,只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唇角不知不觉地往上扬。   烟花放到最热烈的时候,陆星延看了眼时间,离零点还剩最后三十秒。   他从身后环抱住沈星若,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偏头吻她耳垂。   “沈星若,生日快乐。”   “以后每年,我都会是最后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也一定会是,陪你走到最后的人。”   沈星若稍顿,缓缓回头,主动吻了下他的唇。   “陆星延,生日快乐,我也是。”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