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才不会喜欢你 作者:沈惊春   文案:   陆知行家中富贵,三代独苗,是陆家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大少爷。   纨绔,霸道,横行,学校里人人见了他都躲着走。   陆知行就这么目中无人地过了17年。   17岁那年暑假,向来宠他爱他的父母,突然领回来一个姑娘,好像还是山里来的。   那姑娘不言不语,模样水灵,气质出尘,世间万物放她身边,都显得有些庸俗。   陆夫人告诉他:“以后,这就是你媳妇。”   陆知行:“???”   17岁的少年突然多了个烦恼,到底要如何才能把这个山里来的未婚妻赶走。   若干年后,陆知行回想起来,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陆知行,你装逼你妈呢?”   *   某天放学,陆知行把他那个山里来的小姑娘堵在楼后。   他上下打量她,呵笑一声,双指夹着一张卡,高傲地递到木晚晚面前。   “做个交易吧,怎么样?这有一百万,离开我家。”   少女眨了眨眼,俏生生望着他:“二百万。”   陆知行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懒洋洋开口:“不够是吧,我这……”   “给你二百万。”木晚晚打断他,去掏口袋,“以后离我远一点。”   【简单粗暴酷姐x纨绔大少爷】   【男女主拿错剧本系列】   “如果我是一棵树,我愿意栽在你手里。”   本文又名《我以为老婆爱我的钱没想到老婆比我还有钱》《包办婚姻真香,父母真有眼光》《I really really like you》(英文翻译)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娱乐圈 甜文   主角:木晚晚 ┃ 配角:陆知行 ┃ 其它: ============= 第1章 真香进度 1%   黑沉沉豪车稳稳停在高阔大宅,着装一致的佣人在门口站成两排。   中年管家含笑拉开车门,恭谨道:“先生,太太,请下车。”   管家依次扶二人下车,再然后,就见身穿黑色旗袍的陆夫人回过身,弯腰向车内招了招手,声音柔和:“晚晚,来。”   木晚晚想了想,还是搭上了那只保养得宜的手,被她牵出来。   她打量陆家。   整整四层的英式建筑,端庄华丽,高大气派,建筑前是一汪水池,上有喷泉汩汩。   庄园铺满绿色草坪,入目尽是绿植,园丁正拿着一把大剪子在修剪,伴随着哗哗水声,“咔”“咔”,一声又一声铁器薄刃碰撞,成了美妙伴奏。   原来大山之外的人都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和寨子里截然不同。   而那两排仆人,同样也在打量她。   关于她的来历,早在她到来之前,已在仆人间传开。   半月前,陆先生特意招来管家,吩咐他备一间客房,要够大,够阔,采光充足,标准比照陆家大少爷。   这要求本不稀奇,可是比照大少爷,就耐人寻味了。   陆家大少爷在陆家的地位,不单是一句受宠能够概括。三代独苗,绝对尊崇,陆家长辈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掌心怕摔。   究竟是什么人,引得陆家家主如常重视?   再后来,陆先生开始派人南寻,终于在昨天得到消息。   陆先生亲自携夫人订了当日机票,推掉当日一切事项,直飞南边,到大山里接人。   临行前,管家才知道,陆家要从大山里接回一位小姐。   而现在,这位从山沟里出来的乡野丫头,怎么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难道真应了先前的猜测,这位什么小姐,其实是陆家私生女?   众仆人目光极为复杂,一时间说不清是满意还是失望,但还是恭谨地低下头,齐齐唤了一声:“小姐好。”   木晚晚弯唇笑了笑,轻轻颔首致意。   “你们好。”声音清爽利落,丝毫不见怯。   陆先生万事缠身,能抽空接木晚晚已经极为难得,这会儿还有一堆大小事务等他决断,他让陆夫人照顾好晚晚,临走前,忍不住对木晚晚叮嘱了两句。   “到了陆家不必见外,有什么要求跟你阿姨提,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家,你就是陆家的亲女儿,知道吗?”   木晚晚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也知道这话说出来可能都没有三分真意,但毕竟人生如戏,她自会演好她的戏。   “知道了,陆叔叔。”   陆先生颔首:“我先走了。”   “叔叔再见。”   陆先生离开,众仆人散去,陆夫人一直带着木晚晚熟悉陆家,介绍各个角落。   她指向北角:“那边是新置的葡萄园,法国勃艮第酒庄运过来的品种,你陆叔叔嫌空运太慢,想自己种了试试,今年是第一年,你倒有口福了。”   说完笑着望晚晚:“不知你爱吃葡萄么?”   “喜欢的。”晚晚答。   陆夫人见她乖巧,心中甚感欣慰。   她是打心底喜欢晚晚,这孩子乖巧懂事,开车从山里接她出来,晕车都没言声。   他们去得急,回来也急,半路渴了没水喝,小姑娘从包里掏出备好的水来,特意拧开递过去。   成熟懂事的孩子,到哪儿都是讨人喜欢的。   陆夫人带她向洋楼走,路上免不了叙话:“你今年十七?”   “是。”   “真好,我儿子也十七!哦,差点忘了,还没介绍你们认识。”   穿过刻有浮雕的白玉石柱,仆人忙为她们开门。终于进了建筑内,仍是低调奢华的英式风格,厚重的窗帘,木质楼梯扶手,地砖亮得能照出人影。   抬头望上去,吊带就在最顶层,站在一楼可以看到每一层的扶栏,以及走廊墙壁悬挂的油画。   不像是一个家,更像是进入了什么宫殿,或是西方的什么展馆。   她带晚晚在沙发上坐下,提起自己的儿子,陆夫人的语气责备中带着骄傲:“我家那个不成器的,没一天让我省心,不过好在秉性不坏,还算聪明,上幼儿园的时候,每天都领小红花呢!”   陆夫人这边说,那边木晚晚的手机震动,她掏出来一瞧,是四叔的短信。   [到陆家了么?]   木晚晚假装感兴趣:“哦?真的么?”   见陆夫人说得专注,手底下不甚熟练地回起了短信:[到了。]   [陆家怎么样,可有泼天富贵?外面的世界呢?与你想的有何不同?]   木晚晚回:[看不出。一般?   哦,坐飞机的感觉倒是不错。]   等晚晚发完消息,陆夫人还在继续夸耀,笑得见牙不见眼:“我这儿子学习也好,从不在外惹祸,你见了肯定特别喜——”   她这边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   陆夫人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木晚晚手一抖,从屏幕里抬起头。   陆家二楼的玻璃稀里哗啦碎裂,又哗啦啦落下。   像夏夜狂风肆虐后,骤落的第一批疾雨。   建筑外面,一个长手长脚,穿着宽大T恤的白衣少年,单手接住回弹的足球。   隔着不断下落的玻璃碎片,木晚晚隐约看到他的头顶上,扎了一个极其随意的小啾啾。   木晚晚想起陆夫人方才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是没在外惹祸,祸都在家里闯尽了,哪有外边什么事?   陆夫人见此情景,先前那些端庄得体一秒破功。   她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当即怒吼一声:“陆!知!行!”   *   陆夫人把乖巧听话的儿子捉回来,让他在木晚晚的对面坐下。   少年往沙发里一瘫,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恣意放肆,伸得老前,膝盖就在她眼皮底下。   幸好陆家够大,但凡地方局促一点,估计都得架在木晚晚肩膀上。   他那张脸生得漂亮张扬,两侧的头发剃得短,额前未能梳进啾啾的刘海自然垂落,半遮住一边眼睛,显得放荡不羁。   鼻子高挺完美,下颌线棱角分明,唯那双眼睛尾角微扬,透着几分慵懒的厌世感。   这陆家的小少爷,长得还不错嘛。   木晚晚勾起嘴角,在心中偷偷地想。   “坐没坐相,家里来了客人瞧不见么?”陆夫人板起脸训斥。   怎么会瞧不见,他一早就知道家里要来个女的。   不过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陆知行心中冷哼,朝沙发那边轻飘飘投去一眼。   少女并膝坐在沙发上,肤色冷白,眼皮薄薄的,气质不染纤尘。她腰身自然挺直,肩膀舒张,大方优雅。   显得他很粗俗不堪。   陆知行本想刻薄她两句,可是望见那张脸,竟什么都说不出了。他收起大长腿,稍微坐正了些。   “这就是你们找回来那个私生女么?”   有仆人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了一杯冰可乐,两杯玫瑰花茶。   走到近前,却被地上铺就的厚毯绊了一下。   仆人重心不稳向前栽倒,托盘当即脱手而出。   眼瞧着玻璃杯就要相撞倾倒,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忽然一动。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前,木晚晚已经一手接住托盘,另只手搀住要摔的仆人,垂头提醒:“小心。”   动作之利落,让陆知行想起在戏台上耍花枪的刀马旦。   “谢谢小姐,谢谢!谢谢!”   仆人站定后,连连朝木晚晚鞠躬,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倘若今日出了这个意外,她明天就不用再来陆家上班。   幸好,幸好这位小姐眼疾手快。   晚晚微笑。   待那仆人离开,陆夫人双眸晶亮,忍不住惊叹:“晚晚,你是怎么做到的,反应这么快?”   晚晚回答:“不是我反应快,她一直注意手上水杯,没注意脚下地毯,我猜她可能会摔,所以早就做了准备。”   陆夫人一听这话,心中对晚晚的喜欢又多了几分:“真是个细心的!”   坐在一旁的小少爷很是不以为然:“我看她就是不小心而已。”是说仆人。   木晚晚眸光一转,落到陆知行身上,勾唇笑:“那一定是比踢碎窗玻璃还要不小心了。”   “???”   陆知行气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顾忌陆夫人在旁,他轻嗤一声,压抑怒火:“这是老子的家,老子愿意往哪踢就往哪踢,就是往微波炉里灌篮你也管不着!”   两个人还没正式认识,就这样吵起来哪行?   陆夫人不满地敲了敲茶几:“知行,怎么跟客人说话的!”   陆知行懒得听,抓起可乐猛灌一大口。   “这是木晚晚,以后,她就是你媳妇!”   “噗——!”   陆知行一口可乐喷出来。   有几滴顺着光洁下巴滴在白T上,洇成污渍。   他顾不得什么污渍不污渍,一脸“妈你没搞错吧”的表情看向陆夫人,又缓缓转移视线,落到木晚晚身上。   木晚晚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她想了想,决定火上浇油。   于是她抬起右手,笑着向他招了招:“你好,未婚夫。”   陆夫人见状,笑得十分开怀:“这就对了嘛!知行,去,带你媳妇回房间,熟悉熟悉咱们家。”   陆知行动也不动,陆夫人不悦:“叫你动,听不到么?”   陆知行呵笑一声,随手一撩刘海,露出那双上挑的眼。   “行,我好好跟她熟悉熟悉。”   他撑着茶几站起身,双手揣进裤兜里,眼睛看向别处,露出脑后的小啾啾。   “走吧。”   也不管她跟没跟,率先迈着大长腿走了。   木晚晚没在意,跟陆夫人打了招呼便跟了上去。   陆知行腿长,一步迈两个台阶,轻松自如。   木晚晚一阶是一阶,她才上了不到一半,他就已经靠在二楼的走廊上等着她了。   她知道他不欢迎自己,先前那一脚足球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是他给她的下马威。   当然,她也不在乎他欢不欢迎。   但是大家都是十七岁,他叛逆,木晚晚比他还要叛逆。   她偏喜欢触人逆鳞。   木晚晚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自下而上柔声唤他:“知行。”   少年的脊背从尾椎骨开始,一节一节变得僵硬。   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次第冒了起来。   木晚晚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我跟不上,你等等我嘛。”   倘若陆知行看她一眼,就会发现她除了声音可怜之外,脸上是半点波澜也无,眼底甚至还有些戏谑。   可以说演戏演得不见丝毫真诚。   但他没有。   他的心中被一股烦躁和厌恶占据,不懂这个女人怎么回事,用这种声音叫他干什么,他们很熟吗?   等木晚晚终于上了二楼,倚在墙上的陆知行直起身要走。   寂静走廊先后传来两道手机震动声。   不是寻常听得到的震动,是一种陈旧,厚重,像在水缸里发声的古董。   陆知行偏过头,就见曼妙少女从口袋里掏出一款上世纪最新款的,诺基亚110。   早就被手机市场淘汰n年那种。   这才对嘛。   陆知行勾唇,轻轻呵笑。   从山里出来的土东西,就该用这种旧古董,才配得上她的身份么。   木晚晚低头看,是四叔发的两条短信。   [见到陆家那小子了么?待你怎么样?若是对你不好,就随时回来。]   [不过,他们应当不敢。]   还来不及回复,短信又进一条,一如既往的叮嘱。   [不要让人发现你的身份。]   这一声新鲜出炉的震动,差点让陆知行笑出声。终于教他逮住她一个话柄,他当然不会放过。   清了清嗓子,双手揣兜的大少爷声音含笑:“喂,我说,你这手机挺潮啊。”   木晚晚手底发出一个“好”字,随口应付陆知行:“是挺潮的。”   以为她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陆知行扬了扬下巴,决定讽刺得再直白一点。   “最新款的推箱子和贪吃蛇,玩起来一定很流畅吧?”   木晚晚回完短信,终于有时间来搭理他。   她抬眸,扫了一眼陆知行脑后的小啾啾,淡然开口:“说起潮这个事情,那自然还是知行你更潮一点。”   陆知行生平最喜欢听别人吹他彩虹皮,他现在勉强觉得这个大山来的土包子,起码眼光还是不错的。   他得意地哼了一声。   木晚晚眼神真挚:“就拿您的头发来说,一看就潮得不行,像被我们村王奶奶的熨斗熨过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提示:本文男主自恋臭屁又沙雕,前期有多装逼,后期就有多打脸。整本书都是陆知行的大型真香现场。   这个暑假,就由陆沙雕陪大家清凉一夏吧!(我怎么比诺基亚110还土   本章评论有红包随机掉落(评论字数多1点好不好,给虚荣小沈1点牌面,营造一种我红了的假象好不好(卑微落泪 第2章 真香进度 2%   陆知行气得差点没昏过去。   他咬住嘴唇一角,低头睨着面前无辜歪头的少女,没忍住冷笑一声。   “行,熨斗是吧,行。”   转过身,揣在口袋里的手不知何时握成了拳头,陆知行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一旦他发飙,引来陆夫人,到时候陆夫人一问:儿子,生啥气呢?   他怎么说?妈,你找的好儿媳,说我头发像熨斗烫的?   陆知行,来日方长,她就是个孙猴子,还能翻得出你的五指山?   如此一番告诫自己,他终于平复下来,边向前走,边没好声气儿地介绍各个房间。   他说得快,又随意,摆明了是在敷衍了事。   木晚晚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她比较关心的是自己掏出手机时,这个暴躁小少爷的眼神。   难道她使用的手机,确实已经过时了?   她从出生就在深山里,从未接触过山外的世界,也不知道外面的人都过着怎样的生活。   山里的一切用品,都有专门的人从山外采买回来。   对他们来说,出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光走路就要花上两天,才能到达有公路的地方。   他们接触不到外界,外界也找不到他们。   是真正的与世隔绝。   看来要找个时间,专门购买一部符合时下发展的手机了。   晚晚在心中筹划着买手机的事情,一路低头,跟着那双限量款AJ,并未注意到他是何时停下的。   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背上。   抬起头,发现这似乎是一间音乐室,里面放着各类乐器,房间大而广阔,墙壁收音很好。   少年在炽盛的日光中回过头,小啾啾冲天,微弯的发梢像兔尾,漂亮的浅棕色瞳仁倒影她的清澈面庞。   看起来好像有话要说。   木晚晚站在钢琴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陆知行看她这副样子,又生气了。   他就是搞不懂,这个来到他家的不速之客,到底有什么资格这么肆!无!忌!惮!   这个家里,只能有一个祖宗,那就是他,陆大少爷,陆知行!   父母的掌心里,也只能有他一个小宝贝!   刚刚走这一路,他充分体会了什么叫忍一时越想越气。   他陆知行,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瘪?   因此,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狂妄自大的嘴脸,恶声恶气地道:“你,木什么的。”   “木晚晚。”她纠正。   “我管你是什么锅碗瓢盆。”他扬了扬下巴,眼角的厌世已经冲破天际。   轻轻俯身,逼近比他矮了大半头的女孩,左手手掌撑在钢琴的低音区。   伴随一阵超低音的嗡鸣回荡,少年的语气桀骜不驯,危险暗藏:“别以为我妈跟你说了什么,你就真以为这个家跟你有什么关系。告诉你,离老子远一点,也别再那样叫我,听到没有?”   木晚晚眨了眨眼。   午后阳光斜射进来,洒在他们二人身上,他们相距不过半尺,近到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细嫩肌肤,以及脸上的可爱绒毛。   少女面庞纯净,天真无邪,眼底干净纯粹。   就这样无辜地望向他,竟教他的心底生出一丝罪恶的感觉。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忽然有些于心不忍,暗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   包括她先前的那句吐槽,他也觉得……就……   毕竟她没什么见识,想不到好的形容词汇,也是正常的。   他是不是太没风度了?   这样想着,陆知行眉头轻蹙,抹不开面子软下态度,只好继续凶里凶气地问:“你、你怎么不讲话!老子问你听到没有!”   木晚晚点头,眸子晶亮亮的:“没问题,知行。”   “???”陆知行心头那把火刚灭,噌一下又窜了上来:“别他妈这样叫我!”   “好的,知行。”   陆知行气得头顶冒烟,就好像王奶奶真的用熨斗给他烫头,不小心熨久,导致头发烧着了一样。   他再要发飙,却听门外走廊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干吗呢知行,钢琴怎么响了?”   说完话,陆夫人推门进来。   陆夫人爱钢琴如命。   少年的手连忙离开钢琴,下意识直起身,嘴巴张了张,正愁不知怎么回答。   不想身前的女孩转身,笑盈盈望着陆夫人:“阿姨,没什么,是知行说他要弹钢琴给我。”   陆知行:“???”   老子他妈没说!   “噢……”   陆夫人点了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呀儿子,你什么时候会弹钢琴了?”   “……”   又不是老子说的!   陆知行恨不得当场昏迷。   木晚晚也不说话,气定神闲地看向窗外,嘴角微微上扬,看样子,多半是在心里哼起了小曲。   陆知行总算反应过来了,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把他带进坑里,自己跳出去走人。   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怎么能心软,怎么能放松警惕,怎么能被她的外表所蒙蔽!   她,她单纯无害个屁!   他怎么能对她产生名叫愧疚的不健康思想!   陆夫人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扫视,忽然笑了,一脸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陆夫人手背拍了一下晚晚的胳膊,打趣道,“我们家知行啊,是跟你示好呢!”   “?”   陆夫人掩唇笑:“他呀,就是想在你面前表现一下自己,让你知道他的优秀,这是生怕你不喜欢他呢!”   “???”   陆知行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河豚一样,木晚晚就是一根针,只要她再在他身上扎一下,他就会当场爆炸。   “妈你别乱说行吗!”   陆夫人哟了一声,又捅了晚晚一下:“你瞧他,还恼羞成怒了。”   “……”   他,羞?   羞??   ???   行。   木晚晚,你行。   我陆知行都没你行。   他冷冷看了一眼站在自家老妈身边的少女,又气老妈不分青红皂白,就无条件站在那个女的那边。   没关系,他统统算在木晚晚身上。   他跟她没完!   “我回房了。”陆知行再次把手揣进口袋,大步流星向门口走。   “哎?你回去干什么!”陆夫人在背后唤他。   陆知行没好气地回:“找个没人的地方恼羞成怒,不行吗?”   *   当晚,陆知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从小到大,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然,没有说他是萧敬腾的意思。   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大少爷,自然是说啥算啥,除了他爸之外,还从没人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忤逆他一句话。   顺风顺水长大十七年,堂堂陆大少爷,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难踢的钢板。   这个钢板的名字,叫木晚晚。   敢跟他那么讲话,真是big胆!   陆知行越想越难忍,腾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掀开被子,迈着一双大长腿去书桌前抓手机。   他拉开椅子,在上面坐下,从笔筒抽出一根水性笔在指尖转来转去。   从微信列表上找到一个联系人,当即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他闲下来的时候,或者烦躁的时候,手里一定要转点什么,大多数时是笔,偶尔也是硬币,这是他的习惯。   语音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背景音吵杂,还有酒杯碰撞声。   陆知行皱眉,对着手机发火:“你小子干他妈啥呢?”   那边回:“撸串呢,行哥,你来不?”   他来个屁。“别撸了,我遇到个事,你帮我分析分析。”   “行哥别逗了,我能分析出啥来?”撸串哥笑得受宠若惊。   “谁让你小子叫孙高见,老子当然得听听你有何高见。”   陆知行靠在椅背上,手机扔在桌子上开外放,一边转笔一边调侃。   这名字仿佛长在了陆知行的笑点上,每次叫他,都会让他心情愉悦,此时也是一样。   电话那端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吵杂的背景音也小了一些,孙高见这才道:“咋了行哥,你都这么说了,我必须帮你分析分析。”   陆知行想了想,还是把他妈从山里给他整个媳妇这事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孙高见到底没忍住:“行哥,你这还是包办婚姻哪!”   “……滚。”陆知行提起来就气,“都二十一世纪了,还他妈有这种事?现在她赖着不走,把老子烦得够呛!”   “哎,嫂子长得咋样,漂亮不?”   陆知行沉默了一下,不禁想起下午在音乐室,他近距离与她相贴的一幕。   面容清澈干净,美好得如同九天明月。   他一晃神,忙让自己从这种不健康的情绪中抽离,回道:“挺漂亮的。”   孙高见的声音充满兴趣:“真的?”   陆知行嗯了一声:“双眼暴皮,鼻孔朝天,龇嘴獠牙,满脸络腮胡。”   ……络腮胡?   孙高见根据这个形容,在心中估摸了一下,沉默半晌才开口:“行哥。”   “嗯?”   “你……”   “有屁就放。”   孙高见顿了顿,小心翼翼开口:“阿姨给你找的媳妇,是张飞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孙高见,陆沙雕的闺蜜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球球你睡觉吧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力大无穷、江礼快把林朵推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金盛源&君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瓜仙女、黛西 10瓶;固他她 6瓶;白宁渊 5瓶;柠萌、澈晴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真香进度 3%   孙高见抱着赴死的心态壮烈开口,想不到他一句话说完,像水滴融入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电话那头死一般沉寂。   “……行哥?我是没流量了?”   “什么张飞。”陆知行把笔摔在桌子上,语气不满,“要是真找来个张飞还好说,这他妈是个钟馗!”   稍微脑补了一下钟馗驼铃般的大眼,如向日葵一般的胡子,孙高见简直不敢想陆知行此刻在受什么苦。   “说吧行哥,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   陆知行抓起刚摔的笔,在指尖转来绕去:“我想把她弄走。”   用词倒是随意,弄走,显得木晚晚随便弄弄就行,很好弄的样子。   孙高见想了一下,有些不解:“行哥,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赶走一个人还叫事儿?”   陆知行的语气微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行哥,没有,我没那个意思。”孙高见后怕地拍了拍胸脯,怎么一不小心把实话给说出来了?“我是说,你让她知难而退不就完了?”   “知难而退……”陆知行反复咀嚼这四个字。   “你想,嫂子到你家肯定是冲着什么来的。首先我们排除一个不可能的选项,绝对不是你。那还能是什么?”孙高见开始发表他的高见。   “对啊!”陆知行感觉缭绕眼前的云雾被人一点点拨开,“你小子有点东西!”   孙高见嘿嘿一笑:“行哥,你是当局者迷,被张飞冲昏了头脑,要搁平时,你的主意可比我多多了。”   陆知行很是受用,长长嗯了一声,右手虚握在胸前,作捋胡须状。   捋了一会儿,忽然察觉出不对劲来。   ——“等等,你给老子说清楚,怎么就不能冲我来?”   “……行哥,你说啥?哎呀我天,这信号老差了,什么破信号,正跟行哥打电话呢,耽误事儿不你说说!”   孙高见一边说,一边假里假气地朝手机吹了两口气。   顺着电话信号传来“fufu”两声,听起来真的像信号干扰的意思,要不是陆知行聪明,他差点信了。   他现在心情好,懒得计较这些,也就挂了电话。   再次摔了笔,他把手机扔到一边,靠在椅背上,一边回想那个土包子,一边无声冷笑。   呵呵,小东西,你挺diao是吧。   跋山涉水,从偏远地方跑到B城,到陆家死赖着不走,不就图他们家那点钱么?   陆知行越想越可笑,真是,他是身在富中不知富,也就忘了别人巴结陆家,巴结自己,都是为的什么。   也怪他妈,用未婚妻这三个字把他整迷惑了。   他应该透过包办婚姻的表象,看穿她背后贪图钱财的本质。   他站起来,呈大字型仰倒在床上,睁眼看棚顶天花板。   心中想着木晚晚今天的可恨行为。   有什么用,舞舞宣宣咋咋呼呼的有什么用?   他必须让她明白,在陆家,到底谁是大爷!   陆知行想了一会儿,给自己想乐了。   他闭上眼睛,翘起嘴角,在心中美美地规划一番,可谓是天衣无缝。   想着想着,他猛地睁开眼,腾一下又坐了起来。   不行。   这女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要真有那么好搞定,他至于寻思到现在?   他陆大少爷,什么时候为一个女人这么头痛过?   要么不做,做就做到最好。   他没那个耐心跟她耗下去,他必须要做到一击必杀。   说动就动,陆知行站起身,拉开小阳台的门。   小阳台用来堆他自己的杂物,更多的是常用体育器械。   外面银月如霜,他懒得回去开阳台灯,四下看了一圈,从角落里拎出那根久未宠幸的棒球棍。   握在手里掂了掂,还挺趁手。   陆知行举到自己眼前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感叹:“像,太像了。”   他上手摸了摸,越看越满意:“她姓木,你又是根木棒,说不定上辈子,你俩还是亲戚。”   陆知行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他对着棒球棍自言自语:“兄弟,以后你就是木晚晚了,别嫌我骂你啊,主要怪她,像个棒槌。”   他举着这根用来代替木晚晚的棒槌,一撩刘海,在月色下邪魅一笑,在阳台上开始了他今晚自觉天才般的预演练习。   “喂,姓木的,滚出陆家听到没?想拿我们家的钱,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不行,太粗鲁了。   “木晚晚是吧,我劝你不要异想天开。飞上我们陆家的枝头,你也还是个小家雀,赶紧扑扇你肌无力的小翅膀,滚回你的深山老林里。”   ……好像话太多了,有点不够酷。   又反复选了几个版本,怎么都不满意,主要是他心里有阴影,怕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她用意想不到的方式给怼回来。   想不到短短接触一天,她给他造成的阴影竟然如此之深。恐怕就算华罗庚来,都无法计算他心里的阴影面积。   算了。   也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他慢慢练。   陆知行扔下手里的棒球棍,转身就走。   他这一转身不要紧,恰好就向左侧瞥了一眼。   人这一生,很多时候偶然的一个瞬间,就会影响你一生。   倘若白素贞没在断桥上偶然见到雨中的许仙,自然不会有被压雷峰塔的结局;   太平公主没有在灯会上揭开薛绍的面具,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悲情苦果;   风陵渡口初相遇,郭襄一见杨过误终身,最后在峨眉山出家。   西门庆被掉下来的支窗棍砸了脑袋,然后,他从普普通通风流大官人,变成后世翻拍的三级片男主角,怪什么呢?   要怪西门庆,在被砸之后,抬了他人生中最致命的一头。   陆知行也是一样。   此时此刻,他恨就恨在,他转了一个措手不及的身,抬了一个要命的头。   陆家很大,相应的,阳台也很长。   而阳台的另一端,夜风拂乱香槟色窗帘,身穿白色丝绸吊带裙的女孩慵懒倚在阳台上,双手环抱,弯着唇角看着他。   她身材清瘦,丝裙衬得她骨肉匀亭,柔顺秀发随风飞舞,她随手将额前乱发捋到脑后。   阳台的台上,放着一个花纹古朴的香炉,紫烟袅袅缭绕,显得她的面容不甚清晰。   美得像个精灵。   有那么一瞬间,陆知行几乎看呆了。   “好巧,你也没睡。”   “……”   “???”   她突然出声,让他清醒了过来。他甩了甩头,连忙站直身体,差点就要尖叫:“你怎么会在这里!”   木晚晚伸出小指,点了点里侧:“我住这儿。”   “……”陆知行再一次生气:“谁让你住这儿的!离老子这么近干什么!”   木晚晚回答:“你妈。”   “……”   陆先生让管家按照大少爷的标准安排房间,而能有这个标准的,只有陆少爷旁边那间。   偏不巧,两间屋子的阳台是互通的。   也就是说,只要通过阳台,他们随时可以到对方屋里串门。   没关系。   他明天就找人把阳台堵上!   陆知行很快想到一件更严重的事。   一件,可能让他丧失尊严的事。   他望着木晚晚,心中直打鼓。   不问出来,可能他这一晚上都睡不太好。   他想了又想,挺起自己的小胸膛,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一点。   “喂,你……你都听到了?”   木晚晚偏头想了想,不太确定:“没听太全,你是指哪件事?”   没听全就好,陆知行松了口气。   “是说你自言自语那段吗?”   “???”   陆知行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瞧她。   她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难堪,但看他这个反应,可能是觉得自己有丢脸到。   木晚晚决定让他再丢脸一点。   “呃……还是说张飞那里?”   张飞?   那她不是全听到了!?   陆知行脸色涨红,这次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你闭嘴!”   木晚晚从善如流:“哦。”   陆知行窒息了,怎么会这样!他陆大少爷怎么会这样!   次!次!失!败!   频!频!翻!船!   丢!脸!到!家!   好,既然这样,那好,别怪他破罐子破摔。   他陆知行,今天就要跟这个木·锅碗瓢盆·棒槌来个了断!   他缓过劲来,嗤笑一声,一步一步走到木晚晚身前。   少女波澜不惊倚在那里,抬眸看他。   他舔了舔后槽牙,板起脸来,面色不善道:“我知道,你图我们家的钱。”   木晚晚未语,静候下文。   陆知行道:“但是我告诉你,就算你嫁给我,也没什么好结果。咱俩现在,未成年,不可能结婚,知道吗?你想从我手里搞钱,没有,门都没有。要是你现在回你的深山老林,我还能免费赠你路费,再待下去,你,一毛钱都搞不到。”   他自觉这番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   直白且刻薄。   但凡她是个有脸有皮的,都会受不了这番羞辱,说不定掩面而走。   陆知行一边陷入欺负女生的愧疚中,一边又觉得原则不能丢,先前的心理建设不能白做。   他保持冷脸。   木晚晚歪头思索了一下,认真地回:“你说得对。”   “???”   陆知行没想到她这么快想通,他面容一缓,说:“这就对了,你嫁给我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嗯嗯。”木晚晚点头,“你毕竟还小,又没什么钱,嫁给你,的确没什么用。”   陆知行觉得这个土包子也不是那么无药可救,捎带着看她的眼神,都和善了许多。   “你能想通就好,那你——”   他话未说完,就被木晚晚接下来的话截断。   “所以,我决定嫁给你爸。”   “???”   木晚晚笑盈盈的:“当不成夫妻,我还可以做你后妈。”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写陆沙雕心理活动的时候,口吻忍不住有些嘲讽……   担心,我们陆大少xiao爷jie,一点男主逼格都没有!   [书下注释:   【舞舞宣宣】:舞,舞动,挥舞;宣,宣扬;合起来的意思就是,你在我面前跳什么玩意你跳。   本章评论仍然有红包。 第4章 真香进度 4%   陆知行闻言差点跳起来。   “你……你敢!”   木晚晚挑眉。   挑衅的意味很明显。   陆知行心里还真没底,她路子太野,难保她来真的,他可不要一个跟她一样大的小妈。   移开视线,看了眼这该死的阳台,他再次警告木晚晚:“不许顺着阳台来我房间。”   说完,怕她不理解似的,陆知行走到他目测的阳台中点,用脚尖虚划了一条线。   然后,他指尖朝下点了点脚边的“三八线”,道:“这条君子之线,咱俩谁都不能越界。”   “否则?”   “否则,谁就是禽兽!”   木晚晚轻轻吸了一口檀香的香气,在月色下似笑非笑:“这可是你说的。”   “对,我说的。”能怎样?   木晚晚的眼睛轻飘飘向他脚下一瞥,问:“那你现在干吗呢?”   “?”   低头一瞧,他刚好站在线的这边,属于木晚晚的地盘。   木晚晚捏起台上的香炉,转身回到房内。   离开阳台前,她回过头,视线缓缓在他身上打量,从脚到头,复又从头到脚。   “你越界了,小禽兽。”晚晚笑,“要么跟上来,要么滚回去。”   “……”   你让滚就滚?老子偏不。   虽然木晚晚已经消失在了视线内,但陆知行还是非常有骨气地,猛地向后一跳。   刚好跳回“安全区”内。   陆知行心想,老子可没有听你的。   风拂过,眼前只有不断飘荡的窗帘,还有萦绕在小阳台上好闻的檀香气味。   若非如此,就好像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臆想,是他深更半夜的杜撰。   不过很快,他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又不是受虐狂,幻想这么一出戏干什么,让自己难堪?   另一边,陆家主卧室里。   晚归的陆振川穿着家居服,躺在床上看书。   陆夫人在梳妆镜前,认真涂抹护肤品。   女人上了年纪就怕老,尤其对有姿色的女人来说,脸就是第二条命。   她这边涂着精华,陆振川翻过一页书,忽然抬头问:“两个孩子处得怎么样?”   陆夫人转过身,手上动作没停:“还说呢,你儿子可殷勤了,还要给人家弹钢琴呢!”   陆振川一顿,皱眉:“就他,还会弹个什么琴了?”   陆夫人不爱听这个,嗔白道:“去,怎么说咱儿子呢,不会弹,有这份心不就成了。我看他们俩不错。”   陆振川略作思索,说:“晚晚是个好孩子,就怕她看不上知行。”   越说越不爱听,陆夫人脸也不拍了,道:“咱们知行差哪了?个子高,长相又随我,多少人想跟咱们儿子攀亲呢,我都没瞧上!”   陆振川看不惯自家夫人这么见天儿夸儿子:“男孩子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这话背后说说就算了,少当面夸他,都让你惯成什么样了?”   陆夫人长长哎了一声:“怎么成我惯孩子了?你还少惯了?”   陆振川不想跟她争论这个,只说:“知行性子太躁,今后有晚晚,刚好磨磨他的性子。只不过……就怕知行惹着人家。”   “我看儿子挺好的,就你一天天老挑他这不是那不是。”说起自家儿子,陆夫人可比谁都护着,“不用担心,他们俩感情可好着。”   “怎么不担心。”陆振川放下书本,把眼镜摘下来,一齐放到床头柜上,捏了捏眉心,道,“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有求于人。”   提起这个,陆夫人语塞,叹了口气:“也是,得想个快点的法子,让他们感情好点。”   想了好半天,陆夫人突然一拍大腿:“有了!”   *   第二天一早,陆夫人陪陆振川用早餐。   陆夫人吃得少,这会儿已经放下筷子,专心听陆振川讨论公司的事,目光一闪瞥到楼梯处,像看到了什么怪物:“……知行!?”   陆振川回头,看到穿一身运动装的陆知行,目光也有些讶然。   陆夫人忙站起来,迎了过去:“儿子,你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伸手去够儿子的额头,另只手摸自己的,喃喃自语,“也没烧啊……”   “……”   陆知行无奈挡开自家老妈的手,说:“妈,我没事,我就是觉得年轻人应该有年轻人的朝气,总赖床没什么好处,我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陆夫人高兴极了,拉着陆知行来到餐桌前,招呼仆人上餐具,对陆振川道:“听听,听见你儿子说什么没有,哎哟,真是上进,不愧是妈妈的好儿子。”   陆知行微笑:“妈,我那件橘色的T恤你看见没有,能帮我找一下吗?”   “呀,前两天好像还看到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找找。你先吃饭啊,吃饭!”   陆夫人说着起身,蹬蹬上楼。   眼看着老妈消失在楼上,陆知行收回目光,一脸严肃地凑到陆振川面前,说:“爸,晚晚有问题。”   陆振川放下勺子,从桌上的报纸中抬起头,看着陆知行。   陆知行左右看了一眼,右手反手拢在唇边,压低声音:“她想当我后妈。”   “……”   陆振川充耳不闻,握住勺子,继续喝豆浆。   “爸,您把她送走吧,咱们家容不下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   陆振川忍无可忍,伸手拍桌:“太不像话了!”   “就是,太不像话了!你看都几点了,她还不起床,等着老妈把早饭端上去给她吃吗?我今天就订机票,等她起床就让她从哪来回哪去,怎么样?”   “我是说你!”陆振川板起脸,“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人家,但是背后诋毁别人,编排人家坏话,这都是谁教你的?”   “我……编???我……”   “还好意思说晚晚起得晚,仆人说了,人家晚晚五点就起床出去跑步,再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   “晚晚是不会走的,不仅不会走,我跟你妈已经决定了,等后天开学,送晚晚跟你一起上学。”   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砸到陆知行的头顶。   他整整反应了一分钟,才回过劲儿来,当即站起来,椅子被突然直起的膝盖弹出老远:“什么?还要让她上学?爸,有没有搞错!”   在家就算了,上学还要跟他朝夕相处,这女人是老天派来折磨他的吧???   外面晴空万里,而室内的陆知行,心情阴云密布。   *   晚晚的确五点就起来了。   早晨的空气清新,十七年来的生活习惯,早已让她养成了良好的生物钟。   此刻,她在陆家的花园里,呼吸混合泥土晨露芬芳的味道,觉得心旷神怡。   她想起离开寨子前,四叔对她说的话。   四叔说:“山外的世界很危险,务必时刻保持警惕之心,不可轻信于人。只不过,我们木家躲避此处已经上百年,一直封闭下去不是办法,外界发展日新月异,也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晚晚听完,只是问:“我能为木家做什么?”   四叔欣慰地看着她,道:“走出去。”   “走出去?”   “是的,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陆家的事还在其次,你随心情即可,四叔更想让你代替我们,看看大山之外,究竟是何等风景。”   陆家的确是次要的,她没把陆家,包括陆知行对她的态度放在眼里。   他是最无关紧要的事。   她必须找个合理的借口离开陆家,想办法出去看看。   并且,给自己买一部新手机。   “小姐!”   思绪被人打断,木晚晚在花丛中回头,是那个差点打碎杯子的仆人。   “夫人请您过去。”   晚晚跟她回去,一进门,陆夫人就朝她招手:“晚晚,来。”   她走过去,到她身前坐下:“阿姨早。”   陆夫人笑着点头:“阿姨找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说一声,从后天开始,你跟知行一起去上学,其他事都由陆家打点,你只管跟他读书。”   木晚晚在寨子里的时候,听常去外面的人说过。   大山之外的人,都是要去学校里读书的。   如果能有一个这样的机会跟外界接触,这自然很好。   因此,晚晚终于露出了到陆家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笑起来干净美好,是那种未经历过黑暗与险恶的纯净无暇,现在很少见到这么干净的人了。   晚晚说好。   陆夫人越瞧越欢喜,拉着她的手,跟她闲话家常。   一直躲在墙角偷听的陆知行,此刻收回探出去的脑袋,倚在墙上,勾了勾唇角,轻嗤一声。   眼底堆满不屑。   说不屑也不全是,扒开不屑的外皮,会在里面发现还有三分得意,以及三分果不其然。   唉,他就知道。   能跟他一起上学放学,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突然发现这样也不错。   只要不在父母眼皮底下,那他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还愁搞不走这个土包子不成?   只不过吧。   突然有点没劲。   他抬手一撩刘海,叹了口气,有点独孤求败的意思。   陆大少爷的魅力果然谁也无法阻挡,哎,这可真让人发愁。   看看刚才,他妈让那个木什么锅碗瓢盆的跟自己一起上学,都给她乐成什么样了?   果然还是看上我了。   他陆大少爷,这辈子就欣赏有品味的人。   看来必须想一些柔和点的办法,既不惹女孩子伤心,又保全她的自尊,还能让她乖乖离开那种。   可不能让她知道,他发现了她的小秘密。那会让陷入暗恋中的女孩子难堪的,他非常懂。   就这样。   与木晚晚相见的第二天,陆大少爷继“如何赶走未婚妻”之外,又添了一个新的烦恼。   ——从山里来的媳妇刚与我见面,就对我一见钟情了,这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陆知行:唉,原来她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木晚晚:到底是谁在注意谁?   本章仍旧随机发红包【喜欢粗长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球球你睡觉吧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球球你睡觉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陆。66瓶;加油鸭 7瓶;口女口 2瓶;陌上桑、澈晴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真香进度 5%   接下来的两天,都在风平浪静中度过。   陆知行单方面视晚晚为空气,他觉得自己不能给她太多眼神,也不能太多出现在她面前。   她毕竟对自己有想法,过多出现在她面前,只会更让她无法自拔,到头来还是给自己添麻烦。   故此,为人为己,他都应该低调一点。   陆知行属实为自己这善解人意的想法感动了一番。   他躲着晚晚,殊不知晚晚压根就在房间里,没怎么出来。   知道上学的重要性,为了不与外面的世界脱节太严重,她必须给自己充电。   管家在她房间配备了电脑,她跟仆人学习如何使用电脑,整整两天都徜徉在互联网的海洋。   通过新闻和一些热点,对现在人们的生活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尤其搜索引擎真是好东西,有什么问题只要敲进去,就能得到答案。   这样开学后,她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看起来能像个正常人。   她还学会了一个新词叫“村网通”,她觉得用来形容自己正合适。   开学这天,陆夫人忙前忙后,书包仆人早就收拾好了,她也要再帮陆知行检查一遍。   陆知行不耐道:“妈,你知道我缺什么呀,我又不是收拾不好。”   陆夫人也不生气:“这么多年都习惯了,总得仔细看过了才放心。”   伸手揽过站在一旁的晚晚肩膀,眼睛看着陆知行:“到了学校,要多照顾晚晚,她是女孩子,初来乍到的,你多上点心。”   陆知行听到晚晚两个字就头大,就她,还女孩子?他可没见过这种女的。   明明听清楚了,他也故意打岔:“什么点心?不用带点心,甜嗖嗖的。”   陆夫人一噎,张口要训,晚晚拦住了:“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用麻烦知行。”   她微微笑着,站在那里像一幅画,当得起世上一切美好词汇。   只是面颊处有一小绺头发落下,就在嘴边。她讲话时嘴巴一开一合,他无意瞥到了她的唇红齿白,唯那黑发碍眼,像随时会进嘴里,污了那红那白。   她注意不到么?就不会痒?   陆大少爷站在那里,故作不经意地瞥着那张脸,心中却烦躁起来。   他觉得自己有强迫症,他太想拨开那绺头发了。   他妈妈在跟她讲话,她好像听得很专心,眼睛一直看他妈妈。   还会抿唇笑,白的牙齿藏起来,不叫人看了,可那黑还在。   陆知行强让自己扭头不看,眼睛却不受控似的,老想往那边瞄。   在一番无人知晓的天人挣扎中,陆知行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   想做就做,这世上,还有他陆知行做不得的事情么?   他站在原地,长长抻了个懒腰。   校服拉链未拉,里面穿着一件黑T,抻懒腰时,不小心露出一截腰腹,隐约见到几块不那么明显的腹肌。   小少爷不愧是小少爷,光看露在外的皮肤就知道他的娇生惯养,一点苦都没受过。   腹肌形状好看,木晚晚看在眼里,觉得这黑T再往上去点,应该更养眼。   她眼睛看他腰,他瞥她的脸颊,互相都没发现彼此。   陆知行懒腰抻罢。手看似自然地落下,手指却早已准备好一般,在路过她的脸时,他突然伸手。   指尖第一触感,是难以言喻的滑嫩。   他想起她妈妈买的那条苏绣旗袍,上好的锦缎都比不得此刻触感,令人恋恋不舍。   他自然挑起那绺头发,拨到一边去,指尖加了微不足道的力道,却教他品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软。   像上次被他用叉子轻轻戳过的抹茶大福。   头发归到一边的时候,木晚晚触电般的猛然抬眼,抓了陆知行一个正着。   在那电光火石间,他仍能感受到她微不可察的轻颤。   她像一头受惊的鹿,差点落入猎人捕夹。   而此刻就站在溪水边上,扑闪那又黑又湿的眼,卷翘睫毛轻眨,仿佛没想到人类竟会如此之坏,因此竭力搜寻应对之策。   已经垂在身侧的食指,无意识地与拇指轻轻摩挲。   心中却像猫挠一样,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钻出来,他强压抑着,让自己平静。   可是某个角落,他又在暗中开心,也不知道是在开心什么。   除了他之外,一定没有人看到她这副神情。   他得意而又愉悦地想。   木晚晚的确是没想到他的举动。   十七年来,除了自己外,还没人触碰过她的脸颊。   她很想云淡风轻嘲讽陆知行两句,不是一副她要霸王硬上弓的样子么,这又是干什么?   可陆夫人还在,他们方才发生的事几乎是一瞬间,一则她没注意,二则也不便说。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知行,问:“能帮我取一下餐桌上的杯子么?”   陆知行故作严肃,恢复自己往常那副不耐烦的大少爷模样,但还是,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回头看了一眼。   长餐桌在几米之外,远的要死。   陆知行吐槽:“这么远。”心里念着刚占完人家便宜,动一下就动一下。   脚尖刚动,却听木晚晚在那边暗含深意道:“远有什么,一伸手不就够到了。”   “……”   陆知行耳朵一红,恼羞成怒:“我又不是刘备!”   《三国》中描写刘备:生得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   木晚晚收回目光,也不勉强。   她只是想当场讽刺回去而已,他能听懂就行,足以说明他方才的行为是刻意为之。   而一旁的陆知行,还在那暗暗拍胸口。   幸好,幸好她没发现自己是故意的。   她这辈子都发现不了!   *   陆家出车,管家亲自送他们二人上学。   一路开到市区,今天是开学日,临近校区附近,街道很是拥堵,长长车龙堆了二十分钟才疏散。   陆知行无所谓,他巴不得堵一天才好,一直坐在后座打游戏。   木晚晚看向窗外的建筑楼宇,行人匆匆,颇觉新鲜。   终于送到学校,车一路开进学校内,不少上学的学生齐齐侧目围观。   其他送学生的车,只准开到门口。   只有陆家的车,拥有随便开入校内的特权。   到教学楼前,陆知行下车。   他单手勾着书包,反手丢到肩上,校服敞开也不好好穿,幸而少年骨架宽阔,将校服撑得十分有型。   袖子撸到手肘处,露出一截手臂,半长头发在脑后极其随意扎了个小啾啾,不够长的刘海就那样垂在前面,散漫,不羁。   今天新生入学,初到新学校的学生,眼中尽是好奇和打量。   在看到陆知行的瞬间,女生们的眼睛纷纷一亮,结伴而行的女生立即交头接耳起来,对着那长手长脚的身影讨论纷纷。   陆知行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眼神,从小到大,甚至说,如果有人视他无物才不正常。   就连那个山里来的小东西都拜倒在他的校服裤之下,他这魅力还有谁能挡,还有谁?   他心中哼着曲,大摇大摆进了教学楼。   晚晚没下车,司机把车开到办公楼去,管家下来为她开门,她这才出来。   校领导早在楼下等候多时,看到面前的温静少女就是陆家要送到学校来插班的学生,当即摆出欢迎的姿态。   不愧是陆家啊!送来的小姐气质看着就不一样。   分到哪个班好呢……领导想了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郝老师,在办公室没有?是这样,有一个学生需要分到你们班去……”   三言两语交代了这件事,领导挂断电话,对木晚晚道:“新同学稍等,你的班主任待会就过来接你。”   说完,又对管家道:“我的建议呢,是先让新同学跟着上课,入学手续我们去办就好。”   木晚晚不想看这领导一直讨好的嘴脸,她觉得虚伪,便提出自己等老师,让他们先办手续的想法。   管家当然不会有异议,领导更不敢有,于是便只留晚晚一个人在原地。   晨曦的光透过树叶,光影在地上斑驳。   她看着校内穿着校服,青春洋溢的同龄人,忽有所感。   原来这就是外面的生活。   没过多久,一个戴着厚眼镜的中年男从远处小跑过来,他穿着条纹Polo衫,脚下是皮凉鞋,头上微微谢顶,面容和蔼慈祥,一看就是和稀泥的个中好手。   木晚晚心中对此人有了评价,面上不显,只是微笑问:“你是郝老师么?”   “是,是!”郝老师气喘吁吁,“新同学?怎么一个人,家长呢?”   木晚晚如实回答:“没有家长。”   郝老师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人家的伤心事,当即闭口不提:“跟我来。”   路上询问晚晚的名字,年龄等,被问及以前在哪读书,晚晚没办法回答,只好说自己没上过学。   “啊?”郝老师哪见过这种情况,“一点学都没上过?认字么?”那是怎么插到这儿来的!   木晚晚答:“家里有人教。”   郝老师直擦汗,开始介绍学校和班级的情况。   “咱们一一九中学,是重点高中,升学率全国有名,每年都出高考状元。升二本的同学,将来毕业在咱们学校都抬不起头。”   “咱们高三七班,是理科优班,学校的重点班级。明年的高考状元,也有望在咱们班诞生。”郝老师带她上楼,侧目看着一旁静静聆听的女孩,心中好感顿生。   他道:“放心,咱们班的同学都很好,他们会欢迎你的。”   说完,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皱眉:“有一个学生,你要离远一点。”   “嗯?”   “算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仿佛不便多说。   晚晚终于得了插话的空档,这会儿楼梯没人,她忍不住问:“郝老师。”   “嗯?怎么了木同学。”   木晚晚开始表达自己的疑惑:“升本的意思,是当上合格的火警吗?”   “?”郝老师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什么火警?”   “你说我们学校是一一九中学。”木晚晚道出自己的理解,“那咱们学校,不就是火警预备役?”   作者有话要说:  木晚晚:终于找到陆知行脾气火爆的原因。   对不起我来晚了!!!!   发红包谢罪QAQ,我昨晚就睡了三个半小时,我生生从下午睡到晚上十点……并且,我在梦里梦到自己强撑困意写完了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江礼快把林朵推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热爱出版书的大王、金盛源&君君 2个;球球你睡觉吧、穆矣其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江礼快把林朵推倒 6瓶;加油鸭 5瓶;cocoa、口女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真香进度 6%   郝老师再次擦汗,打着哈哈道:“木同学还挺有幽默感的嘛。”   晚晚听懂了,这是在说她会错了意。   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村网通”,不知者无罪。而且取一一九这个名字,本身就容易让人误会。   默默记下郝老师的话,她打算回去搜索一下,看看升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高三七班在五楼,与文科优班及其他几个学习好、纪律好的班级处同一楼层,为的就是僻静。   这会儿是早检时间,已经打了预备铃。   郝老师引着木晚晚走向班级,在走廊里道:“右边楼梯上楼左拐,第二个教室就是七班。咱们七班的纪律一向很好,待会你见了他们……”   他一边介绍,一边推开教室门。   甫一推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包子味,再然后就听到教室后排传来慷慨激昂的叫骂声。   “来,一波一波!”召唤伙伴一起冲上去。   “打团了打团了!靠!你他妈倒是上啊!玩肉不往前冲,你挂机得了!超级兵都比你能抗!”   都是木晚晚听不懂的术语。   郝老师刚吹完牛逼,这会儿分分钟被打脸,他脸上登时挂不住,走上讲台操起黑板擦敲黑板:“后边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天天开黑开黑!你这会儿上分有用吗,啊?你现在上分,高考能不掉分吗?”   后排聚在一块开黑的同学快速瞄了一眼老郝,有所忌惮地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有的嘴里还叼着包子。   郝老师面色稍霁,清了清嗓子,说:“同学们,这是咱们班新来的同学,请大家掌声——”   话未说完,被后排的一道声音打断。   “不打水晶杀什么人?都生怕自己赢了是不是?”   声音有点耳熟。   木晚晚循声望过去,就见靠窗最后一排,有一个小小冲天啾。   郝老师气得拍桌子:“陆知行!把你的手机给我放下!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欢迎新同学的吗!”   新同学?鬼才管什么新同学。   一一九升学率高,从高一到高三总有从其他学校花钱过来借读的学生插班,反正他也跟那些新同学讲不上话,欢不欢迎能怎的?   陆知行充耳不闻,顶着最后一丝残血疯狂点水晶,大拇指快把屏幕戳烂了,终于赶在水晶打死自己之前,将敌方水晶攻破。   教室内安静得很,只有一声Victory在室内回荡。   陆知行放下手机,从屏幕里抬眼。   身穿白衬衫,系着黑丝带蝴蝶结的娴静少女,就站在教室最前方,眼含笑意看着自己。   陆知行头皮一麻,这不是早上刚分开没多久的木棒槌?   她怎么分到这个班的,连成绩都没有,凭什么进理优班?不应该去普通班养老么?   困惑仅在心头萦绕一秒钟,陆知行一秒钟就释然了。   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她主动跟老郝提,说想跟自己一个班级。   他摇头轻笑,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顺手把手机丢进桌堂。   唉,可真是烦死了。   陆知行在一一九中学一向难驯,是最野的马,比泫雅还野。   郝老师对他只有两个要求,别做有危险的行为,别主动让别的同学有危险。   见他没有无视自己,他也就不再多管,继续方才的话:“请大家掌声欢迎。”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听起来好像真的很欢迎她似的。   还有几道不算小的讨论声。   “新同学长得太好看了吧!”   “我草,天天看美女,有福了。”   一般这么直接的都是男生,女生则比较含蓄,都在心中暗暗打量,比较。   木晚晚当没听到,她迈步上台,脸上是逢场作戏的笑:“我叫木晚晚。”   说完就没了下文。   台下同学大眼瞪小眼等了半天,木晚晚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只好跟下面的同学对瞪。   老郝呃了一声,道:“再说点什么吧,方便大家了解你。”   木晚晚仔细思索了一下,想不到还有什么好说,可看着台下一双双眼睛,她只得道:“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是什么自我介绍方式?   下面的同学懵了一会儿,有一道男声问:“哪个晚啊?”   “锅碗瓢盆的碗。”——陆知行在心里替她回答。   “夜晚的晚。”她答。   “新同学家住哪儿啊?”后排某男生蠢蠢欲动。   晚晚会错了他的意,以为是打听她从哪儿来,她没什么好瞒的,便说:“我家住在山里。”   “哗——”   一句话,就像一滴水滴进油锅里,在班级轰然炸开。   直白讲,一一九中学相当于B城的贵族学校,当然不是艾里斯顿那种贵。   每每放学,校门口就没有过低于四十万的车。   偶有那么一两个家境普通的,但也是少数中的少数。   因此突然插来一个贫困生,并且还是山里来的,大家都像看到什么怪物一样看着晚晚。   “不是吧,山里来的,那岂不是好穷?”   “山里来的还来一一九,交得起学费么?”   “什么背景都没有,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咱们学校也没听说有扶贫项目啊?”   一句又一句不客气的讨论,就这样直白而□□地展开。   也不顾当事人是否就站在前面,说的内容是否会让本人难堪。   木晚晚就站在台上,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这些人讨论的内容,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所以不痛不痒。   就是觉得这些人嫌贫爱富的样子挺可笑,可笑而丑陋。   坐在最后一排的陆知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尤其看到木晚晚面无表情的脸,一双剑眉微微皱了皱。   她没表情时,嘴角是轻抿着的,眼睛飘向窗外,看起来在努力让自己无视这些难听话语。   她在教室前,他在最后一排,隔这么远,他仍然注意到了她秀挺的鼻,小巧可爱,增添了整张脸的精致度。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他却觉得,应该是美人在鼻不在皮。   他喜欢鼻子好看的女孩子。   她在想什么?是不是被人说难受了?   被自己那般凶过,她都无动于衷,也会在意这些人的话么?   陆知行的心底生出一股没由来的烦躁,他搞不懂这烦躁感从何而来,打王者荣耀从逆风打到顺风最后失误翻盘都不会让他这么烦。   再者说,山里来的怎么了?山里来的土包子,也比你们这帮丑逼长得好看!   本少爷嫌弃就算了,你们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本少爷面前叫嚣?   越想越烦,陆知行抬脚,用力一踹书桌,“嘭”一声,整间教室都回荡这声巨响。   他的桌子被踹歪一半,挤得前面同学猝不及防。   “吵死了。”   教室内的同学齐刷刷回头,猜不透这位难惹的大佬又在发什么脾气。   陆知行眼角的厌世冲破天际,他冷冷扫了一眼这一教室的鸭子,低戾开口:“新同学还没介绍完,你们听不到吗?”   众人一噎,悻悻转回头来,方才讲话太大声的几个人,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无视新同学,这会儿又帮新同学撑腰,大佬这是搞什么?   木晚晚自然也听到了他的话。   她有些意外地转回头来,看向陆知行。   而刚刚才放过狠话的少年却避开了她的目光,不耐扯回被踢歪的书桌,少年手撑脑袋,心不在焉看向窗外。   好像刚才的事,他从未参与过。   晚晚会心一笑。   没想到自我介绍也能惹出这么大风波,再这样流汗,老郝真的要考虑买个止汗喷雾了。   赶紧翻过这一篇,老郝扫了一眼班级,对木晚晚道:“现在班上空位还挺多,木同学想坐哪里呢?”   木晚晚随便看了一眼,指着第二排的空位道:“就这儿吧。”   这个在眼皮底下,她懒得往后走。   “行,那你就先在这儿坐着……”   “老师,这是班长的位置,她坐了班长怎么办呀?”   老郝一拍脑袋,看起来也是个糊涂的:“哦对,还有班长哈。那木同学,再挑个位置吧。”   木晚晚无奈,只好向后看。   教室分七竖排,靠墙是双人桌,靠窗也是双人桌,中间是三人桌。   除了第二排班长的位置,还有两个空位,一个在中间那趟,倒数第二排中间位置;而另一个,就是陆知行的身边。   木晚晚稍加思考,直直朝教室后排走去。   众人的目光紧随木晚晚,都很好奇她会选择哪里。   然后,大家眼睁睁看着她越过倒数第二排,走到了陆知行的身边。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不知者无畏,竟然敢找陆知行做同桌?   陆知行明显感觉到过道处站了一个人,猜也知道是木晚晚。他动也未动,仍旧撑着脑袋向窗外看。   表面看起来淡定悠闲,心中却开始慌了起来。   怎么办,到底要不要让她坐在这里?   要是坐在这里,那他还有好日子过么?岂不是要被她每天用语言讽刺得体无完肤?   “同学,请问这里有人么?”晚晚开口。   陆知行身子一僵,怎么办,她开口了,要不要同意,到底要不要同意!   最让他纠结的是,她每天跟他朝夕相对,看着他这张脸,到时候日渐沉迷,那他赶走未婚妻的计划,实施起来岂不是更加困难了?   可不让她坐在这里,她跟别人不熟,会不会生活的不愉快?   早上临出门前,他妈妈还嘱咐自己要照顾女孩子,多上点心……点心……早知道还是让他妈妈装些点心来好了。   哎!算了算了,那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陆知行缓缓从支撑脑袋的手里抬起头来,一脸高冷、淡漠、装逼地点了点头,说:“没人。”   木晚晚微笑:“那太好了。”   手里指着陆知行旁边空桌,晚晚转身,对老郝道:“老师,我想把这个桌子搬到那儿——”   是说靠墙后排,一个单人单桌的女生旁边。   陆知行:“???”   作者有话要说:  泫雅粉丝不要骂我!【抱头蹲下】   我原本写了4k4,但是太长了,所以我截下了后面的1k2,留到下章发,嘻嘻。   另外,我看到评论里有人给陆知行取外号叫陆娇娇的,怎么回事??????   我们陆大小姐,不要面子的吗!   本章随机发红包,为什么随机呢,因为发红包把我发穷了【蜜汁围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球球你睡觉吧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球球你睡觉吧 2个;热爱出版书的大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加油鸭 5瓶;ONL、口女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真香进度 7%   老郝原本还担心晚晚真坐陆知行旁边,心中正愁怎么拒绝,毕竟说得太直白,好像是对陆知行有意见一样,他得照顾陆知行的感受。   听她这么说,老郝忙松一口气。   他大手一挥,当场批准,态度之痛快,好像木晚晚说她今日要取代他这个班主任的位置,他也会答应一般。   不待晚晚动手,立即有男生主动献殷勤,帮她把桌椅搬到指定位置。   晚晚坐过去。   陆知行的眼睛都快把木晚晚盯穿了,怎么回事,这个女的到底怎么回事?   他都纡尊降贵同意她坐过来,她还嫌弃上了?   等忙完这些,已经到了上课时间,第一节 是数学,晚晚没书。   同桌大约是个害羞内向的女孩子,却仍然用自己的方式,展示自己的欢迎。   见晚晚没书,她主动把书伸过来,声音低如蚊呐,结结巴巴的:“那个……你、你可以跟我看……一本……”   晚晚看了她一眼,她戴着黑框镜,鼻梁和眼下生着雀斑,单眼皮,称不上漂亮,扔进人堆都找不见那种普通。   她对她一笑:“谢谢。”   晚晚猜她应该不太好意思讲话,心念一动,翻开课本第一页,上面端正书写女孩的姓名。   “你叫何雨田?”   “……嗯。”   “你好,我叫木晚晚。”   何雨田不好意思地跟她笑了笑,抬头听讲。   木晚晚没有社交的兴趣爱好,打招呼只是出于礼貌。她初次坐在教室里,跟陌生人一起上课,难得产生了新鲜和期待的感觉。   就还挺……别开生面的。   高三已经进入复习阶段,讲课速度较从前快很多,内容也很系统。   高一高二还调皮捣蛋的学生,到了高三也会不自觉收敛许多,所以,这里学习环境和氛围都比较浓厚,对晚晚来说,跟上老师的进度,并不是很困难。   是的,并不困难。她原以为自己会听着很吃力,可是听着听着却发现,老师所讲的这些内容,她在山里的教书先生全都给她讲过……   稍微听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了,后半节课,纯粹是靠读书听课的热情在支撑。   下课铃终于响起,数学老师刚说完下课,前排一个女生站起来很大声地说:“婷婷,你给晓雪买生日礼物没有?”   白婷婷从课本中抬头,啊了一声,说:“怎么办,我给忘了,放学再说吧。”   再后来的讨论就被教室里其他声音盖过了。   陆知行一节课都在偷看晚晚,说偷看也不尽然,他是光明正大地看。   也没什么,他只是在等一个瞬间。   一个,她偷看自己的瞬间。   她肯定会忍不住看自己,所以他决定守株待兔,逮她个正着。   可他看了一节课,她都端坐那里,柳腰又细又挺,比寺庙里打坐的和尚定力都好。   该看黑板的时候看黑板,该写字的时候写字。   写字时,鬓发垂下来,她抬手轻轻别到耳后,会露出白嫩的耳朵。   她怎么不看自己,她凭什么不看自己?   还是说,她发现了自己想捉她罪证的行为,所以强忍着不看?   此时已经下课,陆知行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不能再让这个女人继续爱慕自己了,他必须解决她的少女心事。   眼瞧着还有一个过道就要走到木晚晚身边,一个留着平头的男生突然从过道窜出来,满心欢喜地蹦到他面前。   就像和珅看见纪晓岚那么蹦。   孙高见一把抱住陆知行的手臂,拼命摇晃:“行哥行哥!可算见到你了!你快说说,你跟你家那个张飞怎么样了!”   “……”   陆知行的脸一瞬间黑了下来,他看着孙高见,拳头已经握紧。   “行哥,怎么不说话?你……你该不会认命了吧?你怎么能向封建势力低头呢?”   “……”   陆知行觉得,假如他是那种专吃人脑的僵尸,那他在捉到孙高见时,抠开他的脑壳一定会很失望。   他不能独享这份难以描述的心境,因此,他把孙高见从自己的胳膊上扯下来,面无表情地指向孙高见背后的少女。   “就在你身后。”   “啊?谁啊?”孙高见回头看了一眼,“除了新同学谁也没有啊!”   “就是新同学。”   “……啥意思,行哥。”   一直坐在过道这边的木晚晚听不下去了,她合上书本,伸手戳戳孙高见的脊背。   孙高见茫然回头,看着新同学:“你找我?”   “嗯。”木晚晚友好地对他伸出手,“你好,我就是张飞。”   “……”   孙高见吓得“妈呀”一声,他个子矮,当场蹦到陆知行身上,就像考拉抱树那样,紧紧搂着陆知行的脖子:“行哥,这跟你说的也不一样啊!”   不是说双眼暴皮,龇嘴獠牙吗?   陆知行皱眉,一把将他扯下来,无情抛到一边,说:“滚。”   孙高见知道他的脾气,嘴上说的凶,都不是真的,所以也不介意。加上刚在当事人面前说了人家坏话,这会儿正尴尬的要死,故此他赶紧借坡下驴,说了句“好嘞”,便一溜烟似的跑了。   二人眼前再无障碍,隔着半米长的过道,陆知行抬眼瞧她,猝不及防与她产生了一个对视。   陆知行忽然失了跟她对视的勇气,便避开目光,右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说:“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也不管她同意与否,越过她从后门走了出去。   教室里一直不静,此刻倒是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着木晚晚,面色惊异,不可置信。   晚晚转身,连她的内向同桌何雨田也是同样的眼神。   她当然不知,陆知行其人嚣张狂妄,很少因为站在对面的人是女孩子就嘴下留情。   陆知行从小被女孩子追到大,上幼儿园,同班女生零食都给她;上小学,漂亮学委主动借他抄作业抄答案;上初中,逃课违纪异性班干部帮瞒;上高中更别提。   他的人生被情书和告白淹没,毫不夸张,只赖小孩子的喜欢直白纯粹,你长得好看,我便给你糖。   被惯坏的陆知行,对此只嫌烦。   递来的情书当面撕,送的礼物当面扔,远的不提,就连班花白婷婷当面跟他表白,也被他一句话顶了回去——   散漫大少爷双手揣兜,眼皮都懒得抬,说:“我不跟比我丑的谈恋爱。”   这还是高一时候的事,等到后来,陆知行干脆不跟女生讲话。   这么久以来,木晚晚是第一个,他主动讲话的女孩。   晚晚不知其中原因,只跟在他身后。直到走到楼梯拐角,他才停下来。   转过身,就见她这双手环抱靠在墙上,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那双眼晶亮,倒映一个梳着啾啾的高大少年。   是的,她又看了他一个笑话。   他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她除了长相,完全就不像个女孩。   她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管你夸赞还是谩骂,喜欢还是厌恶,宠辱不惊,世间万物都不放在眼里。   又或者,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值得她在意的东西。   她像一缕轻烟,虚无缥缈,即便站在你面前,仍然教你抓不住。   陆知行恨透了这种无力。   他侧过头,也不看她,只说:“在学校,我看我们还是装不认识比较好,你说呢?”   “怎么,耽误你泡妞?”晚晚揶揄地看着他。   落在陆知行耳朵里,这话就有几分酸涩的意味了,好像在痛斥他的渣男行径。   “这不用你管。”想到她暗恋自己的事,陆知行不想那么无情,于是换了个语气,“我知道,你可能会比较难过,但没办法,我们长久不了,就不要传什么绯闻了。”   她应该为这种事难过吗?   晚晚“哈”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会尽量控制我的悲伤,保密我们的关系的。所以你说完了吗?”   “……”陆知行总觉得这个对话哪里怪怪的,他皱了皱眉,但高冷人设不能崩,他板着脸道:“说完了。”   “噢。”晚晚站直身体,“那拜拜。”   陆知行:“?”   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   最后一节语文课,语文老师正好是老郝,带同学复习完必备古文,老郝布置了一篇作文,命题跟母爱相关。   教室内哀嚎一片。   “没事,不急交,周五之前交上来就行。”老郝乐呵呵地留下这句话,便放了学。   教室内欢腾一片,晚晚没什么好收拾的,收好新发的校服正准备走。   余光瞥见何雨田待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晚晚想了一下,到底不关自己的事,便没问。   看了眼时间,距离陆家接他们的车到达学校,还有半个小时。   这个时间还是陆知行省出来的,他说讨厌校门口拥堵,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路上,倒不如在学校自习,等门口车流疏散,车再过来接。   陆夫人对儿子向来千依百顺,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于是陆知行用这个时间跟朋友出去玩。   晚晚刚好需要这么一个时间熟悉外界,她跟随人流走出校门,四处瞧了瞧,决定跟人多的方向走。   校门口各种吸引人的门店很多,晚晚路过一家就进去看看,也只看不买,主要观察别人之间的交流。   有甜品店门口售卖冰淇淋,漂亮的颜色从机器里压出来,旋转个尖儿落在圆筒上,搁手里拿着,看起来似乎很好吃。   晚晚也想买,恍然想起自己没带钱。   她十分遗憾,把卖冰淇淋的地方记在心里,留着下次再来。   等看到时间差不多了,她按照来时路线向回走。   学校附近有许多学区房,楼与楼之间的胡同狭窄逼仄,晚晚边走边四处看。   正前方的人行道上,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身上空空,而她们前面,也就是晚晚与她们二人之间,站着一个同样穿校服的女生。   那女生不矮,却总是弓着腰,头也放很低,背上背着一个书包,手臂上还挎着俩。   留着沙宣头的女孩抬手,突然狠狠推了这女生一下,猛然把她推进胡同里,再然后,两个女生也跟了进去。   那胡同并不远,晚晚走了几米便到了。她向胡同里瞥了一眼,就见到那个沙宣头一脚朝那女生踹了过去,声音十分骄纵:“写个作文推三阻四,这两年你还少帮我俩写了?”   “怎么,就一个暑假不见,这点面子都不给?”旁边梳马尾的女孩帮腔完,狠狠推了高个儿女生一把,直把她推倒在地。   这一下,沙宣头又怒了:“你不会好好站吗?礼物要是摔碎了,你就给晓雪跪着道歉!”   晚晚想起来了。 第一节 下课的时候,是有两个女生,说着要给一个叫晓雪的买礼物。   而地上的女生,赫然是她的同桌,何雨田。   沙宣头的女生神色不耐,又问一次:“你他妈到底写不写?”   木晚晚看在眼里,觉得好笑。   她瞧着那两个女生,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开口:“同学,你说的,应该是郝老师今天留的作文?”   突然有人说话,给两个女生吓了一跳。   回过头,见是那个新来的,又没什么背景,当下没将她放眼里。   但还是回答了她的话:“没错。”   晚晚点点头,语气颇为不解:“写母爱的作文还要找人代写……你们两个,没妈?”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   投雷的姐妹,意思一下得了!我会有种无功不受禄(?)的感觉。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球球你睡觉吧、热爱出版书的大王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金盛源&君君 8瓶;口女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真香进度 8%   没料到新来的同学上来就这么不客气,沙宣头,也就是白婷婷,当场就气笑了。   她上下扫了晚晚一眼,这个新来的同学,她一直没有好好看过。听很多人讨论她的漂亮,她不以为意,想着漂亮能漂亮到哪去,她才是最漂亮那个。   可是近距离见到本人,白婷婷发现,那些关于新同学容貌的议论都是真的。   高傲如她,第一次有了不如人的感觉。   “同学,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白婷婷压着怒意问。   “那您说说看呢?”晚晚虚心请教。   “……”   她语气顺从,逆来顺受,非但没有抚慰到白婷婷,反而令她更加生气。   一旁的马尾女孩,名叫张莞晴的,率先替她出头。   她趾高气昂地冲上去,扬起手就要扇晚晚的脸,嘴里还叫嚣着:“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   晚晚站在那里,丝毫不慌,眼见她的巴掌就要落下,晚晚身子一侧,伸手抓住张莞晴的手腕,用力一拉。   张莞晴原本一脸凶狠,在被晚晚握住手腕的瞬间,她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惊恐起来。   晚晚借力将她甩到墙上。   与僵硬墙壁狠狠相撞,张莞晴惊叫一声,捂着手肘蹲下。   晚晚瞥她:“自己没妈,就天天把妈挂嘴边?”   不管白婷婷作何反应,晚晚转身,向地上的何雨田伸出手。   “起来。”   何雨田眼睛都要红了,泪珠在里面打转,咬着嘴唇搭上晚晚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推晚晚:“你走,别管我,不要惹麻烦。”   木晚晚扫了眼她灰色校服裙上的鞋印,身上的尘土,因畏惧而缩起的肩膀。   她想起早上,这个胆小的同桌主动把书借给她。   “清理垃圾而已,算什么麻烦。”晚晚从她手臂上摘下两个书包,随手丢在地上,“我们走。”就要带她离开。   “站住!让你走了吗?”   白婷婷叫住要离开的二人,她并没有把木晚晚放在眼里:“新来的,你以为这是哪里?恐怕你还不知道我爸是谁吧。得罪我,你以为自己有好日子过?”   此时,何雨田也捏了捏晚晚的手,轻轻摇头,眼底带着惧意和恳求。   晚晚转回身,问:“你爸是土地公吗?”   白婷婷:“?”   晚晚的眼神是肉眼可见的失望:“还以为有多厉害。走了。”   “我让你走了吗!”白婷婷娇喝一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今天给我跪下道歉,自己打自己十个嘴巴,今天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晚晚本来不想理会,可听她这么说,她的脚步就停了。   “那我也给你一个机会。”晚晚回眸,“劝你少来惹我,还有,不许再欺负何雨田。”   *   何雨田对晚晚千恩万谢,似有很多话要说,晚晚赶着去找陆家的车,匆忙与她分别,她的话就没说上。   等第二天再上学,晚晚发现书桌里放了一瓶旺仔牛奶。侧过头,何雨田正望着她,眼底是感激的笑。   晚晚收下。   通过两天的观察,晚晚发现何雨田无形中的确是被孤立的那个。   晚晚没有问她为什么,她不讨厌这个同桌,起码比那些只知道攀比的人要好得多。   在何雨田的告知下,晚晚了解到,那个白婷婷是官二代。   从小被娇惯长大,蛮横无理,加上她长得漂亮,很多男生追,不乏那种其他学校的混混学生,所以白婷婷属于背后有人“撑腰”。   谁惹她,她就找那些人收拾谁,事情大了,就找老爹摆平。   因此,还从来没有人敢得罪她。   晚晚是第一个。   何雨田一直在表达自己的惶恐和担忧,晚晚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也挺想看看,这个嚣张的沙宣头到底能把她怎么样。   还从来没有人能对她怎样呢。   周五有一节体育课,物理老师想来占,被同学们以高三压力太大需要放松的理由“赶”走了。   这是高三生难得争取来的玩乐时间。   站排时大家早有了固定站位,新来个晚晚,按个头重排,晚晚个子高,自然站在女生第一排。   刚好挨着陆知行。   老师先让大家走半圈,再绕操场慢跑一圈。   晚晚没参加过体育课,走路不够整齐,跑步更是乱,总与陆知行发生一些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她的手好像软软嫩嫩的,每碰一下,都像一颗石子丢进他心底的池塘,泛起一圈圈涟漪。   果然啊,这两天在学校不理她,她就按捺不住了。   还主动与本少爷发生接触。   至于么?就这么想当他未婚妻?   陆知行一边美,一边细细品味被触碰的感觉。   等他们跑完一圈,老郝不知何时过来了,双手叉腰,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班上学生接二连三打招呼:“老师!”   体育老师交代了这学期的课程安排,要做一些简单的体测之类的,然后要宣布解散。   老郝拦了一下,道:“出来两个男生,帮我干点活儿。”   没人动。   老郝怒:“怎么回事,你们班主任的人缘就这么差吗?英语课迟到那几个男生,谁?出来!”   三四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了出来。   老郝舒展眉目,把手背到身后:“你们几个过来吧,帮老师把车洗了。”   “……”   男生们不情不愿向花坛那边走,老郝大手一挥:“其他人,解散!”   体育老师:“?”   男生们纷纷结伴去打篮球,女生们基本都在球场边上,欣赏帅哥打球。   或者是,欣赏陆知行打球。   他运动好,四肢发达,球技高超,全身校服一扔,露出里面宽大的篮球服。   篮球服是黑底红纹,颜色深沉亮眼,后背印了LZX三个字母。   孙高见忙接住陆知行的校服,他嫌地上脏,从不乱丢,都让孙高见送教室去。   此刻亦然。   晚晚在篮球场边的树荫下,也看到了陆知行。   他运球,漂亮躲过对手的阻拦,做了一个假动作骗过他们的眼,趁他们不备,对着篮筐射出篮球,只听“嘭”一声,篮球正中。   立即迎来场上女生的欢呼。   阳光穿透他的小啾啾,照在他露在外的手臂肌肉上,线条干净美好,满是少年活力。   那张脸帅气张扬,富有冲击力,晚晚承认,她从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孩子。   陆知行随手撩起衣襟擦汗,露出大片腹肌,又惹一阵低呼。他都当没听见,正准备继续打球,余光忽然注意到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一直在注视自己。   他回头。   与晚晚四目相对。   陆知行飞速转回脑袋,只当没看见,可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却开始狂跳。   她怎么在看自己!   一定要迷恋他到这种地步吗?   陆知行打起十二分紧张,仿佛在打NBA,生怕自己会在晚晚面前丢脸。   他本就实力强悍,这下拿出看家本领,只要他碰球,就必会投到篮筐里,百发百中,围观的女生简直要喊破喉咙。   中场休息的时候,对手直呼不玩了。   “行哥这不是欺负人么?这哪里是打球,这是单方面是□□吧?”   “有行哥在,打球体验一点也不好。”   篮球本是一个团队游戏,讲究的是配合作战,陆知行这种个人秀的行为其实不太妥当。   但是陆知行不在乎,他不要脸。   主要是,也不知道心里哪个地方生出来的念头在作祟,告诉自己,千万不可以在她面前丢脸。   对于别人的夸赞,他并没有仔细听,而是转身看向阴凉处,方才晚晚待过的地方。   他想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是满意,还是嘲讽?   可一回头才发现,先前的曼妙少女早已不在原地,陆知行眉头微蹙,仔细看了一圈,发现操场上就没有她的身影。   靠!她乱跑什么?   晚晚在回教学楼的路上。   她还挺喜欢看小少爷打球的样子,偶尔会皱眉,运球时会思考,认真的样子看起来很性·感。   她喜欢认真的男孩子。   然而看着看着,突然有一个女生过来告诉她,说她是新来的,体育老师那边没有关于她的个人信息,需要录入一下,方便下节课做体测。   老师现在在体育办公室,要她下课之前过去。   晚晚不疑有他,问了这女生体育办公室在哪,女生说她从办公室出来时门没关严,哪个门留缝哪个就是。   她进入教学楼,阴凉的楼内比外面低了八个度,温度舒服很多。   她左右瞧,恰好有同学从楼梯上下来,她去问人打听体育办公室,得知在左手边,这才有了方向。   教学楼一楼是有几间小办公室的,气氛安静,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果然每间办公室的门都掩着,只有一个办公室的门口,开了条可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小缝。   晚晚走过去,敲了敲门,然后伸手推开办公室的门。   不想这门竟比别的门有分量似的,她稍稍用力,刚要迈进门槛,只听“哗”一声,晚晚耳朵微动,连头都顾不上抬,几乎是凭借身体本能去避开。   到底还是晚了。   那么大一盆水,顺着晚晚的脑顶,兜头浇下。   地上洒了一大滩水,绿色塑料盆摔在上面,发出几声难听的闷响,像在抗议地上有水太滑一般,半晌才归于平静。   水滴顺着晚晚的黑发,滑过她的睫毛,下巴。   晚晚的眼眸漆黑如墨,几乎是一秒钟,染上一层寒霜。   作者有话要说:  憋屈是不可能憋屈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只是恰好写到这里,就断在这里吧。   仍然是随机红包的一天~   【投雷和营养液的小天使我都有看到,谢谢你们!啵啵啵!】 第9章 真香进度 9%   这件事是谁做的,其实很好猜。   晚晚抹掉睫毛上的水,转身向外走。   沿原路返回,准备出教学楼,到操场揪出白婷婷与张莞晴。   才刚走到大厅里,与迎面走进来的少年相撞,撞得他连退两步。   陆知行打球太热,打算进来冲个凉,眼见着有人过来,没想到来人直接撞他身上。   湿淋淋的身躯碰到自己,他差点蹦起来,骂了声“我操”,一脸烦躁地看过去。   身穿裙装校服的女孩脸色发白,鬓发尚在滴水,湿湿粘住脸颊,有的水珠流过削尖的下巴,   她身上湿了大半,校服紧贴身躯,勾勒出少女独有的美好曲线。   那张脸水盈盈的,像刚洗净的水果,显得皮肤吹弹可破。   卷翘长睫缓慢轻眨,她冷淡抬眸,望向面前的高大少年。   她好像有哪里变了,仔细看又分不清。   失了几分生动,周身气场全然不同。   若说那夜她在月下焚香,像精灵翩跹,那么此刻她的冷然一瞥,就似天山上的冰封雪莲。   陆知行垂在身侧的食指,莫名颤动了两下。   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脏话,准备劈头盖脸骂过去。问问对方是不是走路不长眼,身上有水到处晃什么晃。   可是看到来人,所有的脏话都化为一句:“出了什么事?”   晚晚有些意外,她以为这个小少爷会笑她两句,可是他没有。   他皱着眉头,眼睛上下扫过她湿了的校服,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晚晚道:“没什么,水房的水龙头坏了,身上溅了水。”   陆知行眉毛拧得更紧:“坏了不会躲?你以为你修水工?”   他已经做好了要被晚晚怼回来的准备。   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抿唇站在那里,说:“我现在去找人修。”说完,直直向外走。   安静的大厅里,传来少年的一声轻嗤。   “真够轴的。”   他长手长脚的,三两步就走了过来,一把抓住走到大厅门口的木晚晚。   她手腕细,光用手指就能轻松圈住,还能富余出一截拇指。刚被水浇过的手腕,触感冰冰凉凉,驱散少年心头的燥,却又在无形中,勾起了其他地方的火。   与走路跑步时,若有似无的触碰相比,此刻的接触更紧密。   原来女生和男生真的不同,再瘦,皮肤也是软的。   她终于不再是眼前缭绕的烟,她是可以伸手抓住的真实。   紧蹙的眉头,在触到柔软的那一刻立即化开,他拉着她就向楼上走。   果然是山里来的,吃的不好,营养跟不上,才长这么瘦。   陆知行一边拉她上楼,一边在心里想。   起初一步迈两个台阶,脑海中蓦然想起她第一天到他家,她慢吞吞上楼的样子。   少年步伐一顿,准备迈两个台阶的脚,当即收了一半,落在了一级台阶之上。   晚晚是跟的吃力,可并非跟不上。她现在没心情计较这些,也就一直没开腔。   不懂他要把她扯到哪去,要带她干什么,她只低头,跟着那双红黑色的AJ。   恰好,亲眼目睹他那番没有宣之于口的变化。   两个台阶,在无声之中,变成了一个台阶。   晚晚抬头看他的背影。   十七的少年已经发育得足够高大,脊背宽阔,安全感十足,穿着篮球背心的他,臂膀上的肌肉线条隐隐可见。   头顶的小啾啾冲天,如他本人一样高傲倔强。   晚晚忽然很想上手摸一把,他的头发一定是软的。   她静静笑了。   陆知行带她上了五楼,把她扯进水房里,留下一句“别动”,便关门走了。   晚晚只得乖乖等。   没过多久,水房门被人推开,晚晚抬眼,不意外是陆知行,只是,他的手臂上,还搭着一件校服外套。   他站在门口,不客气地把校服丢过来,刚好砸在晚晚头上,把她盖了个严严实实。   “给你。”   晚晚扯掉头上的校服,疑惑开口:“给我这个干什么?”   少年别过头,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语气严肃,像在刻意强调二人的陌生,说出来的话,又背道而驰:“你身上湿着,不难受么?”   晚晚一愣,把校服递给他:“不用。”   用他校服擦完,衣服也湿了,他没法穿。况且,那是校服,不是毛巾。   陆知行看着她递过来的外套,内心又开始不爽起来。   他纡尊降贵借她衣服,她还不用?   他睨着她发白的小脸,湿透的身子,一直贴身上,她也不怕感冒?   山里来的,就是粗糙。   他看都看到了,要是转头就走,到时候她真的生病,他妈肯定要怪他没照顾好她。   可真烦。   陆知行没好气地从她手里扯过校服,深吸一口气,走到她身侧,再次把外套罩在她脑袋上。   然后,双手隔着布料,疾风骤雨一般,开始疯狂揉搓。   头发上的水很快洇湿外套,湿意传到他的掌心。   他最讨厌与除自己之外的,湿答答的东西相接触。   可是此刻,他的心情却变得很奇妙,他发觉自己竟然有点喜欢这种感觉。   他们贴得近,她就站在他身前,她身上似有似无的木质香气萦绕,他嗅到,心跳变得无声。   教学楼五楼一向安静,关了门的水房,只有衣料与头发不断摩擦的声音。   良久。   陆知行松手,拿掉校服,晚晚的头发微微凌乱,黑眸掩映在发间,明亮得快要照到他心底。   他感觉到了心悸,什么都没说,抓起校服阔步离开。   晚晚头发终于不再滴水,的确舒服得多,低头扯了扯紧贴身子的校裙,在考虑下节课是不是要跟靠窗的同学换个位置,晒一晒太阳。   刚走出水房,却见陆知行又回来了。   这一次,手里抱着的不是校服,而是他自己的T恤和校服裤。   陆知行别过头,没有看她,手里的衣服伸到她面前,声音冷硬:“换上。”   晚晚没动。   陆知行等半天都没等到她接,心中又烦起来。   难得做一次好事,人家还不领情,他又不是闲得没事吃饱了撑的,要做什么雷锋。   这情景,像他上赶着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陆知行憋了口气,把衣服粗暴扔进木晚晚怀里。   “我只守两分钟,不想穿,就丢垃圾桶。”   说完,嘭一声关上水房门,不能痛快撒出来的气,尽数发泄到门上。   晚晚抓着他的衣服,心情微微有些复杂。   眼下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她也不想为难自己。   她脱掉校裙,套上他的宽大黑T,到底是男生衣服,她撑不大起来,松松垮垮,长度盖过她的臀。   偏又别有一番味道,显得那柳腰更细。   穿上他的校服裤子,好在是松紧腰,他也够瘦,倒没差特别多。   晚晚俯身,卷起过长的裤脚,露出一截又白又直的小腿。   换好后,她抱着校裙准备开门,手触到门把手,看到磨砂玻璃外的黑影,挺拔守在门前。   像童话中守护公主的骑士。   走廊里隐约可以听见各个教室里,老师们讲课的声音。   有讲英语,有讲化学,文科班的历史老师正在讲古代人文史,郎朗书声交织,陆知行顺着楼侧的窗欣赏斜阳。   他守在门口一动不动,生怕有人从教室中出来,或者看到什么老师。   心中急切念着她怎么还没完,又幻想起她穿自己的衣裳会是什么样。   心猿意马好一阵,身后咔哒一声,他脊背一轻,连忙转过身,就见到晚晚从里面走出来。   陆知行暗中打量她,她搭着门把手,黑T恤扎在裤子里,身段好看,亭亭玉立,同样的衣服在她身上别有风味。   那是他穿过的衣服。   陆知行心中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躁意,状似无意移开眼,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他们之间并没有熟到那个可以随意闲话的地步,如此刻,说什么都很别扭,他讨厌这种别扭。   最终,他万般嫌弃地留下一句“下次注意点,可没有衣服给你穿”,就顺着旁边的楼梯下了楼。   木晚晚站在水房门口,想叫住那个背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指捏住领口,轻轻扯了扯,干燥的衣服贴在身上,再没那种湿粘的感觉,也没有先前那样冷了。   暖意顺着指尖,一点点蔓延到心底。   晚晚没再下楼,她把校服收好,准备晚上带回家,然后,一直待在教室里看物理公式。   她已经搞清楚了文科理科分别是什么意思,其实以她所学的知识来说,学文更适合。理科这些科目,外加一个英语,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但她这人就喜欢挑战困难,学习熟悉的东西是会轻松很多,她不想固步自封,她要去了解那些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这才是她离开寨子最大的目的。   下节课正是物理,上完体育课的同学陆续回来,白婷婷和张莞晴进门时,第一时间去看晚晚的位置,见她湿着头发坐在那里,二人默默对视,眼中俱写着痛快。   晚晚看到了,没理。   何雨田回来后,注意到晚晚头发湿着,还换了衣服,小声问她怎么回事。   晚晚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只说自己太热,洗了个头。   何雨田将信将疑,也没想到其他层面,便没再问。   打了上课铃,物理老师拿着尺板,刚准备在黑板上画图,隔着眼镜抬头扫了一圈,问:“陆知行呢?”   同学们纷纷回头,看向靠窗最后一排的空位置,都没开口。   物理老师皱眉:“又逃课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学习!”   孙高见在后排道:“老师,陆知行在操场罚站呢。”   “罚站?怎么回事?”   后边有男生补充:“倒霉呗,主任这周不是严抓风纪么,他没穿校服,挨抓了。”   “……怎么能不穿校服呢?”物理老师不好对学校规定多说什么,只是可惜学生少听一节课。   “不知道啊,我记得他体育课之前还穿呢,主任问他校服哪去了,也不解释,就说没带。主任认为他上学态度不好,罚他站到放学。”   物理老师听乐了:“他还能站到放学?估计早跑了。”   说完,老师从讲台走到窗边向外一看,扎着啾啾的少年站在旗杆下,一身黑红相见的篮球服穿在身上,背后LZX三个字母格外醒目。   太阳西斜,日头仍旧毒辣,白皙的皮肤晒得发红。   教室最后一排,听到全部对话的木晚晚,写字的手一顿。   黑色水性笔,在演算本上划了长长一道。   *   很快放了学。   晚晚早就收好了书包,铃一响,她顺着后门下楼,离开。   她走得快,下楼后第一时间想去操场找陆知行,可操场上空无一人,校园之内,只有不断从教学楼涌出来的学生。   他去哪儿了?   反正晚点还会在车上见到,他又不会有事,晚晚只得先把陆知行抛到脑后。   然后,她跑到花坛边上,悠然等待白婷婷和张莞晴两个人。   学生越涌越多,终于在人群之中,看到了熟悉的沙宣头,还有那个趾高气昂的马尾女孩。   体育课的时候,老郝抓学生帮他洗车,就在花坛这边。   车已经洗完了,用来洗车的黑色水管还在,闸口没关,透明的水流到花坛里,在那浇花。   用来洗车的水流又冲又猛,连放两节课,水早已凉如冰。   眼见着她们越走越近,走到近前。晚晚勾了勾唇,俯身抓起脚边的黑色水管。   随着水管的抬高,水流射程变远,更像武器。   管口对准走在路上的白、张二人,劈头盖脸喷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评论仍然有红包。   并感谢投雷和营养液的小伙伴,谢谢你们滋润我TvT 第10章 真香进度 10%   白婷婷和张莞晴今天心情很不错,收拾了那个新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丫头,看她那副被水浇成落汤鸡的惨样,想想就浑身舒爽。   她们两个有说有笑从教学楼出来,商量周末补习完要去哪里玩,正开心着,正前方突然一柱水龙喷过来,喷得二人一个激灵,后退连连。   水势之大,如悬崖瀑布倾泻,砸在地上哗哗作响,这力道冲在脸上,又硬又疼。   原本还恼这秋老虎赖着不走,一转眼就被喷得凉得如坠冰窖,冷水冲刷她们的脸、身子,全身湿得要多透有多透,脸脚下的帆布鞋里也都是水。   学校的学生基本都认得白婷婷,以美和跋扈出名,她们周身并没有学生靠近,故此就没有学生遭殃。   放学的学生全都看到了这一幕,还在教室里的学生听到楼下接连的惊呼,纷纷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抓紧看热闹。   她们两个挡脸尖叫,左右躲这水龙头,干躲躲不掉,拼命辨认水从何方向而来,终于看到了花坛边上的木晚晚。   白婷婷尖叫着:“给我住手!”   木晚晚觉着差不多了,就扔下了手里的水龙头。停手不是因为白婷婷的话,是她不想闹太大,也不想太过欺负小女生。   两个人已经不能用落汤鸡来形容,根本就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她们就像装满水的气球,被扎成了筛子,所以到处都在淌水。   晚晚踢开脚边的水管,踩着地上的水,走向她们两个。   她步伐沉稳,不言不语,只盯着她们瞧,张莞晴想起上次在胡同里,她猝不及防出手,被晚晚捏过的手腕,竟开始隐隐作痛。   这么多人在旁围观,白婷婷不能落了面子,只道:“你好大的胆子!”   木晚晚抿了抿唇:“我还有胆子更大的,要试试么?”   白婷婷身子一抖,连忙后退一步。   晚晚道:“我说过,少来惹我,我没空陪你们这些小女生玩无聊的把戏。再有下次,我可没有这么温柔。”   白婷婷气得脸色涨红,又不敢怎么样,那张俏脸冷得隐隐发青,再大的太阳也暖不了她的身子。   她打着颤,咬牙对木晚晚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晚晚挑眉,她还从没遇到这么坚韧的人。   她用学来的英语回复白婷婷:“ok,我等着。”   白婷婷气冲冲转过头,张莞晴与她互相搀扶,后者扫了一圈围观的同学,斥道:“看什么看!”   热闹结束,众学生开始散去。围观的人堆,为两个浇得透透的女孩让路。   待她们走远,围观众人议论纷纷。   “这女生是哪个班的,好酷啊……”   “长这么好看,怎么感觉没见过?”   “太6了,白婷婷都不敢吱声。”   “她明天肯定要遭殃吧,那可是白婷婷哎……”   “白婷婷这下可踢到铁板咯——”   落在晚晚身上的目光,有打量,有探究,有好奇,应有尽有。   晚晚不予理会,只背书包,向校门走。   校外道路被各种豪车堵塞,周围尽是穿校服的学生,她站在树荫里,掏出手机,给管家打电话。   “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要陆知行的联系方式。”   无需特意去查,陆知行的手机号,是他必须要记的号码之一,他当场报给晚晚。   “好的,多谢,再见。”   挂掉管家的电话,晚晚拨通刚记好的手机号,嘟嘟响两声,很快接通。   “喂?谁啊?找行哥有事吗?”   显然不是陆知行的声音。   晚晚没客气:“陆知行在哪。”   “草,是个女的。”   电话那头的男生嘟囔这么一句,正愁怎么办,隔着电话线,听见那头“duang”一声,接着传来一道远远的,极其不耐的声音:“谁啊?”   接电话的男生回:“行哥,是个女的。”   “肯定是诈骗电话,挂了。”又是“duang”一声,像在打台球。   男生领命,对着手机道:“行哥说你是诈骗电话,拜拜。”   木晚晚:“……”   握着传出忙音的手机,木晚晚第一次感受到无奈,心中想着,果然是什么样的人,身边聚集什么样的人。   她收了手机,抬眼环视一圈,刚好看到斜前方二百米,有一间台球厅。   晚晚决定过去碰碰运气。   台球厅内味道并不算好,里面有很重的烟味,视线都不清晰。   厅内除去学生,还有一些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见有漂亮妹子进来,长得又一副单纯无害的水灵模样,以为是什么纯洁小白兔,其中一个混混当即凑过去,展示自己那点拿不出手的幽默。   “小妹妹,来打球吗?来哥哥这边打,不收你钱。”   晚晚摇头:“我不打球,我找人。”   “哟,巧了,这条街上打听打听,还真就没我找不到的人。妹妹找谁,哥哥帮你啊?”   混混想着先把人安抚住,再慢慢骗,心里已经盘算好待会儿把人带哪去了。   晚晚说:“我找陆知行,他在这儿吗?”   “?”混混笑不出来了,“你是谁,找行哥干什么?”   这两句话给晚晚说愣了,要不是知道陆知行每天不是打游戏就是游手好闲,她还以为自己要见什么机密人物。   她想了想,说:“我是陆知行的后妈。”   “……”   “???”   台球厅二楼与一楼不同,这里环境好又静。陆知行讨厌烟味,此刻也没人抽烟,就只有台球相撞滚动的声音。   陆知行瞄了半天5号球,终于找好合适角度,刚要发力。   楼下跑上来一个社会青年,气喘吁吁地喊:“行哥,行哥,你妈来了。”   陆知行手一抖,5号球没进洞,倒把白球打进去了。   他骂了句脏话,不得不直起身,把球杆递给旁边的男生,眉头拧成结:“我妈怎么跑这儿来了,老郝又找家长了?”   嘴上这么说,还是有些忌惮地抓起空桌上的书包,甩到背后去,说了句不打了,便匆匆下楼。   心里想着该怎么解释今天的事。   算了,懒得解释,还是挨骂简单。   他已经做好在台球厅被老妈训回家的准备,可是从楼梯走下来一看,就见穿着眼熟黑T的少女站在球桌边上,被一堆头发染的五颜六色的混混围着。   陆知行脸色沉了沉。   他板脸走过去,说了句让开,一群混混回过头,见是陆知行,立即为他让路。   窥见他脸色不好,眼底有戾气,他们猜想,应当是怕被老妈骂。   陆知行要昏了,他早该知道的,他妈妈怎么会来,只有她!   望着那张怎么看怎么无辜的小脸,他一肚子的脏话都骂不出来,只能憋在心里。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妈?嗯?”   晚晚丝毫没有占人便宜的愧疚,而是理所当然道:“反正我经常给人拨打诈骗电话,骗人是我的本行。”   “……”   认得她以后,陆知行每天都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回头,瞪了那个假传圣旨的一眼,说:“她的电话你怎么不告诉我?”   “行哥,是你自己说的诈……”   陆知行才不会承认自己有错误,他活了十七年就没错过:“你是猪吗?你就不会问问?”   他气得狂敲小弟的头,等出了这口气,才心平气和转过头来,问:“你来干什么?”   晚晚道:“请你吃东西。”   “嗤……请我吃东西?”   开玩笑,知道有多少人想请他吃东西吗,知道他陆大少爷有多难约吗,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就随随便便约他?   再说,她请客,请他吃饭,她请得起?真不是他瞧不起她。   陆知行非常不屑,所以他冷淡地瞥她一眼,说:“走吧。”便出了台球厅。   待晚晚跟出去后,这家陆知行常光顾的台球厅炸开了锅。   “我没看错吧……行哥身边跟的那个……是个女的?”   *   陆知行跟在晚晚身后,二人保持半米距离,就这样向前走。   他看着晚晚的背影,看她清瘦的身材,笔直的腿,心想他妈妈还挺有眼光,不说晚晚这个人如何,长得绝对是没的说。   自恋成魔的陆大少爷,基本很难承认别人的长相,晚晚还是第一个。   思及白天在水房里,他们两个沉默的拘谨,陆知行不想再陷入这种尴尬,便开始没话找话:“你要带我吃什么?我可是很挑食的,廉价的东西不吃,非珍贵食材不吃,甜的不吃,卖相难看的不吃。”   见晚晚不说话,他琢磨了一下自己方才说过的内容,好像确实有点让人难接。   他只好另起话头:“还要走多久啊,你去过没有?”   晚晚顿了下脚步,回头看他,说:“你话好多。”   陆知行:“……”   拐了一条街,终于到了那天她记下的地方。   晚晚终于露出笑容,走到甜品店门口,说:“要两个冰淇淋。”   她早就想过来吃,一直忘了过来,恰好今天有机会。   这个叫冰淇淋的东西样貌可爱,那么多人买,想来一定很好吃。   晚晚不喜欢欠别人人情,陆知行今天帮她,她知恩图报,勉强可以跟他分享一下,她亲自发掘到的美食。   这么神圣的事情,她可没打算告诉任何人。看在他这人还不错的份上,她才带他来的。   卖甜品的小姐姐问:“要什么口味呢?”   路边有人刚买完,她扫了一眼,说:“粉色的吧。”   甜品小姐姐压了一个冰淇淋给她,她接过,递给陆知行,道:“给你,这个很好吃的。”   陆知行皱眉,街边甜品,廉价食物,他讨厌的东西,几乎全占了。   可是看她欢欣又期待的目光,还有握着蛋卷筒的晶莹手指,他忽然有点想尝尝。   他犹豫了三秒,不自在地接过,下午太阳还是热的,眼瞅着尖儿被晒化了。   晚晚催促:“怎么不吃?”   陆知行拧了拧眉,很有包袱地看了眼四周,别扭道:“吃草莓味,好娘。”   怕冰淇淋滴下来,他连忙咬一口。   晚晚闻言,若有所思,转头对准备接第二支冰淇淋的小姐姐说:“不好意思,换成白色的吧。”   一旁吃草莓味的陆知行:“?”   等奶油味的压好,晚晚从包里掏钱付账,二人走在树荫斑驳的人行道上,默默无言品尝冰淇淋。   陆知行假装目不斜视,眼睛却在偷瞄旁边的少女。   晚晚享受地闭上眼睛,奶油冰淇淋在舌尖化开,又冰又甜,那点微微的腻恰到好处,难怪那么多人排队来买,果真味道不错。   陆知行看得疑惑,将信将疑吃了一口,明明很一般。   他觉得不满意,也说不清哪里不满意,感觉像被随便打发了一样。   他开始发他的大少爷脾气:“你找我,就请我吃这个?”   木晚晚转头,看他:“怎么,你不喜欢?”   陆知行在心中哼了一声,嘴里语气冷冷的:“一个破冰淇淋,你觉得我应该喜欢?难吃的要死,白给我钱我都不会吃。”   木晚晚停下脚步。   陆知行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转回身,发现她握着冰淇淋,站在原地看他。   这眼神平静而漠然,与方才她吃冰淇淋时,幸福眯眼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忽然心虚起来,在想自己是不是讲话有点过分。   可他……他不想这样,不想只要一个冰淇淋,他陆知行什么身份,五块钱的东西打发他,他很廉价吗?   这边的人行道学生不多,干净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行人。   晚晚轻轻扯了扯嘴角。   “抱歉哪,我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对商品价值也没什么概念,哦,物价,是这么叫吗?”   “……”   “你说得对,是我自以为是了。我看别人吃猜想应该好吃,今天是第一次过来买,想把好吃的东西分享给你,可惜,你不是我,你是陆家大少爷。”   陆知行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其古怪,握着冰淇淋的手一分分收紧。   粉色奶油化开,缓缓淌下来,流到了他的手上。   可他看都没看,他一直瞧着晚晚那张清丽的脸。   “我只是单纯想表达我的谢意,可我忘了,我喜欢,不代表别人也喜欢。”   晚晚走到他近前,从他手里抽出草莓冰淇淋。   “但是,我没钱来逼你吃,你也不必再吃了。”   说完,晚晚转身,走到前方两米外的垃圾桶,把手中的两支冰淇淋全部丢了进去。   热风拂过,吹干他手上粘腻的奶油。   如果不是有奶油存在,方才吃冰淇淋的事,就仿佛幻觉。   他眼看着晚晚大步离开,心一寸寸紧缩,好似针扎一样难受。   十七岁的少年,第一次品尝到痛心与无措。   他知道自己讲错了话,做错了事,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讲话的,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可是从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去补救。   他站在原地,望着那道倩影,看了许久许久。   陆家的车已经候在校门口了。   晚晚上了车,在后座吹空调。   冷空气使她冷静很多,事实上,她少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这几乎是她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的一次失态。   第一次因为莫名的情绪,想用自己的方式,去付出一些真情意。她尝到了歉疚,想弥补点什么。   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这算什么呢?付出被嘲笑了吗,真心被践踏了吗?还是她不该,不该以这样的方式?   晚晚闭上眼睛,在车后座,想了许久。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有人在外面敲车窗。晚晚睁眼向外看,是一脸严肃的陆知行。他站在路边,身形高大,又高又帅,不少人都瞧他。   只有她当没看见。   等了一分钟,他又敲。   晚晚隔着车玻璃看他,他朝她勾手指。   管家在副驾驶,顺着后视镜注意这边的动静。   当着陆家人无视人家大少爷不好,晚晚没办法,碍于情面只得下车。   陆知行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移开眼,带她去有树荫的地方。   晚晚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便跟他去。   终于,他站定。   少年比她高了大半头,此时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张漂亮且张扬的脸近在咫尺,与以往那些不耐和厌烦不同,现在的他,倒像多了几分认真和不自然。   “你想说什么?”晚晚抬眸。   “那什么,想跟你道个歉,对不起。”少年的脸颊飞速飘过一抹可疑的红,他板起脸,变得更加不自然,“本少爷刚才讲话是有点过分,我仔细想了一下,你不像撒谎的人,冰淇淋肯定好吃,有问题的估计是我。”   “?”晚晚一脸迷惑,搞不懂这位大少爷又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   “所以。”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终于亮了出来,手里握着两支冰淇淋,一支白,一支粉,粉的明显被咬了一口。“我刚才回去又尝了一下,你的味觉没错,我对天发誓,这是老子吃过最好吃的冰淇淋。”   晚晚仰头看他。   少年的面容真挚,棕色瞳仁晶亮亮的,再开口时,脸上那抹不自然又出现了。   “本少爷这次还当娘炮,把白色的给你,别跟本少爷生气,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hin多,需要夸我。 第11章 真香进度 11%   晚晚瞥了眼他手里的冰淇淋,奶油已经有些化了,也不知他握了多久才走回来。   她到陆家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少爷这副模样。   明明是来认错的,还别别扭扭不肯低头,死要面子。   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听见他这番发自内心的道歉,她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但晚晚不想就这样放过他,她偏不如他的意。   故此,□□脆道:“不行。”   刚刚燃了希望的明亮双眸,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   少年没想到是这个回答,轻轻吸了口气,决定豁出去了:“那你要怎样才肯——”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小少爷已经这么大了,也该明白覆水难收。”   “本少爷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随口一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其实我没有怪罪少爷,请给我时间,让我自己消化一下。在我消化掉情绪之前,麻烦少爷都不要跟我讲话,好吗?”   她站在他面前,静静望着他。   这张干净清澈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难过和失望。   陆知行的心一紧,她骂他讽刺他都好,可她没有,这让他更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这种十七年来从未体会过的愧疚情绪,已经占据了他心脏全部,让他无法呼吸。比起廉价冰淇淋,他更讨厌这种被情绪支配的感觉。   他握紧一边拳头,咬着牙根,恨不得穿越到半小时之前,狠狠给自己两嘴巴。   但他不能在木晚晚面前失态。   陆知行站直身子,烦躁地看了四周一眼,开始跟木晚晚讨价还价:“那你快点消化行不行?”   木晚晚忍不住吐槽:“你怎么不让跛子跑快点儿呢?”   “?”陆知行没懂:“这有什么关系吗?”   晚晚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的人设是“生气女孩”,而不该暴露本性。   她赶紧假装哀伤起来,说:“我是说,人类在难过时的自愈能力,恐怕要比平时低下很多,我需要时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不要讲话了,好吗?”   陆知行总觉得这个决定怪怪的,可他除了他妈之外,也没惹其他异性生气过,实在缺乏对女孩子的了解。   她说不讲话,那就不讲话吧。   晚晚转身就要上车,陆知行“哎”一声叫住她,刚想说点什么,就见晚晚对他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   他指了指冰淇淋,又指了指晚晚,然后把奶油冰淇淋推到晚晚面前,示意她接受。   冰淇淋毕竟是无罪的。晚晚不忍暴殄天物,到底接在手里,品尝了起来。   见她吃得高兴,陆知行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看着手中的草莓冰淇淋,也跟着,吃了一口。   甜味在舌尖化开,确实是他吃过最好吃的冰淇淋,他没有说谎。   *   晚饭后,陆夫人留下两个孩子,询问陆知行的课业情况。   “咱们陆家,是不需要你在读书上有什么成就,可你总要上点心。你当读书是为了教你学知识么?是为了培养你的学习能力和思维方式。将来陆家总要交到你手里,你不学无术,拿什么掌管家业?”   这话不是陆知行第一次听,他从未往心里去过。   可是此刻,看见乖巧坐在陆夫人身边的少女,他忽然间,感觉到了那么一丝难堪。   他窝在沙发里,正在王者峡谷厮杀,一个晃神,送了他本局唯一一个人头。   死亡的四十几秒种,他坐直了身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再者说,下者用力,上者用人,我不会,还可以雇佣会的人帮我做事。”   陆知行清了清嗓子,偷瞄了一旁喝玫瑰花茶的晚晚,决定发挥一下自己比喻水平,让晚晚刮目相看。   他道:“就像家里这么多仆人,不就是因为老妈你不会做家务?”   “噗——”   晚晚一口茶喷出来。   陆夫人气得追着陆知行满屋打。   陆知行跑上跑下,眼睛偷瞟到沙发上的晚晚,见她托着茶杯抿嘴笑,他的心也跟着一轻。   他以为这一笑是关系缓和的信号,等陆夫人让他们上楼时,他试图跟晚晚搭话,怕她不理,他故意把话题往方才的事情上引。   “我觉得我那个想法挺好的,你说呢?”   晚晚只顾上路,目不斜视。   陆知行再一次吃瘪。   他发现吃瘪这件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后面第二次第三次,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所以,他再接再厉道:“我觉得晚饭的汤有点咸,你吃着咸么?”   晚晚在心里接:那可没你闲。   陆知行自讨没趣,懊恼地回到自己房间,仰倒在床上,开始思考人生。   这辈子没受过的挫,没吃过的瘪,没尝过的苦,打从她来到陆家之后,他全都体会了个遍。   怎么会这样!   隔壁晚晚房间,她点燃香炉,紫烟升腾,她嗅了一口,宁神静气。   她掏出英语卷子,勉强写了两道题,忽然想起有件事好像忘了做。   她拿起一边的手机,打开短信栏,阅读四叔的短信。   稍微表达一番担忧,四叔切入正题,大概还是如果她对陆家不满,可以回来云云。   这条是白天上课时发的,她知道上课不准玩手机,准备下课回,结果忘掉了。   她斟酌着,认真打字回复。   [陆知行是个不错的人,既然陆家提前一年找到我们,已经拿出足够诚意,那么,我愿意试试看。]   *   晚晚言出必践,说不跟陆知行说话,就真的一句话也不说,看到也当没看到。   有时候在走廊碰见,他主动跟她搭讪,她也全当没听见,好像两个人真的素不相识。   可若说她情绪不好,陆知行上课无聊时总往晚晚那边瞧,她明明跟何雨田有说有笑,连她前桌同学回头问她事情,她也微笑回答,跟谁都能说话,为何单独跟他没话讲?   陆知行生气了,还从没人无视他无视得这么彻底,他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人人捧着?   对晚晚来说,这是她到陆家以来,难得清静的日子。只要小少爷能闭嘴,她在陆家也算是神仙日子了,倒也不错,要是能让他一辈子闭嘴就好了。   当然,没有要杀人灭口的意思。   陆知行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想个解决办法。   这天中午休息,孙高见正在食堂打饭,基本从不踏进食堂的陆知行大步流星走进来,眼睛锁定到目标,他步伐跟上,从后面扯住孙高见的领子,硬生生把他从食堂拎了出来。   孙高见还以为自己哪里惹着了陆知行,反复检讨一番,发现并没有,一路被锁喉,倒退行走的他赶忙去拍陆知行的手背:“行哥行哥,给我留条小命。”   陆知行把他拖到实验楼的楼侧,这里没人,他双手按着孙高见的肩膀,强迫他靠在墙上,低头审视他,道:“我来问问你,有什么高见没有。”   “哈?”孙高见领会到了话中语意,道,“行哥,高见肯定会有,但你得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啊!”   陆知行想了想,放开他,脸看向别处,不自在道:“我有一个朋友,他把女生惹生气了,问我怎么办,我他妈哪知道怎么办!”   楼侧有大树几米高,他生气,一脚踹在树干上:“他妈的。”   孙高见问:“行哥,你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少废话!”陆知行嘴硬到底,“你就当是我好了。”   孙高见思索了一下,道:“其实像嫂子那种女生,看着不言不语,往往是最难搞定的。”   陆知行回想一番,重重点头。   “不过,反正你早晚要把嫂子赶走,惹就惹呗,行哥还怕这个?”孙高见笑嘿嘿的。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   可他想起她失望的眼神,不理她的冷漠,他就浑身不是滋味。   就算让她走,也不能给她留下一个坏印象。   他不想她有坏印象。   “你小子到底有办法没有?”   “有,有!”   孙高见的大脑疯狂运转,没多久,就想到了主意。   “行哥还记得将相和吗?”   “是说廉颇得罪蔺相如,然后主动脱光负荆请罪?”   “对,我觉着,行哥不如学一下廉颇。”   陆知行为难道:“这不好吧。”   “哪里不好?”   “我总不能脱光了让她抽我,场面太他妈色·情。”   “……”   孙高见简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行哥!你应该琢磨一下,为什么蔺相如会原谅廉颇。”   陆知行闻言,心事重重地抚着下巴,眉头微蹙。   总不能因为廉颇是个SM高手。   *   当天放学。   晚晚背书包从教学楼走出来。   放学时人流量大,人挤人的,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她走了几米,正前方突然出现六个穿校服的男生,眼睛直直盯着她,迎面而来。   晚晚心生警惕,面上不动声色,私下里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那六个男生走到她正前方一米处,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晚晚动作一顿。   然后,六人齐齐转身,背对晚晚,只见他们猛然脱下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干净白T。   而每个人白T的背上,都印着一个黑色的大字。   一人一字,一共六人,从左至右,连起来,可拼成一句话——   冰淇淋 超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努力追妻的陆娇娇。   好奇本文原来文案的小伙伴可以戳我旧文,旧文文案下面挂着这个…… 第12章 真香进度 12%   如此壮观的一幕,很快吸引了校内学生的目光,教学楼前又围了一堆人。   讨论声不大不小,全落在了晚晚的耳朵里。   她站在甬路上,整个人只震惊了一瞬,转而就淡定如常。   这毕竟是陆知行的作品,以那位小少爷的脑回路,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她应该尽早习惯。   话是这么说,木晚晚还是忍不住弯了唇角。   心底那把从未见过光的琴,被这小少爷出人意料的举动轻轻撩拨。   余音轻轻回荡,她承认,他取悦到了她。   “他人呢?”晚晚问。   最左边那人回头,问:“嫂子,你不生气了?”   晚晚没回答这个问题,又问:“他在哪?”   “不知道……行哥只让我们过来,别的没说。”   晚晚点头:“你们走吧。”   绕过这几个人,她一边向外走,一边拨陆知行的手机号。   刚准备打,手指一顿,又算了。   晚晚出了校门。   校外,陆知行与孙高见藏在大门口的一棵树后,一人探出一个脑袋,目送她远走。   待她消失在视线内,陆知行才松了口气。   二人从树后走出来,孙高见道:“行哥,你这招负字请罪,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陆知行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又成了他握不住的烟雾,他讨厌这种被动的感觉。   “鬼他妈知道。”   从学校回家这一路又是无话,陆知行不想在车上聊这些,有司机有管家,要是被他们听去,陆夫人马上就知道了,他不喜欢暴露隐私。   可他太想知道木晚晚心里在想什么了。他第一次,强烈地想要抠开一个人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什么想法。   他像一个刑犯,把命运交给她来审判,他的生死皆在她一念之间。   每当他觉得烦躁时,又会想起那天林荫下,她平静凝望他的眼,嘴角自嘲的笑。   一瞬间,他什么火都没了。   脑海中只余下愧疚和自责。   又是晚饭后的叙话。陆家从国外移植过来的葡萄品种已经成熟,仆人采摘下来,洗好端盘,放到茶几上。   一番老生常谈后,陆夫人道:“今天我跟你们老师打电话,听说你没穿校服,被罚站了?”   晚晚一顿,想要解释,陆知行却先开了口:“我打球,总不能让我穿校服吧。”   “你啊,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全校面前罚站,这是丢多大的脸?”   陆知行满不在乎,伸手去揪葡萄:“又不是多大事儿。”   陆夫人最气他这副样子,什么都不上心,整天不知疾苦,吃喝玩乐。   她拍掉他的手,一把夺过果盘,道:“这是给晚晚吃的,可没你的份!”   说着,把葡萄推到晚晚面前,换成笑脸:“来,快尝尝甜不甜。”   晚晚尝了一颗,不愧是拿来酿酒的品种,她道:“甜的。”   陆夫人见她喜欢,让仆人把这盘葡萄送到晚晚房里,转身去斥陆知行:“要是你们老师再跟我告状,以后就别想再要零花钱!”   再无闲话,两个人上楼。   眼见着她擦过自己的肩,去回自己的房,陆知行叫住她:“等等。”   晚晚停下来。   “就算你还没消气。”陆知行皱眉,“给个服务评价行不行?”   晚晚歪头,一脸疑惑。   “服务都有服务评价,我道歉,也得有个道歉评价吧?要是你不满意,我也好换个方向。要是还行,我就再接再厉。”   他艰难地说出这番话,已是豁出去了。什么脸皮不脸皮,赶紧销了良心债才最重要。   少年抿唇,神情认真,不似作伪,回想起初到陆家时,他拽上天的样子,与此刻真是天差地别。   晚晚在想,她是不是有些过分,把一只高傲的孔雀逼成这样。   她没说行与不行,转身回了房间。   陆知行已经有些丧气了,狗屁的陆大少爷,哄人哄不好,光知道惹女孩子难过。   他回到房间,拉开椅子,一边看书,一边疯狂转笔。转了半天,大脑被木晚晚占据,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开始生闷气。   哒。   也不知过了多久,玻璃与书桌的触碰声响起,在安静房间格外清脆。   陆知行低头,课本旁边,被人放了一盘葡萄。   葡萄色泽黑紫,看着就甜,他顺着盘上的手望过去,手的主人就站在一旁,像站了很久。   陆知行的脊背一下子绷直,搞不懂她的意图,他只得装高冷:“你怎么来了。”   晚晚收手,双臂环抱:“你不是想吃葡萄?”   想是想,可这葡萄由她送过来,陆知行总觉得不对劲。   忽然,他的大脑升起了一个念头。   一个可怕的念头。   “你该不是……”   “嗯?”   陆知行深吸一口气:“你该不是,把我当成试毒的太监吧!”   “……”   晚晚似笑非笑:“放心,要是我来用毒,你已经死了千八百次。”   知道她不是为了谋害自己,陆知行的确放松不少,他问:“你怎么把葡萄送过来了,你不爱吃?”   木晚晚不想再待下去,她怕多待一秒钟,都会忍不住出手,让陆知行死于非命。   她尽量让自己笑得温和一些:“你猜?”   留下这个问句,她便出了陆知行的房间。   陆知行实在想不通,也不敢吃葡萄,于是掏出手机,拍下葡萄给孙高见发过去,并附上自己的疑问。   [这是什么意思。]   孙高见正在刷题,看见陆知行突然发了张葡萄照片给他,又问了这么一句话,他想了整整一分钟,试探着回复——   [菩提老祖真身?]   陆知行差点穿到屏幕那边去打人,他带着火气发了句滚,然后认真描述问题。   [这是她拿给我的,你说这到底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孙高见略作沉吟,回道:[以我对女孩子的了解,她们有话是没办法直说的,总喜欢用各种方式来暗示男生。一旦猜错,面临的就是生命危险。]   陆知行立即严阵以待:[那可怎么办?]   孙高见对这葡萄照片端详良久,结合自己看过的各种影视剧,进行了一系列周密详尽的分析,终于得到了答案。   [行哥,我知道了!]   陆知行也跟着激动了一下:[快。]   [行哥知道数花瓣吗?我觉得这是嫂子给你的暗示。如果葡萄是单数,就代表原谅;双数,就是不原谅。]   陆知行看着手机屏幕,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二天早上,陆夫人看到只有晚晚一个人的餐桌,一脸奇怪。   她问仆人:“少爷呢?还没起床?”   仆人道:“少爷在卫生间,说是……肚子不舒服。”   陆夫人立即紧张起来:“这昨儿还好好的,怎么肚子坏了?”   仆人答:“少爷说,他半夜凉的吃多了。”   与此同时。   洗手间里,陆知行坐在马桶上,想到昨夜那串葡萄吃到最后,还剩下最后一颗的时候。   孙高见说了,单数,代表原谅。   那颗堵了好多天的心,一下子通畅起来。   他揪下这仅剩的一粒,连葡萄皮一并吞入腹中。   *   这天午休,晚晚跟何雨田出教室,商量着去哪吃饭,有一个男生突然拦住她的去路。   “你就是木晚晚?”   晚晚点头:“是我。”   那男生上下扫她一眼,道:“到楼后一趟,有人找你。”   能找她的人并不多,她第一反应是陆家的小少爷又要有什么令人智熄的操作,她也没多想,让何雨田一个人先走,便自己去了。   教学楼后有十来个人,晚晚刚走过去,就听有人小声说了句:“来了。”   一群人纷纷回头。   她穿着校裙,一双长腿笔直,身材曼妙好看,那张脸清澈灵动,气质出尘,竟把这一干人看呆了。   不知是谁低声骂了一句:“操,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晚晚大概一扫,这十来人男多女少,女生中,有两个她还认得,赫然是白婷婷和张莞晴。   她忽然就懂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想通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两个人真执着,自己搞不赢,便找帮手。   白婷婷就看不得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都死到临头了还笑,真能装。   她下巴一扬,道:“我以为你不敢来呢,你还真有胆量。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跪下跟我道歉,今天就饶了你,否则——”   “别否了,不就是打架么?但是商量一下,能不能不要以强欺弱?”晚晚认真地问。   “哈,还嘴硬是吧,现在才知道怕?晚了!”   白婷婷对旁边的纹身男道:“成哥,你看到了吧,她真是特别嚣张,你可要好好教训她。”   “教训倒是没问题,可这……打女人……要不你上,我们在旁边帮着,打女人这事儿,传出去忒丢人。”   白婷婷见过晚晚出手,要能上,她早就上了,何必找帮手。   她压着怒气,道:“她才不是女的,你上了就知道。”   晚晚见他们商量不出个结果,忍不住催促:“能不能快点儿?我还要去吃饭。”   成哥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嚣张的人,他朝旁边的人挥了挥手,早知道就是个女的,何必来这么多人。   他活动活动手腕,走上前,道:“小妹妹,赶紧给我这妹妹道个歉,这事儿就勾销。”   晚晚懒得费口舌,她环视一圈,先做了个假动作,引这个成哥出手。   成哥出了一记拳,晚晚一抓,反身一个过肩摔,就把人摔在了地上。   她掸了掸手,抬头道:“速战速决,一起上吧。”   白婷婷脸色一变,其他人也是满目震惊。成哥已经是这些人里打架最狠的一个,连他都一招败了?   但面子不能丢,这么多人总不能怕她一个,于是众人齐齐涌上去,开始围攻晚晚。   这些人都是打架的混混,出招不讲章法,只招呼要害。晚晚丝毫不慌,身法利落躲过攻击,躲不过的便把旁边的人揪过来,让那人的肉身来挡。   这些人对晚晚来说,还是太慢了,都不够练手。   她不到两分钟解决掉所有人,在场十多个人,只有几个女孩子还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晚晚懒懒掀起眼皮:“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以强欺弱,怎么你们偏不听呢?”   白婷婷咬着牙,扶起成哥,低声道:“怎么会这样!成哥,难道连个女的都收拾不了吗?”   成哥道:“你等我叫人,他人比我狠,肯定行。”   他一手扶腰,警告木晚晚:“你给我等着。”然后开始给别人打电话。   晚晚只得等。   B城的几所高校挨着,混混都在这几条街活动,成哥叫的人,不到十分钟就来了。   这次又来了四五个人,各个人高马大,一脸凶悍。   成哥指着晚晚:“就她。”   为首那人看了晚晚一会儿,回头在成哥后脑勺一敲:“你他妈怂B,一群人连个女的都打不过。”   成哥不敢吱声,便说:“所以才指望您来。您一定行。”   这几个人都没把木晚晚放在眼里,一起冲上去,从武力角度来说,倒是比刚才的那些人强多了,不过也就几个人,仍旧是两分钟解决战斗。   晚晚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你们几个确实有资本做大哥。”   这话更屈辱了,为首那个愤怒道:“你给我等着!”   他又打了个电话,喊了不少人过来,让晚晚别走。   晚晚真的饿了,她问:“我去吃个饭行不行?”   他们这边被揍得一身伤,她还要吃饭?   “不行,等着!”   没多久,又来了近十个人,果然能被叫过来的都不是省油的灯,晚晚这次用了四分钟,才得以把这些人搞定。   地上的人横七竖八,晚晚不想纠缠,准备走。   这些人的胜负欲已经完全被勾了起来,现在不是帮谁打架不帮谁的事,主要是尊严得到了挑战。   他们这些男的,总不能被一个女的捶扁!   又叫来一批,也是挺狠的选手,一批比一批强。不过好在,晚晚有惊无险,全都打赢了。   接连找了几批人,尽败在晚晚手下,她也累了,心累。   她站在原地,商量着开口:“人海战术也要有个限度吧,算我认输,行不行?”   刚被打趴下的,叫豹子那个,实在是气得不行,他恶狠狠道:“看来必须找出最厉害的人,才能赢了。”   有一些吃完饭的同学,见楼后聚了这么多人,纷纷过来围观。   没多久,楼后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吸引了很多人。   豹子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又是点头又是呵腰,尊敬得不行。   这些混混,都有自己的混混头子。一个混混头找另一个混混头。她感觉自己就像升级打boss一样,还挺好笑的。   豹子放下电话,满脸得意之色,对晚晚道:“告诉你,你完了!”   木晚晚道:“那我可真期待。”   没多久,有人喊了句“让开”,围观的人群都知道是重量角色登场了,赶紧分出一条路来,让最外面的人通过。   晚晚回头看去,来人身形高大,校服敞怀穿,里面是一件黑T,脑后梳着一个小啾啾。   他双手插兜走过来,一脸厌世,不耐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豹子抬手指着站在人群最中央的木晚晚,气愤指控:“行哥,她打人!”   陆知行皱眉,转头看过去。   少女面容娴静,脚边倒着一堆抱着伤患处哼哼唧唧的混混,头发染的五颜六色那种。而她就站在阳光下,周围这乱七八糟的一切,都与她极不相称。   晚晚看到他,挑了挑眉。   豹子并不知其中关系,他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样,声音都变了:“行哥,您可终于来了!您不知道她,一堆人都被她揍惨了,您快帮帮我们吧!”   陆知行听不下去了,转身就是一脚:“老子他妈先揍你!”   豹子:“???”   作者有话要说:  陆娇娇简直就是个傻子!   晚晚:还用简直?   陆知行:有了孙高见,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追不到媳妇儿了。   [感谢投雷和营养液的每一位,都有看到,感谢滋润我!] 第13章 真香进度 13%   这一脚下去,虽然只踹在豹子身上,却把在场所有人都踹懵了。   豹子哪敢生气,行哥踹他,自有行哥的道理,他卑微地问:“行哥,您这是……”   陆知行四下扫了一遍,看向晚晚,问:“到底怎么回事?”   豹子以为他看晚晚是为了用眼神震慑敌人,果然是行哥,不输人也不输阵。   他跟着陆知行一起“怒视”晚晚,抢先道:“行哥,这个女的实在太嚣张了,见了咱们的人就揍。”   陆知行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她有多嚣张,他早就领教了。   豹子觉得受到了鼓励,声音也有底气了一点:“具体什么事,我也没听明白,就是她欺负了阿成的妹妹,这不找我们帮着讨个公道?”   陆知行看着满地的人,又看看毫发未伤的木晚晚。   讨公道的人没讨回公道,欺负人的“恶人”倒还站在那里。   这心情……怎么说呢?   他的内心不可谓不吃惊,可是吃惊过后,他的内心有那么一个角落,就还……挺骄傲的?   虽然这样想,有点对不起这帮小弟。   陆知行强忍着才没有让嘴角上扬,他看到那边的白婷婷,用下巴指了指她,问:“她,欺负你?”   这个她是指晚晚。   她知道白婷婷认识一些校外的人,什么乱七八糟的妹妹,一听就是她。   这是陆知行第一次跟她讲话,白婷婷心中不免激动,他一向不管班级事,也少跟班级女生来往,他的原则就是,只要不扯到他身上,怎么闹,他都当看不见。   他必不清楚来龙去脉。   这样想,白婷婷心里有底气多了,她开口道:“是的,她动手打张莞晴,我看不过去,小小报复了她一下,浇了她一身水而已,可她竟然用水管冲我们,一个山里来的,她有什么资格嚣张?”   陆知行点了点头,看了晚晚一眼。   她就站在那里,神色淡然,一点要开口为自己辩解的意思都没有。   她也在看他,那目光好像在说,随便你怎么处置,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处置。   算了,指望她开口求人,不如指望菩萨显灵。   陆知行收回目光,开始断这个跟他无关的案子。   他沉思了一下,说:“你说新同学动手打你,那问题肯定是出在你身上,不然她为什么只打你,不打别人?”   白婷婷:“?”   陆知行琢磨着,继续道:“你不多反思自己,只想着报复同学,你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白婷婷:“???”   “最关键的是。”陆知行扫了一圈混混们,冷冷睨着白婷婷,“校内事校内毕,大家关起门来解决,你联合校外人欺负同学,满脑子只有打架斗殴,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给学校造成多么不好的影响吗?”   这下不止白婷婷,一群混混都:“???”   行哥,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倒算了,从您嘴里说出来,有说服力吗?   一群人目瞪口呆,眼看着陆知行把黑的说成白的,偏偏他还一脸严肃,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陆知行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发现讲道理还是个挺难的事,他想了想,搬出教导主任教育自己时那句经典台词:“我们到学校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打架的,知道吗?”   “???”hello?行哥?有事吗?Hi?   这群混混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他们面面相觑,看到彼此头顶都画着大大的问号,才稍稍放心。   不是他们有问题,一定是陆知行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可是,老大都这么说,他们能怎么办?能怎么办!   地上躺着的互相搀扶站起来,忙向陆知行低头:“是,行哥教育的是,我们不应该打架斗殴。”   陆知行皱眉:“那跟我道个几把歉?”   众人哭都没地方哭,他们把老大找来是来撑腰的啊!可现在,老大腰倒是撑了,可……他撑的是别人的腰啊!   他们怀着沉重的心情转身,看向木晚晚,心里都觉得憋屈。   但是憋屈憋屈着,看到她站在这头,老大站在那头,老大还时不时偷瞄她,两个人怎么看怎么相配,怎么瞅怎么登对,他们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   但他们又怕自己会错了意,于是众人再一次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中,发现了“有猫腻”的恍然。   难怪,难怪老大今天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原来,是老大要泡妹!   而他们,竟然有眼不识泰山,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不愧是老大看中的女人啊,做事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打得他们心服口服!   想到这儿,他们心里舒坦多了,被老大的女人教育,就是被老大教育,自家人教育自家人,有什么关系?   于是,这些混混当即弯下腰身,齐声道:“大嫂,对不起!”   大家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喊起来铿锵有力,声音震天,在寂静的教学楼后不断回荡。   这一声大嫂,把在场没开口的几个人全都喊蒙了。   白婷婷心中震惊,所以陆知行管这个闲事,是因为他喜欢这个新来的山里丫头?   木晚晚也有些讶异,这些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道歉就道歉?喊什么大嫂?   至于陆知行,陆知行气得当场踹墙,恨不得走上去,跳起来一人脑袋上敲个爆栗。   什么大嫂,神tm大嫂,谁让他们喊大嫂的?   陆知行气得七窍生烟,当场怒骂:“我他妈让你们喊大嫂了吗!”   这些混混当即明白过来,行哥这是还没来得及表白,被他们戳穿心事,恼羞成怒了。   他们是不是坏事儿了?   他们小心翼翼看了木晚晚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好像也没怎么样。   于是,众人再一次交换了眼神,决定亡羊补牢,补救一下他们老大的爱情。   这些人再一次鞠躬,异口同声:“对不起!大哥!”   木晚晚:“???”   陆知行:“???”   陆知行气得恨不得毁天灭地,他沉着脸,声音冷得像被冰淬过:“都他妈滚!”   这些人如获大赦,连忙滚蛋。   白婷婷和张莞晴见状,也打算贴墙根下溜走。   陆知行头都没回,双手插兜,目视前方:“站住。”   两个人像猫和老鼠里偷奶酪被抓的杰瑞一样,小心翼翼停下脚步。   “陆……陆知行。”   陆知行缓缓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看着她们两个:“原来是你们两个。”   他说的,是那天晚晚身上的水。   两个女生猜不透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能肯定,她们就要遭殃,也就不敢抬头去看陆知行的眼。   他想到那天她被水淋湿的样子,她们两个方才趾高气昂的话,叫嚣着找人动手的模样,他的表情就越冷。   “山里来的怎么了。”他的目光紧锁白婷婷,话是问句,却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你家里有几个钱,我听听?”   白婷婷脸一白,没讲话。   “以为你爸当个小破官,就能在学校只手遮天了,是么?”   B城有钱人是不少,但要说顶天富贵,陆家说第二,谁敢称第一?   还没有人,敢在陆家面前叫嚣。   “别说她今天没欺负你们,就是真欺负了,你们也得受着。”薄削的唇角翘起,陆知行声音冰冷,“再敢犯贱,我就好好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只手遮天。”   “滚去道歉。”   白婷婷和张莞晴的脸色,已经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偏偏不敢多说一个字,不说陆家如何,光是陆知行就已经够骇人。   从小到大出了名的纨绔少爷,打架飙车家常便饭,各个中学谁没听过陆知行的名字。   她们软着腿,走到木晚晚的面前,甚至不敢抬眼看她,像两只斗败的公鸡,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不甘心,又毫无办法,不得不低头。   “对不起,我们向你道歉。”   “我不要你的道歉。”晚晚说,“你该道歉的也不是我,是何雨田。如果下周之前,你还没找她,那么这件事,就永远不算完。”   张莞晴想辩解什么,白婷婷拦下她,说:“好,我会跟她道歉。”   晚晚点头:“等你的好消息。”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险些没让二人摔倒。   白婷婷瞄了一眼陆知行,没再多说,带着张莞晴走了。   教学楼后,只剩陆知行与木晚晚两个人。   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是陆知行最不适应的那一种。单独同她相处,他总会不自在,尤其她看他的时候,他全身都在紧张,会担心鞋带是不是没系好,发型会不会乱,眼神够不够酷,等等。   就如同此刻。   陆知行咳了一声,问:“吃饭没有?”   不说都忘了,这一提,晚晚顿感饥肠辘辘。   她说:“没吃。”   陆知行抬头看向别处,哪都看,看墙,看树,看四楼的窗户,嘴里随意道:“嗯,那还挺巧的,本少爷也没吃,如果你想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纡尊降贵,跟你一起。”   晚晚这人,什么都好,非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不喜欢如别人的意。   她似笑非笑的:“这么勉强啊?”   陆知行看不见她表情,光听声音,还当她在委屈。   想想也是,连他自己都差点忘了,她还喜欢自己呢。   她平时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她喜欢自己,真是,藏的太深了。   他心中暗笑,嘴上却道:“当然,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跟本少爷共进午餐。”   木晚晚点头道:“说的也是,那你跟别人吃吧。”   “?”陆知行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这么有荣幸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祝您用餐愉快。”晚晚甜美一笑,右手五指轻轻合拢两下,“拜拜。”   晚晚抬腿就走,她可饿的不行了,没工夫陪大少爷耍嘴皮子。   绕过教学楼,顶着九月的太阳,她抬手臂遮住烈日,想打电话问问何雨田在哪。   突然,有人从后面抢走了她的手机。   晚晚转回身,就见陆知行站在背后,晃着手机,问她:“如果我偏要你参与呢?”   他是在回答她刚才的话。   晚晚只觉得好笑。   这个大少爷,有话偏不能好好说,非要拐弯抹角等人低头。   若在平时,她必不能给他痛快,可他刚才到底帮了她。   那么她可以让他的不痛快,稍微减轻一点点。   所以,晚晚道:“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参与一下了。”   陆知行果然一噎,呼吸都不太顺畅。   可他偏偏,对她毫无办法。   她总能轻而易举拿捏住他的命门,气得他要死要活。   两个人就这样,相隔半米,在一个说不熟又熟,说熟又生分的距离下向外走。   一路吸引了不少的视线。   每次气到小少爷,晚晚的心情都很好,大概她这一生都在致力于找别人不痛快。   事实上她很少快乐,不得不承认的是,跟陆知行在一起,她经常快乐。   另一边,陆知行看她上扬的嘴角,心里也有点高兴。   果然,跟他一起吃饭这件事,她偷偷期盼了很久。   他笑着笑着,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状似无意地开口:“那天体育课,你身上的水就是她弄的?”   晚晚没想到他提这茬,愣了一下,很快回答:“是。”   “那你怎么骗我?”他忆起那天的说辞,她说水房水龙头坏了。   “不然呢?我应该怎么说?”晚晚眼眸一转,轻轻瞥他,只这一眼,竟教他瞧出几分风情万种的味道,“我应当找你哭诉,我被人泼了水,然后等你笑我么?”   陆知行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先头觉着风情万种的眼神,此刻就变成了剜心的刀。   他……是不怎么喜欢她,但,只要她开口,他必定会出头。   再、再怎么说,她现在名义上,也是陆家的媳妇不是?对外,他总是要护着的。   可眼下被她这样说,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委屈,她怎么会这样想他,她怎么可以这样想?   陆知行咽下喉头的酸涩,觉得此时的情绪很莫名,他没尝过这样的滋味,不好形容这种感觉。   他只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淡一些,才显得自己没那么在意。   “你总要试试,更应该对我说。”   “应该?”唇齿间细细咀嚼这两个字,晚晚轻轻笑了,“这世上没什么事是应该。我自己的事情我能解决,与你无关。”   她仍旧举着手臂遮阳,也不管陆知行什么反应,迈步向前走。   蓦地有人从后面抓住她举起的手腕,将她向后一拉,她整个人都被带到他胸前。   她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因此吓一跳,惊慌抬头。   十七岁的少年已经发育得很成熟了,身形高大,就这样居高临下睨着她。   不是第一次贴得这样近,却还是第一次,她第一次意识到他不是小孩子,他比她高很多。   他的手上有血液流动的温度,是独属少年的灼热,棕色眼眸里,有他的高傲和倔强。   她想起来方才,他亦是如此教训那些人。   他们二人同岁,他十七,她也是。   在这短短的小半生里,他们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养尊处优,人人娇惯,当了十七年的大少爷,目中无人,自尊心极强。   她长在深山,隔绝于世,十七年来如一日,每天读书,苦修。   她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吃了无数的苦,才养出这样的性格。   独立,淡薄,寡情,习惯了有事自己解决,她没有人可以依靠,只因将来,她会是被人依靠的那个,她是一个家族的掌舵人。   而在今天,她生平第一次,有了被人庇护的感觉。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站在那里,一切都由他来处决,哪怕那个结果啼笑皆非,但仍然,仍然让她有所依靠。   她不太喜欢求助于人,也不太适应这种陌生感。   而现在,那双眼眸这样近的现在,她看到了他眼底的怒火,他在生气什么呢?   陆知行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每一瞬表情。   他说:“我不准你有事自己解决,你必须告诉我。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名义上,你总归是陆知行的未婚妻。而我,陆知行,绝不能看我媳妇被人欺负。”   木晚晚呆呆地看着他。   陆知行怔了怔,不自在地移开眼:“再说,我笑你怎么了,我是你未婚夫。在这个世上,除了我,没有人能欺负你,知道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下午还有一章,然后晚上会更新15章,15章是v章。   本文今天晚上入v,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14章 真香进度 14%   晚晚抽回自己的手:“所以,我应该跟你说一声谢谢么?”   她一句话,轻飘飘截断他毫无缘由的怒火。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一刻的慌乱。   晚晚一向理智淡定,她的全部淡定都源自她读过的书。   但这个世上,不是任何事都能从书上习得,如现下,她就不懂该如何去应对这种无缘由的慌。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她在电光火石间分析了一下,应该是自己十七年来,习惯了占据主导地位。   包括到陆家,与陆知行过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所以她能够游刃有余。   而刚才不是。   他变得霸道,强势,她无法招架。   她只能假装淡定,装不在意,回避掉他的话。   她顺势拿回手机,揣进口袋,刚好撞见其他同学看他们的眼神。   陆知行在一一九太出名了,能跟他沾上边儿,自然也变得极为瞩目。   晚晚不需要这种瞩目。   她道:“是你说,在学校要装跟你不熟,现在所有人都在误会我们的关系,我认为有必要澄清一下,你说呢?”   陆知行回避她的眼神,懒散向前走:“没办法,我这样的人,天生绯闻缠身,澄清也澄清不过来。”   他带她出校门,晚晚道:“只要你想,总会有办法,比方说……”   “不要后妈!”他已经被晚晚吓出了条件反射。   晚晚一脸揶揄地看向他,道:“我本想说兄妹的。”   陆知行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故作无谓,说:“算了,随他们误会吧,本少爷桃花缠身,借你挡挡也好,反正都是这么回事。”   晚晚就喜欢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简直是送上门来,生怕她不讽刺他两句似的。   她双手环抱,说:“那可不行,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你想挡桃花,我不想。”   “……”   说着话,两个人进了一间快餐店。   中午时间不够,快餐方便点。陆知行拿不准晚晚爱吃什么,点了份披萨,各自点了一份意面。   想到上次冰淇淋的事,她应当是第一次吃这些东西。怕她吃不惯意面,就又点了一份焗饭给她。   等饭的过程,陆知行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装着冰可乐的玻璃杯壁有水珠,修长的手指搭上去,指尖立即沾湿。   他看向窗外,假装随意地问:“怎么,有目标么?”   “没有。”   握着玻璃杯的手指一点点松开。   “等有目标再澄清,就来不及了。”晚晚说。   陆知行靠在椅背上,口气倒大方:“无妨,等你有了目标,尽管告诉我,我去跟他解释。”   心中却冷笑,他倒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让她高看一眼。   点的餐很快上来。   顾及到晚晚可能没用过刀叉,陆知行嚷了一声“好饿啊”,第一时间操起餐具,用叉子卷意面大吃特吃了起来。   又用刀切好披萨,送到晚晚面前的盘子里,见她吃得愉悦,他才稍稍放下心。   他对这些快餐没什么兴趣,可她好像很新奇似的,频频点头。   于是,他十七年来破天荒的,也多吃了好多好多。   *   下周开学,晚晚早上一到教室,就看到前面有一个座位被很多学生围住了。   而原本嘈杂的教室,因为她的出现,一下变得极为安静。   所有人都在回头看她,包括那个有很多同学的位置。   她被看得莫名其妙,大概扫了一眼,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声音带着几分没睡醒的奶气:“进不进哪。”   回头一瞧,是在车上睡了一路的陆知行。   他昨晚上分上得太晚,正是赛季末,他正在疯狂冲刺,打到后半夜都没睡。   他比晚晚高一些,二人同时出现在门口,长得又格外出众,说实话,是很养眼。   最重要的,听了一个周末的传言,好像变得更加真实了。   七班同学的眼神都变了,一个是学校大佬,谁也不敢惹的大少爷,闻风丧胆;   另一个是刚转来半个月,就全校出名的转学生,性转版大佬,打遍混混无敌手。   这样两个人谈恋爱,竟说不出是谁更为民除害一点……   众人原本对新转学生的印象,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山里姑娘。经过此事,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谁都惹不得的带刺玫瑰。   木晚晚没理这些人,淡然回了座位。   陆知行拎着书包,到座位上就睡。   二人各占教室一个角落,井水不犯河水,根本看不出两个人在谈恋爱。   嘈杂声很快恢复。   晚晚打开英语笔记,隐约听见前面同学在热情闲聊,什么班长长,班长短的。   她心无旁骛,认真看书。 第一节 是物理课,老师用投影给大家放了几道经典高考题让大家做。   晚晚大致看了一下,在心里回想了一下应该套用的公式,在草纸上计算一番,很快做完,拿到前面给老师看。   老师刚接过作业本,身边蓦地站了一道身影,声音清朗如风,有少年的温润。   “老师。”   递过来的白纸本上,解题过程写得整齐漂亮,那手白得像纸,像人间艺术品。   晚晚不由得多看两眼,视线上移,他样貌清俊,长得干净温柔,他身上带着书卷气,是那种书香门第才能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   他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然后,他颔首,微微一笑。   晚晚也点头。   勉强算打了招呼。   老师接过他递来的本子,脸上是久别重逢的惊喜:“许思齐?怎么今天才来上课,都高三了,还敢请这么长的假!”   许思齐道:“去国外参加了一个国际比赛,周末才回来,不过课程没有落下,我都有复习。”   老师点点头:“老师们对你都很放心,就算真的落下了,你也能追上来。”   晚晚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不在的班长,她差点占了他的座位。   几道题对比着检查下来,晚晚全对,许思齐最后一道题只错了一个步骤。   老师嘱咐了两句,便让二人先回去。   他们两个脑子聪明,做得快,其他人就要慢一些。   这几道都是大题,等学生基本做完,老师再讲,一节课很快过去,才讲完三道题。   老师说完下课,晚晚课间没事,打算再看看书。   “叩叩”两声,白皙修长的食指曲起,在她的书桌上敲了敲。   晚晚记得这双手,这世上拥有美手的人不多,他刚好算一个。   她从书本中抬起头,就见许思齐站在她的桌前,眉清目秀的脸上,嘴角笑容清浅。   作者有话要说:  陆娇娇,娇不了多长时间了。   下章入v哈,0点之前更新,我码字慢,来不及更新,写多少算多少,明天的16章会多更1点!   感谢每一位正版读者的阅读。 第15章 真香进度 15%   晚晚跟他不熟, 当然, 她跟班上大部分同学都不熟。   但初次见面的不熟, 和天天见面却没讲话过的不熟是不一样的。   她记得他的名字, 贸然叫出来, 恐怕会让双方都觉得突兀。   晚晚抿唇,问:“有事么?”   “新同学您好,我是本班的班长许思齐。”他向她伸出手。   晚晚眉梢微挑, 轻轻搭了一下,语气不卑不亢:“上课时听到了。”   许思齐一愣, 他没想到这个新同学讲话如此直白,并且,不太给人留余地。   全方位堵住你下句话的那种。   他加深笑容, 一脸斯文俊秀:“本人介绍比较正式。”   一般晚晚把话说的那个份上,很少有人还能再往下接了。   他倒是,不怕尴尬。   她乐意跟这样的人多说两句:“见贤思齐?”   许思齐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晚晚立即明白:“我猜错了。”   许思齐道:“字没错,不过,不是见贤思齐, 是我妈妈姓齐。”   晚晚觉得有趣:“一语双关的好名字。”   “我也觉得。”   晚晚前面的同学离了座位,许思齐顺势坐下, 就听晚晚又问了一次:“所以, 有事么?”   他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直接的人,没有丝毫掩藏,人有时直接过头,就会显得残忍。   许思齐并不觉得难堪, 他头一次接触这样的人,感觉很新奇。   他说:“你看起来并不欢迎我。”   晚晚不懂他是怎么分析出来的:“你也说了,是看起来。”   许思齐道:“你刚才说的话,像在赶我走。”   “原来如此。”   许思齐笑了:“你真是特别。”   晚晚不喜欢这种无意义对话,更不喜欢与人闲聊。   她不得不再问一次:“班长找我有事?”   许思齐不再多言,只说:“我想看一下最后一道题的答案。”   晚晚说:“老师下节课就会讲。”   许思齐说:“我看过正确答案,下节课就不用再听,可以节省时间去做其他事。”   晚晚觉得很有道理,把作业本递给他。   许思齐接过来,当即垂头看。   他看的时候很专注,睫毛黑而浓密,皮肤白得不像话。   这样一张脸,是无数女生从小到大都会喜欢的那种,像童话里的王子。   “原来是这样。”他恍然,把作业本还给她,“你写字很漂亮。”   晚晚点头,把本子收回桌堂:“我知道。”   她这个态度,许思齐又笑了,他站起来,说:“以后有事都可以找我。”   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晚晚这样的话,她认真思考了一下,说:“我找你,你也会找我,我不希望有人找我,还是算了。”   许思齐鲜少被人拒绝,而她的拒绝,竟如此无法反驳。   他更欣赏晚晚了,重要的是,她够聪明。   聪明,不是智商高,是心灵聪慧,思绪明达,要想得清楚,脑子通透。   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难达这个地步,而她,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有如此境界。   许思齐也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总会惺惺相惜。   他记住了这个新同学。   午休时,白婷婷和张莞晴向后走来,路过晚晚时,白婷婷敲了敲何雨田的桌子。   余光瞥见何雨田的脊背一僵,后者缓缓抬起头。   白婷婷脸色不太好看:“你出来一下。”   说完,就和张莞晴出去了。   何雨田坐在座位上,握笔的手开始用力,整个人在座位上发抖。   晚晚见到了,转头安抚她:“她们不敢怎么样,有我在这里。”   何雨田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她挣扎着站起身,一步一步,像奔赴地狱。   没过多久,何雨田从后门回来,她一言不发回到座位上,像没事人一样提笔做题。   晚晚原本等她吃饭,见状还以为她不吃了,刚想开口询问,就听身畔的人传来一声啜泣。   “何雨田?”她叫她的名字,“怎么哭了?”   眼看着泪水滴在笔记本上,晕开水性笔的字迹,何雨田抬手抹泪,摇头:“没、没事,你去吃饭吧,我没事。”   她讲话声音又细又轻,温温柔柔的,坐在座位上无声抽噎。   晚晚几乎没见过人哭,她不喜欢哭,寨子里的人也不会哭,猛然见一次,她除了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她问:“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何雨田又摇头,此刻教室无人,只有小姑娘的声音细细传来:“晚晚,她们、她们跟我道歉了。”   晚晚嗯了一声。   “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她们,一直……一直欺负我,从高一……到今天……我好讨厌她们,我不想原谅她们……”   何雨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早就想哭了,一直忍着,才没有在那两个女生面前哭出来。   她要的是一个道歉,又不止是一个道歉。   两年来,她们对她心灵上造成的伤害,是多少句对不起都无法弥补的。   晚晚能懂她的心情,她抚她的背:“好了,不要再哭了,她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何雨田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道歉,但她知道晚晚跟她们打架过。   她猜想,可能是晚晚打赢了她们,所以她们良心发现。   她抽噎着道:“你去吃饭吧,我哭、哭一会儿就好、好了。”   晚晚猜她应该需要个人空间,因此贴心地离开,一个人去了食堂。   *   她来得晚,大部分位置都被人占了,打饭也要排队。   等她打完饭,端着餐盘四处寻找座位,遍寻不到,在考虑要不要跟陌生人拼桌。   正这样想着,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木晚晚?”   她回头。   隔了两排桌子的位置,那里站了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校服,身材修长偏瘦,看起来斯文干净。   反正都是陌生人,坐哪里都一样。   晚晚想得开,当即端着盘子坐了过去。   “这么晚才来吃饭?”   刚一坐下,就听许思齐跟她打招呼。   晚晚说:“有饭就不算晚。”   “也是。”   两个人打过招呼后,纷纷开始吃饭。   许家家教严,食不言寝不语,晚晚吃饭也没有聊天的习惯,当然她不介意别人聊。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对坐,吃相都很斯文,坐在一起很是赏心悦目。   有人赏心悦目,有人却觉得扎眼。   孙高见刚好坐在他们不远处,见此情景,偷偷掏出手机来,给陆知行打电话,压低声音:“喂,行哥,嫂子出轨了,怎么办?”   “出轨?出什么轨,少他妈看明星八卦,都是扯淡。”   “行哥,我说的是嫂子,张飞!”   陆知行忽然想起木晚晚说过的话。   她说,等有目标再澄清,就晚了。   这是有目标了?   他当即扔下筷子,站了起来:“在哪儿?我马上到。”   “食堂呢,行哥。”   “他们现在在干什么?”陆知行边走边问。   孙高见眯眼一瞧,他近视眼,看不太清,隐约看到许思齐好像伸手在木晚晚的脸颊处抓了一下……   他说:“摸嫂子的脸呢,行哥。”   “操!”陆知行恨不得长翅膀飞过去,“你先过去,帮我震会儿场子,少让那畜生动手动脚的。”   “好嘞行哥,你快点啊!”   简简单单结束通话。   而另一边,晚晚看着许思齐手里的一根断发,说:“谢谢,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许思齐说没关系:“幸好没有掉在饭上。”   对话这样结束,两个人吃着吃着,桌上忽然撂了个餐盘,二人纷纷抬头,看到的是一脸来者不善的孙高见。   许思齐语调温柔:“你怎么过来了?”   他也不客气,顺势坐许思齐旁边,说:“我来陪嫂子吃饭。”   “嫂子?”许思齐愣住,看了看木晚晚,又瞧瞧孙高见,“什么嫂子?你哥是?”   木晚晚刚想解释,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哥是我。”   三人齐齐回头,只见陆知行随手把校服甩在身后,站在过道处。   周围都是坐着吃饭的学生,他站在那里,格外瞩目,尤其头顶上的啾啾,整个学校都找不出第二个人。   孙高见看到陆知行,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行哥,您老人家未免来得太快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有随机红包(过两天发,这两天没钱,不好意思 第16章 真香进度 16%   陆知行直直走过来, 孙高见给他留的位置刚好, 就在晚晚的身边。   他一坐下, 长腿大剌剌一伸, 随意靠在椅背上, 左手搭上桌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   孙高见宛如看到天神,目光热切:“行哥, 你来——这儿干什么啊?”   他本想说你来了,话未说完, 立即收到一记眼刀。   在陆知行暗含危险的视线下,不得不急转弯,装作二人偶遇的样子。   陆知行点了点头, 说:“找你嫂子,有点事。”   许思齐接道:“很急吗?如果急的话,你们可以先说。”   这个“先”字,听起来怎么这么碍眼呢?   陆知行内心微微不爽,面上倒是看不出来, 一副亲昵的口气:“不急,不能耽误晚晚吃饭。”   晚晚向陆知行投来惊异的目光。   陆知行脸皮厚, 他转头, 迎上晚晚的视线,破天荒地,露出和善的微笑:“慢慢吃,吃到上课都行。”   晚晚被这笑容一晃, 静静收回目光,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在看出哪里不对劲之前,她决定少开口。   许思齐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手肘担在桌子上,打量他们二人:“什么事,方便的话也可以对我说,新同学能帮到你的事毕竟不多。”   陆知行转回头,去看许思齐。   他们两个在班级上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话也很少说,属于互相无感的状态。   但是从今天开始,他要开始看他不顺眼了。   陆知行道:“不用了,一点私事,外人还真帮不上忙。”   孙高见连忙见缝插针:“对,外人帮不上忙。”   陆知行故意把话说得含糊不清,就是想引许思齐往两个人关系上问。   到时候,他就可以直白地说出来,她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明白吗,有主的鲜花,与!他!无!关!   他已经在心里构思好了两个人接下来会发生的对话,连如何让许思齐还未开口就彻底败退的细节也安排好了,万事俱备,只待他开口。   许思齐的确没让他失望,他确实开口了。   他说:“木同学,等你们说完以后,记得回班级找我。关于你的学籍档案,还有一些信息需要明确。”   晚晚点头说好。   许思齐笑得俊朗,眉眼中尽是欣赏:“原来你不仅物理好,数学也这么优秀。上节课那道题……”   他滔滔不绝讲起了数学老师留的题目,晚晚听罢,认真回答,两个人就这样讨论起了学习。   陆知行:“?”   怎么,学霸就没有八卦之心么?就不想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么?他本人就坐在他面前,倒是问啊!   这两个人都在说些什么语言,什么函数,什么公式,他全都听不懂,如同天书。   越听头越大,他想提臀就走,数学课从来都拿来睡觉,现在倒是后悔了。   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陆知行总算有所体会。   他心里烦,饭都没吃完就跑过来,不是为了看这俩人有说有笑讨论学习。   他不满地敲了敲桌子:“书上说了,吃饭要保持愉快的心情。聊数学会影响食欲,知道吗?”   谈话被人打断,许思齐也不恼,他涵养一向很好,此时微笑着看过来,说:“既然陆同学不喜欢听,我们待会儿再聊。”   “?”开玩笑,瞧不起谁呢?   陆知行当即坐直了身子,皱起眉头,一脸不满:“谁说我不喜欢听?我就爱听这个!现在的问题是影响食欲,耽误晚晚吃饭。又不是下午就高考,非要现在聊么?”   如果说晚晚这人,除了爱给人找不痛快之外,还有第二个缺点,那就是,她在感情上,非常粗线条。   她觉出此刻情形不太对,尤其陆知行,他什么时候这么闲过?   但她品不出个所以然,大概两个人从前就有什么过节,晚晚不想卷进来,更加不感兴趣。   她认为引发争吵的主要原因,是她还在吃饭,所以她放下筷子,端坐一旁,说:“我吃饱了。”   陆知行:“……”   许思齐看在眼里,倒是没笑出声,而是问晚晚:“回教室?”   陆知行抬手一拦,说:“不了,我们有话要说,你先走吧。”   一句我们,硬生生把关系划开。   出乎意料地,许思齐没作纠缠。他清楚,继续纠缠下去毫无意义,像幼稚园大班生在抢玩具。   他站起身,向晚晚颔首致意:“那么,下午见。”   晚晚点头。   陆知行一直盯着许思齐的背影,直到他把餐盘送到回收处,又出了食堂门,他才收回目光。   偏过头,就见晚晚正盯着自己,瞬也不瞬。   他心头一跳,若无其事看向其他地方。   她在想什么,是不是有话要说?   余光瞥见孙高见置身事外一般,坐在他对面闷头扒饭,他伸手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看起来是在跟他讲话,实际上是为了岔开话题:“吃个饭也这么慢,你怎么回事?”   孙高见委屈的要死,一直用眼神帮你加油助威呢,哪有时间吃饭?   但他不能明说,怀着复杂心绪咽下嘴里这口饭,他眼看着陆知行,说:“行哥,我这不是听见学霸聊数学,影响食欲了。”   陆知行嗯一声,回道:“那你慢慢吃,我们走了。”   言毕,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插兜向外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身一看,晚晚还坐在那。   食堂人多嘈杂,到处是餐具碰撞的声音,她处于这样的地方,周身竟仿佛自带光圈,天然屏蔽一切喧闹。   她永远是那么宁静。   这样很好,大部分人都喜欢她这份宁静美好,看到她,就像看到月光,洁净无瑕。   可他陆知行不喜欢,他莫名想打破这一切,想看别人没看过的一面。   这份静好,如同煮好的热牛奶上面那层奶皮儿,完美,平整,而他只想用筷子戳破。   他原路返回,走回桌边,伸手掐住晚晚的手腕,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食堂过了用餐高峰,许多学生排队送餐盘。   座位上还有没吃完饭的,正在跟同来的伙伴闲聊。   陆知行拉着她,在人群里穿梭,他又高又惹眼,走在学校里无人不识,何况他此刻手里还牵着一个女孩子。   他脚下生风似的,从食堂里面走到外面,一路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陆知行吧?他拉的女生是谁啊?”   “我知道了!就是那个来了好多混混都打不赢的。”   “陆知行真的在跟她谈恋爱啊?不会吧,他不是不谈恋爱吗?”   “他们好般配啊,长得又好看打架又厉害,靠,好酸。”   正因为知道陆知行高贵难攀,很少和女生有来往,他身边出现的人,就越让人好奇。   拜他所赐,一个过路的时间,晚晚彻底被人记住。   离开食堂好远,他才放开她的手。   晚晚一手按揉手腕,一边戏谑地看着陆知行:“这就是你阻挡桃花的方式?”   那些女生的议论,她多多少少听了几句。   陆知行有很多话想问,比如她为什么要跟班长吃饭,为什么跟他聊的那么欢,学习有那么好聊?   再比如,她想澄清关系,到底是不是因为她找到了目标。   严格来说与他无关,甚至应该庆幸,她有目标,就对他没有想法了,那他跟她之间的包办婚姻,也会作废。   他又是自由身。   但他莫名有一种,不爽的感觉。   她不是喜欢自己吗?这么快转移目标,是不是他太冷漠,让她心灰意冷了?   陆知行抿唇,别过头看墙边的树,决定大发慈悲,给她一点希望:“以后中午不要自己吃饭了。”   “为什么?”   “本少爷胃口小,东西吃不完,你跟我一起。”他扬下巴,一副开了天恩的样子。   “那就不要点那么多。”晚晚放下手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怎么行。”陆知行皱眉,她怎么总有那么多话,答应不就完了?“反正,粮食不能浪费,你必须要跟我一起。”   晚晚见他这副样子,想了一想,就明白了。   她倏然一笑,点点头,双手负后,一步一步走向陆知行。   步子迈的小,走得也慢,两人相距不过一米,她硬是走了四步。每走一步,都像踏在他的心尖。   莫名地,他的心会因她的步调隐隐颤动,潜意识里,开始变得不安。   直到站到他的近前,晚晚才停下脚步。   她仰头,自下而上望着他,他唇型好看,唇角微微翘,鼻梁高挺如山脊,眸亮而清澈,完美五官凑成这样一张漂亮的脸。   而此刻,那双剑眉轻蹙,表情有些不自然,头颅微微后仰,试图拉开二人的距离。   他嗅到了她身上的木质香调,淡淡的,很好闻。   因为太过好闻,这味道又让他身心不安,不安导致心脏乱跳,他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陆少爷。”晚晚唤他,“你想让我……陪你吃饭啊?”   陆知行连忙转头,露出棱角分明的侧颜,咳了一声,义正言辞道:“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也没什么错。”   “哦……”   晚晚了然,沉思了一下,道:“你想让我陪你吃饭,为什么不直说呢?让我猜猜看。”   她歪头,食指在太阳穴轻轻敲了敲,很费心思索似的。   她拖长尾音,语调慵懒中,又透着那么一丝.诱惑:“我说,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未婚夫?”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言仍然有随机红包(过两天发那种(赊个账先 第17章 真香进度 17%   最后三个字, 晚晚咬得很轻。   轻得就像一片羽毛, 搔在人的脚心。   陆知行的心随着晚晚的话颤动了一下, 全身血液都要凝住了。   她贴得他这样近, 近到呼吸可闻, 近到教导主任路过看到,一定第一时间冲过来把他们两个分开。   他对上这双眼,那么水润, 轻易就能看透人心似的。   幸好她不是审问犯人的警察,他也不是恶贯满盈的罪犯, 否则他一定完蛋了,他会不打自招,缴械投降。   他的眼睛左右闪了闪, 心跳砰砰如擂鼓,掌心开始冒汗。   这样的感觉,就跟三岁时不小心打碎陆振川的玉质笔筒,而被陆振川关在书房逼问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行,这样下去太被动了。   陆知行立即清醒, 他先是“哈”了一声,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他咬住一边嘴角, 随意地看向别处。   笑够了,又转回来,回答晚晚的话。   “我?喜欢你?哈!”陆知行再次放声大笑,来表示自己对这句话的不屑, “别逗了,怎么可能,老子才不会喜欢你!”   秋风拂过。   花坛里的秋菊摇动,也将晚晚的话吹进陆知行的耳朵。   “哦,这样啊。”   晚晚后退一步,弯起唇角:“你不喜欢我,那最好了,如此,才好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各过各的?”陆知行一秒警觉,抓住关键字眼。   “当然。”晚晚说,“我不管你喜欢谁,别喜欢我就行,同理,也别来管我。”   这是什么意思?暗示他管太宽?   不,应该不是,他可没管,他就是过来找她吃个饭。   陆知行哼了一声:“本少爷懒得。”   可那心头好似被一盆凉水浇下,小火苗还是个火种呢,就熄了,但热意还在。   说不清什么感觉,他不喜欢她是一回事,亲口听她说不喜欢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热意转化为燥意,他总感觉不对劲。怎么会呢,她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   “唉。”这个时候,木晚晚假模假样地叹口气,语调哀伤,“我还以为少爷喜欢我,想跟我将错就错呢。”   听见这话,陆知行心头刚被浇灭的小火苗,一秒复燃。   火苗变成火焰,燥意转回热意,热意沿血管走过全身各处,像冬日泡在温泉里那种暖,每个毛孔都透着舒服。   连脑后的小小辫子都支棱了起来。   原来是在欲擒故纵呢。   就说么,他从小到大就是行走的人民币,没有人不喜欢他。   陆知行一下子感觉自己又行了,他咳了一声,说:“你也不用太难过,得不到本少爷的心,你还能得到本少爷的人啊。”   是说他们两个人被包办婚姻这个事。   虽然说,他陆大少爷最讨厌被.操控的感觉。关于木晚晚的到来,他主要是气陆家人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决定了他的人生。   凭什么呢,他不爱读书,父母要逼他读书;他想从艺,陆振川却要他继承家业。   如今,连他娶什么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都说陆家纵容他,溺爱他,可没人知道,他的自由是有高度的。   一匹野马,跑得再自由,终出不了这片马场。   可他要的是大草原。   他像一个牵线木偶,他人生的每一步都要被人安排好,吃什么,学什么,早有人为他安排好了戏本章程。   他可劲叛逆,也逃不出这章程。   他知道,生在陆家这样的家庭,他没办法择娶喜欢的人,婚姻都是工具。   至于他以后的妻子,大概会选一个不喜欢也不讨厌的女人,起码,是自己选的。   人生空降一个木晚晚,他要多厌恶有多厌恶,他觉得,她就是陆家人找来的工具人而已。   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么排斥她了。   既然怎么都要跟一个陌生人在一起,不如就选个长得好看的,起码足够赏心悦目。   到时候生的孩子好看,不管生男生女,长得像谁,都是优秀基因的结合。   对,名字,名字也要好听。   陆知行正在思索孩子应该取啥名字,就听见晚晚开了口。   他一秒回归现实。   晚晚道:“没事,你不用安慰我。”   唉,为什么要故作坚强呢?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送上依靠的肩膀?陆知行在心里偷偷地想。   晚晚继续道:“幸好你不喜欢我,不然可真是太恶心了。”   “???”   “光是想想,就鸡皮疙瘩掉一地。”   陆知行一脸黑人问号,却见木晚晚抚着手臂,原地打了个冷颤。   “我回教室了,bye。”   晚晚朝他挥了挥手,就这样离开了。   留下陆知行站在原地,气得双手叉腰,百思不得其解。   “恶心?老子恶心?她说老子恶心???”   *   这天下午,正是老郝的语文课。   上次发的语文试卷出了成绩,老郝抱着厚厚一摞卷纸进来。   隔着眼镜,老郝扫了一圈,说:“来两个同学,把卷发一下。”   话音刚落,就见七八个后排男生拍着球走进来,老郝立即板起脸:“又是你们几个,下课就十分钟也去打球,这十分钟看看书不好吗?”   他把试卷摔在讲桌上:“不是爱动吗?都把卷发了。”   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人拿了几张,走了。   陆知行懒得理会这些,大摇大摆向后走。   老郝最拿陆知行没办法,但没办法也得想出办法,陆家是什么身份,陆家唯一的少爷在他们班读书,到时候大学考不上,整天不好好学习,传出去显得他这个班主任很无能。   思及此,他沉声叫住少年:“陆知行,你怎么回事?”   陆知行走到过道中间,单手抱着球转身,无辜道:“老师,已经没卷了,我总不能发空气吧。”   老郝一噎,他摊开那摞新试卷,翻出最上面的几张,说:“谁说没有,这不是还有?”   陆知行没法,把球抛到后面,回到讲台前,拿走那些卷子,开始下发。   低头一看,陆知行乐了,你说巧不巧,第一张就是熟人的卷。   视线挪到分数那里,搭眼一瞧——   恰好这个时候,老郝已经总结起了这次测试。   “这次考试,试题还是比较难的,尤其是基础知识部分,全年组只有一个满分同学。”   底下有人问:“谁呀?”   老郝不答:“成绩不理想的同学也不用灰心,高考题肯定没有这么难。我和其他老师统计了一下,全年组分数过一百三十分的,只有十三名同学;平时语文成绩好的,这次大部分也都在一百二十分左右。”   底下看到自己分数的同学,听见这个消息顿时安慰不少。   老郝又道:“不过,试题虽难,也不是没有得高分的同学。值得一提的是,全年组的最高分就诞生在咱们班。”   “哇——”   下面的同学发出羡慕的声音,着急的已经猜了起来。   “肯定是许思齐,他哪次考试都是最高分。”   “对对,一定是他。”   老郝很高兴看到大家参与分数讨论,他抬手虚按两下,示意大家安静。   “许思齐只有138分。”   “只有138?”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许思齐才138,那最高分得多少分啊?”   下面七嘴八舌的,老郝不再卖关子,满意地公布答案:“得最高分的同学,是我们班新来的木晚晚,143分。”   “多少???”   “143?怎么可能!”   “这也太狠了吧,作文满分的情况下,只扣了七分?这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啊,这套题这么难。”   ……   教室内好像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回头去看木晚晚。   前排的白婷婷和张莞晴嫉妒地瞥了一眼,很快转回头去。   何雨田握住晚晚的手臂,轻轻晃了晃,也在为她开心。   晚晚倒是没什么感觉,还行吧,没有老郝说的那么难,一些基本知识罢了。   陆知行早就看到了晚晚的分数,心中惊讶不比其他人小。   此刻看到班级这群人的状态,他也不惊讶了,一股蜜汁骄傲油然而生。   这种感觉,就跟看到木晚晚同人打架,一堆人倒在地上而她毫发无伤一样骄傲。   难怪那些家长都爱攀比孩子,家里有一个学习好的,脸上确实有光。   正在发卷的陆知行与有荣焉,比他自己考了高分都高兴。   正高兴着,陆知行发到最后一张卷,往左上角看去,三个飘逸的字,许思齐。   138,138。   许思齐常年第一,从来出不了年组前三,这个分数很高,与晚晚只差了四分的那种高。   他想起上次在食堂里,许思齐与木晚晚讨论学习的样子。   明明是初次见面,他们就能像老朋友一样聊天,就是因为学习这个话题。   而他,大部分时间,单独跟她相处的时候,他总是不知道说什么,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陆知行面无表情走到第二排,把试卷拍在许思齐的桌上,什么都没说。   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到自己那只有105分的试卷。   内心开始不爽。   见大家都拿到了试卷,老郝手持空白卷子,开始讲题。   “我们来看一下第一道题……”   他话音刚落,就见教室后排有人举起了手。   定睛一看,是木晚晚。   语文老师一般都格外喜欢语文成绩好的孩子,其他学科或许认真学一阵就能有显著提升,而语文不是。   没有多年的知识积累,轻易是得不了高分的,足以说明晚晚以前的底子。   他和善地问:“怎么了?”   晚晚站起来:“老师,我没有卷。”   “不可能啊,高分试卷都放在一起……”他想起什么,看向教室另一端,“陆知行,你没发到木晚晚的卷子吗?”   陆知行偏头,对晚晚道:“这儿呢。跟我试卷混一起了,忘了发。”   等半天,陆知行都没有要送过来的意思,晚晚只得亲自去取。   老郝没有因为这件事耽误进度,继续在台上讲题。   她人还没走到陆知行身边,他已经闻到那股木香了。   他很想问问,这到底是什么香,古朴中透着质感,又有腐朽森林的味道,像谜一样,闻了还想再闻,猜了还想再猜。   莹白的小手伸过来,指尖向掌内拢了拢:“给我。”   她的卷就放在桌上,被他用手掌压着。   他浑然不觉不发别人试卷这件事有多幼稚,看她亲自过来,心中甚至看出了乐趣。   除了她第一天上学,她还没到他座位这里来过。   那也没关系,她入学这么长时间以来,应该也只来过他的座位。至少至少,肯定没去过许思齐的。   如此在心中计较一番,陆知行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但扳一局是不够的,他还得赢回来才行。   陆知行把卷子递给她,刚要开口,就听晚晚淡淡问他:“为什么藏我的卷?”   “因为……”   长长尾音拖了半天,她就站他身边。   她身上的香味占据他的大脑,闻久了,他连谎都不会撒了,可她又在审视着他,好像非要等一个答案不可。   他脑子一抽,说道:“因为你考得不错,我打算奖励你。”   “?”木晚晚生了兴趣:“哦?什么奖励?”   他哪知道是什么奖励!   陆知行面色不改,把手伸进桌堂里,盲摸麻将般,想在书桌里掏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乱摸一通,里面都是什么,废纸团,喝空的罐装可乐,还有一包纸巾,几根笔,一堆写过的试卷,以及……一罐未开封的饮料。   就它了。   陆知行看也没看,就这样把饮料塞到晚晚怀里,眼睛却在看她的脸。   “待会儿下课,过来讨论一下语文吧。”陆知行说的一本正经,“我看了一下,这个班里,也只有你的水平,才配跟我讨论。”   晚晚接住他塞过来的奖励,沉甸甸的,还有些凉。   她扫了眼他桌面上的试卷,鲜红的105分。   她没说什么,相比之下,她更好奇陆知行能给她什么奖励。   晚晚低头,打量怀里的易拉罐。   易拉罐包装红银相间,罐身上是墨蓝的一堆英文,包装明显是国外风格。   晚晚以前没学过英文,入了学才开始接触。   这段时间以来,她闲下来就背单词,对英文的兴趣格外浓厚,看到就要读一读。   此刻也是一样。   她认真拼读:“Bud……weiser……Beer……?”   读完后,晚晚一脸茫然,看向陆知行。   小小的声音里,有着大大的疑惑。   “百威……啤酒?”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陆知行,全世界最香的男人,且毫不自知。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晚上还有一更。   推一下基友文,《鸦片玫瑰》千荧。   三中的程梨美又酷,看上了学校坏得不行的廖飞宇,到后来动心认真追了一段时间,无果放弃。   有天,廖飞宇看到程梨同别的男生走在一起,将她堵在门口,两人肌肤相贴,眯了眯眼:“谁教你的,乱撩不负责?”   再相逢,两人见面如陌生人,他亦功成名就,佳人相伴。偏偏在深夜,廖飞宇撬开她房门的锁,将她压住,眼睛沉沉:不认识,你身上哪一寸我不认识?   坏女孩VS痞少爷   从校园到都市   ——————   还有我自己的预收文,大家感兴趣可以去专栏收藏一下QuQ   《可爱不是长久之计》   乐初有一个装满心事的日记本。   翻开最新一页,它是这样写的——   “傅学止坐在靠窗第二排,喜欢穿白衬衫,每天早上都去学校小卖部买牛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天天喝牛奶才这么聪明。他从不吃零食,吃饭喜欢坐在食堂角落。”   文字惆怅地另起一行。   “唉,我这么了解他,可我追了两年都追不到,好难追Or2。”   傅学止成绩优异,性格严谨,在学习上更是格外专注,一丝不苟。   生平唯一一次出了岔子,也是他犯过最大的错,是高三那年冬夜,语文笔记写着写着走了神,留下一个思索许久不得解的疑问——   “班上那个叫乐初的女生每天都在看着我傻笑,她要干什么,准备暗杀我?”   笔尖稍顿,傅学止另起一行。   “虽然,她笑起来有点可爱。” 第18章 真香进度 18%   晚晚握着这罐啤酒, 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送酒是山外人的礼仪吗?   正当她想追问的时候, 却见陆知行表情一变。   那样子, 就好像晚晚不小心发现他陆大少爷有女装癖一般, 又凝重又难堪。   不待晚晚再开口, 陆知行飞速夺过她手中啤酒,一秒丢进桌堂。   动作之快,手臂几乎有残影。   妈的, 上学期期末,忘了谁说考试应该解放, 闹着要在学校喝酒,硬给他一罐。   他不沾烟酒,只爱可乐, 所以接了也没碰。   这都是上学期的事儿了,他平时也不翻桌堂,谁能记得里面还有啤酒?   给她啤酒什么意思,你考的太好了,老子给你来瓶酒, 庆祝一下?   陆知行觉得自己有点丢脸。   晚晚不懂他,只是嘲弄地笑:“送人的东西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反正我这有。”陆知行理不直气也壮, “我拿错了。”   “哦。那奖励呢?”晚晚又向他摊掌。   陆知行没法, 道:“急什么,本少爷还会欠你么?”言毕,怕她继续纠缠,便作出不耐的样子, 皱着眉头道,“你回去,别耽误我听课。”   晚晚觉得好笑,陆知行想听课,还真新鲜。   “你这成绩,是该好好听课了。”她又扫了眼他的分数,“哪里不会,欢迎讨论。”   两个人的讲话声音并不大,全班都在认真听讲,并没有理会后面讨要卷子的小插曲。   可陆知行却不是滋味。   他需要听课,那许思齐呢?就不需要听,随便什么都能跟她聊么?   再说,他就是没看出来哪个字错了,哪个成语意思不对,那又怎么样?   考试成绩又不代表一切!   陆知行一面在心中生气,一面抬起头,头一次,想要认真仔细地听一回课,听听自己的答案究竟错在哪里。   晚晚没听,她不需要听,作文满分,扣的分数都是在阅读理解上,这样的主观题难免丢分,只要答案唯一的题不丢分,其他就无所谓。   她的弱项是英语化学生物,平时的精力也都放在这三门学科上。   下课后,说好要来找她讨论学习的人,却在座位上迟迟未动。   倒是前排同学见她分数高,到后排来借她卷子一看。   桌前围了这许多人,晚晚不想跟他们交流,也不想被围观,借口去厕所,到走廊里透气。   她欣赏着墙边绿柳,学校后面街道的车辆通行,耳畔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喜欢鲁迅?”   晚晚回身,普通校服穿在他身上,也能被他穿出清瘦秀气的感觉,更别说配上那张斯文好看的脸。   他戴了一副金边眼镜,晚晚从前并未见过。   “读过先生的文章。”寨内的人会定期去外面采买物资,包括书籍等,了解当下时势,其中就有鲁迅。   晚晚虚点自己的太阳穴,问:“近视?”   “嗯。不过度数不高,很少戴。”许思齐说,“我很喜欢你作文标题引用的那句话。”   他望着她,微燥的风吹进走廊,卷着他淡笑复述的声音,吹进她的耳:“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晚晚标题那一句,就叫“不必等候炬火”。   晚晚笑:“我更喜欢后面那句。”她转头,看向窗外,“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许思齐了悟:“你很有胸怀。”   “也没有。”晚晚说,“我只是觉得,人就算心冷,血也不能冷。”   许思齐一顿,他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这样的话不应该出自她口,可由她说出来,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她身上有股别样的气质,不同于教室里那些埋头苦读的天真学生,她有阅尽千帆的淡漠和老练。   而她,明明与他们同龄。   她就站在他面前,却总笼着一团雾,怎么也拨不开。   许思齐从小到大成绩优异,参加竞赛无数,家长为了培养他的逻辑思维,还把他送去奥数班。   他解过无数谜题,唯独解不开她的。   她是他遇到过最难解的谜。   许思齐不自觉问:“你经历过很多?”   晚晚眸光流转,落到他的身上,她微微侧头:“这也要写在档案上么?”   许思齐说不是:“你看起来很有故事。”   惊讶于他的敏锐和直白,晚晚心中皱起了眉头,她讨厌别人没有分寸。   她勾起唇角:“可惜,我不是说书人。”   言毕,转身回教室。   教室人虽然多,但起码,不会有人问她私人问题。   刚迈出一步,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声,晚晚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又是四叔,照例询问近况。   她没有大事小情都要跟人汇报的习惯,每次都是四叔来问。   得知她诸事平安,四叔还是很担心:[你身份特殊,一旦被有心之人发现,会很危险。]   晚晚倒觉得四叔想多了:[不会,外面很安全。]   四叔回:[不可掉以轻心。我决定派两个人到你身边保护你。]   晚晚不敢太过忤逆四叔,他在寨子里说一不二,在她长大的期间,寨里大小事都是四叔掌管。   她从出生起,就由他照顾,说是叔叔,更像严父。   她的性格,本领,习得的知识,都是四叔有意培养,她被四叔亲手雕琢。   但她不想万事都听四叔的话:[身边人多,暴露得更快。]   这条短信发出去,四叔没有那么快回复,而她发消息的全过程,都被许思齐看在眼里。   她皱的眉,眼里的抗拒,他瞧得真切。   晚晚见他瞬也不瞬看着自己,问:“看什么?”   许思齐回过神,视线一移,转到她手中那个上世纪的古董上,忍不住道:“你的手机……”   “哦。”晚晚也低头,“很土,是么?”   许思齐未答,只道:“学校是要求学生把手机都换成老年机,不过……你是唯一一个真的换了的。”   一一九中学里,有钱人遍地,大都惯着孩子。   晚晚说:“我只有这一部手机。”提起这个,她想到自己一直都没换,便问,“你知道哪里能买手机么?”   许思齐说:“勋业街有商场,到那买比较放心。只不过路途比较复杂,要拐几条街,找不到的话……放学后,我带你去。”   “很绕?”   “不算很绕,但怕你不熟。当然,也可以打车。”   晚晚想了想,说:“我对手机不太懂,你帮我挑一挑吧。”   许思齐本就藏了私心,眼下她主动相邀,自然爽快同意。   放学后,同学们背上书包离开,陆知行单手勾着书包,从后门大摇大摆向外走。   才刚迈出门坎,就见教室前门的走廊,许思齐倚在窗边,像在等人。   这时,木晚晚从前门出来,对他说了句“走吧”,许思齐朝她一笑,二人并肩下楼。   陆知行站在原地,皱起眉头。   他们要干什么去?怎么还有说有笑的?   孙高见从后门跟出来,见行哥在走廊一动不动,连忙上去,说:“走啊行哥,不是要打球吗?”   陆知行没说话,嗯了一声。   孙高见跟着他向外走,嘴里道:“行哥,你是不知道,老郭跟他女朋友闹别扭嘛,他买了一盒巧克力,上课的时候……”   他是话痨,一到陆知行身边,就哇咧哇咧哇说个不停,聒噪得要命。   以往陆知行都会骂他,可今天没有,他听都没听,全当噪音处理。   从教学楼到大门口这一路,学生们摩肩接踵,陆知行周围倒是没什么人,谁也不敢挤着这位大佬。   他勾着书包,眼睛直直看向前方,那两道挨在一起的身影。   他个子高,在人群中可以平视一颗颗黑发人头,可真奇怪,他一眼就能辨识出哪个是晚晚。   高中不准女生披发,她吊了马尾,辫子高高的,她步子稳,马尾也不见甩。   她在许思齐身边,他的个子也高,人群中格外出众,站在一起,连背影瞧着都是登对的,似乎她身边就应该站着这样的人,他们郎才女貌。   勾书包的食指逐渐收紧,陆知行的眼眸含怒,又无处发泄。   等到校门口,二人向右拐,不知道许思齐在说什么,一边讲,一边望着晚晚笑。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陆知行的脚步不由得迈大,跟了上去。   孙高见一直喋喋不休,他突然加快步伐让孙高见一愣,紧接着追上去,嘴里喊:“行哥,我还没讲完呢!”   陆知行突然转身,吓孙高见一跳。他低斥:“把嘴闭上!还有,别跟我。”   孙高见捂住嘴巴,从指缝里可怜兮兮挤出一句话:“……行哥,还打球吗?”   陆知行回头看了那两道身影一眼,心急如焚,这边孙高见又蠢得看不清形势,他张口便骂:“打你妈个头。”   孙高见忍不住嘴贫:“你妈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百货大楼?”   “……”陆知行在孙高见的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   另一边,晚晚和许思齐在街边走。   许思齐道:“我还是不可思议,你没上过学,成绩还这么好,你父母的教育一定非常好。”   晚晚说:“也没有,是我比较聪明。”   许思齐笑,又问:“你还没说,你以前在哪里。”   “这很重要吗?”   “是我个人好奇。”许思齐望她,“我想,很难有人不会对你好奇。”   晚晚刚要答,许思齐忽然抬手揽住她的肩,把她向怀里一带。   一辆疾行的单车自身畔擦过,带起一阵风。   他看似瘦弱,手却很有力,身上是阳光浇洒下来的暖洋洋味道,混着淡淡书卷墨香。   夕阳穿过斑驳树影,落在他的肩头,他眉眼似晨间山泉般清澈,她在这汪山泉中,望见了自己。   他柔声问:“你没事吧?”   晚晚从他怀里站起来,说了句“没事”。   再然后,不着痕迹地拍落肩膀,像在抹掉他刚触碰过的温度。   二人无声向前。   他的指尖还有她的触感,柔柔软软,沾了香,香气惹人眷恋。   但他知道,这是他的一厢情愿。   一路再无话,拐了几条街,终于到了商场。   B城繁华,商场里明亮干净,大牌LOGO琳琅满目,明星代言随处可见,里面各种潮男潮女,是她从未见过的都市面貌。   晚晚看得目不暇接,她还没来过这样的地方,见过这多形形色色的人,她喜欢这样的热闹。   许思齐本打算带她乘直梯,见她看得开心,带她上了扶梯。   她第一次坐扶梯,人站上去就能自己向上走,可真新鲜。商场楼层缓缓下降,视野一点点提升,她感觉有趣,想伸手去摸广告牌。   “别摸。”许思齐拦住她,“危险。”   晚晚不懂这有什么危险,但他说不可以,她想,这应该是默认的规定,便收了手。   电子产品在顶层,另一边是影院,各个手机品牌门店近在眼前,他带她走过这些店铺门口,问:“有什么想买的手机吗?”   晚晚摇头,她一窍不通。   许思齐说:“那就都看看。”   一家一家店进去,导购员见他们是学生,就先问预算,晚晚说都可以,导购员开始介绍上市新款。   晚晚听不懂,什么像素,什么内存,这个功能那个功能,花里胡哨,搞不懂有什么用。   导购员说了一堆,见她兴趣缺缺,只得问:“您对手机有什么需求呢?”   许思齐看她比较迷惑,跟导购说再看看,带她去了另一家。   仍旧是同样的情况,买东西不怕要求挑剔,就怕你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漫无目的最让人抓狂。   晚晚正是这一种,她只知道自己应该换手机,一个不被陆知行说“土”的手机。   想了想,对许思齐说:“我想要手机后面有那样标志的。”   她描述了一下,许思齐当即了然,带她去了苹果店。   柜台里摆的手机,外形果然跟陆知行用得差不多。   像有人拨开了她心头的雾,思绪一下明朗见光。   晚晚要求看一下最新款,拿在手中掂了掂,难怪陆知行瞧不上她的手机,的确,相比起来,这么大的屏幕,金属外壳,极简设计,比她这个指甲大小的屏幕,土掉渣按键的破旧手机好了太多太多。   她并没有多问手机功能,她相信陆知行,这么个大少爷,在让自己享受这方面,断不会亏待自己。   她说:“我要一款白色的。”   店员见这么快卖出一单,当即开心得不得了,欣然取出新机,开票打包。   晚晚拿着小票,不知道去哪里结账,不禁茫然。   许思齐见状,体贴道:“跟我来。”   他带她去收银台,收银员接了小票,问现金还是刷卡,晚晚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过去:“刷卡吧。”   收银员一阵快速操作,很快地,收银员把卡退了回来:“抱歉,余额不足。”   晚晚问:“差多少?”   收银说不知道:“反正余额不足,请问是退还是?”   晚晚也不知道自己卡里有多少钱,事实上她对金钱和物价毫无概念,譬如陆知行说五块钱的冰淇淋廉价,何雨田认为三十一碗面太贵,在她看来,这都是一样的。   既然余额不足,那就改天再来,晚晚说了句“算了”,把卡揣回去。   许思齐见状,说:“等一下。”   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过去,说:“我来付吧。”   晚晚转头,意外地看向他。   许思齐笑:“没关系,你明天还我就行,或者其他时候,反正不急。不过手机这东西,早买早用。”   晚晚不是离了手机不能活的人,自不懂什么叫早买早用。   她推回他的手臂:“不用,我不喜欢欠别人。多谢。”   就这样退了小票,回到手机店去,向导购员解释:“带错了卡,我明天再来买。”   他们乘扶梯下楼,晚晚站在他身边。这次倒是规规矩矩,失了那股新鲜。   她看着楼梯下方,他却在旁边偷看她。   她的行为礼貌且疏离,这都在情理之中。   可他总觉得,就算她站在他身边,也好像远在千里之外。   他那么努力与她寻找话题,拉近距离,都好像无用功。   他莫名想起那天在食堂,她看到陆知行的模样。   他有偷偷注意她的反应,她并不反感陆知行,在看到他坐过来时,她的眼里是鲜活的。   那种鲜活,就像她走进商场,满眼都是兴趣。   最关键的,与在望向自己时大不一样。   她看自己时,眼眸平静淡然,像在看一面墙,一棵树,或是空中飞鸟。   他与那些死物没什么不同。   陆知行不是死物,他会撞破她的平静,让她变得生动,有趣。   许思齐样样出色,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他不怕比,比起来从没输过,他身上的自信,源于自身的优秀。   这样优秀的他,还是第一次,有了不如人的感觉。   不如一个,明明不及他的人。   *   晚间,吃罢饭,晚晚与陆知行各自回房。   只要陆振川回家吃饭,陆家一般会等他一起,吃饭时间并不确定。   今天吃得晚,外面天已经黑了。   室内很静,晚晚在书桌旁研究化学实验,一阵机械运动声,由远及近。   晚晚起先没当回事,可这“滋滋”声音没完没了,实在恼人,她不得不停笔,向声源去看。   这一看,她愣住了。   脚边上停着一辆四驱车,车顶上放着一个小卡片,上面写着两个字:跟上。   这是陆知行的字,字有笔锋,并不丑,相反,还很漂亮。   陆家是溺爱他,但一些基本的课程,都强迫他学过。书法,绘画,声乐,礼仪,第二语言,第三语言。   陆知行把这些课称为面子功夫。   她弯腰,捡起卡片,实在好奇这小少爷又想干什么,便拉开凳子站起来,跟上四驱车。   似是有所感应,她站起来之后,四驱车也动了起来。   小车必是有人控制,调了头,向阳台方向去。   阳台没开灯,窗帘飘动不止,秋夜凉爽,她随手拿了件外套披在肩上,走到阳台上。   顺着小车向前望去,少年不知何时在阳台搬了把椅子,他坐在上面,腿伸得老长,手里操控着遥控器,手指修长漂亮。那小啾啾笼在黑暗里,影影绰绰的。   完成使命的车车回到脚边,他弯腰拾起,连遥控器一同放到一旁。   她还纳闷,他在故弄玄虚什么,这会儿想起来了,是他自己信誓旦旦说的,谁迈过阳台中间那条线,谁就是禽兽。   她都要忘了这茬,他倒是严格遵守。   晚晚不知该笑他幼稚,还是该敬佩他言出必践。   她心情很好地倚在阳台上,挑眉问:“有事?”   陆知行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晚晚没动,一直注视他。   一直走到近前,她才发现他的左手一直背在后面。   二人之间隔着一条线,如象棋盘上的楚河汉界,可他们相距并不远。   陆知行伸出左手,把手里的购物袋塞到晚晚怀里。   “给你。”   晚晚接过,有些惊讶:“给我?”   陆知行不自在地别过头,严肃地咳了一声:“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晚晚没多想,伸手一摸,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她掏出来,人却愣住了。   赫然是,她下午在商场看过的,没有付款的手机。   那款,跟他一样,不同颜色的,手机。   “你……给我?”   晚晚自诩口齿伶俐,这一刻,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她的心底有根弦,他轻易便撩到了那根弦。   见她这副呆掉的模样,陆知行心头阴霾一下扫空。   她有多聪明,他很清楚,可这世上,总有让聪明人傻掉的时候。   他造就了这个时候,他享受这个时候,同样,也极具成就感。   他得意地哼了一声,面上却不显:“说了要给你奖励,本少爷还能骗你不成。”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刚好是她想要的?   晚晚没有直说。   四叔从小就教她,要让别人猜不透你的想法,摸不清你的喜好,一个人太容易被人看穿,就容易被人攻克,那样很危险。   晚晚铭记四叔教诲,这么多年,她的心绪一直被藏的很好。   陆知行读懂了她的表情,他继续嘴硬:“不要再用你的老古董了,又旧又破,根本拿不出手。”   “哦。”   晚晚握着手机盒,看了两眼,说:“谢谢。”   见她转身要走,陆知行连忙叫住她:“等一下。”   “嗯?”   陆知行看向别处,满不在意道:“不拆开看看吗?万一哪里坏了,我也好当面检查吧。”   晚晚不懂这个,就觉得他说得有理,因此停下,低头拆盒子,可她不会开。   陆知行看在眼里,嘴上笑她:“你也有笨的时候?”   话虽如此,还是接过来,亲自帮她拆开。   崭新的手机递到她手里,他的手指秀长好看,她忍不住多看两眼。   晚晚接过,开机,眼看着屏幕亮起,冰凉凉的质感,高清分辨率,怎么看怎么漂亮。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部 ,属于自己的新手机。   也是第一次,亲自接触外界的新鲜事物。   她心情很好,把手机握在胸前,嘴角笑意很深,眸子晶亮仿若盛着星河,眉梢眼角尽是喜悦。   她笑,陆知行也笑。   其实他不想笑,可他没法控制上扬的嘴角,见她喜欢,他整颗心都在飞。   这真是奇妙的体验,因为送给别人东西,自己比收礼物的人还要开心。   他觉得这样不大稳重,男孩子稳重很重要,他可是很要面子的。   陆知行立刻板起脸来,又摆出一副要与世界为敌的拽样,酷酷地说:“行了,没坏就好,我回去了。”   言毕,转回身,双手插袋。   “等一下。”   轻柔女声突然从背后叫住他。   那小啾啾一停,宽大背影转身,问:“什么事?”   她肩上披着校服外套,里面是白色睡裙,脚踝细瘦纤细,锁骨精致好看。   向上瞧,那张脸更是出尘绝世,平时那么冷淡一个人,此刻望着你,静静地笑。   陆知行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循环都加快了。   但是没关系,他能装。   她站在月色下,伸手拢了拢衣领,夜风吹动她的发,她抬手把碎发别过耳后,面容真挚:“谢谢你,未婚夫。”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月底有点忙,我手速很慢,一个小时才700字,每句话都要思考。   不要怀疑我弃坑!李晨会抛弃范冰冰,但我不会弃坑。   另外,之前欠的红包我已经还上了,我再也不是发红包跟读者赊账的沈乙己了……   感谢投雷的读者,你们破费啦!并感谢还愿意等更的读者,辛苦你们了。 第19章 真香进度 19%   转眼一月过去, 迎来了一一九中学的第一次月考。   听老郝在讲台上宣布考场安排, 考号分布, 还有桌椅摆放等, 有不懂的地方, 何雨田都会小声解释。   晚晚初次参加考试,心里充满期待。   一是从前只在书本中,了解过古代科举, 她初次体验,觉得新鲜;二来, 她也想检验一下,这一个月来,自己对外界的学习成效如何。   她是后来的, 没有学号,老郝给她安排在最后一个考场,为年组最后一个学号。   与陆知行同个考场。   考试当天,预备铃一响,大家带着纸笔, 奔赴各自的考场。   晚晚不知道地方在哪,准备到走廊里抓一个人问, 出了教室, 就见许思齐站在走廊里,像在等人。   问陌生人不如问熟人,她走过去,跟他打招呼:“许思齐。”   许思齐望见他, 笑意自眼底漾开:“木晚晚。你来的正好,我还在找你。”   “找我?”   许思齐嗯了一声:“加油,下次月考,我们就会在一个考场了。”   考号是流动的,按上次考试的大榜成绩排,许思齐在第一考场。   他是在鼓励她,表达对她的信任。   这或许是善意,但晚晚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她抬眼:“你是打算考到最后一个考场来么?”   不知为何,许思齐并不意外她会说出这种话来,他也不生气,笑着说:“如果你不到一考场来,我就主动到最后一个考场去。”   想着她应该不会主动找自己,便问:“怎么想起来找我?”   晚晚道:“最后一个考场在哪?”   许思齐道:“在四楼,顺着水房那边的楼梯下去,正对着的教室就是。”   “谢谢。”   晚晚得到答案,转头就走,许思齐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因她离开太快,不得不咽回喉咙。   最后一个考场不愧是最差的,人在楼梯上,还没进门呢,就能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一个说“会不啊老郭”,另一个说“古诗词就靠你了”,还有的说“上学期期末作文没写完,这次老子要先写作文”,等等,嗓门都不小。   晚晚从正门进去,刚走到讲台,七嘴八舌的教室突然变得落针可闻。   她并未察觉异样,看到黑板上已经写好的考号安排,转身对应寻找自己的座位,这一转身,发现大部分同学都在盯着自己。   晚晚并不害怕与人对视,别人看她,她就看别人。   她一一扫过在座人的面庞,基本都是男生,女生少数,这些看了她,也不说话,目光惊异,夹着探究。   她没心情与他们大眼瞪小眼,站在过道里,伸出小指点桌椅,找最后一位在哪。   正点着,她身旁的男生忽然站起来,指着靠窗的单桌,说:“大哥,你的位置在那。”   晚晚一愣:“大哥?”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敢说话了。   教室另一边的男生张口:“大哥,你忘了吗?之前在楼后,我们可都认了你这个大哥。”   其他人附和:“对,你就是我们的大哥!”   “……”   有人主动拉开桌椅,殷勤用校服袖子擦凳子,又擦桌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大哥,请坐!”   其他人开始打招呼:“大哥,你也来这儿考试啊?”   晚晚好心情地弯了嘴角,从容入座,说:“我在最后一名。”   “没关系大哥,遇到不会的打招呼,我们一准告诉你,最后一个考场不严的。”   见她比想象中好说话,这群来自各个班级的不良少年,都开始了套近乎之旅。   “大哥,你吃饭了吗大哥?”   “大哥,要不要喝可乐?”   “大哥……”   ……   他们比蝉还吵,出乎意料地,晚晚没有冷脸,能回答的尽可能回答,不回答的礼貌微笑,短短几分钟,博得好感无数。   晚晚的动手能力实在太强,打得他们心服口服,殷勤是应该的。   可是交流几句发现,她不仅长得好看,讲话也得体,他们都乐意跟她讲话。   最关键的是,那天在楼后,他们看得分明——   这是陆知行钦定的大嫂。   也就是自己人。   讨好未来大嫂,就是讨好行哥!   以晚晚为圆心,周围的男生呈扇形回头,都在找话题跟她攀谈。   这些人越聊越兴奋,到底是大嫂,行哥真有眼光,就应该在一起,太般配了吧!   正热闹着,教室后门突然一响。   所有人看过去,就见陆知行和两个男生慢悠悠走进来。   他手插口袋,校服松松垮垮穿在身上,脖子上戴了个金属项链,是他一贯的不羁模样。   有学生站起来,迎接陆知行,帮他拉椅子,擦桌子,干什么的都有。   他的座位就与她隔了一个过道,有人感叹:“这谁排的座,这么懂事吗?把行哥跟嫂子挨一块了!”   这话说到了陆知行心坎里,视线缓缓移到墙壁的优秀班级奖状上,一脸满意。   感受到熟悉的注视,他一秒敛起笑容,皱眉训斥:“乱说什么。”   他坐下,一直垂在身侧的手拿上来,在桌上放了一罐可乐。   长腿无处安放,踩上前座的椅腿,那视线还在自己身上,他心中不安,从兜里掏出笔来,在指尖转啊转。   虽然他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看吧?眼神这么直白,她也不害臊?   很快打了考试铃,监考老师走进来,考试开始。   晚晚初次摸到答题卡,感觉很是新鲜,认真阅读了上面的注意事项,涂上考号,写下名字,开始了语文考试。   上午两门整个考场还算安静,等到下午考数学的时候,考场就不是上午的考场了。   数学一直是陆知行最头痛的学科,这世上为什么会有数学,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有什么难解的数学题,计算器算一下不就好了。   对数学头疼的当然不止他一个,学生都蠢蠢欲动起来。   传纸条的传纸条,扔橡皮的扔橡皮,各个防老师如防贼。   陆知行把试卷看了一遍,决定彻底放弃,他随心所欲涂完答题卡,放下笔,支下巴对窗外发呆。   考场在四楼,刚好看到操场飘扬的红旗,还有远处的高楼大厦。   晚晚就坐在窗边,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为她蒙上一层金辉。   她答题认真,思考时少,笔在草纸上就没停过。睫毛眨啊眨,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如画。   她安静的样子很好看,他喜欢她安静时的模样,可她刚到陆家时,也是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又没那么喜欢。   不是不好,美则美矣,少了几分味道。   他还是喜欢她淡淡讲话的样子,不疾不徐,语调从容,又那么一针见血。   让他选,更喜欢哪个,他想得头痛也想不出个结果,最后发现,他都觉得好,只要是她,哪里都好。   陆知行瞧得要入迷了,眼里都是这个人,窗外的风景有什么好看?看了两年,早已厌倦,都比不上窗边的少女来得生动。   他掏出用来算题的空白草纸,按照刚刚印刻脑海中的影子,用水性笔一笔一笔,描摹她的身姿。   他会画画,打小的底子,从五岁开始少有自由时间,快乐被各种兴趣班占据,到了高中才停。   老师常夸他画的好,有天赋,他也乐意画,只是很少,很少有什么美的事物值得他提笔。   她嘴巴小巧,眼睛大大的,眉眼间的气质很难画,左手按着卷子,右手认真作答。   她的头发……有几缕碎发在耳边,陆知行画一下看一眼,不愿画错任何一处细节,那是对美的事物一种侮辱。   一一九是重点高中,考试极其严格,最后一个考场虽有松懈,那也是相对来说,有流动监考来回巡视。   流动监考正是教导主任,他知道这考场是什么情况,作弊的肯定不少,他打了十二分的精神走到后门,扒着门玻璃向内瞧。   陆知行正在作画,他看一眼,描几笔,再看一眼,添两下,画得专心致志,格外认真。   他侧身而坐,背对教室后门,这一举一动,刚好落在教导主任的眼里。   他破门而入,当即大喊:“那个男生,站起来!”   所有人被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就看到教导主任怒气冲冲,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陆知行也看到了,主任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那就是在喊他。   他心里一惊,当即把画有晚晚的纸攥成团,缩到校服袖子里。   “陆知行!”   教导主任的声音怒不可遏,怪就怪在陆知行从高一起,就是学校出了名的问题学生,每周一升旗都要通报批评的那种,他对陆知行实在没有好印象。   即便,他姓陆。   陆知行满不在乎地站起来。   教导主任走到他身边,拿起他的答题卡,一瞧,答案涂得整整齐齐。   再一看旁边的晚晚,他收回目光,道:“陆知行,你还要不要脸?”   晚晚停笔。   所有人都看过来。   陆知行并不慌张,他转头,平视——不,他比教导主任高多了,微微俯视主任,懒洋洋问:“主任,我怎么不要脸了?”   主任看不上他这副样子,他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你跟老师讲话的态度吗?你明目张胆作弊,当我没看到是不是?”   陆知行抿唇:“我没作弊。”   “你没作弊?是,你能作弊吗,哪个凶手被抓不喊冤?你刚才在袖子里藏了什么,拿出来!别以为我没看到!”   藏在袖子里的左手微微收紧,纸团微硬,攥得他掌心疼。   他目视前方:“我没有作弊。”   “还撒谎?行,我让你撒谎。”   教导主任说着,突然上前去扯陆知行的袖子,好像非要从里面掏出什么不可。   那是他偷画的晚晚,要是当众拿出来……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分别?   这主任铁了心要抢,陆知行哪里肯给,少年的自尊心让他苦苦死撑,可这主任不依不饶,手伸进陆知行的袖子,已经摸到了那团纸。   陆知行将心一横,狠狠一推,教导主任就这样被陆知行推到地上,四仰八叉。   教室里其他学生,连同监考老师,齐齐惊呼。   这里的学生基本都被教导主任训过,知道他可恨,谁都没上去扶。   教导主任一手撑着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指着陆知行,气得脸色涨红,浑身发抖,怒道:“你等着!”   他当场掏出手机,给陆振川打电话,一副事态严重的语气:“陆先生,劳您立即来学校一趟,您这儿子……您这儿子考试作弊,被抓了不承认,还动手打老师!”   挂断电话,他走上前,揪住陆知行的衣领,道:“给我滚出来!”   这边揪着陆知行,那边还不忘维持秩序:“看什么看,抓紧考试!”说完,扯着陆知行从后门离开。   关了门,方才惊心动魄的撕扯都被隔绝在外,教室里重回先前考试的寂静。   前面的监考老师抬手,虚虚向下按:“都考试吧,不许作弊哈,流动监考可比我们严,抓住就开除。”   晚晚低下头,想要继续做题,心里却忍不住回想,陆知行方才与教导主任撕扯的一幕。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像跟她有关似的。   她以最快的速度做完题,因为心里有事,所以最后的大题连解题步骤都懒得写清,粗略了一些必备步骤,直接写了答案。   过了半个小时,她成为本考场唯一一个答完试题的考生,最先交卷。   老师当然不同意,以为她是因为不会想走,她说自己全都答完了,老师还不信。   亲自过来检查一番,见她果然没撒谎,且解题步骤写得干净整洁,有板有眼,不禁好感顿生,问:“上学期是缺考了吗?怎么到这个考场。”   “我是转学生,老师。”晚晚不想多费口舌,“我可以走了吗?”   得到老师应允,晚晚收好自己的物品,出教室门之前,打听一句主任办公室在哪里。老师说在二楼,她谢过,当即下了楼。   主任办公室在二楼的另一端,门上有牌。   晚晚还在走廊里,距离几米就能走到办公室门口,门虚掩,只听里面传来教导主任慷慨激昂的声音。   “陆先生,您的儿子我们实在管不了。以前他逃课,打架,我们都看在您的面子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机会。可是这一次,我亲眼看到他在教室里作弊,一边抄别人,一边写自己的,我教了二十多年学生,还能看错不成?可再看您的儿子,死活不承认,我去搜他小抄,他倒好,直接把我推到地上!这是多么恶劣的态度,多么严重的行为?我们一一九中学成立几十年,还从没遇到过动手打老师的学生。您把他领走吧,我们学校教不出这样的人才!”   主任的演讲发表完毕,气得连忙拍胸脯,免得自己背过气去。   陆振川一身西装,坐在会客沙发上,一旁站着校服也没好好穿的陆知行。   他来得匆忙,长期劳累导致他眼下一片青黑,好在被眼镜遮住了几分,到底是B城首屈一指的陆家家主,光是坐在那里,气势就令人不容小觑。   听闻此言,他没什么表情,撑着沙发站起来,抬头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到大叛逆而又被惯坏的儿子。   “老师说的是真的?”他声音沉,不怒自威。   陆知行咽了口口水,但还是没有退让:“不是。”   “你没有动手打老师?”   陆知行移开目光,未语。   一直站在走廊的晚晚听到这,觉得自己是时候进去了,她推开门,还没来得及敲,抬起头刚要说话。   却见一脸严肃的陆振川扬起手,一巴掌落在陆知行脸上。   “啪!”   力道之大,就连站在门口的木晚晚,都能感受到那一掌的掌风。   “你是我儿子,你是什么样子,我会不知道?”陆振川的手都是抖的,恨铁不成钢,“陆知行,你还敢撒谎?”   作者有话要说:  0点还有一更【真有   深夜会捉虫。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妄、球球鹅鹅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孙胜完你女朋友掉了 5瓶;coco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真香进度 20%   这一巴掌打得猝不及防, 别说门口的晚晚, 就连陆知行都是懵的。   陆振川待他一向严厉, 可他长大后, 就极少对他动手,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   尤其,还当着教导主任的面。   见陆振川动手, 办公桌后面的教导主任面色稍霁。   陆知行的脸火辣辣的,从未这样烫过。他被捧在手心里长大, 何时挨过这样的打。   陆振川转身,不再看这个儿子:“陆知行,我对你很失望。”   他捂着面颊, 双眼满是戾气,就这样看着陆振川的背影。   这个背影,他从小看到大,这是他的爸爸。   他陪他骑车,教他打枪, 把他举到半空,跟他说“你是爸爸的骄傲”。   他从小景仰他的父亲, 觉得他是世上最伟大的人, 他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无法企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变得严厉?不再和颜悦色,总板着脸跟他讲话?记不清了。   已经许久许久, 没有对他笑过,他听过最多的,只有叹息。   就好像这么多年,他养的,是一个废物,是不成器的破烂。   他什么时候承认过他呢?   陆知行放下捂脸的手,嘲讽地笑了一声。   “对,我作弊。”两颊咬肌微动,陆知行幽幽勾起嘴角,“我就是作弊,让您失望了。不过,你以为,你失不失望,我很稀罕么?”   话毕,陆知行冷冷看了一眼主任,转身就走。   可在看到门口时,脚下步伐忽然一顿。   晚晚站在门口。   她穿着校裙,骨肉云亭,站在那里自成美景。   二人相距不过半米,她微微仰头,用那张含水的眼眸静静望着他。   她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那一定,都看在眼里了吧。   他的左手还缩在校服袖子里,揉成一团的纸仍然攥在手心。   硬硬的纸,扎得他有些疼。   就算此刻丢脸,没有被她发现他偷画的像,一切都值得。   可是她来干什么呢?   会不会连她也觉得,他在作弊?   陆知行抿唇,不愿再想下去,他移开视线,侧身擦着她肩膀而过,大步向外走,头也未回。   带起一阵风,风里携着她的目光。   她站在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小啾啾梳得高高的,如他本人一样倔强。   她眼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楼梯口。   教导主任这会儿心情好,他也知道这会儿跟陆振川说什么都尴尬,正好看到门口出现一个学生,便问:“这位同学,有事吗?”   晚晚象征性地敲了敲门,说:“主任您好,我是方才陆知行身边的学生。”   她的声音一响,陆振川连忙转回身。   他刚要问她怎么来了,却见木晚晚冲他微笑:“您就是陆知行的家长吧?叔叔好。”   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在饭桌上见到,晚晚怎么突然装不认识?   陆振川心中狐疑,但他尊重晚晚,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教导主任不解其来意,于是开始乱猜:“同学,你是看到陆知行作弊,所以来作证的吗?”   “是的,我要作证。”   晚晚面色从容:“老师,我知道您公正严明,任职以来培养过无数优秀学生,一一九中学的严正学风,与您的教导脱不开干系。”   教导主任被她夸得面色红润,谦虚道:“主要同学们都是好苗子,我这点贡献算不得什么。”   晚晚道:“您说陆知行作弊,主要是怀疑他打小抄,是吗?”   教导主任哼了一声:“他看一笔写一笔,我在后门瞧得清清楚楚,还能看错不成?”   晚晚点头:“试卷是老师出的,出题完全保密,不存在泄题漏题,那么首先,我们能确定的是,陆知行绝对没有正确答案。”   她说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态度又好,陆振川站在一旁,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教导主任不由得侧目,他猜不透这个学生的来意,只好点头,等她继续说下去。   晚晚继续道:“我们在最后一个考场,也就是说,这个考场,是年组里成绩最差的学生,那么大家的成绩,都是半斤八两。”   “在这样的情况下,陆知行打小抄,他该抄谁?我想,就算抄了别人,他的成绩也高不到哪去。”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教导主任皱眉,“能抄一分算一分,陆知行的成绩回回倒数,谁不比他强?”   “是,我也这样想。”晚晚礼貌地笑着,“您应该看到了,您进来时,陆知行的身体正好朝我这边,所以,我怀疑,陆知行当时是在抄我的答案。那么,您搜他的小抄,自然是搜不到的,所以才给他理直气壮的机会。”   他这样说,让陆振川眉头拧得更深,但他仍然没有说话。   教导主任面容舒展,觉得晚晚的推测合情合理,他说:“你这个学生,还挺聪明。”   晚晚说:“陆知行口口声声说他没有作弊,我看就是吃准您没逮着证据。正好,陆叔叔还在,依我看,就把陆知行的答题卡拿过来,跟我的对比看看,是不是有重合答案。一旦证明作弊,就让陆叔叔把他领回家,开除严惩,以儆效尤。”   教导主任的眼睛越说越亮,他连说几声好,接着看向陆振川:“陆先生,您儿子考试作弊,恐怕真的要开除处理。”   陆振川面沉如水,说:“如果他真的做错事,我回家一定严加管教。”   晚晚的眸子一眨一眨的,好像会说话:“老师,我们快去吧,待会考试结束收了答题卡,就不好找了。”   “好。也请陆先生一块去吧。”教导主任道。   陆振川点头,教导主任喜形于色,终于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学生,再也不用每天看着他如眼中钉,他绕过办公桌,走在前面为陆振川带路,脚步都轻快很多。   考场在四楼,这一路无话,只有上楼的脚步声。   期间陆振川无数次想要同晚晚讲话,问她在办公室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何意,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下去了。   晚晚是聪明人,他知道,他放心,何况他相信,晚晚这样做,总有她的道理。   就算没有道理,他也不敢得罪晚晚,她胡来也罢,他都得奉陪。   他们进考场,主任跟监考老师说清来意,要看看陆知行和木晚晚的答题卡,老师当然同意。   主任要把答题卡拿走,晚晚拦住了,说:“就在这儿看吧,让其他同学也做个见证。您说呢,老师?”   主任现在看晚晚正是顺眼的时候,在这么多同学面前落的面子,他也要从陆知行身上找回来。   因此,他左手右手各持一张答题卡,反复对比——   竟然,很少有答案能重合上。   往下看,就连填空题,陆知行的答题卡上,都是随便写的,什么-1,什么1,一通乱蒙。   晚晚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故作惊讶:“哎?陆知行不是抄我吗,怎么答案跟我对不上?”   她向陆知行的座位方向看,问:“也许不是抄我,是抄别人,老师,您用不用再对一下其他人的答案?”   教导主任哪肯死心,当即下去,挨个检查陆知行身边那些同学的答题卡。   然而,他们连答题卡都还没涂。   教导主任一无所获。   他站在教室里,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怎么可能呢?他明明看到他在抄东西,怎么会看错呢?   “他一定是作弊了,小抄一定在他身上!”   晚晚抬头,看了眼监控器,道:“老师,您这么不放心,我们还是查一下监控吧。”   教导主任非要较这个真,当即去监控室,调出该考场的监控。   监控画面清晰,可以看到陆知行握着笔,的确是边看边写。   镜头稍稍拉近,这样一看,他并不是在写,而是在……画。   他只是向晚晚那侧抬头,也许是在画窗外,也许是在画云朵,总之是在画。   直到教导主任破门而入,监控可以清楚地看到,陆知行把那团纸藏进袖口,不肯交出。   再然后,监控里就是教导主任上去与陆知行撕扯的画面。   ……   教导主任尴尬地关上监控。   晚晚与陆振川就站在椅子后面,尤其晚晚,她双手环抱,静静看着教导主任。   “原来他在画画。”晚晚讥讽地看着他,明明只是一个学生,可那气势,竟比他这个老师还要强上几分。   “他只是不想交出自己的画,可您连查都没查,就给他扣上作弊的帽子。”晚晚掀起眼皮,“凭什么?”   “就因为他是差生,他成绩不好,学习差,待在最后一个考场考试,您就可以冤枉他?凭什么?”   “老师,学生做错了事,应该认错,那老师呢?老师冤枉了人,当着那么多人面污蔑学生作弊。您是否也应该,当着学生的面,向被冤枉的学生,道一个歉呢?” 第21章 真香进度 21%   “这……”   晚晚接连发问, 教导主任“这”了半天, 也没个所以然。   他的额角开始冒汗, 当了这么多年校领导, 如今被一个十几岁的学生问住了, 他的脸面挂不太住。   好在监控室无人,他心中稍微松了口气,站起来面向陆振川, 说:“陆先生,真是不好意思, 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也怪我没看清楚,就误会了您的儿子, 更重要的,是耽误了您的宝贵时间,麻烦您白跑一趟。”   陆振川嗯了一声,没松口,也没见怪罪的意思。   主任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总是没错的。   他努力赔笑, 继续道:“不过呀, 这知行也是的,不就画个画嘛,我跟他要,给我不就完了?他一不给我, 我不就起了疑心么!当了这么多年老师,遇到太多学生了,管他们要东西,不给,那多半就是在搞鬼。”   他这话算是给自己找台阶,刚错怪了儿子的陆振川也在后悔之中,他疲惫地摆了摆手:“知行也有不对的地方,老师您没事就好。”   教导主任连忙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就这样大事化小。   晚晚看着他们两个,轻描淡写掩盖过这件事,好像陆知行的清白与否,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并不是一个热心的人,大部分情况,她都会选择事不关己。   但,事不关己,不代表眼里能容沙子。   她望着教导主任的笑脸,冷静开口:“那么,老师准备什么时候向陆知行道歉呢?”   原以为事情可以就此揭过,没想到这个学生还要横插一脚。   教导主任心头不悦,如果不是这个学生,他哪会在陆振川面前下这个脸。   但他不好跟学生计较,转过身,尽可能和颜悦色道:“正好,你去把陆知行找回来,让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好好跟他说说。”   晚晚嘲讽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办公室?”   她看着文静乖巧,没什么杀伤力,可刚才那番话说出来,已是锋芒毕露。   那双眼眸盯着他,乍瞧幽暗,仔细一看,里面藏着夺目的晖。   似光线晦暗的深沟峡谷中,劈天裂进一道天光。   不知为何,主任竟被她的气场震住了。   但老师的尊严不能丢,他板起脸,说:“这件事我是有错,但他陆知行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那是一个学生考试该有的坐姿吗?”   “那您在学生面前冤枉了他,就这样算了,是吗。”   晚晚站在他面前,语调淡定,说出的话却咄咄逼人。   “也就是说,您的面子和尊严才是最重要的,他的面子不值一提,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大家提起他来,永远洗不掉考试作弊被抓,又跟老师动手的帽子,而您,刚正不阿?”   教导主任被她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有些气急:“同学,你是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   晚晚冷淡抬眸:“我的班主任是谁,与这件事有关系么?”   “你一个学生,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让你的班主任过来找我。”   晚晚点了点头,双手环抱:“原来这就是一一九中学严明的教育,高尚的师德。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的领导是谁?让他过来见我。”   “你!——”   教导主任何曾见过这么跋扈的学生,他被晚晚气得浑身发抖,当着陆振川的面,他稍微控制了一下音量,但还是暗暗威胁。   “这件事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陆知行的家长都没说什么,倒是你,敢用这种态度跟老师讲话,你的家长就是这样教你的?一一九中学也教不出你这样的学生,我不管你是哪个班的,让你的家长来一趟,办理退学手续吧!”   “哦,说不过,就动用公权力报私仇,堵别人的嘴,以为这样可以掩盖事实,假装这件事没发生吗?”   晚晚讥讽地看着他。   “这么多学生看在眼里,他们都会记得,您是如何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学生,为了面子不肯低头认错,学生一届传一届,以后人家看到你,都会在背后议论,看,那就是教导主任,德不配位,枉为人师。”   主任彻底被踩到痛脚,他也顾不得面子了,怒斥道:“让你家长来见我!”   “不用了——”   晚晚本想说,不用了,她并不稀罕上学,只是听从别人安排,来学校打发时间的。   可她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跟她同时开口,说了同样的话。   陆振川抬手,突然截断二人的话题。   两个人转过头,齐齐看向他。   他没什么表情,放下手臂,垂下的袖口遮住腕上名表。   “我就是她的家长。”   “……”   教导主任原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一闻此言,只见他瞠目结舌,久久无语,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   “这……这怎么可能……她跟您……这……”   “她是旧友的孩子,旧友去得早,把女儿托给陆家照顾。”陆振川平静阐述,“要我给校长打一个电话吗?”   “不用不用!我怎么会怀疑陆先生呢?呵呵……”   教导主任笑得比哭还要难看,结合晚晚最开始的话,还有两个人的反应,他猜测这应该是晚晚与陆振川做的戏,他们一唱一和,把他装在了里面。   他突然猜不透陆振川的态度了。   “陆先生,您看这件事……”   陆振川截断他:“晚晚还是个孩子,言语中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不要怪罪。”   “是是,您说的是。”教导主任束手站在一边。   “至于旁的,就如晚晚所言,能让学生信服的老师,并不该是他有多严厉,让学生害怕,而是他的道德修养令学生尊敬。”   “先生教育得对。”教导主任频频点头。   陆振川道:“那么,为了老师的声誉考虑,就请您向学生澄清一下,知行并没有作弊。”   他说的隐晦,言辞上也给主任留了面子,但话里的内容,足以让主任明白。   就是公开地,向陆知行道歉。   说完,也没再管主任是什么反应,陆振川转身,拍了拍晚晚的肩膀:“辛苦你,帮叔叔把知行找回来。”   晚晚是真的不太理解,没有任何冲撞的意思:“您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陆振川声音有些暗淡,眼里也失了些光彩:“如果是我去,只怕他会跑得更远。他不会想见我的。”   *   出了教学楼,晚晚给陆知行打电话。   铃声响了好几遍,那边都没有人接。   她没放弃,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向校门口。   门卫正在里面斗地主,晚晚敲了敲玻璃,问:“大爷,请问……”她想不到该如何描述,便直接问了,“请问陆知行出校门了吗?”   门里是欢快的斗地主背景音乐,什么“顺子”“管它”“不加倍”,大爷头也没抬,说:“左边。”   果然,无人不知陆知行。   晚晚按照陆知行出门的方向找,走了两条街,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鬼知道这个叛逆大少爷会跑到哪去。   晚晚皱眉,又给陆知行打了个电话。   响了不知多少声,在晚晚以为又打不通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独属少年的低沉嗓音。   “木晚晚?”   她松了口气,问他:“你在哪?”   少年沉默了两秒,道:“不关你的事。”   “没错,是不关我的事。”晚晚这个时候静下心神,左手握手机,右手托着左手肘,说,“你现在不理我,到时可没台阶给你下。”   陆知行气得要淤血,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要这样讽刺他吗!   他可是被捧着长大的,才受不得这等气,当下道:“如果你找我是为了说这件事,那就不要找我了。”   “哦,我懒得。”   她说得随意,表明自己不想插手的态度,让电话陷入沉默。   晚晚左右看了看,在望见街角一家便利店时,她突然问:“吃不吃冰淇淋?”   陆知行内心挣扎了一下,一面不想丢脸,一面又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天人交战一番,他别扭道:“不要草莓味。”   晚晚说好:“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在哪了吗?”   陆知行怕她找不到,便说:“我发共享给你。”   二人挂断电话,陆知行在微信上发起位置共享,晚晚进入。   大致扫了眼,并不算远,她放下心,去便利店买了两支冰淇淋,天热怕化,她打车过去。   下车地方是一个公园,里面绿植很多,有水有桥,曾是古代帝王建造的消暑之地。   她左手握着两支冰淇淋,右手握着手机,沿定位走,见离他的位置越来越近,干脆放弃手机定位,用肉眼寻。   很快,发现了他的身影。   他校服敞穿,坐在人工湖边,湖畔有柳树依依,湖水又大又平,像一面镜子,靠近岸边的地方,还浮着几对鸳鸯。   晚晚收了手机,走到陆知行身旁,伸出右手,递过一支冰淇淋。   眼前忽然出现一条手臂,陆知行低头,这只好看的手中握着的,是粉色冰淇淋。   陆知行:“?”   他偏过头,小啾啾一歪,大少爷的眼底尽是不悦:“不是说了,不要草莓味。”   “只有这个味道了。”绕过椅子,在他身旁坐下,冰淇淋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像在逗小孩,“你吃不吃?不吃我就给路过的小朋友了。”   “我又没说不吃。”   陆知行一把夺过来,最上层的奶油已经化得没了棱角,他送进嘴里,冰凉凉的草莓味道驱散他心头燥意,心里也没有那么气了。   静默无言,下午的风吹过来,掠过湖面,风里携着湿意。   其实不止,还有奶油味的甜,晚晚身上的香。   很快吃完了冰淇淋。   水面的鸳鸯缓缓游着,晚晚忽然问:“你饿不饿?”   陆知行下意识反问:“你饿了。”   晚晚嗯了一声,指着鸳鸯:“你说它的肉是什么味道呢。”   陆知行:“???”   他吓了一跳,还没有人提过这么惊世骇俗的要求:“你不会要抓来吃吧?”   见他这个反应,晚晚就知道是不可以了。   靠山吃山,她从小到大都是看到什么野味,就有人替她抓来吃的,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她不想让他大惊小怪,便说:“单纯讨论。”   陆知行哦了一声:“我觉得肯定不好吃,好吃的话,早成家常菜了。”   晚晚没再接这一茬,而是问:“你画了什么,能不能给我看看?”   “我们不是在讨论鸳鸯吗?”   “不是,现在的话题是,我想看你的画。”   陆知行的表情一下子高深莫测起来,怕被她瞧出端倪,他别过头,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好看的,简笔画,火柴人而已。”   “是吗。”   “那当然了!不然你以为?”陆知行恨不得把头点断,“你该不会以为我在画你吧?哈哈哈,怎么可能!”   “那就好。”晚晚看着他,眸底意味不明,“没画我就好,否则我真要以为,你喜欢我了。”   这双眼太清澈,好像能看透他心底在想什么似的。   陆知行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说:“你想得美。”   晚晚点头,从兜里掏出一罐可乐来,放到椅子上。   易拉罐与木质长椅相磕,发出一声闷响。   “冰一下吧。”晚晚用指尖虚点了下左边脸颊,问,“还疼么?”   陆知行垂眸,浓密睫毛又黑又长,眼尾是好看的弧度。   那瓶易拉罐身是细细密密的水珠,就像他此刻因为紧张,鼻尖渗出的细汗。   “还好。”陆知行眺望远方,那有湖光山色,在水面低飞的鸟,他的声音被鸟儿带过来,很低的一声。   “习惯了。”   晚晚心里一轻,她想到进门时,陆知行脸上结结实实挨的一巴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就好像,打在她的脸上一样。   其实她也不懂今日为何会这般做。   她只是坚信,信他不会作弊,信他坦坦荡荡。   一个把喜恶都写在脸上的人,断不会因为这种事撒谎。   他的心事简单好猜,有没有说谎一看便知,他能在她初到陆家就警告她离他远点,怎么会瞧得起这些手段。   他本可以用一些不入流的脏法子赶她,可他没有。   他跟她不同,像一张白纸,活得恣意,干干脆脆。   她却处处有规矩,多年来不喜形于色,她打心底羡慕他。   她见不得他蒙受不白之冤,她不想他这样。   所以,她想为他做点什么。   保护他的同时,也像在保护自己。   自己没有的那份嬉笑怒骂。   “回去吧。”晚晚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事件还有一个余波,我不能让我的傻儿子受委屈。 第22章 真香进度 22%   “我爸他……”陆知行心中怒气未消, 提起陆振川, 还是不太情愿, “他走了么?”   “不知道。”晚晚说, “我考完试才出来, 没注意。”   陆知行握着那罐可乐,贴在脸上,凉意渗透红肿的面颊, 传到心底。   没有那么痛了。   不知是因为这罐可乐,还是, 因为别的什么。   两人离开公园,回到学校时,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   操场上有考试完的男生在打篮球, 严苛的班级则在教室里上自习。   他们两个并肩从校门口走回来,有认得陆知行的,远远跟他打招呼,还有的胆子更大,直喊:“行哥, 领嫂子出去玩啊?”   距离太远,骂起来没什么威慑力, 陆知行懒得理他, 头都没偏,只当没听到。   余光偷瞄一眼晚晚,见她面色如常,并未放在心上, 他又郁结了。   想了想,他说:“这些人都是乱喊的,回头我就教育他们。”   晚晚说:“不用。”   陆知行的眼睛偷偷亮了起来,他哼了一声,不经意地转过头,道:“怎么,我看你还挺享受这个称呼啊?”   “嗯。”晚晚承认,“嫂子总比大哥要好听一些,随他们叫吧。”   陆知行一口气憋在胸口:“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在乎什么?”晚晚的眼睛看过来。   “……”陆知行目光一冷,目视前方,说了句:“没什么。”   “?”晚晚莫名其妙。   进了教学楼,二人顺着楼梯向上走,陆知行两阶两阶走了几步,想起晚晚在身后,便慢下脚步。   经过二楼时,晚晚突然说:“你先上去,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陆知行还保持上楼的姿势,他停在半道,手扶栏杆转回身,居高临下看着站在二楼平台上的晚晚,皱眉:“肚子不舒服么?”   “……嗯。”   “吃凉了?”   “……嗯。”   陆知行移目,看向别处,说:“都这个时候了,还吃冰淇淋。”   他单手伸进裤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来,抛到晚晚怀里,而后,这只刚扔过纸巾的手,不甚在意地抚了抚脑后,冷淡道:“我等你。”   晚晚接住纸巾,塑料包装捏在手里,稀哗作响。   随口说了句谎,都被他当真,真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   心里这样想,晚晚说出的话,语气都温柔了一点。   说是温柔,也是她认为的温柔,在陆知行听了,是没什么区别的。   “我要去很久。”   “能有多久?四十年,五十年?”   “如果我真去四五十年呢?”   陆知行斜倚在栏杆上,自上而下睨着她:“那本少爷就等你四五十年,知道了吗?所以,快去。”   晚晚勾唇:“好。”   她用力握着纸巾,放进校裙的口袋里,随后走向二楼的教导主任办公室。   陆振川还没走,坐在沙发上喝茶水,她进去时,主任正在热情陪聊,说得眉飞色舞,前者兴趣缺缺,显然是在打发时间。   她轻轻敲门,进去:“陆叔叔。”   陆振川抬头,眼里注入一丝鲜活:“晚晚回来了,知行呢?”   “在班级里。”晚晚扫了一眼办公桌后的主任,视线在他脸上停顿三秒,又收了回来,“还有人在等我,我先上去了,叔叔再见。”   与陆振川作别,她回到楼梯处,陆知行果然在原地,他的身子颀长高大,脑后的小啾啾扎的张扬好看。   唯有脸上的五指印又红又深,他皮肤白,简直不要太明显。   晚晚身侧的手指不禁动了动。   她走上前去,说:“我回来了。”   “这么快?”   陆知行的目光在她小腹徘徊了一会儿,余光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她的身段。   她就像上帝的宠儿,身材比例无一不完美,简直可以入梦。   喉结滚了滚,陆知行别过头,问:“那有没有好一点?”   “已经好了。”晚晚说。   二人没再多言,等回到教室里,桌椅摆放还是考场的顺序,这里是理优班,大部分同学都在座位上学习,有一些三两聚在一起,在讨论考.试答.案。   他们二人一同回来,众人早已默认他们的关系,便只抬头看了一眼。   后面的同学有知情的,都关切地问:“行哥,你没事吧?”   “没事。”陆知行掏出生物书来,不想多说的样子。   他们了解陆知行的脾气,他不想说,就没有人敢再多问。   过了会儿,教导主任出现在前门口,敲门道:“陆知行,出来一下。”   陆知行只当没听到。   稍待一会儿,也没见陆知行的踪迹,教导主任又叫了一遍:“陆知行?”   陆知行翻了一页书。   走廊里,教导主任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他想起陆振川的态度,当下横下心,咬牙走进教室。   所有人都回过头,想看这位主任又要对陆知行做什么。   谁都知道,陆知行是主任的心头大患。   而这位高高在上的教导主任,穿过一趟趟桌椅,越过学生之间,走到最后一排。   众人不禁屏息,他们见识过教导主任的厉害,也不知道陆知行又哪里惹了主任不快。   主任在桌旁站了半天,陆知行都没有理会的意思,他咬牙,抬手敲陆知行的桌子,教室里一众同学的注视如芒在背,他脊背发僵,尽量忽视掉那些目光。   “陆知行。”   少年啪一声合上书本,很大一声响,他缓缓抬眼,看向主任。   “又有什么事?”   主任面色发窘,声音从牙缝里强挤出来:“老师过来,是跟你道个歉。”   教室寂静。   陆知行的脸色,也有了微微的变化。   主任的声音远不如平时洪亮有力,听起来透着不甘。   “是老师冤枉你了,我查了监控,知道你没有作弊,你肯定很委屈吧?这件事是老师处理不当,希望你呢,能原谅老师。”   放在桌面上的手握成拳,紧了又松,他声音没什么温度:“这件事,我已经不计较了。”   主任微微松了口气。   “但是。”陆知行声音一顿,“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陆知行——”主任急了,张口欲辩。   “这不冲突吧。我不跟你计较,还不能讨厌你么?所以,老师回去吧,这事儿真的过去了,请不要耽误我复习。”   陆知行抓起桌上的书本,捧在手里继续看。   主任尴尬地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看教室里的同学,众人连忙转回身,各看各的书去。   他没办法,歉已经道过,这事儿和解不了,留在这里也是丢人,他说了两句勉励学生的话,便出了教室。   他一出去,教室立即议论纷纷。   都知道主任在校内严厉的作风,稍有一点违纪都要被惩罚,如此低声下气给学生道歉,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他们心里畅快无比,实在是出了一口恶气。   跟陆知行同在一个考场的同学,回过头说:“行哥,我们都相信你!”   “还是行哥牛逼!除了行哥,还有谁敢?”   晚晚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她知道,陆知行的心结并不是主任。   只是他们父子关系的事,她并不好插手。   另一边,主任回到办公室,陆振川还在等。   “陆先生,已经说完了。”主任点头呵腰。   “那就好。”陆振川站起来,“事情解决,我就先回去了。”   “也是,陆先生这么忙,耽误您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陆振川向外走,主任跟着相送,一路送出教学楼,把陆振川送上车。   目送陆家的车出了校门,他才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   他不知道的是,车开出校门之后,陆振川就打了一个电话。   “周校长,您好,我是陆振川。我想跟您谈谈李主任的事情……”   放学之前,教导主任污蔑陆知行作弊,又跟陆知行道歉的事情已在高三传开。   这件事让李主任颜面全无。   回家后,陆知行直奔房间,把自己锁在里面,招呼没打,面不露,晚饭也未吃。   今天陆振川不在家吃饭,也就不必等他。   陆夫人隔门喊了好几次,陆知行只说不饿,这可把陆夫人急坏了。   因为脸上的掌印还在,他怕陆夫人看了大惊小怪,回头再跟陆振川吵架,他不想解释这件事。   饭桌上只剩陆夫人和晚晚,陆夫人急得饭也吃不下,她放下筷子,身子前倾,问:“晚晚呀,知行他……是不是在学校里受欺负了?”   晚晚夹饭的手一顿,她笑了一下,问:“阿姨怎么这样想?”   陆夫人道:“你说说他,闷在房间里也不理人,我担心他遇到什么事了!唉,这孩子总这样,有什么事也不说,非要自己闷着。你们一起上学的,他跟你说了没有?”   他不想说,她当然不会多嘴,因此,她摇摇头,说:“不清楚。”   “真是儿子大了,都有自己的心事了。”陆夫人操起筷子,“算了,不管他,他要饿,就让他饿着好了!”   晚晚没说话。   等吃完了饭,佣人过来收拾碗筷,晚晚让佣人准备了一份饭菜,她端着托盘,亲自送上楼去。   陆知行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那张被揉皱的草纸,草纸上是用黑色水性笔勾出来的少女,每一笔都那么精细。   他把纸摊平,用手捋了又捋,纸虽平,折痕却抹不掉。   如果重画一张,也回不到他当时的感觉,画得了形,却难画出韵。   罢了。   陆知行抬头,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   他的墙上贴着科比签名海报,还有李小龙。靠墙的透明墙柜里,放的全是各种限量款车模,这都是他的宝贝。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书桌右上角的相框。   里面的相片,是他高二市篮球赛冠军时拍摄的,离现在的年份比较近。   他拆开相框,把草纸的边边角角折叠起来,尽量跟照片一般大小。   然后,放到照片后面。   重新装上相框,摆在右上角。   陆知行手臂交叠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太显眼,好像随时会被人发现似的。   他把笔筒挪过来,挡住照片,这样再看,似乎没那么惹眼了。   他又看了一会儿,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做贼心虚。   于是,纠结的陆大少爷权衡一番,还是把笔筒挪走了。   他呼出一口气,刚放下心,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谁?”   “我。”   听见这声音,陆知行不由得一抖,身上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好险,差点被她发现。   转念一想,门还关着,她真来了,能有什么事?   他有什么好怕的!   陆知行走到门边,轻轻靠在门上,隔门问:“什么事?”   “慰问留守儿童。”   “……”陆知行非常有骨气:“老子不用。”   “哦,那你饿着吧。”晚晚转身就走。   陆知行想说饿着就饿着,可是还未开口,他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   他把门打开一条小缝,叫住那道纤细的身影:“等等。”   晚晚顿步,转身,洁白藕臂托着托盘,上面两菜一汤,有荤有素,十分丰盛。   她懒洋洋看他:“干什么?”   “那个……来都来了,进来坐坐?”   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人的骨气在一分分碎裂。   晚晚弯唇,道:“你是希望我进去坐坐,还是希望饭进去坐坐?”   她真会给人出难题。   陆知行转头,看向别处,说得倒是满不在乎:“反正我房间大,再来十个人也待得下,就……一起进来也行。”   晚晚走进他的房间,把饭菜放到桌上,她四下环看一圈,回眸问:“你打算在房间藏多久?”   陆知行道:“先过了今天再说。”   他拉开椅子坐下,饭香扑鼻,饿了许久的他食指大动。   晚晚走过来,倚在桌边,左右瞧了瞧,转身随手拿起相框,放在手里反复端详。   “不许看!”   陆知行吓得心一跳,饭都不吃了,当即倾身过去,从晚晚手里夺过相框,抱在怀里如珍宝:“不许看!”   晚晚还保持着持相框的动作,被陆知行一抢,她转头,一脸莫名。   陆知行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才的语气是有点凶,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她。   但是冷酷人设不能崩,陆知行把相框放进抽屉里,说:“这个照片不够帅,你要看就看看别的。”   晚晚一看就知道有猫腻,装得再淡定,眼神也出卖了他。   她轻笑一声,侧过身,面向陆知行,微微垂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他,挑眉:“如果我是为了看帅哥,为什么不直接看你呢?”   陆知行的大脑嗡一声。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就是太知道了,简直恨不得性转嫁给自己。   可是这话从晚晚嘴里说出来,就像一股热流在五脏六腑反复冲荡,洗刷,血液循环都加快了许多。   但是没到一秒,他又忐忑起来,她说的是真的吗,会不会在说反话?他真有那么好看?   晚晚开口补充:“我不过是……了解一下我的未婚夫。”   他的脑袋就在眼前,头发黑黑的,梳到脑后,皮肤冷白,那张脸漂亮精致。   她忽然忆起以前萌生过的一个念头。   他这样看着自己,眼睛黑如曜石,又暗含紧张,就像一只偷喝了牛奶的布偶猫。   晚晚实在手痒,于是她伸出手,在这只布偶猫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   他头发柔软,保养得好。手感果然不错,晚晚想。   感受到手底下的少年明显一僵,她思索了一下,然后。   又揉了揉。   陆知行浑身紧绷,屏住呼吸,生怕呼吸太重,吹跑她的手。   可是,心中又有点不情愿。   凭什么!摸他的头!凭什么!   最可恨的是!   揉得他!   好舒服!   陆知行恨自己不争气,哪知他这一气之下,竟然……哼了一声。   “……”   晚晚收回手,半握垂在身侧,问:“你很舒服吗。”   “才没有!”   “那你哼什么?”   “我这是……这是猛兽领地被侵犯的怒吼。”   “猛兽?”   “当然,老子超凶。”   “哦。”晚晚点点头,“那你可太凶了。” 第23章 真香进度 23%   短暂的国庆假期过去, 再开学, 月考成绩就已经贴在了走廊墙上。   大榜是第二节 上课时贴上去的, 刚下课没一分钟, 不知谁在班级门口喊了一句“成绩出来啦”, 一帮人立即兴奋,乌央乌央冲出去围观。   何雨田看了看身边不为所动的同桌,她还是挺想去看的, 但现在去人太多,只得等等。   她侧过头, 但见晚晚面容恬淡,似乎对此毫不关心。   她的这个同桌跟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说不上热情还是不热情,她干脆, 直接,在出手帮你的时候,会让你感受到她的古道热肠;可大部分时间,她又淡得如一碗白开水,明明近在眼前, 你只觉得远在天边。   晚晚合上英语书的单词表,翻开本子, 开始默写。   很快地, 半篇单词写下来,晚晚打开单词表对照看了一遍,见没有错误,她盖上笔帽, 头也不抬地问:“看我干什么,有事?”   何雨田一惊,连忙调整表情,收起张开许久的下巴,推了下眼镜,叹道:“同桌,你背单词好快呀。”   晚晚想了想:“还可以。”   “现在人应该会少了,我们去看成绩吧。”她说。   班级已经有人回来了,在座位上讨论自己的排名,晚晚觉得看看也好,欣然同意。   大榜前的人还是很多,何雨田长得瘦弱,几次试图挤进去,都难上前。   晚晚不想挤,就在后面抱臂看。   何雨田被挤得差点摔了,晚晚不得不过去扶,闹出动静这一看,围观的人不少认出了晚晚。   有人热络打招呼:“大哥,来看成绩啊?”   “……嗯。”   “大哥来了咋不说一声?快让大哥上前边儿来,一个个的,真没眼力价儿。”   前面那些男生七推八挡,周围那些学生被拨开,硬是把晚晚跟何雨田请到了最前面。   有人不认识晚晚,小声问:“这女的谁啊?”   旁边人回:“她你都不认识?打遍学校无敌手,让教导主任道歉那个!”   原本还有不满的同学纷纷闭嘴,这位是真大佬。   晚晚自动屏蔽这些人的话,何雨田站在长长的成绩榜前,寻找自己的名字。   “四百九……四百八……四百七……”食指一一滑过那些名字,何雨田的眼神比穿针引线时还要认真,很快找到自己,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下去,喃喃念着,“四百七十三啊……”   她回头,沮丧地看着晚晚,声音闷闷的,却强行让自己语气轻松:“同桌,你考多少?”   一个月的相处,她跟晚晚熟了不少,话也相对多了一点。   “还在找。”   晚晚猜到自己的成绩不会太差,所以从第二张大榜往上寻找,眼下都找上了第一页,还没发现自己。   她并未放弃,继续向上,终于——   第四十五名,木晚晚。   她往后看,语文145分,数学150分,英语77分,物理93分,化学85分,生物69,总分619。   再往上看,其实分数之间差距并不大,相差不过五分,几乎都在三分以内。   晚晚稍微仰头,看到第一名那栏,写着一个骄傲的名字:许思齐。   数学英语趋近满分,语文稍次,只有133分,其他科目都不低于90,总分数上了七百。   何雨田也看到了这个成绩,她小声感叹:“许思齐又是第一,他真的很厉害。”   说完,又用崇拜的眼光看向晚晚:“同桌,你也好厉害啊!”   晚晚之前没学过这些,英语生物是弱项,数学物理是强项。   听见这话,她的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英语语法果然要好好学。   她没言声,走到理科最后一张大榜前,寻找陆知行的名字。   出乎意料的,陆知行没在那上面。   晚晚继续向前面找,令人惊讶的是,陆知行的成绩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语文119,数学74,英语150,物理40,化学61,生物94。   名次在大榜三百开外。   原来这个小少爷,也没想象中那么不学无术,只知道打球打架打游戏。   晚晚不知怎么,心头竟觉得轻快起来,眉目也有些舒展,脸上少见地挂了笑模样。   适逢陆知行打球回来,晚晚转身,就见到他从楼梯口上来,手臂夹着篮球。   隔的不算远,小啾啾软软的垂下来,像兔子尾巴,晚晚看在眼里,手又开始痒了。   他脸上掌痕淡了不少,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十月初还不算冷,他穿篮球服,手臂上隐隐可见肌肉线条,额上戴着深红色发带,一副活力四射的少年模样,也有点道明寺的意思。   她站在墙边,周围是一群无关紧要的同学,他视而不见,眼底只有亭亭玉立的女孩。   那抹发自内心的清浅笑意被他尽数捕捉,他心尖不由得一荡。   简直美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不自在地别过头,喉头上下滚动,他有些想不明白,木晚晚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不管干什么,他瞧了都这么顺眼?到底为什么?   孙高见顺楼梯追上来,看到大榜,他赶紧叫住欲走的陆知行:“行哥,成绩出来了!看看啊!”   陆知行瞄了木晚晚一眼,心想,是孙高见喊我看的,可不是老子自己要过去的。   他没应声,迈步朝晚晚那边走。   周围同学见陆知行来了,连忙作鸟兽散,原本围了一堆人的这里,只剩他们四个。   孙高见贴上去找自己的名字,陆知行抱球站在半米之外,从第一张开始,寻找晚晚的名字。   在看到她的名次和成绩后,他不禁翘起嘴角,抓起臂弯里的篮球,在走廊里拍了两下。   视线从晚晚的名字上离开,陆知行大概扫了眼自己的成绩,就没再看。   他转身,见晚晚倚在墙上,一双美目忽闪忽闪,瞬也不瞬地望着他,陆知行不由得紧张了一下。   他皱眉,问:“看我干什么?”   晚晚微笑:“考得不错。”   陆知行搞不清她是不是在嘲讽自己,跟她相比,他的成绩实在是不如何。   他板着脸,木然道:“哦。”   晚晚的心比手痒,她上前一步,轻轻踮起脚,然后,伸手在陆知行的头顶摸了摸。   仅一秒钟。   伴随两声倒吸的冷气,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陆知行的脸颊耳根,迅速染上诡异的红。   他眼底有怒,名为恼羞成怒。   他掐住晚晚的手腕,阻止了她的“爱抚”,眼见他两侧咬肌微动,陆知行咬牙切齿,道:“不准摸我!”   晚晚见好就收,她撤回手腕,稍微活动了下,说:“这么凶啊?上次不是挺享受?”   “老子没有!”   “哦,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晚晚心情好,也不想跟他在这张小事上较真。   心中想的却是,这陆少爷头发这么软,怎么脾气这么硬。   嘴巴比脾气还硬。   她收回手,拍拍一旁目瞪口呆的同桌肩膀,说了句“回班吧”,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像一个拔那啥无情的渣男。   陆知行站在原地,眼神紧锁木晚晚。   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头顶,在心中痛骂自己一百遍。   陆知行啊陆知行,你能不能他妈给老子争点气?   人家摸你一下就受不了,怎么着,难道你还有做.鸡的天赋?   ……   因着月考刚结束,各科老师上课都在讲试卷。   下午语文课,老郝在讲题前,总结了一下年组考试情况。   “本次月考,年组前十名,咱们班占了六名,前二十,占了十三名,最关键的,年组第一,啊,就诞生在咱们班,是许思齐同学。”   众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但还是投去羡慕的目光。   “在这里,我要着重表扬我们班的新同学,她以前没在学校学习过课程,第一次参加考试,就能取得这么优异的成绩,这是很难得的,大家要向她学习。”   老郝在对木晚晚进行表扬的时候,全班都在回头看她。   她目视前方,宠辱不惊。   陆知行远远地撑着脑袋看向晚晚,老郝每说一句,都说到他心窝里。   整个人化为相声舞台上的专业捧哏,恨不得说一句接一句:那当然了,您看看了,可不是么!   陆知行充分体会到了,为什么每次开家长会时,子女被夸奖,那些家长就会满面红光。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啊!看看,这么优秀的孩子,我家的!   唯有前面的白婷婷复杂地看了木晚晚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晚间放学,许思齐在走廊里叫住晚晚。   “等一等。”   “有事么?”   晚晚单肩背着书包,一身校裙,看起来文静美好。她站在窗边,微微仰头看他。   许思齐眼镜没摘,还戴着,他笑了笑,说:“边走边说吧。”   两人沿楼梯下楼,许思齐道:“我看你的英语成绩不太理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帮你借几本辅导书。”   “图书馆?辅导书?”   这对晚晚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听起来挺新鲜的,她点头:“好啊。”   许思齐暗地松了口气:“那我们现在去吧。”   “行。”   二人一路出了校门,肩并肩,个子般配,长相养眼,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   有人暗地议论:“那不是许思齐吗?他在跟大哥谈恋爱?”   陆知行和木晚晚的cp粉站出来辟谣:“怎么可能,那是准大嫂!别乱说!”   事实上,不止是这些闲杂学生看到了,就连陆知行本人也看到了。   他走的好好的,孙高见突然扒住他的手臂,拼命摇晃,说:“行哥行哥,那不是嫂子吗?”   陆知行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眼底的温度在一点点降低。   孙高见看他如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觑着陆知行的脸色,试探道:“算了,行哥,我看这样也不错,反正你也想赶她走,对不对,那就更应该促成这段姻缘。到时候你跟叔叔阿姨说,嫂子移情别恋,对你不忠,不用你想办法,阿姨自己就会把她送走的。”   陆知行只感觉胸腔淤积一口气,堵得他呼吸不畅。   什么促成这段姻缘,哪段姻缘?怎么就成姻缘了?   木晚晚身上只有一段天赐良缘,就是他陆知行。   他憋着气,张口就骂:“放你妈的屁。”   骂完,陆知行迈着一双长腿,大步匆匆向校外走。   孙高见在原地挠头,他哪里说错了?当初行哥给他打电话,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   到底应该放谁妈的屁啊?   话是这样说,孙高见还是跟了上去。   现在的情况是,陆知行之心,路人皆知,只有他自己不知。   他必须得想办法,隐晦地提点提点好兄弟。   一一九中学是B城的老学校了,早年地皮便宜,学校建在闹市区。   几十年发展下来,使得周围高楼拔地而起,这一片可以说是B城中心的中心,去哪都方便,都很近。   许思齐带晚晚去了市图书馆,他似乎对这里很熟,带她乘电梯直上三层。   图书馆宽阔明亮,里面很是安静。来这里借阅书籍的人很多,总能见到捧书看的人席地而坐。   一排排书架望不到头,每层书架都摆满了书,不敢想象,这里究竟有多少藏书。   晚晚喜欢书,来到这里格外欣喜,许思齐见她难得露出笑颜,不禁也跟着笑了。   “这边。”   他带她来到辅导书区,指尖划过一本本书脊,抽出一本来,在手中翻看。   晚晚不如他懂这些,站在一旁乖乖等。   许思齐侧目看她一眼,见她双手垂在胸前,好看的眸子左右张望,纤长的颈优雅好看,一举一动都那么赏心悦目。   他心间一柔,想起之前的事,他故作不经意地说:“哦,对了,教导主任已经走了,你知道吗?”   “嗯?”晚晚缓了缓,“走了啊,那还算聪明。”   许思齐酝酿着开口,手里头默默翻了一页书,头也未抬:“说起来,你为了陆知行跟教导主任作对,就不怕他会事后报复?”   “你知道?”晚晚怔了一下。   “嗯。我那天交了卷,看你跟教导主任一起去了监控室,就在门外听了个大概。”   “哦。”晚晚应声,“我不怕他会报复什么,因为我相信陆知行。”   她认真回答许思齐的话:“我相信他不会作弊。”   许思齐有些错愕:“你就这么笃定?”   “是。”她转身,看向别处,“一个人的人品如何,不能单以成绩来论,也许这有所长,那有所短。其实也不算跟主任作对,陆知行啊,他性子比马还烈,怎么受得了委屈。我只想帮他讨个公道,被冤枉的滋味,一定很不好。”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学习不够好的人……你懂我的意思。”   “我并不慕强。比起这些,我更在意的,是他内里是怎样的人。”   她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阅读目录。   许思齐也换了一本书,说:“也许你是除了他朋友和父母外,唯一一个会说他好话的人。”   晚晚轻笑:“或许别人看来,他是个脾气性格都很糟糕的人,但他并不是的。正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要真挚,有担当,光是这两点,就很难得了,不是么?”   假如他真的性格很差,就不会在惹恼她之后,为了将她哄好,急得手忙脚乱。   一旦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就会加倍弥补,这就是陆知行。   许思齐道:“听你这样说,你们似乎很熟。”   晚晚本想说还好,转念一想,开学之初,陆知行可是对她放过话的。   于是她回:“不熟。”   许思齐拿好手头这本书,捧在怀里,说:“走吧,去那边看看。”   二人并肩离开这排书架,刚要走向另一排,却见斜对的书架过道处,站着两个穿着一一九中学校服的男生。   一高,一矮,晚晚看到她们时,矮的那个正探头探脑向这边看,高的那个则背对他们,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   四目相对,二人条件反射地转回头来,连忙从书架上找书,好像找了很久。   “陆知行?”许思齐皱眉,“还有孙高见?他们怎么在这儿。”   晚晚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弯起唇角:“想知道,不如过去问问。”   他们走到二人身边,许思齐问:“需要帮忙吗,陆同学?”   “不用,我自己会找。”陆知行口吻较冷。   许思齐不恼,而是问:“你们怎么在图书馆?”   “我还能来图书馆跳大绳么?”   陆知行没什么好态度,偷偷瞥了一旁作看戏状的晚晚一眼,心头那股涤荡感,久久未能平息。   还从没有人,这样评价过他。   他以为,在这个世上,即便是他的父母,对他的印象,也是一个顽劣不堪的坏孩子。   原来还有人,能够这样为他辩解,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义无反顾地相信他,而不是用既定印象去猜测怀疑什么。   他原本还想,教导主任怎么会突然跟他道歉。   竟然是她。   是她在为自己争辩,争辩除了他自己之外,根本没有人在乎的清白。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断在他胸腔内撞击,那冲击力,如同他站在瀑布之下,不断被冲刷。   他的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意,加速他的血液,令他生出一股冲动。   他用理智压抑这股冲动,尽管他知道自己有多急切。   晚晚说:“既然你在找书,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拜拜。”   说完话,晚晚就要走。   许思齐还以为她有话要说,没想到这么干脆,实在让他意外。转念一想,说这话的人是晚晚,他又觉得理所当然。   孙高见这会儿已经明白陆知行的心意,他哪能看着陆知行干着急?   更何况,做了这么多年兄弟,陆知行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死要面子活受罪。   有些话,他不肯说,那就由他这个兄弟来说吧。   这,就是兄弟的使命,不是吗?   孙高见一脸悲壮,觉得自己是关公在世,此生就该为义而活。   因此,他把双手拢在嘴边,将自己的声音扩大一倍,一字一句,传达陆知行那些不肯剖白的心迹:“嫂子别走!行哥他特意跟来图书馆,怕你跟别的男人跑了!”   “……”   “……”   “……”   作者有话要说:  陆知行,你就等着谢孙高见吧! 第24章 真香进度 24%   晚晚驻足。   许思齐回头。   陆知行转身, 三人齐齐看向孙高见。   孙高见左右看了看, 见四下除了自己外, 再无其他人, 心里顿时一虚。   “……行哥?”   陆知行强忍住捏爆孙高见的念头, 面无表情解释:“别听他乱说,我们就是来借书的。”   晚晚大概知道孙高见这张破嘴,也就没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但陆知行到底是不是跟来的, 还有待考证。   她扯了扯嘴角,说:“你最好是。”就没再追究。   眼见晚晚转身, 与许思齐离开,陆知行深吸一口气,转身爆踢孙高见, 嘴里骂道:“让你他妈多嘴,就他妈你有嘴,你长脑子有个几把用?老子今天王者荣耀也不打了,就他妈打你!”   发泄完毕,陆知行无意瞄到书架上的书, 随手抽出来,狠狠扔到孙高见怀里。   “好好跟蔡康永学学说话之道吧你!”   许思齐很快挑好适合晚晚的辅导书, 找工作人员借记时, 陆知行跟孙高见排在他们后边。   孙高见的怀里果然抱着那本《蔡康永的说话之道》,陆知行不许他放回去。   眼看着许思齐把那几本书装到晚晚书包里,晚晚对他说谢谢,他的心就不太舒服。   四人前后乘电梯出了图书馆, 行到门口,许思齐问晚晚:“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陆知行截道:“不用了,她跟我比较顺路,不麻烦班长了。”   许思齐道:“关心新同学,是我应该做的,至于用不用,也应该由本人决定。”   说完话,他与陆知行一齐看向晚晚,等待她做决断。   晚晚打量他们两个,一个帅气俊朗,一个文质彬彬,一个面色不善,另一个笑容温润。   尤其陆知行,站在那里,像一个因为家长不给买玩具,于是在原地赌气的孩子。明明心里的不满和不愿都要溢出来了,偏偏嘴硬不讲,心理年龄幼稚园大班不能再多。   晚晚道:“班长愿意送我,当然再好不过。”   陆知行的眼睛一秒睁大,眉毛差点竖起来,他刚要开口,却见晚晚走到陆知行身边,驻足转身,礼貌性地笑道:“但我跟陆知行的确更顺路,我还是跟他一起回家了。”   风带着她身上清新的木香味道,萦绕在他周围。   一句话。   陆知行这张仿若揉皱纸团一样的脸,因她这句话而抚平。   五官舒展开来,嘴角高高翘起,他双手插兜,懒洋洋地昂头,散发着一股臭屁而得意的气息。   他理了理额前刘海,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可是人家自己选的,没人强迫她啊。”   许思齐淡笑一声,风度很好,他说:“那好,到家发个消息。”   陆知行说:“我亲自把她送回家,你还担心什么?那行吧,我会给你发消息的。”   他勉为其难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欠揍,许思齐不跟他计较,只是看着晚晚,说:“明天见。”   晚晚招手:“明天见。”   孙高见见此情况,自知不能再当电灯泡,说了句他要回家写作业,也趁机溜了。   图书馆在几十级台阶之上,当然,每层台阶并没有那么高。   眼见着许思齐和孙高见一点点走远,陆知行凉凉道:“行啊,新同学的社交情况不错嘛,买上手机,连人家联系方式都有了。”   晚晚双手环抱,一级一级下楼梯:“岂止,换手机之前就有了,我们晚上偶尔还会通电话。”   “通电话?”陆知行听见这话,赶忙从后面追上来,在一旁追问,“通什么电话,有什么好通的,都说了什么?”   晚晚道:“有很多话,白天讲不完,只能晚上讲咯。比方说,一起在阳台上,寻找猎户座,北斗七星,谈论鲁迅歌德,也讲书文戏理,开心什么就讲什么。”   她握着书包带,说这话时,语调轻快,像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自然。   陆知行觉得自己中午一定是没吃饱饭,否则他怎么会觉得胃里有酸水在翻搅?   他说:“下次不要再晚上跟人家打电话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人家要考大学,你这样在耽误人家学习知不知道?打电话需要电话费的,聊天花钱,你不觉得很浪费吗?”   “不会啊。”晚晚笑着回头,露出浅浅梨涡,“我用的是WiFi。”   “……”   陆知行开始暗自生闷气:“反正你耽误了人家学习。你很喜欢讲话吗?如果一定要讲,那、那我也不是不能陪你讲,我又不学习。”   “是吗?”晚晚停下来,在台阶上侧目看他,语调里满是作弄,“你不是讨厌我?你会愿意跟我讲话?”   “咳,你不要得寸进尺,本少爷看你实在寂寞,帮你排解一下,你不要自作多情。”   晚晚觉得好笑:“哦。”   “……”陆知行又开始恼怒了:“本少爷很好笑吗?”   “我开心罢了。”晚晚一脸真挚,“这是天大的面子,旁人没有的殊荣,所以我喜不自胜。”   陆知行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说完,又补充一句,“不准再跟他打电话。”   “哦。”   及至晚间。   十月的风微凉,陆知行写完数学题,抬头一看,已经十一点多了。   学习的这段时间,他并不专心,总是在回想白天时,晚晚说过的话。   他不高兴许思齐过多跟她接触,从当前来看,他们两个是没什么。   但,他是男人,他还不知道许思齐在想什么吗?   他跟木晚晚,虽然是挂名的,可也不能容忍有人当面撬他墙角。   这,关乎一个男人最起码的尊严。   思及此,陆知行掏出平板电脑,当即打开搜索引擎,想了又想,在里面输入一栏文字。   很快。   搜索页面一秒跳转,他点进第一个链接,看着看着,皱起眉头,好像都不大妥。   他挑挑拣拣,看了又看,终于选定了一个。   然后。   陆知行拿起手机,点开晚晚的微信,打开语音电话,拨通。   两声过后,语音被接起。   晚晚的声音清清冷冷:“陆知行?”   陆知行垂眸,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掐着平板电脑,清了清嗓子——   “如果你不说话,我将用你的沉默填满心房,并忍受它。我将静静地等候,像黑夜中彻夜不眠的星星,忍耐的低首。黎明一定会到来,黑暗终将逝去,你的声音将注入金泉,划破天空。那时你的语言,将在我的每一个鸟巢中生翼发声,你悦耳的曲子,将怒放在我的丛林繁花中。”   “……”晚晚在电话这边皱眉:“你在说什么?”   陆知行放下平板,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在跟你谈论文学。”   “?”   见晚晚也有不知道的时候,陆知行有些得意地靠在椅子上,说:“这泰戈尔的诗,名叫《忍耐》。”   晚晚不知道陆知行大半夜发什么神经,她只知道,她也在“忍耐”了。   她说:“你很想跟我谈论这些吗?”   “我总不能跟你讨论篮球吧?那是愚蠢直男才会做的事,好吧。”   晚晚捏了捏眉心:“那好,是你先开始的。”   陆知行的心中升起一阵不良的预感:“怎么了?”   晚晚的声音如一碗凉水:“大脑中各个区域之间的交流越频繁,处理信息,进行推断的速度就越快。在大多数情况下,流体智力和大脑额叶与顶叶之间的流通性有关,这两个区域之间的连通性越强,在实验中测试任务的得分就越高,这些区域是人类最新进化出来的脑区,被用于处理一些高级功能,它们是让人类成为全世界最聪明物种的原因,但——”   “……”陆知行听得一阵头大,不得不打断她:“你在说什么?”   晚晚说:“简单来说,你打电话给我读诗的行为,让我觉得你的大脑额叶与顶叶的流通性不大好。”   什么额叶顶叶的,他只知道千页豆腐。   “所以呢?”陆知行问。   “所以,你现在应该到阳台上去,给你的大脑通通风。”   陆知行沉默了一下,说:“你骂我?”   “科学研究表明,半夜念诗的行为,并不会比跟女孩子讨论篮球好到哪里去。”   被这样一说,陆知行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像很蠢。   但他是不会承认的:“哪个科学家研究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   陆知行一头栽在床上,恨不得把头埋进枕头里,他歪头,看着桌上摆放的照片,照片背后还有他画的木晚晚:“我就是闲着无聊,想……打个电话给你。”   “我们不是就住在隔壁吗?”   “那不一样!”陆知行坐起来,“你都跟别人打电话了,怎么不能跟我打?再说,怎么别人念得,我本少爷念不得?”   好像有采了蜜的蜜蜂飞过来,落在晚晚的心尖。   蜜意自心尖化开,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晚晚眨了眨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   “陆知行,你在撒娇吗?”   一句话,似乎踩到了他的痛脚。   陆知行不甘受此污蔑:“姓木的,本少爷是男人,男人是不会撒娇的,知道吗?”   “哦,那你在吃醋。”她说的很笃定。   “吃醋?哈,我为什么要吃醋,木晚晚,你可真离谱。”   陆知行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在一边,坐在床边,越回想方才的对话,越是可笑。   他有必要吃醋?真搞笑,他会在意这种事吗?   她木晚晚更莫名其妙好吧!   到底有什么话,那么想跟许思齐讲?   她不觉得自己很双标吗?许思齐可以的事,他为什么不可以?   顺风顺水惯了的陆知行,第一次受这么大挫。   喉头被一股气堵着,他想冲到隔壁去,问问她到底怎么想的,有没有把他陆大少爷放在眼里?   月明星稀的夜晚,陆知行烦躁得想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丢到马桶里冲走,眼不见心不烦。   他仰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过了两分钟。   手机响起语音电话的声音。   陆知行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是木晚晚。   他想了又想,没舍得按挂断。   “陆知行。”   “干什么。”   “有件事要告诉你。”   她的声音听起来严肃又正经,陆知行不禁紧张:“……什么事。”   晚晚翘起嘴角:“我没有和许思齐通过电话。”   “……”   “我是骗你的。”   “……”   “除了家人之外,我的手机只跟你联系过。”   天光自心头倾泻而下,心头阴霾一扫而光。   陆知行的胸口也没有那么堵了。   他故作不在意道:“哦,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以为我在乎吗?搞笑。”   “那当然,陆大少爷怎么会在意这等小事呢?我就是想告诉你,行不行?”   “既然你这么想说,那我就勉强一听吧。”陆知行很是大度。   “我八岁的时候,养过一条狗。”晚晚突然转移到了别的话题。   陆知行不明所以,追问:“然后呢?”   晚晚道:“后来四叔养了一只山鸡,我没见过山鸡,每天都跟鸡玩儿。再后来,每次我想去抱鸡的时候,狗就咬着我的裤脚,往我身上扑,不准我过去。”   陆知行点评:“那你这狗还挺聪明的。”   晚晚说:“陆知行,你好像狗啊。”   “……”   当晚,陆知行第二次挂断了晚晚的电话。   *   自从许思齐给晚晚借了辅导资料,她每次学习英语,都会拿出来看看。   陆知行与她都在最后一排,每次往那边偷瞄,都会瞧见那本书,就摆在书桌的左上角。   有些时候,许思齐还会主动过来,询问晚晚哪里不会,然后为她讲解。   陆知行看在眼里,很是不屑。   鉴于他总是把心事挂在脸上,身为陆知行的解语花,孙高见第一时间参透他的烦恼,为他排忧解难。   他开始为陆知行出主意:“行哥,依我看,帮嫂子提升英语成绩这件事,靠谁都不如靠你自己。”   陆知行转头看他。   “辅导书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你亲自帮她补习功课,那意义能一样吗?”孙高见提醒。   陆知行想了又想,觉得有道理。   “看来让你学习说话之道还是有点效果的,老子没白疼你。”陆知行一脸欣慰,在孙高见的屁股上亲切地踢了一脚。   于是这个周末上午,在陆知行吃早饭、晚晚吃午饭的时候,他咽下一口牛奶,问:“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   晚晚不解:“去图书馆干什么?”   “当然是看书。”陆知行一副随口说说的样子,“学习氛围能比家里好点,再者说,你到这儿还没怎么逛过,整天闷在家里也很无聊吧。”   陆夫人也在饭桌上,听闻此言,她是一百个赞同:“知行说得对,晚晚哪,你也是该出去走走,让知行陪你去,你们是同龄人,能说的话也多点,培养培养共同话题。”   她巴不得二人能交流一下感情。   晚晚倒是不反对,只是觉得陆知行有些反常。   他主动提议出去玩,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吧?   但这种想法,只在心里想想就算了。   晚晚说好。   二人吃完饭,司机把他们送到图书馆,周末的图书馆人更多,不少准备论文的毕业生,还有准备考研的学生,都来这里复习,图个安静。   陆知行带她上了四楼,找空桌来坐,没想到的是,他们还在这里碰到了白婷婷。   不过看到了也只当没看见,二人掏出要学的习题来,陆知行拿的是五三,晚晚则是许思齐选的辅导书。   各自学了一会儿。   陆知行越看晚晚手中的书越不顺眼,连封皮颜色都是他最讨厌的。   他放下笔,把书夺过来,随手翻开看了看。   晚晚问:“干什么?”   陆知行说:“颜色太扎眼,耽误我学习。”   晚晚睨他:“书是摊开的,这也扎眼?”   陆知行没答,而是说:“如果你想借助这本书来提升你的英语成绩,我看很难。”   “怎么。”   陆知行把书放到一边,说:“学习英语最重要的,是语言环境,整天背书没什么用,我的英语原本也不怎么样,后来出国待了半年,什么都会了。”   晚晚说:“我现在出国也来不及了。”   陆知行恨她怎么偏这时糊涂:“我的意思是,我教你。”   晚晚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有些错愕:“你?”   “我怎么,我可比这辅导书好用多了。”陆知行不屑仰头。   晚晚半晌没答话,让陆知行心底发虚,他问:“怎么,你嫌弃本少爷不成?”   “没。”晚晚摇头,“就是有些意外,你还挺乐于助人的。”   陆知行摸了摸鼻子,为自己澄清:“没有好吧,本少爷可不是谁都助的。你……你又不是别人,主要是你以前没学过英语么!而且我妈说了,让我多照顾你,我这顶多算是,听妈妈的话。”   “OK.”   晚晚收了那本辅导书,开始聆听陆知行的英语小课堂。   陆知行之前在美国待了半年,讲话是纽约口音,不过不影响。   那些不太能快速掌握的语法,融入到语境里,理解起来果然容易了很多。   学习的时光过得很快,下午时分,陆知行和晚晚都有些饿了。   四楼有水吧和小吃,陆知行要去买,晚晚更想自己去。   任何一份跟人交际的机会,她都不想放过。   水吧卖的是一些流行的奶茶,各种水果茶,手冲鲜奶茶,奶昔冰沙等,应有尽有。   小吃则是关东煮,烤肠,还有现做的热狗。   两边各有店员看顾,一个负责卖冷饮,另个负责卖小吃。   比较不巧的是,白婷婷也在这里,正在等奶茶。   做奶茶的店员一边跟她闲聊,一边冲茶。   晚晚点了两份意式热狗,选了一些关东煮,付完款,那边白婷婷接好她的奶茶,与店员说拜拜。   临走前,她看了晚晚一眼,眼底满是不屑。   晚晚懒得计较。   她看了会儿菜单,点了一杯草莓奶昔,又点了一杯椰果奶茶。   店员正在擦工作台,也就是制作奶茶的地方,头也没回,说:“对不起,卖光了。”   晚晚没多想,说:“那换成香蕉奶昔,还有原味奶茶吧。”   “抱歉,也没有。”   “那西瓜汁呢?”   “做不了。”店员放下抹布,来收银台这边收拾。   “为什么?”晚晚偏头向后看了看,“你这里不是有西瓜?”   店员停下动作,一脸不耐:“要能卖我不早卖了吗?这西瓜放太久,都要馊了。”   恰好这时,有一个女大学生过来买冷饮:“您好,要一杯葡萄奶昔。”   店员立即换上笑脸:“好的,请稍等。”   晚晚察觉出端倪来,她问:“我能也要葡萄奶昔么?”   果不其然,店员说:“只够做一杯了,不好意思。”   得到这样的答案,晚晚反倒淡定了。   她确信没有得罪过她,既然她这副态度,也别怪她不客气。   晚晚道:“就算还能做很多杯也没关系,你不卖,肯定有你的原因。”   她勾勾嘴角,好整以暇:“比方说,你要留着带回家去,今晚给你妈上供?”   “你!”   店员明显被气得不轻,她本来在往榨汁机里放葡萄,听闻这话,连葡萄也不放了:“你怎么说话的?有没有点礼貌?”   晚晚刚要开口,就听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那种熟悉的霸道,狂妄,还有几分不耐烦。   “怎么回事?”   晚晚回头,正是陆知行。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哦,之前的预收换成了新的预收,是一个破镜重圆文(甜的),名字叫《不甘》。   简单写了个文案大家看下:   方曼姿这小半生里,从不知怕字怎写。   直到再遇周熙昂,她是白天怕,晚上也怕。   她用后来的无数个日夜,明白了一个道理。   ——风流债欠多了,早晚要还。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赐我她的吻,如怜悯罪人。”   【骄纵大小姐x冷静隐忍私生子】   感兴趣可以收藏,谢谢啦! 第25章 真香进度 25%   晚晚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陆知行说:“看你半天也没回来, 怕你有事。”   说完意识到这话有点暧昧, 又不想解释, 只好岔开话题:“你这边怎么回事?”   晚晚摇头:“小事, 我自己能解决。”   陆知行一听这话, 当即板起脸来,不善目光移到那个店员身上。   他本就长得高大,脑后扎着小啾啾, 脸部线条分明,他嘴唇轻抿, 眼底戾气翻涌,一言不发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不良气息。   水吧的店员被这样注视, 额头隐隐发汗,不得不移开视线,不自在地收整柜台。   晚晚偏头,看向陆知行:“真的不用——”   她话未说完,被陆知行抬手截断。   他回望她:“什么叫你自己解决, 我是摆设吗?”   言毕,转回头, 伸出手臂把她护到自己身后。   被猝不及防这么一揽, 晚晚险些站不稳,陆知行的余光瞥到这一切,忙抓住她的手臂。   大手握住她纤细的腕,图书馆的空调吹得她肌肤凉凉的, 温度传到他的掌心,他的心尖不由一荡。   他回眸望见她冷白的皮肤,竟觉得比火还惹眼,他不得不转回头去,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腕,手臂仍然护在她的身侧,像一只保护鸡仔的母鸡。   他上下扫了眼瑟瑟发抖的店员,敛起这些不合时宜的心思,眸光微寒:“她都要了什么,现在卖给她。马上。”   店员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抱歉,她要的我们这里都没有。”   总不能因为他发话,就改口说有,这样岂不是自打脸?   她决定硬撑到底。   “都没有是吧,行。”陆知行点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那你这里还有什么,一样来一杯吧。”   他走到吧台前,拿起菜单,瞄了两眼:“我看你这,喝的还挺多的,不会都没有吧?”   “……”店员睁大眼睛,反复确认:“全都要?您两个人喝?”   陆知行对外人并没有什么好脾气:“又不是不给钱,你管老子几个人喝?”   店员被噎住,可看陆知行嚣张的气焰,又敢怒不敢言。   她道:“请先结账。”   “你打单吧。”   店员不得不照做,把每样饮品都照单打了一遍。   点餐屏幕双方可见,在陆知行的监督下,针式打印机哗哗作业好久,足足费了十来分钟,才打出那长长一串点餐单。   陆知行结完账,转过身,把小票塞到晚晚手里,侧头对店员说:“记住,必须你亲自做。要是有什么人帮忙的话……”他横了另个店员一眼,“后果自己掂量。”   水吧有休息区,陆知行拉着晚晚在空位坐下,他翘着二郎腿,一副二世祖架势,懒懒监督那个店员忙来忙去。   余光瞥间晚晚坐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一虚,放下翘起的腿,在椅子上坐正。   可就算坐好了,她还在看他,陆知行憋不住了,问:“为什么看我?”   晚晚脸上漾开笑容:“没什么,就是想多看你两眼。”   陆知行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主要是被她看得不太自在,转念一想,自己长这么帅,她想看也是应该的,陆知行又坦然了。   先前那个态度恶劣的店员,此时正在工作台前榨汁,榨汁机工作的同时,她又在给奶茶加糖加料,另一边还要给奶茶封口盖盖,打包装袋。   小小的空间,她忙得转圈,脚打后脑勺。   晚晚倒是没觉得陆知行怎么过分,本质上来说她与陆知行是一样的人。   如果有人招惹她,就加倍奉还。   只是……   她一直在回想方才,被陆知行护在身后的样子。   她看到少年宽阔而清瘦的脊背,扎在脑后的小辫子,那么随性,不羁。   还有他有力的手臂,握着她,怕她摔倒。   她习惯了有问题自己处理,有事情自己解决,从来没想过,要靠别人。   今日陆知行却问她,如果她来解决,他是摆设吗?   她说不清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陌生?奇怪?   可她切切实实能感受到,她的心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缓缓流过。   四叔从小对她的教育,就是要独立,自主,遇事不求人。   别人帮你一次,就是欠一分情。   金钱能还,情意难还,若想轻松自在走一世,那就永远不欠别人。   她从小秉持这个原则到大,她被四叔教育得很好,正是木家最想要的,未来掌舵人的样子。   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晚晚自己也忘了,她也是个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女孩。   在此之前,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这头一份的,来自其他人的保护,是陆知行给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能充当那个站出来保护别人的身份。   原来在这个世上,还有人,会主动站在她的身前,替她解决麻烦。   所以,晚晚决定,以后要对他好一点。   陆知行要的奶茶足有几十杯。   等待的过程中,晚晚和陆知行把买好的关东煮和热狗吃掉。   晚晚叉了个花枝丸,问:“这么多奶茶,待会儿要送人么?”   陆知行用纸巾擦掉手指上的酱,说:“实在不行,全都送人。”   “逢人送奶茶,好像很奇怪。”晚晚想起自己使用电脑时,网页右下角的游戏广告,说,“又不是屠龙宝刀,点击就送。”   “这是一款船新的饮品,是兄弟,就来嚯奶茶?”陆知行当场接起梗来。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有点无语。   陆知行沉思片刻,忽然道:“我知道了。”   晚晚看向他,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你们在哪?多带点人过来,市图书馆,四楼。”言简意赅,说完就挂断了。   等了二十分钟,那边店员还差两杯做好,陆知行喊来的人已经到了。   至于如何确定是他喊的人,很简单,一群头发五颜六色,耳朵上打了一堆耳钉,还有文身的社会青年,成群结队地霸占了整个电梯。   这边离电梯口不近,这群人太瞩目,起码跟图书馆的画风格格不入。每层巡逻的保安连忙走出来,加强巡视,一直盯着他们看。   晚晚想不注意都不行。   “行哥!”   领头的那人不是别个,正是先前在教学楼后打架那个豹子。他块头大,一身腱子肉,看起来凶猛无比。   陆知行跟他们招了招手。   这帮人乌央央走过来,来势汹汹,周围人见情势不妙,胆小的已经先走了。   豹子四下瞧了瞧,粗着嗓门问:“行哥,来图书馆打架吗?说吧打谁,不用您动手,吱一声就行。”   陆知行未语,朝水吧那边扬了扬下巴。   先前的店员见到这么多人,已经吓得失语,她时刻关注陆知行这边的动静,准备随时报警。   而现在,豹子扫了她一眼,更是吓得她一哆嗦,心中突突打鼓。早知道那个女生不能招惹,她何必针对她?   豹子的表情有些犹豫:“行哥,你不是说违法的事儿咱不干吗?”   “谁让你违法了?”陆知行差点没一口气咽下去,“看到那堆奶茶没?请你们喝的。”   “……奶茶?”豹子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找我们来图书馆,就为了让我们喝奶茶?”   “不然呢?”   豹子一噎,连忙打哈哈:“我还以为您要我们过来借书呢,哈哈。”   他回头,对后面那些不良少年们道:“快点,行哥请咱们喝奶茶,一人一杯,都别抢啊!喜欢什么口味自己挑。”   此言一出,后面的不良少年们也懵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准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其中一人上前,将信将疑领了一杯回来,其他人依次上去,才把奶茶分的差不多。   握在手里时,都有些茫然。   他们不好好学习,整天打架逃课上网喝酒蹦迪,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是喝啤的,就是喝红的。   如今上图书馆喝奶茶,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没有排面?   他们此时的茫然程度,就像第一次听说周杰伦奶茶喝太多而发胖的杰迷一样,非常不知所措。   “行了。”陆知行冲他们摆摆手,“你们走吧。”   “哦、哦!行哥再见!”   众人点头哈腰,举着奶茶跟陆知行示意,在一群人的目送之下,向电梯走去。   “等等——如果看到白婷婷,拦住她,给我打电话。”陆知行补充。   “知道了行哥!”   一群五颜六色的人喝着奶茶离开,围观群众也跟着松了口气。   陆知行站起身,走到吧台前,提起剩下的五六杯奶茶,睨了缩在角落里发抖的店员一眼,勾唇:“别怕,没你的事儿了。”   她只是态度恶劣而已,针对晚晚必是有人指使。   陆知行原本看她就眼熟,刚才盯着她做了那么多杯奶茶,忽然想起她是谁了。   他读初中的时候,这个店员是高中部的,白婷婷姐姐的跟班。   说的直白一点,大概是张莞晴与白婷婷之间的关系。   没想到她高中毕业不读之后,竟在这里打工上班。   刚把奶茶放在桌子上,陆知行的手机就响了,豹子在电话那头兴高采烈道:“行哥,您猜怎么着,哥几个刚下楼,正逮着白婷婷往外跑。我们已经把她抓住了,行哥,怎么搞?”   “等我下去。”   挂断电话,见晚晚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清水芙蓉一般的脸上,神情如孩童般无辜天真。   她问:“你要干什么?”   陆知行还惦念着她揉自己头顶的事,此时见她并拢双腿坐在这,像极了幼儿园里,等待家长接自己回家的听话小孩。   他心里一痒,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她的头发也很软,手感像陆夫人那条丝绸旗袍,叫他爱不释手。   陆知行强行抑住嘴角上扬的冲动,名义上是报复,心里却有种占女孩子便宜的暗爽。   他咳了一声,收回手来,一本正经道:“走,看未婚夫怎么帮你出气。”   晚晚当然知道他是要为自己出气,但他说了要为她解决,她就等他为自己解决。   她乐得扮演一个需要被他保护的小女孩。   因此,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脸认真:“那你要加油哦。”   操。   陆知行当场在心里骂了一声,连忙转过脸去。   晚晚平时都是端庄优雅的样子,就算是跟人打架,也是那种“既然你非要跟我动手那可怪不得我哦”的无奈。   她天生该是一幅被人珍存欣赏,价值连城的仕女图,让人想拜倒在她裙下。   而如今,她坐在那里,像森林里迷路的精灵,说话时睫毛一眨一眨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他发现自己的脑海里生出一种相当危险的想法。   ——只要她现在开口说想要星星,他陆知行也要借把天梯给她摘下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陆知行提起桌上的奶茶,听着胸腔里突突的心跳,觉得自己大事不妙。   不是自己定力不行,主要是,冷不丁来这一下,搁谁谁都受不了吧?   他是男人,她又长得不错,男人爱女人是天性,人爱慕美色是本能,所以他只是有了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想法,这没什么。   对,这没什么。   另一边,白婷婷被豹子一干人围在图书馆外,顶着烈日晴天,她背着书包,试图跟豹子他们套近乎:“豹子哥,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先让我回家行不行?”   豹子眼睛一翻,全当没听见。   白婷婷已经好话说尽,这会儿软的不行,她只好来硬的:“你们知道我爸是谁,今天得罪我,有本事就一辈子别让我回家。从前也没少给你们买烟,早知道这样,我就是给狗买块骨头,也比给你们强。”   豹子说:“少他妈放屁,烟我们白抽了?”白婷婷到处惹事,总找他们撑场子,他们哪次没去。   说着话,就看到陆知行与木晚晚一前一后从图书馆走出来。   白婷婷脸色一白。   陆知行四下一扫,门口人来人往,不少人在往这边看,保安也探头探脑的,以为这边要生事,眼神都很警惕。   他朝豹子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离开,再然后,他寻摸一处僻静地方,是图书馆前面的巨大雕像,他抬手一指:“请吧,大姐。”   陆知行是什么人,晚晚不知,白婷婷却很清楚。   既然找上门来,白婷婷也不至于不认。   她是让她姐姐的朋友为难了一下木晚晚,那又如何,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她心跳如擂,却还强做淡定:“陆知行,咱们好歹同学一场,我家跟你家也有交情,劝你最好不要把事做绝。”   陆知行侧头看了晚晚一眼,说:“我知道。”他又指了指雕像,“走吧。”   白婷婷咬牙,想着这里大小也算个广场,陆知行应当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就走了过去。   晚晚跟在陆知行身边,她也想知道,陆知行会如何处置白婷婷。   雕像建立在石台上,石台可供人坐下休息,白婷婷站在其旁,手里捏着书包带,问:“你想怎样?”   陆知行长腿一伸,刚好踏在石台边沿,白婷婷的手边。   她整个人被陆知行的长腿圈住,封住了她的退路。   从远处看,别人也只会以为是少男少女在谈情说爱。   虽说一旁站着的晚晚有些让人迷惑。   陆知行把手里提着的五六杯奶茶一股脑丢到白婷婷怀里:“想回家?什么时候把这些都喝光,什么时候放你走,不难为你吧?”   说完这句,陆知行卸下和善的伪装,满眼戾气:“还是,你准备退学,过来接替卖奶茶那个?”   白婷婷脸色一白,她似乎很慌,抓书包带的手放下来,无措地抓了下裤子的口袋:“陆知行,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你不喝,我还有更过分的。”陆知行的嘴角扯了扯,“你家认得我家又怎样,你爸算什么东西?”   白婷婷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身子一晃,无限屈辱地戳破奶茶盖子,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   吸着吸着,从小骄傲到大的女孩,哪里受过这等欺负,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陆知行全当没看见,监督她喝。   甜品冷饮这东西,糖度太高,喝一杯刚好,两杯甜腻涨肚,多数人已经撑得不行,第三杯再喝下去,已经无异于酷刑。   白婷婷打了个饱嗝,她抹掉眼泪,语气哀求:“我真的喝不下了。”   陆知行扫了一眼她手里的奶茶,问:“要我找个漏斗帮你灌么?”   白婷婷被吓住,低头继续喝。   眼看着她喝光第三杯,戳开第四杯,她把吸管插得很浅,整个吸进嘴里,而这一次没喝两口,她忽然弯下腰,对着石台里面的花坛狂呕不止。   刚刚喝进去的奶茶被哇一声吐出来,这一吐吐了不少,等好半天,她终于缓过来,呕得双目赤红,眼泪都涌出来了。   她哭着央求:“陆知行,我以后再也不惹她了还不行吗,你能不能放过我?”   陆知行说:“还有两杯。”   白婷婷心中崩溃,她怨毒地看了木晚晚一眼,这回一言不发,又花了好半天时间,终于把剩下的奶茶全部喝光。   陆知行这才收回长腿,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别忘了把垃圾收走,周一见。”   话毕,他握着晚晚的手腕,带她走下台阶,头也不回。   白婷婷握着胸口,对着花坛再次狂呕。   呕吐的间隙,她侧头锁定陆知行与晚晚的背影,心中恨意加深。   *   等陆知行与晚晚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院中停着陆振川的常用车,的确,这个时间,他是该回来吃饭了。   二人回来,在门口换过拖鞋,路过一楼客厅时,前后跟正在看电视的陆振川打了个招呼。   “爸,您回来了。”   “叔叔回来了。”   见陆振川没什么话,两个人都准备上楼。   才刚迈上两个台阶,就听陆振川道:“知行,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陆知行步伐一顿,他回头看了身后的晚晚一眼,她被自己的影子笼罩,在黑暗中,唯有她那双眼眸明亮如星。   “你先上去吧。”他说。   他与她擦肩而过,向沙发那里走去。   这是他待了十七年的家,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晚晚的地方。   他站在陆振川手边两米开外,看了眼电视屏幕上的内容,放的是《亮剑》。   “爸,什么事?”   陆振川的视线从电视上移开,落在他唯一的儿子身上:“知行,你是陆家唯一的儿子,所以有时候,爸爸不得不严格要求你。”   “……是。”这些老生常谈,陆知行已经听得耳朵出茧子。   “但其实,这么多年过来,你打架出事,爸爸赔钱;你上学不听话,爸爸去学校挨骂;你飙车报废几辆,爸爸都可以再买,这都是小事。”   陆知行隐隐觉得哪里不妙,可他又说不出来。   陆振川继续道:“我不求你有多么优秀,但起码,我希望你做一个品行端正的人。你出生时,我为你取名知行,正是盼望你能做到知行合一,保持良善。”   他掏出手机,点了两下,把手机放到茶几上。   寂静的四层洋楼,外放喇叭传出一段熟悉的对话——   “陆知行,你不要太过分!”   “你家认得我家又怎样,你爸算什么东西?”   录音戛然而止,陆知行瞳孔微缩,他突然回想起当时白婷婷的细微动作,他只当她是害怕所为,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陆知行气血上涌,忍不住低骂出声:“操。”   陆振川声音仍然平静,可这时听来,怎么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我们陆家是家大业大,但,这不是你陆知行嚣张妄为的资本。陆家的每一分钱,都是你的长辈亲手赚来的,都跟你没有丝毫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拿家里的钱挥霍,拿陆家在外张扬生事,看不起别人?”   “你骂人家算什么东西,那我问问你,陆知行,您是什么东西?”   “你今天能问出这种话来,改天是不是还要问问我,我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你陆大少爷讲话?”   “陆知行,我问你,是谁给你的胆量,在外面仗势欺人?”   陆知行此刻被白婷婷气得要疯,牙根咬了又咬,陆知行仍旧腰身挺直:“我没有。”   “你没有?好一个你没有。”   陆振川的胸口上下起伏,他低头,四处寻摸,看到茶几上盛着水的杯子,当场砸了过去。   “录音摆在这里,你还敢撒谎是吗!”   那水杯远远砸来,不待陆知行躲远,忽然有一道白色身影扑过来,直直扑在他面前。   陆知行猝不及防被人抱住,下一秒,只闻玻璃杯碎裂的声音,以及一道熟悉的闷哼。   陆知行低下头,水杯的水顺着面前的黑色秀发向下淌,怀中人抬起头,无色水珠滑过清丽面庞,浓密睫毛上也挂有水痕。   离得这么近,方才发觉她比远看更有冲击力一些。   她不是寒冬腊月的白梅凛冽,她是三月桃花,芳菲娇艳。   陆知行抱着怀中人,胸腔那颗心脏不知是因为她突然的冲撞,亦或是与她紧密相贴。   再或者,是她不知何时出现,替他挨下她本不该承受的疼痛,总之,它的跳动是前所未有的剧烈。   陆知行觉得喉头很酸涩,他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却压不住那颗破茧而出的念头。   也许这个念头已经种了许久,直到这一刻,才彻底钻出土壤,在他心间发芽。   他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他全部缴械投降。   陆知行的心像被人生生揪着,他忙用手按住她的后脑,也不介意她的头发是不是还湿着——他明明最讨厌别人身上的湿腻。   他哑着嗓子问她:“晚晚,疼么?”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陆娇娇达成真香成就√,今后他将从陆娇娇改名为陆香香,让我们恭喜他! 第26章 真香进度 26%   陆知行说让晚晚上去, 其实她并没有上去。   就像那天在考场里那样, 她心里总有不安的预感, 这预感使她定在原地, 一直偷听他们父子间的对话。   在看到陆振川的动作时, 晚晚来不及思考,她的身体已经先于想法,直直冲了上去。   她不想再看陆知行被自己牵连。   玻璃杯的力道很大, 砸在她的后脑,她听见脑中嗡了一声, 眼前登时一黑。   原本清明的意识一下变得混沌,晚晚咬住舌尖,强撑着抬起头, 去看陆知行。   疼么?   晚晚想说不疼,她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睫毛如蝴蝶振翅般,缓缓眨了眨,她深深望了陆知行一眼, 绽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然后,晚晚眼睛一翻, 彻底瘫软在陆知行的怀里。   *   再睁开眼, 是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   头顶白炽灯耀目,晚晚抬起手臂遮挡光线,眯眼四处望了望,白色的墙, 白色的桌,白色的空调,入目全是白色。   她动了动,准备坐起身,手撑在床上,想要用力,脑后却隐隐发疼。   晚晚伸手去碰,这才发觉自己脑袋上好像缠了一圈白色纱布,还有药味。   “嘶……”   晚晚倒吸口冷气,这极轻的一声,却惊醒了在床边陪床的陆知行。   他本枕着手臂趴在床边,闻声“腾”一下坐直身体,眼里的光因为看到她一点点变亮,陆知行笑了起来:“你醒了?”   “嗯。”晚晚轻轻枕回枕头上,看着陆知行,问,“陆叔叔没有再骂你吧?”   她的脸色失了些许红润,染上一层病色,人看着也变得虚弱。   唯那双眼睛,依旧璀璨如星。   却没想到,这样的她,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关心的竟是他有没有挨骂。   陆知行想,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她聪明的?这分明是个小傻子。   他的语气不由放柔:“没有,你昏了之后,他就赶紧让司机送你到医院。”   黑色发间的白纱布那么刺眼,她来到B城后,唯一一次受伤却是因为自己。   他的内心无比自责,手肘撑在床上,身子前倾,与晚晚的距离更近了几分。   他说:“木晚晚。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不要冲上来了。”   晚晚抬眸浅笑:“那我应该一起动手,是么?”   陆知行被她一噎,有再多的话都咽进了喉咙里。   想了半天,陆知行憋出一句:“我宁可你一起动手。”   晚晚说:“好,我记住了。”   “……”陆知行又气又笑:“你还真不客气。”   晚晚下巴微收,眼眸垂下,看着白色的被子:“如果我当时早点发现,你就不会被骂,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   陆知行想说不是,你不必揽到自己身上,正酝酿着开口,病房门突然被敲响。   是陆振川。   陆知行看到他,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陆家家规严谨,有再多不愉快,晚辈见到始终要站起来问好。   因此,陆知行低下头,没什么感情地道:“爸,您来了。”   陆振川颔首,绕过病床,走到椅子这儿来,撑着膝盖坐下。   陆知行站在他后面,不自在地看向窗外,轻蹙的眉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绪。   晚晚跟陆振川打过招呼,侧头对陆知行说:“我饿了。”   陆知行神情一凛,问:“想吃什么?”   晚晚说:“想吃热汤馄饨,虾腰馅儿的。”   陆知行点头:“我马上回来。”话毕,又对一旁的陆振川汇报:“我去给晚晚买馄饨。”   得到陆振川点头应允,他才出门。   待到陆知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晚晚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陆振川:“陆叔叔。”   陆振川点头:“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么?”   强忍着头昏,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说:“我没事,叔叔不用担心。”   陆振川的手握了握,身子微微向前,艰难开口:“我们父子间的事,误伤到你,我感到很抱歉。”   晚晚想了想,问:“您真的认为,陆知行是那样的人吗?”   陆振川沉默片刻:“我只是不希望他学坏。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这都没关系,但品行的优劣,却是一个人最起码的底线。他今天说出的那些话,别人听到会怎么想?这就是陆家的教育?我陆振川的儿子,是一个社会渣滓,仗势欺人的败类?”   “我能理解您的想法,但——”晚晚停顿了一下,“其实今天的事,是因我而起。”   “白婷婷,您认得她,她在图书馆主动找麻烦,陆知行怕我被欺负,才为我出气。”   “至于她的录音,也被后期剪过,目的就是为了让您降怒知行。您知道的,我没必要撒谎。”   “……是,我知道。”陆振川的手指动了动。   “既然您信我,为何不肯相信他呢?”   陆振川沉默良久,开口:“他能有今日不容易,你明白我的意思。我身为父亲,更在意他将来会成为怎样的人,怪我从前对他太溺爱,才让他到处惹是生非,养成了这个脾性,现在严厉一些,总好过今后他走上歧途。”   “我能理解。”晚晚点头,“但我想,您应该多一点耐心和信任给他,上次考试的事情,还有这一次,他不是不伤心。”   “我知道。”放在膝头的手局促地握了握,陆振川沉沉开口,“但我也是第一次为人父,不懂怎样教育子女才是正确的,所以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哪怕他对我有误解,但我想,他总会有理解我的那一天。”   不多时,陆知行打包了一份馄饨回来。   进房间时,见陆振川不在,他没由来地松了口气。   他把馄饨放下,调好病床自带的床桌,弯腰打开外带包装盒的盖子。   冒着热气的馄饨,个头有饺子大,汤上飘着香菜和油花。   陆知行掰开方便筷子,掏出汤匙,拿出店家配的陈醋和辣椒油,说:“怕你吃着没味道,特意要的,如果不喜欢,可以不放。”   说完话,把装陈醋辣椒油的小塑料盒也挨个打开,晚晚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动手吃。   忙完这些,陆知行忽然发现自己有点无所适从。   他从进门后就一直忙前忙后,手就没停过,突然停下来,才发现木晚晚一直在看自己。   这种感觉,就像自习课时,你以为大家都在讲话,所以你不仅肆无忌惮,还手舞足蹈,等你哈哈笑完,一抬头发现全班都在认真学习,只有你一个人在扰乱班级纪律。   空气中弥漫的尴尬味道,与这一刻一模一样。   仔细想想,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确实跟自己一贯的高冷人设不符。   他咳了一声,坐在一旁,说:“你为我受了伤,那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晚晚微微仰头,“看你刚才的行为,要不是头还疼着,我还当自己残疾了呢。”   陆知行脸上一热,说:“本少爷可不是谁都伺候的,你要惜福,知道吗?”   晚晚没应声,右手握着筷子,左手捏着勺子,舀了一个馄饨在上面,轻轻吹了一下。   她吹气时,脸颊鼓鼓的,像一只储粮的仓鼠,有一点可爱。   陆知行很想把双手按在她脸上,然后,狠狠地搓圆揉扁。   看她再气他。   她低头吹了好半天,也没吃到嘴里,陆知行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大胆到,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把他吓了一跳。   但他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并且装作随口一提的样子,说:“这么烫吗?我帮你吹吧。如果你低头很不方便的话,喂你也不是不能考虑。”   陆知行自认为这番话体贴无比,但凡是个女人听了,都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晚晚手下动作一顿,她抬起头,说:“不用。”   陆知行当她在矜持,于是继续放绳钓鱼:“没什么大不了的,都说了,你现在是病人,照顾你是应该的。”   晚晚说:“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吹。”   陆知行表情一僵:“为什么?”   “因为别人在吹气时,唾液会不小心带到我的食物上,让我觉得很恶心。”   “……”陆知行一本正经:“那没事了。”   *   晚晚告假一周,一直在家里休养后脑。   陆知行上课遇到什么重点,就会记下来,准备晚上带回去给晚晚看。   不过想了想,晚晚的弱项刚好是自己的强项,凭她的学习能力,自学都完全没问题,但他还是记了一份,以防万一。   搞得老郝上课时,都忍不住对陆知行进行夸奖。   “上了高三,大家的精神面貌果然不一样了,这一点很值得表扬。就拿咱们班的陆知行同学来说,高一高二时,从来没记过笔记,如今非但认真记笔记,遇到不懂的地方,还知道请教同学查缺补漏,所以后排的同学,只要你们肯学,什么时候努力都不晚,知道吗?”   陆知行本人对此非常无语。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现在的陆知行,心中有一个烦恼,急切地需要解决掉。   这天放学,陆知行一把揽过孙高见,腋下夹着他的脑袋,把他夹出校门。   孙高见一路哀号:“行哥行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别紧张,我肚子饿了,陪我吃个饭。”   陆知行嘴上说得和蔼,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一路把他带到一条街外的汉堡王里,陆知行点了个套餐,又点了一大堆小食,餐点得太多,孙高见帮他一起端。   他选的座位在角落,周围人不算多,陆知行四下看了看,随后把餐盘推到孙高见的面前,说:“吃吧。”   孙高见:“???”   “行哥,你不是说你饿了?”   “哦,我突然没胃口了,你吃吧。”   “……啊?”   陆知行最讨厌人磨磨蹭蹭的,因此他皱了眉,不悦道:“让你吃就吃,哪那么多废话!”   “哦,哦!”孙高见闭上嘴巴,默默啃汉堡。   陆知行打开甜辣酱盖子,放到孙高见面前,又为亲手他挤好番茄酱,看得孙高见好一阵心惊胆颤。   手里的牛肉汉堡掉了一小碎块西生菜,他都顾不上捡,他抬头看着陆知行,小心翼翼地问:“行哥,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没有。”陆知行挤干净最后一点番茄酱,握住吸管戳破盖子,痛饮一口冰可乐,“我能有什么事。”   “啊哈,那是,这世上哪有行哥解决不了的事!我是说,行哥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我肯定会帮你排忧解难。”   陆知行沉吟道:“你要是这么说,那也是有一点。”   “说说呢行哥。”   陆知行握着装可乐的纸杯,脸看向窗外,说:“……我有个朋友问我,说他可能喜欢上了一个人,但那个人可能没喜欢他,问我应该怎么追。你知道的,你行哥我,从小被女生追到大,就没有这种经验,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问问你呢。”   要说从前还能忍,孙高见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   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最终,决定用最委婉的方式讲出来——   “行哥,你想追嫂子就直说,咱就不要无中生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真香进度 27%   陆知行强忍着, 才没把孙高见的脑袋按在汉堡上。   他呵呵一笑, 说:“怎么可能?她?她已经爱惨了我好不好?我还用追?我勾勾小指, 她屁颠屁颠就过来了!”   孙高见本想说, 你可拉倒吧行哥, 有句话叫反驳得越激动,可信度越低,行哥你这句话的可信值大概是吐鲁番盆地。   但思来想去, 恐怕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半生就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他咽下涌上喉咙的话, 决定给行哥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在这番尴尬的沉默中,陆知行的手机响了。   陆知行拿起来一看,整个人为之一震, 连忙对孙高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孙高见领会,低头大吃洋葱圈。   陆知行接了电话,说:“木晚晚?”   心里到底有点虚,刚在外面吹完牛皮, 这时候就打电话进来,好像在他身上安了监控一样。   晚晚道:“你知道离家里最近的电影院在哪里吗?”   陆知行故意扬高声音, 得意地弯起嘴角, 眼里铺满笑容:“怎么,想跟我看电影啊?等我待会儿回家,让司机送我们过去就是。”   晚晚说:“不是跟你,是跟许思齐。”   “???”   陆知行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 险些把手机捏碎:“呵呵,木晚晚,你已经高三了,还想看电影?”   “高三怎么了,电影院不许高三生入场,还是压根不售票给高三学生?”   陆知行一噎,说:“你快要高考了,知道吗?一场电影两个半小时,180分钟,10800秒,这么长时间,你能背多少单词木晚晚?你今天去看电影,等将来高考发现你不会的题,就是你今天本来应该学的习,你连后悔都没有机会。”   他脸色严肃,像一个在战场上失利的将军。   木晚晚听完他一长串的演讲,做总结陈词:“陆知行。”   “干什么。”   “你这个时候,数学倒是挺不错的。”   “?”   陆知行刚要进行下一轮发飙,就像B站鬼畜区的元首那样,听筒里嘟一声响,是晚晚在那头挂断了电话。   一口气淤积在他心口,他下一秒就要气炸身亡。   孙高见觑着他脸色不好,放下手中的汉堡,忐忑地问:“行哥,咱还追么?”   陆知行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双手环抱,眼底阴云密布。   解语花毕竟是解语花,孙高见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吮了吮手指,说:“行哥,这追女人么,其实《水浒传》里,王婆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陆知行冷冷横他一眼,当然这个冷意不是冲他,是冲许思齐。   他问:“什么话?”   孙高见道:“潘、驴、邓、小、闲。”   《水浒传》陆知行看过,这五个字他也明白。   是说,要有潘安之貌;驴呢,不大方便详细描述,就是驴哪里大说哪里,当然不是它的叫声和脾气;邓,是说有钱;小指体贴;闲是有时间。   陆知行道:“有了又怎样,有了就能追到?你看我像追到的样子吗?”   孙高见别过脸,小小声吐槽:“你可总算是承认了。”   “嗯?”   “……我是说,总是有胜算的。”孙高见强行扭转话题,“但是行哥,可能您在‘小’这方面,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点。从整体来看,只要这几样轮流施展,追到嫂子肯定不成问题。”   陆知行托着下巴沉吟片刻。   孙高见乖巧等夸。   陆知行想了半天,忽然在孙高见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个爆栗,痛得孙高见都变声了:“行哥?”   ——“老子又他妈不是西门庆!”   *   “你下周就能来上学了吧?”许思齐递给晚晚一支甜筒,自己手里也握着一支。   晚晚接过,礼貌性微笑:“是的。”   从商场二楼的KFC甜品站离开,两个人并肩走路。   许思齐道:“你这周不在,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可是很想你。”话毕,他侧头,极其自然地接了一句,“当然,我也很想你。”   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令晚晚一愣。   许思齐继续向前走,若无其事补充:“遇到难解的题,他们都想找你来回答,我也一样。”   “哦。”晚晚这才开口,“不耻下问是个好品质。”   她一句话,轻轻将他的话拨开,抛还到了一个正经的位置。   许思齐接下这个台阶,说:“这可不是下问,这应该是,请教。”   升降梯人太多,晚晚不想挤,于是跟许思齐向扶梯那边走。   她换个话题:“你家不在这边,怎么知道这里有商场?”   许思齐舔掉嘴唇上的冰淇淋,晃了晃手机,说:“导航。”   晚晚第一次听说这东西,神情中流露几分兴趣。许思齐看在眼里,说了软件名字,晚晚当即下载到手机里。   许思齐看着她低头的认真模样,耳边碎发落下来,显得耳朵又白又秀气。   他忍不住打趣:“你的样子很像我第一次用手机的奶奶。”   “我说我从山里来,你当我是开玩笑么?”   “什么山?”   “在大南边,很偏远。”晚晚回避了他的问题。   她并不像撒谎的样子,也没必要骗他,这样一来,许思齐的好奇心更重了。   “那你怎么会……我是说在学习上,那儿也有学校么?”   “没有,寨子里只有我们一户人家。”晚晚礼貌回答,“我所学的东西,都是四叔教的。”   “我想你四叔一定很出色,才能教出你这样的侄女。”   “当然,不过也是因为我聪明。”晚晚如是说。   许思齐笑容清朗,他说:“的确,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孩。”   上到顶楼,许思齐带她去了电影院,他取好电影票,买了一桶爆米花,怕她会渴,加了两杯可乐。   看电影是临时决定,最近场次还有半小时才开场。   两人没再逛,而是坐下,听许思齐讲自己的比赛趣事。   开场前十分钟开始检票,二人进场,找到对应位置坐下。   晚晚不太受得了吵闹环境,勉强坐了一会儿,把可乐放到扶手上,侧头低声说:“我出去一下,开场再回来。”   “怎么了?”许思齐面色关切。   晚晚指了指白色荧幕,单手捂着耳朵,道:“太吵。”   许思齐作势要起身,说:“我陪你。”   “不用。”   放映厅人还没有很多,晚晚出去后,一个人站在走廊里,低头玩手机。   隔壁厅电影散场,陆陆续续向外出,走廊一时间人很多。   人再多,可晚晚周围总是静的,像有层天然屏障把她跟路人隔绝开。   出来的人路过她,总忍不住多瞟两眼。   晚晚最近学会了使用微博,对她来说这是获得更多消息的渠道,这会儿在微博看段子看得正投入,忽然有人夺走她的手机。   她下意识去抢,一抬头,见陆知行高举她的手机,把她抵在墙上,居高临下俯视她,面色不善:“木晚晚,你长本事了,敢和别的男人看电影?”   他一时急了,手下没个轻重,“咚”的一声,晚晚的脑袋又磕到了墙上。   她的伤还没痊愈,这会儿发生这种情况,脸色不禁一白。   陆知行看得眉头一跳,他连忙放手,心都跟着乱了。   晚晚去摸伤口,陆知行也抬起手,托住她的后脑,可只摸到了她的手。   他的手指瑟缩一下,突如其来的触碰令他心里一慌,心跳砰砰,比犯错还紧张。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陆知行忙把她拉到近前,隔着她的手掌为她轻轻按揉,心里急得要死,语气却称不上温和:“怎么样?要不要紧?”   晚晚推开陆知行,后者猝不及防被推,踉跄一步,很快平衡站定。   她放下手,在他面前摊掌,抿唇道:“还给我。”   陆知行向她身后的放映厅看了一眼,说:“你跟我回家,我就还你。”   木晚晚不懂他为什么这么不讲道理,她双手环抱,说:“我还要看电影。”   “电影有什么好看的?你英语及格了吗?单词都背会了吗?木晚晚,你都高三了,怎么不知道急?”   陆知行想拦她,实在找不出什么好借口,口不择言,翻出了陆夫人教训他的话。   晚晚抬眸睨他:“我不看电影,难道回家看你?”   “看我怎么了,我不比电影好看多了?”陆知行气得要死,“你看也可以,不准你跟他看!”   晚晚的表情,因为这句话开始发生变化。   她狐疑地打量陆知行,像集中营里的探照灯那样,从头到脚,又脚到头,缓慢详尽,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地方。   陆知行被看得不自在,心中暗悔自己失言,她肯定要看出来了。   他扯了扯卫衣的领口,暗暗挺直腰板:“你看够没有?”   “陆知行,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都说过什么话?”晚晚倏然一笑,语气悠悠提醒他。   “什、什么话,本少爷说过的话多了。”陆知行满不在乎道。   晚晚决定给他一点提示:“你说,让我离你远一点,就算有你爸妈的关系,也不代表我们之间有什么……还用继续说么?”   “……”陆知行忽然有些懂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如果是普通的坑倒罢了,他还亲手往坑里撒钉子啊!   陆知行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当初要嘴贱说那些话,到底为什么?   他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两个嘴巴,或者干脆穿越回八月份,木晚晚刚来到陆家的那一天。   他一定要掐住自己的脖子,问问自己:“陆知行,你每天在你媳妇面前装的这些个逼,到底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   今天你装的这些逼,都是你来日追妻路上的绊脚石,知道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   趁陆知行阴沉一张脸,在脑内狂扇自己嘴巴的时候,木晚晚上前,从他手中抽回手机。   临走前,晚晚微笑放话:“我跟谁看电影,你好像管不着呢,未婚夫。”   陆知行眼睁睁看着晚晚回了放映厅。   与陆知行拉扯这一会儿,再回来,吵人的广告已经停了。她坐下,荧屏蓦地一黑,整间影院陷入黑暗。   无人注意到放在椅子上的手微微收紧。   直到电影开场,屏幕重新变亮,那手才悄悄放松。   这是一部喜剧片,票房挺好,已经上映了半个月,影厅虽没满座,上座率也在百分之六十以上。   这时还有人陆续往里面进,比如她这排就有一个。   也不知他座位在哪,看样子是要经过晚晚身前,她站起来,等他过去,不想这人十分无礼,一屁股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晚晚现下状态不好,那种紧张感还未完全消退,有人送上门来,更是缺乏耐心:“这位朋友,您是这个位置吗?”   “不是。”   来人很是理直气壮,他抬起头,借着荧屏持续了几秒钟的明亮画面,木晚晚看清了。   这张线条硬朗的脸,黑暗中眸光璀璨,仿若星河,竟教她心头一松。   她不想太大声影响别人观影,于是低声威胁:“陆知行,你再不起来,我就用胶水把你粘在椅子上。”   许思齐听见动静,偏头瞧见陆知行,良好的修养使他保持微笑:“这么巧?”   陆知行说是啊,接着仰头回答晚晚的话:“我喜欢坐这儿。”他摆出一副无赖大少爷的架势,“我跟班长好,我就喜欢挨着班长。站着干吗,边上不是没人么,坐啊。”他拍拍手边的座位。   木晚晚正准备反驳,后排人发出抗议:“前面的,能不能坐下?”   陆知行顺势抓住晚晚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右手边的空椅上。   晚晚坐下,抽出手来。   陆知行也没在意。   他瘫在二人中间,坐没坐相,腿伸得老长,左边许思齐,右边木晚晚。   腿上放着一桶爆米花,一边吃,一边津津有味看电影,像极了牛郎织女中间的银河。   这条银河很亮,比电灯泡还亮。   当然,对陆知行来说,谁是灯泡还未可知。   他咔嚓咔嚓嚼爆米花,眼睛却一直在瞟木晚晚。   影片笑点还算密集,在一片笑声中,她也会抿着嘴角,跟着一起笑。   陆知行不太爽,他在心中暗想,怎么就被许思齐抢占先机,带到电影院来看电影。   早知道她喜欢看,家庭影院闲着都没人用,他跟她一起看好不好,还是二人空间,没有人打扰。   正想着,一个爆米花桶越过眼前,伸向另一边。   “吃吗?”   陆知行截道:“不吃了,我这儿有,谢谢。”   许思齐:“我知道,所以我在问木晚晚。”   晚晚说好,伸手要去抓。   陆知行一把盖住许思齐那桶爆米花,说:“班长的爆米花太远了,吃我的吧。”   “为什么会远,你不知道?”晚晚无情戳穿。   许思齐说:“没关系,放在你那,本来就是买给你的,我不吃甜。”把爆米花递给木晚晚,就要收回手。   陆知行拦住爆米花,说:“怎么能花班长的钱,还是吃我的吧。”   许思齐微笑道:“我和晚晚是朋友,不用分得太清,实在介意,可以下次请回来。”   晚晚觉得有道理,伸手要接。   陆知行回过头来,说:“你不会真的一个人吃独食,让班长看着吧?我看你还是吃我的,咱俩离得近。”   其实陆知行不是没有小心思。   两个人吃一桶爆米花,总有手碰手的机会。   他不能眼看着他们两个的手,在他面前碰来碰去,你一声对不起,我一声抱歉的,那他就彻底成了电灯泡。   他不能把这个机会拱手让人。   两桶爆米花搁在陆知行腿上,他与许思齐面对面,颇有继续争下去的架势。   晚晚实在没想到,一个是纨绔大少爷,一个品学兼优好学生,两个人竟然因为吃不吃爆米花的事情,在电影院里龙争虎斗。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是来看电影的,不是来看小学鸡打架。   她随手拿了一桶爆米花,放在自己腿上,说:“我吃这桶,剩下那桶你们两个平分,不要再吵我看电影,ok?”   世界静止了。   陆知行剩下那桶,放到他跟许思齐中间的扶手上,作了个请的手势:“班长你吃。”   许思齐回请:“陆同学也吃。”   陆知行说:“那,我们三个人一起吃。”   作者有话要说:  声明一点哈,我有时写“你干吗呀”,并不是错别字,嘛这个字,只有第四声的读音,平时大家写“在干嘛”其实是错的,但凡是第二声,都要用吗。   我有强迫症,比较在意这些。 第28章 真香进度 28%   晚晚脑后的伤已经快好了, 重返学校, 同桌何雨田送了她一个八音盒, 作为欢迎礼物。   她无以为报, 赠回礼太刻意, 于是午饭过后,她带何雨田去校外的甜品店里,请她吃甜品。   那天电影事件后, 陆知行与许思齐之间的关系,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从前井水不犯河水的二人, 有时迎面撞到,会原地站立,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闪烁无形火花。   陆知行一时对许思齐讨厌到了极点。   学校这周又开始抓学生风纪,对发型,穿着,打扮等都严格要求。   校服必须工整,男生不得留长发, 女生不准披头,不准化妆涂指甲等。   值周生抓住扣分, 教导主任逮住通报批评。   学校里爱美的那些人人紧张。   陆知行并没有把这些校规校纪放在眼里, 反正管不到他头上,他就是留长发怎么了?老子梳起来了,行不行?   当然,学校里没有人不知道陆知行的大名, 都知道他惹不得,如果值周生在路上见到陆知行,都很识趣掉头就走。   所以,就算情势紧张,陆知行仍是那只最张扬的孔雀。   不过,他能横着走,不代表别人可以。   这天上午大课间,晚晚与同桌在操场散步。何雨田正在问她物理题,晚晚光顾着回答,并未注意到走过来的值周生。   他拦住二人的去路,问:“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   话被打断,晚晚抬头看向来人,应该是高一新生,她问:“有什么事么?”   值周生说:“学校不许女生披头散发,发现这种情况必须扣分,你哪个班?”   晚晚还没回话,何雨田有点紧张,在旁边弱弱解释:“同学,她的头受伤了,不方便梳马尾,我们班主任也知道她的情况。”   值周生看了晚晚一眼,她规规矩矩穿着校服,唇红齿白,那张脸漂亮出尘,他看了一眼,脸颊微微发红。   他说:“不行,校规就是这样。”   何雨田生怕被扣分,继续解释:“同学,她真的受伤了,不信你看——啊!”   她话音未落,一颗篮球忽然飞射过来,砸在值周生的胸口生,把他砸了一个趔趄。   何雨田吓得尖叫出声,下意识拉着晚晚躲远。   值周生愤怒地向篮球飞来的方向看,不远处的篮球场上,每个篮筐前都有人在打篮球。   他一一望去,就见某个篮球架下,一个穿黑色T恤的高个儿少年,一边挽袖子一边冷冷睨他。   值周生原本很愤怒,那人竟远远走了过来,他定睛一瞧,来人一头黑发梳到脑后,扎了一个张扬的小啾啾。   额前垂下一缕刘海遮住一边眼睛,却遮不住他眸底的寒光。   少年打了个口哨,先前尖叫的女孩立即跑到墙边,把正在滚动的篮球抱起来,重新扔给他。   他接住,单手拍球,一边拍一边走过来。他走路的姿态狂放不羁,六亲不认。   值周生本想问,哪个班的这么嚣张?可是话到嘴边,望见他的发型,还有他周身嚣张的气焰,脑海中一道光芒闪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高二的学长告诉过他,假如碰到一个把头发扎起来的男生,千万不要招惹,后果很严重。   ——那不就是,眼前这位?   在一番思考过后,方才用篮球砸他的少年已经过来了。   他轻轻吸一口气,胸腔还在隐隐作痛,他强颜欢笑道:“同学,捡球说一声就行了。”   包括何雨田也是这样想的。   谁都知道,陆知行霸道横行,从不多管闲事。   但没想到,陆知行非但没走,反而冷冷扫了值周生一眼,没好声气儿地问:“干吗呢搁这?”   值周生磕磕绊绊道:“她……违反校纪,我过来提、提醒她一下。”   晚晚的头发没扎起来,他知道。   黑发散下来的时候,显得她整个人温婉许多,少了些许淡漠。   她站在那里,就觉得亭亭玉立,身姿曼妙,墙下的绿树,秋高气爽的天空,都是衬托她一人的景。   陆知行看她一眼,还不够,又瞄了一眼。   见此情况,值周生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惹着大佬的女朋友了。他还算识时务,当场道歉:“不好意思啊,同学,打扰你散步了,我那个还有事,先走了啊。”   不等陆知行发话,他拔腿就跑。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陆知行把球抱在怀里,语气不屑:“不用管他们,一群狗腿子。”   晚晚只是笑:“怪凶的么。”   何雨田吓坏了,她连忙去扯晚晚的袖子,暗中示意她别说话,后果会很严重。   她是新来的可能不知道,陆知行跟女生说话,态度从来就没好过。   果然,陆知行不悦了,他仰了仰脖子,皱眉开口:“我吓他什么了,我就说了一句话。”   他看了一圈操场上的值周生,对晚晚说:“要是再有人找你,你来找我。”   等待大佬发火的何雨田:“?”   晚晚点头:“知道了。”   陆知行还想再说点什么,篮球场那边有人喊他:“行哥,等你呢!”   他深深看了晚晚一眼,抬手把球抛回球场上去,转身离开。   何雨田望着他的背影,还没搞清楚状况,心有余悸地拍胸口:“同桌,你可能是第一个,没有被他凶过的女生。”   晚晚眨了眨眼:“他很凶吗?”   何雨田拼命摇头:“不是凶,是吓人。”   晚晚没想到是这种回答:“有多吓人?”   “就,高一的时候。”何雨田咽了口口水,开始回忆,“大家都不熟,有个女生跟他搭话,假装问问题。”   “然后呢?”   “然后,陆知行说。”她尽量模仿陆知行的语气,“你是猪脑子,还是不识字?这种蠢问题也要问?”   “……”   何雨田忽然醒悟过来,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晚晚,说:“同桌,不会真的跟传闻一样,你在跟陆知行谈恋爱吧?”   晚晚觉得这个问题好笑:“怎么问这个?”   “他看起来,好像,对你有意思。”   晚晚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不会。”   “为什么?”   “他要是喜欢我,只能说明一件事。”   “啊?”   “他是受虐狂。”   “……”   何雨田不懂其中深意,只好挠挠脑袋。   晚晚无意解释,眼睛落到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要借他恶名。   不过,这感觉还挺不错的。   晚晚会心一笑。   *   英语课结束,老师收起试卷离开教室。   孙高见冲到后排,像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乐子,兴高采烈道:“卧槽,现在的00后挺会玩啊。”   “怎么了?”陆知行懒懒抬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孙高见道:“行哥,你知道现在00后最流行的,表示自己有女朋友的方式是什么吗?”   “情侣装?文身?”   “错,是皮筋!”   “皮筋?又不是小学生了,还跳皮筋,不太稳重吧。”陆知行一副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   “不是那个皮筋,是绑头发的,女生用的。”孙高见随手指了个女同学,“就她脑袋上那个。”   “这跟有女朋友什么关系?”陆知行皱眉,心中隐隐怀疑孙高见在骗他。   孙高见把屏幕送到陆知行眼皮底下,说:“你看这条微博,只要男生手腕上戴了女朋友的皮筋,就表示他们是一对,其他女生不能再追了。现在的00后可真会玩!”   陆知行对这种无聊的网络段子毫无兴趣,他摆出一张扑克脸,无情打击孙高见:“别动不动拿00后说事,忘了80后吐槽咱们什么感觉了?”   “没,我就是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已经老了。”   “你不止老了,00后手腕上还有皮筋戴,你连戴皮筋的人都没有。”   “……”惨遭人身攻击的孙高见拔腿就走。   陆知行掏出手机刷微博,刷着刷着,忽然想到了什么。   ……   晚晚的头还要上药,这一周恐怕都不方便扎马尾。   前两天还好好的,可能是上次的值周生知会了大家,或是其他情况,那些查风纪的看到她,都当没看见一样,没有任何人找麻烦。   这天午休结束,她跟何雨田从校外的餐厅回来,正是查得严的时候,轮岗的高一学生在甬路上拦住她的去路:“同学,你哪个班的?”   晚晚跟这些值周生讲不了道理,确实是她违纪在先,虽然她并不认为这个规定有什么必要。   比起动嘴皮子,晚晚更擅长以拳服人。   她懒得废话,掏出手机打给陆知行:“我在校门口,遇到值周生了。”   陆知行模仿王者荣耀的局内消息:“等等我,马上到。”   值周生道:“同学,你叫谁来都是要扣分的。”   晚晚没答话,站在路边等。   不少学生从校外回来,看到晚晚被人拦住,认出她的都表示惊奇。   原来还有人敢拦她吗?胆子可真大。不说校内传的她与陆知行的关系,光是她先前强悍的作风,就已经让人敬畏了好吗?   不少人留下来,决定看完这场戏。   过了没两分钟,就见陆知行穿一身校服走过来,双手懒懒揣进裤兜,脖子上戴着金属项链。   他一来,站在晚晚身边,用下巴点了点值周生,问:“就你要扣她的分?”   “陆、陆知行?”值周生咽了咽口水,环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实在不想丢这个人,于是强撑着道,“行哥,这是学校规定,我们也没办法。”   “学校规定,是吧。”   陆知行赞同地点点头,这态度反让人心里打鼓,值周生生怕他下一秒一个回旋踢,把他踢到墙上去。   何雨田本来也是惧怕陆知行的,可上次亲眼看到他对晚晚的态度,猜到他是给晚晚撑腰,害怕情况比上次有明显减少。   陆知行双手环抱,看向晚晚,说:“既然是学校规定,那头发还是要扎起来的,我们身为高中生,还是要遵守校规校级,你说呢?”   在场所有人:“?”   陆知行又对值周生说:“看在我们是初犯的份上,这次就先别扣了,我们马上改正。”   值周生还没从大佬那番遵守校规的演讲中醒过神来,愣愣地问:“那,头,头发……”   陆知行呵笑一声,围观的学生见他抬起手臂,都在心里想:这才对么,动手打人才是陆知行的作风。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值周生要遭殃,包括值周生自己都这样觉得的时候。   陆知行一把撸起左手臂的校服袖子,撸到手肘处,露出一手臂的小皮筋。   黑的,粉的,黄的,有蝴蝶结的,带草莓、柠檬等水果形状的,线的,绳的,素的,绒的,丝绸的,各式各样,像来到了批发市场。   所有人都向陆知行投去“大佬你没搞错吧”的目光。   包括值周生在内,全都看愣了。   “选一个吧。”陆知行的语气得意洋洋,“喜欢哪个选哪个,都是你一个人的皮筋。”   “你……”晚晚你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失语的感觉,“你买了多少?”   “怎么,没有喜欢的?”   “……不是……”   陆知行撸起右边袖子到手肘,这下红的,紫的,斑点,薄荷绿的,带钻不带钻,有小动物图案,各种可爱款小皮筋应有尽有。   他一个人,已经抵得上一个皮筋批发市场。   这么高的个子,套了整整两手臂的小皮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好地伸到晚晚面前,微微低头,问她:“现在呢?够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陆知行本章独白:我陆知行不管你要什么样的,反正你要啥样老子都有,我管你什么女人心海底针,老子把批发市场都包了,就不信承包不了你的心:) 第29章 真香进度 29%   晚晚望着陆知行这一手臂的小皮筋, 久久未语。   偏他一脸认真, 一副她不选不行的架势。   晚晚扫了两眼, 随便挑了个。   陆知行喜上眉梢, 美滋滋地摘掉那根皮筋, 递给晚晚,轻轻挑眉:“那剩下的皮筋,我都替你收着了。”   “剩下的?”   “当然。如果不够, 随时找我要。”陆知行得意地晃晃手臂,“全是你的。”   围观的同学, 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撼了。   说好的凶狠蛮横,对女生冷脸到不近人情呢?   给他身后插根尾巴,都要摇出龙卷风了好吗?   晚晚也觉得陆知行的画风不太对劲, 但在她看来,陆知行一向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做出什么事来,她都不稀奇。   话虽这么说,她爱给人找不痛快的毛病还是没变的。   她拢起肩头的发, 小皮筋在后面虚虚绾了两扣,头发绑得很松, 柔顺马尾贴在背上, 那张惊艳的脸全部露出来,看得旁人直感叹。   同样都是人,人家咋就那么会长?   问题已经解决,值周生赶紧找个借口溜了。其他人见热闹结束, 也都作鸟兽散,各回各班。   秋天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烈了,微风拂过,晚晚面容恬淡,裙摆微动,像一朵木槿花轻轻摇曳。   她认真看了看他臂上的皮筋,说:“我看你也不用嫌草莓味的冰淇淋太娘。”   “?”陆知行缓缓放下校服袖子,心中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什么?”   “你手上这些皮筋,可比草莓味娘多了。”   “……”   “一个正常的男孩子,是不会随身带这么多皮筋的,除非他自己也有用。”晚晚有意无意瞟他头顶上的小啾啾,翘起嘴角,“我看有个小蘑菇,还蛮适合你的。”   不正常的男孩子表示:“?”   “谢谢你雪中送炭,不过下次借我单绳的就可以了。”晚晚一脸愉悦,笑眯眯的,“你手腕上这些太娘了,都不适合我。”   眼看着晚晚与何雨田挽手离开,一点领情的意思都没有,陆知行气得双手叉腰,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一声:“站住!”   晚晚驻足回头,隔着甬路,遥遥与他相望。   他本想告诉她,这些东西是他现买的,他才不用这些东西。   可她站在秋菊边上,裙摆悠扬,那张脸明艳漂亮,嘴唇薄而唇角上翘,显得有些清冷,那双眼睛极美,看向他时,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就这一个眼神。   陆知行什么火都被扑灭了。   他按捺住躁动的心跳,校服袖子已经全部放了下来,遮住那些花里胡哨的女生玩意,面不改色道:“我这可是为你戴的,记住没有?”   晚晚不懂他强调这个干什么:“我应该感谢你么?”   “……不用。”陆知行暗暗表达自己的小心思,“反正,本少爷手上的皮筋都是你的,所以,别让其他人戴了。”   什么叫别让其他人戴,戴什么?   晚晚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她赶着上课,随口应了一句:“行。”   她与何雨田双双离开,留下陆知行一个人在原地。   想到她方才应下的样子,陆知行摸了摸满是皮筋的手臂,双手插兜向教学楼走。   知道有人看他,他习惯了被人注目,那张脸本没什么表情,可是嘴角却不受控地,泛起微笑。   *   转眼迎来第二次月考,这次的物理考试内容对晚晚来说比较抽象,化学生物的难度也上了新台阶。   好在她的英语成绩有所提高,即便总榜掉出了前五十,也在前一百之内。   陆知行看到她上了九十分的英语成绩,内心成就感满满。   他一到周末就带晚晚做题,平时还会把用到的语法,以日常对话的方式跟晚晚交流,加深她的记忆。   先前说好中午一起吃饭,其实也没强迫她,但两个人每周都会一起吃上三两次,吃饭的过程中也会用简单的英语交流。   在这样的努力下,帮助她英语提高二十分,陆知行的内心别提有多高兴。   但,面上却未显。   这天周末,正是初一,陆夫人起了个大早,要去寺里进香。   陆家行商,商人难免迷信,打从陆知行有记忆开始,就记得他爸妈什么佛都拜,什么神都信,或许因为这个,陆家才这么顺风顺水,企业只盈不亏。   陆知行是从不信的,不仅不信,还说他爸妈思想陈旧。   经商最重要的是头脑,跟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况且成事在人,如果求神拜佛真的有用,那么多众生疾苦怎么不管管。   每当这个时候,陆夫人都会捂住他的嘴,然后赶紧双手合十,对佛像鞠躬:“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佛祖别见怪。”   次数多了,陆知行懒得再讲。   陆夫人挎着珍惜皮的手包,一边下楼一边抚摸头发,管家跟在她的身边,听她交代今日的诸多事项。   “园子里的落叶干枝要仔细清扫,上次的清洁公司很不满意;音乐室的花还是换回原来的,我没有那么喜欢;如果吕太太约我看画展,就说我出差了,什么都不懂还当自己是艺术家,上次跟她看展,对着一团线头,非说自己看破了人生……”   陆夫人吐槽着,路过一楼的广阔客厅,发现陆知行瘫在壁炉前面的椅子上打游戏。   晨曦的光照在他的身上,少年的手指灵活在屏幕上操作,听见陆夫人的动静,他赶紧收起手机,站了起来:“妈。”   “知行?”   陆夫人看着这个一米八六的大儿子,像是看见了鬼:“你是不是又通宵了?一夜没睡?”   “……妈。”陆知行一脸不满地走过来,“什么通宵,我一直在这儿等您好不好?”   陆夫人心生警惕:“又闯什么祸了,还是要零花钱?你爸爸上个月不是刚给了你五十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提到陆振川,陆知行的表情瞬间冷漠:“他给的钱我没动。每次不都这样,动完手,就拿钱补偿。”他嗤笑一声,“真以为什么事都能用钱解决?”   陆夫人的语气有些严厉:“不许这么说你爸,他比任何人都爱你,你只记得他打你,怎么不想想他是如何纵着你的?”   眼看着陆夫人要生气,管家连忙上前一步,说:“夫人,司机已经在门口了。”   “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烧香。”陆夫人敛起情绪,拢了拢针织披肩,向门口走去。   陆知行跟在其后,缓和口气:“妈,我陪您一起。”   陆夫人怀疑自己听错了,猛然回头:“你?”   “……嗯,我突然想起来,已经好多年没有陪过您了。”陆知行上前拉住陆夫人的手,脸上染上一层暖意,“我想陪您。”   陆夫人抬头,看着面前的儿子,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她突然起他三岁时,小小一团,才到她膝头。   每当她要出门,小知行就会远远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仰起头来,奶声奶气地撒娇:“麻麻,你要去哪里玩,带我一个好不好,好不好,我会听话的。”   他从小就漂亮,也是真的听话,不抱就自己走路,从不喊累。   才十四年的工夫,也只是十四年而已。   从前只能抱住她膝盖的人,一晃眼,已经比她还要高出一头。   陆夫人的心忽然变得柔软无比,这是她的孩子,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她比任何人都要疼爱。   尤其……   她比谁都清楚,他有多么来之不易。   *   陆家常去的寺庙在B城的另一头的山上。   每逢初一十五,陆家都会上香,十几年如一日,香油钱添得多,他们每次去,寺内住持都会亲自相陪。   今日香客不少,寺内青烟升腾,人虽多,却很静。   陆知行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离开了。   他记得寺庙旁边有一座道观。   陆知行循着导航过去,道观与寺庙不同,同为清修之地,却更显庄严正统,飞檐翘角,气势恢宏。   大殿前有不少游人在烧香,陆知行擦着这些人走过,看到旁边站着个年轻道士,问他:“您好,请问红绳在哪儿请?”   他特意过来,就是听人说过,这里的红绳很灵验,学业事业爱情都管用,尤其爱情,更是一绝。   道士带他去了后院,前来求红绳的人不少,每个求的红绳,都会开光,有神牌供奉。   陆知行不信这些,但是现在,他也变得虔诚起来。   他甚至在心里祈祷,祈祷这些是真的。   ……   回家的路上。   陆知行与陆夫人坐在后排。   他难得没在路上玩手机,一双手揣进卫衣兜里,握着手中求来的红绳,心里有些没底。   “妈,求神真的有用吗?”他回忆今天看到的神佛诸相,很多都是笑着的,“我怎么感觉,他们更像在幸灾乐祸呢?”   “不可以说这种话!”陆夫人微微动怒,看他一眼,“你不信就不信,不能对佛祖不敬。”   “我是觉得……每天许愿的人那么多,人家哪应付得过来?”   陆知行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蠢。   蠢到会相信这些。   起了个大早,跑到道观里请什么恋爱红绳。   他分明该给自己请一个学业什么的。   而不是像个小女生,看到人家讨论哪里的红绳灵验,就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想,陆夫人拜佛这么多年,应该会给自己一个答案。   他以为陆夫人会说些心诚则灵的话。   哪知道他的母亲,这个雍容端庄的妇人,竟会轻轻一叹,随后,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顶。   “其实有时候,人们求神拜佛,并不是真的信徒。”   “等你到了走投无路,四处无门的境地,你就会明白,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成为你的精神寄托,让你能有一丝活下去的信念,是一件多么珍贵的事情。”   “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又有谁会愿意打扰佛祖呢?”   陆知行好像懂了。   他又何尝不是毫无办法,才做了这么件蠢事?   他望着自己保养良好的母亲,模样再年轻,他还是看到了她眼角的细纹。   她毕竟过了四十岁,哪怕生活美满,衣食无忧,岁月并不曾亏待她,可在她的黑发间,他找到了不止一根白发。   陆知行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他轻轻问:“妈,您也有事求佛祖帮忙吗?”   “妈妈不是求。”   陆夫人侧头,用包含爱意的目光,上上下下将他这张脸打量个遍。   “妈妈是来还愿的。”   “还愿?”   “是啊……”陆夫人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十七年前,我曾向佛祖讨了个愿望,我说过,只要佛祖能够完成我的心愿,我这一生都是佛家的信徒,多多行善。”   “所以您每个月都来上香?”   “是。”   “那您究竟求了什么东西,能让您这么虔诚?”   陆夫人避开他的目光,说:“是家里的事,当时经济有些困难,所以求佛祖保佑陆家渡过难关。”   “哦。”   陆知行没再多问。   从道观求来的红绳,陆知行揣了两天,实在找不到合适机会给晚晚。   该怎么说,这东西就是根皮筋粗的红绳,根本不起眼,顶多像什么周大福珠宝那种本命年生肖手链的红绳。   如果单送绳,她肯定会觉得这并不贵重,收了之后随手扔掉,也不放在心上。   可要是实话实说,就……有点丢脸反正。   但这世上没什么事能难得倒聪明绝顶的陆大少爷。   这天午休,他到校外跟孙高见吃饭,看到不少女生都往那种十元店里走。   他也去过,去得很少就是,大概知道里面会卖一些文具用品,小摆件,毛绒玩具,明星海报,指甲油,项链手链等。   见到陆知行,看店的姐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长相出众,让人过目难忘,那独一无二的发型更是好认极了。   她站在门口收银处,连监控也不看了,跟陆知行打招呼:“怎么着,弟弟,又来买皮筋啊?”   这一句话,十元店的人都回过头,然后,齐齐惊呆。   那可是陆知行诶!不去台球厅,不去网吧,跑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难道大佬也有买女生小玩意的爱好?   众人怕挨打,只敢偷偷观察他的动静。   陆知行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他面无表情抬头,保持冷酷人设,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用再提。”   “行,那今天看点啥?”   “我上次来,看到你这有刻了字的珠子。”   这姐乐了:“弟弟,要买手链啊?那珠子是串手链用的。”   一般人来买,都为了拼个名字,自己戴或是送人。   陆知行的食指敲了敲玻璃柜台,说:“我只要四个字。”   “哪四个字?我得找找,不一定有。”   她估计应该是什么女孩子或者明星的名字,她这字不全,只有一些常用字,什么梅,雪,晴,晓之类的。   她走到中间的大长桌子旁,站在那盒刻字珠子前,说:“你说吧,我给你找,找不着给你刻,就是得等。”   陆知行犹豫了三秒,说:“我要找的那四个字是,高考加油。”   店员:“……”   “???”   *   “喏。”   一根红绳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木晚晚在灯下抬头,就见陆知行穿一身睡衣倚在她的书桌旁边,食指勾着一根串了珠子的红绳,朝她眨了单边眼睛。   他刚洗过澡,头发乱糟糟的,半干未干,微长的头发散下来,有些遮住他的脸,更显得随性不羁。   晚晚停笔,问:“这是什么?”   “送你的考试礼物。”   “礼物?”她接在手里,反复看了一圈,珠子大小像最小的那种玩具骰子,有青色花纹,正方形四面都有刻字,分别是高考加油。   木晚晚:“……”   “93分的礼物?”晚晚掂了掂,“不会是你特意求的吧?”   她听何雨田说过,有学生家长为了让学生考个好成绩,会去求一些奇奇怪怪的信物。   陆知行心里大惊,没想到晚晚一下子就猜出了它的来历。他单手将湿发撩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故作无所谓地否认:“不是,没有,怎么可能?”   “那是?”   陆知行大脑飞速运转,狗急跳墙之下,他想到了一个听起来并没有很丢脸的说辞:“这个是大街上扫码送的,让高中生关注补课机构的公众号,就送这个红绳。”   晚晚一脸茫然:“扫码?”   “对啊,随便送的,不然你以为,我会特意求个破绳子给你?”陆知行抬头,勾着嘴角四处乱看,嘴里也在胡诌,“就是图个好彩头,你戴手上试试,管它真的假的。”   “行,我知道了。”   晚晚很听话,低头把红绳戴在左手腕上,红色衬得她肤色更白。   陆知行低头偷瞄,她的头发垂下,有几缕贴在脸上,她的眼皮薄薄的,笼着两汪水一样的眼睛,睫毛密如鸦羽,在眼睑处投下阴影。   少女坐在灯下,如诗如画,昏黄的灯为她蒙上一层暖色的光,像一场美妙的梦。   他忽然有些天真,天真地希望这世上能够有魔法,这样他就可以让时间永远停留,而他就站在这里,静静看着她,只是看着也好。   但可惜,世上并没有魔法,时间也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晚晚把手腕伸到陆知行面前,晃了晃:“怎么样,好看吗?”   陆知行说:“好看。”也不知是在说红绳,还是戴绳的人。   晚晚坐在椅子上,自下而上侧看他。用这个角度看人,对男人来说是最致命的。不是正视,打量中带着探寻,像调情。   她的视线如有形,丝带一般在他身上绕啊绕,绕得他动也动不了。   陆知行咽了咽口水,脸上装得再好,飘忽不定的目光还是出卖了他。   晚晚轻笑一声,故意放软声音:“真好看假好看,你连看都没看我,就知道好看么?知行?”   陆知行道:“我自己选的东西,我当知道好看了,看、看你干什么。”   “哦。”晚晚点头,“我还以为你在说我呢,原来是不敢看我。”   “你、你有什么好看的,嘁……”陆知行别过头,语气满不在乎,“别做梦了,老子压根不想看你。大半夜的,莫名其妙。”   他转过身,拔腿就走。   晚晚也没留。   出了晚晚的房间,陆知行靠在墙上捂住胸口,好半天才压住那心跳砰砰。   说不好是被吓的,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   想到晚晚把红绳戴在手腕上,伸到他眼前给他看的样子。   陆知行的嘴角,再一次没出息地翘了起来。   ……   这天上学到的早了些,晚晚到教室时,才来了一半人。   陆知行一向踩线进来,这会儿应该在校外吃早餐,吃完还要去打篮球,早上基本见不到他。   许思齐来得也早,他来时,见到晚晚也在,远远朝她微笑了下。   晚晚回以微笑。   她继续研究物理大题,就听前方不知谁喊了一声:“班长,生日快乐!”   几个平时跟班长关系不错的男生走进来,怀里抱着礼物,一一放到许思齐的桌子上。   “班长,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该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了,咱们周末出去嗨吧?”   “好啊。”许思齐笑着应承,“我请你们,不过我就不去了。”许家家教严,烟酒娱乐场地都不准沾,以免玩物丧志。   “哎——你不去我们有什么意思。”   “对啊,拉好学生学坏才有意思。”   “那等高考结束。”许思齐给出一个短期兑现不了的承诺。   这些人又哄闹半天,这才各回各的座位。   许思齐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极其自然地走到晚晚的前桌坐下,把盒子放到她的面前。   “这是?”晚晚身子向后,疑惑地看向许思齐。   “这是我家阿姨做的点心,带来给你尝尝。”他打开盒子,推到她的面前,“现在还温着。”   晚晚说:“今天是你生日?我没准备礼物,就不吃了,谢谢。”   “就因为我生日,你才吃得到,她平时不会做的。”许思齐温柔解释,“阿姨祖上是清宫里的御厨,阖家都是宫里的人,手艺是祖辈传下来的,在过去,只有宫里的娘娘才有资格吃。”   晚晚说:“那你们家阿姨还蛮惨的。”   许思齐不解:“为什么?”   “祖上在宫廷做御厨,大清都已经亡了一百年,你阿姨家还在做帮佣伺候人,这还不惨么?”   许思齐一愣,接着笑了起来。   他并不生气,他知道晚晚不是恶意,单纯就事论事而已。   “那你千万不能辜负阿姨的手艺,不然不是更惨?”   这样一说,好像也有道理。   晚晚伸出左手去拿点心。她没有用右手吃东西的习惯,除了用筷子。   因为右手可能会用来做很多事,会把油污弄到其他东西上,左手就不会。   她尝了一块流心的糕点,外面是白色冰皮,甜度适中,口感绵密,果然不错。   “好吃,谢谢阿姨。”   她吃完剩下的,问:“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我放学买给你。”   许思齐说:“不用,你觉得点心好吃,我就很开心了。”   “?”奇怪的开心方式。   晚晚说:“既然这样,礼物我就随便买了。”   “别。”许思齐说完,目光落到她左手的手腕上,说,“如果你不介意,就把它送给我吧。”   “它?”晚晚的右手摸了下,不明所以,“这只是一个红绳而已,不值钱的。”   “礼轻情意重,如果我有冒犯到你,我先说声抱歉。”许思齐的语气温和,讲话时文质彬彬,让人很难生气。   反正只是一个扫码送的,晚晚也没太在意,大不了回头再去扫一个就是。   她把红绳从手腕上褪下来,递到许思齐面前:“给你。”   许思齐接过,笑如春风明媚:“谢谢,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开心的礼物。”   ……   下午,随堂测验交卷子,陆知行从许思齐的座位经过。   许在第二排,第二竖趟把边的位置,陆知行在最后一排,第一竖趟靠窗。   他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从讲台前回来的时候,他特意盯紧了。   那根红绳上,串着高考加油,除了他陆知行,根本不会有人无聊到,去弄第二根一模一样的绳子出来。   他心下一沉,走到最后一排,侧目一看。   晚晚左边手腕上,空空如也。   她把他求来的红绳,随随便便,就送给了第三个人。 第30章 真香进度 30%   当日余下的课程, 陆知行都没用心听。   满脑子都是她空空的手腕, 以及许思齐戴的那根红绳。   他忍不住想, 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情景下, 她又是如何把东西送给别人的?轻描淡写, 满不在乎,还是当成一件碍眼的垃圾,随便找个人处理?   是讨厌东西, 还是讨厌送东西的人,恨屋及乌, 连带东西一起讨厌?   可是怎么会呢,他长得这么好看,她怎么可能讨厌自己?   陆知行生气的同时, 又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说服自己。   他决定找木晚晚问清楚。   人一旦对时间有所期盼,时间必不会辜负我们,它会立即施以魔法,把一分钟变成一个小时那么漫长,让你加倍煎熬。   陆知行煎熬了无数个小时, 终于等到了放学。   他早早收拾好了书包——事实上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把书包甩到身后, 单手勾着, 迈着长腿走到木晚晚的位置,打算把她叫出来。   晚晚提着包,正准备向外走,见他过来, 当即顿下脚步:“你来得正好,我还打算找你。”   难道是要跟自己坦白,承认错误?那他也不会轻易原谅她,呵。   陆知行的嘴抿成一条直线,昂起高贵的头颅,一副开了天恩的架势:“说吧。”   晚晚左右瞧了下,觉得教室人太多不方便,她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走廊里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接触他,除了摸头那次。   她掌心热热的,又有些软,握在他的手腕上,轻得像是没有力量。   见识过她出手有多致命,也看过她被水浇湿后的狼狈,即使那个时候,她仍然坚强得让人心疼。   正因为此,面对她柔若无骨的接触,陆知行心里快要化出水来,恐怕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掌心的温度。   只要她说一句软话,老子就原谅她。陆知行在心里偷偷地想。   她拉着他,一前一后向外走。   不知哪个班的学生在走廊你追我赶,急促的脚步声满走廊回荡,陆知行回头看了眼,那人已经跑近了,一米多宽的走廊挤满了人,那人不知撞飞几个。   他怕晚晚会被撞到,下意识往后一拉,晚晚猝不及防被带进他的怀里。   他揽着晚晚的背,紧紧护住她,她头上的马尾擦着他的下巴,发丝柔顺,像绸缎,呼吸间满是她的发香。   下一秒,那人就从晚晚刚才的位置跑过,带起一阵劲风,要不是他拉扯及时,晚晚肯定要被撞倒。   晚晚在他的胸膛中抬起头,刚好看到他黑T的领口,里面的锁骨精致好看,下颌线硬朗完美,向上看,是轻抿的嘴唇。   他并没有注意她,而是蹙起眉头,沉沉喝一声:“前边那个,滚回来。”   整个走廊的人全部停了下来,都知道陆知行脾气暴躁不好惹,上辈子可能叫陆璎珞,他放话,还没有人敢不听。   包括刚才乱跑那个。   他回头看了看,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包括陆知行,他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只好垂着头,灰溜溜走回来,点头呵腰:“行哥好。”   他长得干瘦,此时畏畏缩缩的,看着没什么骨气。   陆知行的眼尾有些上挑,下巴扬起时,用眼睛睨别人,会显得戾气很重。   此时,他就用这样的眼神睇他,冷冷开口:“谁让你在走廊乱跑?”   “行哥,我……”   “学校规定记不清楚还是老师没教,瞎他妈跑什么,就你长腿了,是吗?”   他站在陆知行面前,被他周身冰冷的气场一震,身上的骨头都要吓散架了。   “行、行哥,我这不是没撞着您——和嫂子么?”他忽然注意到陆知行怀里的人,急中生智添了一嘴。   陆知行呵笑一声,眼里淬了冰:“你还挺有理,是吗?你要是撞着她,老子今天废了你的腿。”   “对不起,行哥,我刚才太着急了,对不起,我向嫂子道歉。”   “滚。”   那学生没再说什么,低下头,面红耳赤疾步离开。   走廊恢复正常的放学秩序。   唯有陆知行的周围,像一群搬家的蚂蚁遇到一滩水,众蚂蚁便绕着水滩走,他们就是被绕过的水滩。   还真是个不好惹的恶霸。被护在他怀里的晚晚,在心里悄悄地想。   陆知行放开她,他脸还冷着,她当他是余怒未消,毕竟他经常臭着一张脸,她早就习以为常。   晚晚开门见山道:“晚上我自己回去,你自己先走。”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错愕在他脸上稍纵即逝:“……你要去哪儿,干什么去,跟谁?”   晚晚觉得陆知行干涉太多,思及他刚才到底帮了下自己,还是如实作答。   “我要去物理实验室,许思齐要教我做物理实验。”   物理实验?   哈。   陆知行舔了舔后槽牙,心中那股不痛快的感觉开始疯狂翻搅。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晚晚眨了眨眼:“那不然呢?”   行。   好一个“那不然”。   今天是许思齐的生日,他已经听说了。陪他过生日就过生日,还找这么个鬼扯的理由。   谁没事要跑到实验室去,当他陆知行是傻子,以为能把他骗得团团转,是不是?   他气得想把许思齐拎出来,然后恶狠狠打一顿,好叫他认识清楚,木晚晚到底是什么人。   但理智上他也明白,倘若真的这么做了,晚晚只会觉得他蛮横不讲理,更加偏向许思齐。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中不快,说:“物理实验是吧,正好我物理也不怎么样,能不能带我一个?”   “这个。”晚晚犹豫了一下,“还是让许思齐来决定吧。”   刚好这时,许思齐从教室前门走出来。晚晚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说了陆知行的要求。   许思齐仍然是斯文有礼的模样:“你有心向学,班主任知道肯定也很高兴,只不过,木晚晚是第一次学,我可能要更多照顾她一点,没法经常顾及你。如果你介意的话,不如等哪天,我再单独帮你补习。”   “不,没关系,我不介意。”陆知行露出并不怎么和善的笑容,“不好耽误班长的学习时间,今天一次补了吧,我们走。”   他不给许思齐拒绝的机会,勾着书包就向实验楼走。   在他看来,物理实验都是借口,他们肯定装不到半路就会把牌摊开,到那时,他再顺势发火,怒上加怒也不迟。   可这都出了教学楼,上了实验楼的三楼,这俩人也没有停的架势。   物理实验室在三楼里侧,由许思齐带路。他站在门口,从书包里摸出钥匙,打开实验室的门。   他是班长,读书好,人稳重,平时又好学,各科老师都非常信任他,所以各种教室的钥匙,他都有一把。   他让他们两个随便坐,他去推电闸。   晚晚从书包里掏出物理书和笔记来,陆知行什么都没有,反正是个旁听的。   一个实验桌子可以坐三个人,他非常不客气地坐在中间,双手环抱,一副大爷架势。   许思齐推好电闸走回来,见此情景,他静静立在桌边,耐心极好地说:“陆同学,木晚晚对实验不熟,坐边上可能不利学习,能不能麻烦你,跟她换一下座位?”   陆知行侧头看了晚晚一眼,她端坐一旁,肩膀舒张,气度仪态都很好。   许思齐立在一边,气质温润。他修养好,对谁都是笑着的,很难有人会不喜欢他。   唯有他陆知行。   横在中间,吊儿郎当,脾气不好,学习不好,凑在一起,明明人家才是般配的那个,而他偏不识趣,非要当那个没眼色的电灯泡。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如同被一块巨石砸中,压得他呼吸不畅,看什么都心烦意乱。   但理智上又很清楚,他坐中间,就像一条发炎的阑尾,继续存在只会害人。   两秒过后。   陆知行站起身,把位置让给晚晚。   许思齐说了声谢谢,这才坐下来。他打开书本,根据书上内容,一本正经搭起了实验器材。   他一边搭一边讲解,为何要这样,原理是什么,如果不这样,后果会怎样。   做一步,就拆掉,让晚晚再亲自操作一遍,方便她更好地领会。   陆知行:“……”   看他们这认真钻研的模样,就知道物理实验是真的,不是编出来的谎。   问题是,怎么会真的有人去物理实验室啊!   这样一来,陆知行内心更生气了。   显得他多么小肚鸡肠,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样。   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他们两个全部的交流和接触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陆知行臭着一张脸,双臂环抱,看得更紧。   须得承认,许思齐是一个不错的老师,讲解时详尽易懂,陆知行坐在一旁,也是学到了很多不懂的知识。   晚晚更是聪明学生,一点就通,很多时候不用许思齐多讲,她自己就能举一反三,这让他们的学习进程加快很多。   一晃两个多小时过去,外面已经见黑了。   做完这个实验,晚晚连习题都没做,对许思齐说:“已经这么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许思齐看了陆知行一眼,微笑道:“也好,我们改天再来。”   “嗯。”   他收好自己的东西,拉好书包链,忽然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也是该吃饭的时候了,我请你们。”   今天是他生日,要他教自己物理题就算了,还让他花钱请吃饭,晚晚虽然不是一个特别客气的人,可也懂得基本人情世故。   她正要开口拒绝,就听陆知行在一旁道:“不了,吃完回家太晚,她家里人会生气。”   许思齐看向晚晚,询问她的意见。   倘若把实话说出来,许思齐定会说“不麻烦没关系举手之劳”之类的话,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思及此,晚晚跟着点头:“是的,家里管得严。”   许思齐笑着说:“原来你们两家关系这么好。”意思是陆知行对她家情况了解很多。   陆知行抬眼瞧他:“没有,只是单纯地,跟木晚晚关系好。”   许思齐没多说什么,他背上书包,问:“不一起走吗?”   晚晚说:“我想把这道实验题做完再走。”   “也好,趁热打铁。如果哪里不会,随时微信找我。”   二人挥手作别,目送许思齐离开,晚晚低下头,继续做她的物理题。   陆知行则坐在旁边,盯着晚晚瞧。   她面容娴静,像一幅画,脸上的每一处五官,都是出自匠人工笔,美得恰到好处。   对着这张脸,他可以看一整天。   外面的天不知不觉黑了起来,晚晚的题还没做完,他眼睛看着她,内心却逐渐出神。   该怎样跟她坦白?   直说?他都能料想到晚晚的表情,一定觉得这很好笑,笑他愚蠢,笑他傻得天真,连这也信,就像他曾经笑他爸妈那样。   太丢脸了。   可他为什么要直说,那是他送她的东西,她随意送人在先,就不能稍微尊重他一点?   如果她连这都意识不到,摆明就是没有珍视他的心意,没把他放在心上。   是的,她都没有珍视他的礼物,他再去问她,就更可笑了。   她必定似笑非笑,满是戏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送我这个,你是不是喜欢我,陆知行?”   那场面,像被剥光所有外衣,赤.裸裸站在她面前,被她打量。   光是想想,他就快要不能呼吸。   夜幕如潮水般,漫上整个天空,大地被无边的黑色笼罩。   安静的物理实验室内,只有晚晚动笔声沙沙。   突然——   棚顶的白色灯管骤灭,窗外的黑色蔓延进来,教室内一秒陷入黑暗。   晚晚笔下一顿,在作业本上划了长长一道。   实验室的窗子朝西,向外看并不能望见月光,远处高楼大厦灯火明亮,却照不到这边。   晚晚下意识侧头,黑暗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很模糊。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一下子触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体,仔细摸了两下,有棱有角,还是凸出来的。   不知她是不是冷了,指尖很凉很凉,她动作又轻又细,在他脸上无规则地摸来摸去,像失明的紫薇在摸尔康。   “是你吗,陆知行?”她似乎侧了一下头。   陆知行正生着气,不想理会她突然的恶作剧,或者其他的,什么心血来潮作弄人的玩笑。   “不是陆知行,是陆知行的鼻子。”他的声音冷冰冰。   那手一顿,连忙向下,却碰到了两片柔软的东西,热热的,还有弹性。   陆知行被她摸得心中怪异感顿生,他一把包住她的手,从唇上扯下来,停止她不安分的动作。   “乱摸什么?”陆知行皱眉,“男人的脸不能乱摸。”   “为什么?”黑暗中,一个声音轻轻地问。   为什么,哪有为什么,因为你摸得老子心里乱,尤其这么乌漆麻黑的情况下,很危险知不知道?   但陆知行没有这么说,他放开晚晚的手,随口应付:“因为我要遵守男德。”   “?”   “男人的脸不能被女人乱摸,摸了就要负责,否则就会变成脏男人。”陆知行的口气仍然不好,“你在这动手动脚,负得起责吗?”   “哦。”晚晚收回手,也觉得不妥。   两个人在黑暗中静坐了一会儿。   陆知行站起身,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晚晚没应声。   陆知行走到门口,在开关那里按了两下,毫无反应,他又到黑板右边的墙壁上检查电闸。   电闸还推着,应该不是跳闸的事。   陆知行举着手机手电筒转身,一回头看到晚晚就站在自己身后,给他吓一跳。   他当她是过来看电闸的,便说:“怎么不在座位上待着。”   晚晚说:“我就想过来看看。”   陆知行没多想,说:“我去看看其他地方有电没有。”   说完,打开教室门向外走。   实验楼平时都给学生实践用,各种实验室,音乐室,图书借阅室,舞蹈室,美术室,计算机教室。也会在这里举办学生活动,书法展,画展,反正空间够大。   但这楼里始终空荡荡的,缺少人气儿。   陆知行举着手电筒,检查各个教室。   门都上了锁,没钥匙进不去,走廊灯的开关在楼梯口,他走过去,按下开关,廊灯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是学校断了电源。   陆知行心中有了数,他没回教室,而是继续向前。   前面是卫生间,陆知行推门进去,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弯腰洗手。   甩掉手上的水,他转身,去里面上厕所。   手电筒的光照亮顶棚,这一转身不要紧,余光瞥见门口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也不知站了多久。   陆知行的心脏猛然一缩,他抓起手机照过去,定睛一看,是晚晚。   “你怎么过来了?”陆知行的心脏怦怦跳,他一边抚着心口,一边问她。   晚晚缓缓走进来,步伐很小,半天才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说:“我……就是想过来。”   这话恁地耳熟,陆知行沉思了下,想起方才教室断电,他去检查电闸时,她也是这样说。   他没说什么,也没管她,他心里还挂着她把红绳送给许思齐的事。   许思齐做实验的时候,腕上红绳一晃一晃的,活生生把陆知行逼成了一头公牛,看见红色就扎眼那种,他真想把他顶飞。   陆知行关了手电筒,要去里面上厕所。   洗手池和里面的便池中间有一道门,陆知行的手刚搭上门边,忽然有人从背后扯住他的袖子。   明明是很轻的力量,他却觉得有千斤重,把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只小手扯了扯,然后,又扯了扯。   面对着门的陆知行眉头微蹙,他总觉得晚晚状态不太对,好像太安静了,并且,毫无攻击性。   他以被扯住的右手为圆心,警惕地向右转身,在黑暗中注视这个矮了大半头的少女。   她乖乖站在这里,手里还牵着他的袖子。   陆知行低头看了一眼,问:“拉我干什么?”   晚晚问:“你去哪儿。”   “?”   是门口的男厕所标识不清楚,还是他误入了女厕?来厕所当然是上厕所,不然还能干吗?吃饭吗?   陆知行不想说太多,直截了当地回:“去方便。”   说完,拿掉晚晚的手,要向里面走。   没想到,她再一次牵了上来,在背后小声问他:“你可不可以不去?”   “……”陆知行的脾气都快磨没了:“不可以。”   “那,能不能带我一个?”   “???”   陆知行连忙甩掉她的手,今夜的她太可怕,肯定是有哪里不对劲。   他深吸一口气,用哄孩子的语气,耐心十足道:“你乖乖等在这里,我马上出来,好不好?”   “不好。”晚晚摇头,静静看着陆知行,“我怕。”   “……”陆知行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两个字竟然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脑海中的云雾被一点点拨开,他忽然猜到了什么:“你怕黑?”   黑暗中,那颗小脑袋轻轻点了点。   “陆知行,你不要去。”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会哭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他从未听见过她这样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三分怯意,三分颤抖,还有三分试探。   比起从前他见过的淡定从容,无所畏惧,这样的她,更像是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样子。   可正因为此,她的一句害怕,比她受伤更让陆知行紧张。   一向不害怕的人开口说怕,能让她展露出这样的情绪,那她的内心正在经受什么?   可他刚才,竟然还把她一个人扔在教室里。   陆知行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个嘴巴,他现在手足无措,想安慰晚晚,又不好去拉她,看起来像是在借机占便宜。   他把手机递给她,语气不太熟练地放柔一些:“你开手电等我。”   晚晚摇头:“黑。”   “那要怎么样,你才不会怕?”   “跟着你。”   “……”   男厕所,是你说跟就跟的吗?   陆知行的心里像架了火把在烧,急得火烧火燎,他在原地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去摸头顶的啾啾。   “算了。”   陆知行拉开上衣拉链,把校服脱下来,然后,把一边袖子交到晚晚手里。   “来,抓着。”   晚晚现在很乖很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她抓住袖子,仰头看着陆知行。   手电筒的光芒不足以照亮小小空间,陆知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半明半暗,近距离观赏下,每一处都仿若精雕细琢,漂亮得像橱窗里的工艺品。   “你抓这头,我抓那头,我就在里面上厕所。我们两头拽紧,你就知道我在里面,然后,我们不怕了,好不好?”   晚晚看看手里的袖子,又看看他的,点头。   陆知行长舒一口气,说:“你乖乖等着,哥哥马上出来,很快。”   晚晚又点头。   陆知行在男德修养这方面还可以,他觉得在女生面前方便,到底不太雅观。   他走到水池边,拧开两个水龙头,水流哗哗,声音很大。   差不多能盖过其他声音,陆知行才进去解手。校服距离有限,他只能上第一个坑位。   隔门虚掩,厕所门半关,他终于能够放松解手,手里袖子突然被人狠狠拽了一下。   陆知行吓了一跳:“怎么了?”   细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语气稍稍安心:“你还在就好。”   “……”   陆知行气得大吼:“别乱拽行不行,老子在上厕所!”   他说话算话,方便得很快。   校服重新穿回他的身上,他带她回教室。   “电是学校断的,你收拾一下,我们回家吧。”陆知行说完,给管家打了个电话,让司机来接。   打电话的间隙,晚晚收好东西。等他挂断电话,她背上书包站在他身边,说:“我好了。”   他上下看她一眼,心中告诫自己:   陆知行,别忘了你在生气,你还没找她算账,不能因为她柔弱可欺可怜兮兮的外表,就轻易原谅她。想想你早起的痛苦,爬山的辛劳,上百级台阶怎么上去的忘了吗?   这样想着,他微微板起脸,收回目光,说:“走吧。”   教室断电,锁门,他带她下楼梯。   他们站在楼梯口,陆知行举着手电筒,侧身告诉她:“要下楼了,注意脚下。”   晚晚摇头。   “?”   陆知行不懂她又有什么要求,深吸一口气,说:“又怎么了?”   他还没找她问罪,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这一晚上啥也没干,尽伺候她了。   这不行,那不好,他有什么办法?全都要依着,顺着,连上厕所都要任她牵着。   他陆知行这辈子,就没这么伺候过别人。   一只冰冷的小手突然伸过来,牵住了他的。   纤细五指轻易分开他的指缝,与他的手交叉相握,密不可分。   陆知行的身子轻轻一震,脊背瞬间变得僵直,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喧嚣着紧张。   他眉头微蹙,咽了口口水,准备说点什么。   身旁的女孩晃了晃他的手,说:“我不用怕的。”   “……什么?”   “我说,陆知行,你牵着我,我不怕的。”   晚晚绽出一个明媚的笑:“你不会伤害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儿娇娇可真是当代男德的好典范!   怕黑大概是晚晚唯一的致命弱点啦。 第31章 真香进度 31%   少女笑容温婉, 在手电筒的光线下, 像皎洁明月蒙上一层薄纱。   陆知行的心, 变成了瀑布底下的石缝水草, 被这一句话反复涤荡, 冲刷。   他连忙别过头,表情若无其事,用来掩饰心底的慌张无措。   然后, 握紧她的手,一步一步, 拾级而下。   实验楼里又黑很静。   陆知行还是第一次知道,人在黑暗中,视觉失灵的时候, 其他感官会被放大很多倍。   听觉,触觉,嗅觉。   他能嗅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沉木香,触到她冰冷的掌心因为与他相握,一点点传递给她温度, 听到他们两个人平缓的脚步。   还有,他左边胸腔里, 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   很快走到一楼。   他牵着她走到门口, 伸手推门,发现实验楼被人从外面上了锁。   是到了学校封楼锁门的时间。   陆知行转身瞧了瞧,在考虑哪里的窗子没上锁,然后翻出去。   实验楼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手电筒照到哪里,其他地方就暗得无边无际,像一个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人们走过去,然后将其吞噬。   他不怕,晚晚不一定。   陆知行认命地吸了口气,然后给老郝打了一个电话。   “老师好,我是陆知行,我现在在学校的实验楼里……对,学校,我来练习物理实验……没有,我不是来打架的……我也没过来吃火锅……没打牌,没有!我现在被关在楼里面,我想让您找一下门卫大爷,把我放出去……我骗您干吗?不信您去问班长,有没有这回事,就是他帮我补的课!”   老郝又说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陆知行没好气地按掉手机,说:“真不爱找老郝,太能唠叨。找他开个门而已,非得问我是不是带人来画室吃火锅,烦死了。”   这会儿靠着大门,远处的光源能照过来几分,晚晚的状态似乎恢复了一些。   她说:“说明你有前科。”   陆知行无语:“什么前科,我那是饿了,也不是故意要吃。”   晚晚侧头看他:“哦?怎么回事,说说呢?”   陆知行觉得丢脸,松开她的手,走到楼梯处,挨着扶栏坐下:“就高一的时候,那时候还没说要减负,每天都有晚自习。”   光源离自己远了,晚晚连忙跟着走过去,挨着陆知行坐下:“然后呢?”   “然后我肚子饿了,就叫了个火锅外卖,带锅的那种。”   “被同学举报了?”   “不是。”   陆知行觉得尴尬,声音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我一个人吃无聊,就带几个同学去空教室一起吃。”   “没想到老郝那天值班,晚自习巡视的时候,逮住我们了。”   “我们怕挨骂,就把老郝留下来,让他跟我们一起吃。”   “比较不巧吧,教导主任,就是离职不干那个,有事找老郝,发现他不在,就到处找,然后全被逮住了。”   听完这个曲折动人的故事,晚晚只关心一件事:“那你吃饱了没?”   “当然。”   “他怎么处罚你的?”   知道晚晚问的是教导主任,这段记忆很深刻,陆知行不用想就说出来了:“他让我写一份检讨书,下周一升旗时,在国旗下面检讨。”   “有什么好检讨的,饿了吃饭不允许?”   陆知行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继续复述:“对,他还让我检讨一千字。我又没做错,我检个屁。”   “那你?”   “我就上去检啊,我说,我不应该在晚自习叫火锅外卖,点了肥牛,上脑,眼肉,金针菇,苕粉……等等吧,报了一堆菜名,还写了火锅蘸料,煮火锅的先后顺序,也算凑齐了一千字。”   “……”晚晚问:“然后呢?”   “然后当天我又被叫了家长。”   晚晚心想,你被叫家长也是应该的。   回忆过这个话题,两个人先前那股淡淡的尴尬感散去不少。   她说话的语气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语气软软的,有光的地方给了她不少安全感。   其实陆知行刚才是有意说些窘事来转移晚晚的注意力的。   否则她会一直注意周围的黑,自己吓自己。   虽说她害怕时,对他很依赖,但他不想趁人之危。   他更希望她能恢复往常的状态,而不是,安全感缺失。   四下一片沉默,许思齐腕上红绳浮现眼前,心底那股不快的感觉又升起来了。   他闭上嘴巴,默默透过玻璃,向远方眺望。   门卫很快拎着手电筒来了。   门锁从外面打开,门卫嘴上抱怨:“放学了还不回家,跑实验楼里干什么?”   陆知行拉着晚晚,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来。陆知行说:“大爷,是我。”   门卫一听这声,抬头一看,说:“你小子……”看到陆知行身边的女生,话锋一转,“跟女朋友约会啊?”   “没有!我们是来学习的!”被人这样误会,饶是陆知行脸皮厚,也不太自在。   门卫哈哈一笑,没再多说,让他们俩早点回家。   街上车水马龙,灯火明亮,高楼大厦一座接着一座,晚晚握着垂下的书包带,叹了口气:“外面的世界明明这么好,为什么一定要待在山里面呢?”   陆知行望着她美丽的侧颜,浓密睫毛卷翘,遮住那双眸子里的心事重重。   他呼吸一轻,心里有千万句话想要说,可是到了嘴边,又觉得唐突。   他想告诉她,其实你可以留下来的,你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反正我爸妈比喜欢我还要喜欢你。   他们都会欢迎你的。   我也会。   你可以把你的家人都接到B城,反正陆家房产多得是,就算住在陆家,也不是大问题。   只要你开心。   可……   她会接受吗?   万一她笑着告诉他,陆知行,不要自作多情了,你以为我稀罕?   或者告诉他,其实她喜欢的人是许思齐……   他连忙停止思绪,不准自己想下去。胸口的大石越压越重,他呼吸不得,憋得想去猛打沙袋。   陆家的车很快来了。   不是家里的,是陆振川常用的那辆。   陆知行一眼认出,他想都没想,就坐上了副驾。   晚晚坐在后面,与陆振川并排。   “叔叔好。”   陆振川人虽严肃,但在晚晚面前,到底是不一样,他和悦地点点头,司机发动车子,他问起晚晚在学校的近况。   晚晚认真回答,二人有来有往,这一路也不算无聊。   陆知行坐在前面,全程闭目,一句话都不想接。   他不想与陆振川过多交谈。   回到陆家,陆夫人问了一嘴怎么回来这么晚,晚晚截过话头,说陆知行教自己学习,借用学校仪器,才晚了一点。   他爸妈很信任晚晚,没再多问,喊他们吃饭。   陆知行心中有气,说了句“不吃了”,一步两个台阶迈上楼去。   陆夫人看着陆知行的背影,急得追上楼梯两步:“哎,你这孩子,不吃饭哪行,你现在高三,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少吃一顿饭饿坏了怎么办?你……”   不等她说完,陆知行已经消失在楼上。   陆夫人无奈地叹口气,陆振川把衣服交给佣人,扯了扯领带:“不管他。”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   陆夫人吃罢,有些坐不住,她说:“我上楼看看。”   陆振川放下筷子,说:“我有一条领带不见了,去年结婚纪念日,你送的那条。”   “哎?不见了吗?我前天还看到了。”   “你帮我找找。”   “等会儿,我先去看看咱儿子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又不吃饭,干吗呢这是。”说着话,陆夫人站起来,就要往楼上走。   陆振川道:“他闹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回回都惯着他,以后越来越变本加厉。”   “可……”   “我那条领带明天要系,你去找一下。”   陆夫人没说什么,上楼去衣帽间给陆振川找领带了。   晚晚用纸巾擦了擦嘴,说:“陆叔叔,我吃饱了,您慢慢吃。”   陆振川嗯了一声,说:“你上去之后,帮叔叔去知行的房里看一眼,问问他怎么回事。”   “叔叔?”   “你们是同龄人,比起我们这些老骨头,他更愿意跟你交流。”   “您……”她想问为什么不自己去,话到嘴边,她想起第一次月考时,陆知行被冤枉那次,他们也发生过类似的对话。   人家的父子关系,她一个外人,不太方便多管。   于是晚晚点头:“好。”   她走上楼,敲陆知行的门,听见是她的声音,陆知行说自己睡了,没有开门。   她没有那么喜欢勉强别人,也就没有再问。   回房间后,晚晚点燃香炉,放在左上角。青烟很快从雕花的炉子里冒出来,她嗅了一口,心旷神怡。   这是宁神香,木家独有的配方,她晚上一个人睡会怕黑,有这香在,能让她睡得安稳一些。   她看了会儿书,做了一些生物化学题,抬头看时间,已是深夜。   其实没有完全看进去,她总是会回想今天在实验楼里,陆知行在黑暗中带她下楼梯的画面。   她父母早亡,在四叔的照拂下长大。为了培养她的独立,她的淡然,她很小的时候,就要一个人睡。   不管她如何哭闹,叫门,都不会有人理会她。   寨子在山中,晚上妖风呼啸,呜呜作响,无数个在被子里颤抖的深夜,她都能听到蛇在楼顶上爬行的声音。   稍微长大一些,四叔送了她一条狗,她给他取名阿旺。有阿旺陪她睡觉,她安心许多。   阿旺很听话,又十分粘她,除了她之外,谁都不认。   她养了半年,在某一天睡醒后,四叔告诉她,阿旺被送走了,送到了大山外面,很远的人家。   山外。   那是陌生的世界,是她没接触过的天地,她连寨子都出不了,如何能出山,寻回她的阿旺?   那是晚晚记忆中,哭得最凶的一次,她什么都没有了,看到她会摇尾巴汪汪叫的阿旺,晚上睡觉紧紧窝在她怀里的阿旺。   如果它睡醒之后找不见她,阿旺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流泪?   四叔却告诉她,如果害怕失去,就不要在一开始的时候付出感情。   起先她不懂,可是随着慢慢长大,阿旺被送走的事情一直刻在她心里,她忘不掉失去的感觉,所以不管面对什么事,她都变得克制,冷淡,不过心。   她成为了四叔最想要的样子。   也失去了一个女孩子本应有的烂漫和纯真。   却在今晚,牵住他的手,然后被他反握住的时候,涌上一股陌生的感觉。   她那颗自小封居在木屋的心,被人凿了个洞,寒风呼啸着灌进来,将心冰冻。   凿洞的人,是四叔。   是陆知行的手心的温度,驱走了那些寒,然后,把其他奇怪的东西灌进来。   她不知道他灌进了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很满。   外面突然响起一道很轻的关门声,随后是脚步声。   再轻,晚晚也听得到。她常年在山里,处于安静的环境,听力一向比别人好。   晚晚停止思考,决定出去看看。   走廊里已经没了他的影子,晚晚走到楼梯处,扶着栏杆向下望。   果然看到木质扶手上,有一只熟悉的手,已经下到二楼。   晚晚跟了上去。   一路下到一楼,厅里的光线暗暗的,只有厨房的灯在亮。   晚晚轻手轻脚走过去,就见陆知行站在厨房里面,左手握着个小饭盆,右手搅拌着什么。   他拌得投入,没注意身后,过了半分钟,他尝了一口,似乎觉得味道不对,转身打开冰箱,往里面加了什么。   他转回身,边拌边向前走,抬头看见倚在门口的人影,不禁吓了一跳。   数不清是今晚第几次被她吓到了。   陆知行的嘴边粘了几粒白米饭,视线往下,手里端着一盆还没拌好的拌饭。   他有些尴尬,咽掉嘴里剩下的米饭,不知怎么想的,问:“来一碗吗?”   晚晚摇头。   陆知行哦了一声,继续拌他的饭,只是速度比照从前慢了不少,眼睛时不时会瞟她,很快又收回来。   晚晚走过来,问:“我帮你?”   “不用。”陆知行避开她的手,“你去睡吧。”   陆知行从她身边擦过,向餐桌走去。   晚晚回头,看他的背影,心里觉得不对劲。   她跟他走到餐桌,在他对面坐下,也不说话,看着他一口又一口地吃饭。   陆知行脸皮也没那么厚,一直被人看着,慢慢也吃不下了。   他说:“你能不能别看着我。”   “为什么不理我?”她盯着陆知行,直截了当地问。   陆知行低头,又吃了一大口饭,含糊不清地说:“没有。”   “虽然说,你以前也不太喜欢我,但绝不是这样。”   在实验楼里,她的心都被害怕占据,没来得及细想陆知行的反应。   到了校门口,她冷静下来,就感觉陆知行有那么一丝丝反常。   但她也不算非常确定,相处时间短,也不好说百分百了解。   直到这一刻,她是真的确定,陆知行不对劲了。   陆知行咽下嘴里的饭,说:“你想多了。”   “是我中午跟何雨田吃饭,没有跟你一起?”   “不是。”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陆知行心中警觉,晚晚向来聪明,她难道真的发现了?   “是我跟许思齐?”   “……”陆知行没应声,又舀了一大勺。   饭里有桔梗,泡菜,胡萝卜丝等等,一堆咸菜,拌饭简单快捷,是朝鲜人造福世界的发明。   但不知是不是今夜咸菜放多了,嚼在嘴里,竟有些扎嘴。   晚晚终于了然,她说:“你要是在意这个,怎么不早说?下次我们再去实验室,带你一个就是。他是班长,能带动班上同学一起学习,他会很高兴的。”   “……”陆知行把勺子丢进饭盆里,站起身来,把拌饭端进厨房。   他站起来的动静太大,椅子猛地被膝盖一弹,发出很大的响动。   晚晚觉得莫名,她哪里说错了吗?   想了想,她跟进厨房,语气加了几分小心:“还是说,今天做实验的时候,我学得太快……你没跟上?”   陆知行差点吐血,他没有那么蠢好吗!   “要是这样的话,下次让许思齐讲慢点,你跟不上可以说出来,不必迁就我。”晚晚眨眨眼,晶亮亮的眸子璨若星河,“许思齐这个人还挺不错的,起码脾气不错。”   陆知行压着冷意,语气称不上好:“是么。”   “像他这个年纪,读过这么多书,还是挺难得的。”晚晚表达了一下自己对他的肯定,“用现在流行的夸人方式,他双商都很高。”   许思齐许思齐,又是许思齐。   陆知行把饭盆摔在水池里,转过身来,眼里怒火灼灼:“是,他哪里都好,学习好读书多讲文明懂礼貌,他不乱丢垃圾不随地吐痰,等红绿灯还硬要扶老奶奶过马路,他教你学习教你做实验,他对你好上一点就要被你放嘴边念,我呢?”   “……”晚晚被这一段话说的顿住,她在原地怔然,眼睛望着陆知行。   他觉得自己的脸在烧,更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莫名其妙,在意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送出去的东西,处置权在别人手上,他知道。   但,他也有不开心的权利,不是吗?   陆知行的喉头忽然有些发哽,像嚼槟榔的时候被呛住,话都已经说到这儿了,索性不吐不快——   “木晚晚,你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你知不知道那根绳子到底是什么意义?老子五点钟爬起来,登上那么高的山,烧了那么久的香,磕头磕得我要昏过去了,就为了一根绳子,就因为我想送给你。我怕你不收,我还特意配了个蠢得要死的,什么高考加油,谁特么想管你高考加不加油啊!你不喜欢可以不戴,不收,哪怕扔了也好,为什么要送给别人?是不是在你看来,我的心意根本不重要,可以随意任人践踏;还是你觉得,就算送出去也无所谓,比起我送你的礼物,错过许思齐的生日才是你更大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和营养液,啵啵啵!抓起来挨个含进嘴里(不是 第32章 真香进度 32%   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段话, 陆知行的胸口微微起伏, 眸底明火跳跃。   这番话说到最后, 他步步逼近, 几乎把晚晚欺到橱柜上。   他与她紧贴, 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他本就比她高许多,厨房的灯投在他身上, 她被笼进他的影子里。   陆知行气势汹汹,他像一只喷火龙, 连呼吸都是火气。   他恨不得把她拆分捏碎,又不舍得动她分毫,她就站在他眼前, 可他除了把心事宣泄出来,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晚晚从未落于这样的下风。   她的心脏在跳,她能感觉到它的跳动频率,一次性接收这么多信息,聪明如她, 缓了好久好久,才一点点恢复思绪。   她用一贯的语调回答他的话:“我不知道, 对不起。”   “对不起。”陆知行细细咀嚼这三个字, 挑起半边眉毛,笑容有些自嘲,“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木晚晚?”   他的眸子在这一刻变得深不见底, 她的清澈面庞倒影在他眼中,如水中映月。   她的心跳随着他轻轻上扬的尾调而加重,她没怕过什么,却是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做错事的感觉。   晚晚望着他,静静地说:“我确实不知道它的来历,也很抱歉没能珍视你的心意,我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情况,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你有好的解决方式,并且能够补偿到你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照做。”   “……”   陆知行握紧了拳头,牙关随之紧咬:“补偿?老子稀罕你的补偿?”   他被气得大脑一阵阵发昏,再也忍耐不住,他双手按住她的肩,不想力道大了点,得见她微皱的眉头,他赶忙松一些。   真可笑,这个时候,他还要在意她的感受。   陆知行审视她明亮的眼,呵笑一声:“好,补偿是吧,那就把你自己补偿给我。”   “我自己?”晚晚怔怔的,“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敢问什么?   这句话像一碗烈酒,把陆知行心头刚平息一点的怒火,浇得更旺了。   他的忍耐实在是到了极限,他也不想忍耐了,他陆知行含着金汤匙出生,要什么没有,何至于在一个女人身上卑微求爱,他凭什么卑微?   陆知行怒极反笑,他掌心朝上,虎口掐住她的下巴,那些不知生长了多久的爱意,借由他的愤怒宣之于口:“非要我说出来是吗?好,我告诉你,因为老子喜欢你,老子不想让你跟许思齐有关系,老子看他不爽,不想看你跟他有说有笑,你满意了吗,木晚晚?”   “……”   空气凝滞了许久。   久到陆知行以为神迹出现,魔法师出来停滞了时间。   木晚晚反应了好久,才清醒过来。   “原来是这样……”晚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喜欢我。”   “……”   他眼看着她侧开一步,从自己的掌心之下离开,满脸恍然。   他被她意味不明的态度搞得几近抓狂:“这就完了?木晚晚,这就是你的回答?”   “不然?”   好,又一个不然。   陆知行双拳紧握,脸颊染上几分可疑的红:“我在对你表白,你就没有一点反应?我说我喜欢你,你听清楚没有?”   “我又不聋。”晚晚捂了下耳朵,“我应该有什么反应吗?你告诉我你喜欢我,我说我知道了,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   “……”   陆知行郁结,伸手在胸口揉了半天,才稍微顺过气来。   “好,好。木晚晚,你好样的。”   他说话时,连连点头,轻轻舔了下后槽牙,像打定了什么主意。   他走到水池边,洗了个手,大步离开厨房。   离开前,他回头深深望了木晚晚一眼,像要把她刻在心里似的,然后,头也不回。   晚晚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应该没有做错什么。   反正小少爷的脾气一向如此,捉摸不定,她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这样想着,晚晚把厨房里,陆知行扔下的饭盆和勺子收拾干净,确认厨房恢复整洁,才回到房间。   第二天早上,一一九中学门口。   晚晚与陆知行一左一右从陆家的车上下来,车从眼前开走,陆知行把书包甩在背上。   他眼下泛青,在他那张冷白皮的脸上尤为明显,显然是没睡好。   的确睡不好。昨天夜里,他们在厨房的对话一直在他脑中盘旋,晚晚的每个表情,每句话的语气,让他很难不去在意。   他已经鼓起勇气表白心迹,为何她无动于衷,甚至理所当然?   难道她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还不喜极而泣,赶紧答应自己?   他想了几个小时,在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   木晚晚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不能以常理衡量。   一般的女孩子早就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了,就她没有。   可他不喜欢那些人,他就喜欢她。   在陆知行看来,虽然他很喜欢她,但做人不能没有尊严,他必须保持一下高冷形象,让她知道,他也是有脾气的。   故此他狠下心来,打算自己走自己的,不跟她一起进教室。   他迈开长腿,目不斜视向前走了两步,余光感觉自己身旁空空,他回头一看,只看到一只白色的帆布背包消失在校门口。   陆知行:“?”   他算是看出来了,她是真没把他当回事。   前方甬路躺着一枚小石子,陆知行气得上去就是一脚,把石子踢飞。   下一秒,只听斜前方传来一声哀嚎:“谁?谁他妈打我?”   ……   陆知行上课时的状态并不好,昨晚的画面挥之不去,更重要的是,那种失败的滋味一直在他心头,每每回想,都会品出一种苦味。   他甚至跑去百度,给心上人告白,不答应也不接受怎么办。   第一条搜索结果:把你当备胎。   第二条搜索结果:可能是不喜欢你,又不好意思拒绝。   屏幕往下划了划,没一句话是陆知行爱听的。   陆知行当场把百度卸载,心里想,我放你妈的屁。 第二节 大课间,老师离开教室,大部分同学都还沉浸在学习中,没几个离开座位。   陆知行站起身,打算把孙高见喊出来,跟好兄弟商量商量,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高见。   还没开口,就见晚晚抱着一本书,双肩平直,静静从自己的身旁路过。   陆知行不由自主被她一甩一甩的马尾吸引了目光。   他看到她站到许思齐的桌旁,轻轻敲了敲,面带微笑说了什么,后者点头,然后,二人一前一后从教室前门离开。   两人身高差刚好,又都是看起来满身书卷气的学生,站在一起确实让人移不开眼。   他忽然想起了第二条百度答案。   她不喜欢你,又不好意思拒绝。   操。   陆知行一脚踹远椅子,又故意把桌子弄出很大响动。   抬眼瞧,那条柔顺的马尾水辫直出门口,连头都没转。   她就是这样,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的,没有什么事值得她放在眼里。   包括他陆知行在内。   他一个人站在教室后排,内心疯狂泛酸。   其实晚晚走过去,只对许思齐说了一句话:“方便出来一下吗?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许思齐环顾四周,言笑晏晏:“当然。”   两人出了教室,晚晚带她走到走廊尽头,楼梯拐角这里。   这地方偏僻,平时都是情侣约会圣地,比方此时,四楼到五楼中间的缓步台就有一对,不过互相不耽误,彼此都当没看见。   许思齐身为班长,他来得少,不代表不清楚。   她站在白色墙边,外面已是初冬,她穿着冬季校服,裙装里面是黑色打底,脚下是黑色马丁靴,一身装扮看起来冷静又酷。唯那双明眸黑白分明,清澈水润,为她添了几分柔和。   他第一次和女孩子来这种地方,平时连路过都很少,偶尔路过一次,看到黏在一起的情侣,还觉得不解。   如今成了其中一员,才体会到其中妙处。   许思齐温柔一笑:“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他看到晚晚怀里抱着书,可惜只录了一点扉页,猜不到全貌。   他也没打算猜。有些谜题,太早知道谜底,到底失了趣味。   晚晚看着他:“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尼采的《悲剧的诞生》,你生日我没来得及准备礼物,就买了这本书送给你。”   她露出怀里的书,然后,双手递给许思齐。   许思齐接过,左手托在掌心,右手缓缓抚过书名。   他望着晚晚,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悦:“没想到我随口说过的话你还记得,我很感动。”   “没什么,你帮了我很多,只是一点回礼。”   晚晚说完这话,眼睛飘落到许思齐的左边手腕上,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她一向果决干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没有她说不出口的话。   现在是怎么了?只是要回一条绳子而已,有这么费劲?   从前的晚晚不需要考虑人际交往,更不用在意什么关系,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好得罪的。   可如今情分摆在这里,她自知做错了事,才知道想要弥补一个人是那么的难。   许思齐并未察觉出她的异样,而是说:“我帮你是心甘情愿,可不是图你的礼。”   见她不语,许思齐索性继续道:“昨天的实验你都记住了吗?只要懂得原理,记住公式,物理也没那么难,倒是你的生物,对你来说——”   “你可以把红绳还给我吗?”   许思齐一顿,脸上还保持着笑容,微微偏头:“什么?”   晚晚心中愧疚,不过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她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婉转沟通。   但她已经学会了为他人考虑,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别人,她也不需要考虑别人。   尽管这会得罪许思齐,那也没办法,相比之下,主动开口要回亲手送出的东西,远没有亏欠别人更让她良心不安。   又或许,心中的那秆天秤,已经开始偏向了某一个人。   晚晚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条红绳是别人送我的礼物,我不清楚它的来历,就对它的态度很随便。”   她知道这话会让两个人都难堪,她还是说了下去:“现在,我知道了,我恐怕不能把它送给班长了,因为它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把红绳送人,会让他不开心,我不想他不开心。”   她开始学着,去考虑他的情绪。 第33章 真香进度 33%   午休铃声打响, 学生们立即如脱缰的野狗般, 冲出教学楼, 争抢食堂饭菜。   陆知行不爱吃食堂, 基本都去外面吃, 所以他并不着急,等大部分同学都走光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 慢慢悠悠向外走。   孙高见围在他身边,明明只有一个人, 却能呈现出3D环绕效果,在他耳畔行哥长行哥短的,谈天说地。   陆知行心里有事, 全程没怎么回应。   二人刚到楼梯拐角,前面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把孙高见吓了一跳。   一句卧槽还没脱口,定睛一看,眼前的少女娴静温婉, 双手负后站在墙边,感觉时间都因她慢了下来。   “嫂子?怎么是你?真把我吓够呛, 心脏都要吐出来了。”孙高见的手连拍胸口。   “我找陆知行有事。”晚晚答。   “哦, 有事儿啊,那你们先说,我等着。”孙高见说着,自动退到后面, 一副正房给妾室让路的架势。   晚晚看了他一眼,他悠闲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好像个放风的。   这是她跟陆知行的私事,不太方便给别人听。   她想了想,拉住陆知行的手腕,带他走下楼梯。   陆知行的手还在裤兜里,被这样一拉,整个人猝不及防向前俯了下,他连忙用另只手按住扶手,才平衡下来。   她步子快,额前的碎发飘动,马尾一甩一甩的,像是带着他在云中飞翔。   陆知行望着她的侧影,感受腕上凉凉的温度,心中有些荡漾。   孙高见见此情景,当即大叫一声:“哎?你们怎么走了?等等我!”   他蹬蹬蹬快步下楼,非要跟上陆知行不可。   陆知行恨不得回头踹他,平时脑袋还算灵光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跟猪头一样。   等过年他一定要送他一箱六个核桃,让他补补脑子,说不定还能拯救一下他的智商。   下到三楼,陆知行稍停,回头看着孙高见:“我现在不打野,你用不着跟我。”   孙高见定在原地,问:“咱,不是说好野辅联动吗?”   “……你可以选择单独带线,或者保护射手,总之不要跟我,听明白了吗?”   话毕,这回转由陆知行拉着晚晚,二人一同下楼。   不明所以的孙高见待在原地,内心十分迷惑。   有事直说就是啊,为什么要把他甩开?到底什么事啊?   二人出了教学楼,陆知行松开晚晚的手。   晚晚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陆知行说:“王者荣耀术语,你不玩不清楚。”   晚晚哦了一声。   心思挑明后,陆知行对两人的独处格外敏感。但他明白,这是他一头热,她没有那个意思。   很可能,在她心里,他的位置还不如许思齐。   他心中酸涩,又不能表现出来,他想知道他差在哪里,起码,给个机会也好。   不求她立即喜欢自己,但她对他,跟对许思齐,分明就是两个态度。   许思齐千好万好,到他这儿,就只换来一句轻飘飘的,原来你喜欢我。   他只希望她,对自己公平一点。   陆知行昂头,看向前方的大花坛,问:“怎么突然找我?”   “没什么,想和你一起吃饭,行不行?”晚晚笑眯眯的,偏头看他。   初冬的日光很薄,映在她脸上,为她蒙上一层光。   陆知行被这笑容晃眼,他别过头,心中明明是欢喜的,话却不能好好说:“昨天班长生日,怎么不和他吃?”   晚晚在掌心呵了一口气,说:“我不想和他吃,我想和你吃。”   陆知行强绷住嘴角,才没让自己露出一丝笑意,心中的尾巴快要翘上天,脸上也不显露半分。   他说:“怎么,你都送了书给他,还不请你吃饭吗?”   晚晚问:“你知道?”   “……”陆知行目视前方:“你早上那么大声音,很难听不到吧。”   晚晚想起陆知行说,他不喜欢她跟许思齐接触,也就明白了,陆知行说的是反话。   她眼睛转了转,说:“他是说了请我吃饭,中午时间不够嘛,所以约了放学后。”   “所以,你就用这个时间来找我?”   陆知行停下来,脸上阴云密布,比外面的温度还冷上几分。   晚晚搓了搓手,又呵了一口气:“你不高兴?”   陆知行拳头捏的紧紧的,牙关咬了再咬,说:“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回了教学楼。   晚晚一怔,当即去追:“陆知行?”   陆知行只当没听见。   她又追了几步,可他铁了心的,步子越迈越大,很快拐进楼里。   晚晚不得不停下来,想着想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知行。   可真是个傻子。   *   教室内空无一人,除了后排的陆知行。   破天荒地,他没有打游戏,而是拿出数学卷来算题。   他最讨厌数学了,简直不是人学的东西,但这一刻,他却发现了它的好。   起码,它能让你专心致志,认真钻研。   且,答案唯一。   只要计算严谨,就能得到正确答案,这跟喜欢一个人不一样,喜欢一个人,很可能连个结果都没有。   就算有,也是苦果。   他只能让自己投入到学习中,这样才不会去想不开心的事。   比如许思齐。   他勉强做完单选题和填空题,正准备往下做,教室内有了脚步声,是吃饭快的同学回来了。   陆知行并未理会,继续做自己的。   直到,一个扁扁的纸盒挡住了眼前的草稿纸。   纸盒内,还散发着浓郁的芝士香气。   视线上移,晚晚站在桌边,外面天冷,她身上带寒,室内暖气扑在她身上,她的脸颊微微发红,清澈眼眸又水又亮,像一汪清泉。   “干什么?”他垂眼,把盒子推走,继续做题。   晚晚说:“这么冷淡啊,我这不是怕把你饿坏了。”她俯身,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眨着眼睛看向陆知行,“未婚夫?”   陆知行头也不抬。   晚晚托下巴瞧了半天,陆知行不动如山,她叹了口气,自顾自在陆知行前桌坐下,把纸盒放在腿上打开,香浓的披萨味登时弥漫周围的空气。   她戴上塑料手套,捏起一块软软的披萨来,感叹道:“好香哦。”   余光去瞥陆知行,他还当没看见。   晚晚也不急,她捏着披萨,在空中转来转去,嘴里还念:“哇哦,你看这块披萨,像飞机一样,飞来飞去,飞来飞去,我呢,就坐着这样一块披萨飞过来,飞到了你的身边。”   她话音落下,披萨也送到了陆知行的嘴边。   晚晚低头,侧趴在桌上瞧他,切好的披萨尖描摹他的嘴唇:“都送到嘴边了还不吃啊,你也太难伺候了,包办婚姻的未婚妻做到这个份上,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陆知行眼都没抬。   晚晚收回手,摘掉手套,坐直身体,说:“你不吃,那就算了,我去找别人吃,中饭跟他一起吃,晚饭也一起,就带上我送他的那本书,我们边吃边看,还挺有情调的。”   她捧着披萨盒子,起身向外走。   陆知行放下笔,突然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拦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按在墙上:“你敢?”   他的手按住她的肩,晚晚垂眸,他的手腕上,还戴着一根小皮筋。   晚晚偏头:“不讲理,你不吃,还不让别人吃?”   教室前门又进来几个学生,进门之前还嘻嘻哈哈打闹,一踏进门槛,立即闭了嘴巴。   陆知行听在耳里,他知道班级人多口杂,别人传是一回事,亲眼见是另一回事,他不想让晚晚受人议论。   他拉住晚晚的手腕,把她拉到走廊,动作称不上温柔。   晚晚不恼,他拉她去哪,她就跟去哪。   走廊人来人往,陆知行嫌人多碍眼,便带她到了楼梯拐角。   他放开她,说:“你想跟他干什么,不用跟老子汇报,老子不感兴趣。”   “我没说想找他。”晚晚动作夸张地理了理耳边鬓发,“这不是有人不理我么。”   纤细的手腕上,红绳规规整整系在上面,衬得她皮肤雪白。   正是他送她那条。   陆知行心中的气焰顿时消了大半,如一只气头上的公鸡,突然被人抚平蓬起的羽。   他不自在地别过头,说:“我没说不理你,明明就是你先——”   “我先什么?”   “……反正就是你,你先开始的。”   “开始什么,开始跟别人约晚饭,没有带你一起么?”   陆知行抿唇不语。   晚晚觑他,口吻带了几分揶揄:“可我也没想到,随口编的谎,也会有人相信呀。”   “……”陆知行神情一凝:“编的?”   “当然。”晚晚越过他,擦着他的胸前走过,在楼梯上坐下,“不是都包办婚姻了吗,我总不好红杏出墙吧,没有你的允许,我哪能随随便便和别的男生吃饭呢?我也很守女德。”   她再一次打开盒子,戴上手套,说:“过来吃披萨,快要冷掉了。”   陆知行还没从被骗的心情中走出来,那种别扭的感觉在浑身上下蔓延,搞得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晚晚捏着一块披萨,递给他,说:“你再不吃,我真的跟别人吃了。”   “我又没说不吃。”   陆知行急了,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握住晚晚的手腕,然后,就着她递过来的手,咬住了那块披萨。   他与她贴这么近,呼吸都洒在她的手上。   不知是不是天冷,她的皮肤冷冷的,那股凉意顺着他的指尖侵入他的心,他明显感觉到心尖颤了一下。   他不管什么脸皮不脸皮,他不要脸了。   他被气了两天,让她喂口披萨怎么了?   这样想着,陆知行更觉理直气壮,他挨着晚晚坐下,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晚晚暗笑,递给他一只手套,说:“也不怕弄脏。”   陆知行听话戴上,与晚晚在楼梯间分食披萨,他不怎么爱吃这些东西,今天也尝出几分美味。   吃完披萨,陆知行接过盒子要去扔垃圾。   晚晚站起来,从后面叫住他:“等等。”   陆知行回头。   晚晚拍拍裙子后面的灰尘,小跑到陆知行面前。   她忽然解开两颗衬衫扣子,露出白皙的胸口,以及清瘦好看的锁骨。   陆知行眼皮一跳,这好端端的,大白天脱什么衣服,当然没有说晚上就能脱的意思,他忙按住她的手,说:“有话好好说。”   晚晚拍掉他的手,伸手在颈间摸了摸,很快握住一根红绳。   她把红绳摘下来,上面佩着一个小香囊,很小很小,月白色的,很温柔的颜色。   她踮起脚尖,顺着陆知行的脑袋套下去,小心翼翼避开他的小啾啾,然后,戴在他的脖子上。   陆知行伸手摸了摸,香囊上还有她淡淡的体温。   “这是……”   晚晚微笑着,伸出手指抚过香囊,指尖无意滑过他的手指,有过一秒钟的短暂接触。   可这一秒钟,却比每一分钟都要清晰。   “这是一点点回礼。”她笑着回答,“是木家独有的香料,有安神的效果,也会提神醒脑,保持清醒。”   陆知行低头嗅了嗅,是熟悉的味道。   跟她身上一样的味道。   “只不过……没有你送我的那么值钱,你不会嫌弃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霸王票和营养液,让我变得无比肥沃。 第34章 真香进度 34%   自从得了晚晚送的小小香包, 陆知行每天都无比滋润, 像有人在他的心田下了场春雨, 润物无声。   连带看许思齐, 都顺眼不少。   陆大少爷心情好, 在其他事情上也积极许多,比如补习功课,提高成绩。   他每天都和晚晚互相取长补短, 晚晚教他数学,他教晚晚英语。   两人关系的缓和, 陆家人看在眼里,尤其陆夫人更是喜形于色,每晚亲自送上夜宵, 还有核桃仁芝麻糊等等补品。   陆知行默默收好核桃仁,第二天带到学校去,给孙高见吃。   帮兄弟补脑这件事不能忘。   第三次月考成绩下来,晚晚和陆知行的成绩都有所提高,陆夫人欣慰极了, 再看晚晚,已经是婆婆看儿媳的眼光。   陆知行对这些不是无所觉。   要是放在从前, 他是一百个不屑, 不懂他妈妈为何对晚晚这般殷切,她有什么好的?不就会在人前装乖?   可现在,陆知行只觉得,这姜还是老的辣, 陆夫人的眼光果然独到,晚晚就是哪哪都好,讨人喜欢,陆夫人喜欢她有什么不对?这搁谁谁不喜欢?   不喜欢木晚晚的人,脑子肯定有问题!   但是,凡事就怕有个但是。   两人的关系,就停在这里,没有丝毫进展。   陆知行百思不得其解,他这么好看一男的,每天在晚晚面前晃,她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从小被捧到大的陆少爷,第一次对自己魅力产生了怀疑。   怀疑归怀疑,陆知行是不会气馁的,正所谓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困难摆在眼前也没关系,咱们或者解决困难,或者解决制造困难的人。   高三学习虽紧张,但学生是惯会给自己找乐子的。   时值冬日,体育课停,大家在教室自习。陆知行耳机一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搞物理,饶是这样,他还是被前面围作一团的女生们吵到了。   他眉头微皱,摘下一只耳机,冷眼望过去,眸中写满冷戾和不耐。   中间那排人多,不知在讨论什么。有一人探出大半个身子,过去抢一本书一样的东西,嘴里还说:“让我翻翻,我还没翻。”   被抢了书的女生不情不愿:“你快点啊,我还没测完呢。”   陆知行人是霸道,但不至于不讲理。   体育课本就是放松用的,班长都没管,他也没必要扫人家兴。   他仔细看了眼,见围着的人里还有孙高见,当即把人叫过来。   “咋了行哥?”孙高见手拄着桌子,问。   陆知行把耳机塞回耳朵里,敛着眼睛道:“你们小点声,吵着我做题了。”   孙高见啊了一声,想到他最近一次月考进步的名次,说:“知道了行哥,我们做测试呢,特好玩,特准,真的。”   “无聊,有什么好测的。”陆知行半点兴趣都没有,“测试结果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是心理暗示,自己骗自己,聪明人都不会信。”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好在孙高见早已习惯。   他说:“真挺有意思的行哥,测着玩呗,就是答案之书,行哥你知道吗?这本书里有各种各样的答案,你在脑子里想一个问题,然后随机翻开一页,那就是你要的答案,真是准得吓人。”   陆知行随口应和:“哦,有多吓人?”   孙高见道:“就,我刚才问的问题是,我能不能考上清华北大。”   “答案呢?”   “答案说,只要你肯付出努力。是不是有点邪门?”   陆知行哑然,一时竟说不好这是准还是不准。   孙高见手舞足蹈道:“行哥有啥想问的问题没有?我回去给你翻翻,管它准不准的,翻着玩呗。”   陆知行本想说没有,但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又反悔了。   答案之书或许是玄学,但谁能保证爱情不是玄学?   陆知行放下笔,别扭地坐正身子,面无表情道:“老子自己翻。”   一听这话,孙高见赶忙回去,不管现在是谁在翻书,都别翻了,让陆知行先翻。   孙高见像个捧着贡品的太监一样,远远把答案之书呈了过来。   书是黑封皮,上面是烫金英文,厚比字典,看起来还挺有质感,又带着几分巫术的神秘。   陆知行闭上眼睛,刚要在心里默念问题,孙高见突然打断他。   孙高见:“行哥,你把手放封皮上,这样比较虔诚。”   “?”   陆知行强忍着骂人的冲动,依孙高见所说,虔诚地默念问题。   答案之书,请你告诉我,木晚晚会跟我在一起吗?   念完问题,陆知行睁开眼睛,随意翻开答案——   “Not if you're alone.   不,除非你是孤独的。”   陆知行:“???”   这是什么屁话?什么叫孤独,老子单身十七年,算孤独不算?   陆大少爷气得差点把这本后书摔了。   孙高见看在眼里,干笑了两下,主动把书合上,说:“没事,行哥,咱再翻翻,再翻翻。”   陆知行没吭声,沉着一张脸把手放上去。   默念问题,随手翻开——   “Don't ask for any more at this time.   现在不要再问更多了。”   ???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陆知行今天非要亲手给自己翻个好的!   陆知行啪一声合上书本,又翻了一次。   这次再看,答案果然比前几次好了很多。   “Assistance would make your progress a success.   援助将使你的发展取得成功。”   看到这两行字,陆知行可算明白了。   孙高见跟水资源一样,都是他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不可再生资源,需要珍惜。   他把答案之书交还给孙高见,说:“我已经得到答案了。”   “怎么样,行哥,够不够准?”   陆知行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倒是还挺准。”   既然连答案之书都这么说,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养兄弟千日,用兄弟一时,给兄弟吃的核桃不能白吃。   孙高见对他的作用,大概等同于华农兄弟的兄弟。   陆知行物尽其用。周末时,他把孙高见约到溜冰场,像模像样滑过两圈,他跟他在休息区坐下。   这一次,他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也不再无中生友,将心中苦恼和盘托出。   生活的烦恼,跟高见说说;追不上的女孩,跟兄弟谈谈。   孙高见听完故事,不禁也沉思了起来。   “行哥,你要说别人,倒还好搞定点,这嫂子……”他想了想,“要不你给我换个嫂子吧。”   孙高见也深谙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这一人生道理。   陆知行无声冷笑,眼底有寒芒闪过:“我干脆换个兄弟,怎么样?”   “那没事了,没事了。”   他们身在室内溜冰场,前来上溜冰课的儿童成群结队,你追我赶,在冰上嬉戏。   孙高见道:“我觉得咱不能做无用功,首先你得了解一下,嫂子喜欢什么类型,咱们才能对症下药。”   “有这么麻烦?”陆知行没追过人,不太懂这个。   孙高见道:“那当然!比方说,有些女生喜欢公开示爱,喜欢罗曼蒂克,那就给她罗曼蒂克;而有些女生喜欢暖男,那就把她各方面都照顾妥帖。凭你对嫂子的了解,你感觉他喜欢哪种类型?”   “……”   这可真把陆知行问住了。   柔弱的女生会喜欢保护她的英雄,晚晚比较不一样,她更像那个英雄。   慕强的人会喜欢学习好的学霸,晚晚呢,她是学霸本人。   有些人比较吃幽默风趣那一款,至于晚晚,她心血来潮捉弄起人来,不比别人差到哪去。   她好像什么都很好,好到,没有人配得上她。   就连他自己也不配。   陆知行有些挫败,从前总担心她会不会爱上自己,现在看来,就跟学渣担心自己考上清华可是自己想去复旦怎么办一样,可笑至极。   她可能,压根就看不上自己。   陆知行站起来,不太理智地在溜冰场上怒滑几圈。脚下人造冰的温度让他冷静了许多,陆知行回到休息处,孙高见递来一瓶水。   “行哥也不用太愁,等周一上学,我去给你问问呗。”   陆知行本想说好,但晚晚那么聪明,一想就知道孙高见是帮谁问的。   有些事情太直白,就少了一些美感。   他更想营造出一种“不经意间就成了你的理想型,我们的缘分可真是天注定”的默契氛围。   所以,陆知行冷酷地拒绝道:“不用,我自己想办法。”   陆知行嘴上说自己想办法,其实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回家后,躺在床上冥思苦想,都没能达到想要的。   他妈的!   陆知行暴躁捶床,要是能让木晚晚填个调查问卷该多好?   ……等等。   陆知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双击word文档,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等他忙完,天已经黑了。   陆知行打着哈欠,抻了个懒腰。余光瞥见书桌右边的相框,他拆开它,拿出里面那张纸。   稿纸的褶皱抻平不少,折痕尚在,画上的少女面容清晰。   记忆一晃,他又想起了那个午后,少女伏在桌前认真答卷,午后暖阳照在她脸上,为她蒙上一层蜜色的光。   陆知行的指尖抚过画中少女的眉眼,嘴角情不自禁漫上笑容。   木晚晚啊木晚晚,老子为了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还挺值的。   *   周一数学课下课,孙高见抱着一沓纸,在教室里挨桌发。   晚晚以为是什么试卷,并未放在心上。   很快发到她的位置,何雨田邀请她一同去厕所,左右无事,她就答应了。   孙高见看她要走,哪里肯应,他拉住晚晚,说:“嫂子别走!把同学录填了再走!”   “同学录……?”晚晚连同学录的录是哪个都不清楚。   孙高见放开晚晚,拿了两张纸递给晚晚,说:“就这个,你跟何雨田一人一张,一定要认真仔细、发自内心地填,服从你的内心。”   “?”晚晚觉得莫名:“这是?”   孙高见道:“这是同学的回忆录,记录你的青春,还有我们之间的回忆。”   晚晚更迷茫了:“我们之间……有什么回忆吗?”   “……反正是同学都要写,嫂子你就写一下吧。”孙高见擦掉冷汗。   “哦,那好吧。”她点头。   等晚晚陪何雨田上完厕所回来,她擦干洗过的手,拿起这张同学录一看。   前面的个人信息之类的还好,等到了后面……   你喜欢的异性类型是:   异性身上的哪种特质会让你心动:   符合你理想型的男明星是:   ……   晚晚第一次见到同学录,虽然后面一连串的问题都怪怪的,但她想,可能同学录这个东西就长这样,是她大惊小怪了。   她拔掉笔帽,按孙高见说的,每一项都认真填写。   在填到后面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时,晚晚停下笔,认真想了想。   喜欢的异性类型……   晚晚一笔一划,在这里填了个可爱。   异性身上的哪种特质会让你心动。   晚晚想起她九月份时,她浑身湿透,是陆知行带她上楼,帮她擦头发,还把衣服借给她穿。   她又想起先前在实验楼里,一片漆黑中,她牵住他的校服。   晚晚心里一暖,她认真在后面的空白处写下四个字:会照顾人。   符合你理想型的男明星是。   写到这儿,晚晚侧头问何雨田:“咱们上次看到那个内裤广告的男明星叫什么?”   晚晚不认得明星,就记得上次看过一个长得蛮帅的,身材貌似也不错,还蛮符合她对陆知行的印象。   何雨田推了下眼镜,仔细思索一番,说:“哦,黄晓明。”   “哪个晓?”   “春晓的晓。”   剩下的问题,晚晚按照自己的理解,把每项都填了上去。   最后的留言页面,她想了想,只写了四个字:多吃核桃。   然后,她人生中第一篇同学录就这样写好了。   尽管大部分问题都很奇怪,但整体来说,还是一个挺值得纪念的事。   *   “嫂子喜欢的明星竟然是……黄晓明?”   放学后,等所有人都离开教室,孙高见与陆知行翻开那本同学录,仔细阅读晚晚写下的每个答案。   同学录是陆知行去印厂印的,只印了这一本,就只是为了不着痕迹地了解晚晚的喜好。   印刷东西,册数越多反而越便宜,为了单独一本开机印刷,反而要贵上许多。   不过对陆知行来说无所谓,他不差这点钱。   “黄晓明怎么。”陆知行不了解娱乐八卦,对其中内情并不清楚。   孙高见长长地呃了一声,说:“嫂子竟然好这口,那看来,行哥你只能往这方面努力了。”   “什么意思?”   孙高见很难说清这是什么意思,为了让陆知行融会贯通,他掏出手机,在微博上搜索起来。   关键字:黄晓明 油腻。   他点开视频,递给陆知行,后者接过手机,起先看得还算认真,看着看着,他的表情就变成了地铁老头看手机的同款表情。   尤其看到黄晓明对镜头疯狂展露身材的时候,陆知行下意识把手机拿远,眼睛疯狂看向窗外,才勉强从校园环境里,寻找几丝清新气息。   “这他妈难度系数也太大了吧。”   陆知行想了又想,将心一横。   算了,算了,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对,这是幸福的模样。   当晚,餐桌上。   陆振川不在,只有陆夫人,晚晚和他。   趁陆夫人去厨房取东西的时候,陆知行放下筷子,嘴唇快速碰了两下,发出“噗嘶噗嘶”的声音。   晚晚和他对坐,听见声音,当即抬头,看向陆知行。   陆知行回忆了一下,然后学视频里的样子。他伸出舌头,缓慢地舔了一遍上唇,唇色立即变得丰润,饱满。   做这个动作时,他的眼神狂野,邪魅,充满暗示和诱惑。   再然后,他飞速地,朝晚晚wink了一下。   晚晚:“?”   见晚晚没反应,陆知行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   晚晚想了想,身子前倾,问:“陆知行,你是有什么疾病吗?”   “……”   出师未捷并没有让陆知行气馁,他决定祭出大杀器来。   等晚晚忙完一天的学习,一看时间,已经凌晨。   晚晚正准备休息,她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室友小陆:帮我拿一下剃须刀,在我房间里,谢谢。]   晚晚强忍住回复“你是残疾人吗”的冲动,料想陆知行应该是大少爷本性暴露,就爱使唤别人,她平心静气,到隔壁房间去,果然看到剃须刀在他桌上。   她拿好,给他送到浴室。   走廊里铺着的是英式毛毯,踩在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墙上壁灯开着,豪华的四层建筑在晚间变成一个古堡,古堡里静谧祥和,晚晚喜欢这份祥和。   很快走到浴室,玻璃门蒙上一层水汽,里面的人影更显影绰。   她抬手敲门,里面传来陆知行的一声“进”,她没忸怩,推门走了进去。   一抬头,愣住了。   浴室里开着暖黄色的浴霸灯,明亮又晃眼,室内水汽氤氲,修长的少年倚在洗手池边上,正慢条斯理地擦头发。   他手臂高抬,浴袍半敞,胸前的肌肉线条微微隆起,并不过分,是介于健硕与干瘦之间的一种恰到好处。   视线向下,整齐的腹肌秀美有型,人鱼线延向下腹,偏在致命处系了腰带,给人以美好遐想。   少年肤色白皙,身体已经发育成了成熟男人的样子,它兼具少年的未经人事,以及,血气方刚。   晚晚第一次见到异性的身体,不由得呆住了。   怎么说呢,竟然,竟然有点好看。   好像还,不是一般的好看。   陆知行很满意晚晚的反应,损失的男性魅力在这一刻尽数找回。   他故意拧开水龙头,然后,学着白天看到的视频精髓,往身上胸口撩了一点点水。   水滴延过胸膛向下,流过腹肌,最后,隐没到神秘领域。   陆知行弯起一边唇角,得意挑眉:“好看么?”   晚晚察觉出不妙,凝住心神,把剃须刀抛过去,陆知行连忙接住。   她冷淡道:“嘴上说着遵守男德,实际上见了女人就袒胸露乳,成何体统?”   她转身就走。   可是刚迈出两步,晚晚的步伐突然停住了。   他浴袍穿得松,方才伸手接剃须刀的时候,手臂一抬一动之间,她好像隐隐看到了什么。   那一眼太短,她很怕自己会看错。   晚晚停下,转回身去,她走上前,二话不说抓住陆知行的衣领,然后,用力向下一扒。   陆知行猝不及防,活了十七年还没人扒他衣服。   晚晚这么热情他还是挺高兴的,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而且是个传统的男人,他认为这种事还是男人主动比较好,女方太过主动,他会有种自己被玩弄的感觉。   他道:“那个,虽然我很帅,但你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   晚晚没空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她缓缓松开手,眼睛盯着他的胸口,语气很是严肃。   “你这条线,怎么来的?”   陆知行不用看都知道,他哦了一声,语气放松不少。   在他左侧胸膛,是有一条青黑色的线,一直延到左臂。   “可能是胎记吧,这个从小就有,怎么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惊异,错愕,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她对什么事都成竹在胸,但陆知行更喜欢她其他时候的样子。   每多展露一面,他喜欢她的地方就又多一面。   晚晚察觉到陆知行的小心,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可能会吓到陆知行。   她一秒钟转变表情,换回往常那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淡淡地哦了一声。   “没什么,你这条线还蛮别致的,跟虾线一模一样。”   “?”   “要是哪天,你被食人族抓了,还要比别人多挨一刀。”   “?”   “别人一刀就死,你么,还要在你胸前开一刀,把虾线剔掉。”   “???”   晚晚没什么表情地说完,也不管陆知行是什么反应,抱臂离开了。   留下陆知行在原地,对着自己胸前那根虾线,脑袋疯长问号。   她回到房间,坐在桌前,打开香炉盖子,又往里添了些香料。   嗅着熟悉的木香,她才稍稍安定了几分。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可是她明白,这很可能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是她的大脑不愿接受事实做出来的拒绝信号。   她怎么会看错呢。   她是木家下一任继承人,是四叔一手培养出来的优秀弟子。   那些日夜背下来的古老书籍,还有多年习来的知识,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突然恨极了,自己这被夸赞过无数次的优越记忆力。   陆知行身上那条线,不是别的。   是蛊。   是自小被人种在身体里的情蛊。   当今世上,还会这门上古秘术的人,能在他身体里种蛊的人,只有…… 第35章 真香进度 35%   四叔。   没错, 四叔。   木家是用蛊世家, 在封建王朝是极其鼎盛的家族, 深受王侯器重。   王朝更新换代, 木家却经久不衰。   直到封建帝国结束, 时值乱世,军阀割据,当时的木家家主, 也就是晚晚的太爷爷,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纵观历史长河, 秦王扫六合怎样,贞观盛世如何,权力更迭, 番邦侵略,没什么能够长盛不衰,再好的气运总有尽时。   木家必须隐退。   与其说隐退,不如说自保。   世人提起苗疆蛊术,第一反应就是阴损, 毒辣,是害人所用。   其实不尽然。   有巫蛊, 自然也有医蛊。木家擅的就是医蛊。   巫蛊害人性命, 医蛊治病救人。   但,总有心怀不轨之人,想利用木家,达到自己的目的。   木家可以保证不参与时局, 不代表别人就会相信。   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人心难测,最保险的做法,就是永远躲起来,一辈子不被人找到。   晚晚自小学医制蛊,每天与毒虫为友,她不知道学给谁,学来做什么,只是四叔要她学,寨子里的族人要她学,她便学了。   可是,她学了那么多的技艺,会解那么多种蛊,唯独情蛊,是她从未接触过的蛊种。   她也曾问过四叔,为何教她学那么多解救别人的本领,却不教她学解情蛊。   四叔告诉她:“你年纪尚小,不懂情爱滋味,解得了情蛊,解不开有情人。”   她一向把四叔的话奉为圭臬,从未质疑过什么,可是这一次,她不得不去想,去怀疑。   怀疑四叔安排她来陆家的目的,怀疑他是不是,早有预谋。   晚晚翻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四叔,手指停在拨号那里,迟迟没有按下。   寨子里休息得早,此时正是熟睡的时候,她打电话会吵醒他。   算了。   晚晚把手机扔到一边,她开了床灯,把香炉放到床头,然后关闭台灯,休息。   黑夜可怕在,它看起来会吞噬一切。   晚晚头一次渴望这是真的。   这样,或许可以吞掉她的烦恼。   晚晚最终还是没有给四叔打电话。   她是理智的人,既然四叔没让她知道这件事,就说明背后有他的用意。   那么她愿意顺水推舟,装不知情。   她倒要看看,四叔到底想干什么。   晚晚从前生活的地方在大南边,还从未见过雪,到了B城后,冬日温度达到零下,十一月末开始,偶尔飘落小雪,到如今十二月,已是大雪纷飞。   又是一年年关,月底双旦节日,每当此时,一一九中学都会举办元旦晚会,地点在体育馆。   体育馆的场馆很大,看台座位从高到低,可同时容纳数千人。   文艺部要求各班至少出一个节目,高三生可自由选择参加还是不参加。   七班里心思活络的学生商量了一下,这毕竟是他们最后一年在一一九中学,错过这一次就不会再有下一次,大家都很想在学校里留下一些美好回忆。   文委赵玉负责这件事。歌舞表演太寻常,对同学们来说参与感也太少,他精挑细选很多语言类节目,小品相声短剧舞台剧等等,最终,敲定了一个小型话剧。   赵玉神秘兮兮的,也不公布剧本,声称要为剧本负责,选出最符合角色的演员来。   他花了两天时间,依次在私下找了不少同学,询问他们是否同意参演,就连孙高见都被找了。   这件事成为班上的头等大事,课余饭后,大家都会投入到热烈的讨论中去。   虽说陆知行一向事不关己,可是聊的人多,他难免也会耳闻一些消息。   就譬如这天中午。   最近晚晚很奇怪——在他看来很奇怪就是了。早饭晚饭排除不算,在上学放学的路上,也不怎么跟他搭话。   周末休息就闷在房里,或学习,或做其他的,他不清楚。   他们像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他在微信上给她发消息,她回复的字数也寥寥,一副对他不感兴趣的口吻。   每当他想不通时,就会掏出脖子上的小香包,放在鼻子下面嗅一嗅这个令人安心的味道,然后,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是一个会随便把这种东西送人的人,她有多么难熟,他是知道的。   可这样的她,还能送他香囊,这礼物有多珍贵,恐怕世上只他陆知行一个有此殊荣。   想到这儿,陆知行心中又酸又甜。   原本约好的,中午多陪他吃饭,她也不陪了,问就说要跟何雨田一起,陆大少爷每天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惹了她讨厌。   讨厌他,又送他这样的东西,她到底在想什么?   今天不知是她第几次拒绝他,眼下,陆知行与孙高见坐在校外的餐厅,光是思考这些,嘴里的饭菜就愈发无味。   他握着筷子,在自己的碗里戳来戳去,脑海中不断回想她上午课间的回绝——   “你和别人吃吧。”   她脸上是一贯和善的笑,只是那笑意太完美,像精心绘制而成的面具,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她数学那么好,陆知行怀疑,她嘴角的弧度都由她精准计算过,究竟上扬多少度,才能看起来最无可挑剔。   一如她刚到陆家时,那副客套疏离的样子,看起来对谁都亲近知礼,实际上最是漫不经心。   他好像,一下就被她划到了界限之外,成了一个普通同学。   心口微微发堵,像有铅球在坠,他摔下筷子,撑着桌子站起身,尚在扒饭的孙高见抬头看他,眼下嘴里的饭,问:“行哥,你不吃啦?”   陆知行没答,抬腿向外走。路过斜后桌的时候,他们讨论的讨论声不小,陆知行想忽视都不行。   “哎,我听说啊,赵玉那个话剧,女主好像定了木晚晚。”   “真的假的,她说演了?看着不像会参与集体活动的人。”   “不信问赵玉就知道了,他眼光确实不错,一选就选个最漂亮的,没看白婷婷这两天脸色不好么。”   “之前有这种事,女主都选她,今年被人抢了,气能顺就怪了。”   “顾客您好,麻烦让一下。”   一道礼貌温柔的声音拉回陆知行的注意力,他定睛一看,穿着统一服装的餐厅服务员站在他面前,手里端着餐盘。   陆知行说了声抱歉,赶忙让路。   他本打算到室外透透气的,听完这些话,他忽然改了主意,步伐一转,到收银台买了单。   当天有一节自习课。   上课之前,陆知行眼见着赵玉去了卫生间,他在后面吊儿郎当地跟上,看起来只是碰巧一起。   赵玉小便,他假装小便,与他相隔一个小便池站着。   赵玉结束,他也装模作样结束,出去洗手时,恰好卫生间没有旁人。   陆知行随手把门关上,然后,关门的手干脆撑在门上,整个人呈“文”字,挡住唯一的出口。   赵玉是个文艺的胖子,内心有诗和远方的田野,但这不包括田野里的砖头——他不想挨揍。   被学校里出了名不好惹的大佬拦住,他的内心不颤是假的。   他强装镇定,可微变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陆知行,你、你找我什么事啊。”   “我听说——”陆知行顿了顿,在心中酝酿着开口。   毕竟,这事儿还挺丢脸的。   “木晚晚在你这儿演女主,是吗?”   陆知行这人,表情看起来总是拽拽的,即使他内心可能并没有那么想拽,但他就长成这个样子。   尤其此时,他一手支着门,微微歪头,有些上翘的眼尾透着些许不耐,头发还扎成了一个小辫子,怎么看都是不好惹的打扮。   赵玉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说:“我明白了,我回去就把她换掉。”   “……谁让你换的?”陆知行不喜欢这种自作聪明,大掌在门上狠狠拍了下,“就用她,不准换。”   “那你找我是……”   陆知行还是难以启齿,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这样,也没更好的机会多跟她接触,他说:“你那个话剧,还有角色没有?适合我的那种。”   “呃。”赵玉消化了一下,他推了推眼镜,说,“你……要演我们的话剧?”   “那倒也没有特别想演。”陆知行放下手臂,双手插袋,下巴轻轻扬了扬,装腔作势的,“但是作为三年七班的一分子,我也想在班级里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赵玉对待自己的作品还是很积极负责:“不用,不用,不留也行,你也太客气了,不用强演,没事,算了。”   他私心里是觉得陆知行演不好,所以赶紧顺水推舟,打消他的念头。   赵玉想离开卫生间,被陆知行一把按住肩膀:“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分配角色,也别想走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   角色全部选好那天,节目也报给了学校。排练的时间定在放学后,赵玉是导演,安排大家每天放学在学校排练一个小时。   然后开始分发剧本,一圈人站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在这圈人里,有三个人实在特别显眼。   木晚晚和许思齐,这两个人,一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集体情怀,单纯的插班生而已;另一个完全醉心学习的人物,竟也会参与这种活动。   但要说最令人意外的,还当属陆知行。谁都知道他是什么人,纨绔,霸道,横行,能把他招进这个组里,实在是……太胆大包天了。   这会儿,他靠墙站着,眼睛死死黏住木晚晚,眼里的霸道和占有旁人一眼即知。   晚晚不是没注意到,她只是瞥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陆知行不是会对这些积极的人,他是为什么参与,她也能猜到几分。   她说不上的高兴还是不高兴,好像两者兼有,又觉得,陆知行真是傻得够呛。   晚晚身上不止这一道视线,还有白婷婷的,她竞争女主不成,参演了别的角色。她盯着她,眼底尽是不甘。   又是这个木晚晚,总是在夺她的东西,明明女主就应该是她的。   白婷婷捏紧拳头,心中酸意翻涌。   众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随便看了两眼,便低头阅读自己的剧本了。   赵玉把剧本的关子卖得太大,搞得大家都很好奇,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剧本。   陆知行弯起一边嘴角,他的手在剧本上缓缓摩挲,脑海中却忍不住回想洗手间里,自己与赵玉的对话。   他说:“木晚晚演女主是吧?我演男主。”   赵玉为难地说:“这不太合适吧?”   他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剧本不是你负责吗?我就要跟木晚晚对手戏最多的。”   赵玉说:“那你要这样说的话,我这男主确实挺适合你的……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啊,行哥!”   陆知行心里一喜,他问:“真的?那我跟她,有感情戏没有?”   “当然有,你可是最大看点!”   陆知行就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角色,这才符合自己的身份么。他心中熨帖,眉目也和善许多。   戏里戏外,双管齐下,保教她逃不掉他的手掌心。   如此一番美好畅想,他心满意足地翻开剧本,仔细阅读过剧本名称:《公主与骑士》。   他略作思考,对这个剧本大概有数了,应该就是美丽公主与英俊骑士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骑士为救公主翻山越岭披荆斩棘什么的,老套却百看不腻那种。   倒是也不错,演个骑士什么的,让她体会一下他的魅力也好。   陆知行翘起嘴角,满怀期待地翻过第二页,看到那里的人物小传——   恶龙。   恶龙???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本(更新准时的)书《重回高中追大佬》浅浅de开   文案:   办公室里。   班主任先是表扬:“你是年级第一,又年年拿奖,前途无量,是最让老师放心的学生。”   再是鼓励,“林清彦强迫你公开对他表白属于校园霸凌事件,别怕,学校会为你做主。”   最后是安抚,“安心学习,他不敢再骚扰你。”   始终安静聆听的学霸苏夏,语气平稳而坚定:“如果追求算骚扰的话,那是我在骚扰他。”   毕业聚会时。   同班同学先是疑问:“彦哥,你不是最讨厌倒贴上来的女生吗?”   再是陈述,“你当初侮辱她、恐吓她、欺负她,可是一点没手软。”   最后是感慨,“看你现在暗恋这么苦,当初何必拒绝她!”   始终低头喝酒的校霸林清彦,语气散漫而低沉:“怕你彦哥霸道的爱吓跑她。” 第36章 真香进度 36%   这就是赵玉口中说的, 非常符合他形象的角色?   他哪里跟恶龙相像了?   陆知行面无表情合上剧本, 抬头看向赵玉, 问:“男主角?”   赵玉手里的剧本微微卷边, 看来是翻过好多次, 他不敢得罪陆知行,只好无理辩三分:“那个,行哥, 这个从戏份上来说,您确实是男主没错, 咱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哈哈。”   陆知行暗中瞄了晚晚一眼,见她低头阅读剧本, 校服的领口里面,露出细瘦锁骨,和一截雪白的天鹅颈。   算了。   只要能有多跟她相处的机会,做一条恶龙有什么不好?   他勉强压下这股不愉,目光一转, 看到晚晚身旁的许思齐,心中又不畅快了。   他们站得近, 许思齐低头跟她说了什么, 她微微一笑,回应了几句。   她有多久没这样跟他说过话了?哪怕只是虚伪的客套。   教室后门被人推开,所有人看过去,见外面站了两个男生。   赵玉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见到这么多人, 知道他们是为了话剧排练,不好打扰。   其中一个扶着门框,说:“练习册落下了。小白,你上我座,把我化学练习册拿来。”   外号叫小白的学生玩笑地骂一句,走到这男生的书桌边上,翻出一本红皮的练习册来。   他也懒得走路,卷起练习册,扬起手臂朝后门扔过去。   练习册在空中划过完美抛物线,可惜力道不足,瞄得太偏,没扔到题册主人手里,反向门口不远处的晚晚身上砸去。   陆知行的心提到嗓子眼,脚下动作比他反应还快,已经奔了过去,可他还是晚了点。   站在晚晚边上的许思齐第一时间伸出长臂,把人揽到了自己怀里。   练习册擦着晚晚肩头,带起一阵风,啪一声砸在墙上,翻开的纸声稀里哗啦,掉在地上。   许思齐搂着晚晚,神情关切,语气是他陆知行一辈子都学不来的温柔。   他听见许思齐问:“砸着你了么?”   晚晚摇了摇头,许思齐抬手,帮她拢了一下鬓边碎发,动作自然流畅,并不让人觉得无礼。   他微笑道:“那就好。”   扔练习册的男生双手合十,对晚晚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什么事吧?”   许思齐一手撑着桌子,弯腰捡起来练习册,递给门口的男生,后者谢过离开,他才回头,对小白说:“下次多走两步,伤着人怎么办?”   小白一脸歉疚:“以后肯定注意,班长。”   “嗯。”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许思齐和木晚晚引去,并没有人注意到,陆知行停下的脚步。   他只是距离远了点。   他明明是第一个。   抓着剧本的手微微有些收紧,在纸上留下褶皱。   就像他此刻的心里,在一点点发紧。   好像他与她之间远的不止是这几步的距离。   还有一些其他。   是年级榜上,他跟许思齐的差距;是在学识和见解上,他跟她的鸿沟。   是他的幼稚和冲动,远不及她的冷静与成熟。   他的家庭是要比她好一点,他从小到大满身优越。   可在她面前,什么出身金钱,都不值一提,是她眼里是黄白俗物。   这一刻的陆知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因为这些距离,就像方才那一瞬,明明离得那么近,他已经足够快了,也够努力,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是不是只要追上这一点点,她就属于他。   他抿唇,冷脸朝赵玉勾了勾手指,后者连忙过来。   陆知行声音不高:“班长呢?他演什么?”   赵玉哦了一声,说:“他演骑士。”   “?”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剧本叫公主与骑士吧?   似是察觉到了有人注视,许思齐抬头看过来,正对上陆知行不善的眼神。   许思齐一笑置之。   在众人阅读完剧本之后,文委赵玉开始给大家讲解剧情,分析角色。   剧情倒是并不复杂,但因为是校园剧,需要弘扬正能量,这个剧本主题扣的是环保。   住在海岛上的恶龙,居住环境受到人类破坏,恶龙为了报复人类,愤怒抓走国家公主,逼迫人类改变。   但工业兴起,国家正在壮大之时,必不可能为了一只恶龙停止。   人类决定放弃公主。   只有骑士一人,不顾所有人反对,漂洋过海救走公主,与恶龙决斗。   最终,骑士战胜恶龙,救走公主,却也停止了对环境的破坏。   剧本看点在于剧情好笑,公主思维方式与众不同,与恶龙之间多次发生令人捧腹的剧情,而人类的自私,以及对其他生物的冷漠,非常值得反思,总体还是一部不错的剧本。   赵玉并没有骗他,从戏份来看,恶龙的戏份确实要比骑士更多。   只不过名声不太好听而已。   名声。   陆知行心中沉了沉,看向晚晚的眼眸晦暗不明。   跟晚晚比起来,名声算他妈什么东西?   赵玉带他们熟悉剧本后,试演了前三场戏。除了需要出场的角色外,赵玉让其他人自由留下或回家。   急着回家的,自然提前离开,剩下的都是一些爱看热闹,或者想观摩演戏的,空荡的教室里还算热闹。   第一场戏,开场就是木晚晚,或者说,蒂娜公主。   旁白介绍故事背景,蒂娜是王室中最美丽的公主,也是国王的掌上明珠。   公主从床上醒来,换上美丽的衣裙,女仆过来告诉她,今天要去海上,请公主挑衣服。   新航线开通,王室利用新技术制造了新的游轮,今日正式起航,由国王陛下和公主亲自到船上去体验。   就这一小段,公主从起床,到被女仆伺候,挑选裙子,跟女仆对话,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又有那么些难度在。   赵玉心里也挺忐忑,木晚晚是新同学,脾气秉性如何不甚了解,他只是看她的气质,与剧本上的蒂娜公主很像,就选了她。想来也没有人会对学生的演技过于挑剔。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偏偏,他是个比较上心的文艺委员。这是三年七班在学校最后的作品,也是大家共同的回忆,假如木晚晚演不好,他会考虑要不要把她换掉。   他还记得,她是从山里来的,看过多少电视剧,对表演有多少了解,很难说。   所以开演之前,赵玉不放心地对木晚晚叮嘱了好多,还跟她说:“不用紧张,也不用不好意思,大家都是同学,你现在不是一个学生,你就是公主本人,你要入戏,知道吗?”   木晚晚没什么表情,说:“知道了。”   她这副样子,赵玉心里更没底了,说这么多还无动于衷,可能真的对表演没什么天赋吧。   简单的景已经置好了,一张椅子作为公主的“床”,现在是无实物表演,一切都靠大家想象。   赵玉不抱希望地说了声开始,然后手握剧本,跟其他同学站到一边,把教室后面空出来的场地围住,一同欣赏木晚晚的第一场戏。   一声Action落下,坐在“床”上的晚晚也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睁开时,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发生了变化。   说不上哪变了,在场同学都感受到了那瞬间的转换,人还是那个人,仍然明媚漂亮,可就是,哪里不一样。   众人不禁屏息期待。   晚晚慵懒地抻了个懒腰,缓缓站起身,演女仆的同学还没上场,她也不尴尬,施施然走到另一边,然后,假装拉开窗帘。   似是被日光晃了眼,她抬手,轻轻在额前遮挡,好像她此刻真的站在窗前,淡看晨曦。   女仆上场,说完台词后,按照剧本,她跑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回头问:“公主,选一件礼服吧。”   晚晚侧目,漫不经心瞧了一眼,抬手一指:“要边上那件,有蝴蝶结的。”   语气姿态高贵,是见惯奢靡华丽的不以为意。   再接着,女仆与蒂娜公主对话,晚晚把公主的矜贵和娇宠,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场戏结束,众人一瞬间有些恍惚,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他们的同学,而是蒂娜公主本人。   晚晚转身,看向赵玉,后者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她以为赵玉不满意,便问:“哪里需要改么?”   赵玉回过神来,听见这话,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他大步走过来,一脸惊诧地问:“你以前学过表演?”   “嗯?没,第一次演,还挺好玩的。”   赵玉的目光有些激动,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你……没去当艺术生,真不知道该说可惜还是……”   晚晚什么成绩,大家有目共睹。数学满分,语文每次都趋近满分,物理成绩优异,都是令人头疼的科目,她成绩这么好,将来的前途也不可限量。   她的演技,丝毫不输她的文化课。   他本以为自己怎么也要指点两句,帮她找找感觉,看了她的表演之后,他已经不需要多说任何。   甚至应该考虑一下,由她来指导其他同学。   赵玉对木晚晚非常满意,心中对她的评价,一下子拔高了许多。   有这样的女主在,话剧成为元旦晚会上最优秀的节目,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其他人不如赵玉对表演理解得多,但晚晚的演技大家有目共睹,对她的印象从厉害的转学生,到敢惹白婷婷的女老大,到陆知行的女朋友,再到如今。   一个样样出色的女孩。   这不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这时,赵玉开始对演女仆的女孩进行演技指导:“你刚才开衣柜的动作太小,应该大一点,你开的是公主的衣柜,它的门……”   陆知行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方才的阴霾散去不少,在心中得意轻哼。   早就说了,山里来的怎么,山里来的也比你们这群人强。   也不看看晚晚是谁的人呢!优秀不是应该的?   他刚要把晚晚叫过来,就见到许思齐迎上去,跟晚晚说什么。   不用听也知道,在夸她演得好。   陆知行的脸色一秒阴沉。   教室后面一共就那么大点地方,还是挪了桌椅空出来的,这么近的距离,她都没想着看他一眼。   好像从不认识他一样。   陆知行攥紧拳头。   他不能气馁。   很快开始第二场戏。   场景布置在“游轮”上,有国王,若干大臣。通过台词介绍完国家当下的工业情况后,天色忽然骤变。   海面上波涛汹涌,巨轮被浪卷得忽上忽下,船上有过微微骚乱。远处,恶龙驭风而来,抓走了甲板上的公主。   此时,甲板上的蒂娜公主,也就是木晚晚,就站在空地上,假装站不稳。   陆知行气势汹汹朝她走过来,她就站在那,离他这么近,这一次她铁定不会再避开他。   这样想着,他走到她近前。赵玉之前说过,抓公主这一段,只需要“勒”住公主的脖子就可以,表演出那个意思来。   可他们站得这么近,近到他一伸手就能触到她,借由这次机会光明正大跟她接触,她绝对没有回避的余地。   陆知行心下一紧,他伸出手,当场把晚晚拦腰抱起。   她的个子在女生中算高挑,又那么瘦,抱起来轻若无骨。   他还记得当初她身上淋湿,她穿了他的T恤。把黑T扎进腰带里,那腰有多细,他看一眼就难忘记。   看是一回事,亲手摸到是另一回事。   他的手掌越过她的背,覆上她的腰,即使隔着一层衣料,也能感受到弧形腰线,还有腰肢的紧致。   她整个人都在他怀里,身上那股淡淡的木香将他包围,不同于他佩戴的小香包,这味道多了几分鲜活,更像她的体香。   这下她可跑不掉了。   她就在他臂弯里,他低头扫了一眼,只一秒,他也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惊诧,还有被人抱在怀里的羞怯。   那抹羞怯只攀上她脸颊一瞬,表情很快恢复如常。   藏得住神色,却藏不住发红的耳根。   晚晚吓了一跳,双脚离地令她失去安全感。少年的手臂强而有力,她被搂得很紧。   她抬头,望见陆知行的线条分明的侧颜,右臂与他胸膛紧贴,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她安定下来。   陆知行不会演戏,但他胜在脸臭。   他态度不好,一副谁惹谁死的表情,十分符合恶龙居住地被污染的情况,赵玉看在眼里,只觉得他在真诚表演。   在场学生一同围观了晚晚被抱起来的情况,神情都有些暧昧。   陆知行对新学生有意思,这事儿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只要新生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他的眼珠子就没从她身上掉下去过。   不喜欢就有鬼。   就是没想到,陆知行会突然这么大胆,说抱就抱。   赵玉打断陆知行:“不是让你勒脖子就行吗,怎么抱上了?”   晚晚也觉得不妥,在他怀里轻轻挣扎。   陆知行抱紧,没让她动,漫不经心挑了挑眉,说:“我认为,龙有翅膀,可以在天上飞,那他飞的过程中,只能用爪子抓住蒂娜公主。那我又没爪子,只能把她抱起来,这样更逼真一点。”   赵玉稍加思索,了悟道:“你说得对,是该抱着。”   文委这样讲,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剧本上,这一场关于公主与恶龙的戏份暂时没有,都是其他人的戏了。   陆知行把晚晚抱到自己的座位,把她放在桌子上坐下。   他俯身,双手撑住她身侧,把她圈在怀里,动也动不得。   两人相距咫尺,晚晚抬眼,表情再冷静,也掩盖不住话语里的嗔怒:“陆知行,你干什么?”   他声线放低,用气音回答:“我抱我媳妇,不犯法吧?”   她第一次被人这般对待,他又高又大,血气方刚的男孩子,这不是动手打架,真论力气,她哪反抗得过他。   她微微向后仰,小声说:“你敢抱我,谁让你的?”   “我让的。”陆知行得意地翘起嘴角,已经不要脸了,他向赵玉那边递了个眼神,压低声音,怕别人听去他们两个的悄悄话,“文委也让了。”   “别离我这么近。”晚晚耳尖红得要滴血,尽管脸上看起来毫无波澜,“我要下来。”   “这就要下来了啊。”陆知行的头换了一边歪,她发红的耳朵令他心间愉悦,猫挠一样发痒。   他的声音像不断荡漾的水波,波纹正是因她而起,他讲话时,拖腔带调,又有那么几分不满似的。   “怎么班长可以,我不可以?那你说说,我跟许思齐,你更喜欢谁抱你?” 第37章 真香进度 37%   晚晚久久无语, 这有什么好比的?   她知道陆知行想听什么, 但她偏不说, 她漫不经心地翘起嘴角, 说:“那还是更喜欢他一点。”   陆知行黑脸, 想把她抵在墙上再问一次,让她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答。   但他没出息, 他不舍得。   有同学好奇注视这边的动静,陆知行也不想太惹人注意。他低低威胁:“喜欢也没用, 我不会给别人抱你的机会。”   晚晚暗笑,嘴上哦了一声,极其自然地把手搭在他一边肩上, 抬眼注视他。   他们挨得近,他能看到她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她也能看到他琥珀色的瞳孔,清澈干净, 倒映她有些娇俏的面容。   他听见晚晚问:“那别人抱到了怎么办?”   她就爱给人出难题,看人为难的样子, 长时间的接触, 他对她已经足够了解。   他才不要被为难到,他轻轻一笑,露出陆大少爷一贯的成竹在胸的模样,在她耳边说:“那我就一直抱着你, 这样别人就不会有机会了,你说呢?”   “……”   他怎么这么油嘴滑舌?   这番话如断线珍珠,噼里啪啦落在她的心口,让她的胸腔无序地跳动了起来。   晚晚稳定心神,但心里的某个角落,又不可避免地,被这句话取悦到。   嘴角翘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不过两秒,线条一点点僵住。   那晚在浴室里,她眸光一瞥间望见的东西,一秒跳到她的脑海。   一切喜悦戛然而止。   *   排练和复习同时进行。   课上大家投入学习,课下,参演的同学就会研究如何演,大家热情高涨,都对这一次晚会倾注了心血。   晚晚是女主角,大部分戏份都在她身上。   她平时在班级少与人来往,同学们对她的了解甚少,对她的印象还很片面,只知道长得好,学习好,动手能力强。   这次看她演戏,众人不禁被她的演技震撼。   主要是,太出人意料了。   同学们都以为赵玉选她是因为外形,想不到文委就是文委,姜还是老的辣,一眼就能看穿新同学美貌外表下,精通演戏的灵魂。   一时间,众人对晚晚的好感再次上升一个度。   陆知行借着这次机会,跟晚晚的交流倒是多了很多,她再没理由回避,这让陆知行觉得,虽然演的是个反派,但也是值得的。   尤其他光明正大阻止她跟许思齐接触,实在比较方便。   演出需要戏服,他们的话剧跟王室有关,所以需要一些假王冠之类的东西。   赵玉周末有补习班,恐怕没时间,交给别人,又怕他们不知道该选什么样式。   晚晚听了,突然说:“我去吧。”   赵玉脸上闪过明显的惊讶:“你知道去哪买吗?”他记得她不是本地人。   晚晚的确不知道,但她已经学会使用手机了,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查,实在不行还能问。   她说:“没关系,我可以去。”   一旁的许思齐说:“我陪木晚晚一起。”   班长稳重靠谱,有他相陪,确实最让人放心。   赵玉说:“班长去的话,那我就光明正大偷懒了。”   其他同学附和:“班长可真好,有班长在,咱们省了好多麻烦。”   许思齐谦逊道:“不要这样说,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一直仿若背景板的陆知行,听完这些对话,不悦的感觉又在体内横冲直撞。   怎么哪都有他?未免追太紧!   他看不惯他这么道貌岸然,大家都是男人,许思齐内里藏着什么心思,他会不知道?   不就是想追木晚晚么!装得大义凛然,还不是以权谋私。   平日里,他们互不相干,陆知行懒得管。   现在把这套用他媳妇儿身上,那就不行!   陆知行气得抓狂,但他怎么说也是很要面子的人物,不能太喜形于色。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在意。   周末那天,早起的晚晚背了单词,做了两套题,约莫到了跟许思齐约好的时间,她换好衣服下楼。   行到一楼,听见电视里激烈的游戏厮杀声,晚晚扫了一眼,见陆知行窝在沙发里,掐着游戏手柄,正在峡谷里激战。   他穿着白色的高领针织毛衣,下巴藏在松松垮垮的领子里,脑后梳着小啾啾,侧颜精致分明,像极了橱窗里的瓷娃娃。   游戏打得太过投入,修长手指操作灵活。她脚步轻,对她下楼毫无所觉。   晚晚无意吵他,轻手轻脚去门口换鞋。   佣人捧着脏窗帘走过来,看到陆知行,道了声“少爷”。陆知行头没转,随口嗯了一声。   她抬头,看到晚晚,眼里见笑,热切道:“小姐,您要出门?”   晚晚平日勤快,又懂礼貌,见到佣人总会点头致意,很少给她们添麻烦。   光这样还不止,晚晚长得乖巧聪明,佣人们大都是中年人,看见她,就像看到自己的女儿,很是亲近。   晚晚嗯了一声,微笑:“和同学买东西。”   她话音刚落,就听那边啪一声,陆知行把手柄扔在茶几上。   他起身,抓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边穿边走过来。   佣人以为他们约好的,没再多嘴,上楼了。   晚晚当他有别的事,也没多问,推门向外走。   入冬之后,北方万物凋零,九月来时,茂盛碧树全都变成了枯枝。   晚晚无意踏碎一片枯叶,发出咔咔脆响,陆知行就在她一米开外,目不斜视,好像这条路上就他一个人似的,又恰巧跟她并肩。   出了陆家大门,晚晚穿过马路向左,走了不过两米,晚晚突然停步。   转回身,穿风衣的少年站在身后一米处,他双手插兜,抬头望天,漫不经心吹着口哨,一副看风景的样子。   晚晚瞄他一眼,没多说,继续向前走。   这一片富人区马路这么宽,他就跟在她身后,她耳力好,想忽视都不行。   走了大概二十米,晚晚蓦地转身,陆知行探头探脑跟着她的样子,被她逮了个现形。   他迅速转脸,看向路边干枯的树梢。   晚晚立在原地,静静凝视他:“跟着我干什么。”   “谁说我跟着你了!许你走这边,不许我走这边?”陆知行死鸭子嘴硬,“你怎么这么霸道。”   她站在路边,双腿笔直,高而瘦,无需说话,光是看人一眼,就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气场,有让人想要臣服的魅力。   晚晚点头:“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当然。”他扬了扬下巴。   晚晚侧身,右手向前摊掌,让出一条路来:“你先走。”   “?”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反正不同路。”   “……”   陆知行胸口一闷,这女人怎么回事,就非要跟她对着干?   偏偏,他就是tm吃这套。   他拉不下脸,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脚步比照平时放慢很多。   他擦过她的肩,干燥的冬日里,她身上的木香带了些冷调,像森林里的幽香古树,神秘而清冷。   他想把这冷拥入怀中。   走过她一米多远,陆知行足下仿若灌铅,怎么都迈不了下一步。   前方无处可去,他的终点只有她。   晚晚的目光如芒在背,陆知行停下脚步,硬着头皮转回身。   她双手环抱立在原地,看起来气定神闲。   薄阳打在她身上,她的周身笼着淡淡的光。   “那个,你到哪里去。”陆知行别扭地问。   晚晚跟他打哑谜:“你管我?”   他心虚了一下,手揣在大衣兜里,理不直气也壮,输人不输阵:“怎么不关我事,你是我未婚妻,我不管你谁管你。”   晚晚不再争:“我跟班长买道具。”   他连忙道:“我也去。”   “你?”   “就是我。”陆知行眼睛看着宽阔大路,还有远处的别墅群,“你们两个人买不完吧,再说,离市区还有一段距离,我开车送你啊。”   “没多少东西。”晚晚看他一眼,“而且,许思齐马上就到了。”   “什么意思。”   晚晚没答,目视远方。   陆知行随之看去,只见平直的马路上,一辆白色奔驰远远驶来,随着距离的缩短,奔驰车降速,在马路上掉转方向,稳稳停在路边。   许思齐从车上下来,绕过车头来接晚晚。   他主动打招呼:“抱歉,让你等久了。”   “不晚,我也刚出来。”   陆知行眼看着二人就这么在他面前这么含情脉脉,他非常十分极其特别地想要骂人。   虽然含情脉脉是在他看来,但在这样的画面下,显得他很是多余。   他妈的,凭什么?   晚晚对陆知行说:“我先走了,晚上见。”   许思齐早就注意到了陆知行,他能察觉到来自同性的敌意,只是故意装看不见。   眼下就要分别,良好的教养使他露出微笑:“这么巧,你也住这附近啊。”   陆知行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笑了下,他昂首,懒洋洋开口,眼睛睨着许思齐:“不是住这附近。”   “那你怎……”   “我跟木晚晚住一起。”   “?”   许思齐迷惑。   知道他肯定听不懂,陆知行大步走上前,一把搂住木晚晚的肩膀,强行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他看着许思齐,说:“我,跟她,同居。”   “同居?”   “准确来说,不止同居,我们两个毕业就结婚。”   陆知行搂着木晚晚,隔着半米的距离,在马路边上,在奔驰车旁,跟许思齐静默对视。   □□味在他们二人之间弥漫,空气中隐隐可以嗅到硫磺味。   陆知行半眯眼,挑衅味道十足。   他不想再隐瞒,他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木晚晚是他的未婚妻。   是他英明伟大的父母给他打小定下的娃娃亲!   任何人都抢不走的那种。   他必须让他搞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能让他知难而退。   干燥寒风卷着落叶,在他们二人中间打了一个冷旋。   许思齐率先打破沉默,他温文一笑,好像陆知行的话从未进过他的心里:“原来是这样。”   他转头,无视掉晚晚肩头的手,说:“我们走吧。”   晚晚哦了一声,从陆知行的怀里出来,准备跟上。   方才陆知行的话,她当然听得清楚,她甚至听到了他在说话时,胸腔剧烈的震动。   那震动贴着她的身躯,想无视都不行。   她忆起初到学校的第一天,陆知行把她叫到走廊里,恶狠狠地告诉她,不准对任何人说起他们的关系。   再想到刚才他一本正经宣告主权的样子。   凭什么他说隐瞒就隐瞒,他说告诉别人就要告诉别人。   她最不喜欢让别人如意。   眼看着许思齐为她拉开车门,晚晚站在原地,突然叫了他一声:“等一下。”   陆知行以为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无情,不该坐未婚夫之外的男人的车,心中忽然一热。   转念又想,你还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啊!   许思齐侧头,耐心十足地笑:“怎么了?”   晚晚也笑:“刚才他是逗你的,我们是住在一起,但没有婚姻关系。”   不远处的陆知行:“?”   “嗯?”许思齐呼吸一紧。   “我只是他家的远房亲戚。过去孩子多,我奶奶的父亲的姥姥,是他太爷爷的七妹妹的婆婆,我出生得比较晚,所以按辈分来说……”   “来说?”许思齐情不自禁接腔。   陆知行心中忽地升起熟悉的、不详的预感。   晚晚慈爱地看向陆知行,目光中满是柔光:“按辈分来说,我啊,还是陆知行的奶奶。”   陆知行:“???”   作者有话要说:  陆知行:我想跟你谈恋爱,没想到你当完我后妈,还想当我奶奶? 第38章 真香进度 38%   奶奶?   我怎么没听说?   陆知行险些吐血, 他大步走上前, 把晚晚拉回来。   许思齐看他:“你要干什么?”   “我要孝顺我奶奶。”陆知行攥着她纤细的腕, 侧头盯着她, 说, “未成年不让开车,他没驾照不安全,你不能坐他的。我让司机送你。”   许思齐从容淡笑:“不用怕, 司机在车里,是我看这段路没人, 手痒想试试。”   陆知行趁机落井下石:“偷偷开车,这可不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该干的事儿吧。”   “好了。”晚晚夹在中间,不知道他俩在争什么。坐了谁的车, 又有什么关系?   她想了一下,说:“我坐许思齐的车,你做你的事去。”   他们目的地不同,就不用陆知行特意送一下了。   陆知行用眼神将许思齐千刀万剐,只因现实社会里他必须告诉自己杀人犯法。   他放开晚晚的手, 说:“我也跟你去。”   晚晚惊诧:“你去干什么?”   陆知行不管什么七七八八的,他眨巴着眼睛, 里面若有水光, 他理直气壮地问:“奶奶,你不要我了吗?”   额前刘海掩映间,眼底那汪泉水更亮了,像一只可怜巴巴, 哀求主人带它出门的金毛犬。   没有人能拒绝萌系生物。   尤其,那个生物平时总是凶巴巴,还臭着一张脸,冷不防用额头蹭你膝盖,任谁都会忍不住摸摸它的头。   晚晚的手又痒了起来,有一说一,陆知行的小啾啾手感还是挺不错的。   她的内心倏然一软,松了口:“一起也可以。”   得到她的准许,陆知行的内心无比愉悦,身后那根无形的尾巴已经摇出了龙卷风。   晚晚已经这么说,不管许思齐心中如何想,都只得同意。   去市区的路上,是许家司机开车,许思齐坐在副驾驶,回头跟晚晚交谈。   两人一直在讨论化学实验反应等,一系列跟化学有关的东西,这都是晚晚的弱项,她也乐得讨论。   陆知行想插话又插不上,只能听他们两个交流。他对这些不感兴趣,思绪逐渐神游,转念一想,起码晚晚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什么他都能掌控。   但看两个人越说越投机,他心中某个角落还是有些吃醋。   凭什么晚晚一直在跟他说话,他这个未婚夫就只能在旁边看着。   跟许思齐就有那么多话?   陆知行面色微凛,去口袋里掏手机。他这一掏,在里面摸到一盒口香糖。   他眉头一跳,不动声色拿出来,打开口香糖的盖子,抽出一枚口香糖。   外包纸轻而易举拨开,柚子味的口香糖暴露在空气中。陆知行送到晚晚嘴边,说:“张嘴。”   晚晚“嗯?”了一声,转头看向他,陆知行顺势把口香糖塞进去,说:“一直嚼,别咽。”   她没吃过这个,冷不丁嚼在嘴里,清新的柚子味道扩散在嘴里,尝起来酸酸甜甜。   “味道不错。”晚晚说。   陆知行松了口气,开了口的口香糖盒子伸向副驾:“班长来一个?”   “不了,谢谢。”他不吃零食。   两个人的话题悄无声息被打断,陆知行心中欢喜,面上不显。   他自然而然地开启新话题:“上次家里做的糖醋鱼你喜欢么?”   晚晚点头:“好吃。”   “那晚上吃这个,再加一道红烧排骨,我还想吃八珍豆腐,你呢?”   “再加一道汤吧。”   “我妈明天要逛街,你明天有空吧?”   “逛街?”   “元旦了,要买新衣裳啊——”   “哦。”   “哦是什么意思,你打算穿校服过年?”   “我们岁数大的都穿唐装。”   “怎么不干脆穿汉服?”   “那还是穿树叶好了,返璞归真。”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嘴来,有几次许思齐想要回头插话,都被陆知行用新话题挡过去,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直到下车都是这样,陆知行首战告捷,在心中悄悄比了个耶。   演出服装道具用的是班费,这些东西用一次就扔,无需花大价钱购入。   几人按导航找到批发市场,在一座五六层高的百货大楼里。   掀开军绿色的棉门帘,地暖热气与新服装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   大理石地砖已经发灰,还有经年累月进货拖出的磨痕。   入目是饱满拥挤的小摊位,有卖袜子内衣的,有卖棉拖鞋的,仿制大牌做成的雪地棉,只要几十块一双。   陆知行嫌恶地皱了皱眉,他一个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大少爷,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心中有些接受不了。   但许思齐和木晚晚都没什么异常,他要是说什么,显得他有多娇贵似的。   他不想在媳妇儿心中留下坏印象,也就闭了嘴。   “去几楼买,知道吗?”陆知行耐着性子问。   许思齐也是第一次来,他四下看了看,说:“先逛一逛吧。”   几人把一楼逛了个大概,一无所获,只好找电梯去二楼。   陆知行看了看岁数比他还要大的电梯,还有脏兮兮的扶手,再次皱眉。   “就没个升降梯?”   “找升降梯也要时间,先上去吧。”许思齐说。   晚晚看出陆知行不太适应,很是真诚地提议:“你不舒服可以出去等我们。”   陆知行以为她不高兴,心里一虚,道:“我可没说。”   话毕,像是证明自己似的,迈步上了电梯。   许思齐侧头,说:“真担心他将来的女朋友,忍受他的脾气肯定很辛苦。”又看向电梯,“也没有那么脏,走吧。”   晚晚说:“他脾气挺好的啊。”   ……   二楼卖的都是男装,看着也不像有的样子。   许思齐还要再往上,陆知行说什么都不肯走,在这地方逛,有什么好逛?   人挤人,摩肩接踵,偶尔还有人推着巨大编织袋过来,擦着人们过去。   说难听一点,再来十个编织袋的货,也抵不上他一件风衣的钱。   许思齐道:“你可以找个地方等我们,买好之后我们立即去找你。”   陆知行不好意思吐槽,照这个速度,人家下班了也买不上。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前面有个卖军大衣的货摊,守摊的大姐四十出头,腰间背了个黑色腰包,穿了件黑色羽绒服,正坐在塑料凳子上啃玉米。   陆知行长腿一迈走过去,俯身叫了一声姐姐好。   大姐抬头一看,见是个漂亮的少年,穿的洋气,还扎了个小辫子。   长得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特别懂礼貌。   大姐哎哟一声,连忙放下玉米,问:“买军大衣吗?”   陆知行说不买:“姐姐,请问您知道哪里能买到舞台服装吗?还有道具一类,我跟同学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大姐说:“楼上没有卖的,你得上地下看看,那卖小玩意儿的比较多,好好逛逛,保证全。”   就这地方,还有地下?   陆知行腹诽完毕,弯唇笑了一下,眼睛微微眯着,又乖又温顺:“谢谢姐姐。”   “呀,没事,要是还有想打听的都问我啊。”   陆知行跟大姐招了招手,直到他带人走远,大姐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被迫出卖完色相,大少爷心情不是很好。   他将主要信息说给许思齐,同他们在过道中间穿梭,向电梯那里出发。   狭窄过道人挤人,前方又有人忙着推货。   货物一个人多高,又沉,绑在推车上,推货的大哥人暴躁,嘴里在喊“都让让”“靠边了靠边了”。   众人纷纷让路,过道人太多,躲不开的,只好躲到人家的铺子里去。   也有人充耳不闻,继续慢悠悠地晃,推货老哥也不管那么多,你不躲我就撞。   被撞的人猝不及防,向旁边栽,旁边是曲起一只脚,靠着铺子吃麻辣烫的中年大姐。   大姐蓦地挨撞,手里的麻辣烫不稳,直直向一旁泼去。   偏不巧,麻辣烫泼出去的地方,正是晚晚。   陆知行想都来不及想,当下转身搂住她,把她护进怀里,用后背替她挡了一下。   她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里,在狭窄的空间内,被他保护的很好。   茫然抬头,她望见陆知行鸦羽般的长睫,以及近在咫尺的脸。   少年的呼吸扑在她脸上,后面那些乱糟糟的声音被他挡住,她的眼前只有他。   浑浊油污的麻辣烫,泼到陆知行的风衣上,顿时湿了一片。   装外卖的塑料打包盒掉落,发出几声闷响,在地上滚了两圈,最后歪歪扭扭跌在地上。   混着麻酱的油汤痕迹明显,还有几根青菜挂在上面。   推货的人全当没看见,嘴里喊着“让开”,混乱并没有让他止步。   人流逐渐散开,其他人同情地看了他们两眼,也没多管。   陆知行放开晚晚,按着她的肩膀,问:“你没事吧?没磕到吧?”   晚晚摇头。   他这才松口气,放开手里的少女,低头一瞧。   衣角还在滴汤。   ……   吃麻辣烫的大姐也挺不好意思,她手足无措道:“我不是故意的,那人一撞我,我没拿住,就泼你身上了,没烫着吧?”   说完,钻进铺子里拿出一卷纸,扯出长长一条:“来,孩子,快擦擦。”   陆知行用眼角瞥了卷纸一眼,没动。   许思齐上前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他把纸递给陆知行,说:“擦擦吧。”   晚晚知道,如果不是陆知行,此时弄脏衣服的就会是自己。   她截过手纸,说:“我来。”   她走到陆知行身侧,俯身要帮他擦。   陆知行哪里舍得让她做这个,他按住她的手臂,语气有些烦躁:“不用擦,直接扔了吧。”   麻辣烫大姐听得瞪大眼睛:“扔了?你这孩子,这么好的料子,咋说扔就扔。”   “脏成这样,也不好洗,费劲死了。”   陆知行牵住晚晚的手:“走吧。”   电梯附近有个垃圾桶,他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高领毛衣,下一秒,风衣被他无情丢到一边。   乘电梯下到一楼,晚晚想了想,对一旁的许思齐说:“班长,我们要买的东西不多,你一个人也没问题吧?”   “嗯?你有事么?”许思齐听出弦外之音,停步问。   晚晚说:“他外套脏了,我先带他买个衣服。要是你还没买完,我们再去找你。”   原本头顶乌云的某个少年,在这一刻阴霾散去,雨过天晴。   紧紧牵住的手腕,都变得灼热甜蜜。   陆知行的心中无比滋润,整个人仿若枯死一冬天的老树,吹过一阵春风就开始抽条,摇摆着发了新枝。   许思齐看了陆知行一眼,心中愿与不愿,总要妥协:“你们去吧,我一个人没关系。”   晚晚也觉得他没问题,也不是上刀山下油锅。   陆知行又开始腹诽:早怎么不说没关系,还非要跟晚晚一起?   三言两语跟许思齐挥别,晚晚收回被握住的手,上下打量陆知行一眼。   少年穿着马丁靴,白色毛衣斯文干净,一双长腿比例逆天,脑后的小辫子显得他桀骜不驯,漂亮又野性。   晚晚在心中赞叹一声,这里离出口不远,她向外瞧了瞧,说:“这附近有什么商场么?”   陆知行说没有。   “你总不能冻着。”   陆知行心中一热,心中非常得意,但他竭力告诉自己要矜持。   他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你担心我?”   担心?晚晚想了一下,点头:“是的。”   陆知行恨不能当场把她摁在怀里,狠狠亲上一口。   他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说:“没事,不用担心,冻不死。”   北方冬天跟南方不同,零下十几度不是闹着玩的。   晚晚左右环看一圈,想着男装在二楼,她拉陆知行上去,左看右看,都感觉不够厚。   最后,晚晚看到先前那个啃玉米大姐,她走上前,问:“军大衣怎么卖?”   “……”   *   穿上军大衣的陆知行心中极其复杂。   扔吧,媳妇儿给买的第一件衣裳,他不舍得;穿吧,这衣服廉价又丑,要是传出去,他的老脸往哪搁?   晚晚看到他这一身装扮,点点头,发出如是评价:“不错,跟你先前的风衣也没什么区别嘛。”   “?”   两人离开百货大楼,这附近不是B市经济最繁华的地方,不同于那些广厦楼宇,这里楼不高,也没有商业街区那些喧嚣热闹。   有的只是大城市角落里,最平凡的生活,满是烟火气息。   晚晚看一眼就喜欢上了,大楼旁边的胡同里卖的都是小吃,煮玉米,烤红薯,驴打滚,油炸糕,都是她没见过的。   空气中充斥烤红薯的香甜味道,晚晚问:“这是什么味儿,好香。”   “红薯啊。你喜欢吃,回家让阿姨给你烤。”陆知行拉着她要走。   晚晚不肯动。   她望着卖烤地瓜的推车,眼睛瞬也不瞬。   陆知行看了一眼大铁炉子,以及盖子上面的烤地瓜,街边甜品,廉价食物,都是他非常抗拒的。   但是晚晚喜欢。   陆知行心中一叹,晚晚有句话说对了,她的确是陆知行的奶奶。   是他修了八辈子才求来的一尊姑奶奶。   他认命地走过去,跟老板说:“要一个烤地瓜。”   “三块钱一个,五块钱俩。”   “不用,就要一个。”   老板揭开盖子,白色热气蒸腾,老板装了一个地瓜,陆知行付过钱,一手拎着地瓜,一手牵着晚晚就走。   晚晚伸手。   陆知行看一眼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他拒绝:“烫。”   晚晚说:“那人家怎么不怕烫。”   不远处,一个男人蹲在台阶处,剥开地瓜皮,大快朵颐起来。   陆知行看都不看:“人家是无情铁嘴。”   晚晚说:“我饿了。”   陆知行发现他对晚晚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很有原则性的一个人,可是遇见她以后,去他妈的原则,她就是他的原则。   他只得答应:“那我们去前面找个店里吃。”   “凉了就不好吃了吧。”晚晚眨眼,“我们也去那吃吧。”   她指了指前方的台阶。   “……”   陆知行低头看了眼自己,又肥又厚的军大衣,手里拎着烤地瓜,看起来就像开车几十里地,进城卖白菜的农村小伙。   哪有半点大少爷形象可言?   可是晚晚笑着看向他,那笑容就和当初请他吃冰淇淋的神情一模一样,他想哄他开心,让她永远有笑容。   他认命地走过去,站在台阶边上。晚晚伸手去拿红薯,陆知行阻止她:“烫。”   晚晚不信,指尖摸了一下,果然被烫得一缩,她捏住耳垂,苦恼地看向陆知行:“那怎么办?”   她难得有不懂的地方,有求助于人的时候。   就算她要星星,陆知行也想给她摘下来。   他心中柔情无限,向后看了一眼一米高的平台,大剌剌坐下,说:“叫声好听的,我给你剥。”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个基友的文,《然后,我想你》应橙   文案一   谈烟和江骋一直处于隐婚的状态,她认为两人更像合约夫妻,一直都是她主动,江骋维持一贯的冷淡。   后来好友圈爆出两人不合,原来一直是谈烟倒贴他。   谈烟听后也不辩驳,眸色动人,笑道:“是啊,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谁知男人将她扣在怀里,眼睛紧锁着她:“那换我来主动,好不好?”   文案二   京南风投神话江骋,不仅多金单身,皮相又好,五官分明,身材比例标准,是全市女人的心中幻想情人。   结果在一次采访中,忽然被记者眼尖发现他锁骨处的草莓印。记者拿着笔的手都在抖:“有……有女朋友了?”此消息一出,多少女人的心碎成一地,纷纷要找出这个女人是谁。   江骋淡然否认:“不是,是结婚了。”   同时还大方地艾特了网友天天骂妖女,演技为零,猜背后到底是谁在帮她撤热搜的谈烟。   “——老婆,今晚你想咬哪儿?”   前期女追男,后期追妻火葬场   冷艳骄衿女明星X霸道禁欲总裁 破镜重圆/婚恋文 第39章 真香进度 39%   “什么算好听的。”晚晚问。   陆知行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在开玩笑, 没忍住曲起中指弹了下她的脑袋:“没求过人吗?”   晚晚抬手捂住额角, 诚恳摇头。   陆知行一噎:“那今天你不叫得顺耳一点, 我就不帮你剥了, 你怎么办?”   “那我自己剥啊, 这也不难。”   陆知行简直要气吐血,他是在跟直男谈恋爱吗?   他把她拉到近前,本想捏她的脸, 手伸到半路,觉得这个动作不太妥当。   大手半路改道, 戳了戳她的肩膀:“你就不能撒个娇?”   “怎么撒?”   “你可爱一点。”   “?”   看晚晚一脸迷惑的表情,陆知行也觉得自己有点强人所难。   好像,撒娇跟她的确不是一个画风的东西。   陆知行叹口气:“算了, 那说点好听的总行吧。”   “比如?”   “比如说,我们两个这个关系,你懂吧,将来结婚之后,你得管我叫什么?”   “陆知行?”   “……”   大少爷丝毫不见挫败:“那我们关系合法之后, 从法律上来讲,我是你的什么?”   “丈夫?”   陆知行面色稍霁, 总算到了正轨上, 他循循善诱:“换个通俗一点的说法呢?口语上方便你叫我的……”   “老公?”   笑容在他脸上漾开,陆知行笑容得意,食指在晚晚的鼻子上轻轻点了点:“乖。”   晚晚恍然:“原来你喜欢听这个啊。”   陆知行脸又黑了,这是什么反应?   他问:“不然你以为?”   “以为你喜欢叫哥哥啊。”   陆知行看着怀里的女孩, 看她明媚漂亮的脸,就忍不住逗她。   他弯唇轻笑,伸手拨弄她的发尾,视线在她脸上来回打转,声音压低:“那也得你叫一声,我才知道喜不喜欢啊。”   明明外面天寒地冻,可晚晚的耳垂没由来地有些发热。   不知道对话哪里出了问题,前面都还好好的,可是他这句话说出来,那个语气,还有他耐心极好,漫不经心等她上钩的表情,像一阵风,吹皱了她心池的水。   她站在他身前,稍微向后就会坐到他大腿上,他的另只腿封住她的退路,不让她走。   他不是第一次咄咄逼人,初到陆家,他的态度远比现下恶劣得多。   而现在,他明明是温柔低语,却照那个时候,更令她感受到什么叫气势压人。   她长久的静默并没有让他耐心减退,反而格外有兴趣地用膝盖撞了下她的大腿,陆知行低下头,自下而上瞧她,强行引起她的注意:“嗯?”   晚晚压下心绪,表面上一脸正色,静静开了口:“哥哥。”   声音柔柔的,又带着几分清亮,叫得陆知行心神一荡。   笑意自眼尾蔓到唇角,他不依不饶:“再甜一点。”   晚晚嗅着红薯四溢的香气,无奈妥协,声音又软下去几分:“哥哥?”   “哥哥在呢。”   陆知行心中柔情无限,只想紧紧搂住眼前人。   望着她眼巴巴的模样,再想到她方才那声哥哥,陆知行一本满足。   他打开被热气熏得都是水汽的塑料袋,伸手去撕地瓜的皮。   陆知行忍着烫意,三下五除二,剥掉了红薯顶端的外衣。   红薯冒着热气,他连皮撕下一块黄里透红的红薯肉来,送到晚晚嘴边,晚晚伸手去接,被陆知行避开。   “干吗?”   “怕烫着你,外皮又不干净。”   晚晚心有余悸,顺从地收回手。   陆知行心中暗笑,把冒白气的红薯递到她嘴边,晚晚握住他的手腕,吃下他亲手喂的烤红薯。   甜味在嘴里化开,软糯的口感让这甜更浓了几分,晚晚频频点头:“很香,很好吃。”   “有那么好吃?”陆知行笑问。   晚晚伸手撕下一块带皮的红薯肉,喂给陆知行:“你尝尝,很甜。”   陆知行就着她的手吃下去,动作流畅自然,丝毫没觉得不妥。   他的唇无可避免地触到了她的指尖,是她没有感受过的软。   这一下对晚晚来说,却比刚出锅的红薯还烫,她的手臂再次瑟缩。   指尖火烧火燎的,连红薯皮都没捏住,掉到了地上。   陆知行恍若未觉,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似的。   晚晚压住心跳,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紧张,又觉得奇怪。   她佯作淡定,问:“怎么样?”   陆知行点点头,咽下嘴里的东西,说:“是很甜。”   晚晚微笑:“我没骗你吧。”   陆知行发现了,她吃到好吃的东西时,心情会比平时好上一倍。   看起来再怎么成熟稳重,其实还是个小女孩。   他用拇指擦去嘴角,凑近晚晚:“不过,还是你叫的那声哥哥更甜。”   *   许思齐买好东西后,特意跟晚晚发了消息。   演出用到的东西,他多出了十块钱邮费,让卖东西的人打包发快递,直接邮寄到一一九中学。   晚晚回了个ok手势的默认表情。   有了戏服后,演戏众人更加入戏,《公主与骑士》的排练也更流畅。   这部戏毫不意外通过了学校的审核,在排节目表时,被放在晚会倒数第二表演,做压轴节目。   这无疑表明了学校对这部戏的看好,全班同学包括老郝都对这部戏抱了重望,指着它在晚会上给大家留下美好回忆。   很快到了十二月三十一号,白天上课时,同学们热情高涨,心都飞到了晚上。   在众学生的期盼中,这一天过得短暂而又漫长。   下午五点,一一九中学如往常一样打响下课铃声,离开学校的却没有多少。   学生们吃过晚饭,在六点半的时候准时集合,以整齐的队伍向体育馆进发。   晚晚他们的节目后面,所以并不急着去后台,那里地方毕竟有限,不能同时供所有演出的学生休息,所以他们暂时跟班级在一起。   体育馆很大,容纳全校师生不成问题。   正中间的篮球场上,篮球架已经被人撤走,只留下广阔的场地。   正中间搭了一方表演台,舞台两侧投放着液晶显示屏,保证视线和角度不好的同学也能观看表演。   每个班级在老师的带领下,找到自己班级的所在地,整齐坐好,静静等待节目开场。   要演出的学生坐在第一排,方便随时走动。   陆知行早就吩咐过,要跟晚晚坐边上。他们过去时,大家都在找座位。   他一屁股坐在最边的位置上,大长腿毫不讲理地搭上前面的扶栏。   恰好,拦住晚晚的去路。   晚晚垂眸,看着眼前的腿。   她花了三秒钟思索究竟是该当场踩断,还是该用手扭断,考虑到两种行为都不太美观,她只好礼貌询问:“干什么?”   调戏调戏你。   心里话当然是不能直说的,陆知行勾唇轻笑,眼角微扬:“再叫次哥哥就放你过去,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她学着他的语调。   其他学生都在各忙各的,已经坐下的人,看到这边的动静,怕事的当没看见,八卦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不过对他们来说,陆知行对木晚晚有意思这个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   陆知行也不在乎他们看不看的,怎么了?他跟木晚晚是天造地设天生一对,跟自己的媳妇儿玩点情趣,不碍着别人吧?   他的眼睛在她身上流连,眸里带笑:“否则,坐哥哥腿上也行。”   晚晚第一次发现,原来陆知行这人也没个正经。他给她的选择,横竖都没个好结果,分明是故意戏弄她。   不是爱脸红的性格,这些话对原本的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听不得的东西。   可自从上次,上次无意中与他有了一次不该发生的接触,她已经梦到过好几次。   梦里的陆知行嘴唇更软,她的手指在上面反复摩挲,磨得她指尖发烫。   她收回手,却被陆知行一把抓住。   他在梦中更加肆无忌惮,把她堵在角落,低声问她:“躲什么?”   她如实回答:“烫。”   陆知行垂眸看向她的指尖:“让哥哥看看,真有这么烫?”   他含住了她白嫩的指。   ……   她又想到了这个梦,表情管理得再好,可还是不动声色地红了耳根。   她不理他:“让我进去。”   “我还等着听。”   晚晚在想,把他从二层看台扔下去,应该摔不死吧。   念及晚上还有节目要演,她忍了忍,叫一声也不吃亏,他喜欢听她叫就是,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听的。   她毫无感情:“哥哥。”   陆知行不挑食,只要是她叫的,他照单全收。   他说话算话,当即放下大长腿,让自家媳妇儿过去。   这时,所有同学都已经坐下,嘴馋的偷吃起了零食,话多的开始交头接耳,无聊的或是玩手机,或是抬头看场馆中央的荧幕广告。   陆知行双手撑在身后,偷偷打量木晚晚。   她穿着冬季校服,马尾高吊,显得干净利落。   白嫩的耳,耳边几缕柔软乱发,耳垂是可疑的红。   琼鼻挺翘,下巴有一个浅浅的弧度,鼻尖,嘴唇,下颌,三点一线,是标致的美人线。   他知道她好看,可是越看越发现,她每个细节都长得很精致。   她的肩膀又平又薄,身上有种单薄的美。   看得人想逗她脸红。   陆知行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放着这么漂亮一美女,自己整天想的竟然只有怎么赶走她,怎么让她臣服自己。   他贴近晚晚,问她:“知道为什么让你叫哥哥吗?”   晚晚心中升起怪异的感觉,明知道他又挖了坑等自己,可她想不出别的答案来。   聪明如木晚晚,在此刻也变成了一个老实人。   她摇头。   陆知行道:“因为你叫起来很好听。”   “好听?”   陆知行说了句别动,他缓缓伸手,在她脸颊轻轻拭去什么东西,眼神专注且温柔。   这么近的距离下,仿佛一切都被放慢了,包括她的心跳在内。   她只听得到他的呼吸。   他的睫毛像杂草,茂密得毫无章法。   他不着痕迹,擦去她脸上子虚乌有的东西,其实只为趁机摸一下她的脸颊。   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讲话,语调暧昧至极:“很好听,所以,以后也只能叫给我一个人听。”   *   晚会很快开始,两个学生主持人热情高涨说完开场词,就开始了一一九中学新一年的元旦狂欢。   开场就是劲爆的街舞,衣着酷炫的女生性感热辣,嗨爆全场,迅速点燃了晚会气氛。   再后面,就是其他学生的歌舞表演,学生大都出自有钱家庭,哪个都是学艺术多年,表演水平远在及格线之上,看得人兴致盎然。   表演者一般要在上场前半个小时去后台准备候场,在提前四十分钟的时候,赵玉提议先去几个人,把服装道具搬过去。   没提前放在后台,是怕会被其他人碰坏。   手脚勤快的,自告奋勇就要去。   有人离席,后排传来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哎,你上厕所吗?”   “走走,正好我想去,还怕没人陪我。”   “我也去我也去!”   晚晚没有被这些人打扰,专注欣赏舞台上的小品节目。   十分钟后,在赵玉的带领下,准备演节目的人向后台出发。   从看台的楼梯下去,走廊里,大家兴奋地讨论着。   陆知行一直粘着晚晚,这个时候许思齐走上来,对她说:“待会儿加油。”   “你也是。”晚晚点头。   许思齐嗯了一声,看了一旁的陆知行一眼,没有多说。   几人到了后台准备室,里面大概有一间教室那么大,摆了一圈椅子供人休息。   先前搬道具的同学都坐在椅子上玩手机,见人来全了,赵玉拍手组织:“来,都把自己的服装拿好,方便的在这儿换,不方便的去卫生间,检查好自己的道具,缺不缺,全不全,都小心点啊,小心点。”   晚晚是主演,服装不跟他们放在一起。她看到许思齐在那边,也就朝那走了过去。   许思齐把自己的骑士服放一边,把剩下的袋子递给晚晚,说:“你的。”   晚晚说:“谢谢。”   她掏出公主裙,裙子是许思齐选的,她穿过一次,米白色,肩膀处做了泡泡袖设计,款式非常英伦。   当然,也只是卖个款式,这条裙子布料和做工都称不上好,穿着并没有很舒服。   她找到裙子肩膀,摊开一看——   胸前被人剪了个大洞,后背拉链被人暴力撕开。   腰部以下被人恶意破坏,一个洞又一个洞,恶毒的是,暴露的都是人体比较私密的地方。   换言之,如果不顾这条裙子坏掉的地方,硬要穿在身上,也要冒着走光的风险。   陆知行是只恶龙来的,他也没什么戏服,主要是有个恶龙模样的头套。   他的头套最好找,拿到手里之后,就一直注意晚晚的动静。   见到她手里破破烂烂的服装,陆知行当场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谁把衣服拿来的?”   一句话,引来了所有人的注视。   大家都看到了晚晚手里的裙子。   她是这部戏的女主角,她的服装坏了,意味这出戏将没法演下去。   有一个人慌了神:“操,谁他妈弄的?”   旁边一人接茬:“坑人么这不是?”   先前搬服装道具的同学也看到了这个情况,他们吓得变了脸色,连忙澄清自己。   “不是我们,行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搬之前没打开看,搬之后也没动过啊!”   大家都是同学,他们与晚晚无冤无仇,也没理由撒谎。   陆知行大步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衣服,看了又看。   坏掉的部分边缘整齐,明显被人剪过,说明是有备而来,甚至可能蓄谋已久。   现在不是追究元凶的时候,陆知行舔了舔后槽牙,说:“我来想办法。”   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响了不过两声,对面很快接听:“陆少爷?您好,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地方?”   “帮我联系一下你们品牌在B城,离一一九中学最近的店址。”   “您这是?”   “我现在需要一件白色的女式礼服,英式宫廷风,请问送过来要多久?”   “稍等,我帮您查一下,稍后回复您。”   “麻烦快一点。”   电话挂断不过三十秒,那边打回来。   “陆少爷您好,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左右。”   陆知行看了眼时间,此刻距离他们演出还有二十分钟,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他问:“能不能再快一点?”   “抱歉少爷,恐怕不太能。”   陆知行想了想,一手按住手机听筒,看向赵玉:“现在班里谁能上去表演,多几个节目,空出二十分钟的空档,服装的事就解决了。”   赵玉迟疑了下:“可是时间安排都是有限的,突然多出节目,学校不会同意吧?”   陆知行说:“我以为这是最不值得在乎的问题。”   众人沉默。   确实,对陆家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许思齐道:“打乱秩序是不好,而且表演节目,音乐也要提前交给学校才行。”   陆知行心里烦,他甚至在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电掐断,这样就能拖住时间。   尤其,他的电话还没挂断,需要迅速作出答复,否则同样是浪费时间。   赵玉说:“木晚晚,你觉得呢?”   通过排练剧本,大家对她的喜欢和尊敬都上升一个度,眼下难题发生在她身上,他想听听她的意见。   如果她想拖延,那就想办法拖延。   就算他们想不出办法,陆知行也会想出办法的。   感受到众人热切的注视,晚晚的心无比沉静。   她环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陆知行的脸上。   “我有办法。”晚晚说。 第40章 真香进度 40%   也许是晚晚的话太有信服力。   她说有办法, 大部分人竟然松了一口气, 明明还不知道她的办法是什么, 就已经确信她百分百能搞定这件事了。   陆知行挂断电话, 还是很担忧:“真的没问题?”   晚晚说:“试试再说。”   她吸了口气, 走到窗边,用力一扯。   稀哗数声,杆子上的铁环接连作响, 乳白色的窗帘就这样被拽了下来。   窗帘一小部分掉在晚晚手臂上,另一多半飘在椅子上。   众人都注视着她的动作, 没想到她能搞这么大胆的事情来。   这不是破坏公物吗?   转念想,一个窗帘也不值几个钱,陆家给学校做的贡献, 随便拿出来都比一条破窗帘贵重。   晚晚头也不抬:“有剪刀针线没有?”   赵玉明白了她的用意:“你要拿窗帘做裙子?”   晚晚答:“算是吧。”   旁边一个男生惊讶道:“你还会干裁缝?”   “去,说的这么土,大哥这怎么也是服装设计。”   准备室里的确有这些东西,学生表演么,难保出现意外情况, 这些东西也是为了应急考虑。   还有曲别针,胶带, 固体胶, 液体胶,美工刀等。   晚晚拿裙子在自己的身上比量了一下,去走廊抖落窗帘的灰,然后把窗帘在自己身上比了比。   她一直低头在忙, 因为这关乎到今晚的表演情况,众人都不敢走,一直围着晚晚,看她做每一步。   却见她有条不紊用剪刀裁掉多余布料,没有能够画线的彩笔,她撕下胶带,在窗帘上做标记。   陆知行一见这么多人都在看晚晚,心中醋意渐升。   她媳妇又好看又厉害,这帮人看了能没想法吗?   他摆一张臭脸,说:“衣服都换好了?在这看什么?”   其他人惊醒,发现戏服都还在手里,眼看着离上场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他们连忙散开,各搞各的去。   晚晚身边没什么人了,不过有没有人对她毫无影响,眼前能让她专注的只有这一件事。   陆知行还是不放心,他低声说:“你不用这么费力,往后推迟几十分钟又怎么?”   晚晚说:“别人的时间也是时间,我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   “别人有没有麻烦不关我事,我不想让你穿这种东西。”   窗帘是什么东西,是能穿身上的吗?光是想想,陆知行就觉得她受委屈。   他怎么能让她受委屈。   晚晚停下手中动作,直起身来看向他:“这没什么委屈的,我也很久没做衣服了,有机会动动手也不错。”   陆知行讶异:“你还会做衣服?”   晚晚继续低头,口吻随意:“寨子里无聊,跟王奶奶学做点东西打发时间。”   陆知行稍微想了一下王奶奶是谁,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家里有熨斗的。   裙子坏的地方多,如果补裙子,浪费的时间更多。   她把裁下来的料子折来折去,陆知行搞不懂她的用意,事已至此,只能按她说的做。   他极其相信她。   只是不想看她劳累,他想为她做点什么。   可是这样的她,在灯下认真裁剪裙子的她,手中针线灵活在布料中穿引,那生动娴熟的样子,举手投足间的淡定和无畏,都深深吸引着他。   在这样几近争分夺秒的时刻,准备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动静不算小,有人抬头去看,这其中包括陆知行。   白婷婷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其他班的男生,男生手里拎着一袋零食,说:“你拿着,留着你饿了吃。”   她回头,语气不善:“都说了我不要,缠我半天了烦不烦,听不懂人话啊?”   那男生看着腼腆老实,长得其貌不扬。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白婷婷吼,他涨红了脸,说:“我,我就是怕你饿。”   “你怕我饿,不代表我就会饿,我再说一遍我不要,能不能听懂?”   男生还想说什么,可是这么多人看着,他期期艾艾道:“那……我不打扰你了。”   他离开后,白婷婷翻了个白眼,自语道:“烦死了,缠了我一晚上。”   准备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戏服,她取过来,路过晚晚身边,她惊讶道:“这裙子怎么坏成这样?”   晚晚没什么反应,说:“我也想知道。”   陆知行理都懒得理她。   白婷婷落了面子,气愤地哼一声,去洗手间换衣服去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大部分同学都已做好上场准备,而晚晚的裙子还在赶制中。   她只有两只手,已经尽可能以最快速度完成。裙子坏了那么多地方,在有限时间内,要修补得天·衣无缝,还要保持美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外面节奏感强烈的音乐戛然结束,伴随一片热烈的掌声,教室内的同学们全都抬起了头。   为确保晚会进行得万无一失,学校已经彩排过两次。   外面的音乐他们很熟,正是他们节目之前的那个。   也就说,轮到他们上场了。   体育馆内音响效果很好,可以确保麦克风的声音传遍每一个角落。   舞台上面,男女两位主持人走上来,男主持人举起话筒:“感谢二年六班带来的精彩表演。”   女主持:“其实每个女孩子都希望能在爱情里遇到自己的骑士,因为骑士可以披荆斩棘,一心一意保护自己。”   男主持:“在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女主持:“你不信?下面请欣赏三年七班带来的话剧,《公主与骑士》。”   男主持:“掌声有请。”   听见外面的掌声,赵玉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围着晚晚团团转:“裙子还差多少?你要上场了!”   白婷婷坐在边上,漫不经心玩着手机。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她翘起了一边嘴角,说:“文委,你还是给她借条裙子吧,她能不能缝好先不提,你看她能缝完吗?”   晚晚没空抬头,她手指翻飞,像一只蝴蝶在花中翩跹。   窗帘在桌上胡乱铺着,也看不出她在裙子缝的地方有什么章法。   陆知行不爱跟这种女的计较,可晚晚是他的逆鳞。   他冷眼扫过去,刚要开口,一只柔软的手突然牵住他的掌心。   侧过头,但见木晚晚睫毛卷翘,连眼都没眨:“先让布景搬道具的拖一拖,很快。”   陆知行看不得晚晚受气,要把手抽出来,晚晚抬眼看他,轻轻摇了摇头。   行吧,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节目顺利演完,别的都等结束再说。   他姑且一忍。   赵玉心中没主意,事到如今,也只好照晚晚说的做。   第一幕是在公主的卧房,搬道具的同学简单置好景,就等演员上场了。   可是主演还不在,扮演侍女的不好上场,其他人更不能先上去乱演。   赵玉急,不得不再次跑到准备室门口催。   “好了没有?已经火烧眉毛了!”   晚晚想了下,冷静地说:“先让侍女照常上场。”   赵玉以为她疯了:“她一个人怎么演?”   晚晚抬头,眼底不见丝毫慌张:“相信我。”   许是她的语气太淡定,也可能是事到如今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要不然还能怎样?   赵玉静了一瞬,最后将心一横,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先让大家看到个演员再说。   起码能向大家说明,我们的故事真的开场了。   在观众的期待下,只见舞台上,一个女仆出场了。   女仆走进公主的房间,叫公主起床。   然而她走进来一看,大床上并没有人,女仆急得站直身体,左右找:“公主?公主?”   女仆找遍了整间屋子,都没有看到公主。   台下的学生也在期待,公主什么时候才能现身。   而他们看不见的是,演女仆的女同学疯狂朝后台处使眼色,让那里的人赶紧把木晚晚叫出来。   赵玉在后台口那里打手势,比划了半天女仆也看不懂。   木晚晚再不上台,她真的演不下去了啊!   “公主,你在哪儿?”   ——“我在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去。   一袭米白色公主裙的少女,提着裙摆款款走过来。   远远看去,她胸前是一个又一个叠压的褶皱,像层层波浪翻滚,凸显身材。到了腰际,被一条细带收住,勾勒出纤细腰身。   这层自胸口延伸下的波浪,一直垂到膝盖处,与蓬起来的公主裙摆自然融合,看起来颇有几分典雅的味道。   她一头秀发微卷,平角肩舒张,裙角下是细瘦脚踝,系着高跟鞋带。   体育馆的灯光炽盛明亮,她的脸被投放在舞台两侧的屏幕上,就算被放大这么多倍,她看起来仍旧艳丽动人。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她的五官都堪称完美,像上帝精心制成的艺术品,用来装点世间。   偌大的体育馆,竟像被凝固了时间,所有人都望着荧屏上的公主,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木晚晚并未受观众影响,好像她就是所饰演的蒂娜公主本人那样,问:“是父王让你找我?”   女仆按照原台词回答:“公主,请挑选礼服。”   蒂娜公主说:“不用选了,就穿这件吧。”   晚晚在学校也算有名气,众学生被台词拉回神来,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她好像是三年七班的木晚晚吧?”   “操,这女的太好看了。”   “美得我要昏过去。”   “这是他妈仙女下凡吧?”   ……   看到美女远比看话剧更令人兴奋。   身在后台的白婷婷看到这一切,气愤地捏紧拳头,捶在墙壁上。   原本找人弄坏了她的裙子,就是想看她没法上场,出丑。你不是很厉害吗?有本事就穿校服去演啊。   当木晚晚扯下窗帘,在那裁剪缝补的时候,她并未当回事。   她就不信木晚晚小小年纪,能修补出什么好看的裙子来。   充其量,也就是把坏的洞补好。   等大屏幕投放上去,看到她身上一个又一个缝补的痕迹,难保她不会难堪。   她已经做好看戏的准备了。   可当她看到舞台上的木晚晚时,白婷婷直接傻眼。   二十多分钟,在条件受限的情况下,她把破掉的裙子,修补得比原来高级百倍,好像秀场里那些大牌设计师的作品。   原本只是一条最普通不过的裙子,可现在造型别致,胸前小褶提升了裙子的设计感,反而让木晚晚变得更加光彩照人。   她木晚晚凭什么?   白婷婷嫉妒得心中有火在烧,她恨不能把这火蔓延到木晚晚身上去,烧她个一干二净才好。   正当她怨气无可发泄时,赵玉突然拍了拍她的肩:“想啥呢?该你上场了。”   赵玉,如果不是赵玉选了木晚晚,此刻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还会是她木晚晚?   她狠狠剜了赵玉一眼,没好气道:“我不知道吗?用你提醒我?”   赵玉看她这个脾气不爽很久了,戏演的不怎么样,人更不怎么样,跟木晚晚更是没法比。   他说:“你跟我横什么?你不想演可以不上,删了你的戏对剧本毫无影响,你不想上,我现在就通知大伙删了跟你的对手戏。”   白婷婷骄纵惯了,也不是好脾气的人,正好气儿不顺,她借着赵玉发泄出来:“那太好了,我也不爱演这破戏,你可别求我演。”   “放心,绝对没人求你。”   白婷婷见他不吃这套,当下脱了戏服摔在地上,拔腿就走。   赵玉看都不看她,捡起戏服抖了抖,扔到准备室的凳子上,通知还没上台的同学,待会儿直接去掉白婷婷的戏份,就当没她这个人。   在同学们一波又一波的掌声和笑声中,《公主与骑士》很快走到了结尾。   公主被恶龙关在岛上,每天给恶龙做苦力,生火烤鱼,洗衣做饭,公主变成了女仆。   恶龙每次都嫌弃公主的笨拙,吐槽引得观众笑声连连。   好几次公主在岛上的森林里遇到野兽,都是恶龙相救。   为救她,恶龙不惜自己受伤。   严格来说,恶龙对她很好,千依百顺,只是不肯放她离开而已。   因为,公主的国家造成了环境污染,恶龙的生存环境恶劣,他以公主作为要挟,逼迫国家为生态做出改变。   国家一日不退让,他就一日不放公主。   他一直等待人类过来找他谈判,他的确等到了,等到的是英勇的骑士。   骑士只身划着小船,穿越海面上的迷雾重重,乘风破浪来到孤岛。   扮演骑士的许思齐挥剑,与恶龙殊死搏斗,最终按照剧本,将恶龙斩在剑下。   环境是该保护,但不能是被恶龙要挟,恶龙必须除。   陆知行倒在地上,看到许思齐牵起晚晚的手,动情地说:“公主,我来救你了。”   骑士英俊帅气,充满正义之气。   他说:“我来之前,国王昭告天下,他说谁能救出公主,就可以娶公主为妻。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吗?”   倒在地上的陆知行不管听多少次这段台词,都会在心中咬牙切齿。   晚晚点头:“我愿意。”   许思齐温柔一笑,捧住公主的脸,大荧幕上,称得上俊男靓女的两个人逐渐凑近,距离一点点缩短。   相爱的人终成眷属。   观众席上,已经有人为这剧情激动得吹起了口哨,主要是剧情大胆,竟然敢在学校演这种有亲密接触的戏码,这也太敢!   另有女生激动得叫出声,比自己谈了恋爱都要开心。   地上的恶龙陆知行拳头紧握,他妈的这怎么还有吻戏?明明他的剧本上没有啊?不是到这儿就结束了吗?咋还要亲上了?   他妈的赵玉也没说,彩排也没有啊!   陆知行哪能容忍自家媳妇就这么被人亲了,他陆大少爷什么脾气,什么叫大局为重,去他妈的大局为重,媳妇都要没了。   他一拍舞台,当场从地上站起来,大吼一声:“不行!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后台正激动的赵玉:“???”   在场的所有人:“…………???”   这一声阻拦,成功将还有零点零一公分就亲上的两个人分开。   没有一个人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变故,观众起初很懵逼,紧接着,他们反应过来了,这应该是剧本安排的。   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结局哈!众人觉得新奇,开始屏息期待。   没人知道,台下的赵玉恨不得冲上台去,把陆知行给扛下来,这大少爷又搞什么幺蛾子!   好好的一场剧,真是状况百出!   要是给演砸了,他一头撞死算了!   可是事到如今,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看着,看着这突生的变故。   只见恶龙迈着大话西游里,至尊宝夺取紫霞般六亲不认的步伐,向公主与骑士大步走去。   他一把扳过蒂娜公主——也就是木晚晚的肩膀,说:“这个虚伪的人类,他救你只是为了你背后的权势和财富!”   这台词剧本没有,明显是陆知行自己加的。   许思齐并不慌,沉着地回:“可我还是为了公主,只身来到这里。”   “那又怎样?”陆知行冷哼,“你背后有军队护送你,有国家支持,而我呢?我只有公主一个。”   在剧情里,恶龙奴役公主为自己做苦力,可实际上,公主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做,到最后饭是恶龙烧,柴要恶龙劈,它连公主的裙子都要帮忙洗。   恶龙只是凶了点,但它的确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公主,用心宠爱着她。   “你……”饶是骑士——许思齐能言善辩,此时竟也无话可说。   台下的观众再次沸腾,他们没见过这么不按套路来的话剧,都觉得非常新奇。   爱起哄的男生吹起口哨,双手拢在嘴边高呼:“在一起!在一起!”   开始只有一个人喊,很快响应的人多了,最后九成以上的同学都在喊。   其实戏到这里已经演不下去了,后台的赵玉连忙跑去找主持人救场。   主持人的应变能力也不错。   “好,感谢三年七班带来的精彩表演,真是让人意犹未尽。完美的骑士虽好,但更重要的,还是爱你的那个人……”   三人谢幕。   台下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这场表演,因为陆知行的意外捣乱,奇迹般地让原本没有那么亮眼的爱情线升华了一下。   使这场元旦晚会成为一一九中学历年来,最受学生喜爱的一场。   回到后台,赵玉见到陆知行,张嘴想骂,可是话到嘴边又骂不出来。   天知道,他肾都要吓坏了!   纵有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为了一句:“都是你干的好事!”   陆知行也有气:“我还没问你呢,为什么最后有吻戏,怎么回事?我这剧本也没写啊?”   提到这个,赵玉立即闭上嘴巴,转身就走。   陆知行想追,余光瞥见晚晚一手提着衣服,另只手拖着裙摆,不言不语离开了准备室。   内心权衡一下,当即放弃去追赵玉,丢掉恶龙头罩,小跑着追上木晚晚。   “怎么不等我?”   晚晚侧头看他一眼,细声细语地说:“我看你有事。”   陆知行被这一眼看得浑身发软,他笑了一声,说:“什么事都没你重要。”   两个人并肩走了一会儿。   想到方才的表演,陆知行一脸矜持,偏又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问:“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嗯?是不是非常有道理?”   晚晚回想了一下,点头:“全是歪理,但是无从反驳。”   “歪理?怎么就成了歪理?”   陆知行非常不服:“那怎么,让你跟许思齐接吻就不是歪理了?”   晚晚说:“只是演戏而已。”   “那也不行!你是我的未婚妻,我都还没——”话音戛然而止。   晚晚侧目,奇怪地看他一眼。   高大的少年脸颊微红,眼睛晶亮,有什么话想说,但死活都说不出来,憋得脸更红了。   最后,他蛮不讲理地说:“反正就是不行!”   怎么跟三岁的孩子一样。   晚晚无奈安抚:“好了,这不是没亲上。”   陆知行不说话。   他在生气,晚晚知道。   可是这有什么气好生?演戏而已,也不是真心的,况且最后不是什么都没发生么?   小少爷的心思,真是比女孩子都难猜。   等他们回到班级位置的时候,最后一个节目已经演完了。   校长上台做最后陈词,感谢各位辛苦表演的学生,然后讲了一下这一场晚会哪几位老师的辛苦贡献。   说完这些,校长感谢学校师生又陪一一九中学度过一年光阴,迎来新的元旦。   校长讲完,在学生处老师的组织下,学生们有序离开体育馆。   回去的路上人多又乱,陆知行和晚晚一起走。   到出口时,晚晚突然停下,说:“外面冷,我去卫生间换一下衣裳,你等我一下。”   她还穿着那条被窗帘改过的裙子,的确无法抵御零下十几度的寒风。   光顾着走,倒把这茬忘了。   陆知行心中暗骂自己没长脑子,说:“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嗯,我马上就回来。”   晚晚挎着衣服离开,陆知行眼看着她淹没在人群中。   但是,她并没有去卫生间。   她逆流回去,终于来到没人的走廊,然后,拐进左手边的安全通道。   体育馆不止一个出口,只是刚才的出口最大,最方便而已。   晚晚在消防通道里走得不慌不忙,她内心非常平静,兴不起一点波澜,她只是向前走。   她没来过体育馆,不知道前面会通往何方,她不在乎,因为那并不是她的目标。   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双手抱臂,不知是嫌冷还是怎么,脚步略快。   晚晚并不急,只是默默跟。   前方的人听见脚步声,不禁停下回头看了一眼,正是这一眼,吓得她慌了一瞬。   “木、木晚晚,你怎么在这里?”   白婷婷佯作镇定,站直身子。   晚晚一步步向她走过去,挑眉:“你很意外么?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清楚得很?”   白婷婷别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完,她继续往前走。   晚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怎么,有胆做,没胆认?”   白婷婷身形一顿,再次停下来:“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做的?”   “没有证据,我会来找你么?”   晚晚逼近,缩短与她的距离,在狭窄的空间里与她直直对视:“如果没做亏心事,你怕我做什么呢?”   “我、我什么时候怕你了!你有病吧!”   白婷婷哪里受得了晚晚身上的气势,她连气都喘不过了。   她奋力推开晚晚,转身欲逃,晚晚怎么肯让。   她顺势抓住白婷婷的手腕,另只手一翻,掌心托着一枚木盒。   白婷婷大叫:“你放开我!你敢动手,我不会放过你的!”   晚晚充耳不闻,单手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只尚在蠕动的小肉虫。   她捏着虫子,把她放到白婷婷的手背上。   白婷婷吓得花容失色,拼命甩开那只虫子,可是根本挣脱不掉晚晚的钳制。   “好恶心,快拿走,拿走啊啊啊!”   “这可是你说的。”   晚晚捏着虫子,趁她大喊大叫的工夫劲儿,把虫子扔进了白婷婷的嘴里。   猝不及防扔进来一个东西,正中她的喉咙,白婷婷下意识吞咽。   直到咽下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咽下去了什么东西。   白婷婷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紧接着捂住喉咙,她从晚晚的手中挣脱,扶着墙拼命干呕。   呕了半天,甚至不惜拿手去抠嗓子,可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你竟然……你竟然给我吃虫子???”   晚晚抱臂:“那不是虫子,是让你清除恶念的灵药。”   “什么灵药,你在说什么?”   “做人还是不要太恶毒的好,你心里除了嫉妒就是恶毒的想法,这只蛊虫呢,专门爱吃这些东西。我不是在害你,反倒是救你。”   “你放屁!木晚晚,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啊啊啊!有蛇,哪来的蛇!离我远点,滚开,滚开!”   晚晚靠在墙上,静静欣赏对着空气抱头鼠窜的白婷婷,脸上表情淡淡的。   她没有撒谎,那只蛊虫作用就是这样。   只是副作用大了一点。   会看到,万蛇包围,啃噬恶念的时候,还会缠上身。   当然,这一切都是只有当事人才能看到的幻象。   它是木家专门用来惩罚族内做坏事的人用的。   过程痛苦一点,起码结果不错。   白婷婷父母教育不好的女儿,只好由她来教育了。   不长,也就半年时间,再多欺负人的想法全都啃的一干二净。   到时蛊虫寿命尽了,会自己被排除体外,根本不用担心。   她教她重新做人。   *   晚晚换回衣服,到约定处找到陆知行,两个人向校门口出发。   虽然等待的过程中已经走了一大批人,校内学生仍旧很多。   路上嘈杂,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下雪了!”   晚晚立即抬头,天空悠悠飘落无根雪,雪花又大又绵。   她来北方这么久,第一次看到这样大的雪。   之前也有下过,但都很小,根本不够看,落地就化了。   此时绵雪洋洋洒洒降下,在路灯下细碎浪漫,美得无声无息。   她心中轻快,心情都美妙起来,嘴角不禁上翘。   陆知行还在为她偷偷跟人有吻戏却不告诉他这件事生气中。   她好像没心没肺似的,竟还能笑出来。   他不悦:“下雪而已,有那么好看?”   “我第一次见。”晚晚伸出手接雪,雪花落到掌心上很快化掉,变成一小块水痕。   陆知行见她喜欢,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腕,说:“跟我来。”   他拉着她,穿过学生人流,在清寒的月色下小跑。   所有人都在向外走,只有他们两个,叛逆地向校内奔。   跑得再快,还是有雪落到他们的头上、肩上,不可避免地白了。   学校有一个人工水塘,塘里夏天有荷花,冬天光秃秃的,只有结冰的池。   陆知行带她在水池边的葡萄架停下,她扶着白石柱微喘,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晚晚不知道他拉她来这儿干什么,所以此刻,她探寻地看向他。   陆知行察觉到她的视线,并没有直说,而是指着水塘,说:“你看。”   水塘结了冰,冰面厚实,月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柔和的光。   雪花在上面薄薄蒙了一层,像有人为了化冰撒了一层大粒盐。   葡萄枯藤盘在长廊上,长廊多转折,他们站在葡萄架下,遮挡住头顶那片天空。   落雪洒在咫尺之外,触手可及,像一层厚厚的雪帘。   雪和日光是最无私的,他们平等地洒在地面的每一处。   晚晚与陆知行抱臂站在月光下,欣赏落雪无声。   陆知行说:“这里看雪比较好看,外面人多,会被踩坏。我希望美景只有你一个人独享。”   晚晚望着外面,伸手去接:“真美。”   她赏月,赏雪,赏夜色无限。   陆知行侧头,眼底只有她一个人。   夜色下,她五官立体,明暗分明,月色为她渡上一层柔和的光。   “嗯?”晚晚察觉到她的视线,回看他,“看我做什么?”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说法。”   “什么。”   “听说爱里的人在初雪那天接吻,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真的假的。”   “我也很好奇。”   陆知行扳过她的肩,使她转身面向自己。   巴掌大的小脸,每一处都那么漂亮。   他喉结滚动,伸出拇指,在她嘴唇上轻轻摩挲。   这样冷的天,他的指尖却无比滚烫。   他黑沉沉的眸子似乎蕴着什么,微抿的唇又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只是盯着她,那眼底的色比夜色还沉。   晚晚的心咚咚地跳,风过无声,曾经那些扰人的梦再次浮现在她脑海,梦中片段与此刻无形重合。   只是梦里,梦里没来得及发生的事,在这一刻终于完成。   他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印上她的唇。   漫天雪花悠扬落下,不疾不徐,就像少年的吻,缓慢有序。   雪落在校园的每一处,操场上,教学楼天台上,葡萄架的枯藤上,结冰的水塘里。   唯独漏下这对爱侣。   夜风微拂,吹不进少年滚烫的心,分不开厮磨的唇,吹得少年紧紧把女孩揽入怀中,与她紧密相融。   晚晚第一次品尝到,接吻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分开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一向镇定如晚晚,呼吸也变得有些乱。   她埋在陆知行的怀里,耳根发烫,感受着心跳砰砰。   他的心跳得快要飞出来,再不停下,他恐怕会做出别的事来。   他压下少年人的血气方刚,抚着她的背,勉强平复喘息。   陆知行语气沉定,说出他藏在心里好久,又没有比这一刻更适合说出来的话。   “木晚晚,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   我喜欢你,在不知不觉中开始。   我的所有恶劣态度,都是害怕你会发现我的小心思。   我是那么自大狂妄,不可一世。   却在遇见你以后,变得卑微至此。   我一次次被你改变,我抛下面子,爱你爱得不成样子。   现在我卑微地祈求你。   求你能够爱我,哪怕只有一次。 第41章 真香进度 41%   少年胸腔的震动, 隔着衣物传来, 她的眼睫随之发颤。   她后退一步, 仰头静静望着他。   月光洒在铺满白雪的大地上, 反射出冷白的光。   他清俊的脸在雪夜中蒙上一层柔和的暖辉, 光源来自他眼底藏不掉的浓浓爱意。   “在一起?”   “当然。”他的眼睛晶亮,倒映少女不染纤尘的面庞,“我想和你一起上学, 放学,和你同桌, 和你朝夕相处,同一屋檐。想陪你去很多地方,我们会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因为我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幸福。”   晚晚的心漏了半拍,然后,心跳变得很快, 很响。   大脑晕晕发热,看着陆知行的脸, 她不否认自己的动心。   但是。   她问他:“陆知行, 你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他又一次给了她同样的,坚定的答案。   她牵他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上,望他:“你摸摸这里, 你说喜欢我的时候,究竟是出自这里,还是。”   她带着他的手上移,移到他的太阳穴。   “这里?”   他体内有蛊,木家主医蛊,毒蛊他们需要涉猎,但并不会炼制。   涉猎毒蛊,也是为了方便医蛊医治他人。   陆知行体内的情蛊是四叔所种下,那也是温和的情蛊。   当子蛊遇到母蛊的时候,会催化他爱上母蛊的主人。   如果这辈子没有遇到过母蛊主人,那么情蛊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   一旦遇到,就不可以再喜欢别人,否则会痛苦万分。   晚晚的问题,让陆知行恍惚了一瞬。   好像女孩子都喜欢对男生发出一些死亡考验,测试男生的求生欲,晚晚是不是也在问这个?   他想当然地以为自己看穿真相,略作思索,说:“我的心里和脑海里全是你。”   晚晚把他这一瞬间的考虑,当成了他的迟疑。   肯定会迟疑吧,肯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这一切都是情蛊在控制他罢了。   她一点点冷静下来,然后,深吸一口气。   干燥冬日,空气中有雪的冰冷味道,被她吸入肺里,胸腔那股热意都降下不少。   她恢复到往常的,淡定从容的气质,一字一句,分外坚定。   她说:“抱歉,我们不能在一起。”   陆知行的笑意被这零下的温度冻在嘴角。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浓眉微扬,颇为好笑地“嗯”了一声,说:“你说什么?”   “我们不能在一起。”晚晚重复。   意识到她可能不是开玩笑,陆知行的面色一点点转为凝重。   “给我一个理由。”   他嘴角崩得紧,眼底盛着些许不理解,还有被人抛弃的悲愤不甘。   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金毛犬。   晚晚转过身,她没办法面对陆知行,直视他的眼。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酷一些:“你不是很讨厌我么?这本来就是包办婚姻,我也是为了完成长辈的心愿才会到陆家来,既然互相不喜欢,就不要说这些无谓的事情。”   “无谓的事?”   他无法认同,走上前来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他从未这样粗鲁地对待过她,此时却顾不上了。   “我最开始的时候,是很抗拒你的到来,但我并不是针对你,不管谁来,我都一样态度。”   “但因为你,我开始改变,在乎你的情绪,在乎你的想法,我想哄你开心,也怕你会难过,想让你更多依赖我一点。”   “我陆知行对天发誓,除了自己就没喜欢过别人,你木晚晚是第一个。”   “这是老子第二次跟人表白,第一次还是跟你。”   “老子两次表白都是跟你,你觉得这无所谓?”   他手下劲道收紧,晚晚不禁皱了下眉。   他看在眼里,也没松手,她说不喜欢自己,他心里生揪似的疼,可比她要疼上百倍。   她转头,看向被雪覆盖的水塘,声音毫无波澜:“这是你的事。”   她总是这样,言辞犀利,不给人留余地。   一句话,轻飘飘就将别人的情绪挡回去,轻描淡写,把人打击得落花流水。   这大概就是最狠的报复吧,我对你的一切漠不关心。   陆知行被狠狠噎住,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晚晚:“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她拿掉他掐住她手臂的手,力道很轻,是她给予他最后的温柔。   她转身离开,手臂惯性甩下,陆知行伸手去抓,只握住了飞雪,落得掌心冰凉。   那道纤瘦的背影踩着他带她来到的雪地,像踏着他的心,与他渐行渐远。   银色残月将她的影子斜斜拉长,她走得并不快,可陆知行觉得,他可能永远都追不上她。   *   元旦过后,再回来是考试周,大家紧密准备这次期末考,并没有心思想别的。   一学期很快过去,晚晚最终成绩不错,陆知行也向前进步了一百名。   可这并没有让陆知行开心起来。   他们两个在大榜上的距离,像极了现实中两个人的差距,他怎么都追不上。   在这段期间,他们每天见面的次数和往常一样多。   早餐时,上学路上,教室里,放学回家,晚上餐桌。   只是他不会在其他时段看到她,就算看到了,她也会避开。   就好像跟他相处,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北方寒假早,加上现在教育政策推行减负,除却平时要跟高一高二一样正常休息,高三也是同样。   难得拥有放松机会,陆知行前一晚打了一夜游戏,第二天睡到下午才起。   起来后,家里佣人给他准备了“早饭”,陆夫人不在,也许又飞到哪里去看画展了。   他没太注意。   吃完饭,陆知行把游戏投屏到电视上,握着手柄在峡谷激情厮杀。   杀着杀着,看到面前剥好的柚子,洗干净的草莓和车厘子,忽然在想,晚晚吃过这些水果没有。   他放下手柄,端着果盘上了楼。上楼时人是坚定的,可站在晚晚房前,举起来的手竟没有勇气敲下去。   怕一打开门,就看到她厌恶的眼神。   可他也什么错,送个水果而已,这总没问题吧?   就像,就像他以前生闷气,她给他送饭那样。   想到这,陆知行又在思考,当初她来给自己送饭的时候,心情会不会跟他现在一样。   怕他没饭吃,所以亲自上来看看?   这样的念头一起,他好似得到莫大鼓励,整个人化为戈壁上的小白杨,精神都焕发了起来。   他敲门,等了半晌,没开。   他心中纳闷,就算不想开门,起码也要问一嘴是谁吧?   还是在睡觉,没有听到?   他稍微加了点力量,又敲了一遍,不想竟被他敲开一条缝来。   ——门压根没锁。   他狐疑推开,冬日暖阳照进房间的每一处,屋子里透着一股暖意。   她房间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干净得一点褶皱都没有,桌上书本归纳一处,角落里没有任何杂物。   就好像,这间房子里,从来没有人住过。   陆知行心里一动,打开衣柜,陆家准备的都还在,可她自己带来的,一件都没有了。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去年八月,他在酷热的天打球回来,看到他妈妈让佣人收拾屋子。   那时他站在门口,看到还没人住过的样子,嫌恶地皱了眉头。   他天真地希望时间还是那个时候,一切都是他睡梦中的幻想,其实那个叫木晚晚的女孩还没来,他还有机会跟她重新开始。   但他又清醒地明白,不可能的。   他想到那晚她的拒绝还会心痛,而人在梦里,不会感受到任何疼痛。   他端着果盘冲出去,刚好走廊里,佣人正在擦画框。   他问:“小姐呢?”   佣人说:“小姐走了,少爷您不知道吗?”   陆知行脸色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上午,您还在睡觉。”   “她去了哪里?怎么走的,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佣人从没见过陆知行这副要抓狂的状态,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什么话,只好挑重点回答:“夫人送小姐走的,我只知道这些,其他的并没有听说……”   陆知行匆匆下楼,果盘放在餐桌上,想了半天,掏出手机要给木晚晚打电话。   刚按亮手机,陆夫人回来了。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飞一样跑到门口,问:“妈?晚晚去哪儿了?”   “儿子睡醒啦?吃早饭没有?”陆夫人脱下外套,一个佣人为她挂衣服,另一个佣人为她换鞋。   “晚晚呢?”   “她回家了。她没告诉你吗?”   陆知行抿着唇,没说话。   手握着手机,捏得指节都有些白。   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就这样,讨厌他到这种地步?   陆夫人见他不说话,替晚晚解释:“可能是想到了再告诉你吧,怕你不舍得。她离家这么久,是该回去看看。”   “她几点的飞机?”   陆夫人一看:“这会儿应该是已经飞了。”   事成定局,无法挽回。   他连电话都打不得。   陆知行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好像他总是很徒劳,做再多,也无法换来任何回报。   就只能,看着她离开。   他跌坐在沙发上,狠狠倒下,仰头望着屋顶的吊灯。   好想整个人都陷进去,然后,把自己包裹起来。   *   晚晚下飞机时,时间是晚上九点半。   这是她第二次坐飞机,一切都新奇得很。   她从传送带上找到自己的行李,沿着航站楼的指示标志走到出站口,外面好多人来接机,其中就有他的四叔。   四叔负手站在人群中,他个子不高,穿一身灰色中山装,下巴留了一点点胡子,大概一厘米长。   四叔今年四十多岁,常年处在大山里,皮肤晒得自然发黑,脸上出现了些许褶痕,不过很浅。   他眉目凌厉,唯脸上两道法令纹微深,显得他刻板严苛。   他也确实如此。   尽管已经四个月多没有见过四叔,可十八年来的敬畏早已扎根心底。   晚晚走到他面前,唤他:“四叔。”   那双锐利的眼难得流露出三分和善笑意,嘴角却没有丝毫松动。   他接过晚晚手中的行李箱,问:“一路飞得如何?”   “很好,没有任何危险。”晚晚又说,“下次也带四叔一起飞,真的很快。”   四叔没接这个话题,而是说:“你跟陆家那小子如何了?”   晚晚沉默。   她想搞清楚四叔打的什么主意,又怕自己直言之后,会在言语上冲撞了四叔。   她没什么害怕的人,四叔是唯一一个。   说害怕不准确,称之为尊敬更合适。   她出生就没有父母,四叔是唯一的长辈,如师如父,是他一步一步教导自己,带着木家走到今天。   她相信四叔不会害她,只是想搞清楚,为什么。   她的沉默,在四叔看来,就是不好的象征。   两人并肩向外面走,四叔拉着她的行李箱,冷冷哼了一声,说:“他待你不好也没关系,这门亲事废不掉,他早晚会喜欢你。”   “感情的事不好勉强,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晚晚故作无谓。   四叔:“没有人会不喜欢你,你出色又优秀,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是吗。”晚晚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究竟是因为我出色又优秀,还是因为……情蛊呢。”   哗的一声。   行李箱滚轮骤停,四叔站在原地,眯了眯眼,脸上法令纹更深,使他看起来严肃得有些吓人。   “你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书名的另一个含义也用来说女主。 第42章 真香进度 42%   “是的, 我已经知道了。”   话已经说开, 晚晚也不再隐瞒:“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四叔并不答, 他拉着行李箱, 昂首向前。   习惯了尊崇地位的他, 并不喜欢向任何人解释,也不是事事都需要对人解释。   他问:“你喜欢他吗?”   眼下没有别人,她没什么好隐藏的。   她跟上四叔的脚步, 静静回答:“喜欢。”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 两情相悦,皆大欢喜,区区一个情蛊, 有什么值得在意?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出了航站楼,四叔拦下一辆出租车。   机场打车大多宰人,木四叔不在意,木家不缺那点钱。   放好行李箱,两个人上车。   四叔报了个酒店地址, 晚晚侧目。   “今天太晚,明天再进山, 你飞了大半天, 好好休息。至于其他的,到酒店再谈。”   “……是。”   南方冬天比北方暖和许多,气候宜人,树木都是绿的, 景色更温婉。   她一路上都在看窗外夜景,心里在想,不知陆知行到南方看过没有。   她到B城吃了很多没吃过的菜,而这里吃过的,B城也没有,她想带陆知行尝尝,听听他的评价。   如果此时车上不是四叔,而是陆知行,他一定会说很多话,还要过来逗她。吵得烦死。   想到他可能会做的事,她不知不觉翘起嘴角,看得更加专注。   到了酒店,四叔开好两间房,便乘电梯上了楼。   晚晚放好行李,就到四叔房间去,找他说刚才没有聊完的内容。   四叔打开自己带的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香炉,打开盖子向里面添香,随后掏出火柴点燃。   青烟很快飘起来。   晚晚嗅到熟悉的味道,心态变得平和许多。   她问:“我想知道您为何要在他的体内种下情蛊,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您见过他?”   “晚晚,你无需知道。”   “为什么?总要有一个理由。”晚晚直视四叔。   他坐在床上,双手搭在膝头,中山装的裤子绷得平直。   “这是长辈之间的事,你知道又能如何?你们有亲事在身,我绝不会害他。”   晚晚沉默良久。   再开口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她,眼底竟染上了几分悲戚。   “就算,就算我不能改变什么,可万一他本来不喜欢我,因为情蛊的关系,就要被迫跟我在一起,这样对他真的公平吗?”   “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去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四叔看着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女孩,他教她坚强,不要展露脆弱,那会被人抓住弱点。   可她就这样暴露她的弱点给人看,他曾经的教导,全都被她抛到了脑后,为了一个男人。   他说不上来的痛心,还有恨铁不成钢。   “你是我的亲人,我只考虑你就够了,他有什么感受值得我考虑?他与我有任何干系?我培养你是为了什么,让你因为一个外人来跟我顶嘴吗?不管他本来喜不喜欢你,他今后只会喜欢你一个,结果是好的不就够了,还在意这许多做什么?”   晚晚奇怪地看向四叔,她不敢相信,这会是由一向敬爱的四叔说出来的话。   她意外,又觉得合乎四叔冷血的情理。   她说:“请解开他身上的蛊。”   “别想了,我不会解的。”   她定定看着四叔,数他脸上的细纹。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斑驳的痕,每一道都写满固执。   “那好。”她退了一步,“你不解,我自己学。”   “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他回报同等爱意,如果一定要回报,我只希望他的喜欢是发自心底。”   “如果他的喜欢是假的,因为一些原因而制造出来的假象,那我宁可不要。”   “玻璃制成的钻石也很闪耀,人们还是会去追逐钻石,追求它的高净度,这是为什么?”   “因为越纯粹的东西,越具有价值。我要的不单是一段感情,我要的是同样的东西。”   “——可惜,这些四叔你不会懂,不过没关系。”   “该学的,我都已经学过,解不开情蛊,我还可以杀掉我体内的蛊。”   四叔脸色一变。   晚晚的语气满是轻松自如:“他解脱之后,发现确实是不喜欢我,那也无所谓的,喜欢一个人,光是看他开心快乐地过着,就已经足够。”   她站起来,向四叔告别:“我回去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直到她走到门口,手已经搭上门把手,身后才传来一声厉呵。   “站住!”四叔瞪大眼睛,“你还想为了他,杀死母蛊?你知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我知道。”   这是医蛊在医人时,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使用的一招。   任何蛊都有其特定解法,当一个蛊实在解不出来时,为了救人,才会选择这个方法。   蛊乃虫毒,精心炼制而成的蛊,都有其特定毒性。   一旦选择杀死体内的蛊,则代表此蛊会迅速扩散它的毒,在短短时日爆发出它最强的效果。   病弱者,可能根本撑不过去。   身体康健者,活人气息也要去掉九成。   是为常人所不能承受之痛。   医者仁心,谁会舍得让病人尝试这些,生病本就让人痛苦,治病更应尽量让人免去这一切。   可她却为了他,承受这样的痛?   “你……你敢!你说这话,对得起木家先训,对得起肩上担的责任吗?你如此任性,不配做木家的继承人!”   晚晚转过身,面向四叔:“你不想我这样,就请解开他的蛊。”   四叔缓缓坐下,沉静良久,在熏香的作用下,才平复情绪,淡淡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何时给他下的蛊吗。”   “是,如果您愿意告诉我的话。”   四叔站起身,烧了一壶开水。   在水壶滋滋作响的时候,他伴着杂音,一点一点,揭开了那段被他尘封多年的旧事。   “那是在你出生几个月,而他才刚刚出生的时候。”   “木家并不是彻底与世隔绝,在外界,也有人能联系到我们。”   “我记得很清楚,十八年前的一天,我接到了陈医生的电话,他跟我说,他接生了一个婴儿,可惜天生命短,恐怕活不过百天……”   陆家只得了这一个儿子,陆夫人身体不好,恐不能再生。   唯一的血脉,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陆家有钱有势,花高价聘请医生救治儿子,可惜,没有任何希望。   所有人都告诉他准备后事。   陈医生与陆振川是朋友,他不忍心看朋友品尝丧子之痛,于是他告诉朋友:“振川,你是不是真的愿意付出一切,只要救活你的儿子。”   短短几天,陆振川已经颓废得不成样子,衬衫皱皱巴巴,下巴一圈青胡茬,就连头发都变白了几根。   “老陈,你知道我的,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话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下来,直直看着陈医生,“老陈,你有办法救活我儿子?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   他近乎崩溃,活了二十多年,商场上意气风发的他,第一次有这么卑微的时候。   他弯下膝盖准备下跪,只要能救活陆知行,他什么都豁得出去。   陈医生连忙扶起他,说:“振川,你这是干什么!我也没说不帮!只是这事儿……就怕你,接受不了。”   陈医生家里世代行医,祖上是中医,他为了解除先进医学,才改学西医。   但是听家里说过,自古就有传统医学救不了的病例,可以由医蛊救治。   只是众人一向把跟蛊有关的一切看成邪术,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都很是忌讳。   并且,苗疆人行事诡秘,一向隐藏行踪,脾气古怪。   找到他们就是最大问题,找到之后,他们愿不愿意医治,又是另一个大问题。   他一个从事现代医学的人,要让陆振川用“邪术”救自己的儿子,真怕他觉得他疯了。   陆振川怔了好久,随后向是燃起了莫大希望,说:“好!”   他相不相信,也陷入了死局,倒不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陆振川夫妇一下子被注入新的希望,陈医生找了好久,终于找到苗疆族人的联系方式——那只是其中一个普通族人。   族人联系四叔,四叔得知了陆家的情况,并没有不愿医治,只是提出了要求。   首先,他提出合理的高价救治费,这个费用作为木家平时所用。他们大多时候并不会跟外界接触,他们也要考虑生存。   其次,他要求陆家庇护木家在外的族人,保他们不受其他人迫害。   木家树大招风,虽说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仍有一小部分人知道。   他们非常想让木家为自己所用,用来做一些坏事。可木家不肯,那当然选择毁掉。   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最后,为了避免陆家反悔,四叔提出最后一个要求。   陆家与木家的继承人定亲。   这样,才能保证陆家尽心尽力。   “还有,为了避免他们用缓兵之计,骗我们先行救治,我告诉他们,我并未对陆家的儿子彻底医治,要想根治,十七年后必须把你接到陆家,而我们也会用这十七年将一切教授给你,由你亲自救他。”   “情蛊就是那个时候下的吗?”   “是,也不是。”   晚晚不解其意,静待下文。   四叔:“陆夫人也说过,婚姻大事,还是要遵从子女意愿,万一将来他的儿子不喜欢,不能接受家里的安排,他们也不好逼迫。于是我告诉他们,这也是我安排这一年的用意。”   “如果陆知行真的不同意,那么亲事作废;如果他喜欢,那皆大欢喜。”   晚晚知道了。   “你表面上这样说,却偷偷给陆知行下了蛊,不给陆家反悔的机会。这样陆家只能庇护我们,对木家毫无保留。”她说。   四叔看着她,说:“没有那么复杂。”   “四叔只是,希望你嫁到一个好人家。”   “陆家那样好,泼天的富贵,我们木家是不差,可始终没法像他们一样,给你正常的生活。”   “你迟早要嫁人,你的身份能瞒一辈子么?四叔没法保证,你嫁的人会不会把我们的身世秘密告诉别人,最后害了你命。倒不如,从一开始就选一个知根知底,能包容你身份的人。”   “不错,四叔的确自私,但四叔只是爱你,不希望你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四叔一生没有结婚,没有子女,在我看来,你就像我亲生的孩子一样。我已经老了,总有死的那一天,你嫁人后不在我身边,我又能保护你多久?”   “你要怪就怪四叔吧,他身上的蛊,我是不会解的。” 第43章 真香进度 43%   时间一晃过去, 又是一年根底。   临近年关, 就连原本宁静祥和的苗寨都热闹了起来。   苗寨在山里, 住着几十户人家, 都是木家的族人。   不像节奏飞快、娱乐方式繁多的现代都市, 寨子里生活传统,对他们来说,春节仍是一年到头最热闹的节日。   “王奶奶, 这是您的对联,已经晾干了, 拿好啊。”   晚晚托着一副对联,红纸上的字迹笔走龙蛇,遒劲有力, 没有十几年的功底根本练不出来。   她站在寨子里的一块广场上,平日大家吃了饭都会来这里闲话家常,眼下这里摆了两张桌子,一张铺了许多裁好的红纸,另有镇纸狼毫墨砚。   另一张桌子, 镇纸压着几幅写好的对联,正在风干墨痕。   王奶奶穿着苗疆服饰, 脖子上戴着雕刻精美的银环, 她身材干瘦,看起来六十多岁,笑起来慈眉善目。   她接过晚晚递过来的春联,满脸慈爱:“好孩子, 我还跟你四叔说哪,用了这么多年晚晚写的对联,今年你不在,对联都要换人写了,要是晚晚还在该有多好!”   晚晚也笑:“我也是想着要给您写春联,不给别人写,也要给奶奶您写。”   这时后面一个大爷凑上来,大爷背着柴,佯作不满:“什么意思,给你王奶奶写,就不给你冯爷爷写了?”   “冯爷爷别生气,王奶奶最疼我,可要谁说惯着我,当然还是您。”   这些爷爷奶奶年纪一把,吃起醋来可比年轻人严重多了,像个小孩子一样,非要争个第一。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话真不假。   晚晚哄完这个哄那个,连忙拿出一副春联来,交到冯爷爷手上:“早就给您写好了,就等您来取呢。”   冯爷爷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说:“过年记得来爷爷家,吃年糕。”   晚晚自小被四叔要求练字,写字稍微像样一点,就在年前给大家写对联,已经成了寨子里的旧俗。   今儿起来,从早上写到中午,累得腰酸。   眼下再没什么人,晚晚偷偷捶了捶腰,又捏捏肩膀,这才缓和一点。   嗡嗡两声,放在砚台旁边的手机震动,晚晚拿起来一看,又是陆知行发的消息。   向上翻,屏幕上接连一串,都是白色的对话框,晚晚一次没有回过。   最上面是她离开陆家那天,她回到酒店,一开机,就看到几个未接电话,还有微信上陆知行的连环问。   “你回家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答应就不答应,朋友总能做吧?说走就走,让我送送你也好啊。”   再然后是几个小时后的消息:   “下飞机了吧?我查了你的航班,有人接你没有?”   “下飞机记得吃饭。”   “不要一个人回去,晚上太黑了,你先好好休息。”   又过了两个小时:   “手机没电了?怎么不回话。”   “吓得老子看了半天新闻,生怕你航班是不是出事了。”   “难道直接睡了?那,早安,睡醒了报个平安。”   她一字未回。   起先,陆知行还会打电话,发现电话打得通,可晚晚从来不接之后,他猜到这样做或许会给晚晚增添烦恼,就没再打过。   晚晚的确松了口气。   却不想,陆知行把她的微信账号,当成了一个可以自由说话的树洞,就像一个整天对着爱豆私信碎碎念的追星少女,异常执着。   他每天都会汇报自己的生活。   早上起晚了,吃了什么饭,去做什么事,打什么游戏,跟谁见面,晚上睡前的晚安,样样不落。   好几次,她都想回复一句,不要再发了。   把字打出来后,她看了好久,终究没有发出去,默默删掉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残忍了,残忍地拒绝陆知行,一走了之,不回他的消息。   又何必再给他一刀,伤口撒盐。   她只好被迫接受他分享的生活。   日子长了,她竟也习惯了。   每天睁眼就是青山,以及头顶的那片天空,这是她全部的世界,还能接收到山外的消息,让她觉得B城的生活并不遥远。   看看时间,她猜应该是陆知行起床了,汇报自己的早餐。果然未读消息那里,是一个[图片]。   她点进去一看,怔住了。   “我现在在机场。”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见你一面。”   “[图片]”   晚晚现在手机是3G,山里还没被4G覆盖,刷图片要半天才能刷完。   她点开图片一看,竟然真的……是这里的机场。   他来到了她的城市。   晚晚一时心乱如麻,像被人在心上撒了一把跳跳糖。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心神难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熄灭屏幕,只当没看到,俯身握住毛笔,在红纸上挥毫洒墨。   写字可以让人静心。   她宁神静气,在心中想着如何运笔,可她练了这么多年,字要如何写早已融为肌肉记忆,根本不需要费心神。   她又想到了那张图。   指示标识一边写着城际大巴,一边指着国内到达,他站在中间,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究竟要不要见他。   她以为这一个月来,她已经心如止水,更不该去见,见了没有任何好处,只会给他希望,让两个人剪不断理还乱。   他来见她是因为蛊,却会让她越陷越深。   等将来某天,陆知行解开情蛊,醒悟的他定会迅速抽身,留她一个人还沉浸在对他的喜欢里,她反而成了输家。   她时而能够感觉到那种无法自拔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失控,跟他切断,是防止有一天他知道真相后不会太恨自己,对两个人都有好处。   她以为一切在按她预想的那样发展。   陆知行突然出现,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静湖面,将她心里搅得满是涟漪。   “晚晚?”四叔的声音突然出现,晚晚醒过神,猛地抬头。   四叔站在桌前,双手负后,一双鹰眼锐利:“你在想什么?”   “没有。”晚晚下意识回应。   四叔眼睛微眯,视线下移,落到她面前的木桌上。   晚晚一低头,发现自己右手顿在红纸上,笔尖饱蘸的墨水在纸上氤了好大一块墨痕。   她赶忙弹开手,毛笔放在笔架上,拿起宣纸一看,足足透了两张。   “你在撒谎。”四叔语气危险,“你难道还在想那件事?”   “……不,没有。”她把纸折起来,不能扔,可以留着引柴。   “我是在想,听说北方过年都吃饺子,今年我们也可以试着包一些,让大家尝尝。”   “原来如此。”四叔点点头,“也好,就包一些。”   “嗯。”   送走四叔,晚晚还差几副对联,她一口气写好,放在桌上晾着。   寨子里的小辈到处嬉闹,晚晚逮住他们,让他们看好对联,干了以后,分别送到还没来领春联的人家。   她自己收了笔墨,回到住处,一个人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放在胸口的手机再次震动,她打开看,仍然是陆知行的消息。   “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很讨厌。”   “像阴魂不散的野鬼。”   “刚买了凌晨的机票。”   “我会一直等你到起飞。”   “如果你来见我,哪怕飞机马上起飞,我也会下去找你。”   “如果你不肯见我,我就当这是普通的一次散心。”   “你也不用有太多困扰。”   “能够看你一眼,我就很满足了。”   消息一条条跳出来,晚晚的心也在跟着跳。   从前他在几千里之外的B市,如今,他们只隔着一座大山。   他在等她。   他把姿态放得足够低,如果是几个月前,她难以想象桀骜不驯的小少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越这样,就显得她越无情。   她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整个人被罪恶感包裹,挤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   陆知行坐在机场的咖啡厅里,点了一杯咖啡。   等待的过程中,他并不着急,从包里掏出pad看电影,就在靠窗的位置,出众的长相引不少人频频侧目。   中途好几个在咖啡厅的女生,鼓起勇气过来找他要联系方式,都被他拒绝了。   “不加。”   “在等女朋友。”   女孩子们失望离开,转念一想,也觉得合情合理。   帅哥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呢?   没女朋友才不正常!   他换着点了几杯喝的,店员姐姐看他坐了一天都没吃东西,在他又点一杯冷萃之后,从甜品柜里取出一块蛋糕来,一齐放在托盘上端了过去。   陆知行看到桌上多出来的东西,问:“您好,是送错了吗?我没点甜品。”   女店员被他瞧着,脸颊一点点发红,声音温柔无限:“这是本店新品,送您免费品尝。”   陆知行说谢谢:“送别人吧。”   他梳着小啾啾,那张脸又酷又帅,拒绝人的样子也让人心跳加速。   蛋糕是店员特意拿给他的,从自己工资里扣,怎么能随便给别人。   她说:“我看你坐了一天,还是吃一点吧。如果您不喜欢这一款,也可以到柜台换成其他口味。”   陆知行因为这句话抬起了头。   他问:“有草莓味吗?”   ……   陆知行这辈子最讨厌娘不唧唧的东西。   此刻吃着这块草莓慕斯,觉得它是世上最好的美味,酸甜的味道里,满是跟晚晚的回忆。   他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无所谓。   电影一部接一部地放,情节并没有看进多少。他在脑海中反复设想,她看到消息会是什么反应,来还是不来。   她来了,他们之间会怎么样;她不来呢,他真的要坐飞机回去吗?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凌晨三点半睁开眼睛,拉开窗帘一瞧,外面天还是黑的,残月挂在天空,不完美也有别样美感。   他很想见她。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走进她的房间,躺在她的床上想她。   时隔这么久,没有任何她的消息,她胖了瘦了?在寨子里待得好不好?   陆知行不想再这样想下去,他怕自己会疯。   他知道她的城市,也没告诉家中去了哪里,买了最早一班机票就飞过来了。   飞行时间虽长,可他并不觉得,他的心随飞机一同飘在云巅之上,很轻很轻,像一只风筝,线轴在晚晚手里。   他是充满期待的。   那种期待感直到落地后,他给晚晚发了消息。   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又点,删删改改,斟酌许久,发出了那几句话。   发出去的消息,如风筝断了线,得不到任何一丝回应。   他心里变得很没底,发空,头一次做这么没有把握的事。   曾以为数学才是这世上最难的东西,原来不是。   数学再难,也总有公式套用,有固定解题方法。   而喜欢一个人,是没有任何公式的。   机场内灯光明亮,不看外面根本分不清黑天白天。   陆知行却知道,天已经黑了。   此刻距离登机还有两个小时,夜这么深,他突然有些后悔,他应该再早点来,然后把票订早一些的。   这样她赶来的时候,天还没那么黑,她也不会怕。   安检口已经有人去安检了,陆知行不急,他走VIP通道,不需要排队。   他看了眼时间,离起飞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晚晚仍然没有出现。   他没什么底气地握了握拳。   经济舱的旅客陆续登机,再过二十分钟,飞机舱门就要关闭了。   陆知行把pad装进背包,离开咖啡厅,走到VIP通道。   机场广播已经开始寻人。   “尊敬的陆知行先生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请您抓紧时间赶往11号登机口登机,谢谢。”   陆知行站在快速通道前,黑色背包搭在左肩,转身回看。   即便是深夜,机场大厅也是人来人往,旅客步履匆匆。   广播再一次催促陆知行登机。   VIP通道的工作人员猜到了什么,她冒昧地问:“您好,您是陆知行先生吗?请您抓紧时间登机。”   他再不办理手续,就赶不上飞机了。   就算再等下去,又能有什么结果。   陆知行回过头,把登机牌和证件交给工作人员,快速盖过章后,登机牌交还给他。   他摘下包,放在传送带上,接受安检。   他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笑过后,那种苦涩的感觉顺着呼吸卷入肺里,又蔓到全身各处。   真可笑。   她说了不喜欢自己,不止一次,他还希冀什么。   他的世界变成一片荒芜,黑白两色蒙蔽了其他色彩。   再向前看,周遭一切都是一片死物,没有任何生机。   陆知行拿起传送带上的背包,大步向前,头也不回。   VIP通道的玻璃门闭合,隔绝候机厅外的视线,却隔不断他心心念念的声音。   ——“陆知行!”   陆知行脚步一顿。   喉结缓缓滚动,他浑身僵硬,不敢回头,害怕自己出现幻听。   可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不愿放弃。   更何况,对他来说,这是他绝对不可能认错的声音。   他疯了一样穿回VIP通道,推开玻璃门,停住。   她站在人潮如织的大厅里,穿着宽松的驼色毛衣,下身是米白色纱裙,温婉可人。   一片黑白色的世界里,只有她明艳动人,浑身上下都是鲜活的色彩。   灯光照在她的头顶上,光芒洒遍全身,她身上的色彩自她脚下开始四溢,浸遍周遭环境的每一处,将这无色的世界重新上色。   身后拉行李箱的旅人,大厅内置的绿植,乘客咨询中心站,全都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真的是她。   陆知行的喉咙狠狠哽住,想发出什么声音,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狂奔着冲过去,紧紧抱住木晚晚,冲得太猛,带得晚晚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他搂着他,手臂十分用力,勒得晚晚脸色涨红。   他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与她结合在一起,这样就永远不会分开。   晚晚呼吸十分困难,快要窒息了,可是她又不舍得推开他。   这一刻,陆知行所购买的航班,飞机舱门关闭,准备开始滑行。   陆知行不记得自己抱了她多久,连日来的思念和疯狂的喜欢都包含在这一个热烈的拥抱里,只有与她紧紧相拥,他才能感觉到她存在的真实。   直到陆知行发现有不少人偷看他们,甚至还有偷拍的,他才涌上一点点羞耻心,稍微放开晚晚。   她终于得以正常呼吸。   “我来找你了。”   他凑近她的耳朵,亲了亲,滚烫滚烫,红得要滴血。   他心中柔情无限,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她亲个够才能缓解。   他有千万句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   到最后,那些思念百转千回,全都包含在一句话里。   他问:“你想我没有?” 第44章 真香进度 100%   晚晚不说话。   嘴上不想承认, 每次收到他消息时, 那心安的感觉骗不了人, 如果不记挂, 不惦念, 也不会天天期盼。   可亲口说出这个字,对她来说,又太艰难。   晚晚扯着她的卫衣袖, 仰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陆知行掐她脸颊:“不是告诉你了,我想见你。”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 将鬓发理到耳后,问:“饿不饿?”   陆知行摸着肚子:“本来没觉得,你一说还真饿了。”   “我们吃饭。”   这么晚了, 没有城际大巴,她带他打车去市区。   临近过年,夜市仍然十分热闹,他们两个都是第一次来,不管看到什么, 都很是新鲜。   他等她一天,一天没吃东西, 确实很饿。   从夜市出来已是凌晨一点多, 陆知行订了酒店,在两间房和一间房之间反复横跳,最终还是选了一间。   大床和标间之间,他选了标间, 付款。   晚晚没问,也没提出任何异议。   小少爷从不委屈自己,酒店只住价格四位数以上,到了酒店,陆知行关上门,让晚晚先选床。   晚晚选了靠窗的,陆知行把包扔在沙发上,朝向晚晚那边坐在自己床上,一双长腿大剌剌张开,身子后仰,双手反撑在床上,盯着晚晚,说:“你先洗澡?”   窗外夜景无限,流光溢彩,热闹喧嚣与房间内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许久不见,还有一个尴尬期需要过渡,共处一室显然不太明智。   晚晚就是不想洗澡,也点头应了。   “好。”   她抬腿走向洗手间,路过陆知行床边,原本撑在床上的手突然一伸,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扯进怀里。   陆知行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使她动弹不得。   晚晚猝不及防,天旋地转之间,她就失去了一切主动权。   她推他:“你放开我。”   “待会儿。”陆知行把下巴担在她头上,“让我抱会儿。”   晚晚推不开,内心微微羞恼:“我要洗澡。”   “没不让你洗,等老子抱够的。”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抱够。”   “那糟了,你可能洗不上了。”   “……”   真看不出他还这么油腔滑调的,晚晚被他说得浑身都热了起来,如此直白大胆的说法,让她很难为情。   见她不言,陆知行低头审视怀里的少女,松开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跟自己对视。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嗯?”   晚晚看出来了,他可不是想见自己一面就走,他是来找自己算账的。   还真是说得好听,男人的嘴。   她心中腹诽,可向来伶牙俐齿的她,这会儿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大脑一片空白。   陆知行捏住她下巴,轻轻晃了晃:“好啊你,跟你发消息不回,见面也不理我?”   晚晚扭头,从他手里躲开,随口扯谎:“山里信号不好,没收到。”   “没收到?真的假的?”   “我从不骗人。”   “嗯……”陆知行点了点头,“那你今天为什么来机场?”   “……”   “不是收不到么。”   晚晚嘴巴张了张:“我……”   “我知道了,你的手机虽然收不到,但你心里感应到了我对你的爱意,接收到了我想见你的信号,所以立即来机场找我了,是不是?”   “……”   晚晚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陆知行捏她鼻子:“小骗子,明明收到了,还撒谎骗我?”   “……你怎么知道。”   “每次给你发了消息,你的输入状态都会变成‘对方正在输入’,我等啊等,等得天都黑了,最后什么都没有。”   晚晚默,原来微信还有这种功能。   见她知道愧疚,陆知行也不跟她计较:“只要你看到了就好。”   他又抱着她说了会儿话,眼见月亮西沉,他放开她,一脸笑意:“去洗澡吧,不闹你了。”   晚晚落荒而逃。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来,也没有问她别的什么。   仿佛只要见到她,任何事情都变得不重要。   其实她很快就决定好了,她要来见他。   只是山高路远,她光是出山就花了好长时间。   等到了能打到车的地方,她一路让师傅加快闯红灯,才终于开到机场。   她没有给陆知行发消息,没有人知道,她也是在跟老天作赌。   如果老天最后没能让她赶到,只能说明他们有缘无份,她也不再为难自己。   可既然老天让她赶上了最后一刻。   那她也应该,再努力一下。   *   睡觉就只是睡觉,并没有从名词变成动词。   陆知行在这待了两天,再待下去就是春节,他必须回家过节。   这几日,他睁眼起床就能看到晚晚躺在另一张床上,那种心安和满足感,没有任何事能够替代。   晚晚如愿,带陆知行吃了些他从前没吃过的东西,看陆知行要么皱眉,要么褒奖,还蛮有意思。   原本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因为和他一起去做,也变得津津有味起来。   要走那天,晚晚把他送到机场。   陆知行抱着晚晚,格外不舍。   “真不敢信,我竟然恨不得明天就开学。”   以前他都是盼着假期再长点的。   这是陆知行这辈子,度过的最无聊的一次寒假。   “其实很快啊,春节那么忙,过了初八就快了。”晚晚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机票订了吗?现在订好不好,就买初八的机票。”   晚晚按住他的手机:“要看四叔的意思。”   “四叔?他管你很严吗?那我去见他。”   “你?”   “怎么,我以他侄女婿的身份拜访一下他老人家,这是应该的吧。”   晚晚抿唇,从他怀里退出来。   机场里送别的情侣很多,他们也不算很惹人注目。   “陆知行。我觉得……我们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   她咬字很轻,眼睛也看着别处。   陆知行盯着她的侧脸,倏然一笑:“好。”   他答应得太爽快,以至于晚晚有点不敢相信。   他低头,捧住她的后脑,快速在她额头上贴了一下。   “木晚晚,不管你拒绝我多少次,我都不会放弃的。你现在不喜欢我,我会让你慢慢喜欢我。”   “我这人呢,就是太认死理,我妈说,我小时候喜欢喝一个牌子的奶粉,就只认那一种;三岁时喝了一次可乐,就一直喝到现在;喜欢什么菜,就要一直吃,喜欢什么衣服,就只买那一款。”   “我说喜欢你,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我今年才十八,我觉着我应该能活到八十,就算你八十岁才肯答应我,我这辈子也值了。”   “你说先放放,那就先放放,什么时候你想跟我在一起,你就回头看看,我永远在你后面等着你。”   “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等你,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喜欢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么。”   “……”   晚晚所有还没说出口的话,在这一刻,全都没有了说出来的意义。   她不想什么蛊不蛊了,她相信他的话是发自内心。   所以,晚晚认真点头:“好。”   *   三月开学,学生们重返校园。   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已经开始计数,时刻提醒着同学们时间的紧张。   晚晚这次再回B城,却没有住到陆家去。   她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每天步行上下学。   陆知行问她为什么,她回答高考时间紧,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就这样的借口骗过了他。   自打晚晚知道真相后,她始终对陆家保持着一种愧疚。   拿钱救人天经地义,可是四叔的行为对陆家却是一种欺骗,他在拿捏人家的弱点。   四叔是为了她,还有木家考虑,她知道。   她没法怪罪四叔,那只好搬出来,尽可能地,少去麻烦人家。   在陆知行看来,晚晚这种奋发学习的态度,让他有点羞愧。   媳妇儿这么努力,他也不能落下,免得将来考不上一个大学——本来差距就够大。   所以,从这学期开始,陆知行改头换面,精神面貌与从前大为不同,这让老郝和他爸妈又惊又喜。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模成绩下来,陆知行的成绩又往前上升了六十名。   北方从四月开始回暖,学生们脱掉冬装,换上薄薄的春装。   四月一到,暖气准时停供,头几天晚晚冷得不行,陆知行知道后,买了电热毯给她,怕她洗澡会冷,又找工人给她安了浴霸。   白天里,两个人都在紧密的学习中,除却吃饭时间会在一起,周末时间会在一起补习之外,其他时间并不会见面。   这样忙碌而充实的生活,陆知行很幸福。   他享受这种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提升自己的感觉。   一晃两个月过去,送走生机盎然的春天,迎来了酷热盛夏。   考前一周,高三生离校放假,十二年的学习生涯一朝结束,马上面临他们人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   这些青春少男少女们显然意识不到这些珍贵,这正是青春的珍贵之处。   当你发觉一段时光值得珍惜的时候,代表你已经失去。   三年七班的学生组织了一次毕业狂欢。   大夏天,热气腾腾的火锅店,切好的西瓜,加柠檬冰块的可乐,输送冷气的空调。   他们还请了老郝。   男生们各个举杯敬酒,誓不把老郝灌醉不罢休。   老郝自觉年纪大,实在是喝不动了,一手捂着杯口,另只手指着这帮叛逆学生:“孙伟,你逃课跳墙的事儿,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知道谁帮你压下来的么?不知道帮老师挡酒,还敢灌老师?”   被点名的男生老脸一红,说:“原来是您啊,那——”   “哎,老师,咱们都毕业了,你翻旧帐我们可不认啊!”   “老师,你都喝大牙的了,不跟伟哥喝怎么行?”   男生们坐一起,女生们坐一起,好些男生趁着陆知行没跟晚晚坐一块,赶紧过来跟晚晚搭讪。   孙高见眼看着陆知行要坐不住了,赶紧按住陆知行的双臂,强行把他按在椅子上。   “行哥行哥,忍忍,毕业聚会,给大伙一个面子。”   陆知行一想也是,不是他自恋,就这些人,没一个能打的,晚晚肯定看不上他们。   晚晚是觉得自己身份特殊,不方便跟人过多来往,除了何雨田,许思齐之外,也没跟谁有好友。   她三言两语解决了这些来搭话的,应付的人太多,眼瞧着其他人也有要过来的趋势,她赶紧起身,假装去洗手间。   进洗手间也没干什么,用洗手液洗手,甩掉手上的水,在卫生间刷了会儿手机。   等她歇够了,从卫生间出去,刚好遇到许思齐。   “嗨。”许思齐跟她打招呼,“看你去了很久,没事吧?”   晚晚说没事。   大堂内是火锅店热闹的喝酒声,人声鼎沸,走廊这里还算偏僻,相对也安静。   两人静默,隔着一米远的距离,相对而立。   许思齐说:“这里太吵了,我们出去聊吧。”   晚晚暂时也不想回去,也说好。   这家火锅店开得很大,占了三层楼,味道正宗,所以生意火爆,门口停了很多车。   昨天刚下过一场雨,晚上温度还算适宜。   外面夜色正好,街道上车水马龙,远远望去,数不尽的高楼林立。   两个人站在路边,吹着晚风。   “打算去哪里?”许思齐问。   晚晚没研究过这些大学,也没什么概念,她说:“看陆知行。”   “你们在一起了?”   “没有。”   许思齐点头:“那就好。”   晚晚笑了:“你好像管早恋的家长。”   许思齐身材清瘦,穿着白衬衫,容貌干净斯文。   他摇头轻笑:“不是管,是庆幸自己还有机会。”   “嗯?”晚晚转过头,“你说什么?”   “我是说——”许思齐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悄悄紧握,让自己放松。   “如果还没想好去哪里的话,你愿意考虑……跟我一起去震旦吗。”   “那要看我的分数。”   看她的表情,很明显是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   许思齐:“或者,我也可以报考你的大学,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的话。”   “跟班长在一起当然好,就怕陆知行……”   “没有陆知行。”许思齐打断她,“是说我们,只有我们,你跟我。”   晚晚脸上有过一瞬间的错愕。   “我始终认为,我们才是一路人,爱情首先是精神契合,是思想交流,从这一点来看,我们是最合适的,你符合我对爱情和完美的一切幻想。”   他在对她表白。   晚晚没有想过许思齐对他会是这种感情,因为她没有想过,所以他的想法,对她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如果放在从前,她定会非常无情地拒绝掉他,也不会考虑他的心情。   但经历过跟陆知行的事情之后,她明白了在感情的世界里,不被喜欢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她说:“原来班长也这么欣赏我,我也很欣赏你。”   “但是,我们不合适,对吗?”许思齐立即明白。   跟他交流总是很省力,有时候太过聪明真不是一件好事。   晚晚试图婉转:“但是我并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两个相似的人在一起,就像找了另一个自己来对话,这样只是让自己没有那么孤独罢了。”   “你喜欢的,是我跟你交流很愉快,让你觉得找到了同路人,也就是说当你遇到另一个同路人,我就不再是那么无可替代,到那时,你还会喜欢我吗?”   她的问题,让许思齐有过瞬间的迟疑。   “真正的喜欢,是独一无二,是非你不可。可见,我不是你的唯一,你也没有那么喜欢我,你可能没有分清有好感和喜欢的区别,才有了这样的误会。”   “不管怎么说,感谢你对我的欣赏,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许思齐。”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晚晚对他说过最多的一次话。   面前的少女对她伸出手,手指纤长,皮肤白皙,她并没有因为他迟迟没伸手而觉得尴尬,似乎笃定了他一定会跟她握手。   他确实握了。这是他们礼貌且并不亲密的道别方式,就像晚晚这个人一样,再怎么亲近,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有距离。   他很感谢她给他的台阶,也确实有被她的话说服。   “木晚晚,认识你很开心。”   *   高考终于结束,陆知行超水平发挥,自认考得成绩还不错。   晚晚倒是正常发挥,没觉得有什么难度。   经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经历之一,晚晚感到很开心。   从前在寨子里,那些看不完的书,学不完的知识,都在这场考试里告诉她,付出没有白费。   高考后假期漫长,陆知行提出想到她的家乡看看。   总说她是大山里来的,他想看看她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子。   说这话时,正在饭桌上,陆振川夹菜的手一顿,陆夫人连咀嚼都忘了。   “啊。”陆振川把菜夹到陆夫人碗里,“这事儿,我们跟晚晚商量商量。”   “这有什么要商量的,我也不是去干什么。”   陆夫人:“你去的是人家的家,她总要知会家里一声。你贸然去了,到时候晚晚还要怪你不提前打招呼,连个准备都没有。这多不好。”   陆知行不懂这些人情世故,都由他们去了。   其实陆家夫妇只是害怕医蛊的事被陆知行知道,这毕竟超出了正常人的认知范畴,很难被人接受。   如果陆知行真去了的话,他们希望寨子里的人能够保密这件事,就伪装成普通的山民就好。   晚晚表示理解。   同样地,她也不打算让陆知行知晓情蛊的事情。   他们都想把陆知行放在保护罩里,他能长大已经很不容易,就让他永远天真,快乐,无所顾忌,一往无前。   当然,晚晚也清楚,他们之所以会让陆知行前去,也是惦记四叔当年说过的,陆知行并没有被彻底医治。   等十八岁时,还要再次接受治疗。   晚晚将这些告诉四叔,四叔答应会让寨子里的族人伪装好,绝不被陆知行发现。   做好这些准备工作,晚晚与陆知行乘坐飞机,回到了大山深处。   陆知行身骄肉贵,进山之后折腾得不像话,没想过山路这么难走。   山中有野兽,有些地方还设了捕兽夹。晚晚拉着陆知行,让他务必跟着自己。   山太高,树木高大,遮天蔽日,很容易让人失去辨别方向的能力。   外人乱闯此山,会迷失在山林中,或者进了山民猎捕野兽的陷阱。   这是木家千挑万选的深山,当然不会轻易被人闯入。   一直走到天黑,才终于进了寨。   月光挂在天上,寨子里燃着火堆,为了迎接新客人,他们在露天的地方办了篝火晚会。   每家每户都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在一起准备晚饭。   看到晚晚带着陆知行回来,寨子里的孩子顿时跑过来,不由分说拉起陆知行,围着火堆跳起了舞。   被孩子们闹了一圈,陆知行才得以消停,从包里带了一堆零食分给他们:“放过哥哥好不好?哥哥年纪大了,跳不动了。”   终于打发掉这群小祖宗,陆知行才获得自由身。   他走到晚晚身边,看到面前一脸威严的男人,想也知道,这就是晚晚口中的四叔。   “四叔好,我是晚晚的……同学,我叫陆知行。”   四叔上下打量他,没多说什么,把陆知行当作一个普通的晚辈对待,简单地寒暄了两句。   陆知行没想到寨子里的人这么热情,着实把他吓坏了,他带的那些礼物压根就没够分,看来下次应该搞个直升飞机过来空投。   他人长得好,几乎人见人夸,寨子里的老人看到就打心眼里喜欢。   陆知行这人脾气是臭,但要真想讨好一个人,那嘴能把人夸出花来,所以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已经俘获了寨子里上下老小的所有人心。   陆知行在寨子里待了几天,白天和那些小孩子嬉闹,已经隐隐有孩子头的架势。   寨子地势是斜的,晚晚他们住的木屋就在上方。   山上引下来一条小溪流,弯弯曲曲像一条线一样,把寨子里的每一户人家穿在一起。   晚晚与四叔就站在溪水的上游向下看。   陆知行带着一堆小孩子玩老鹰抓小鸡,陆知行一会儿当老鹰,一会儿当鸡妈妈。   “四叔,您觉得他怎么样?”   四叔说:“不错,心地善良。”   “我特意带他回来,就是为了让您看一眼,您才好放心。”   四叔闻言,侧目睨了她一眼。   “就只是看一眼而已?”   晚晚自知瞒不过四叔,也就不再兜圈子。   她忽然单膝跪地,低头垂首。   “四叔,请您解掉我身上的蛊。”   没错,她身上的。   “我能理解您的苦衷,也请您理解我。”   “就算他解开情蛊之后爱上别人,我也不会后悔,我对您说过。”   “如果您不同意,我已经学习了杀掉母蛊的方法,我自己动手。”   “你——”   晚晚斟酌了好几天,想不到更好的,能让四叔接受的说辞。   她只能将曾经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四叔被她气得不轻,想不到过了这么久,她没有丝毫变化,仍旧这么固执。   他问:“他值得你这么做?”   “我想,如果我跟他身份调换,他也会做同样的事。”   四叔不答,侧目看了看远处,还在与孩子们做游戏的陆知行,久久未语。   “四叔——”   晚晚话未说完,被四叔抬手打断。   “可能,这就是女大不中留吧。”   “四叔只是希望你幸福,如果解开母蛊能让你开心,我为什么要拦着你呢?”   晚晚眼睛一亮,里面重新注入了活力。   “只是,你要想好,解蛊这种事,单解你身上,远比单解他自己,伤害要大得多。你真的能够承受吗?”   晚晚目光坚定:“我可以。”   就算有任何疼痛,都作为木家欺瞒陆家的惩罚。她身为下一任家主,理当代为受过。   “那好,我可以为你解蛊。”   *   晚晚醒来,已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睁开眼,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木屋,她大脑昏沉地坐起来,再然后,下床为自己倒了杯水。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点都不记得,只记得她跟四叔谈话完,隔天她告诉陆知行,四叔要带她去很远的地方,可能会去很久,让他先离开。   陆知行说他不走,一定要等她回来。   再后来,四叔带她去了木家古楼,也就是四叔现在居住的地方。   他们在古楼最顶层,四叔炼蛊,以血引蛊……   然后就昏了。   正回忆着,木屋门传来响动,晚晚出去一看,是提着木饭盒过来的四叔。   “醒了。”四叔语气很平常。   “嗯。”   四叔把饭盒搁在桌上,一样一样取出里面的饭菜。   “饿了这么久,快来吃饭。”   “好。”   晚晚与四叔对面而坐,端起饭碗吃饭。   她吃了两口,故作不经意地问:“陆知行呢?他怎么不吃。”   “他回家了。”   “哦。”晚晚心里忽然发紧,“他走的时候说了什么没。”   “他说——”   “嗯?”   再怎么假装不在意,此时紧张的样子也出卖了她。   四叔:“他说录取通知书在他那,让你醒了赶紧回陆家。”   “哦……”   晚晚闷头吃饭。   嘴角先是染了笑,再接着,笑容扩散到整张脸。   陆知行没有辜负一一九中学的盛名,考上了一所让陆家人脸上有光的大学。   商场上的朋友纷纷打电话恭贺,送礼的更是不少,陆振川高兴之下,又给了陆知行一张卡。   那些不和谐的父子关系,都随着长大而消失。   没有人再提。   晚晚再回B市时,正赶上大学新生报到。   她专程休养了一阵才回来,为的就是状态看起来正常一点,免得陆知行起疑。   迎新的学长一看到漂亮学妹赶紧扑过来,看到旁边的陆知行,又成了霜打的茄子。   好不容易看到个漂亮的,怎么还有主了啊!   陆振川夫妇亲自来送,一个负责儿子,另一个负责晚晚,都把学校一切妥帖,才舍得离开学校。   宿舍是四人寝,其他三人都是一看就很爱学习的那种学霸,单纯且好相处。   收拾好行李之后,寝室长,也就是住在一号床的女生提议,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也是为了熟悉一下。   晚晚第一次经历宿舍生活,欣然同意。   大学里绿柳飘荡,百花争艳,路上到处都是活力四射的新生,以及到处猎艳的学姐学长。   晚晚跟舍友们走在石子路上,忽听前方传来一连串的女生惊叹声。   “好帅啊!”   “他是明星吗?”   “我们学校竟然也有这么帅的帅哥,太幸福了吧!”   ……   听得晚晚都好奇起来,到底有多帅,难道比陆知行还帅不成?   她向前方看去,但见一片花红柳绿之间,走过来一个男人。   他双手揣进裤兜里,穿着宽松短袖灰T,下面是黑色运动裤,脚下是白色限量款AJ,看起来是一个运动风的酷盖。   那张脸写满冷酷无情,头发半长扎在脑后,小啾啾桀骜不驯,眼尾冷淡的厌世感,写满了不耐烦。   他走这一路,身后不少女生回头偷看,他目不斜视,自己走自己的。   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他的步调。   晚晚有两个室友低声议论起来。   “这也是新生吗?好像真的很帅哎。”   “还以为学霸都很丑呢。”   “哎?他好像在往我们这边看?”   “我看看,真的在看你哎!”   眼看着帅哥越走越近,几个女生赶忙闭嘴,摆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左看右看。   帅哥好像真是朝她们来的,只见他走到近前,长腿一伸,踩在路旁的树干上。   大长腿成功拦住了……她们的舍友,木晚晚的去路。   那帅哥挑眉一笑,笑容轻佻,偏又撩到了人的心里。   众目睽睽之下,他开了口:“美女,给个联系方式?”   这一幕属实羡煞了一众围观的女生,尤其是晚晚的三个舍友,更是首当其冲。   晚晚嫌他无聊,懒得配合,她说:“不给。”   带着舍友绕路就走。   陆知行现在脸皮非常厚,他才不觉得丢脸呢,他赶紧追上去,说:“美女,不加好友,请你吃饭总可以吧?”   晚晚说:“不吃。”   陆知行说:“这么难搞,总得说个什么办法,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吧?”   晚晚停下来想了想:“我累了,你把我背到校门口,我就考虑跟你约会。”   陆知行脸上一喜,他弯腰蹲在晚晚面前,露出宽大的背。   “上来。”   晚晚没想到他竟然来真的,她不得不跟舍友们挥别,走到陆知行背后,俯身去搂他的脖颈。   不料陆知行反扣住她的手臂,绕过头顶身子一旋,向内一拉,生生把晚晚揽进自己怀里。   “看你还能跑到哪去。”陆知行紧紧搂住她,在她耳边轻笑道。   晚晚耳根发红,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真是太难为情了。   “别闹,快去吃饭。”   两人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西餐厅,晚晚吃得慢,陆知行吃完时,她还在细嚼慢咽。   陆知行双手交叉,身子微微前倾:“当初你说,要把我们的事情放放,等到大学再说。现在呢?你考虑好了么?”   晚晚当初是说过这句话。   为了让陆知行别追太紧,先拖到高考之后,解了情蛊再说。   其实她也没想到,解了情蛊的陆知行会对她一如既往。   就好像他身上的蛊从没存在过,一切都是假象,是她编出来的那样。   惊讶过后,余下的是满满的感动。   晚晚当然是喜欢他的,可她不想就这样随便答应,得来的太轻易,她怕陆知行不会珍惜。   她说:“考虑好了。”   “那……”   他期待地挑了挑眉,那些没有明言的话,全都包含在他的眼神里。   晚晚慢悠悠地用叉子切牛排:“这才刚开学,学校里的漂亮女生那么多,万一你变心怎么办?”   陆知行用指尖轻轻敲击高脚杯底座,眼尾轻扬:“学校里的漂亮女生是很多。”   晚晚拿牛排刀的手微微收紧。   他顿了顿,靠在椅背上,收回手:“但是最漂亮的,不是在我前面坐着么。”   晚晚说:“万一你在哄我?”   “哄你是真的,不过,我未婚妻长得漂亮也是真的。”   晚晚心里发甜,面上也没表露出来。   她说:“看你表现。”   陆知行和木晚晚在不同的系别,发了新书和军训服后,很快投入到了军训中。   原本不熟悉的新生们,经历了紧密的训练,很快打成一片。   对男生来说,军训是最好的猎艳时期,女生们谁天生丽质,谁靠后天妆扮,都会现出原形。   而木晚晚这个名字,很快在男生中间传开。   休息时间送水的,午饭时送饭的,走在路上搭讪的,还有通过她舍友问联系方式的,数不胜数。   晚晚一个都没理。   其中有一个叫严松的,行为最疯狂。   自从见过晚晚一次,不知从哪知道了她的宿舍号,每天都雇兼职送餐的学生把早饭送到她宿舍去。   中午送冷饮,晚上送西点蛋糕,水果捞等,隔三差五还会送一束花,每天不重样,都是很讨女孩欢心的东西。   教师节那天,硬是以“过节就要送女生礼物”为由,送了她一瓶香水,还有三支口红。   听舍友议论,这个严松好像是家里有钱,所以行为比较张狂。   晚晚想,再张狂,还能比得上陆知行不成。   他送的东西晚晚没收,那些能扔就扔,能还就还,并让送东西的人转告严松,她并不喜欢他。   严松没有气馁,在他看来,美女有点脾气是正常的。   这天早上和陆知行从食堂过来,走到训练场地,已经有不少同学都过来了。   陆知行跟她站在树下,恋恋不舍地牵着她的手:“累不累?坚持不了跟我说,找人开个病例。”   晚晚说不用:“这还算不得什么。”   她抬头看着陆知行,少年身材高大,穿着绿色军装,挺拔修长,多了几分硬挺的味道。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胡茬:“几天没刮了?”   陆知行也摸:“三天吧?有没有觉得我更帅了?”   阳光晒得她眯了眼,她把手放在额前遮阳,不答他无聊的话题:“你涂防晒没有?”   “我才不涂,娘死了,男孩子黑一点更man。”   “晒黑很丑。”晚晚直击要害。   陆知行最在意自己这张脸,变丑了还怎么让晚晚喜欢?他连忙妥协:“我回去就涂。”   晚晚伸手掏兜:“我带了,你现在涂。”   微微俯身,把脸凑到晚晚面前,闭上眼睛:“你帮我涂。”   “你没长手?”   陆知行振振有词:“你涂得好,防晒效果更佳。”   晚晚没听过这种话,实在是无赖的说法,她无奈地叹了一声,把防晒挤到掌心,点在他脸上,指尖细细在他脸上摩挲,涂遍每一处。   除了涂到眼睛周围的地方,他眼睛是闭上的,其余时刻,他都用温柔的目光,深情地注视着晚晚,脸上写满幸福。   距离这么近,晚晚被他盯得脸红,加快手下速度,赶紧涂完了事。   她指尖凉凉的,涂得陆知行心直痒,见她收回手,陆知行一把抓住,硬拉到唇边吻了一下。   “干吗?”她把手抽回来。   “怕你累,犒赏你的。”   晚晚无语,谁喜欢他犒赏了?她转身要走,又被陆知行拉住。   “中午要等我。”   “不等。”   “不见不散哦。”   “我才不去。”   两个人又在这里拉扯一番,不巧这时,浩浩荡荡一群男生走过来,提外套的提外套,拎水的拎水,看着跟高中里那些聚众抽烟的没有任何区别。   为首一人个子高,隐隐可见手臂肌肉,五官端正,一看就是个运动健将。   正是严松。   严松远远就看到了晚晚,只是她身旁还有另一个男生,据他所知晚晚是单身,所以没太确定。   走近了发现,纠缠木晚晚的男生个子跟他差不了多少,看起来比他瘦一些,五官精致好看,一看就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   他并没有把陆知行放在眼里,走过去,一把按住陆知行的肩,把他从晚晚身边拉开。   “小子,离她远点,听见没?”   陆知行被推了个猝不及防,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对他上手,更没想到都到大学了,竟然有人对他放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现在脾气收敛不少,不代表人转了性。   陆知行笑了一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男人的腹部上去就是一脚。   “再给老子说一遍?”   严松被踢得后退好几步,被人扶着才站稳。   他眼底发了狠,吐了口唾沫,问:“你哪个系的?我听听。”   陆知行双手插兜,懒懒走到他面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揪住严松的衣领,上去就是一拳。   “你听你妈。”   严松反手去握陆知行的手腕,另只拳头要砸陆知行的太阳穴,他常年运动,手上力量不小,一拳下去,寻常人根本受不住。   陆知行出手包住他的拳头,用力一拽,将他拉扯过来,抬起膝盖,去顶他腹部。   两个人就这样在操场上动起手来。   在这个学校里,大部分都是学习好的学霸,少有陆知行这样打架斗殴的分子,操场上围观的学生很快慌了神,还有人说要赶紧给辅导员打电话。   还没打一会儿,不知谁喊了一声“教官来了”,两人被迫分开。   严松眼眶被打伤,腹部也发疼,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挨这么重的打,他愤愤不平地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陆知行不屑嗤笑:“小学生。”   等严松一行人走掉,晚晚走到陆知行身边,问:“你没事吧?”   “没。”他抬手,在晚晚头上揉了揉,“这是我应该的。谁让你这么好看,都想把你抢走。”   “少贫。快军训了,你先回去吧。”   “好。要是他再来找你,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送走陆知行,晚晚叹了口气,他一直没敢告诉陆知行,就是怕发生这种事。   上大学之前,陆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到了大学就好好学习,将来读研,读博什么都好,别再像高中一样,动不动触犯校规校级,再被学校开除就不好了。   眼下起了这个冲突,陆知行跟这个严松之间,难免有一战。   真让人头疼。   自打这天之后,陆知行每天都来找木晚晚涂防晒霜,有些男生看出晚晚有男朋友了,识趣地转移目标,至于严松,倒是再没出现过。   人没出现,该送的东西,倒是一天不落。   军训后面几天,训练的是跑步项目,陆知行不知是嫌累还是怎么,弄了个病例跟导员告了假,他还帮晚晚也开了一个,晚晚没用。   军训结束那天,检验军训成果,陆知行也没上场。   开学典礼一过,正式进入学习生活,大学课表比高中自由,上课方式轻松,学生们的热情都很高涨。   这一天,晚晚他们班的体育课,与另一个专业的体育课一起上,两个班级面对面站排的时候,第一排的晚晚正对着严松,他们班的那些男生立即起哄。   晚晚当没看见。   体育老师讲完本学期的规划,就让同学们自由活动。   晚晚跟一个舍友到另一边去打羽毛球。   严松独自一人,跟在晚晚身边纠缠不休。   “送的水果你吃了吗?”   “晚上有空没有,一起吃个饭吧?”   晚晚不回话,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觉得尴尬,看晚晚打羽毛球的轻盈模样,就觉得很享受了。   陆知行来体育馆找晚晚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恰好对面女生打来的球,晚晚没接住,刚好落到陆知行脚下。   身为一只合格的舔狗,严松刚要过去捡,转身就看到了陆知行。   无形硝烟在二人之间弥漫。   “是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   严松向陆知行走去,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上次跟他打架,不知怎么被他辅导员知道,差点给他的家长打电话。   上了大学,老师还搞这一套,属实有点狗。   原本想宣战的他,话到嘴边硬是换了个说法,面色不善道:“小子,敢不敢来比一场。”   陆知行微微歪头,漫不经心应了声:“好啊。”   “你不问问比什么?”   “挑你擅长的,我没有不擅长的。”   严松气笑了:“你挺狂啊。”   “实话实说。”陆知行微微后仰,懒得跟他废话,“你输了,就滚远点。”   严松是篮球队出身,他身强力壮,打球一把好手,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过打球比他厉害的。   不让打架,那打球受伤了,学校总管不到吧?   陆知行眼皮都懒得抬,迅速喊了班上几个爱打球的,过来体育馆打比赛。   原本的体育课,迅速给他们清场。馆里的人看出有大事发生,赶紧放下手头事,到篮球场这边围观。   一群大男生换上篮球服,摩拳擦掌。   一方是以严松为首,穿着红色篮球服,另一边以陆知行为首,都是黑色。   两个人无需对视,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已经萦绕在体育馆上空。   哨声一响,黑色与红色迅速混作一团,你拦我的路,我夺你的球,不知是不是受各自的主力影响,球场上激烈而沉闷,像是在与仇人开战。   严松打球跟他这个人一样,非常霸道,凡是他想抢的球,就没有抢不过来的,他臂力强,又够准,好几次在三分线外正中篮筐,震得篮球架都在颤。   往常陆知行也是这样的风格,但这一次,不知为什么改变了,光看他在球场上的表现,并不亮眼。   他就像一个最普通的球员,进球的主力也并不是他,但好几次都是他力挽狂澜,在关键时刻把球夺回来,转给投篮主力,再进一球。   双方每进一球,都有看球的女生尖叫,鼓掌声喝彩声,隔一会就会爆发一下,体育馆内很是热闹。   半场比赛打下来,双方分数不相上下,难舍难分。   陆知行脸色发白,脸上汗如雨下。   晚晚感觉他状态不对,赶紧递了一瓶功能饮料,掏出纸巾为他擦汗。   “你怎么样?还好吗?”   陆知行握住他的手,无谓地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   “我总感觉你好像很不好。”晚晚皱起眉头,心里被人揪着,“你别骗我,球赛输了就输了,这没什么紧要。”   “不会输的。就是为了你也不能输。不过,是有点累了,可能昨晚没休息好。”陆知行说。   晚晚紧张地看着他:“那怎么办?”   陆知行说:“你亲我一口。”   “你正经一点。”   “我说真的。”陆知行轻笑,眨了眨眼,“比什么都管用。”   晚晚不想理他,可是看他这个状态,还有他的样子,她心里颤了颤,说:“你闭上眼睛。”   陆知行依言闭上。   晚晚心跳的声音太大,体育馆这么吵,她都能听到胸腔内的声音。   她鼓起勇气,捧起陆知行的脸,飞快在他面颊亲了一口。   陆知行睁开眼睛,笑眯眯的:“这下想不赢都不行了。”   下半场很快开始。   经过短暂的休息,双方重整旗鼓,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比拼。   不知严松那边讨论了什么新战术,竟然变得更加威猛,一球传过去,伸手阻拦不当,只摸到篮球边的话,就会被篮球带的力量打肿手指。   黑球衣的队伍防守很是艰难,想在防守之上再进球,更是难上加难。   好几次,陆知行被球砸中,不是肩膀就是膝盖。   偏偏看起来,还不是故意砸的,更像是他为了阻拦对方运球的过程中,不小心受的伤。   分数一点点拉开,陆知行这边跟他们差了五个球。   眼看时间还有两分钟,想要追上这个分数,还是有点困难。   尤其陆知行他,看起来明显的……状态很差。   别说晚晚,就连围观群众都为陆知行捏了一把汗。   照严松这个架势,黑色球衣他们队,能打出这个水平已经很不易。   有其他会打球的男生,不禁在心中设身处地想想,换作是自己上场,能不能有这样的成绩,答案显然是不能。   陆知行捂着跳动的心口,胸腔不断起伏,喘着粗气。   汗水一滴一滴向下淌,已到了强弩之末。   对面的严松似乎早已料到这个局面,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见他看他,他甚至竖起了大拇指,随后拳头反转,拇指向下,嘲讽陆知行是个垃圾。   他看了晚晚一眼。   她关切地望着他。   隔着场馆对视,有些担忧和情意不必多说,一个眼神双方都懂。   如果这次输了,岂不是给了那小子光明正大骚扰晚晚的理由。   不行。   他要让这些人理晚晚远一点。   陆知行站直身子,缓缓吸了口气。   他冲上场中,抢夺敌方队友手中的球,不管距离多远,猛地跳起来投篮。   篮球从网框中掉落,黑球衣队又进一球。   差距缩小一分。   这一球像是振奋了这边的人心,也是从这一刻开始,陆知行也像换了个人,变得异常勇猛。   不管对方有多猛,十次有八次都被陆知行拦下来,方便的时候自己投,不方便就传球给别人,节奏被他带得飞快。   时间越来越紧,比分也被陆知行拉平。   眼见自己要输,严松发了狠,他就是输,也不能让陆知行好过。   最后关头,球在陆知行手里,严松假意抢球,他故意被陆知行避开,然后,在陆知行超过自己的时候,手肘狠狠在陆知行腹部撞了一下。   他明显听到了陆知行的一声闷哼。   他来不及得意,陆知行已经一跃而起,在哨声吹响的前一秒,来了一个满分灌篮。   哗——   哨声响,满场寂静。   篮球一下、一下地砸在体育馆的地板上,这声音不断在馆内回荡,与之呼应的,只有单手抓着篮筐的少年。   他赢了。   下一秒,体育馆内沸腾起来,所有人都跳起来为他欢呼,这一刻的胜利和精彩,赞美和掌声,欢呼和雀跃,都是为了他一个人。   这一精彩的篮球赛事,完全可以作为热血视频在网上传阅。   严松的脸色难看,可是这样,他也不得不承认心中的震撼。   换成是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局势扭转成这样。   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子,实力明显比他强上很多。   反倒是他,在比赛时使出那样的手段,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他越想越觉得生气,欢呼声听在他耳朵里尤为刺耳,他扭头,对身后说了句“我们走”,带着一帮人离开了体育馆。   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   陆知行眼看着他离开,这才泄了最后一口气。   晚晚在观众席上为他欢呼,他都看到了。   他回以一个“老子果然酷吧”的眼神,再然后,手一松。   他晕倒在了体育馆,不省人事。   *   陆知行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家里。   手边上挂了吊瓶,窗帘敞着,阳光透过小阳台照进来,他的被子蓬松软绵。   稍微动一动,身上像被大象踩过似的,快要散架了。   他认命地倒在床上,觉得好笑。   谁能想到,打小生龙活虎从不生病的他,也会有躺在床上起不来的一天。   不过他也不后悔。   门锁响动,陆知行向门口一看,是晚晚。   她用托盘端了一碗营养粥上来,放到一旁。   “你醒得正好,快喝粥。”   晚晚把陆知行扶起来,让他靠坐在床头,有心把碗递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送到他面前的碗拐了个弯,重回到自己眼前。   陆知行看笑了:“干什么呢?”   晚晚扯谎:“先让你闻闻味道。”   她一勺一勺舀着粥,陆知行看得胃里直叫,他说:“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晚晚说:“不知道,就是觉得你该醒了,想着端上来看看。”   “真是心有灵犀。”   晚晚吹了吹,亲手喂到陆知行嘴边:“慢点吃,小心烫。”   “我睡了多久。”   “两天。”   “这么久?本少爷这么帅,不会是猪吧?”   他有心开玩笑,晚晚却笑不出来。   “怎么了?闷闷不乐呢。”   陆知行艰难抬手,忍着酸痛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晚晚摇头,避开他的手:“没有,是你的笑话不好笑。”   陆知行也不尴尬,他喝下一勺粥,换了个话题:“那人没再找你吧?”   “没有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就这样喝光了一碗粥。   陆知行喝了一杯水,开始发号施令:“我想吃水果。”   “嗯,吃什么。”   “苹果,要把皮削下来还削不断那种。”   他看出晚晚情绪不高,故意逗晚晚说话,没想到她竟然一口应了。   她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一只苹果,还有一把水果刀。   坐在床边,一点一点地削。   她的头发黑而柔顺,垂下来落在肩膀。   苹果在白皙的指尖缓缓转动,刀握得稳,一点要断的迹象都没有。   陆知行在床上海豹拍巴掌:“好厉害,你怎么连这都会?”   晚晚没说话,闷声继续。   削着削着,一滴眼泪啪地落到了她的大腿上,像屋檐下面,击穿石头的第一滴雨水。   陆知行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一愣,小心地问:“怎么哭了?嗯?”   他倾身,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晚晚没躲,任他擦。   可是擦了还有,没完没了,像断线珍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陆知行心都要碎了,恨不得能从被子里出来抱抱她。   “哭什么啊,晚晚。我也不是快死了,我们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他用温柔语调说出这句话,晚晚手上动作没停,吸了吸鼻子。   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带着鼻音:“是不是很疼?”   “没——这算什么,我都说了,是我没休息好,要是我——”   “我不是说这个。”   她突然截断他的话。   陆知行顿住,所有没说完的话就在嘴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晚晚仍旧没抬头,可是削苹果的手却停了。   从他的角度看,泪珠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每眨一下,都如蝴蝶振翅。   陆知行嘴巴张了张,最后,转为一声轻笑:“不疼,真的。”   “我这不是好好的。”   他越这样无所谓,晚晚的心就越紧,像被人放在磨盘上,一圈又一圈地碾。   她从未这样流泪过,可是想到他,他代她受了那样的疼痛,她就止不住情绪。   “怎么会不疼呢……”晚晚声音哽咽,“本来,本来跟你没关系的,你为什么……”   陆知行在篮球场晕倒之后,被送到了校医。   校医发现情况不对,赶忙给陆知行送到医院。   他的外伤可以养,可他里面受的伤,却不是能够轻易医治的。   晚晚也是无意中才发现。   医院无人,她想看看他身上那条黑线消退没有,却发现了他胸口的伤。   那伤她太熟悉了,取十字形,将蛊引出来,放掉毒血。   生取子弹如何?比那还要痛上无数倍。   难怪,他连军训后期都参加不了。   难怪,他打比赛时脸色惨白。   难怪,他的状态水平大不如前,她还真信了他的鬼话,什么没休息好……   难怪,她觉得自己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就只是平静地睡了一觉而已。   他分明,分明就跟四叔联起手来,在她昏迷之后,偷偷取了他自己身上的蛊。   还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继续陪在她身边。   这本来就与他毫无干系,四叔因为她才犯下的错,凭什么,要由他来受?   “小傻子。”陆知行叹了一句,“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来承受,我怎么舍得让你吃这个苦。”   “你不要怪四叔,是我求他的,不要告诉你。”   “如果真的是你在疼,我比你还要疼上一万倍。”   “所以,是他找你的,对么?”晚晚问。   陆知行无可否认,他说:“他和我一样,只是怕你受伤。”   四叔找上陆知行的时候,他还在陪那些小孩做游戏。   他忘不掉那个傍晚,夕阳薄暮,天边残红,四叔带他来到寨子的最高处,转身望着他。   “你真的喜欢晚晚吗?”   “如果她要面临生死折磨,你是否愿意代为承受?”   “这件事确实与你有关,我不瞒你。”   四叔简单解释了一遍其中利害,并没有过分渲染晚晚的牺牲,一切都是实话实说。   “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想办法让忘记这一切,尊重她的意愿。”   “只是,晚晚是我看大的孩子,我不想让她受罪。”   “她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爱你,希望你永远快乐,可我是她的长辈。”   “我不能看她为你付出这么多,而你毫不知情,我必须要你知道。”   “那么,陆家小辈,你愿意吗?”   他愿意。   他当然愿意。   他只是没想到,原来晚晚爱他爱到了这样的地步,甚至能说出只要他恢复如常,就算爱上别人也无所谓这种傻话。   难怪她会问他,爱她是发自心底,还是发自脑海。   他全都明白了。   他也没有什么不能为她付出,包括他这条命。   晚晚靠在陆知行怀里,眼泪一滴一滴向下落:“我才不是小傻子,陆知行,你才是最傻的。”   陆知行抱着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   “真的没关系,只要你爱我,为你做任何事都值得。”   *   陆知行在家休息了好几天,能够行动自如之后,开始重返学校。   至于旁的,都要靠时间慢慢养。   陆夫人一直担着的心,可算能够放下了。   出了这事儿,怕陆知行照顾不好自己,给他行李箱装了好多东西。   直到塞得不能再塞,这才放过陆知行。   晚晚跟他牵着手,同陆夫人告别。   “妈你不用送了,过两天就见到了。”   “是的阿姨,马上就十一假期了,别送了您。”   陆夫人仍不放心:“东西都带齐没有?千万别落了什么,都想想。”   说到这个,晚晚想起来:“团支书说要团员证和团徽,你的带了没?”   陆知行啊了一声,说:“好像在我桌子上,我去拿。”   陆夫人说:“你去什么,让陈姨送下来不就好了?陈姨——”   “妈,她不知道学生证长什么样,还是我去吧。”   上下楼梯那么长,晚晚怕他累着。   她按住陆知行,说:“等我,我去。”   是折中的办法,陆知行说好。   晚晚一阶一阶上楼,打开陆知行的房门,房间里暖暖的,满是男孩的气息。   墙上的科比海报,一柜子的车模,还有李小龙,都是他喜欢的。   她走到桌边,抽屉里没有,只能向面上看。   竖放的书架找了又找,也不知道被他夹到了哪本书里。   晚晚翻了半天,手臂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东西,哗啦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摔坏了。   她低头一看,是摆在桌角的相框。   相框四分五裂,随手一拿,直接散架。   架子散了,里面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照片飘在地上,晚晚拿起来一看,不知是什么时候拍的,陆知行穿着篮球服,怀里抱着篮球。   那时的他看起来还有几分稚嫩,头戴发带,少年气满满,眼角写满倨傲。   晚晚瞧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地上还躺着一张被折了四角的纸,皱皱巴巴的,像是硬被人抚平那样。   无意偷看,只是为了捡起来,这一看,却愣住了。   那张零星写了几道数学题的白色草纸,上面画了一个少女。   少女坐在窗边,耳边碎发俏皮地垂下来,左手按着试卷,右手在认真作答。   她五官的每一处都描摹得十分细致,鼻子挺翘的弧度,微挑的杏眼,身姿端正,栩栩如生。   足可见画画的人,观察得多么用心。   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做到每一笔都带着情。   她觉得画上的情景十分眼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画的。   稍微回想一下,在大脑的某一个节点处,蓦地想了起来。   那是在她来到一一九中学,所参加的第一次月考。   陆知行在考场上,被上一个教导主任诬陷作弊。   主任让他交出手里的东西,他死活不交,为此,还把主任推到了地上。   那时她也有些不理解,陆知行明明就没有作弊,为什么不肯交。   但她没有对这件事纠结太多,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私。   原来那不是隐私,是一个大男孩顾及面子,不想为人知道的羞耻画作。   是每个人在青春年少时期,都会经历过的,想要大声宣告全世界,因为莫须有的面子作怪,只能深埋心底,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直白而又炽烈的拳拳爱意。   她叠起这张纸,站起身,她要找的团员证和团徽就在笔筒下面压着。   她轻轻翻开,第一页的照片处,正是一脸冷酷的少年。   照片应该后补的,他的入团年份明显比照片早了很多年。   至于这张脸上的表情,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外面的烈日斜射进卧室里,她站在一片暖阳中转过身,时光沙漏快速翻转,仿佛回溯到了她初到陆家那天。   少年一脚足球砸碎窗玻璃,他们在哗哗坠落碎片中遥遥相望。   他在烈日下用这副桀骜不驯的表情看她,头上的小啾啾扎的随意,却有几分玩世不恭的狂妄。   那时,她想。   ——原来,他就是这辈子,她将要共渡一生的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