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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作死女配掉线了
作者：周沅

　　作品简评：
　　人生赢家白富美周西，出生就在金字塔顶。亲爹是娱乐公司老板，男朋友是娱乐圈顶流，初恋谈到即将结婚，千娇百宠奢华富贵。一场意外袭来，父亲破产重病住进ICU。她从金字塔顶跌落一无所有，成了娱乐圈文女配，一无所有，人人喊打。周西扛着所有网络暴力进入娱乐圈从零开始，一路逆袭成王。穿过迷雾，渐渐窥见真相。黑暗的尽头是光是深爱，是拼尽全力的守候。文章节奏快，文笔轻松，悬念一环扣一环。跟着主角的视角走进剧情，事业热血沸腾苏爽有看点，感情细腻缠绵娓娓道来深藏的爱情。文章涉及到现代浮躁网络环境下人们遭受的压力，以及产生的心理问题，立意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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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午后阳光沿着窗棂洒进病房，整个病房被光映成了白色。头顶医疗器械发出细微声响，医生护士的声音遥遥传来。
　　周西的大脑嗡鸣，灵魂与身体渐渐融合，记忆复苏。
　　她叫周西，今年二十六岁。
　　娱乐圈文女配，智障恋爱脑，只为了男主而活。大一对男主角陆北尧一见钟情，狂追三年。陆北尧被星探挖掘，进娱乐圈，她也跟着进去。砸钱砸资源，靠着财大气粗成功上位成为陆北尧的正牌女朋友。
　　至今已经四年。
　　陆北尧只在公布当天跟周西互动，之后再没有提过周西。而周西这四年疯狂的找存在感，单方面秀恩爱。
　　周西一开始也演过戏，她家有钱，玩票性质的进去玩。后来跟陆北尧公开，恋爱让她失智，她的粉丝就跑路了。
　　有周西这么个喜欢刷存在感的女朋友，陆北尧原本火爆的流量直线下降，跌到普通演员行列。
　　秀了两年恩爱，陆北尧的经纪人找到了周西，希望她少秀恩爱，周西这样给陆北尧造成了很大困扰。
　　周西就放弃了演艺圈，克制住了秀恩爱的欲|望。专心致志等陆北尧娶她，做全职陆太太。
　　陆北尧并没有娶她，他去年因古装剧《帝业》翻红，回归流量。那部剧大热，他和剧里女主角也成了大热CP，他现在红遍大江南北，他的事业是巅峰期。
　　半个月前，周西的爸爸破产中风上了热搜。原本周西低调两年，陆北尧庞大的粉丝群可以当周西不存在，这回周家上热搜，周西被带出来。
　　顿时被陆北尧的粉丝喷成了筛子。
　　周西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她的白富美身份没了。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开始疯狂作。最后陆北尧忍无可忍，终于跟她提出分手。
　　女配永久下线。
　　医生俯身拍了拍周西的脸，周西的眼是典型杏子眼，本应是秋水无尘，此刻却全然无光，空洞麻木。。
　　“醒了吗？”
　　周西漂亮的眼珠动了下，直直看着医生。
　　“瞳孔正常，心跳正常，呼吸也正常，按理说——”
　　“醒了。”周西开口，嗓音沙哑，她狠狠咳嗽。
　　“你的手机密码多少？你家人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周西抿了抿嘴唇，转头避开窗外的光，未思考话便脱口而出，“920311。”
　　话音落，眩晕和呕吐席卷而来，她干呕。
　　“你别动了，你出车祸了知道吗？撞到头了，赶紧躺好。”
　　“你刚刚说的数字是什么？”
　　“密码。”这串数字是陆北尧的生日，刻在周西骨子里。
　　周西在头晕目眩中看到医生拿着超薄玫瑰金手机，摄像头处贴着亮钻，在光下闪烁着光芒。
　　手机有些眼熟。
　　“你好，你太太出车祸了，在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请你尽快过来。”
　　周西突然清醒，医生拿着的是她的手机。
　　“太太？”
　　她立刻伸手想拿回手机，再次发出干呕，护士迅速把一个塑料盆放到周西面前，“吐这里面。”
　　周西又不想吐了。
　　周西的脑子嗡嗡响，医生把手机放到床边，周西伸手够了下，没够到。
　　医生看她，她抬头看过去。
　　“你还是老实躺着吧，等你老公来接，他说马上就过来。”
　　周西眨眨眼，想辩解她没有老公，但张口就是眩晕，彻底死心了。
　　拼命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未果，一片空白。脑子里多了一段娱乐圈文剧情，她这个恶毒女配下场惨烈。
　　周西拿到手机，看到通讯录第一个：A-老公。
　　通讯录默认字母排行A是第一个，周西一直想嫁给陆北尧，所以备注是老公。
　　刚刚通话五十六秒，医生打给了陆北尧。
　　存了老公不一定是老公，他们这对塑料情侣即将结束关系，再叫老公也是有点不要脸了。
　　周西把老公改回了陆北尧，陆北尧不是她的老公。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周西看着改好的通讯录，L排在很下面。也许她是纸片人，可纸片人也有感情。七年时间，连根拔出，到底还是有些难受。
　　手机屏幕暗下去，她把手机放回铂金包。
　　医生说陆北尧马上就到，可能陆北尧的马被白龙吃了，陆北尧也被白龙吞进肚子了，他迟迟未来。
　　周西在急诊室待了两个小时，被一个小护士扶到门诊部等人。她身上的伤还算小事，就是大脑晕沉，空了一块，具体空了什么，她也说不清。仿佛置身荒野，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
　　夜幕降临，门诊大厅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药房前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
　　门诊部空旷，周西心里也平静。
　　晚上八点陆北尧的助理赶到，陆北尧的助理叫小飞。体型偏胖，庞然大物直冲过来，刹在周西面前。他戴着巨大的墨镜，鸭舌帽还有黑色口罩。
　　乍然看到面色惨白的周西，小飞吓一跳。周西一直都是明艳美丽的，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一身名牌，嚣张的开着她那辆火红色阿斯顿马丁。
　　她身上带风带电，唯独没有柔弱。
　　此刻周西脆弱成了纸片，杏眼黯淡无光，唇色苍白，巴掌大的脸一半藏匿在散下来的长发里。往日浓艳妆容此刻全无，额头还有一片擦伤，细碎的伤口愈合成褐色斑点。
　　难怪医护人员没认出来周西，就这个模样，陆北尧来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小飞拿下墨镜，上下审视周西，“你是西姐？”
　　周西的裙子摔破了，苟延残喘的挂在她身上。露出来的膝盖血痂已经生成，暗黑一片，她掀开眼皮看向小飞，黑眸有了光，陡然锐利起来。
　　是周西本人了，这嚣张跋扈的眼神，还是原来的配方。
　　小飞立刻上前扶起周西，“怎么会出车祸？要住院吗？摔到哪里了？”
　　“不用。”
　　“那我接你回家，北哥今晚有工作，实在回不来。”小飞扶着周西，说道，“车停在后面。”
　　黑色奔驰越野停在住院部，陆北尧的车，准确来说，是周西送给陆北尧的车。
　　他们在一起第一年，周西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们在一起四年，周西每一年都绞尽脑汁为每一个节日准备礼物。二月情人节，三月陆北尧的生日，四月在一起纪念日，五月网络情人节……一直到春节。
　　每一个节日意义不同。
　　到底只是周西的一厢情愿，陆北尧每一个礼物都没有回应。她当年为了订这辆车，特意跑到德国原厂花重金定制，车上藏了很多心思。
　　陆北尧这辈子都不会发现。
　　爱情让人卑微，周西把脸埋在手臂上。女配始终是女配，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推进男女主的感情。
　　陆北尧在B市，江乔也在B市。
　　江乔就是陆北尧的白月光，帝业的女主角。
　　现在女主戏份上线，周西可以结束了。
　　小飞拉开车门让周西上车，快步绕到驾驶座上车，一把方向把车开了出去，“北哥忙完就会回来，他也很担心你了。”
　　周西闭上眼，心里冷笑。
　　舔狗不得好死。
　　膝盖疼的麻木，头也疼。车子缓缓开进玫瑰庄园，玫瑰庄园的别墅八百多平。陆北尧前年购买，购入价九千万。
　　陆北尧花钱谨慎，善于理财，买房是他花过最巨大的一笔钱。没有贷款，他全款一次性付清。
　　曾经有狗仔跟陆北尧，曝光玫瑰庄园的价格，他接受采访坦然称这里是婚房，自然要最好的。当时周西还兴奋不已，以为陆北尧要跟她求婚。
　　敢情是跟别人的婚房。
　　车进入车库，小飞快步跑过来打开后排座位车门，伸手要扶周西。周西抬手示意他退开，才缓慢的下车。
　　膝盖肿的厉害，还不能打弯。她拖着两条沉重的腿缓缓往别墅正门走，白色欧式三层别墅，花园里玫瑰开的热烈浓艳，赤红色，大片大片簇拥着。
　　巨大的玫瑰园，延绵到了夜色深处。
　　初夏的暖风裹挟着花香，荡荡漾漾而来。香的浓烈霸道，极具侵略性。
　　周西拖着腿上台阶，按下指纹锁。门应声而开，家里保姆飞快跑来，乍然看到周西狼狈之相，连忙扶住周西。
　　“这是怎么了？”
　　“车祸。”周西头疼的厉害，脑震荡让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其他，“扶我回房间。”
　　“先生知道吗？怎么摔成这样？去医院了吗？”阿姨一路碎碎念，扶着周西到房间，又去拿药箱，“身上的伤处理了吗？”
　　“不用了，我刚从医院回来。头疼，想睡觉。”周西扶着家具往床边走，“出去把门带上。”
　　“啊？好好好，你休息，我跟先生打电话。”
　　周西在医院门诊大厅等待时想今晚就搬离这里，放陆北尧一条生路，可头实在太疼了。她挪到床上就起不来，掀开被子把自己团住。
　　松软的鹅绒被埋过脖子，周西闭上眼，黑暗铺天盖地而来，一瞬间就被拉扯进深层睡眠。
　　周西是在剧疼中清醒，她想缩回腿，低醇冷冽的男人嗓音响起，“别动。”
　　周西睁开眼，房间里亮着灯十分刺眼，她一时间还没分清梦境与现实，隐约看清床边高大模糊的身影。膝盖刺痛，周西用力缩回腿，泪飚了出来。
　　男人俯身而来，周西的视线彻底清晰。
　　陆北尧生的极英俊，剑眉之下凤眸深邃。鼻梁骨又直又高，光从他的鼻梁骨打下来，落到清浅的薄唇上。他撑在周西上方，修长手指落下去握住周西的脚踝，他最近在拍打戏，指腹有薄茧，粗粝刺痛了周西柔嫩的肌肤，“怎么没处理膝盖伤口？”


第2章 
　　陆北尧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深邃的眼黑的纯粹，灯光映入其中，亮如星辰。
　　周西这才看清陆北尧在给她的膝盖伤做清理工作，她睫毛动了下。陆北尧抬手拇指擦过她的脸，用力擦拭。
　　周西顿时疼的泪彻底滚下来，这是往她伤口上撒盐？
　　陆北尧是狗吧！用力推开陆北尧，“你干什么？”
　　“脸上是伤？”
　　寂静的深夜，他嗓音微哑带着疲倦的沉。
　　周西抱着膝盖坐在床头一边，直直看着陆北尧。微卷的黑色长发倾落，她漂亮的杏眸黑白分明，有着陌生的审视。
　　陆北尧不知道她又要玩什么，“怎么搞的？”
　　周西抿着唇沉默。
　　她的脸颊处还有污渍，皙白肌肤上十分清晰。刚刚陆北尧以为是脏，现在看来应该是血。陆北尧注视她许久，退回原处拿起酒精棉，握住周西纤细的腿拉到怀里。
　　“不处理伤口会发炎。”
　　陆北尧因为拍戏剪了短发，低头时，冷峻五官落入阴翳之中。他的手指有力，紧紧扣着周西的脚踝。
　　娱乐圈里不缺好看，但陆北尧的好看是独一份。周西初见他时，那时候他才十九岁，穿着非常土的PO领黑色T恤，配一条洗到泛白的蓝色牛仔裤。
　　一米八五的身高，高高瘦瘦，阳光之下，肃白肌肤清冷。站在校门口，身高让他鹤立鸡群，与周围男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西多看了一眼。
　　恰在这时他回头，周西的目光彻底停住。那瞬间，她听到心跳声。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男生，干净俊秀一尘不染。
　　烈阳之下，年轻男生们汗臭与燥热交织，散发着世俗的气息。唯独他，犹如高山白雪，清冷矗立。
　　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周西就彻底沦陷。
　　酒精棉擦到伤口上，疼的犹如火烧。
　　周西再次抽腿，陆北尧看她一眼，“知道疼了？以后就别再做这种蠢事。”
　　周西头疼的厉害，又开始犯恶心。脑震荡让她说不了太多话，也不能辩解。她在心里吐槽，这说的是人话吗？
　　车祸是她愿意的吗？她是个憨憨吗？自己往车上撞？什么叫她做蠢事？
　　周西捂着嘴仰面躺到柔软的枕头里，一阵儿眩晕。晕的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闭上眼想大学时期的陆北尧。
　　她在新生大会上知道陆北尧，他从全国经济倒数的贫困县考上来，因为S大奖学金最高，才选择S大。
　　而周西，她爸给S大捐了一栋图书馆，她以特长生被特招进S大。
　　开学第二天，周西在餐厅一楼堵住了陆北尧要电话号码，陆北尧清冷的眼漠然，蹙眉看着周西许久，转身走了。
　　周西的头疼几乎炸开，想这些卑微的往事没有意思。陆北尧既然是这个世界的男主，那他属于女主，周西只是恶毒女配。
　　陆北尧清理完周西膝盖伤口，起身走向洗手间。取毛巾弯腰拉柜子试图拿水盆，碰到柜子拉手，又直起身打开水龙头冲洗毛巾。
　　拧干，陆北尧拿着毛巾出门。
　　周西的裙子摔破了，凌乱的挂在腿上。她的腿纤细笔直，大片的白。陆北尧移开眼，俯身细致的擦周西额头上的脏污。
　　“手拿开。”
　　周西把手拿开，抿了下唇，“陆北尧，我们分手吧。”
　　空气寂静。
　　陆北尧浓密纤长的睫毛动了下，他才抬眼，深邃黑眸盯着周西。剑眉微动，片刻他若无其事收回目光，继续给周西擦脸，“又看上哪款包了？”
　　“我不需要包，我只是要跟你分手。”
　　“手。”陆北尧不接她的话，拎起周西的手擦掉上面的脏污，“这部戏还有一个月就拍完了，拍完陪你去国外购物。”
　　“我说了，我不是为了买东西。”周西一激动就头晕目眩，她忍着恶心，“我要分手。”
　　分手是早晚的事，周家破产，媒体粉丝网友都在等着看周西被甩，周西先提还能保留尊严。
　　陆北尧给她擦干净手，冷冷看过她，直起身迈开长腿走向浴室。
　　周西躺在床上看头顶的水晶灯，灯光太亮了，十分刺眼。片刻，脚步声响，周西余光去看陆北尧。
　　他走进衣帽间，周西打开手机，凌晨三点。
　　手机推送新闻躺在屏幕上：微博之夜，‘帝后’CP在线发糖，网友直呼糖量超标。据知情人爆料，两人疑似合作新戏，再续‘帝后’CP。
　　上一部戏，陆北尧和江乔在剧里是一对，被网友称为帝后CP。
　　周西点开链接，声音乍然响起，竟然是视频，她连忙按关机键返回。寂静房间，手机那一声非常响亮。
　　不知道陆北尧有没有听见。
　　片刻，陆北尧走了出来。
　　他穿牛仔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短发让他五官冷硬，较之少年期，他现在身上多了一份成熟男人的悍利。
　　粉色睡裙搭在他深蓝色的睡衣上，他走过来把睡裙放到床边，淡声道，“把身上衣服换掉，我去洗澡。”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也没有跟你闹。”周西把手机放到枕头下面，郑重道，“我确实是要跟你分手。”
　　陆北尧抬起冷肃手腕，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了下眉心，“明天再谈，换衣服。”
　　言罢，他没有再看周西，迈开长腿大步走向浴室。
　　浴室门被重重摔上。
　　跟谁发脾气呢？什么男人？
　　周西也嫌身上的衣服恶心，她强撑着坐起来换上睡裙。把脏衣服扔进垃圾桶，重新拿起手机。在视频没加载出来之前，迅速退出微博。
　　没什么好看，跟她无关。
　　手机放回去，她侧躺着想事情。有些事想不起来，空着的感觉非常难受。
　　许久，浴室门响，男人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周西闭着眼，但神经紧绷着，特别清醒。
　　床垫的另一边微动，男人身上柑橘香气落了过来，裹挟着洗澡后的潮热气息。周西睁开眼，转头看过去。
　　灯光下男人的脸冷峻，他穿深蓝色衬衣式睡衣，扣子扣的整整齐齐。从下颚线到脖颈，线条冷冽流畅，灯下泛着冷光。
　　他握着黑色手机，手指滑动手机屏幕。调完手机闹钟，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伸手关掉房间主灯，转头猝不及防跟周西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
　　周西不折腾的时候十分无害，像某种小动物。大眼睛水盈盈的润，楚楚动人。
　　陆北尧躺下去，又要关床头灯，周西开口了，“我们要分手了，睡在一起合适吗？”
　　陆北尧不想看她，关掉床头灯。房间陷入黑暗，他闭上眼。
　　“你应该睡隔壁客房。”
　　陆北尧霍然起身俯身压下去，周西闷哼出声，碰到了周西的伤口。陆北尧的指尖蹭到她脸上潮湿，动作停住，撑在她的上方。
　　房间黑暗，看不清具体，但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短暂的停顿，陆北尧松手躺回去。
　　“睡吧。”
　　“我明天搬走。”周西说。
　　“想搬去那里？”陆北尧随口问了一句，问的可有可无，甚至没有追究她这句话深处的含义。他昨天拍大夜，白天连戏，只休息了三个小时。晚上又参加微博之夜，结束飞回S市。
　　困倦席卷。
　　周西转头看陆北尧，他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周西静静看着黑暗，脑子里的剧情更加完整。陆北尧提分手，周西偏执恋爱脑自然是不同意，就疯狂纠缠陆北尧。
　　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结果真的失手，被车撞死。
　　她的死是陆北尧和江乔的感情催化剂，陆北尧内疚，江乔就安慰他。两个人一来二去就爱上了，他们郎才女貌，成为娱乐圈模范夫妻。
　　她这个纠缠陆北尧七年的恶毒女配戏份彻底结束，也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恶毒女配嘛，这是本该得到的下场。
　　可周西是活生生的人，她不是单纯走剧情的纸片人。她不想消失，这女配她不当了，她要活着走出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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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北尧早上七点接到经纪人陈舟的电话，他拿着手机快步走向洗手间，“十分钟。”
　　“好。”
　　洗漱换衣服，窗帘拉的严实，路过床他看向埋在被子里睡觉的女人。脚步略一停顿，手机震动，他迈开腿快步走了出去。
　　早上七点十分，阳光已经普照。白色的光从一楼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铺满客厅，窗前红色蔷薇铺满花园。
　　陆北尧快步出门，门前香槟玫瑰花苞待放，簇簇拥拥长了一院子。除了车库方向，其余地方种满了鲜花。
　　周西喜欢这样的热闹。
　　陈舟把黑色保姆车开了进来，陆北尧拉开车门坐进去。压低帽檐，接过陈舟递过来的剧本翻看。
　　“嫂子怎么样？”
　　“没事。”陆北尧嗓音淡漠，周西的闹腾是分周期。一年四次，一次三个月。
　　“嫂子好像是真的出车祸。”陈舟把车开出院子，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把早餐递给陆北尧，“今天论坛有人扒，昨晚S市晚间新闻交通事故主角，很像嫂子。”
　　“把新闻压下去，不要让人往下扒。”陆北尧根本没看新闻，周西所有的把戏都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认识七年，她花样百出的作。陆北尧对这些戏码已经麻木，他一边看剧本一边打开早餐包装，“跟江乔团队打个招呼，炒作适可而止，我有女朋友。”


第3章 
　　周西一直睡到下午两点才悠然转醒，房间寂静，床的另一边空荡，被子整整齐齐的摆放，枕头规规矩矩放在原来的位置。
　　跟周西这边的凌乱泾渭分明，陆北尧离开了。
　　房间里有些凉，周西把脸埋在枕头里。
　　房门被敲响，她不想动弹，继续趴着。陆北尧睡觉永远占据大床的边角，以前租房住，他租的房子便宜，里面只有一张一米二的小床，周西故意挤他。
　　陆北尧宁愿半边身子悬空，也坚决跟她拉开距离。
　　有些事，很早前就有了答案，只是她不甘心。
　　女追男隔层纱，那是两情相悦。没有感情的女追男，中间是铁纱，这辈子她都不可能穿过那层纱。
　　“陆太太？醒了吗？该起床吃饭了。”许阿姨进门，柔声道，“窗帘打开一些好不好？留个纱帘？”
　　“嗯。”周西从枕头里发出声音，侧头看向许阿姨模糊的身影，“以后叫我周西。”
　　许阿姨打开窗帘，金色夕阳光从右侧窄边窗户映照进来，铺到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周西眯着眼看。
　　“那窗户也打开，通通风怎么样？”
　　周西又嗯了一声，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你不是喜欢我叫你陆太太吗？怎么？又改主意了？”许阿姨打开窗户，让暖风落进来，窗户是内开，窗棂反射出金色光芒。
　　“又没结婚，叫什么太太。”周西重新把脸埋回去，之前她以陆北尧太太自居，就逼所有人叫她陆太太。
　　现在想来，实在是不要脸。
　　“就差一张证，你早晚都是陆太太。”许阿姨说，“吃小馄饨怎么样？早上吊的土鸡汤，味道好着呢。皮子我已经做好了，是你喜欢吃的薄纸皮。刚起床喝点热汤对身体好。”
　　周西没有饿意，就是头晕。
　　“嗯。”
　　“那我去了，你赶快起床。”
　　阿姨离开。
　　周西闭上眼缓了一会儿，起床找到拖鞋走进浴室。身上疼的厉害，头也疼，她洗完澡换上舒服的裙子下楼。
　　馄饨的香气飘荡在空气中，午后的阳光柔和。周西的心情好了些，饿就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的把她吞噬。
　　周西刚到厨房门口，许阿姨就端着盘子出来，盘子上放着白釉汤碗，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去吃饭，别待厨房门口。”
　　周西拉开餐椅坐下，许阿姨就把木汤勺放到盘子上，“你吃着，我去给你打一杯果蔬汁。”
　　小馄饨莹白，汤头鲜香，周西吃的鼻酸，眼睛也热涨。
　　片刻后阿姨过来把果汁放到周西手边，说道，“先生交代了，最近两天你就别出门了，在家好好养你的腿。”
　　馄饨里有虾仁和马蹄碎，是周西喜欢的口味。
　　“他几点走的？”
　　“我过来时他就走了，七点半之前吧。”阿姨去厨房收拾残局，说道，“先生还是很疼你，知道你受伤，连夜赶回来。”
　　果蔬汁里有少量蜂蜜，淡淡花香压下了蔬菜原本味道，清爽微甜。一碗馄饨吃完，周西额头泌出了汗，身体也彻底活过来。
　　“你和先生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快了吧？”阿姨过来收拾碗筷，随口问了一句。
　　“不结婚，我们要分手了。”
　　“啊？”阿姨倏然抬头，惊的手里的盘子都快要跌落，盯着周西看了半晌，上前探周西的体温，“你发烧了？”
　　“没有。”周西扬起下巴，杏眸清澈，“是真的，以后我可能吃不到你的馄饨了。”
　　“真是发烧了？”烧到说胡话。
　　阿姨连忙去拿体温计，“要不要去医院？夏天伤口很容易感染，感染就发烧。”
　　周西的手机又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到微博推送。
　　“周西和陆北尧疑似分手。”
　　这些营销号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周西刚想分手，这边就公开了？她点开推送链接。
　　昨天S市晚间新闻交通栏目一个事故，穿着黑色裙子踩着高跟鞋的女人不看红绿灯，不知道在想什么，径直走到走到路中间被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撞进路边绿化带。
　　汽车司机下来扶起花坛里的女人，交通栏目的记者上前采访。女人额头有擦伤，一脸迷茫看着镜头。
　　“你有没有看到前面是红灯？”主持人问，“为什么还要往前面走？多危险啊。”
　　女人脸上有灰，裙子破的狼狈，似乎没听清记者在说什么。她偏了下头，大眼睛明亮，“什么？”
　　“你知不知道过马路是要看红绿灯？”记者犀利追问，“你对交通规则知道多少？”
　　女人低着头擦脸上灰尘，陷入沉默。
　　记者开始讲交通法则，旁边的司机说道：可不可以先走？这个女人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交警登记双方信息，就让机动车司机先走，带着女人到路边继续口头教育。
　　播出之后，有人指责交通部门态度粗暴。女人看起来状态很差，如果是精神病患者，这是草菅人命，随后有网友说这个人长的像周西。
　　先在讨论组扒，大家东拼西凑，扒出来真的是周西。周西怎么成这样了？难道周西失恋了？周西跟陆北尧分手？
　　这是大喜事啊！
　　把这件事搬到微博的博主叫陆北尧周西今天分手了吗，这个博主的注册时间是陆北尧和周西公开当天，每天问候陆北尧和周西什么时候分手。
　　这个博主一看失恋讯息，喜出望外，迅速在微博搞了个千元抽奖。
　　这么一抽，黑粉就都来了。营销号二转了这条信息，截图千元抽奖。总结出来：周西和陆北尧分手了，周西大受打击才会做出这么失智的事。
　　周西陆北尧分手就上了热搜，这条微博下已经一万多条评论。
　　“营销号司马，不黑我们北哥会死吗？西娘娘和我们北哥有什么关系？穿好你马的复活甲。”
　　“截图是北黑，路人不要被带节奏。北哥在剧组好好拍戏呢，至于某人演戏还是碰瓷都跟我们北哥没有关系。”
　　“分没分手都和营销号无关，也和北哥无关，请不要给敬业演员泼脏水。”
　　“请关注北哥新作《将军》。”
　　“博主不删，今晚马必死！”
　　下面陆北尧的粉丝迅速控场，已经把事情压了下去。
　　周西对这群人讽刺她没有什么兴趣，她常年被陆北尧的粉丝讽刺，已经麻木了。可撞车这段怎么回事？她重新看了一遍撞车视频，今天气温高达三十度，她还坐在阳光下，后背起了一身寒。
　　她的记忆里没有这段，这是失忆了？还是她并非书里的人？而是穿书？
　　她找到完整的新闻看，她跟交警认错，随后前往医院。这个过程有一个小时，完全失忆状态。
　　她还忘记了什么？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仿佛生命缺失了一块。
　　记忆是浮在空中，上下不接，空空荡荡。
　　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是董阿姨，周西接通电话。
　　“西西，你爸清醒了，你赶快过来医院。”
　　周西起身拿起一件外套穿上，又去找车钥匙，发现自己常用的车钥匙不见了。
　　“量体温了，你干什么去？”许阿姨终于是找到体温计，快步走过来。
　　“我去医院，你见到我的车钥匙了吗？”周西拉开放钥匙的抽屉一通翻找。
　　“你就没带回来，你昨天回来就拎着一个包。”
　　周西抬眼看着许阿姨。
　　许阿姨说，“你现在这样怎么开车？你要不打车去？你去医院干什么？”
　　周西的车钥匙呢？她拼命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我去医院看我爸，那我打车去。”周西穿上运动鞋，拎起背包往外面走。
　　“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不回来。”
　　周西打车到医院，死活想不起来那辆红色的阿斯顿马丁去哪里了，车库里只有陆北尧的黑色奔驰。
　　车到医院门口，周西下车燥热空气直扑过来，她压低帽檐遮住大半边脸。快步往病房走，手机叮的一声响，她拿起来看到到账提醒。
　　“XX银行到账两百三十万，余额两百三十一万。”
　　什么钱？
　　周西翻看手机，微信上一条消息落过来，来自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孟晓：“买家把车款给你打过去了，你查下有没有到账。”
　　周西把阿斯顿马丁给卖了？她停住脚步，迅速拿起手机找到孟晓的电话号码拨过去，那边接的很快。
　　“宝贝，房子帮你找好了，就在我家隔壁。刚要给你发信息，你就打电话过来了。”孟晓风风火火的声音落过来，“车款收到了吗？”
　　“我委托你卖车？”周西话语里有几分迟疑。
　　“你什么意思？你昨天火急火燎让我帮你卖车？你是不是后悔了？我就说你会后悔，这辆车是限量款，这么低的价格卖出去，肯定买不回来。”
　　“不是，我没有后悔。”周西不能说车祸的事，主要是太丢人，希望现实中没人把昨天的新闻往她头上猜，“你现在忙吗？”
　　“不忙，怎么了？”
　　“请你吃饭，我在医院，你来接我。”
　　“今晚跟我吃饭？周西，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周西径直往住院部走，说道，“我请你吃饭，有什么问题？”
　　孟晓嘶了一声，说道，“昨晚S市晚间新闻上那个被车撞进绿化带的傻叉不会真的是你吧？你是傻了还是失忆了？今天是你和陆北尧在一起四周年纪念日，你不是去找陆北尧吗？”
　　周西默了有半分钟，把墨镜又紧紧的压到鼻梁上，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那个傻叉是我。”她一顿，说道，“我和陆北尧分手了。”


第4章 
　　陆北尧是什么人渣？他大红大紫赚的盆满钵满，周西穷到卖车？
　　周西之前以为自己失去的是一个小时记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失去了很长一段记忆，具体多长她还不清楚。
　　但陆北尧的渣不需要记忆，逻辑推理就能推出来。
　　“陆北尧他妈的不是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跟你分手，我去弄死他。”孟晓提高声音，气急败坏，“渣男！”
　　“是我甩了他，我跟他分。”周西卑微了七年，分手这件事上一定不能落下风，“我清醒了，我不喜欢他了。”
　　话出口那瞬间，她的心脏忽然疼了一下。遥远的黑暗深处，仿佛有什么被生生撕裂。
　　呼吸无端端的不畅，于是她小幅度的接连呼吸了几次，才缓过来。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我何必要在他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累了，不爱了。”
　　“我这就过去，见面再说。”孟晓的声音更惶恐，说道，“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周西，你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还有我。”
　　“还有什么能比我现在更傻？”周西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我不会因为陆北尧寻短见。”
　　知道全部剧情后，她对陆北尧已经没有任何留恋。
　　可悲的单相思，哪有命金贵？
　　“你等我。”
　　周启宇因为周氏娱乐的破产气急脑溢血，在ICU住了一周，又在病房住了一周，现在的醒是意识清醒。
　　周启宇确实是醒了，瞪着眼哇哇的叫，隐隐听上去似乎在叫西西。
　　他脸上的肥肉都跟着发音颤抖，周西跟董阿姨打了招呼，上前盯着周启宇看了半晌，“你认识我吗？”
　　“西——”
　　周西捏了下他的脸，“这次病好，赶紧减肥。死胖子没有好下场，你就是脂肪太多堆积到心脏，才导致脑溢血。”
　　周启宇又激动起来，满脸通红，董阿姨连忙过来抚着他的胸口顺气。看周西一眼，斥道，“你逗他干什么？好不容易清醒，被你一刺激，再脑溢血。”
　　董阿姨在他们家做了多年的保姆，也是看着周西长大，周西还是很听她的话。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出院？”周启宇的头发乱了，周西给他理顺，摸了摸周启宇的额头。
　　周启宇冷静下来，躺在病床上看她。
　　周西十岁的时候，周启宇跟妈妈离婚，妈妈去了德国，再没有回来过。周西曾经一直以为家庭破裂是周启宇的责任，对他丝毫不客气。
　　“再做一次检查就可以了。”董阿姨拿湿毛巾给周启宇擦手和脸，碰了下周西的肩膀，说道，“你出来下。”
　　周西又捏周启宇的胖脸，引得周启宇一阵儿几哇乱叫。她起身跟董阿姨出去，带上病房的门，转头看向董阿姨，“怎么了？”
　　“你这额头是怎么弄的？”董阿姨这才看清周西额头上的血痂，“哎呦，怎么回事啊？去医院了吗？”
　　“没事，我昨天下楼梯不小心滑下去摔的。”
　　“粗心大意。”
　　周西也不辩驳，说道，“怎么了？”
　　“房子找好了吗？”
　　周西点头。
　　“你爸爸不是不能去住你那里，你和小北毕竟没结婚。你爸爸过去住不合适，他也会多想，影响养病。”
　　原来房子是董阿姨让找的，这段记忆周西也没有。
　　“我明白。”
　　“小北最近还好吗？”
　　事业巅峰，美人在怀，没有人比他更好了。周西根本不想谈陆北尧，说道，“你比我想的周到，谢谢阿姨。”
　　董阿姨一愣，伸手就去探周西的额头，“你没发烧吧？怎么突然这么反常？”
　　周西：“……”
　　周西任性跋扈不说人话形象深入人心。
　　“我还不能长大吗？一辈子都是小孩子？”周西抬手抱住董阿姨，她脑子里确实多了很多剧情，关于董阿姨，关于父亲。
　　他们是真的爱她。
　　“谢谢。”
　　董阿姨被闹的眼眶一热，张着手不知所措，“谢什么啊，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周西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是孟晓，便拿起来接通。
　　“我到了，你在哪里？”孟晓跑的气喘吁吁的声音落过来。
　　“在我爸病房。”周西说，“你慢点。”
　　“谁的电话？”
　　“孟晓。”周西把手机装进背包，转身往病房走，“她帮我找的房子，一会儿我要去看房子。”
　　“你可别跟你爸说房子是租的，他心里不好受。”
　　周家破产，所有固定资产都被查封，他们现在身无分文。
　　“我知道。”
　　“辛苦你了。”董阿姨看着周西单薄的肩膀，她偏瘦，长发柔顺的披散。凝脂般的雪白肌肤上，褐色疤痕。
　　周西从小就爱漂亮，脸上被蚊子叮一口都要大叫。摔这么严重，她不声不响。
　　周家破产了，她不再是千娇百宠的小公主，被迫长大。娇宠的宝贝儿长大了，面临风雨。
　　周西喂周启宇喝了两口水，孟晓风风火火的就到了。她踩着高跟鞋，火箭似的冲进门，乍然对上周启宇的视线，急刹住点头，“周叔好。”
　　“泥——泥——嚎。”周启宇艰难发音，周西放下勺子。
　　“别泥了，好好休息，晚会儿我再来看你。”
　　周启宇的眼睛又红，跟个小孩似的，周西余光瞥到孟晓眼角抽搐似的给她使眼色，握了下周启宇的手，“爸爸，我先走了。”
　　松开周启宇，她转身跟孟晓出去，刚出病房门孟晓直接扑过来一把薅住她怼墙上了。
　　周西瞪大眼，“强抢民女？”
　　孟晓上下端详周西的脸，突然看到周西额头上的伤，顿时炸了，“那个狗男人打你了？我艹！”
　　周西扯了下唇角，“陆北尧会打人吗？”
　　孟晓凤眸上扬，这倒是，陆北尧虽然不爱说话，但确实不是会动手的人，“怎么回事？头上怎么回事？”
　　“摔绿化带里蹭的。”周西推开孟晓，整理自己的衣领，抬起漂亮精致的下巴，杏眸明亮显出些锐利，“去看房，我要尽快搬出来。”
　　“真是你啊？”
　　“不然呢？天底下还有跟我一样美的脸吗？”
　　自恋劲儿还是原汁原味，孟晓快步跟上周西，“陆北尧和江乔是真的？他敢负你，我找人废了他。”
　　周西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孟晓，孟晓怎么看都不像纸片人，他们真的都是活在虚拟的书里吗？
　　“怎么了？看我干什么？你这么看人很可怕。”
　　周西抱住孟晓，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深吸气，“我跟他分手了，从今往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什么都不要问，没有谁负谁，只是结束了。”
　　得罪不起书里的男主角，根据周西多年看书的经验，男主角是一本书的主要构架。带着主角光环，孟晓大大咧咧，真的惹了陆北尧，她肯定会沦为炮灰。
　　“啊？”孟晓没见过这样的周西，理智通透，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酸涩有一些想哭，“你们在一起七年，就这么结束了？”
　　“我才二十六岁，我的余生有几十年。”周西松开孟晓，杏眸清澈通透，“算我活到七十岁，我还有四十四年，七年算什么？”
　　孟晓怔怔看着周西。
　　“在四十四年面前，七年只是一粒尘埃。”周西笑了下，迎着下午的夕阳往走廊另一头走，“走了，看房子，合适的话我今天就搬家。”
　　“我的人生，重新开始了。”
　　周西走进电梯，孟晓也跟进了电梯。孟晓紧攥着包，看着周西的侧脸，周西的漂亮是夺目，具有侵略性。他们幼儿园相识，到如今二十年，周西第一次如此。
　　“你昨天真的出车祸了？”
　　孟晓声音有些不对劲，周西回头，“是啊，我还进了医院。”她唇角上扬，笑道，“我被撞毁容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电梯里广告屏幕闪动，蓝色的光映入周西眼中，亮的有几分清冷。
　　孟晓一把抱住周西，“真的决定分手了？永远不回头？”
　　周西又不想死，为什么要回头？“明天我就要开始新的生活，让陆北尧独美去吧。”
　　“周西，我永远爱你。”孟晓朝着周西的脸狠狠嘬了一口，嘬出响声。周西一脚踹开孟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孟晓揽住周西的肩膀，“姐们是你坚强的后盾，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房子是叠墅户型，一楼带花园，四室两厅。租金一个月三万，一次性付半年。
　　“虽然没你们家之前的房子好，可好歹也有花园有楼梯，落差不是很大。这里离松海医院近，叔叔做康复什么都方便。交通也发达，你们家现在——”车也没了，但一想到让周西考虑地铁，孟晓就说不出口，“一切都会好起来。”
　　周西看着窄一半的楼梯，“一切都会好起来，什么时候能签合同？”
　　“等会儿，我跟房东打电话。”
　　“谢谢。”
　　院子有个小水塘，种着睡莲。小片的叶子浮在水面上茂盛碧绿，周西走过去蹲下，小水塘水质清澈，还养着几条锦鲤。
　　周西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民生问题，从她收到两百三十万车款之后，开始思考。一年房租三十万，她不能坐吃山空。
　　她大学读的哲学，就是混学历，没有实际用处。她和陆北尧都没有从事大学专业工作，陆北尧进了娱乐圈，她也进。
　　她的作品只有一部，她爸投资的校园爱情故事。她和陆北尧本色出演男女主，效果还不错，毕竟剧里人设就是男主不喜欢女主，女主死皮赖脸的倒贴。可惜没等热度发酵起来，他们就公开了恋情。
　　当时陆北尧如日中天，公开恋爱，粉丝当场就把周西喷成了筛子。周西的演艺之路还没起飞就坠机了，之后周西只参加过几次综艺节目，参加一次节目组被狂喷。
　　后来她被陆北尧的经纪人劝退，事业结束。
　　房东很快就到了，跟周西签完合同，收起合同盯着周西看了又看，“你是不是明星？”
　　周西顿时头皮一紧，她没戴口罩，被认出来了？她现在状态这么差，传出去又是黑料。
　　“我想起来了！”房东阿姨一拍合同，指着周西笃定道，“你是西宫传里面被毒死的齐贵人？”
　　西宫传被毒死的齐贵人是江乔。


第5章 
　　周西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她扬了下唇笑的讽刺，“我长着一张大众脸吗？”
　　“你不是齐贵人？眼睛有点像。”阿姨笑着说，“你长着一张明星脸。”
　　孟晓啧了一声道，“我们西西可比那个江乔整容脸好看多了，阿姨，你该去配一副眼镜。”
　　阿姨被损了一通，脸上有点挂不住，“齐贵人是整容的？”
　　“整之前可丑了，大鼻子短下巴。”孟晓笑容灿烂，红唇噙着笑，“现在你看她的鼻子，尖的能戳死人。”
　　“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懂，反正我就看电视剧。那个女的挺火，合同签完，材料我拿走了。”
　　孟晓简直想翻白眼，她因为周西跟江乔势不两立，“就算是像，也是江乔像我们西西。”
　　周西红的时候，江乔还不知道在哪里打酱油呢。
　　“房子有什么问题，直接微信发信息给我。”房东阿姨懒得跟孟晓这个杠精掰扯，收起合同装进手提包，“我先走了。”
　　孟晓还想说什么，周西握住她的手腕，孟晓心中惊讶，回头看过去。周西目光很平静，静的有几分温婉。
　　“谢谢阿姨了。”周西很轻的捏了下孟晓的手腕就松开，拉开门送房东阿姨，说道，“麻烦您了。”
　　送走房东阿姨，周西重新设入户门密码。
　　“周西，你竟然没有穷追猛打的吐槽江乔？”孟晓觉得周西这变化可太大了，仿佛一夜之间换了芯子，“江乔能整容脸跟你没法比，你比她好看几十万倍。”
　　“可她比我红。”
　　孟晓眨眨眼，默了几秒开口，“你是不是被魂穿了？”
　　以前的周西每提及江乔就要疯狂吐槽流水线脸，炒作女王，无所不用其极的买热搜，红也是买出来的。江乔和周西有些撞类型，但江乔没有周西那么能作，她抓着机会疯狂往上爬，如今已经挤进了一线小花。
　　江乔的团队也很恶心，逢男拉瓜逢女艳压。出道时天天踩周西，后来跟陆北尧合作戏，又拉瓜炒绯闻。
　　周西恶心死了江乔，今天她是变性了吗？竟然会承认江乔比她红，也没有吐槽江乔长得丑。
　　“要不是你退圈，能轮得到她？”
　　周西不是被魂穿，而是她拿到了他们这个世界的剧本。
　　“那我现在重新进圈怎么样？”周西设好密码，抬眼。
　　“疯了吧？你现在进圈是给人当垫脚石的吗？还被人嘲笑。你现在肯定不能再回去了，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可我能做什么？”
　　空气寂静，午后阳光穿过院子里的树木，落到周西的身上。她长发倾落，她隐在光下的侧脸漂亮清雅。光中浮尘缓缓下沉，窗外池塘金鱼吐泡发出声响。
　　孟晓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我家破产了，我做什么能养起这一年三十六万的房租？”
　　周西一直都是骄傲跋扈张扬的，孟晓总认为她一辈子都会这样。即便周家破产，她也依旧会背最新款的限量包，买高定礼服，吃穿都是最好。
　　她现在变了，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她变的越加通透成熟。但这种成熟是要付出代价，她付出了什么？
　　“我想重回演艺圈，不是玩票，是认真的谋生。”周西进门，说道，“我总要生存。”
　　“你还有经纪人吗？”孟晓抿了下唇，说道，“你还有经纪公司吗？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你想清楚，你现在回去只有大量的黑粉等着喷你。”
　　“我就算不回去，他们也每天都蹲着喷我。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收他们一点钱呢？我原本就一无所有。”
　　周西没签过正经的经纪约，她之前进娱乐圈玩票，挂在周氏娱乐名下。
　　后来周西放飞，经纪人也跟周氏娱乐解约，她就成了自由人。周西风评很差，想重新签经纪公司，怕是有些难。
　　周西跟孟晓吃完晚饭，孟晓的工作室有事，她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的就走了。周西在网上找搬家公司，找了个最快公司。预约搬家，他们答应今晚八点半可以过来搬。
　　她现在迫不及待想离开陆北尧，尽快脱身。周西是个惜命的人，她怕命丧于此。
　　周西打车到玫瑰庄园，出租车不能进小区，她在门口下车步行进小区。夜色沉谧，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的香气。
　　曾经她以为会在这里住一辈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搬走了。
　　穿过林荫小路，走进唯一的一栋三层别墅。院子里亮着一盏灯，但房间里暗着。她晚上不在这里吃饭，阿姨就以为她晚上也不过来住，就回家了。
　　满园玫瑰，香气逼人。
　　周西穿过花门走上台阶，浓郁花香席卷而来。以前她喜欢玫瑰，忽的就觉得玫瑰太过于娇艳，浮夸又张扬，香的很没有自知之明。
　　按密码进门打开灯，搬家公司的人还没到。巨大的水晶灯从三楼垂落，亮的刺目。她站在空荡荡的客厅，心里蓦然空荡。
　　七年时间，虽嘴上说的轻描淡写，只是生命的十分之一，但到底还是深入骨髓。这里的一切，终将成为过去式。周西转头看到一楼落地窗户上艳红色的蔷薇，随风抚动，花香四溢。
　　红色蔷薇花语是我要和你过一辈子。
　　她原本不喜欢蔷薇，就某次在电视上看到，非要拉着陆北尧一起种。陆北尧自然不会参与这么无聊的活动，当场拒绝。她买来花苗，把陆北尧骗起来，一起把花种进去。
　　她想跟陆北尧过一辈子，从初恋到白头。
　　白他妈个锤子。
　　周西打开柜子拉出种花工具，她一个‘空盆道长’为了这个美好的向往，学养花比高考复习都认真，把这颗蔷薇养的枝叶茂盛。
　　周西从工具箱底部挖出花剪拎着出门，蔷薇长了两年，枝头攀起两米多高，根茎肥硕。周西蹲下去用尽全力去剪，手心发麻，根茎纹丝不动。
　　养花难，毁花也不容易。
　　周西把工具箱搬出去，挨个试都没弄断，手背上还扎了刺。电话在屋内响起，周西撂下工具起身去接，搬家工人到了。
　　周西的东西又多又乱，两个衣帽间，衣服鞋子装满一车还不够，搬家公司临时又找了一辆车来。
　　孟晓的黑色保时捷MINi从夜色中滑进小区，横到车库入口，她踩着高跟鞋下车，关上车门大步走向周西，“还没好？”
　　“已经搬过去一车，还有一部分。”
　　孟晓往里看了眼，被周西的东西惊的又退了出去，客厅里堆满了箱子，“你是个购物狂魔。”
　　“已经整理出来，就剩下搬了，让他们搬，你来帮我个忙。”
　　“干什么？”
　　“帮我把这棵蔷薇剪掉。”周西指着院子里最大最艳丽的蔷薇，“把根剪掉。”
　　“你大半夜剪花，没病吧？”孟晓话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走过去接过剪刀，一撸袖子猛的用力，剪刀嘎巴一声——断了。
　　蔷薇根茎纹丝不动。
　　四目相对，周西看着孟晓手里的半截剪刀，“这剪刀质量……真差。”
　　孟晓放古代就能上阵杀敌了，力大无穷女将军。
　　孟晓：“……非常差。”
　　孟晓保证，她只用了三分力气，剪刀就断了实在不怪她，“缘分让这棵花继续生存，没办法。”
　　“这棵是我跟他一起种的。”周西把剪刀扔进垃圾桶，“剪不断，那就让它长着吧。”
　　“你等着，我去借个铲车过来。”孟晓短发一甩，抄起电话就开始拨号，“我就不信了，这世界上有剪不断的花。”
　　“铲车？”是什么东西？周西懵住了，这是什么操作？“太兴师动众了吧？真的不用。”
　　孟晓抬手打断周西的话，跟那边说道，“马上开过来，我现在就要用。十万火急，人命关天。今天我见不到铲车，三哥，你就来给我收尸吧。”
　　孟晓快速说完一气呵成挂断电话，单手抄兜一抬冷傲下巴，“十分钟后开过来。”她手一挥，“我可以把这片玫瑰全部铲掉，铲平。妈的，不能留给他和其他女人欣赏。”
　　对于陆北尧和周西分手这件事，孟晓比周西还愤怒。如果可以，她还想铲掉陆北尧的脑袋。
　　周西头皮发麻，孟晓太优秀了。
　　“需要把房子铲平吗？”
　　“九千万。”周西拿湿巾擦手，顺便给孟晓递了一张，“这两年房价飞升，可能上亿了。”
　　“算了，只铲花。”孟晓虽然家里不穷，但九千万的房子她也铲不起。
　　“花也别铲了，快搬完了，搬完我们就走，这里我以后不会再过来。”周西环视身后的别墅，夜幕之下，洋房孤独伫立。这里的一切，都和周西没有关系了，“铲车也开不进小区。”
　　“只要想开，火箭都能开进来。”
　　孟晓是个猛人。
　　周西这辈子第一次见铲车铲花，声势浩大，夸张的像是在拍电影。
　　小区保安站了一排但在看到周西后，又默默退了回去。主人都在这里，他们也不敢拦着，只弱弱提醒他们声音小点不要影响邻居。
　　铲车威力十足，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连草皮都能铲掉。
　　凌晨一点，铲车卷走全部花枝，浩浩荡荡的开走了。
　　彻底结束。
　　周西把东西搬到新家，东西纷乱，还不能入住。晚上要睡孟晓那边，孟晓家住顶层，也是叠墅。
　　洗完澡，周西穿着吊带长裙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夜凉如水，万物被黑夜笼出原本的简笔轮廓。
　　风卷过高大的树木，树影晃动。
　　身后脚步声响，片刻后旁边落入一道身影，周西回头。孟晓把一杯红酒递给她，说道，“你决定了吗？一切重新开始？”
　　“嗯。”周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头疼的厉害，她修长漂亮的手指拎着红酒杯眺望远处的黑暗。
　　“那我联系大哥，他那边应该能帮你。”
　　“谢谢。”
　　周西的脸生的极漂亮，又小又精致，长发倾落，侧头时露出单薄白皙的肩头。窄细的线条，莹润的高级感。周西很美，她从小美到大。
　　陆北尧眼瞎，才会这么对待周西。
　　“单身快乐！”孟晓举起酒杯碰了下周西的空杯，一饮而尽。
　　周西伸手碰风，抬起下巴，长发在风中飘舞，又美又艳。风华并茂，她笑的明艳，许久才转头看孟晓，“我一直怕他离开，我害怕失去他。现在，我再也不用怕了。”
　　她醒来，脑子里多出一段剧情。原来他们都是书中人，陆北尧从头到尾都不属于她，忽然就释怀了。
　　她再也不用怕失去了，她不曾拥有过。
　　周西是被电话吵醒，她眼未睁开，思绪还在梦里跟周公大战，迷蒙着枕头下面找到手机接通。
　　“喂？”
　　“你在什么地方？”男人冷沉的嗓音落过来，清楚的叫她的名字，带着几分冬日的凛冽，“周西。”
　　“有什么事？”周西彻底清醒，她睁开眼，天光大亮。阳光穿过半透明的窗帘铺洒进来来，跳跃在她裸露的手臂上。
　　“醒了是吗？”陆北尧冷道，“醒了，那我要跟你谈谈。我现在需要一个正当而充分的理由，来让我接受家里被搞成偷盗现场这件事。”
　　“我们已经分手，我带走属于我的东西，充分吗？”


第6章 
　　“什么时候分的？”陆北尧刚刚拍戏手指上溅到了血浆，他接过小飞递过来的水，先冲洗手指，才仰头灌了一大口。阳光下，他冷肃的喉结滑动线条性感，“我怎么不知道？”
　　“前天晚上。”
　　陆北尧的外形非常优越，拍古装简直杀人诛心。挺拔修长身高，完美的比例，黑色劲装勾勒出窄腰长腿。剑眉星目高鼻梁薄唇，肤色偏白但不娘，又冷又俊美。
　　“所以你把花园铲了？”陆北尧把水递给小飞，往另一边树荫下走，“你把东西搬哪里了？”
　　“房子是你的，我搬走。花是我种的，我铲掉。”周西起床，说道，“我没有直接发微博是考虑到你的职业特殊性，你选个时间，我们同时发声明。”
　　电话那头沉默，周西不想和陆北尧过多纠缠，“好聚好散。”
　　“周西。”陆北尧冷沉嗓音落过来，“我非常不喜欢你用分手威胁，这不是一个好的沟通方式。”
　　周西蹙眉，“那陆北尧，我通知你，我们结束了，往后各走各路。”
　　陆北尧永远是这样。过去他们也吵过架，无论她有多激烈情绪有多崩溃，陆北尧都是如此，冷冷的旁观。如果她愤怒摔门而出，陆北尧也不会追，毕竟周西的性格撑不了半天就会回来。
　　等周西回来，陆北尧清醒理智的告诉她，这套有多么幼稚无脑。
　　他不会追周西，周西总会回来。
　　“我不知道你又看到了什么，引发你这样激烈的情绪。”陆北尧嗓音平静道，“我希望你有点理智，能成熟一点。拔掉的花我不会再帮你种，搬出去的东西，我也不会再帮你搬回来。”
　　有人喊道：“北哥，准备开工了。”
　　“我在拍戏不能离组，你再怎么闹我也回不去，这是事实。”陆北尧的声线一如既往沉稳，“我们都是成年人，做事要考虑后果。周西，你不能做一辈子小孩。”
　　“热搜我会找人撤，你好好反省你最近的行为。”
　　陆北尧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周西难以言喻，成年人就不能提分手了？陆北尧的话什么时候这么多了？她要分手，放陆北尧自由不是两全其美？
　　手机叮的一声，来自陆北尧的短信：“礼物没了。”
　　周西不知道他说什么礼物，反正什么礼物都不重要。
　　周西已经跟陆北尧没有关系了，按着手机回复，“请你的团队尽快发布分手声明。”
　　周西迅速把陆北尧拉黑，看时间已经中午，她转身走向洗手间。
　　洗漱完换上衣服往租的房子走，新房子和孟晓家在一个小区。烈阳高照，晒在皮肤上有一些刺痛。她一边走一边刷微博，陆北尧说热搜，她上热搜了？
　　热搜第六#陆北尧周西疑似感情破裂#。
　　周西点进热搜，热搜第一条微博是营销号发的：点击就看周西在线作妖，闯红灯和机动车比头铁，深夜铲花高调炒作。陆北尧什么时候和周西分手？能不能有个准话？
　　深夜铲花这事儿源自今天早上的一个热搜话题#人类迷惑大赏#。
　　其中有一个搞笑博主发了个视频，今天凌晨他们小区一业主开铲车把花园里的花给铲平了，搞笑博主也是无聊，还配上了讲解。
　　猜测是什么狗血剧情，因为铲车旁边站了个非常漂亮的女生，自从脑补分手怒铲渣男花园戏码。
　　因为配文实在太搞笑，大家一起哄笑起来，拱上了热搜。两万多条转发，突然有网友提出疑问，视频里的别墅，怎么那么像陆北尧的房子。
　　这么一联想，大家就热切的扒了起来。还真是陆北尧的房子，放大视频，铲车旁边站的女人似乎是周西，顿时炸锅了。
　　周西又干什么？蹭热度？还是疯了？为什么半夜铲花园？
　　评论里已经骂疯了。
　　“西娘娘总是出乎人意料的作妖，人间迷惑行为。求北哥赶紧跟这位分手，这对分手我把全城的鞭炮都买回来庆祝。”
　　“西娘娘爱而不得疯了，热搜买的飞起还是万年路人，把自己家都买破产了还不收手吗？”
　　“西娘娘能不能放过北哥？真没见过比西娘娘更贱的嫂子。不拉踩北哥是不是就不能活？求西娘娘独立行走。”
　　“分手铲花是吗？赶紧分，西娘娘不分就按头炒作了。”
　　“这个事是真恶心，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北哥又被坑了。西娘娘热搜一上，所有人都知道她跟北哥同居。北哥刚翻红，手里资源好一点，西娘娘就来作妖了。草泥马！知道你是贱婢了。”
　　“糊逼小透明自尽好吗？北哥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你。”
　　“北哥应该告她毁坏私人财产。”
　　没人相信周西和陆北尧是真的分手，他们只会觉得周西炒作。周西那么爱陆北尧，爱的疯魔，怎么会分手？
　　在他们眼里，这辈子周西都会像个水蛭一样，贴在陆北尧身上吸血。
　　周西把几个热搜看完，再返回，#陆北尧周西感情破裂#已经从热搜榜上消失不见。
　　哪里是疑似，他们真的分了。
　　艺人和普通人的分手不太一样，艺人的形象就是金钱，分手声明关系到分手是正面还是负面影响。这影响决定之后的身价，陆北尧出道以来最大的黑点就是跟周西的感情，分手是正面。
　　但也需要更加正面的措辞，才能让他的人设形象完美。
　　周西只是想跟陆北尧分手，并不想毁他，所以分手声明她还是会尊重陆北尧团队的意见，共同发布。
　　新家堆得满满当当，全是纸箱，周西刚要打电话保洁公司，董阿姨就打电话过来，周西走到窗户边接通电话。
　　“阿姨。”
　　“下午你爸就可以出院，房子收拾好了吗？”
　　“我正找人收拾，快了。”
　　“不用找外人了，我过去给你收拾，不要浪费钱。”董阿姨顿了下说道，“我说话你不要嫌难听，今非昔比，能省则省。”
　　“我会赚到的。”周西垂死挣扎。
　　“等你赚到，再考虑大手大脚的日子。”
　　董阿姨来的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她做事麻利，整个房子很快就井井有条，董阿姨整理纸箱说道，“你去医院接你爸，我打扫干净去买菜。”
　　“谢谢阿姨。”
　　“快去吧。”
　　周西出门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车，怎么接爸爸？她打电话给孟晓，五分钟后孟晓急刹到小区门口，她已经换了奥迪Q7。
　　“上车。”
　　周西坐上车，孟晓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把送出去大G要回来？”
　　周西从车上找到水拧开喝了一口，“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姐没那么穷酸。”
　　“得了吧，你现在还不够穷酸吗？”孟晓单手握着方向盘，把车开上主道，把一张纸递给周西，“你要不先找个戏拍，蹭点观众缘，再签公司身价会高一点。”
　　孟晓找到她大哥，大哥当场就拒绝了。
　　周西是个烫手山芋。
　　周西的商业价值不高，但周西跟孟晓是好朋友，不给周西好资源孟晓这边没法交差。给周西好资源，周西实在不配。
　　不如拒绝。
　　孟晓气的发了一通脾气，也是无济于事，孟庭深油盐不进。反正这烂摊子，他不收。孟晓退而求其次，给周西介绍个资源总行吧。
　　她死缠烂打一中午，加一顿饭贿赂，孟庭深赏了她一个本子。
　　周西看手里的《深宫乱》剧组通告信息，正在招募演员。
　　主要角色都定了，现在招的都是七零八碎的配角和龙套，以前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落到她手里？
　　“女四号？宫女青黛？”
　　“我看不上青黛这个角色，就替你选了皇帝的白月光。”孟晓看着前方马路，“整部剧最高光圣洁的女神，人设比青黛好，但戏份没青黛多。”
　　周西从最下角找到皇帝的白月光，看起来戏份就很少。
　　“准备一份你的资料，配一张照片，电子版发给我，我帮你递给剧组。”
　　“还有一件事我跟你说下，你先不要炸毛。”
　　“嗯？”
　　“这部剧女主是江乔。”
　　周西后颈一麻，但很快就平静下。
　　“我也很恶心江乔，我是不想要这个剧本。但最近没有其他好剧本，这个导演是郑荣飞，郑荣飞的剧上去之后镀层金。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你演白月光的话，就跟江乔没有对手戏。青黛也能争取，可这个角色是女主身边的贴身宫女，你明白吧？”
　　“明白，可我还是想试试青黛。”
　　前方红灯，孟晓转头看向周西。
　　深宫乱是小说改编，宫斗戏。周西看过原著，她拍完《小暗恋》时，这个剧本还找过她，当时导演是另一个。想让她演女主，顺便拉周氏娱乐投资。周西对演戏没有任何兴趣，当场就拒绝了。
　　兜兜转转，这个剧本又回来了。
　　如今导演已经换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剧本让她高攀不起。
　　青黛这个角色更有冲突，恶毒女配，前期一直跟在白莲花女主身边，为女主办事。后面黑化，借着皇帝喝醉爬上龙床，成功怀上孩子上位。
　　“为什么？你愿意去看江乔的脸色？江乔踩你这么多年，给她抬轿子，她肯定折腾死你。”
　　“青黛的戏份多。”
　　“嗯？”
　　“片酬也高吧？”
　　前方直行早变成了绿灯，后面喇叭响彻天。孟晓连忙发动车开出去，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下，“青黛的戏份是多，但是吧，毕竟女四号，需要细腻的演技。如果你执意要这个角色，那你得走流程来了。”
　　“什么流程？”
　　“投简历试镜，和其他演员一样，去争这个角色，让导演挑你的演技。”孟晓尽可能把话说的委婉，“其实白月光挺好，你只管美就好了，美不需要演技。”


第7章 
　　“你看不起我的演技？”周西把招募海报放回去，喝了一口水，唇角一扬。夕阳光下，她长发散落柔顺，杏眸微微上扬，透着股清透的骄傲。
　　“你的演技非常好，只是这么多年不拍戏，起点这么高，我怕你摔了。”孟晓谄媚道，“我当然是希望你选择更稳妥更轻松的路，白月光的话，你站在那里就是白月光本人。”
　　周西的演技去试镜可能会被郑荣飞导演打出去，郑荣飞对演员的演技格外严苛。
　　“其实我的演技很好。”周西把水瓶盖缓缓拧上，到最后一下，她用尽全力把瓶盖拧死，“只是我不想演而已。”
　　从孟庭深那边要一个试镜的机会还是很容易，孟庭深毫不犹豫的就把联系方式给孟晓了，“周五让周西过去试镜，郑导这边会公事公办。选上选不上与我无关，不要提我。”
　　孟晓狠狠翻了个白眼，但周西在这边，不好多说。
　　孟庭深一直看不上周西，嫌周西是演艺圈的老鼠屎。孟晓有一万句槽想吐，一颗珍珠掉进老鼠屎里，那群老鼠屎没见过世面就高贵起来了，自以为珍珠低人一等。
　　真有意思。
　　挂断电话，孟晓把给周西，“周五中城大厦，鲸鱼传媒。你看看原著，我不知道你们演戏的事，但我希望你成功。”
　　“谢谢。”周西这回笑的更深，微一偏头，娇靥晶莹如玉，唇角噙着笑嗓音轻慢，“我钮钴禄氏周西重生了。”
　　周西美起来是带着锋芒，漂亮凌厉。只是这几年她一直压抑着本性，此刻的周西本性暴露，是没有认识陆北尧的样子。
　　骄傲自信。
　　——————————————
　　周五。
　　试镜地点是中城大厦，鲸鱼传媒十七楼。
　　周西的第一次试镜，以前是她挑剧本，挑编剧。她有爹有资本，现在只剩下爹了，还是生病的。
　　周西首次没有化浓妆，试镜的规矩是少妆，这样导演能看清演员原本的五官。周西跟陆北尧在一起一直对长相不自信，每次出门必须妆容精致，从头伪装到脚，一丝不苟。生怕因为自己的不好看，让陆北尧丢脸。
　　周西画完眉毛，从那堆浮夸奢华的小裙子里找到唯一的一套T恤牛仔裤。把卷发夹直，黑长直散在身后，周西第一次不上妆有种裸奔感。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窄边平光镜戴上，自我安慰的伪装。她唇色本就樱色，倒是不需要过多的点缀。
　　周西拎着包出房间，周启宇在客厅看小猪佩奇，乍然看到周西。他一双小眼硬是从横肉里瞪出来了，直直看着周西。
　　“宝——宝？”
　　董阿姨从厨房出来，脚步一顿，震惊的看向周西，张了张嘴才发出声音，“你就这么出门？”
　　“不好看？”
　　董阿姨迅速摇头，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周西不化妆时，眼前一亮。清澈干净的美，如同新春树木拔出的嫩芽，清新透着一尘不染的嫩。化妆是七月烈阳下的红玫瑰，不化妆就是三月冰雪消融破土而出的野百合，雪山与水光相映，晶莹剔透。
　　她的皮肤原本就白，漂亮的杏眸黑白分明，高鼻梁下是水润樱唇。像是读大学那会儿，嫩生生的美。
　　董阿姨有一瞬间想哭，她终于洗掉了那些不合适的妆。
　　“好看。”董阿姨回神，连连点头，“特别好看，你不化妆比化妆还要好看。”
　　这波夸奖周西很喜欢。
　　周西打车过去鲸鱼传媒，早上九点，十七楼走廊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周西去找工作人员领号码牌，工作人员没认出来周西，看了她一眼，目光停顿才开口，“几号试镜厅？”
　　“二号。”
　　工作人员扯了下唇角，这个人长的挺漂亮今天的戏结束了，二号早就内定了。
　　“这是你的号码牌。”
　　郑荣飞的戏，女四号也是抢手香馍馍，周西走到二号试镜厅前看到三个戴着墨镜口罩的女星已经在等待。
　　为首的女人是皇家娱乐的郑秀，前几年在港圈混电影圈，爆红过一段时间，最近回内地发展。郑秀竟然来竞选女四？周西还要看仔细，房门打开工作人员恭敬的把郑秀给请进了二号厅。
　　另外两个人，一个是今年刚火起来的小花叫陈希圆，另一个周西没认出来，但带了一堆工作人员鞍前马后。
　　周西站在最末端继续看剧本，剧本改动不大，主要剧情还是按照原著走。青黛这个人设很复杂，她和女主一样选秀进宫，一人上位另一人却成了宫女。
　　她没有女主的好运气，她活的艰难，步步维艰。曾为了保护女主，差点被皇后打死。她剩一口气被女主抬回去，别人道女主是她的救命恩人。
　　可到底谁救了谁的命呢？后来她的哥哥惨死，她跪求女主帮忙。女主并不想为她付出自己即将到手的贵妃位，便拒绝了。
　　她愤怒跟女主闹掰，咬牙往上爬。搭上皇帝，成功怀上皇子，她步步为营与女主为敌。女配没有光环，她的儿子夭折，她的恶毒被女主揭穿，打入天牢。
　　她最后咬舌自尽，血喷了女主一脸，成为女主余生的噩梦。她委屈了一辈子，只刚烈这一回，却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周西第一次看这本书就很喜欢青黛，女配，为了衬托女主，为了推进剧情。可她有血有肉，她有灵魂，她活着，也有争取的权利。
　　片刻后，陈希圆也被叫了进去。走廊里只剩下周西和另一个女孩，那女孩乜斜她，语气高高在上，“素人也敢来争青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周西懒得跟她说话。
　　手机响了一声，来自孟晓的微信：“刚刚得到一个消息，青黛内定了郑秀，今天所有人都是陪跑。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你到了吗？我去接你，中午请吃饭给你赔罪？”
　　青黛内定郑秀？那这内定的有理有据。郑秀毕竟是老牌演员，咖位和人气都在那里。周西看着手机，抿了下唇。
　　“周西，徐亚飞，你们进来。”房间门打开，工作人员面无表情的通知。
　　徐亚飞倏然回头，拿下墨镜圆眼睛带着探究，“你是周西？”
　　陆北尧的女朋友，周西。
　　周西看了她一眼，径直越过她往里面走。周西不施粉黛，只戴着平光眼镜，肤白貌美。那一眼锐利，美的清凌。
　　徐亚飞心惊，周西上新闻都是精致的妆容，华装贵服，夸张的钻石和张扬的跑车。谁能想到，她能在这里见到周西的素颜。
　　周西走进试镜厅便拿下了眼镜，白色T恤浅色牛仔裤，细腰长腿，踩着一双黑色运动鞋。
　　郑荣飞正打算离开，郑秀团队强势进入剧组，自降片酬。郑秀演技好，观众缘也很好，有一定人气。郑荣飞没有不用她的道理，今天没有挑的意义了。他收拾文件，抬眼目光停住。
　　早晨的金色阳光穿过玻璃落进试镜厅，清瘦的女孩站在金光里。身段清瘦，肤白如雪，黑白分明的杏眼如同一汪清池。
　　“导演好，大家好，我是周西。”周西的嗓音清悦，如同珠落玉盘，动听至极。
　　不施粉黛，脸是原装。身上气质古典雅致，这种漂亮很难得。郑荣飞又坐回去，翻看眼前的演员资料。
　　周西，演员履历一塌糊涂。绯闻八卦倒是战绩赫赫，可以说是声名狼藉。郑荣飞看眼前这张清隽至极的脸，又看履历，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一个人。
　　这张脸会做出那么多脑残事？
　　“郑导？”一同过来的制片低语，“周西不行，就是个草包。她这种人，进不了我们的剧组。”
　　郑荣飞从文件夹里取出一页剧本，递给助理，身子往后倚靠，重新戴上耳机，手指一抬，“让她试试这段。”
　　周西离的远，听不清导演说什么，但很快助理就过来把剧本地给她，“导演让你演这段。”
　　“我呢？”旁边徐亚飞愣了下，说道，“我没有剧本吗？”
　　助理看了眼徐亚飞，毫不客气冷道，“去洗手间把妆卸了再过来。”
　　“啊？”
　　“或者转身出去，郑导的戏试镜不能带妆。”
　　徐亚飞脸上涨红，转身快步走向洗手间。
　　周西看着手里的剧本，这是青黛的最后一场戏。牢中喷血，自尽身亡，最惨也最华丽的一场。
　　不管有没有内定，这都是周西的机会，郑荣飞让她试戏了。
　　时隔四年，周西重新演戏。没有人搭戏，也没有当初表演老师跟在她屁股后面手把手教。她现在不是曾经的周西了，她没有什么机会。
　　错过这一次，她不知道下一次机会在什么地方。
　　她看完剧本，把纸放到地上，摘下包压着。周西活动手腕，冲导演点头致意。她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凝白肌肤上拓出阴影，再睁开。
　　她的目光陡然变了，她妖妖娆娆，往前一步。
　　“姐姐，您来看我了。”
　　声音出口，整个房间瞬间寂静。她的台词太稳了，腔调里的欣喜娇嗔拿捏的非常到位，分寸不差。
　　“我就知道，姐姐不会忘记我。”
　　坐在另一旁的郑秀脸色就变了，周西不是智障草包吗？什么时候台词这么好了？
　　没有人跟周西搭戏，她一个人演全部情绪。
　　郑荣飞把手里的本子放下，抱臂看向周西。
　　周西这个白T很有讲究，演员不能让自身抢了角色的戏，这点周西做到了。第一声出口，所有人都被代入了角色。
　　剧情变了，女主告诉周西，她即将奔赴刑场，她要为自己的罪付出代价。
　　周西也变了，她突然往前冲了一步。郑荣飞看着屏幕，狠厉的目光冲击，似乎要冲出屏幕，她一把抓住前方。唇角上扬，眼尾也扬起，癫狂绝望毕露，她仰头大笑。
　　“我们同进储秀宫，我们结为姐妹。你说，我们同生死共富贵，我为你出生入死时你在哪里？我伏地祈求我磕破头，你何曾看过我一眼？赵凌雪，你说我贪慕虚荣忘了初心。你呢？你又何尝不是？只不过你赢了，你活了，你有资格高高在上。”她笑中带哭，悲戚绝望更多的是嘲讽，“这吃人皇宫，白骨累累。上位者高谈阔论，跪伏在底下的奴才苟且偷生。”


第8章 
　　“尊严和梦想被踩在脚底，可命运依旧不放过我。我与天搏，我输了。”幽怨的嗓音字字泣血，周西往前走了一步，纤瘦身姿摇晃。
　　她又缓缓退回去，她笑，笑这世间荒唐，“一败涂地。”
　　她始终是女配，不能成为主角。
　　“我命不好，我搏不过天，我认。赵凌雪，你没资格在我面前高谈仁义道德，你不配。”女人长发披散，尖俏下巴微扬似疯似癫。她的肤色雪白，唇色殷红。目光陡然锐利，透出嗜血的光芒。
　　侍卫冲上来抓她，她往前冲。毒|药发作，长刀刺穿她的腹部，她喷出血，声音嘶哑凄厉，“我咒你，永世孤独，无爱无信无忠无孝。赵凌雪，我以命诅咒你永远噩梦缠身。”
　　她扑倒在地，血泪交织。
　　整个试镜厅寂静无声，纤瘦的女人长发倾落如海藻，遮住了绝美而疯狂的脸。她犹如烟花，绽放在黑暗当中，最灿烂最夺目的时刻便是死亡之时。
　　她是配角，她没有主角的光环，她斗不过命。
　　在场所有人沉浸在青黛的死亡当中，久久不能平息。
　　郑荣飞情绪激动，青黛就该这么刚烈鲜明。如果有颜色，青黛应该是浸满血的白衣，在太阳底下血淋淋的鲜红。郑荣飞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这个角色活了。
　　郑秀的演技也很好，是个合格的演员。但周西，是青黛本人。
　　大约有一分钟，郑荣飞拿下眼镜捏着眉心。
　　旁边制片人狠狠咳嗽，他现在后颈发麻，周西这演技炸裂了，刚刚对她的评语现在简直想吃回去，“周西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郑荣飞拿起另一张纸递给助理，手指轻点，吩咐道，“给她试这个。”
　　助理看到剧本内容倏的抬头，郑荣飞把眼镜戴回去抱臂看着屏幕。
　　那边周西已经站起来，她眼睛泛红，但整个人气质已经变成了内敛沉静。
　　周西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她拿起来喝了一口，看向郑荣飞的方向。旁边的制片人和鲸鱼徐总统一的眉头紧蹙一言不发，郑荣飞抱臂审视。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落入胃中，房间里冷气来的十足，寒气扩散到四肢，周西的手指擦了下水瓶边缘。
　　忽然想到很多年前陪陆北尧试镜，那时候他们都还小。陆北尧刚红就因为性格原因得罪了当时的经纪公司，被公司半冷藏。陆北尧不想用周西家的关系，他的性格清冷傲气，也不会求人。娱乐圈太现实了，小透明说糊就糊，没人会主动来找他。周西只好一个个剧组递简历，一家家求人让陆北尧试镜。周西的脸皮，因为陆北尧厚如城墙。
　　陆北尧爆红的那部剧，她前前后后找了导演五次，堵着导演家的门坚持递陆北尧表演的录像。最后一次，导演让陆北尧试镜，用了陆北尧，他红遍大江南北。
　　周西在这方面很有韧性，不到最后一刻不到拍完，所有人都有机会。只要导演没把她赶出去，她就能把这戏唱下去。
　　郑荣飞的助理快步走过来，周西的心猛地提起来，把水拧上放到脚边，“你好。”
　　“导演让你试试这个。”助理把一张纸递给周西，说道，“皇后的戏。”
　　女二号？
　　周西惊了几秒，抿了下唇迅速反应过来，双手接过剧本说道，“谢谢。”
　　女四号定了，可女二号也定了，这是什么意思？给她拿女二号的机会？可这很不合规矩，没有人会这么试镜。
　　周西看向郑荣飞，郑荣飞没有任何表情。
　　“我有多长时间？”
　　“二十分钟。”
　　周西迅速看剧本，这段戏是皇后跟女主的对手戏。她是剧里唯一爱皇帝的人，也是剧里最大的反派。嫉妒女主得到皇帝的宠爱，设计陷害女主。
　　却被聪明的女主躲过去，她为了泄愤打了女主的贴身宫女青黛，因此和女主结仇，斗到最后不敌女主光环惨死冷宫。
　　“郑老师，你跟她搭个戏可以吗？”郑荣飞冷不丁把话递给了郑秀，郑秀张了下嘴，脸色有些难看。
　　“不合适吧？”制片人碰了下郑荣飞的手臂，低声说。
　　“不方便就算了。”郑荣飞轻飘飘的收回目光，可意思很明确，郑秀不搭戏就是不敢。
　　“可以啊，我没问题。”郑秀霍然起身，她一个前辈会输给晚辈？她把外套递给助理，走向镜头。周西刚刚占了长相的便宜，皇后这个角色可太考验演技了。
　　“可以么？”郑秀笑着看向周西，走近看，周西一张脸嫩生生，没有化妆，是为了青黛而来。非常年轻的一张脸，很难压住皇后这个角色。
　　周西放下剧本，看了一圈，大步走向另一边从角落拉出一把椅子放到中间。她打开包，从里面取出一支眉笔把头发挽起来。
　　整张脸显露出来，周西欠身跟郑秀握手，道，“你要看剧本吗？”
　　“不用，我就两句台词。”郑秀笑的疏离又高高在上，松开手说道，“不需要。”
　　周西往后退了两步，坐到椅子上，身子轻轻的一歪。浓密睫毛抬起，她修长手指缓缓点了下椅子扶手。
　　那股子威严冷艳尽显，房间里静下来，只有拍摄机器发出轻微声响。
　　郑荣飞放下手，摸了下剧本边缘，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屏幕。
　　“这个角色李薇可不会让，也换不掉。”刘制片低声道，“郑导，你怎么想的？”
　　“嘘。”郑荣飞专注的看屏幕，声音压的极其低，怕打扰正在演戏的人，“看着。”
　　周西只不过是把头发扎起来，多了一把椅子，整个气场就变了。皇后就应该这样，庄严霸气，哪怕是嫉妒也是得体优雅一丝不苟，她是皇后，绝不是那种普通蠢人。
　　周西的表演非常到位，一颦一笑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压迫。刚刚是不甘愤怒的青黛，眼中尽是对老天不公的愤恨。
　　现在的皇后看不到一丝一毫青黛的痕迹，她就是皇后。她是个新演员，却并没有被郑秀压戏，她的台词凌驾于郑秀之上。
　　周西对皇后的感情不深，这段戏演完她心里并没有底，最后一句台词结束。周西习惯性的停顿几秒，起身走向郑秀，郑秀是半蹲着，表情怔了下才移开眼。并没有握周西的手，而是转身离开。
　　周西朝导演方向鞠躬，站直等结果。
　　迟迟没有回应，大约有两分钟，郑荣飞起身和制片人快步从另一边离开，根本没有过来。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试戏结束了？”徐亚飞顶着湿漉漉的脸刚到现场，现场已经没人了，她傻眼看向周西。
　　工作人员快步过来，说道，“你们可以回去了，等通知。”
　　等通知三个字就等于你没戏。
　　徐亚飞一句操差点脱口而出，旁边大约是经纪人的人狠狠戳了她一下，她戴上口罩墨镜转身大步就走。
　　周西还想发挥死皮不要脸的精神上前问结果，她刚刚演青黛时那么卖力，最后一下刚刚长好的膝盖再次受到重创，疼的她泪都出来了，就这样结束她不甘心。
　　还没上前，郑荣飞的助理抱着文件路过她，看了她一眼，“最近把档期空出来，等通知。”
　　青黛还是皇后？周西话没出口，助理已经快步离开。
　　这是有戏了？
　　周西捡起地上的包和剩余的半瓶水往外面走，路过垃圾桶扔进去，走廊里咔嚓一声，周西抬头。正面对上拿着手机的男人，男人愣了下，但手机还是咔嚓一声，拍了一张周西的正面，转身快步就走。
　　周西什么时候红到了被跟拍的地步？不可思议。
　　周西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是孟晓，周西接通电话按电梯下楼，“今天这个试镜成不成，都是一个学习的机会。毕竟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拍戏了，多试几场不是坏事，不成在情理当中，你不用觉得内疚。”
　　电梯门即将合起来，一只长手伸进来，周西连忙按开门键。电梯门打开，穿条纹西装的男人快步往里走，目光乍然对上。男人脚步一顿，原地一百八十度转弯，迈开长腿凛步走了。
　　周西深吸气，松手，电梯门缓缓合上。
　　电话里孟晓的声音落过来，“我已经到了，我叫大哥中午一起吃饭，让他再帮你找个好的剧本。比这个好几百倍，你一炮而红，让那些没有选你的人后悔去。”
　　“你大哥已经吓跑了。”周西一想到刚刚孟庭深跑路的样子，就想送他一万句祝福。孟庭深毫不掩饰的嫌弃，周西怀疑是不是自己梦游挖过他家的祖坟，这么招恨。
　　“啊？”
　　“刚刚他原本要进电梯，看到是我，漂移掉头走了。”
　　“艹！狗男人这么真实！”孟晓嘶吼，“我不用他，我这辈子都不用他。周西，你一定要大红大紫，让他们痛哭流涕的后悔！”
　　周西想去横店跑龙套了。
　　她的手机又一个电话进来，周西拿起来看到来电是陈舟。
　　“我接个电话，等会儿跟你聊。”
　　“我在门口的路上，你出来找我，中午一起吃饭。”
　　“好。”
　　周西挂断电话，接通陈舟，难道是分手声明写好了？
　　“陈——”
　　“西姐，作为多年的朋友，我劝你一句。你这么作下去，你和北哥的关系不会拉近，只会越推越远。”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你有这样的言论。但你这番话有两个错误，我纠正下，第一，我和你不是朋友。第二，我和陆北尧已经分手。我早就通知过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通知团队。希望你们尽快统一口径，你们不出分手声明。那我只好单方面发布，对于可能造成的影响，我不负责。”


第9章 
　　“你们分手？”陈舟停顿几秒，语气严肃下来，“西姐，我不知道你是跟他赌气还是什么，我这边没有接到北哥的通知，我想北哥应该没有分手的意思。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走到现在不容易，我劝你三思。分手一旦闹到明面上，就没有转圜余地。你也知道你的形象在公众眼里，并不那么正面。闹分手，其实威胁不了北哥什么。”
　　“不需要三思，我也不是以退为进，我只是想跟陆北尧分手。既不会影响陆北尧的名誉，我会尽快发布分手声明，我跟陆北尧划清界限，往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不必再受我的负面拖累，我也不用再顾及他。”
　　“你是想复出？”陈舟突然问，“你签了哪家经纪公司？给你出这样不专业的馊点子。”
　　周西拧眉直接挂断电话，陆北尧的团队是不是有毒？老怕她蹭热度。周西要是想蹭热度，她当初退圈干什么？
　　不过很快这些都跟周西没有关系了，她只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女配。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周西一边往外走一边打开微博搜索周西，看到词条#周西复出#。
　　第一条微博是半个小时前发的，有人爆料在《深宫乱》的试镜现场见到周西，拍了一张很模糊的背影。当场被喷成了筛子，这个爆料太假了，周西那个演技去试镜郑荣飞的戏？天方夜谭。
　　郑荣飞的严苛程度，周西是自取其辱吗？虽然大众都讨厌周西，但这么扯淡的爆料，也让人鄙视好吗？
　　五分钟前，这个博主又发了一张周西的正面。
　　“真的是周西，我正面看到的，她试《深宫乱》的青黛。这是周西吧？不是的话我删博道歉。”
　　周西未施粉黛，素面朝天，穿着最朴素的T恤牛仔，看上去有几分苍白，看向镜头。较之平时浓妆艳抹是有差别，可也确确实实是周西。
　　立刻有营销号转载，配文：周西面容憔悴出现在《深宫乱》的试镜现场，疑似分手复出，之前的所有动作都是为复出铺垫？有网友称周西不可能分手，只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吸陆北尧的血，大家怎么看？
　　陆北尧的粉丝立刻炸了，他们怎么看？他们想炸了周西。周西这素颜朝天是演给谁看呢？估计引导人往分手上猜。她现在没有热度没有资源，周家也倒了。她只能死命抱住陆北尧的大腿，疯狂蹭热度，蹭上就有机会上大导的戏。
　　“求西娘娘赶紧分手！正面照片拍的这么清晰一看就是摆拍，真尼玛受够了这位。”
　　“吐了，西娘娘会独立行走吗？”
　　“试郑导的戏，西娘娘是有多不自量力？”
　　“我就知道西娘娘要复出，之前的操作太骚了。”
　　“抱走北哥，北哥在剧组拍戏。周小姐的个人行为与北哥无关，麻烦周小姐少买热搜少害人，为自己积德。”
　　“YXH带节奏，北哥不约，滚。”
　　“给爷爬，贱婢又买热搜。”
　　“求求求求求求求求陆北尧和周西真的分手，周西已经吸了四年血，求周小姐做个人，放过北哥吧！你若是对他有一丁点的爱，求你放过。北哥打拼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站住脚，你的爱就是毁他吗？”
　　下面回复：“爱个屁，西娘娘没有心，只会炒作吸血。北哥再这么恋爱脑，我真的爱不起了，想脱粉，粉陆北尧真累。”
　　“西娘娘是最能作妖的嫂子，没有之一。#周西滚出娱乐圈#”
　　陆北尧的粉丝骂骂咧咧，对家也不甘示弱，出来阴阳怪气。两边激火，把周西推到了热搜尾巴上。
　　原来陈舟打电话是因为这个热搜，周西没有买热搜也没有摆拍。但这些没有人信，她跟陆北尧在一起，呼吸都是错的，就没有对的时候。
　　她返回自己的微博，编辑新微博：已分手。
　　手落到发送键上，心口仿佛被堵上了厚厚的棉絮，让她喘不过气。其实前几天就应该发，他们分手不会影响陆北尧丝毫，陆北尧的粉丝都在等着分手。
　　周西的手落下去，她以为自己会特别轻松，但并没有。按下那一刻，她的心脏锐疼，那种疼尖锐如同寒冬腊月零下几十度的寒风凛冽，风雪裹挟着冰碴直击心脏。周西喘不过气，她捂着胸口蹲下去。
　　她想自己应该受剧情影响。
　　周西爱惨了陆北尧，那种爱是病态是不正常的，太疯狂了。
　　“西西，你怎么了？”孟晓的声音由远至近，周西抬起头，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看到孟晓关切的脸。周西想说没事，一开口就是深深的哽咽。
　　“不就是没面试上，怎么还哭上了？不是什么大事，大哥不帮我还有其他的办法。”孟晓拉周西起来，“走，请你吃日料，先吃饱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周西看着孟晓许久，脑子清醒过来，她不爱陆北尧了，他们分手了。就是心里莫名空了一块，其实早就该这样。
　　“怎么了？”孟晓擦掉周西脸上的泪，左右看了眼，说道，“你是公众人物，不要在大庭广众下哭。会有人借题发挥，给你写小作文。”
　　周西心脏上的疼渐渐缓过来，恢复如初，只是还空。她刻意忽略了这空，站起来，擦了一把脸。把手机递给孟晓，说道，“我公开分手了。”
　　“啊？”
　　孟晓接过手机，周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吓得孟晓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她连忙把手机还回去，“你的电话。”
　　来电是陈舟，周西调整好情绪，拉着孟晓往路边的保时捷走去，她等电话响到第二遍才接通，“陈先生。”
　　“西姐，这就发了？西姐你知道这么发意味着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冲动？”
　　“我通知过你。”周西拉上安全带，嗓音清冷，干干净净，“我复出了，我也需要独立的宣传，我并不想跟陆北尧捆绑。”
　　“你的团队让你这么做？这太疯狂了，除非你不想跟陆北尧继续！”
　　“我们已经结束了，还有其他的事吗？”
　　“你能不能清醒点，分手声明是最后一步，一旦走出去，你们就回不了头。后期公关很难做，有什么事不能私底下解决？非要作到这个地步？”
　　“再见。”周西不想跟听不懂人话的人继续聊天，那是浪费她的时间。干脆利落的挂断电话，把陈舟拉黑，她把手机撂进背包。转身从后面拿水拧开喝了一口，拉下口罩，唇角上扬笑的有些讽刺。
　　“谁的电话？”
　　“陈舟。”
　　“跟老板的前任打什么电话？请陆老板独立行走，勿cue其他人。”孟晓把化妆盒递给周西，说道，“赶紧把妆补上，你这素颜我看的不习惯。”
　　“看久了就习惯。”周西找到一支口红，把樱色红唇涂成了艳色，口红盖子合上，“我素颜又不丑。”
　　“是不丑，就是看惯了你化妆。这年头，不化妆有种——”孟晓斟酌用词，说道，“裸|奔的感觉。”
　　周西：“……”
　　“而且你们分手，他风风光光，凭什么你灰头土脸？你也要风光。套路玩得深，谁把谁当真。”
　　“谁说素颜就是灰头土脸？试镜需要素颜，导演才能看清演员的原本五官轮廓，这是行内规矩，我并不是因为谁堕落。”周西把化妆包还回去，拿出手机刷论坛查看各地群演招募情况。最近两年影视行业不景气，下层演员没饭吃比比皆是，已经不是曾经随便捞钱的时代了。
　　“今天这个事我很抱歉，我是早上才收到消息，孟庭深那个狗男人，办事不靠谱。”孟晓说着就疯狂的甩起了锅，“都怪他。”
　　周西留下几个有用的招募联系方式，她现在光脚也没什么可失去，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赚片酬。孟晓提到这个，周西想到刚刚孟庭深的原地漂移，“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家大哥？他避我如蛇蝎？”
　　“我也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得罪他，他真是有毛病。算了，不聊他，以后你大红大紫让他后悔痛哭流涕，狗眼看人低。”
　　周西看了孟晓一眼，孟晓真狠，为了她连自家大哥都骂。
　　不过最后一句周西听明白了，大约是孟庭深看不起她，怕她强行贴上去蹭关系。周西演技不好爱炒作人尽皆知，如今周家又落魄了，没人愿意跟她沾上关系。
　　“我会有那么一天。”
　　“晚上我二哥开游艇Party，要不要过去玩？有不少富二代，给你介绍个比陆北尧更帅的男人。你的新人设是敢爱敢恨，又飒又美御姐西娘娘杀回来了。”
　　周西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周西迟疑片刻才接通，电话那头没有立刻说话，熟悉的沉默开头。
　　周西蹙眉，刚要挂电话，冷沉的嗓音落过来，“我晚上回去，把微博删了。”
　　这是命令谁呢？
　　“我为什么要删微博？”周西降下车玻璃让风灌进来，她迎着风握着手机说道，“陆北尧，我们结束了。”
　　“我今晚大概九点到家，我们谈谈，你先把微博删了。”陆北尧喉结滚动，他的脸阴沉大步往宫殿外走。
　　小飞迎上来提醒他要补妆，陆北尧看都没看，长腿笔挺，三两步走下台阶走到宫殿第二层汉白玉栏处，他一身黑色，暗纹在光下泛出形状，腰带勾勒出窄腰长腿。
　　“或者我让小飞回去接你，你过来剧组，我们见面谈谈。”陆北尧剑眉微蹙，清冷俊逸的脸此刻阴沉，浓密睫毛垂下，在肃白肌肤上拓出阴翳。
　　“我们没什么好谈。”周西的声音很轻，说道，“我们结束了，我不会删微博，你那边怎么出声明是你的问题。你不用再打电话过来，我也不用回来，我不会见你。”
　　夏天中午，艳阳高照。横店影视城的温度直逼四十度，陆北尧一瞬间身体彻骨的寒，皮肤上汗毛全部竖了起来。他静静看着大殿前的花树，芳华正茂，花香浓郁到腻人。
　　他一直很讨厌各种花，又不能吃，种那么多浪费土地。
　　“周西，你可以跟我闹，跟我吵架，我们私底下怎么吵都行。”陆北尧的喉结再一次滑动，他站的笔直，修长手指抬了下划过眉心，没抚平眉心痕迹。再次垂落，指尖清冷，他敞开腿，脚尖抵在汉白玉栏杆底部边缘，“闹到微博上，周西，你过了。”
　　“我们不适合在一起，分手互相成全。陆北尧，我不是跟你闹。”周西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静，有一些陆北尧不认识的陌生，她很平静，“陆北尧，我们分手了，我不爱你了。”


第10章 
　　“我会把你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江湖不见。”周西不等那边回应，迅速挂断电话，松一口气。人搏不过命，女配也不会变成女主。
　　周西把号码拉黑，喝了一口水转头碰上孟晓探究的眼，周西把水咽下去，“你看什么？”抬手一指前面的信号灯，“绿灯了，姐妹。”
　　孟晓把车开出去，啧了一声，“刚刚是陆北尧的电话？”
　　“嗯。”
　　“你们两个彻底分了？”
　　“哪里像假的？”周西喝完水，放到一边，抽纸擦手上的水渍。
　　孟晓幽幽叹气，“我第一次见你在陆北尧面前说这么硬气的话，挺不可思议。”
　　“我以前到底有多卑微？”
　　“就是你气到火冒三丈，扬言立刻马上分手，陆北尧一个电话，甚至不是道歉。轻飘飘问一句，你就会屁颠屁颠的跑回去。”
　　“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周西同志，采访下，你怎么想通的？”
　　周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从手机上翻到一个广告页面递到孟晓面前，说道，“我参加这个节目怎么样？”
　　孟晓看了眼，群星璀璨，右上角写着巨大的三个字：演技派。
　　孟晓嗤的笑出声，“你能挑战点低难度的吗？适合你的吗？”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的演技差？”
　　“我没有认为你的演技差，就是这个节目导师嘴特别毒，网友也特别毒舌，舞台剧会放大演技的瑕疵。别人拿放大镜挑你的茬，怕你受不了。”
　　“我的演技可以无懈可击。”
　　“我再帮你打听打听，看哪个剧组要人，再帮你找试镜的机会。这种综艺就不要参加了，现在节目组就算找你去，也会千方百计的整你。他们知道观众想看什么，会放大你的缺点，把你剪辑成傻子。”
　　周西过去几年的人设非常差，现在就算节目组答应让她去，也是为了出糗炒热度，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周西本身演技也不怎么行，再加上恶意剪辑，她真的会臭名昭著。
　　“无所谓，我现在还不够傻吗？”周西打开通讯录，找节目组导演的电话，“我查了下，普通艺人参加一期给十万。”
　　“为十万出卖灵魂？被羞辱一次？我擦，你什么时候缺这十万了？”孟晓没想到周西会为十万折腰，周家现在虽然破产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都不会沦落到因为十万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
　　“我缺。”周西唇角上扬，笑起来有几分陌生的凌厉，“被羞辱一次就值十万块，我多值钱。”
　　“你——”孟晓气的差点原地起飞，狠狠看了周西一眼，“你有点出息吧！”
　　“娱乐圈很现实，日新月异，更新换代非常快。我退出三年，这里早没了我的位置。现在我跟陆北尧分手还有余热，骂也好黑也罢，都是流量。趁着热度蹭点综艺混身价，再进组，至少不从跑龙套开始。”
　　“我擦！那你不就成了他粉丝骂的那种人？”
　　清透干洌的阳光穿过挡风玻璃落入车厢，映在周西白皙漂亮的肌肤上，娴静如水，娇靥秀美。她唇角噙着笑，纤细手指划过手机屏幕，打开微博，“骂了我这么多年，我还不能收点利息？”
　　周西分手微博评论已经五万，这热度赶上当年她跟陆北尧公开。周西没有看评论，而是直接点开热搜榜。
　　热搜第一#陆北尧分手#，后面跟着深红色的爆。
　　“晚上的派对你去吗？”
　　“不去。”周西如果去了，被拍到一定会被挂上为爱堕落的名义。她不堕落，她只是跟陆北尧分手了。
　　周西点开#陆北尧分手#的热搜，第一条就是陆北尧的一个大粉公开在微博抽奖，十个六百六十六。
　　有钱。
　　陆北尧的分手热搜没有带周西，他独美。词条下面全是庆祝分手的抽奖，大家普天同庆，鼓乐齐鸣。喜气洋洋，堪比过年。
　　周西以为的辱骂没有出现，她返回自己的微博，已经八万评论了，前排全是谢谢成全，谢谢放过。谢谢陪伴、各自安好。
　　往下才有几个不一样的评论。
　　北哥的保温杯：请一定要履行承诺，分的干净，别回头，外面有大好的世界等着你，不要再回头找北哥。
　　今天陆北尧和周西分手了吗：周西，请你一定要履行承诺，我以后不骂你了。
　　一路向南：有生之年系列，蹭蹭喜气，希望我的蒸煮也早日分手。
　　一楼：蹭。
　　二楼：往死里蹭，西娘娘是曙光。
　　周西追了陆北尧三年，在一起四年，整整七年时间，现在分手了。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一切皆有可能。
　　陆北有光：如果西娘娘是炒作，西娘娘，你小心点你妈。枇杷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邮寄。
　　八万条评论，周西翻到底都没看到自己的粉丝，她是彻底没粉了。
　　娱乐圈不成文规则，流量的女朋友最好安静如鸡。周西就是跳的比谁都高，她越跳陆北尧的粉丝就越骂她，越骂周西就越没有安全感，渐渐双方都失控。
　　周西没有关评论，这些评论让她清醒。
　　两人吃完饭就分开，周西没有立刻回家，她打车去了最近的汽车城看车。父亲腿脚不方便，必须得有一辆代步车，不能每次都麻烦孟晓。
　　烈阳高照，周西下车差点窒息在热浪之中，她迅速拿出口罩戴上又戴上了墨镜，身后车喇叭滴的一声。周西回头，一辆黑色路虎停到身后，周西走上台阶打算就近找个4S店进去吹空调，随便买一辆。
　　“周西？”车窗降下来，男人微低头，目光越过车窗看向路边的周西。
　　孟辰，孟晓的三哥。
　　他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孟辰先开口。
　　“买车。”
　　“买车还用你亲自跑一趟？”孟辰解开安全带，推开另一边车门，长腿落到地上，孟家男人都是高个子。他穿烟灰色衬衣，没有系领带，衬衣下摆系入利落的西装长裤，“晓晓打个电话，就能办了。”
　　周西默了几秒，她就知道孟辰做车行生意，这里不会是孟辰的生意吧？
　　“就随便看看。”周西跟孟辰不算熟，孟辰是孟晓三叔家的孩子，比孟晓大一岁。他们就高中读一个学校，没怎么说过话。
　　“想看什么车？上车，带你去看。”孟辰走到周西这边，手指抬了下，道，“这边是我在管，地形熟。”
　　果然是孟家的产业。
　　“不麻烦了，我随便看看。”
　　“我下午没什么事，不麻烦。”孟辰拉开副驾驶车门，长手搭在车门上，“车方面，我可能懂的多一些，帮你介绍。你是晓晓的朋友，不用客气。”
　　“那谢谢了。”周西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孟辰，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再推辞就显得难看。
　　周西上车，孟辰绕到另一边上车，发动引擎，“想买什么牌子的车？什么价位？”
　　“二三十万就行。”周西现在的处境也是人尽皆知，也没必要再掩饰落魄，她拿掉眼镜说道，“我爸出行方便。”
　　周西卖车是通过孟晓，这事儿孟辰肯定知道。
　　“明白。”孟辰对她的寒酸也没有过多评价，甚至表情都没变，握着方向盘把车往里面开，说道，“最近怎么样？”
　　“还可以。”
　　“听说，你又开始演戏了？”孟辰说完觉得这个词用的不太精准，“就是，又进娱乐圈了？”
　　“嗯。”
　　孟辰把车停到中档价位的4S店前，停稳转身从后排冰箱里取出一瓶水拧开递给周西，“挺好。”
　　孟辰明明只比她们大一岁，但说话老气横秋。每次一开口，周西都觉得是在跟长辈说话。
　　“谢谢。”
　　“这家刚出了一款车，车厢大，开起来也可以。”孟辰认真看过周西，才推开门下车，说道，“你可以试试，现在折扣很大，打完折加税三十万左右，性价比很高。”
　　孟辰认真的介绍起了车。
　　周西握着冰凉的水下车，店员就迎了上来，“孟总。”
　　“陪朋友看车，你们忙。”孟辰把人打发走，带周西去看车。
　　这款车原价四十六万，热款。不知道孟辰是什么折扣，竟然能折下去二十多万。周西原本不想太麻烦孟辰，也不想占便宜，看看就算了。
　　可他实在太能聊，周西就没有插话的机会，回过神就已经付完钱办完手续。
　　今天没有现车，新车明天才能到。
　　“明天过来提车，你住的离这边远吗？”孟辰带周西往外面走，说道，“太远的话，我明天安排人给你送过去。”
　　“不用，不远。”周西连忙拒绝，“我和孟晓一个小区。”
　　“那是挺近。”孟辰拉开车门说道，“上车，我去晓晓那边拿点东西，顺便带你过去。”
　　这可真够顺便的，周西拒绝都没有理由。
　　“晚上请你吃饭？你有时间吗？”周西这么麻烦人，实在不好意思。
　　“好啊。”孟辰毫不客气，坐上车唇角一扬，道，“去哪家？”
　　周西顿时有种掉坑的感觉，但孟辰实在太正经了。买车就是买车，吃饭就是吃饭，他只是一个热心的大哥。
　　吃完饭已经晚上七点，暮色暗沉，城市被华灯环绕，夜晚降临了。
　　孟辰说了要去孟晓那边取东西，自然跟周西一路。他跟孟晓关系好，车有绑定小区通行系统，刷牌进入，直接把周西送到了家门口。
　　“今天谢谢了。”周西下车。
　　“客气。”孟辰摆摆手，“再见。”
　　“再见。”
　　孟辰的车开走，周西转头猝不及防看到门前站着的男人。他穿黑色衬衣黑色长裤，挺拔修长的身姿格外引人瞩目。他站在楼道入口的阴影当中，英俊的一张脸暗沉冷厉，眼眸深邃，注视着周西。


第11章 
　　陆北尧？他来干什么？
　　周西皱了下眉，穿过一片花园走上台阶。陆北尧笔挺的站着，看到周西走来，他抬手插兜，长腿微分。浓密睫毛微动，沉黑的眼落到周西身上。
　　陆北尧站在这里，不会是路过。
　　踩上最后一节台阶，周西停住脚步，“怎么找到这里的？”
　　周西的眼过于冷，显出些陌生。
　　陆北尧蹙眉，冷肃的喉结滚动，转身拉开门往里走，嗓音压的极沉，“晚饭做好了，先吃饭。”
　　“谁让你来我家？谁放你进去的？”周西上前要拦陆北尧，他长手一捞，直接把周西带进了门。男人高大，气势磅礴，抬手间就把周西全部卷入怀里。
　　男人身上雪松气息直逼而来。
　　周西很不爽，抬头，撞入陆北尧的眼，陆北尧微蹙眉，“闹够了吗？当着叔叔的面也这么闹？”
　　周西后半段话卡在喉咙里，父亲的病经不住气。
　　清脆一声响，陆北尧反手关上了门，打开柜子取出拖鞋放到周西面前，“洗手吃饭。”
　　“西西回来了？”董阿姨从厨房出来，说道，“赶快去洗手，饭最好了。”
　　“我在外面吃过了。”周西没有换拖鞋，转身拉开门往外面走，“你和爸爸先吃，我和陆北尧有事要谈，他不在这里吃饭。”
　　董阿姨看向陆北尧，陆北尧换鞋拿起车钥匙转身大步出门。
　　叠墅很不好的一点是入户门公用，人来人往，他们又都是公众人物，很不方便说话。周西走出院子，陆北尧在身后开口，“车在外面停。”
　　周西霍然回头，往后退了半步，看着陆北尧，“我在电话里说的不够清楚吗？”
　　陆北尧拿出口罩戴上，剑眉下一双眼更加深邃冷刻，如墨的眼仿佛淬冰，嗓音慢下去，沉沉的，“不是很清楚，你重复一遍。”
　　“我们分手了。”
　　陆北尧蹙眉，嗓子忽然就哑了下去，“理由。”
　　“我不爱你了。 ”
　　夜幕降临，天暗的发沉。小区里巨大的树木高耸，走道的另一边湖中月开的灿烂，香味浓郁。夜风微暖，抚着花瓣与枝叶。
　　周西穿的简单，斜挎着包。长发松松散散的落在削瘦的肩头，杏眸清澈浸着路灯的光，看上去有几分陌生的寒。
　　“累了，不想爱你了，彻底结束。”
　　有人牵着狗出来，看到陆北尧堵着路，低声说，“能让让吗？谢谢了。”
　　陆北尧抬手整了下口罩边缘，退到花圃边缘。
　　牵狗的人看向周西，周西凌厉眸光看了回去，那人连忙收回视线离开。
　　“我们也没什么可分，我搬走，其他的东西属于你，归你。到此结束，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周西顿了下，说道，“反正我走我的。”
　　她才不要走独木桥，她要走星光大道。一路鲜花，一路灿烂。
　　陆北尧的手指动了下，他的手很长，指关节清晰分明。指腹划过裤子边缘布料，眉头拧的更深。
　　漫长的沉默，陆北尧抬手按着眉心，手指在脸上笼出阴影。他一闭眼，随即放下手，清冷的眸子直落过来，“现在把所有话收回去，你想要的我照单全收。全部，包括你去年看上的两百万的包。”
　　陆北尧抬起手腕看时间，他今天是请假回来，晚上还要拍夜戏。
　　“我说了，我不是威胁，也不是跟你要东西。”周西直直看着陆北尧，陆北尧读书时候清俊高冷，是众星捧月的校草，追他的女生排成队。现在他是国民男神，微博粉丝千万，发一条微博转发评论直奔百万，顶级流量，各大品牌的宠儿。耀眼夺目，如日中天，万千宠爱于一身。追他的人更多，周西算什么？
　　周西唇角扬了下，“我确实是跟你分手，放你一条生路，也放我自己一条生路。你那边尽快让团队出分手声明，你愿意甩锅给我，我也接受，我不会在外面诋毁你。这是最后一次，之后我们再没有关系。”
　　周西越过陆北尧往里走，手腕一紧。那个力道非常大，周西回身条件反射的抬手抽到陆北尧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声响，隔着棉口罩，感觉非常奇怪。周西的心脏刺痛一下，但很快她就清醒。
　　“你干什么？”
　　陆北尧没有松手，紧紧攥着周西的手腕，周西偏瘦，手腕纤细脆弱。他牙齿非常用力的咬了下，眯眼，声音又沉又哑，“我倒是不知道，你周西还会打人。”
　　“喜欢你的时候，我愿意做舔狗。不喜欢你，你什么都不是。我为什么还要伪装？还要做你的舔狗？我不仅会打人、会骂人，我还会报警。你继续抓着我，我就报警。我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一个明星，会损失多少就不清楚了，我不会再对你负责。”
　　周西亟不可待想跟陆北尧撇清关系，她认清自己的处境后，陆北尧就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松手。”
　　陆北尧的电话响了起来，陆北尧垂下睫毛，并没有松开周西，他调整情绪才从口袋里拿出电话。来电是陈舟，陆北尧接通放到耳朵边。
　　“你去哪了？”
　　“S市。”面前的女人清凌凌的漂亮，卸掉了浓妆，仿若初见。漂亮是一直都很漂亮，就是气人。
　　陈舟气急败坏，“北哥，你知道陈导有多讨厌私自离组，你想什么呢？你现在私自离组被陈导知道，往后陈导的戏你就别想上了。还会被黑，苏晨严那边等着抓你的小辫子，你怎么这么不谨慎。”
　　手背上突然剧痛，陆北尧垂下视线。
　　周西温热的唇贴着他的手背，唇倒是软，可不是亲他。锋利的牙齿咬破了他的皮肉，血已经涌了出来。周西夺不回手，就咬了陆北尧。
　　周西第一次咬陆北尧是大二那年，喝多了哭着跟他打电话。深夜十一点，陆北尧过去用全部的生活费结了周西的酒钱，没钱打车，只能步行回去。
　　周西娇滴滴的，走两步就脚疼，陆北尧背她回学校。
　　不知道是周西喝多了耍酒疯，还是她故意的。到校门口，周西一口咬到他的后颈，结结实实吸了一大口血，那个牙印在他的后颈上留了一个月。
　　好在是冬天，他可以拿围巾遮。
　　手不能遮，拍戏必须露手，陆北尧松手。周西抬手狠狠擦了下殷红的嘴唇，看都没看陆北尧，转身快步走向台阶。
　　径直走回去，狠狠摔上门。
　　陆北尧看着那扇门，心里堵得慌。
　　“北哥？北哥你还在么？”陈舟在电话里叫，“陆北尧，你在干什么？你真的不用着急回去。嫂子那么爱你，不会轻易分手。”
　　周西把客厅的窗帘拉上，遮住了客厅。
　　陆北尧在浓郁的花香中，抬眼看向二楼，他站的笔直，后背绷成一条直线。周西的房间在二楼，灯光亮了，随即窗帘也拉上。
　　“你们大一就认识了吧？到现在都七八年了。能有什么事会让她坚决的分手？没有吧？你没有出轨，也没有对不起她，她有什么理由分手？”
　　陆北尧抬手看手背，牙印清晰可见，深刻入骨。有几处渗血严重，顺着肌肤往外面滚血珠。
　　“赶紧回来剧组，不要给对家踩你的机会。”剧组里拍戏，剧里CP，剧外对家。从定角官宣番位开始撕，一直撕到剧播后期热度竞争。
　　剧播了炒CP，这是共同利益，大家一起吃肉，其乐融融。等剧播完就开始提纯撕逼，以踩死对方为己任。踩死了，CP粉就会拉到自己这边，成为唯粉。
　　资源就这么点，谁粉多谁拿。
　　每一部戏都是这么明争暗斗，这次跟他搭戏的苏晨严就是顶能撕，这部戏定位是双男主。但双男主也有讲究，谁的名字在前就是一番，两个名字又不能摞着放。撕了几个月，最后苏晨严败给了陆北尧。
　　表面兄弟，微博秀友谊。私底下千方百计给陆北尧找不自在，隔三差五买水军黑一波，恨不得立刻踩死陆北尧。
　　这次陆北尧离组，如果被苏晨严知道，陆北尧的不敬业人设很快就会上热搜。
　　陆北尧收回视线，转身迈开笔挺长腿往外面走，“我开车回来，没人知道，现在回去能跟上拍夜戏。”
　　“北哥，我想到一事儿。既然西姐闹大了，要不我们真炒一波分手。你的人气肯定能涨涨，过一两年再公开复和。免费热搜，我们不吃亏。”
　　“不可能分手，我不会跟她分手，不炒分手。”陆北尧走出小区，拉开车门坐进去，抽出湿纸巾擦手背上的血，“微博那边先不回应，把微博热度压下去，媒体记者的电话不接。等她冷静，她会删微博。”
　　“那让她尽快冷静，我先把热搜压下去。这都什么事儿，别人买热搜，你还要付钱压。”
　　陆北尧看着窗外灯光恍惚片刻，继续擦手。擦了两张湿纸巾，才把手背擦干净，插上耳机把手机撂到一边，“你有朋友在法国？”
　　“有啊，什么事？”
　　“帮我买个包，我把图片发给你，这款国内买不到。我这周就要，让你朋友快一点。”
　　挂断电话，陆北尧把图片发给陈舟，几秒后陈舟：“？？？”
　　陈舟：“北哥，疯了？这款包现在都炒到了三百万！！三百万啊！这是金子做的吗！这么贵！能吃还是能喝？”
　　陈舟跟陆北尧都是穷出身，现在合伙开公司，抠的臭味相投。陆北尧身上若是出现奢侈品，一定是借或者品牌方送。
　　陆北尧解开衬衣袖扣，露出清冷的腕骨线条，他单手握方向盘把车开出去。另一手隔着口罩摩挲过唇，落回去拿起手机回复，“包治百病。”
　　周西不会不爱他。


第12章 
　　“我们已经分手。”周西打开水洗手，湖色眸子清澈一碧如洗，没有丝毫的波动，“以后不要再让他进来。”
　　董阿姨一脸茫然，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声音，“又闹别扭了？这回因为什么？”
　　“不是闹别扭，是真的分手，彻底没有关系，不喜欢他了。”周西抽纸擦手，眉梢眼角秀气中透着清冷。
　　“啊？”
　　“再让他进门，我很尴尬。”周西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看向董阿姨，“你去吃饭吧，不要操心我的事，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你就是个傻子。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哪能说分就分，回头跟人好好聊聊。”周家现在破产，周启宇半瘫，周西被养成了不谙世事的傻白甜，怎么撑起这个家？“两个人在一起，摩擦是难免，但不能一有矛盾就说分手，多伤人？他又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今天人家这么有诚意的来了，对你也有心——”
　　“他只不过是接受不了我先提分手，不是一时半会的矛盾，很久了。”陆北尧那么骄傲的人，周西提前结束了剧情，先一步分手，他自是不能接受。
　　”我打算复出，他在，对我复出也不利。“周西不能告诉别人她其实是这个世界的女配，知道所有剧情，不分手就会死的很惨，“我们家这样，他越走越高，我们之间不对等。分手是早晚的事，现在不分以后分我更惨。娱乐圈靠脸吃饭，趁着年轻还有饭吃，再拖几年他是男人什么都不耽误，我只能去演别人的妈妈。不要想太多，我权衡过后做的决定，并不是盲目妄为。”
　　周西揽住董阿姨的肩膀，撒娇似的抵了下阿姨的头，董阿姨在他们家很久，周西跟她有感情，“阿姨，先不要告诉爸爸，他身体不好喜欢想东想西。我会把周家扛起来，以前有多辉煌，以后就有多辉煌。”
　　董阿姨忽的鼻酸，“你不要想太多，这都是暂时的。”
　　周启宇出院时，她有这方面的考量。毕竟周西和陆北尧没有结婚，周启宇住进陆北尧的房子，将来两个人相处，怕周西低人一等。没想到，两个人分的这么快。周西敏感脆弱，又非常骄傲。
　　“都是暂时的。”周西松开阿姨，俏丽的下巴微抬。灯光落到她漂亮的眼中，闪烁的光晶莹，“我会东山再起，大红大火。”
　　阿姨抱住周西就哭出了声。
　　周西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她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别哭。”周西知道阿姨为什么哭，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认真解释道，“我很好，感情很好，事业也会很好。”
　　阿姨哭的更大声了。
　　第二天陆北尧那边还没发声明，大约是在酝酿怎么发布。不过分手热搜已经没了，周西搜了下，发现是有人在压热搜。
　　周西挂在热搜尾巴上，她随手翻了翻，也没什么好看。有营销号出来说陆北尧在这个时候跟周西分手，就是落井下石。
　　陆北尧的粉丝以为这条是周西买的，就把周西骂上了热搜尾巴。
　　周西懒得搭理这群智障，起床洗漱走到窗户边翻通讯录。
　　《演技派》的导演是柳琴，三年前周西最后一档综艺节目就是跟柳琴合作，虽然合作的不是很愉快，可出于礼貌大家还留着电话。
　　电话响到第二遍那边才接起来，冷硬的女声落过来，“你好。”
　　“您好，柳导，我是周西，您——”
　　电话戛然而止。
　　周西看着手机屏幕，默了几秒再次拨通柳琴的电话，只要柳琴没有拉黑她，一切皆有可能。
　　这回很快就被接起来，周西径直自我介绍，“导演，你好，我是演员周西。《小暗恋》的女主角，三年前我们合作过《美好时光》——”
　　“陆北尧的女朋友？”
　　周西：“……”
　　“你有什么事？”柳琴是想立刻挂断周西的电话，当年周西目中无人，性格张狂。签好的合同说毁约就毁约，周家有钱付得起违约金，牛逼，只是这个人被柳琴拉黑了。
　　柳琴没想到周西会跟她打电话，第一遍她根本就没听清楚。
　　助理把新一期的演员名单送过来，柳琴翻看着，握着手机听到周西的声音，没有记忆中的张扬跋扈，会说人话了。
　　“打扰您了，我最近看了您的节目，非常优秀。柳老师，《演技派》接不接受自荐？参加需要准备什么？我最近——”
　　“不要你。”柳琴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撂到一边，摇头嗤笑。
　　“柳姐，怎么了？”
　　“周西打电话自荐，她也有今天，真是稀奇。”柳琴翻看着名单，不屑一顾，“那个玩意，我这辈子都不会跟她合作。有个屁的演技，只会丢人现眼。”
　　“周西？陆北尧的前女友？她最近这么能作妖，原来是为了出道。”助理也跟着笑，说道，“西娘娘名不虚传，榨干陆北尧身上最后一滴血。分手也能成为她的助力，真是个营销鬼才。”
　　柳琴抬眼，“陆北尧跟周西分手了？”
　　“分了，热搜上。”助理打开手机递给柳琴，“她发了声明，陆北尧那边还没回应，不过应该也快了。因为周西陆北尧被骂了几次，人气大跌。终于分手了，放陆北尧一条生路，大快人心，陆北尧的团队迫不及待。”
　　柳琴看了她一眼，翻看热搜。
　　“真让周西过来也好，她那个演技，自带热搜，省宣传费了。”
　　明显有人在压热搜，可还是有很高热度，周西目前在热搜十六。她的最新微博评论十万，转发三万。
　　这热度，一如退圈前。
　　柳琴划过手机屏幕，大致看了一遍评论，把手机还回去打开电脑查询周西的数据。周西这个退圈几年没有作品的人竟然还上了百度指数半年女星TOP20，这个月上了五次微博热搜，还不是买的，都是实打实搜上去。
　　“周西现在签的哪家公司？”柳琴抬眼。
　　“没有签吧，没听说谁家签她。”
　　柳琴若有所思，“找找周西的数据，发给我。”
　　————
　　周西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嘟嘟声，再一次拨号，这回对方非常有礼貌，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周西撂下手机下楼，董阿姨正在厨房做早餐。看护给周启宇喂药，周启宇歪着脖子看客厅的电视，终于换了个节目，他开始看喜洋洋灰太狼了。
　　《深宫乱》那边机会不大，毕竟竞争的人是郑秀。还得找其他机会，找谁呢？
　　周西走到厨房，阿姨递给她一杯果蔬汁，周西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早上吃什么？”
　　“蔬菜蛋饼，低脂，去餐厅等着吃。快好了，厨房有味儿。”
　　周西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到是孟晓，走到餐厅接通。
　　“你跟我三哥什么时候见面了？”
　　“昨天，我去买车碰到的。”周西又喝了一口果汁，无糖蔬菜汁味道有些奇怪，“恰好碰到，他就帮忙了。”
　　“哇？你买车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帮你买，拿最低折扣。”孟晓生怕周西吃亏，“我三哥给你什么折扣？”
　　就差白送给周西了，周西放下杯子，“非常非常低，白菜价。”
　　“那就好，哎我找你什么事来着，哦想起来了，三哥问你的电话号码。我就来问问你，要不要给他。”
　　“可能是买车的事，你把电话给我，我跟他联系。”昨天他们竟然没有互相加电话，是周西考虑不周。
　　“你觉得我三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没什么，我昨天从陈哥那边听到一个事儿。郑荣飞对你很满意，想让你演女二号。你后来是不是又试了皇后的戏？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孟晓口中的陈哥是孟庭深的助理，《深宫乱》最大投资人是孟庭深，但孟庭深看不上周西，孟晓只能从孟庭深助理那边打探消息。
　　不过周西觉得没戏，这部戏对孟庭深挺重要，他不会让周西上。
　　“郑荣飞说你要是演青黛，皇上能看上赵凌雪？观众眼又不瞎，太没逻辑。笑死我了，郑荣飞导演的意思，你比江乔好看太多。”
　　董阿姨把蛋饼端上来，周西吃了一口，“女二已经签过了。”
　　“不一定，原定的那个演员ZZ立场有问题，网上在撕。大哥想把她换掉，你也知道，这种事演员碰了整个剧组跟着一起死，太严重，他们不会冒险。”
　　“那也轮不到我。”
　　“万一呢，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什么事？”
　　“我大伯六十大寿，我带你一起去，我大伯很喜欢你的电视剧，就你那个小暗恋，他一集不落的看完了。我再去吹吹风，大哥敢给你穿小鞋，我就找大伯收拾他。”
　　“辛苦大伯了。”周西由衷的说，孟庭深他爹可真是闲。
　　“不跟你贫了，明晚我来接你。”
　　吃完早餐，她打开微信看到孟辰的好友申请，孟辰中规中矩的申请，连事件都写清楚了。今天车不能提，明天他给送上门。
　　周西点击通过，孟辰帮忙买个车而已，怎么还赖上他了？
　　刚要回复太麻烦了，孟辰的消息就过来了：你今晚有时间吗？
　　周西把聊天框的话删了，重新输入。
　　孟辰：很抱歉让你多等一天，晚上请你吃饭，赔礼道歉。
　　这可太严重了。
　　周西立刻拒绝三连，表情包在手机屏幕上飞舞，孟辰发了一段语音过来，周西点开就听到他低沉的笑声：嗯……就是想请你吃晚饭，不要激动，你有时间吗？
　　现在周西确实不方便跟人吃饭，刚和陆北尧分手，再随意跟异性出去吃饭，被拍到对周西的人设很不利。哪怕是朋友，也不好澄清。
　　“最近大概不行，过一段时间我请你吃饭。”
　　“那好，我先提前预约。”
　　周西发了个表情过去，继续翻通讯录，看看谁还有机会，再打电话骚扰。
　　手机骤然响起，陌生号码，周西迟疑片刻才接通：“你好？”
　　“你是周西是吗？我是《演技派》C组策划许萌，我们想邀请你参加《演技派》最新一期的录制，你有档期吗？”
　　周西现在只剩下档期了。


第13章 
　　《演技派》C组策划邀请周西参加最新期的录制，有偿邀约，出场费一万。便宜的仿佛周西是去码头扛大包的，但她没得挑。
　　爱去不去，想去扛大包的艺人非常多。
　　周西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拒绝后又找自己，但既然找了。周西当然是欣喜的跟节目组签下一期合同，曝光就是脚下的台阶，没有台阶她永远爬不上去。
　　节目组把剧本发过来，周三早上八点过去电视台彩排，晚上七点录制。但明天就开始跟搭档对戏了，一共就三天时间。
　　剧本是民国经典电影片段，跟她搭戏的是一个老戏骨，叫覃世坚。戏没演几个到处炮轰人，最近在艹毒舌敢说真话人设。
　　节目组司马昭之心。
　　周西可不能让他们得逞，她要借这个机会出道。孟家的生日宴，周西就不能去参加了。她不能出一点差错，第一炮，必须打响。
　　孟庭深讨厌她，她很难蹭到孟庭深投资剧的女二号，对比之下，到手的《演技派》要靠谱的多。
　　周日周西直奔覃世坚的住处，跑了个空，覃世坚去郊外打高尔夫球了。他让周西在小区门口等，周西一直等到晚上九点，都没见人。
　　周二下午覃世坚才露面，覃世坚早年拍青春剧火了一把，眼高于顶，看谁都是废物。前几年在剧组跟导演叫板，被封杀过一次。心比天高，命如纸薄。现在四十岁，接戏更难。长时间的郁郁不得志，导致身上那股子刻薄劲儿特别明显。
　　周西进门，覃世坚抬起困倦的眼皮上下打量她，嗤笑一声，“进来吧。”
　　房间里有很浓重的酒气，周西皱了下眉，说道，“覃老师，明天就要录制，我想跟你提前对戏，大家先熟悉熟悉。”
　　覃世坚趿拉着拖鞋拉开冰箱取出一瓶水打开灌了一口，他穿家居服，头发留的很长，看起来一股子油腻。
　　乜斜周西，嗤笑，“你还需要对戏啊？”
　　像周西这种参加节目也是刷个存在感，有个屁的演技，现在的小花流量都没有演技，刷个脸而已。
　　周西一开始来找他对戏，覃世坚都觉得搞笑，周西还用对戏？他都不用看周西的作品，就营销号截出来的‘精彩’演技片段，都够他笑一年。
　　搞笑的吗？
　　“台词背会了吗？”覃世坚拉开客厅的椅子，懒洋洋的坐下，长腿一翘，“我建议你背台词就行了，不要忘词。实在背不下来，就写到手上。”
　　周西原本打算拿台词本出来，闻言又把台词本装了回去。下巴一抬，眼尾就扬了起来，“覃老师的意思，您不需要对戏是吗？”
　　覃世坚手一摊，“你觉得我需要？”
　　覃世坚是科班出身，早期又在话剧团打拼，十五年前的作品被誉为教科书般的演技，虽然这十五年内他没有什么像样的作品，但教科书就是教科书。教科书不会因为时间，降低质量。
　　他需要跟周西对戏？
　　周西是来干什么的？最近周西跟陆北尧分手炒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陆北尧的粉丝正在围攻她，节目组蹭这个热度，大家一起骂周西。他们这一组根本没有晋级的可能，就是纯刷脸。
　　让他陪跑已经够操蛋了，还想要他陪周西玩过家家？
　　“覃老师，既然您不需要我对戏，那我只能回去。”周西唇角一扬，笑的明艳又有几分张扬，顿时那双水眸锋利起来，“希望明天，你不会拖我的后腿。”
　　周西今天穿一件黑色裙子，V领露出精致修长的锁骨。长发披肩，画着淡妆，红唇一扬，美的惊艳。
　　周西已经转身大步离开，风卷上房门，砰的一声响。
　　覃世坚回神，艹了一声，他拖周西的后腿？周西在说什么？就周西的演技谁能拖了她的后腿？再差对她也是提升。
　　周西快步出门上车，面无表情的拉上安全带，一把方向SUV干脆利落的退出车位直冲出去。
　　开出小区，周西才冷静些许。
　　她出道以来就拍了一部戏，《小暗恋》刚上线她和陆北尧的恋情就曝光了，两人公开。这部戏遭到陆北尧粉丝的抵制，她们已经丧失理智，哪怕陆北尧没有这个成绩，他们也不能让周西有。
　　随后有一个电视剧吐槽号公开带节奏，吐槽《小暗恋》拍的烂，周氏传媒为了捧小公主拍的烂戏。资本可真牛逼，什么人都能捧。剧情截的七零八散，故意截周西尴尬的演技部分拿出来嘲。
　　周西的脾气肯定是坐不住，当场就给这位发了律师函。
　　这位也很刚，黑了周西整整一个月。又挖出周西的小号，这个小号可精彩极了，周西三年前就开始疯狂的追求陆北尧，那些手段可以说是死缠烂打了。拍《小暗恋》是为了陆北尧，她就是一个全头全尾的恋爱脑。
　　周西的高贵冷艳白富美人设崩塌了，玻璃心经不起批评，恋爱脑没有尊严。没有事业心，进圈就是为了追男人。粉丝气急败坏，他们到底粉了什么样一个废物？纷纷脱粉回踩。
　　那几年陆北尧也不好过，《小暗恋》扑街对他影响还挺大，后面他又扑街了一部电视剧。跟公司解约掉了代言，人气一落千丈。
　　周西退圈不再频繁的刷脸，陆北尧才好起来。
　　周西有进修两年表演课，满分毕业。但没有人关注她的演技，他们只想让周西从人间消失，周西也真的几乎从人间消失。
　　覃世坚的歧视不无道理，没有人看得起周西的演技。
　　周西到家就把自己关进房间开始背台词，十分钟的表演，她不指望能晋级，这种节目晋级都是提前定下来的。
　　她只想在这十分钟里，让人记住自己。
　　第二天早上六点周西就起床，她没有吃东西，饿着更容易进入状态。但要录一天，董阿姨还是往她包里塞了不少吃的，周西咬了一块黑巧克力提神，开车直奔电视台。
　　她到的时候刚好八点，可覃世坚还没到。前面有四组，全是有些名气的演员，自然是看不上周西。从化妆间他们就自成一派，对台词商量接下来的表演。
　　九点覃世坚才姗姗来迟，随后柳琴也到了。周西上前跟柳琴打招呼，柳琴看周西一眼，目光就凝在她身上。
　　周西穿着红色旗袍，头发松松的挽起来用一支旧钗别着，她还没有上妆。灯影昏暗，她就站在阴翳当中。艳红衬托之下，她的白皙更加夺目，流光掠过清透杏眸，勾魂摄魄。
　　“柳老师。”周西开口，“好久不见。”
　　柳琴回神，这竟然是周西？周西什么时候这么艳了？“陆北尧的女朋友？”
　　“周西。”周西伸出手，不卑不亢，“东西南北的西。”
　　周西的颜值很高，但柳琴没想到会这么能打，她这套衣服太合适了。周西身材姣好，婀娜多姿。
　　“也是洗心革面的洗。”周西唇角一扬，眼内浸着清冽，嗓音却是柔的，“曾经有得罪的地方，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
　　周西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没把剧本扔别人脸上。
　　柳琴跟周西碰了下手指，又看了一眼周西，“准备彩排。”转头对覃世坚说道，“你们第三组。”
　　九点半，所有的导师就位，彩排正式开始。
　　前面两组表现都很好，直接过。
　　第三组是周西和覃世坚，周西把台词本放下，覃世坚讽刺道，“多看一会儿吧，马上别忘词了。”
　　周西没有回应，她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装腔作势，覃世坚不屑。
　　一分钟后，周西先上台。
　　灯光暗了下去，高跟鞋落到舞台地面上发出声响。
　　陡然，灯光大亮。
　　穿着红色旗袍高跟鞋的女人出现在灯光下，低靡嗓音先响起来，唱的是今夕何夕，声线低的性感勾人。
　　黑色丝网面纱，遮到眼处。肤白如雪，唇红妖冶，貌美倾城。微微摇动的腰身，红色旗袍明艳夺目。露出来的腿笔直修长，她一只手握着话筒，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缠着火红的玫瑰。花艳，人更艳。
　　极致的性感，极致的美，性感蛊惑。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周西身上。柳琴蹙眉，这真的是周西吗？太不像周西了。她就站在这里，所有人都跟着她入了戏。
　　大上海的台柱子，艳的入骨三分。跟之前那个无脑傻白甜周西，毫无关系。
　　这部电影是谍战题材，非常经典。
　　周西演的是如烟，这部电影里的女配。
　　如烟出身悲惨，家破人亡沦为舞女，出卖|身体在乱世中苟活。后来她加入了地下党组织，阴霾密布的上海，她周旋在各个势力之间为党传递消息。
　　覃世坚饰演的角色是她的情人之一，也是最爱她的男人。
　　歌罢戏尽，灯光全亮，穿着旗袍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进门。覃世坚手里的枪就抵到了她的头上，黑色金属和雪白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烟目光一怔，似不相信。随即她妩媚一笑，抬手意有所指的抚上枪口，意味深长的笑在她眼中荡漾开来。
　　“陆长官，这是做什么？”
　　覃世坚是直接面对周西，这个冲击太大了，周西仿佛是如烟本人，从剧本里走出来。活灵活现就在面前，性感撩人。他之前太小看周西，以至于差点接不住戏。
　　“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她的手搭到覃世坚的肩膀上，微一倾身，“今天要玩花样？”
　　周西气场强大，美艳不可方物。
　　她的台词太稳了，每一个字都在节奏上。好的演技是能让人忘记演员本身的存在，此刻的周西，就让人忘记了她的存在。
　　她是大上海的如烟，最迷人的情人，万人追捧。
　　“代号夜莺，为共|产|党做事。”覃世坚手里的枪仍然抵着她的头，台词出口，他的后背泌出了汗。他被周西压演技了，他一个老戏骨，科班出身，却感受到周西身上的压迫。
　　“夜莺？我不知道什么夜莺白鸟 。”她转身悠悠扬扬坐进沙发，优雅的倚靠，带着玫瑰花的手支着下巴。花在眼前，人美花娇。微抬眼，漂亮的眼波光潋滟，嗓音沉缓，“在我这里，只有爱情。”
　　她红唇如火，烧尽面前人的理智，“陆长官，你呢？你要什么？”
　　覃世坚怔了下才接台词，明显弱了下去。
　　十分钟的戏，覃世坚被碾压的狼狈。到最后两分钟，他才跟上周西的节奏。他的戏也要结束了，他到底没舍得杀如烟，死在如烟手里。
　　牡丹花下死，死的心甘情愿。
　　周西握着枪决绝的压下扳机，眼中噙泪，却始终没让那滴泪落下来。她身穿红色旗袍，那红色鲜艳，似染满鲜血。
　　她爱的人死了，她恨的人也死了。单薄的肩膀削瘦却挺的笔直，风掀起裙摆，楼下枪林炮雨。灯翻，火舌舔上家具，火光之中她侧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明时美艳，暗时若辰光，她拎着枪走入烈火。
　　陆景琛死，这世间再没人爱她。再无念想，无牵无挂。
　　生的随意，活的苟且。她就勇敢这一会，为梦想，英勇刚烈。如干蒲草，沾上火星便汹涌燃烧。


第14章 
　　整个舞台落入无尽的黑暗，极致的红与黑强烈对比。
　　女人略沉的嗓音响在黑暗中，悠扬沉静还带着几分少年的期盼。
　　“天涯海角觅知音……”
　　这是舞女如烟第一次遇到陆景琛时唱的歌，他翩翩公子，她风华绝代。渐渐歌声沉下去，最后落入炮火声中。
　　灯光再次亮起时，导师徐丰先深深哽咽抬手捂住了眼。如烟这个演员是他的朋友，去世的很早。这段戏很多人模仿，却很少能让人动情。
　　结束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老友。风华正茂，惊艳绝世。
　　覃世坚坐在地上，耳朵滚烫，火辣辣的烧，他被周西的演技按在地上摩擦了。这是周西吗？穿着旗袍的女人重新上台，伸手到他面前。
　　女人纤细白皙，她目光中却全然是清冷，是周西。
　　覃世坚起身擦掉嘴角的血浆，跟周西握了下手，看向周西的目光多了几分敬重，周西刷新了他对漂亮的九零后小花演技的偏见。
　　周西的演技精绝，整容式的。
　　柳琴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半晌没发出声音，她是叫周西来干什么的？群嘲周西的演技，带动流量。
　　周西这演技是怎么回事？
　　爱德华来了，也没法把周西剪成没有演技的智障。每一帧都精绝，按不住啊。
　　“这是周西吗？”小助理声音哽咽，深深吸气，“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柳琴也这么认为，周西的变化太大了。三年前合作时，她每一秒都想把本子砸到周西的脸上，多看周西一眼，乳腺增生就多一个。
　　现在的周西，又飒又美，是能让人怀孕的演技。
　　柳琴翻着剧本，徐丰先从评委台上起身，大步走上台。这段没有剧本，柳琴抱臂往后靠在椅子上，握紧了手里的剧本。
　　徐丰先是业内大拿了，评委席里最有分量的大佬。他走到周西面前，伸出手声音沉重，“我喜欢你的表演。”
　　助理打开手机看到活跃的粉丝群，全在骂周西。她也是陆北尧的粉丝，北极光之一。
　　“她到底想怎么样？这个时候去节目找骂自黑，卖惨吗？”
　　“西娘娘一点逼数都没有。”
　　西娘娘是黑称，全称是西宫娘娘。东宫皇后，西宫嫔妃。陆北尧的粉丝一直不承认她的存在，但周西确实是陆北尧的女朋友，一天到晚彰显主权，找存在感。陆北尧的粉丝为了恶心她，就叫她西娘娘。
　　“西娘娘还敢参加《演技派》，她怕是都不知道演技两个字怎么写。”
　　“北哥团队就是废物，西娘娘那边炒了这么久，还发声明分手。他们屁都没干，直接微博官宣有多难？还他妈压热搜，不让我们说话。西娘娘骑到头上拉屎了，狗舟废物，什么时候死？”
　　“狗舟的事现在不涛。”管理员发话了，说道，“大家去微博控评，不要辱骂，显得我们很没有素质。也不要评价西娘娘的演技，微博不要带TAG。千万别把西娘娘刷上热搜，刷上去西娘娘就得逞了。”
　　“来来来，大家欣赏西娘娘精彩绝伦演技十连。”群友立刻甩出十个动图，周西浓妆艳抹贴着夸张的假睫毛对着镜头眨巴眼。周西假摔，张大嘴瞪大眼，周西在剧里勾|引男主夸张的扭腰，视频刷屏。
　　小助理看着那些特意截出来的视频，又看台上的周西，弱弱的打字：“西娘娘的演技其实没有那么差，大家要不等等播出后再涛？”
　　热火朝天的群瞬间寂静，片刻后，小助理被踢出群聊。西娘娘现在竟然还有粉，还能潜藏在陆北尧粉丝群里这么多年。
　　群脏了，他们不再是干净的北极光了。
　　柳琴站起来，面色冷沉，转身对助理说道，“通知下去，马上开会，重新布置流程。今天二次彩排，时间是下午两点。”
　　周西的演技太扎实了，原本的流程需要改。周西是个看点，柳琴做这个节目大半年，第一次因为演员的现场演技而激动。没有经过剪辑，舞台剧不像是电视剧电影会有修饰，这个非常直观。能在这里把所有观众带进她的情绪，可以想象播出后有多炸裂。
　　周西浴火重生，凤凰涅槃。
　　她回来了。
　　——————
　　横店影视城。
　　黑色劲装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吊着威压从大殿跃下，高高束起的长发飘逸飒然。落地长剑滑出便和白衣男子兵刃相见，招式狠辣，直逼的白衣男子节节败退。
　　铮的一声响，白衣男人手中的剑被击落，下一刻锋利剑刃便划破了他的脖子，鲜血直溅。
　　导演喊道，“上血浆，近镜头。”
　　一刀致命，血色飞溅。
　　陆北尧抬眼，黑眸深邃冷刻，含着猩红的肃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血淋淋的长剑，俊美阴翳的脸俊美，冷道，“找死。”
　　“卡！”
　　陆北尧抬手把长剑扔给助理，伸手到白衣男子面前。
　　“谢谢北哥。”
　　陆北尧松开男配的手，身上杀气敛起。化妆师上前补妆，夏天拍古装戏很麻烦，衣服厚重繁琐。沉闷燥热，出汗就脱妆。
　　陆北尧五官生的完美，剑眉之下清冷的眼深沉，笔直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显出凉意。这部戏演到现在，导演对他极为满意。演技好，长的好，性格也好。
　　小飞递来湿纸巾，陆北尧抽出一张擦手，抬了下睫毛。化妆师瞬间心跳飞快，陆北尧皮肤好，不需要过多的妆。
　　“好了吗？”陆北尧问。
　　“好了好了。”
　　化妆师离开，小飞递过来水，“舟哥在车上。”
　　陈舟手里还有艺人，不会跟陆北尧到剧组，过来找他大约是有事。陆北尧仰起头喝了一大口水，修长手指收紧，骨关节在光下微微泛白。
　　陆北尧的保姆车在侧殿下面停着，陆北尧身高腿长，步伐凛冽，三两步便走下去拉开车门看到陈舟在打电话。
　　陈舟一边跟那边说话一边把IPAD递给陆北尧，陆北尧关上车门坐到另一边座位上，翻开IPAD。
　　周西踩着分手蹭热度复出，参加《演技派》 录制。
　　陆北尧取出一支烟咬着，拿过陈舟的打火机点燃，他冷肃的喉结滚动。清冷的脸上有了多余的情绪，眉头微蹙，“她去参加《演技派》？”
　　“前几天就听到消息，今天柠檬卫视内部的工作人员传图出来，确实是嫂子。”陈舟不那么乐观了，周西一直没删微博，他开始想后事。若是周西跟陆北尧真分手，就周西那偏执的爱，能让陆北尧一败涂地。“你上次回去跟她怎么谈的？她想复出吗？复出的话也不用参加《演技派》，我们这边有资源给她。”
　　陆北尧翻看新闻，最下面有一张配图，拍的模糊。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身材婀娜，楚腰纤细，盈盈一握。
　　除了周西，谁还能美的这么艳？
　　陆北尧看着照片，忽的想到那天周西从孟辰的车上下来，顿时有种被人攥着心脏的不适感。
　　“我晚上回去一趟。”陆北尧肃白指尖染上了烟灰，他抽湿纸巾用力擦了下，撂下平板电脑。
　　“你回哪啊？上次你擅自离组导演就很不满意，苏晨严那边明里暗里的给你塞了好几篇小作文。”
　　陆北尧冷眸落过去，看着陈舟。
　　陈舟被看的后颈麻了下，陆北尧脱离了少年模样，身上有着悍利，如今的陆北尧已经不是曾经任人搓圆揉扁的少年。虽然脾气好，但也不是没脾气，陈舟缓了语气，说道，“北哥，你想清楚。”
　　周西参加《演技派》不是重点，重点是什么？周西复出为什么不找陆北尧？她的演技去《演技派》是要被群嘲吗？何苦呢？
　　陆北尧是她的男朋友，正牌的，难道不能给周西一些复出的建议吗？难道不能给她提供资源？
　　陆北尧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他在新闻上看到女朋友的复出消息。
　　“我明天早上回来。”上一次见面周西满眼陌生，陆北尧有些烦躁。清冷俊美的脸再次浮上阴翳，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转身推开门长腿迈下车厢，“我开车回去，把车留给我。”
　　陈舟哎了一声，没叫住陆北尧，陆北尧迈开长腿大步离开。
　　陈舟翻看着微博，搜索周西相关。看的心烦意乱，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北尧原本话就少，最近几天简直到了哑巴的地步。以前他们吵架，陆北尧也没这么频繁的回去，这次已经回去过一次，周西还没有收敛。这件事并没有结束的意思，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感情真的出问题了？
　　陆北尧跟周西真分手，可没有网上粉丝以为的那么乐观。如果换个时间段分手没有任何问题，可这个节骨眼分手。
　　周西去参加《演技派》，她的演技肯定会被群嘲，周西这是破罐子破摔了。破产分手再艰辛营业，这个套路确实有机会起来。但这个起来，是踩着陆北尧的尸体。
　　艰辛营业是因为什么？跟陆北尧分手。不管因为什么两个人分手，在大众看来，周家破产陆北尧跟周西分手，陆北尧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
　　这个形象在粉圈影响不大，但在观众群体里非常重要。
　　这个联想让陈舟后背汗毛再次浮起。
　　周西不会是想毁了陆北尧吧？
　　陆北尧走进大殿，导演通知大家准备，即将开拍。陆北尧接过递过来的道具长剑，潇洒的挽了个剑花，并入身侧。
　　“北尧，你的手怎么回事？”导演拿剧本戳了下陆北尧的手，转身喊道，“化妆师，来，补妆。”
　　黑袍滑落，手背上牙印分明。
　　陆北尧恍惚了一下，把手递给化妆师，刚刚在车上擦手一不小心把遮瑕给擦掉了。
　　“注意点，一会儿要拍手的细节，有伤就穿帮了，观众也出戏。”导演皱眉不悦，陆北尧挺懂事的一演员，竟然会让露出来的部分留伤。
　　“北哥手受伤了？怎么回事啊？也不早说？我这里有祛疤膏。”剧里女三号叫周昕，凑上来就要碰陆北尧的手。陆北尧生的俊美，十分招人，最近又跟周西闹分手，周昕就蠢蠢欲动。
　　陆北尧侧身避开，抬起浓密睫毛，眸色清冷，“西姐最近睡不安稳，夜惊碰上手了。已经消的差不多，今天不小心脱妆才露出来。”


第15章 
　　第一次表演结束，周西心里便有了底。二次彩排，周西的台词更稳，比早上还要动情。覃世坚的弦一直绷着，就怕一个不小心接不住周西的戏，周西的演技具有侵略性，来势汹汹。
　　休息两个小时，准备录播。
　　周西披着一件外套走到休息区吃饭团，翻看手机，想看看八卦结果吃到了自己的瓜。
　　中午有人爆料她参加《演技派》，网上吵了一波，随后被陆北尧的粉丝按下去。实名区倒是没有大规模闹起来，只是匿名区就按不住了。
　　“西娘娘参加演技派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点击就看西娘娘的抽风演技。”
　　周西翻看帖子，已经盖了五页楼，前排全在嘲演技。
　　“西娘娘这样为什么要去参加演技派啊？她就那么缺骂？想不通，想不明白。她刷一次存在感，北哥就掉一次人气，乌鸡鲅鱼。”
　　“西娘娘没有心。”
　　“西娘娘真的恶心，呕呕呕。”
　　“XNN脑子里都是水，这个演技去恶心谁呢。”
　　“听说XNN的搭档是QSJ，那个炮轰一切的SJB，节目组也很会啊，就是看她笑话。XNN没脑子，这都看不清楚。”
　　“排楼上，XNN的搭档是QSJ，节目组坏XNN蠢，天造地设的一对，锁死了。只是北哥比较惨，肯定会被带节奏。一想都这个我就气，想杀了XNN。北哥那个废物团队，什么时候能干点事？出来打XNN的脸。”
　　“你们LBYF真搞笑，虽然我看不上周西的作，但她参加演技派是自由吧？演技如何观众会评判，你们跳的这么高来批判，你们算哪根葱？LBYF有点逼数吧，周西已经跟你们分手了，能不能睁开眼看看世界？”
　　“空降断腿，空降死全家。楼主护楼吗？楼主死了？”
　　“楼上一看就是空降，我们区会有人叫那位周西吗？空降狗给你妈穿上复活甲。 ”
　　“娘娘的SJ围攻我区，好可怕。”
　　“楼上那位麻烦跟你主子回个话，我们不怕你分手，就怕你不分。你主子有本事真分一次，也让我们开开眼。”
　　“娘娘拿北哥的钱买SJ踩北哥，娘娘，我知道你在看。我再说一遍，你不得好死！！！！”
　　那位空降再次开麦：“没有周西，陆北尧算个屁？陆北尧当初怎么爬上来的，你们粉丝能不能有点逼数？周西为你们主子做过的事，你们主子选择性失忆？还是假装看不见？周西是不好，她再不好，也轮不到陆北尧来踩。谁都有资格看不起周西，唯独陆北尧不能，陆北尧的粉丝也不能，你们不配！”
　　周西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是孟晓，周西把饭团咽下去接通电话。
　　“你参加演技派了？”
　　“嗯。”周西夹着电话，一只手用力也没拧开瓶盖，她放下电话双手去拧。
　　“需要帮忙吗？”低醇嗓音在头顶响起，周西抬头看到今天《演技派》的评委之一胡应卿。他穿白色衬衣，领口散着，露出里面同样白色的打底。
　　衬衣下摆落入黑色长裤中，干净儒雅。
　　“谢谢。”周西把水递过去，胡应卿今天第一次跟她说话，周西立刻就攀关系。
　　胡应卿的履历很惊人，二十岁因一部小众电影斩获金马影帝，一直混电影圈。今年三十一岁，传闻他要出演深宫乱的男主，第一部 电视剧。 
　　今天周西在表演时，其他两个评委都说话了，只有他全程沉默。
　　胡应卿手指上夹着烟，白烟袅袅，他把烟咬回去接过水拧开递给周西。
　　“谢谢。”
　　胡应卿靠在一旁栏杆处，又抽了一口烟，把烟按灭，薄烟在空气中散开。他挑剔的眼上下审视周西，“你的表演可以再收几分，就恰到好处。”
　　“西西，谁在说话啊？”孟晓说道，“听起来有点熟悉。”
　　“你前墙头。”周西看胡应卿走进演播厅才说道，“胡应卿。”
　　“啊？他怎么会参加演技派？”
　　“可能缺钱了？听说评委出场费很高。估计今晚就要官宣了，不知道是常驻还是飞行。”周西只粉陆北尧，其他人都没怎么关注，也就是跟陆北尧分手了，她才会看看别人的履历。
　　“你放屁！谁缺钱胡应卿也不会缺钱，你赶紧闭上嘴吧。”
　　周西：“……”
　　墙头是禁忌，前墙头也是禁忌，亲闺蜜也不能碰。只能她说，别人说都是黑。
　　“你跟我打电话就问参加演技派？”
　　“我晚上去看你，给你举最酷炫灯牌。一个人喊出千人效果，让你成为全场最热闹的妞。”
　　周西头皮发麻，“你能进来吗？”
　　“孟庭深弄不到票的话，我就让大伯他介绍对象，让他天天相亲。”
　　狠！
　　孟庭深跟各家电视台关系都不错，不可能弄不到内场票。当年孟晓追星，顶着孟庭深妹妹的名头一票通。
　　周西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不要去匿名区跟人撕|逼，也不要骂架。”
　　“没有啊。”孟晓语气天真，“你说什么？”
　　“我参加《演技派》不是为了恶心陆北尧，也不是为了拖他后腿，我就是想证明自己的演技。不要去管他的粉说什么，我不在意，我会用实力证明自己。”
　　没人知道周西为陆北尧的付出，陆北尧也不知道。楼里那个周西水军，除了孟晓，周西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
　　“狗区管理不做人，封了我六个号。”孟晓叹一口气，“我已经没有号了，也不会再上去说什么。我就气他们看不上你的样子，凭什么？他们配么？你一定要打他们的脸，你要牛逼起来，要晋级，一路杀到冠军。”
　　“好。”
　　“周西大胆往前飞，西米永相随！”孟晓憨兮兮的喊口号，“你一定要红过陆北尧！让他高攀不起。”
　　周西忽然眼眶泛热，这是她当年的应援口号，有着年代感的土，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了。
　　做事业多好，有那么多人爱她。选择爱情有什么好？卑微偏执的爱只会让她身败名裂，惨死车轮。
　　“好。”
　　挂断电话，周西狠狠擦了一把脸，拿起水瓶喝下一大口。冰凉的液体落入胃中，周西深吸气，把所有情绪压了下去。
　　七点，正式录播，现场有观众。周西已经很多年没有面对舞台，化妆师给她化好妆，换上衣服，周西站在后台看台下挥舞的荧光棒和应援牌，心情意外的平静。
　　他们依旧是第三组表演，一组一组演下来，到周西和覃世坚上台。周西一闭眼，踩着高跟鞋走上台阶。
　　全场暗下去，一丝灯光都没有。
　　孟晓紧张的快要吐了，身边铺天盖地全是胡应卿的粉丝，她一个人抱着周西的灯牌，都不敢举起来，怕挨打。
　　她本来约了孟庭深，孟庭深当场就拒绝，不管她怎么威逼利诱，孟庭深坚决不来。女人略哑的歌声响起，灯光缓缓亮了起来，舞台中央的女人低垂着眼。红玫瑰红如火，黑纱魅惑，雪白的肌肤，艳色的红唇。
　　黑暗褪去，女人的美极具侵略性。
　　孟晓一咬牙，尖叫出声：“周西！加油！啊啊！”
　　全场寂静，孟晓的声音具有穿透性，声嘶力竭还带着几分歇斯底里，顿时观众席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孟晓把脸埋在灯牌下面，默默坐了回去。
　　周西出来那一刹那，现场观众还是挺震惊。多少年没见到周西了？除了微博的口水战，几乎没见过周西。
　　周西的演技是什么样？如果这是知乎的一个话题，下面应该聚满了辣眼、尬、头皮发麻、给鸭子扮上扔台上都比她演的好、不敬业、台词记不住。
　　周西唱歌还行，毕竟当年她也混过女团，但开始这段几乎没人认为她是真唱，实在太惊艳了。她的声音怎么会那么性感？
　　灯光全亮，她跟覃世坚的对手戏，媚眼如丝，红唇上扬，要笑不笑的一勾，台词出口，瞬间沸腾，真的是周西的声音。
　　周西之前说她演技不差，孟晓只以为她是自我安慰，顾全最后的面子。周西在台上勾魂摄魄，把一个舞女演绝了。
　　孟晓的下巴都要掉了，这是周西？
　　不止孟晓，全场观众脑子里都是这个想法，这是周西？
　　太绝了，她和覃世坚在场上飙戏，确实飙戏。覃世坚被人害死，她拿枪第一次杀人。
　　呛着泪抬起下巴，泪不落，笑也绝望。无爱无恨，美的触目惊心。
　　台上特效，燃起了汹涌的烈火，她拎着枪走入其中。歌声飘荡，光一点点暗了下去，直到恢复最初的黑暗。
　　孟晓捂着脸，满手湿润，她想尖叫，咬着手心始终没发出来。直到评委席发出鼓掌声，大家回过来神，掌声如雷。
　　直到第四组上台，大家还在尖叫，主持人不得不出声提醒。
　　有了周西和覃世坚那一组的强烈对比，后面两组索然无味。
　　孟晓的手都在颤抖，拿出手机发短信给孟庭深：“你要不用周西，你会后悔，你这辈子都会后悔。这是深宫乱的遗憾，这也是所有影视人的遗憾。你用了她，深宫乱会成为经典！她值得！她的演技值得所有赞美之词！”
　　孟庭深：“？”
　　“她会让你们这些看不起她的狗重塑三观！她会让你们高攀不起！你们这些狗比资本家凭什么看不起周西！她会让你们跪下来叫爸爸！！！！”
　　孟庭深：“请说人话。”
　　孟晓太激动了，已经说不了人话，她打开微博，编辑：“我西回来了，你们洗干净脖子等死吧！渣渣们！”
　　所有人表演完，全部人上台等待评分和观众投票。观众投票三个评委再投票，三个评委一人拥有十票，每一组都有一分钟拉票的时间。
　　周西跟覃世坚就是来露脸，按照彩排他们这组应该现在淘汰，他们就签了一期。覃世坚看向周西，抬手做了个请，覃世坚把这个独秀的机会让给了周西。他做人不行，但对表演爱的纯粹，周西演技优秀，他心服口服。
　　周西拿起话筒，走上前，她穿红色旗袍。红色艳丽，长发用一支玫瑰别起，花美人娇。
　　周西垂眸一笑，孟晓尖叫声直冲上空，真喊出了一千个人的效果。
　　“我叫周西。”周西抬眸，清丽的眼平静，“我是一名演员，过去我做过很多错事，我走过很多歧路，迷失了自己。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对不起。”
　　周西郑重的鞠躬，直起身，单薄的脊背挺的笔直，已全然收起了笑，“现在，我回来了。我不会辜负期待，我不会辜负爱，不会再辜负自己。”


第16章 V第一更
　　“谢谢厚爱, 是我的荣幸。”周西眼睛红了下，再次鞠躬，随后退了回去。
　　演播厅寂静了几秒, 孟晓一声惨叫，嗓音都喊劈了。锐利刺耳, 周西转头看过去。
　　一片胡应卿的灯牌中, 孟晓手里的巨大跑马灯灯牌，格外引人注目。
　　周西扬唇一笑，摄影师立刻把镜头落了过来。周西敛起笑看向镜头，欢呼尖叫声一齐响了起来, 周西回头看过去。
　　主持人道, “三百零一！这是个非常好的成绩了。”
　　现场观众一共四百个投票器。
　　第二组是三百七十票。
　　第三组就是周西和覃世坚。
　　周西签了一期, 所以这场PK根本就没有悬念，她只求节目组剪辑不要剪成碎尸，已是万幸。
　　“三百五十一票！周西和覃世坚第一次参加，拿到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好了。”
　　这个票数是给他们面子了, 周西看向柳琴的方向，柳琴抱臂站着一脸严肃，旁边制片人正跟人她说着话。
　　这种节目说是观众投票, 实际上大部分投票器还掌握在节目组手里。
　　“艹！”覃世坚低声骂了句，“这黑幕的一点水准都没有。”
　　台下观众也很惊讶, 有人看手里的投票器，怀疑投票器出了问题。
　　这一期主要是捧世嘉传媒出来的第二组两个演员，九五后小花和同期小生, 偶像剧出身，最近在炒实力派。
　　周西不愤世嫉俗，她太清楚这里面的规则了，当年她也干过这种缺德事。拿钱买一切，现在她遭报应了。
　　第四组表现一般，三百二十票，第五组三百三十票，目前票数最高的是第二组。没有意外，第二组会是今晚的第一。
　　“三个评委每人手里有十票，可以选择加给其中一组。”主持人握着台本，说道，“如果三位老师把十分加到第三组，他们还有出线的机会。第三组，是否能拿到全票？三位老师，请做出你们的选择。”
　　“胡老师？”
　　投票器一声响，全场哗然，周西回头，胡应卿已经把手里的投票器放回去，抱臂靠在椅子上，“周西的表演非常精彩，她进步非常大，她是个值得期待的演员，我期待她接下来更优秀的表演。”
　　周西懵了几秒，胡应卿投她？
　　“胡老师投给了第三组，周西覃世坚，他们现在是三百六十一票。哇！比分非常接近了。”主持人非常夸张的做了个表情，“周西和覃世坚能不能逆袭呢？”
　　“能参加比赛，所有选手都是优秀的。”徐丰先拿起投票器，看向周西，“但有一个人的表演，我非常喜欢。让我想到一个故人，风华绝代。”
　　所有人都知道徐丰先说的是谁，台下有人鼓掌，徐丰先说，“小姑娘非常棒，我没有理由不选择她，我选择第三组，周西覃世坚。”
　　“三百七十一票！大逆转！周西和覃世坚来到了第一位！”
　　周西也没想到会得到两个评委的票数，她看向评委戏。第二组的小姑娘攥了下衣角，死死盯着最后一个评委。
　　这个评委叫易秀，不算红，老演员了。
　　她环视四周，表面挂着笑心里骂娘。说好的一起选第二组，那两个老狗币飞快的把周西抬了起来，让她做坏人，“虽然周西这一组表现的很优秀，可另一组进步更大。他们才二十岁，年轻学习能力强，前途无量。从彩排认识他们，一步步走到现在，我见证了他们的成长。我想，我们应该给新演员一些机会。这个舞台上，每一天都有新的希望，年轻代表着未来。”
　　她在说什么屁话？
　　“我选择第二组！我期待着他们接下来的表现。”
　　预料之中，并不算失望。周西鞠躬，转身下台，她换好衣服正涂口红补妆。孟晓从外面直冲进来，周西立刻抬手避免口红弄到孟晓身上，人就被抱住。
　　“艹！那个女人她在说什么屁话？这就是黑幕！”
　　“闭嘴吧，我就签了一期，你让节目组怎么做？”周西把口红合上装进背包，拎起孟晓的衣领，提着往外面走，“走了。”
　　“气人，想搞事。”
　　“周西？”低醇嗓音在走廊另一头响起，身边孟晓倏的站直，脊背僵硬。周西看了孟晓一眼，孟晓紧张的都快成虾子了。
　　胡应卿大步走过来，停到周西面前，他生的温文尔雅，说话语调慢沉，“你的表演很好，没有任何问题，不必因此怀疑自己。”
　　周西没想到胡应卿会说这些，她以为胡应卿会是高高在上，毕竟他少年成名。
　　“好的，谢谢老师。”
　　“关于你的过去，我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但你今天在台上说的那些话，我想给你一些建议。”胡应卿来参加节目是还人情，本以为混一期就过去了。早上彩排，胡应卿就注意到周西。一直到录制结束，他从周西身上看到了信仰，对表演有敬意。当今娱乐圈流量时代，大部分人都浮躁，急功近利。难得见到个真真实实拼演技的年轻女孩，他就留意了，“如果你要做演员，这条路长且艰辛，需要踏踏实实的走好每一步。不同于流量，这是一条并不讨喜的路。”
　　“谢谢胡老师。”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需要，可以跟我联系。虽然帮不了太多，能帮我会尽力而为。”胡应卿递给周西一张名片，说道，“我希望这个圈里，多一些演员。”
　　周西第一次被人这么认真的对待，她双手接过名片，“谢谢。”
　　胡应卿看了眼周西身边的小姑娘，有一些眼熟，但很快目光就移开，“我先走了。
　　“再见。”
　　胡应卿离开，孟晓一把抓住周西的胳膊，拼命压制住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嗓子压的极沉，激动的直跺脚，“胡老师好温柔！啊啊啊我要死了！”
　　“你不是脱粉了吗？”
　　“我随时可以粉回去！！”
　　“晚上请你吃饭。”周西收起名片，揽着孟晓的肩膀。
　　“蹦迪吗？”孟晓快要晕眩了，近距离看胡应卿更加英俊。不管过去多少年，她都扛不住胡应卿的魅力，她快要死了，心跳飞快，胡言乱语，“带你蹦黄迪！有小鲜肉。”
　　“名片上还有微信号，你要加吗？”周西逗她，“有胡老师这样的男神，什么样的小鲜肉能入你的眼？”
　　“我有他的微信，存了好多年，一直没删。”孟晓看上起野的无法无天，实际上纯情的就是一张白纸，母胎SOLO。
　　“不敢发信息？”
　　“男神就应该待在神坛上，接受供奉。喜欢并不全是占有，我的喜欢就是单纯的喜欢。”孟晓两只手捧着脸，等脸上滚烫落下去，立刻拿出手机，“我要把胡应卿的粉丝群重新加回去，我又粉了。”
　　周西就是占有欲太强，她之前对陆北尧的占有欲都到了变态的地步。逼的越紧，他就越累，最终惨败收场。
　　周西也拿出手机，开始删微博。
　　她这几年一共发了六千多条微博，大部分都是关于陆北尧，陆北尧的新剧要上了，陆北尧的代言宣传，探班陆北尧。
　　每发一次，被陆北尧的粉骂一次，下面评论多半不堪入目。这种微博，以陆北尧的高冷是不会回应，留周西一个人接受粉丝怒火洗礼。
　　卑微。
　　周西出门坐上孟晓的车，继续删微博。
　　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是家里董阿姨，周西接通。
　　“阿姨。”
　　“小北过来了，你要回来吗？”
　　周西蹙眉。
　　“我本来不想放他进来，可小北大老远回来想看看你爸爸。我又不忍心，就留他吃晚饭。你看，要不你们见一面？”
　　“我晚上不回去了。”陆北尧又回来干什么？为什么不是干干脆脆的分手？陆北尧有什么纠缠的理由？他们哪有那么深的感情？就因为不甘心周西提了分手？“我们已经分手，再一起吃饭或者进出同一间房子，闹出绯闻影响我的前途。”
　　“啊？”
　　“你愿意留他吃晚饭，你留，我不会跟他见面。”周西挂断电话，拿起车上的水喝了一口，继续删微博。
　　“怎么回事？”孟晓问道，“陆北尧回来了？”
　　“嗯。”
　　孟晓方向盘一打，直接变道，“我倒要去看看他想干什么？他还有脸来找你？你们没分手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他以前忙忙忙，忙死他。现在怎么不忙了？继续忙啊。他有毒吧？失去了才追悔莫及痛哭流涕？”
　　“你别凑热闹了，我们和平分手没有谁对不起谁。去吃饭，我饿了，今晚我住你家。”周西都不敢想陆北尧痛哭流涕的样子，大约这辈子都不会看到这一幕，他对周西的感情也没到那个份上，“乖，别闹。”
　　孟晓调头直奔餐厅，周西饿了，饿是大事，“我以前觉得陆北尧还可以，现在我收回这个话。对我姐妹不好的，都是渣男！”
　　孟晓无脑护。
　　“狗男人！”
　　周西删到手疼，也才删了一百多条。两个人吃完火锅，周西打算回到孟晓家拿电脑删，她记得电脑上似乎有一键删除的功能。
　　晚上十一点，周西和孟晓才到家。
　　孟晓家的房子地下停车场不能直接通往顶层，她们停完车步行到一楼，孟晓正在吐槽《演技派》评委的脑残行为，喷的激情洋溢。
　　周西抬眼就看到了陆北尧，他穿黑色T恤，单手插兜。浅蓝色牛仔裤勾勒出笔直长腿，身材挺拔冷峻，夜色下格外夺目。鸭舌帽檐让他冷刻五官陷入阴翳中，黑色口罩遮到眼下，露出来的眼深邃沉静。


第17章 V第二更
　　周西脚步顿住, 孟晓抬头愣了下才回神，指着陆北尧，“你？你来干什么？”
　　陆北尧剑眉微蹙, 走下台阶走向周西，“我有话跟你说。”
　　“谁要跟你这个前任单独谈？如果被狗仔拍到, 是不是你们还要出个再续前缘的通稿？然后把通稿赖到西西身上, 说西西炒作？引导粉丝对西西网络暴力？陆先生，我劝你莫要碰瓷。”孟晓直接横到周西面前，“陆先生，既然分手了, 你们就应该各自独美, 放彼此一条生路。”
　　陆北尧俊眉蹙的更深, 冷沉的眼落到孟晓身上。孟晓后颈汗毛一精神，陆北尧平时话很少，她一直觉得陆北尧很有变态杀手的倾向，也不知道周西为什么那么迷恋他？孟晓心里有些恐惧, 但她英勇，为友谊而战，“已经分手了, 麻烦陆先生不要纠缠可以吗？”
　　“我从来没有拿周西炒过话题。”陆北尧嗓音沉哑缓慢，一字一句,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你有这方面的疑问，可以直接来问我, 我给你解答。”
　　“你是没有拿西西炒过话题，你都是跟别人炒。你的新闻里永远不可能有西西的身影，她是你的正牌女朋友，她就那么不配跟你同框？既然不配，为什么不早点放手？放过她也放过你？”
　　陆北尧抬起冷肃修长的手指按了下眉心，周西跟孟晓真是闺蜜。一模一样的胡搅蛮缠，无理闹三分。
　　从不正面回答问题，你跟她讲道理，她非要跟你谈感情。你跟她谈感情，她又要发散思维谈逻辑。
　　“我跟他单独谈谈，你先上去吧。”周西握了下孟晓的手，说道，“我一会儿就上去，我有分寸，放心。”
　　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总要解决。
　　陆北尧看着周西的手，清冷的眼淬了冰。
　　“我就在楼上看着。”既然周西要单独跟他谈，孟晓没有道理横在这里，毕竟是周西的私事，她看向陆北尧，“有人欺负你，我就报警。”
　　陆北尧的脸色更难看，他再次单手插兜，指尖碰到口袋里的冰凉金属。钻石的切角锋利，刺痛肌肤，他松开手。
　　“我知道。”
　　孟晓一步三回头的进了门。
　　陆北尧盯着周西的眼沉的仿佛深海，开口时嗓音有些哑，“你参加《演技派》了？”
　　“嗯。”
　　“你想复出？”陆北尧看着周西，周西清凌凌的站着，身上有几分陌生。他心里无端端生出烦躁，刚刚孟晓的话让他的燥加深，“怎么不跟我提？”
　　“我为什么要跟你提？”
　　“我是你的男朋友。”陆北尧长腿往前，周西退后一大步拉开距离，陆北尧清冷的眼停顿，直直看着周西，“你想复出，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一声？”
　　周西遇到讨厌的人，就会不由自主跟人拉开距离，这个微反应让陆北尧更加不舒服，心里仿佛长了草。
　　“前男友，我们分手了，我找谁也不会找你。”周西提醒他，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在背包上，长发微卷散在削瘦的肩头。柔美的五官此刻多了冷，红唇明艳，夜色之下她美的凌厉，“陆先生，我以为上次我跟你说的很清楚。”
　　陆北尧转头看远处的风，眯了下眼，又回头注视周西，心脏深处骤然空了一块，他耐着性子，“周西，不要拿分手玩。其他的随你，我很不喜欢你有什么问题，不沟通直接分手要挟，这解决不了问题。”
　　“跟你在一起四年，我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是玩？什么都是闹？”周西抿了下唇，轻笑着抬手拂过耳边长发。她看着夜色之下陆北尧面部轮廓，陆北尧的眼睛很漂亮，她曾经疯狂的迷恋，“一身骂名？还是你的冷漠对待？不过这些是我求来的，怪不了你。我一心一意喜欢你，我现在累了，我不想继续，就结束吧。”
　　“这是你认为的？”陆北尧一把抓住周西的手腕，手指收拢。死死扣住周西。他欺身上前，黑眸中情绪翻涌，到最后竟带着一丝猩红，嗓音哑然，“周西，这些话，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我说你也不想听，你哪一次让我把话说完了？你永远都是不要闹，不要给你找事，你什么时候问过我，我需要什么？”周西眨了一下眼，唇角上扬，“我出车祸，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知道当时我在经历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觉得我在装，在找存在感。”
　　“我为什么要找存在感？你有你的事业你的朋友你的社交，而我，只有你。我每一天都担心你会离开，我们在一起就是互相折磨，我们根本就不合适，这几年，委屈你了，我跟你道歉。”周西的声音很轻，裹挟在风里，透着一股清寒，“以后不会再打扰，我们结束了，松手。”
　　陆北尧拉下口罩，露出清冷俊美的脸，他那双浸着寒的眼注视着周西，手上并没有松。他心里巨大的空洞，整个人浮在空中。
　　“我不会离开。”话出口那瞬间，他的心脏钝钝的疼了起来。缓缓的疼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了神经末梢，“我也不会分手。”
　　“陆北尧。”周西不想咬他第二口，也不想报警毁了他，毕竟是周西爱了整个青春的男人，“松手。”
　　对峙大约一分钟，陆北尧垂下浓密睫毛，再抬起时，他已经恢复往日清冷，嗓音也沉下去，“你想复出演戏，我给你找剧本，有合适的就给你。先不要去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综艺，回头他们骂你，你又生气多想。忙完今年，我会空出半年时间陪你。你说的问题我会调整，我们要面对解决。西西，你冷静下来想想，你是不是也有很多问题？你不能永远这样长不大，什么都意气用事，冲动不计后果。”
　　“这部戏的片酬定金已经到账，不高兴就出去走走。或者买东西，随便你买什么。”陆北尧的手往下移，勾住周西的手指，周西的手一如既往的软。陆北尧心里安定一些，这还是周西，柔软温热，他的喉结再次滑动，“西西。”
　　“我不要任何东西，我也不要你。”周西眼睛看着陆北尧，手上在掰陆北尧的手指，“你坚持不分手，是不是因为我提的？你很没有面子？那你提也行，你抛弃我。”
　　“我不可能提。”陆北尧嗓音哑沉，沉黑冷眸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锋利，字句清晰，“周西，我不分手。”
　　“我并不知道车祸是意外，周西，我只是不喜欢你用自残来引起别人的注意。”陆北尧压下翻涌的情绪，他不喜欢周西身上有疤，周西的肤色白，肌肤细嫩，留一片疤十分刺眼，“你这不是第一次，我无法分辨你哪一次是真哪一次是假。”
　　“以后不用分辨了。”周西终于掰开了陆北尧的手，陆北尧以前多高冷一个人，怎么这么无理取闹？分手就这么难？
　　周西甩开陆北尧大步往台阶上走，下一刻，天旋地转，她回身撞入男人结实的胸膛。周西抬头，陆北尧的唇就落了下来。
　　清凉柔软的唇，带着一丝烟草气息，陆北尧抽烟。没有烟瘾，但他生闷气的时候就抽，他就是很闷的性格。
　　他们吵架，永远是周西单方面输出。陆北尧拒绝对线，气急了就出去抽烟。
　　周西的脾气上来正冲着，没对手了。冷战只会让她更难受，她就千方百计去找陆北尧的麻烦。不让他抽烟，他也会把烟掐了。周西再得寸进尺，他那带着烟草味的唇就落过来。
　　吹了风，唇上微凉。
　　这一招百试百灵，周西很喜欢跟他接吻。
　　清脆的巴掌声，陆北尧略停顿，暗沉的眼泛红，修长的手指还扣着周西的后颈，他抿了下薄唇，脸上还有些麻，嗓音沙哑，“周西？”
　　周西推开他，退后两步，狠狠擦了一把嘴唇，“分手了，你这个行为我可以报警。以后不要来找我，我不欠你的。”
　　“我签了别家公司，我签的条件是保持单身。”周西单手插兜，又往后退了一步，“我不喜欢你了，你听不明白吗？我不要你了，腻了。”
　　她只是女配，跟陆北尧纠缠个什么劲儿哦？不管有多难过，周西要尽快抽身。陆北尧赶紧跟正牌女主相亲相爱，她也要追求她的事业。
　　周西现在有些懊恼刚刚说过了话，不应该说那些话，像个怨妇，一点都不体面。
　　周西快步走进门栋。
　　一楼巨大的落地玻璃，灯火通明，照亮了院子里高大的树木。
　　陆北尧看着周西走入电梯。
　　孟晓家住顶楼，陆北尧恍惚了片刻，抬手捂着嘴狠狠咳嗽，他咳的眼睛发红，撕心裂肺。
　　手落进裤子口袋，他再次碰到冰凉的金属。戒指是他上个月买的，当时他打算四周年纪念日求婚。
　　那天周西车祸，他气到极点，戒指没送出去。
　　唇上温度还在，他攥着戒指站了许久。他从裤子口袋取出烟盒，拿出烟咬着。
　　风很大，打火机几次都没点燃，他微偏头抬手拢着打火机，火苗卷上香烟。陆北尧狠狠抽了一口，烟头被风吹的猩红。他长腿微敞，脊背轮廓笔挺。他有些茫然看着遥远处的深夜，心里空荡荡一片。
　　草深树茂，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慌。
　　电话响了一声，陆北尧拿起手机看到微信上陈舟发来的信息。
　　陈舟：“北哥，你们谈的怎么样？怎么西姐一直在删微博？你们没事吧？”
　　陆北尧又抽了一口烟，狠狠的咳嗽，肃白肌肤越加的寒，他拿起手机打开周西的微博。手机卡了一下，等了一会儿才进去。
　　他关注的人很少，下滑就看到了周西。周西的首页只有一条微博，他往下拉没拉下去，整个页面只留了一条分手微博。
　　陈舟：“北哥，嫂子好像把微博清空了。”
　　陆北尧不瞎，他看到了。
　　周西喜欢在微博晒他们的生活，陆北尧虽然不赞同她在公开场所秀隐私，但也不干涉。他偶尔会去看一眼，提醒周西不要晒过于暴露隐私的微博。私生和狂热粉无孔不入，他不得不考虑。
　　周西这个号记录了四年半，一千多天，六千多条微博，大半都是关于陆北尧。现在全部清空，包括他们公开告白的微博。


第18章 V第三更
　　“我是不是电脑小天才？”孟晓一键清空周西的微博, 把电脑推到她的面前，“不用太感动。”
　　“二十四小时内可以一键恢复，如果你后悔, 你有二十四小时。”孟晓的大眼睛看着周西，“宝贝, 无论如何, 我希望你是快乐的。”
　　“我不会后悔。”周西坐回小沙发，拿起手机加胡应卿的微信，姿态优雅闲适，目光清冷, “我下一个人设就是涅槃重生, 单身女王。”
　　早散早了, 下一个更好。
　　“我先去洗澡，晚上我跟你睡。”孟晓拎起手机去拿睡衣，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卧槽！卧槽！”
　　周西缩回腿上了沙发, “蟑螂吗？”
　　她非常怕蟑螂，最初跟陆北尧租房住，那个小区陈旧, 老式下水道，南部城市蟑螂遍布。周西最怕晚上去洗手间, 迷迷糊糊中摸到坚硬的外壳能吓得当场长出螺旋桨一飞冲天。
　　她从小生活环境优越，没经历过这种灾难。惊吓过几次，周西晚上就不敢去洗手间了。只能找陆北尧陪她去, 他先进洗手间看一遍确定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再让周西进去。
　　他困倦到极致，闭着眼靠在门边等周西的样子格外好看。
　　那时候陆北尧很穷，但什么都最纯粹。
　　陆北尧有钱了，搬进大房子，他们家请了保姆，有人做饭有人打扫卫生。她再也没有见过蟑螂，陆北尧也没了靠在洗手间门口等她的习惯。
　　“不是蟑螂！怎么会是蟑螂？”孟晓一路冲出来，狂奔到周西面前，把手机屏幕怼到周西脸上，“胡应卿关注你了！我们卿宝关注你了！上热搜了！嗷，男神！”
　　手机屏幕靠的太近，字体迷糊。
　　周西往后撤开，老太太看手机似的眯着眼，看到胡应卿关注列表里最新关注人：周西。
　　“啊？”
　　“苟富贵！勿相忘！”孟晓抱着周西，狠狠在她额头上嘬了一口，“男神关注你，你就是我的大熊猫，粉我墙头的同时，我也会顺便给你喂竹子的。”
　　周西一脚把孟晓踹开，滚吧，他们二十几年的友谊比不过一个不认识的偶像。
　　胡应卿关注了周西，不是手滑，因为很快胡应卿就发了一条微博，艾特周西。
　　“这里有个小姑娘演技很好，个人资料在主页，有导演需要可以联系她。”
　　评论全炸开了，胡应卿这几年很少发微博，上来就发这种广告。
　　“胡总，你被盗号了？”
　　“卿哥，咋回事？”
　　“胡总你了解过她么？她有很多黑历史，演技很差。没有导演找她才是正常，找她就赔钱赔口碑。”
　　胡应卿回复：“人会成长，我看到的周西是一个努力上进对表演有初心的年轻演员。”
　　胡应卿真的不是被盗号？胡应卿粉丝都懵逼了，周西这怎么回事？刚从陆北尧那里吸血结束，就攀上胡应卿了？
　　胡应卿和周西怎么认识的？这两个人有交集吗？
　　随后有人爆料说胡应卿和周西都参加了《演技派》，演技派现场玩阴阳人。周西碾压式的演技被节目组黑幕淘汰，胡应卿很不满意就在微博内涵了。
　　周西碾压式演技？周西被黑幕？
　　这可能是年度最佳笑话，周西那个演技就是纸风车，听上去都是车，连个轮子都没有，能碾谁？
　　周西被黑幕？向来都是周西黑幕别人，还有别人黑幕她的余地？听上去太扯淡了。可事实确实是胡应卿出来给周西站台，现在周家破产了，不存在利益关系。
　　当然，胡应卿的粉丝也不承认，他对周西有男女方面的非分之想才会出手。这不可能，胡应卿眼光高，感情专注单一，怎么都不会看上声名狼藉的周西。
　　周西翻看热搜，胡应卿的粉丝目前还很克制，还没有骂人。大家还在懵，其实周西也懵，胡应卿为她公开自荐，这谁能不懵？
　　他们不是一个咖位，周西这种糊出十八线的小透明，竟然会被胡应卿推荐。
　　周西回关胡应卿，转发胡应卿的微博：谢谢胡老师的推荐，非常荣幸。我会脚踏实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谨记初心。
　　周西转发之后，胡应卿回复了一个加油。
　　微博热搜就炸开了，周西清空跟陆北尧的微博，只留了一条分手博，第二条微博就是转发胡应卿的推荐。
　　这到底怎么回事？周西复出。胡应卿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帮周西推荐，为什么陆北尧不帮周西推荐？陆北尧和周西真的分手了？
　　陆北尧的团队为什么不声不响？这太诡异了。
　　胡应卿和周西先后上了热搜，随后陆北尧也上了热搜。周西果然是腥风血雨的体质，无论退圈多久，有没有团队运作，复出就是热搜顶流。
　　实名区大家还克制，骂和质疑都很谨慎，毕竟这事儿现在只是猜测，匿名区已经疯狂的刷屏了，满屏都是西娘娘。
　　《北粉这脸也太疼了，笑死，西娘娘真的要跟你们蒸煮分手，没想到吧？西娘娘牛逼啊！不管退圈还是进圈都是顶流。铁打的西娘娘，流水的小鲜肉，优秀。》
　　《谁能想到，笑到最后的竟然是西娘娘，赶紧分干净，让北粉一家独美。看热闹不嫌事大。》
　　《拉影帝站街，西娘娘家不是破产了吗？为什么这么牛逼？》
　　《西娘娘有点秀，无缝衔接，踢掉北北转头就搭上了胡。求西娘娘出书，我去给西娘娘刷销量！》
　　《老房子塌了！！！我艹！！西娘娘能不能跟LBY复和！！不要祸害我家！我现在有点怕，被西娘娘支配的恐惧！》
　　《你们有没有想过，西娘娘演技真的好呢？》
　　《不怕笑话，我以前是西娘娘的颜粉加事业粉。等了这么久，终于分手了。我以为她该分手收心搞事业，没想到掉头跟影帝炒起来了，心情复杂。》
　　周西看着这个标题，震惊了，她还有粉？
　　好奇心促使她点了进去。
　　主楼：我是从练习生开始关注周西，算是老粉了，虽然她只参加了一期。她的颜太可了，巅峰时期吊打所有女团。粉她有多悲哀，周边都买不到，想一出是一出。太能作了，我就没见过这么能作的人。
　　一楼仍是楼主：谈恋爱时作的人神共愤，粉都走的差不多了，我想都这样了，她也该搞搞事业了吧？好歹不能让北粉看不起。谁能想到，她退圈了？妈的！女演员，二十三岁退圈，黄金年龄。好嘛，又作跑了一波粉。
　　二楼还是楼主：她跟北粉吵架舌战群儒，那么丢脸掉逼格的事，我还是站在她这边。她爱的卑微，但毕竟小姑娘恋爱脑能理解。她跟陆北尧分手，我很欣慰，以为她要洗心革面搞事业。没想到，她竟然跟影帝搞上了！！
　　三楼依旧是楼主：我他妈！！！你二十六了，娘娘，你二十六了。你就不能搞搞事业吗？搞事业不香吗？你的颜值都要垮了！你就不担心吗？被陆北尧踢出门还不能让你醒悟吗？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你搞什么男人？你搞事业啊！
　　四楼楼主：累了累了！彻底脱粉了。粉了快五年，想学别家粉扔周边杂志烧海报，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只有一张小暗恋的海报，还是跟陆狗双人合照。艹！！！！！我为什么要粉这个人！！！
　　五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虽惨但真的好好笑。娘娘的任性无人能敌，当年拍V封面，好歹也是四大。这位拍到一半嫌摄影师长得丑，跑路了笑死我！
　　六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七楼：参加综艺因为拿竹子划破了手，她一个常驻嘉宾飞行了。气的导演都出来内涵她，这位晒了下手上的伤，真的，再晚几秒钟伤口就愈合了。
　　八楼：给某品牌站街，站到一半，她说现场的背景板颜色LOW，回家了。气的那个品牌经理在微博破口大骂，人干事？
　　九楼：西娘娘这么好玩的吗？
　　十楼：娘娘是宝藏，楼上有兴趣去搜下她的黑历史楼，关键字是娘娘。优秀的一逼，不是粉丝的话，看这个特解压，轻松爆笑题材。粉丝，可能就比较扎心。
　　这栋楼盖了两百多层，都在科普周西的黑历史，伴随着笑。周西以前看这些主观意识太强，别人骂她，她心态崩溃继而干出更疯狂的事。
　　拍杂志嫌摄影师丑这事儿也有根源，那个摄影师骚扰她，周西是吃素的吗？当场就把人给爆头了。这位摄影师背景也大，带动整个杂志社来黑周西。
　　周西就把那个杂志给搞黄了，那群人更恨她，恨不得搞死她。
　　砍竹子被划破手只是借口，她参加节目压力太大了。累的半死，每天做牛做马还被骂，网友今天骂她贪吃明天骂她干活不卖力后天骂她妆容刻意。网友什么都能骂，骂她就回怼，怼的天昏地暗，影响特别坏。
　　周西抑郁的情况很严重，她太在意网友的评论。每天陷入那种崩溃的情绪当中，歇斯底里。
　　那时候陆北尧正在谈一部电影，他一直混电视圈，好不容易有电影资源。
　　陈舟来找过周西，虽然没有明说，但就是那个意思。影视方看中陆北尧，但陆北尧有周西这么能作的一个女朋友，影视方就很犹豫，周西太赶客。陈舟劝周西不要再制造话题了，减少一些存在感，也少挨骂。
　　周西退综艺，退圈，云淡风轻的发了一条自嘲微博。自以为顾全最后的体面，却成了她作死的罪证之一。
　　她只看到了滔天的恶意，她没有看到爱，也没有看到粉丝的守护。
　　周西继续往下翻，现在看这些有种旁观的轻松感。这可以是她，也可以不是她，她可以是自己人生的旁观者。
　　旁观看的最清楚，对错是非。
　　帖子最新回复：六月十号《演技派》第六期有周西，她在第三组搭档覃世坚，看完楼主一定会粉回去。节目组有规定不能多说，我能说的只有一句：胡应卿支持周西不一定是男女感情，可能是欣赏。这个楼我先收藏，六月十号来看打脸。


第19章 
　　《演技派》官博周一官宣, 艾特了周西的微博。这一期参加节目的大佬太多，加上节目自买热搜，直接上到了热搜第五。
　　周西转发, 配文：我回来了。
　　评论瞬间沸腾，炒了这么久, 终于上主菜了。周西又是分手又是破产的, 就为了这一出？前几天微博论坛疯狂炒作周西演技，周家破产了，但她买水军的姿势还是没变。
　　“西娘娘割韭菜了？”
　　“分手炒作还是好用，招不在烂, 有用就好。”
　　“吃了吐, 吐了吃, 娘娘什么时候真的退圈？”
　　“希望西娘娘能学会独立行走，上节目丢人，麻烦不要带别家。管住自己的嘴，不要胡说八道。”
　　“西娘娘的演技参加演技派？西娘娘, 你对自己的演技没有一点逼数吗？”
　　节目组下面的评论也是很不堪入目，周西的粉丝都没黑粉多。
　　路人黑：真是什么烂饭都吃，请周西来参加演技派, 她怕是不知道演技两个字怎么写。
　　周西继续往下翻就看到孟晓的小号，舌战群儒, 跟人撕的热火朝天。
　　“你怕是不知道爸爸两个字怎么写！你会跪下来叫爸爸的！”
　　“蹭你马的热度，从头到尾，周西提过一句你家那只狗了吗？周西出道跟陆狗没有任何关系, 请陆狗学会独立行走。”
　　“呸！娱乐圈你家开的？愿意来就来，愿意走就走，有能力的人才能这么进进出出的日｜哭｜你！”
　　周西眼前一片黑，抬手按了下眉心，孟晓这么闲的吗？她的工作室最近不是有新项目？
　　周西刚要跟孟晓打电话，让她冷静点。电话就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周西迟疑片刻，才接通电话，“你好，我是周西。”
　　“我是深宫乱的制片，我姓刘，上次你的试镜片子我们反复看了，也开会讨论过。对你的表演很感兴趣，但毕竟是女二号，重要角色。我们需要更慎重，你明天有时间吗？”
　　“有的！我有时间。”周西激动的毛细孔都张开了，阴了很久的天突然亮起来，万丈光芒，她有一些想哭。
　　她从来没有在事业上努力拼搏过，这是第一次，她尽力去做事业，努力的像个人。
　　“那明天你过来再试一次，还是上一次的那个地方。”
　　“好。”
　　“再见。”
　　挂断电话，周西走到落地窗前。阴了一早上的天突然就晴了，太阳强势的拨开乌云，光芒照射大地。
　　周西抬起下巴，半晌后她把手盖在脸上，深吸气，再放下时她彻底平静下来。
　　周西上一次准备的还不算全面，她主要是去竞争青黛，导演突然给她扔来一个皇后的剧本。周西是有些措手不及，皇后这个角色和青黛有强烈的反差，周西当时的表现应该是有瑕疵，但节目组给她第二次机会，那周西也不是那么差。
　　就像买衣服，没有买的意向，不会试二次，试就有可能成。
　　中城大厦鲸鱼传媒，孟庭深一身黑色西装，单手抄兜从电梯里走出来，他身后跟着鲸鱼传媒总经理。
　　郑荣飞整跟胡应卿说话，转头看到孟庭深，心中一惊，“孟总？”
　　孟庭深怎么会在这里？
　　孟庭深往前走，“几点开始？”
　　郑荣飞立刻看向跟在孟庭深身后的鲸鱼传媒总经理许城，许诚清了清嗓子开口，“孟总过来看看选角。”
　　深宫乱是鲸鱼传媒联合孟氏娱乐打造的大型宫廷戏，今年的重点项目。孟庭深在鲸鱼传媒有股份，他又掌管孟氏集团旗下娱乐公司的运营。
　　“九点半开始，周西还没到。”郑荣飞也跟着孟庭深往里面走。
　　孟庭深微一蹙眉，低沉嗓音评价，“不守时。”
　　“现在才九点二十。”郑荣飞再次开口，帮周西辩解，“还没到九点半呢。”
　　孟庭深冷沉的眼缓缓落了过去，郑荣飞闭嘴了。
　　孟庭深对周西有意见，那天试镜结束他就知道了，难道今天就是来踢走周西？当场踢？
　　郑荣飞对周西的演技非常满意，现在娱乐圈想找个演技好长相好的确实不多，长相好已是珍宝，周西的演技更是珍宝中的珍宝。
　　青黛这个角色，周西的演技非常漂亮。但女主赵凌雪是江乔演的，江乔和周西撞类型，但江乔不如周西精致美艳，江乔整过鼻子，两个人同框对比，周西吊打江乔。
　　周西来演青黛的话，青黛和赵凌雪同时进储秀宫，皇帝是眼瞎了吗？不选青黛选赵凌雪？这很没有逻辑。周西演皇后就符合剧情了，皇上宠幸赵凌雪是跟皇后闹别扭，找来的替身，宠着宠着就爱上了。
　　郑荣飞提出了自己的选角意见，孟庭深那边当场拒绝。
　　周西演女二？笑话呢？这部戏是鲸鱼传媒的重点项目，不是她周西的试验田。
　　走进试镜厅，孟庭深拉开椅子坐下，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微一抬起搭在银色的手表上，他缓缓转了下。
　　郑荣飞把台本递过来，说道，“试两个片段怎么样？”
　　“你决定，你是专业的。”孟庭深的手机在西装裤兜里震动，他拿出来看到孟晓的微信轰炸，一连八条六十秒的语音。
　　孟庭深按了下眉心，点击转换文字。
　　孟晓：你不准为难西西听到了吗？你不要做老狗币，我知道你不是老狗币！你会做人的对吧！对吧！你不要用有色眼镜看周西的演技，你要沉下心来细细聆听感受，感受她演技的细腻，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演员。你如果做老狗币，我会告——
　　孟庭深直接把孟晓拉黑，手机装回去，世界清静。
　　“周西虽然现在人气不行，没到女二号的咖位。但目前试镜了这么多演员，没有谁比她更合适。我们是选演员，不是选明星。演员的根本是什么？演技。”郑荣飞激动的跟许诚辩论，“流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两年整个圈子都沉淀下来，用流量失败的例子还不够多吗？还不够惨痛吗？用流量不如用合适。合适的演员，就像是一件家具中的适配零件，就算是一颗钉子，金钉银钉都比木钉贵，但最适合这件家具的就是木钉，它就是契合，做出来就是完整。”
　　郑荣飞什么时候成周西吹了？就周西那个演技？有的吹？
　　世界真魔幻，郑荣飞吹周西的演技，吹的真情实感。
　　一阵儿急促的脚步声，是高跟鞋踩到大理石地板发出的声音，孟庭深抬了下眼，目光停住。
　　女人黑色长发如瀑，肤色莹白，眉眼清晰分明。黛眉明眸，红唇明艳。一身红裙如火，娇艳明媚。
　　孟庭深忽然想到一句诗：巴东有巫山，窈窕神女颜。
　　周西没有像试镜青黛那天素面朝天，她今天涂了口红，选了一条红裙。纤纤脚踝细如玉，落入银色高跟鞋中。
　　整个人从上到下，美的端庄，美的明艳，美的落落大方。
　　也就是这般高贵，九五之尊才会爱这么久。
　　郑荣飞把剧本递给助理，说道，“让她演这段。”
　　孟庭深拿起剧本翻看，这段剧情是皇上已经宠上了赵凌雪，赵凌雪孤身一个人在深宫中被迫成长。皇后三番五次的谋害赵凌雪，赵凌雪借着聪明全部躲开。她第一个孩子短命夭折，利益最大化，她把孩子的死诬陷给皇后。
　　皇上正宠赵凌雪，赵凌雪的孩子夭折，他扇了皇后这个恶毒的女人一耳光，禁足坤宁宫。这就给了赵凌雪喘息的机会，赵凌雪就此上位。后来，迫于皇后家族庞大，还是给她一国之母的位置，可皇帝再也不爱她了。
　　从赵凌雪的角度，这是打脸爽套路。
　　镜头前的女人垂下眼，细看之下才发现周西没有化妆，只是涂了口红。大约有一分钟，她把剧本放下，往后退了两步。
　　再抬眼，她漂亮明媚的眼此刻黯淡，往后退了两步。下巴微微上扬，灯从她的另一侧打过来，落到她莹白的肌肤上，白的发光。
　　一颗泪挂在她的睫毛上，似落非落。她是皇后，她有她的骄傲，她的矜贵。哭不得，骂不得，恨不得。
　　欢情薄，薄如纸，轻轻一碰便破。
　　周西跌跌撞撞，但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一步步往回走，最终不堪打击，她跌落到地。跌的太重，疼的彻骨。
　　一瞬间，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她牵动。想上前拉她一把，她脆弱倔强。
　　周西为什么穿红裙？红裙太艳太傲了，摔在地上的狼狈和红色的强烈对比太触目惊心。这是周西的小心机，但很有用。
　　皇后被扇那一耳光时，她大约便是如此。尊严扫地，爱情凉薄，她一无所有。以为情深似海，却只是她的单相思。
　　“青梅竹马，山盟海誓，以为情深似海，到底都是空。”女人的声音含着恨，但恨的迷茫。她太爱了，在这深宫里，爱就是错，“一往情深终付错。”
　　周西最开始不喜欢皇后这个角色，她太傲了，她看不起宫里争宠的女人，可她也是其中一个。她太作，发现皇帝不爱她之后，她没有为自己谋算，没有守住固有资产。如果她聪明一点，她在皇后位置上，她身后家族庞大，她不作死她永远都是皇后。熬到皇帝死了，她的儿子登基就是皇太后。
　　可她爱皇帝，爱的真情实感。
　　她失去了爱不甘心，非要跟女主斗。最后她自尽在坤宁宫，儿子失去了太子位，一辈子囚禁，她的娘家破败。这本书连载时，很多读者骂女配恶毒愚蠢，周西也骂过。
　　当周西进入皇后的角色，瞬间就明朗了，这皇后不就是她周西？她还不如皇后呢，她有什么脸吐槽皇后脑残？她至死都是西娘娘，西宫娘娘。陆北尧没给过她东宫的地位呢，她就把命作没了。
　　她轻笑，泪滑过脸颊落到地上，凄楚绝美。声音低了下去，幽怨到闻者心酸，“誓言犹在，却是换了人。”


第20章 
　　周西的演技又进步了, 上一次的表现力还没有这么炸裂，这次现场效果太炸了。她有加入自己的理解，把皇后这个角色演活了。
　　声音落下, 这一段结束。
　　静了几秒，这几秒反倒牵动人心。
　　郑荣飞抬手捂着脸深深的吸一口气, 好的剧本, 所有的角色行为都有迹可循。没有单纯的恶，也没有单纯的善，想要人物不空，得用细节去构架。
　　恶的有缘由, 她是活着的, 她存在于某个空间。刚刚有一刹那, 郑荣飞觉得皇后从屏幕里走出了出来，走到他面前。
　　爱的强烈，恨的悲伤。
　　孟庭深不懂演技，但演员能不能把人带入戏, 这个很好分辨。从周西开口，孟庭深的情绪就被代入进去。
　　有那么一刻，孟庭深想伸手拉她起来, 她何必爱那个男人？那么优秀的她，有很多人爱她。
　　孟庭深之前根本无法想象周西来演皇后是什么画面, 周西那个拙劣的演技，演皇后？为难谁呢？
　　看完周西的表演，孟庭深脸有些疼。
　　没有夸张的表演, 没有卡台词没有停顿，情绪饱满到位没有丝毫的浮夸尴尬，那么长的台词她一气呵成。他突然ＧＥＴ到了孟晓的歇斯底里，这样的演技，谁不希望投放到大屏幕上呢？
　　孟庭深修长的手搭在剧本上，长久的沉默，他屈起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下，又靠回去，后背贴着椅子靠背，他才呼出一口气。
　　漂亮，表现的太漂亮了。这个皇后，让人心疼。
　　周西已经站起来，她喝了一口水，晶莹的水泽落到红唇上。她还没从刚刚的戏中抽出来，秋波大眼泛着红，下巴微抬，有着美艳的傲气。
　　“还要演第二段吗？”郑荣飞看向许诚，话却是问孟庭深。
　　还用吗？郑荣飞尾巴都要翘起来，周西这演技还用挑吗？还需要质疑吗？没有比周西更优秀的演员了好么？
　　“继续。”孟庭深嗓音冷淡，右手肘往下落到扶手，注视着试镜厅中间的女人。
　　孟庭深不喜欢周西的原因有很多，演技浮夸，性格张扬高调。做事没什么脑子，不留任何余地，比如追陆北尧，追的人尽皆知，丢人现眼。
　　“应卿，去跟周西搭一段戏。”郑荣飞把台词本递给胡应卿。
　　胡应卿接过站起来就走向了周西，上次在《演技派》的舞台，他就想跟周西飙戏了，没想到机会这么快。
　　演技派的如烟和深宫乱的皇后，虽说都明艳，但不是一个类型。他之前还在想，如烟优秀，会不会是周西本色出演，才有这么效果？
　　怕看错人，推荐错了。周西一开始演，他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
　　太绝了。
　　“胡老师？”
　　胡应卿跟周西握了下手，剑眉上扬，温和道，“给你搭个戏，再试一遍。”
　　周西愣了下，随即才点头，“谢谢胡老师。”
　　“不用紧张，演你的就好。”
　　“好。”
　　周西没想到胡应卿会上来跟她搭戏，两人先对了一遍台词，胡应卿怕周西跟不上，特意放慢了节奏。
　　周西一开口，声线娇俏柔美。
　　是少年时的皇后，胡应卿看了她一眼，血液热了起来，周西的表情已经变了，神态全然是少女。
　　这几年娱乐圈浮躁，拍戏都是为了钱，匆匆忙忙进组有的演员连剧本都没看完全，随便演演拿片酬走人。能看完剧本，都可以艹敬业人设。
　　毕竟还有一部分剧组都不去，直接抠图呢。是人是鬼，后期都能剪。
　　胡应卿已经很少因为演戏而动情绪，大家心照不宣，一份工作而已。用心拿钱，不用心也能拿钱。
　　何必认真呢？
　　可周西非常认真，她入戏了。胡应卿往后退了半步，接台词。
　　少年处于一见钟情，周西没了刚刚的庄严尊贵，最后爱而不得的悲哀。她娇俏的如同三月桃花，沾着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没有任何妆容遮掩，人还是那个人，但她变了。
　　两人对词三分钟，胡应卿竟感受到了压力，稍不留神便会被周西压戏。这种压戏不是抢戏，是气场的压制。对手戏，尤为关键。
　　胡应卿越演越兴奋，停止时他的手停在空中，大脑还在高速运转，在剧情里沸腾。
　　周西微欠身，“胡老师。”
　　胡应卿滚烫的血液未散，棋逢对手，酣畅淋漓，他的手落下去跟周西用力握了下，嗓音有些哑，“可以试戏。”
　　台上两个人飙戏，台下郑荣飞头皮发麻，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胡应卿。他的眼里有光，那是一种进戏的状态。
　　周西不紧不慢，对上胡应卿这样演技老辣台词稳健的演员，不落下风。周西的台词一遍比一遍稳，五分钟的戏，他们演绝了。
　　台词结束，意犹未尽。郑荣飞甚至想把剩余的剧本给他们，让他们继续演下去，虽然已经知道后面的剧情，但还是迫不及待想看胡应卿和周西版本。
　　郑荣飞起身拍手，绕过机器快步走向教室中央，一直走到周西面前。周西抬眼，近距离的周西更加清丽，没有化妆，肤色细白如瓷，干净一尘不染。细眉湖眸，高挺的鼻梁，红唇明艳。杏眸看人时，郑荣飞才正视她的年龄。
　　眼中还有着清澈。
　　二十六岁，周西，非科班出身。演技精绝，无与伦比。
　　“郑荣飞。”郑荣飞伸出手到周西面前，今天孟庭深不同意用周西，他就一头磕死到孟庭深面前。试了这么多演员，只有周西让他震撼。
　　“郑老师。”周西双手欠身跟郑荣飞握手，心里明镜似的，在郑荣飞这里她是过关了。
　　但是，孟庭深今天来干什么？她的余光落到端坐的孟庭深身上。孟家什么时候落魄到需要他一个太子爷来参与选角？还是故意来使绊子？她到底哪里得罪孟庭深了？
　　“演技。”郑荣飞顿了下，郑重道，“可以。”
　　郑荣飞嘴里的可以评价已经很高了，周西连忙欠身，“谢谢郑老师。”
　　郑荣飞顺势拍了下胡应卿的肩膀，转身又走回去。那边孟庭深已经站了起来，他单手抄兜迈开长腿大步就走，郑荣飞拔腿就跟了上去，只吃到了尾气，孟庭深走的飞快。他转身薅住许诚，直逼过去，“你说那个小姑娘演技怎么样？”
　　许诚点头，他刚刚一直在翻周西的资料。二十六岁，非常年轻，但演技达到了老戏骨的水准。
　　“孟总什么意思？”郑荣飞握住许诚的肩膀晃了下，语重心长，“演技好不怕没热度，这几年的市场，你想，你细想。质量剧有被埋没吗？没有吧？用有流量没演技的有几个有好下场？也没有吧？”
　　“你再晃我就吐了。”许诚扒开郑荣飞，单手抄兜往外面走，“周西签经纪公司了吗？”
　　“我怎么知道？”
　　“把这个角色给她也不是不行，前提是。”许诚信步往前走，偏了下头，“周西得签给我，我看她不错，有钱途。我会尽快让人去接触，你不用急。”
　　“孟总同意？”
　　“我看他挺同意的。”许诚按下电梯，看向电梯门口金属条反光中的自己，照了照自己的脑袋，“放心去吧。”
　　孟庭深看的眼睛都红了，明显的入戏。这还不同意，周西是挖他家祖坟了？还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
　　周西在试镜厅等了几分钟，胡应卿取出水拧开递给周西，他自己也打开了一瓶水靠在一旁的桌子上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他放下手看向周西，“你的演技进步非常大。”
　　“谢谢。”
　　胡应卿想说什么，修长手指在空中划了下，最后落到冰凉的水瓶上，看向周西，“不要在意别人的言论，做自己的事，成绩会说话。这个圈子本就浮躁，各方信息纷至沓来。没有强大的分辨能力与心态，很容易迷失。”
　　“想要走长久，得有个大心脏，得有点无畏精神。”胡应卿站直，想了想，挥了下手里的水，“加油！”
　　周西的鼻子忽的就酸了，她别开脸看窗外，片刻又回过头。睫毛眨了下，压下翻涌的情绪，郑重的跟胡应卿点头，“谢谢胡老师。”
　　胡应卿在《演技派》上看到周西，非常震撼，这样演技的人为什么不红？回去找了周西主演的片子看。看了一晚上，作为非科班出身第一部 作品，周西的表现不算太差。 
　　他看了周西的履历，周西的起点挺高，按理来说应该是步步高升。可能最初骂她的人也是这么想的，鞭策她。结果她心态崩了，一路放纵，到最后彻底流放。
　　聊这些已是交浅言深，可周西是最近唯一一个让他生出感动的人，彻底沉没在时间的长河里那将是遗憾。
　　“先走一步了。”胡应卿也朝周西点头，
　　“再见。”
　　胡应卿离开，很快郑荣飞的助理就走了过来，递给周西一份资料，“你把这份资料填完就可以回家等了，档期留出来。七月进组，拍三个月。”
　　周西正填资料，闻言倏的抬头，“成了？”
　　周西眼眸中有天真，毫不掩饰，助理被她逗笑了，“成不成我现在不能跟你打包票，合同做数。赶快把资料填完，我要拿去送审。”
　　周西唇角扬了下，拿起笔快速填写资料。
　　“你有兴趣签经纪公司吗？”
　　周西手底下那个西字收尾，放下笔，若有所思，“有经纪公司肯定会更好，不过目前，我还没有签经纪公司。”
　　“你觉得鲸鱼怎么样？”
　　“很好。”什么意思？鲸鱼想签她？
　　“那回去等消息，我们这边开完会就联系你。”
　　“谢谢。”
　　周西从鲸鱼传媒走出去，太阳正盛，白色的光穿透淡薄的云层，炽热的炙烤大地。天地被烤的泛白，晒的人眩晕。周西站在太阳光下，迎着太阳看，极致的光看久了是极致的黑。
　　她抬起下巴，单薄的脊背挺的笔直。久违的自信让她神清气爽，她就应该这么无所畏惧，这么自信，她有这个实力。
　　现在是新的周西，她重生了。
　　电话在包里响了起来，周西拿出来接通，来电是快递员，说她有个包裹到货，需要当面签收。
　　周西最近买过什么东西吗？她穷的只剩下一张脸了，能买什么？
　　“是什么东西？”不会是黑粉给寄的刀片吧？
　　“海外寄过来的，上面没写。”快递员说，“东西比较贵重，需要当面签收。”
　　周西半个小时后在小区门口拿到包裹，确实海外寄来，发件人周西不认识。但名字确实写的周西，电话号码和地址都是她家。
　　周西在车上找到裁刀小心翼翼拆开，拿走空气袋看到金色盒子，周西的手顿住，她已经看到上面的品牌ＬＯＧＯ。
　　没有刀片也没有恶作剧，盒子里躺着银色小包，钻石搭扣，精致贵气。
　　周西曾经喜欢过这款包，但那时候周家已经落魄了，周西平时没有理财观念，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陷入财务危机。她的喜欢就显得特别苍白，被迫单纯，收藏在手机里，偶尔看一眼，她买不起。
　　包的最新拍卖价是两百六十万，市场上断货，从别人手里买会更贵。陆北尧竟然舍得买，很大方了。
　　周西把盖子放回去，推到一边，转头看向窗外。烈日炎炎，树叶在热风中困倦的摇晃着，遥远处有蝉鸣，彻底入夏了。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陆北尧第一次送这么贵的礼物。
　　分手后的。
　　周西在车里坐了许久，重新打开包装盒对着包拍照，拿出手机登录奢侈品二手平台，发布照片编辑文字：忍痛出藏品，价格美丽，非诚勿扰。


第21章 
　　“签收了吗？”陆北尧站在太阳光下握着手机打电话, 确认下来后，他抬手按了下眉心，“谢谢。”
　　挂断电话, 陆北尧抬头看向远处起伏山峦，薄雾笼罩, 山的线条延伸到了天的尽头。他身穿黑色长袍, 金纹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宽肩长腿。窄峭冷峻的脸没有什么情绪，他看着手机片刻，拨打周西的号码, 机械的女声：你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请稍后再拨。
　　周西把他拉黑了, 一直没放出来。
　　“北哥，没事吧？”小飞接过陆北尧的电话，周西突然宣布分手，陆北尧回去了两次都没有任何转机。
　　陆北尧这几天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陆北尧把手拎起一瓶水拧开, 仰头喝了一大口，他深邃冷刻的眼注视着远处，喉结滚动, 水咽下去。
　　“没事。”他站的笔直，黑色暗纹古装衣领贴着他冷肃的脖颈。陆北尧把空了的水瓶扔进垃圾桶, 抽纸擦干手上的水渍，迈开长腿大步往前走，走出两步回头, “胡应卿有女朋友吗？”
　　“没有吧。”百分百没有，谁不知道胡应卿单身？但胡应卿刚在微博上跟周西炒了一波，小飞怕陆北尧失控杀人就加了个吧，希望陆北尧还有理智，“他跟西姐肯定不会有事，我就听说西姐在《演技派》表现很好。”虽然小飞不知道周西的演技，能怎么表现好，但胡应卿的粉丝信誓旦旦，他们只能信了，“胡应卿很欣赏她的演技。”
　　陆北尧蹙眉，盯的小飞后颈发麻。
　　小飞也觉得演技这个有点扯，硬着头皮说，“也可能是看在孟家的面子，最近胡应卿接了孟氏旗下传媒公司投资的戏，孟晓姐跟西姐关系那么好，孟家拉一把也合理。”
　　陆北尧垂下浓密睫毛，深邃的眼寂静，沉默许久，他抬眼，“你跟你女朋友平时怎么相处？”
　　小飞默了几秒，“哥，我单身，母胎SOLO。”
　　陆北尧站了一会儿，这回走的非常干脆。
　　————
　　周西回去等了一天，鲸鱼传媒和孟氏娱乐同时打电话过来，问她签约事宜。这两家都跟孟庭深有关系，难道他们没有提前商量？
　　两家开的条件差不多，五年合约，而且是同时发合同模板过来。鲸鱼传媒是普通合约，孟氏娱乐给了A级合同，经纪人是萧晨，孟氏娱乐旗下艺人的最高待遇。只要周西不作死，他们保证周西至少一年有一部电影或一部电视剧作品，代言和广告都按照一线的标准。
　　萧晨在娱乐圈非常有分量，金牌经纪人，没有他救不活的艺人。手段了得，最擅长的就是黑的说成白的，洗白能力被称为圈内84，孟氏娱乐目的性很明确。
　　他们要捧周西，要给她洗白。
　　周西看完合同，拿起手机打给孟晓，那边接的很快，“朋友，我在机场赶飞机，去一趟B市。快飞了，有两分钟时间，你有什么事尽快。”
　　“那没事了。”
　　“说，快点，借钱的话我下飞机给你转账。如果要跟我表白，赶快，两分钟够说你爱我。”
　　“嗯，我爱你。工作上的事儿，我收到孟氏娱乐的经纪约，你牵的线？你家那个阎王爷大哥是怎么同意的？”
　　“啊？大哥给你经纪约了？我不知道。大哥把我拉黑了，我还没来得及回家告状，最近工作室的事比较多。”
　　电话那头响起空姐声音，提醒大家关闭电子设备。
　　“那你落地之后我们再聊。”周西心里有了一些数，这事儿跟孟晓没关系，但她现在值得A签约？“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回来请你吃饭。”
　　“OK！”
　　电话挂断，周西若有所思，没想明白。但签经纪公司对她来说是好事，她现在需要洗白，需要团队的运作，需要资源。
　　周西拿起杯子出门接水，一边走一边想事，差点撞到阿姨身上，周西举起手绕开。
　　“你想什么呢？”董阿姨护着手里的炖品，“不看路，摔到有你疼的。”
　　“炖的什么？”周西闻到淡淡的甜香。
　　“燕窝，给你补补。”
　　“跟银耳营养价值差不多，还没银耳干净。”周西拿着杯子下楼，“不想吃，给我爸吃。”
　　“嚯，他比你更抗拒。”董阿姨追上周西，说道，“少喝一点，对女孩子皮肤好。你当是银耳，眼一闭就喝下去了。”
　　董阿姨是个养生狂魔，周西从小就被她追着喂补汤，她大学住校才躲过一段时间。毕业后，周启宇让她一周回来一次，只要回来，董阿姨就疯狂的给她喂补汤。
　　陆北尧在的话，周西会全部推给他，陆北尧不挑食，来者不拒。现在——周西立刻刹住，想什么陆北尧？她不想吃可以喂给院子里的乌龟。
　　周西走到厨房接水，阿姨端着白色汤盅，“我挑了大半天的燕窝，今天又泡了一早上，刚刚炖好。我这么辛苦，你就吃一口。”
　　周西放下杯子接过燕窝闭眼一饮而尽，放下汤盅，“怎么突然想起来炖燕窝了？”
　　“你最近是不是睡眠又不好了？我看你眼底下有黑眼圈，挺辛苦的。”董阿姨收起炖盅，顺了下周西的背，“燕窝对睡眠好，多喝点，没坏处。”
　　周西最近睡眠确实不怎么样，但她是想剧本想的。想现实中的剧本，也想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想自己的出路。
　　燕窝没有特殊的味道，放了冰糖，后味清甜。但周西一直不喜欢粘稠的口感，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压下不适，走向客厅。
　　周启宇正在看电视，看到周西过来，浑浊的眼里瞬间有了光，抬起手呀了一声，“西——”
　　周西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握住周启宇的手，“电视好看吗？”
　　周启宇脑子有些糊涂，歪头想了半天，口齿不清道，“裸熊——好。”
　　周西拿起遥控器找裸熊，周启宇现在就是个幼儿的智商。
　　“北——北尧，呢？”周启宇艰难开口，攥着周西的手。
　　周西按遥控的手一顿，随即扯了下嘴角，“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这么关心他？”
　　当初周西跟陆北尧公开，周启宇是坚决的反对，严厉打击。但周西太喜欢陆北尧了，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就是要跟陆北尧在一起。
　　实属智障。
　　周西在心里狠狠吐槽自己，恋爱脑没有好下场。
　　“他在拍戏，最近很忙。”
　　忙到分手都要分上下集进行。
　　周启宇费劲的想了半天，“周末……叫他，回来吃饭。”
　　“回不来，每天都要拍，导演很严格。”周西找到裸熊放给周启宇看，把周启宇的帽子戴好，“我刚刚接了戏，七月要进组，可能不会有那么多时间陪你——”
　　“不要——老欺负他。”周启宇插话插的毫无征兆，嘴唇阖动，艰难的说，“北——也不容易。”
　　周西转头看着他，医生说周启宇现在的思维凌乱，他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根本不在意周西说什么。
　　周西心里有些难过，以前她总觉得天塌下来有周启宇顶着，她肆无忌惮的叛逆，张扬的任性，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反正她爸爸什么都扛住，可周启宇倒下了，周西看到他鬓角有白发，摸了下周启宇的头发，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爸爸。”周西说，“你养我长大，我以后陪你变老，就我们在一起。”
　　她有值得爱的事业，值得爱的人，离开陆北尧，她的生活很好。并没有那么艰难，配角也好主角也罢，她都会热爱生活。努力过好每一天，这一生她不虚度。
　　电话响了起来，周西坐起来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大约是经纪公司的电话，周西拿起电话打算上楼，余光扫到周启宇眼睛通红，周西回身抱住他，“我爱你，爸爸。”
　　父母离婚，她就开始恨父亲，她觉得父母离婚最大原因是父亲工作忙碌，顾不上妈妈，妈妈才会走。
　　周启宇让她做什么，她偏不。她叛逆期又早又长，说话极其难听，毫不客气，夹棒带棍的全是刺激周启宇的话。她理所当然的作，她知道无论怎么作爸爸都在。
　　被偏爱的总有恃无恐。
　　可爸爸也会老，爸爸也有倒下的一天。
　　周启宇呜的就哭出了声，董阿姨从厨房跑出来，直奔而来，“你怎么招他了？你这孩子，你爸哭起来，毯子都能湿了。”
　　周西扬起唇很刻意的笑，压下了眼泪，转身抱住董阿姨，“我也爱您，这么多年辛苦您了阿姨。”
　　董阿姨一愣，随即眼眶就红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怎么突然说这些话？”
　　“就觉得以前的我挺不懂事，惹你们不高兴。”
　　阿姨抹着眼，“那以后听话，吃炖品，我还买了花胶。”
　　周西不煽情了，花胶的口感还不如燕窝呢。
　　“我接个电话。”周西松开阿姨，转身快步上楼接通电话。
　　一道温润的男人嗓音落过来，“你好，我是萧晨。”
　　萧晨亲自跟周西打电话？这是什么排面？
　　“你好，我是周西。”周西反手关上卧室门。
　　“合同看了吗？”
　　“在看。”
　　“你现在有时间吗？”萧晨说，“有时间的话，我们中午见个面，谈合同顺便吃饭。合同上有很多细节，不是专业人士的话可能会看的吃力。我会带上法务部的人，当面跟你解释合同上每一条的细节。”
　　孟氏娱乐背靠大山，身后有孟氏集团爸爸。他们公司每年都有影视项目。就算接不到外面的戏，自家的戏也足够演员的曝光。孟庭深再看不上她，也不会在合同上坑她，毕竟还有孟晓那层关系。签到孟氏，只要不作钱途就稳了。
　　“那麻烦您了，在什么地方见面？”周西走进衣帽间，换了一只手拿手机，态度谦恭温和，“我这就过去。”
　　他们约好餐厅名字，周西挂断电话快速找要换的衣服出门。
　　机会来了，这回周西一定不能作。
　　洗澡换衣服化妆，她穿衬衣搭配长裤，长发及腰，细眉明眸，周西对着镜子画上口红。抿了下，唇色自然，镜中的女人明艳大方。其实她不需要画太浓的妆容，她原本五官就不错。
　　手机叮的响了一声，二手平台发来的一条买家私信。
　　“包的编号确定是这个？你卖的不是假包吧？”
　　“一包一码，麻烦去官网查，假一赔十，所有证件都在首页。全新没背过，不还价，非诚勿扰。”
　　不买别逼逼。
　　周西涂从柜子里挑出较为低调的黑色铂金小包，跟衣服搭配显出爽利，十分新生了。周西把证件放进去拎着出门，刚坐上车。二手软件又响，这回是平台信息。
　　“买友XXXXCZ举报您售卖的物品涉嫌造假，涉嫌物品已屏蔽。请您在一个小时内提交全部信息，审查通过后将重新上线。”


第22章 
　　这个牌子的包周西有几十个, 真假她还是分辨的出来，不可能假。到底是哪个智障举报的？脑子这么不正常？
　　这家平台也有毒，有人举报他们就屏蔽？
　　“我为什么会被投诉？我的所有证件都齐全, 这样的投诉你们为什么会受理？”周西打开人工客服发信息质问。
　　人工客服：“亲亲，对方带证据投诉, 您所售卖的物品确实涉嫌造假。请您尽快提交发票单据, 以及鉴定书。一个小时内不能提交，系统会自动封禁360个月哦。”
　　三百六十个月？这是要封一辈子的节奏。
　　周西直接撂下手机，回头去典当行交易吧。
　　这个包她不会要，但退还给陆北尧就一定会有牵扯, 周西现在并不想跟陆北尧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几百万的东西丢垃圾桶太奢侈, 出二手是最好的选择。
　　谁会跟钱过不去？周西现在又不是千金小姐了。
　　周西到达地方是十一点半, 她下车时没有戴墨镜，只戴着黑色口罩。转身就听到咔嚓一声，抬眼跟八卦记者正面撞上。
　　周西愣住，八卦记者迅速又拍了一张。
　　周西一句脏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她及时压住，拉下口罩冲狗仔点点头，唇角上扬笑靥绽放, “辛苦了。”
　　周西穿着白色衬衣搭配高腰的墨色裤子，踩着一双高跟鞋, 细腰长腿，露出来的脚踝在阳光下白的发光。长发披肩，有飒又美。
　　狗仔其实不是在蹲周西, 他刚刚偶然看到萧晨，就想蹲蹲看有没有什么料。没想到会撞见周西，而且周西第一次没骂人，竟然会跟他们主动打招呼。
　　“西姐。”记者摸了下鼻子，迅速回神，最近周西的八卦非常多，蹲到周西也是好事，如果周西骂人了，他们的头条就有了，“你是来见谁啊？”
　　“跟朋友吃个饭。”周西探身从车里拿出一瓶没开封的水，关上车门走向八卦记者，递过去，像个老朋友似的闲聊，“这么热的天不放假？”
　　对八卦记者友好不是坏事，之前周西就是太得罪人了，采访不配合，偷拍就怼人，一言不合就微博挂人。
　　她越这样，那些人就越喜欢搞她，最后把她黑的一文不值。
　　狗仔被周西的笑晃了下眼，呼吸一窒。近距离看周西美的更具有侵略性，肤如凝脂，鼻梁挺翘，五官精致的挑不出瑕疵。这几年大众跟风黑周西，黑的他快要忘记周西原来是偶像，颜值出道。他回过神，接过周西的水，“谢谢，我们就做这个活的，没什么假期。”
　　脸竟然有些热，空气中洋溢着橘香，后调甜的清新。
　　臭名昭著的周西怎么会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呢？她这也太温柔，太女神了吧？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是第一次拍周西。周西没有骂人，也没有讽刺他，还给他递了一瓶依云。
　　“那我先走了，谢谢你拍我。”周西非常认真的冲记者点了下头，戴上口罩往里走。
　　“哎西姐，要不我再给你拍一张照片吧？”八卦记者不知道怎么，心里忽然有些愧疚，周西没有传闻中的那么跋扈，可他拍照是真的猥琐，“刚刚拍的角度没那么好。”
　　“不用，不好的点击率会高，对你们也好。”周西漂亮的杏眸清澈，一尘不染，“再见。”
　　黑周西有点击，周西嚣张跋扈，大家都喜欢黑她。周西还是陆北尧的女朋友，哦，听说分手了，前女友。陆北尧那么多粉丝，媒体可喜欢做周西的文章了，一黑周西，陆北尧的女友粉就疯狂的冲上来，给他们制造流量。
　　周西窈窕身影消失不见，八卦记者回过神。拿起相机看照片，周西落魄到开低档次的车，可以写周西跟陆北尧分手后经济崩溃？穿着朴素自甘堕落？照片P一下就可以用在任何一个标题下。
　　可周西不落魄啊，她笑起来很温柔，也很漂亮。
　　这个女人，该死的有魅力。
　　————
　　周西跟着服务员到达贵宾厅，推开门，她就看到主座上的孟庭深。孟庭深穿着黑色商务衬衣，没有打领带，领口微微敞着露出脖颈。孟庭深五官偏冷硬，身上有着长居上位的凛冽气质。
　　周西一直不太喜欢孟庭深，他从小就是棺材脸，看着像个长者，随时都会教训人。小时候孟晓住过孟庭深家，周西找孟晓玩还要提前打电话问清楚孟庭深在不在，在的话她坚决不去。
　　太吓人了。
　　旁边坐着萧晨，萧晨长的特别嫩，娃娃脸。穿着白色T恤，一只手搭在桌子上玩杯子，侧着身跟孟庭深说话。听到声音，微一转头，狭长眼眸流光溢彩落到周西身上，“周西。”
　　孟庭深正喝水，闻声抬了下眼，手搁在桌子上，手指抵着褐色茶杯目光落到周西身上。
　　“孟总，萧老师。”
　　“坐吧。”萧晨起身要帮周西拉椅子，周西已经在旁边坐下，她看向孟庭深，又往门口看。
　　孟庭深是看合同的人？萧晨在逗她？孟庭深怎么会在这饭局上？意欲何为？
　　“秦律师还没到，想吃什么？先吃饭，一边吃一边谈。”萧晨看出来周西的意思，笑着倾身给周西倒了一杯水，招手叫服务员过来，“点你想吃的。”
　　萧晨面上微笑，心里骂娘。孟庭深今天早上把周西的资料撂到他的办公桌上，让他带周西。
　　孟庭深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管过签人的事？还签周西？娱乐圈第一作精。光听这个名字，萧晨就头皮发麻。
　　周家小公主已经把周氏传媒折腾垮了，又来孟庭深这里玩？别人进娱乐圈最低限是扑街沉寂回家，这位是拆公司，直接带公司团灭。
　　萧晨审视周西，周西还是美的，她作归作，颜值是真能打。任性了这么多年，皮肤皙白光洁看不到毛孔，眼睛水润，白的发光，美的明艳。
　　萧晨眼睛很毒，他在这圈子浸淫多年，看人挺准，能不能红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但周西这玩意他是真看不懂，要说不能红吧，她这个腥风血雨的体质，自带热搜。说她能红，她可真会打脸。
　　“怎么又回来演戏了？”孟庭深突然开口，低沉嗓音在房间里响起，萧晨转头看了孟庭深一眼。
　　周西也抬头，随即坐直，接触到孟庭深的眼思忖后开口，“没钱了，其他的我也不会做。”
　　这么实诚？
　　萧晨嗤的笑出声，端起杯子喝水掩饰笑，周西真是个宝藏。
　　孟庭深默了片刻，“你这倒是——”他的手指一点桌面，评价，“坦荡。”
　　坦坦荡荡的不要脸。
　　周西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如果不栽到陆北尧身上，她依旧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傻白甜。现在的周西沉静，身上有着看透一切的清冷。
　　孟庭深又想到那天她试镜，倔强的仰起头，不让泪落下。她心里很疼吧，她也分手了，她也是爱而不得。
　　周西追求陆北尧追的很高调，孟庭深只听孟晓说过几次，周西在狂追一个人，最近变化很大。
　　孟庭深见到那次，周西跟陆北尧还没有公开。
　　她陪陆北尧去试镜，按照规定她非工作人员是不能入内。她站在外面等，没有豪车没有司机没有保姆跟一串哄着她。她就站在寒风里，连个遮挡都没有。S市的冬天又潮又冷，那种冷是渗到骨头缝。孟庭深单手插兜站在窗户边看楼下的人，周西冷的哆嗦，但也没走，穿着粉色羽绒服戴着粉色帽子蹦跶，像一只兔子。
　　蹦了两个小时，陆北尧出门，她跳着迎了上去，两个人牵着手走了。
　　孟庭深牙疼了半天，想到孟晓在他耳边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周西那个恋爱脑，她被狗男人下蛊了。
　　后来周西跟陆北尧公开，操作骚出天际，隔三差五就能看到周西被骂上热搜了，周西又被骂上热搜了。他们的分手传闻，每三个月一次。
　　周西因为陆北尧退圈了，周西回家洗手做羹汤，周西做羹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为爱情什么都会做。
　　“认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才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周西双手把菜单递给孟庭深，孟庭深提到私事，她的心一下就落了回去。孟庭深大约不会给她使绊子。她也顾不上讨厌孟庭深了，话锋改的也飞快，微笑着攀关系，“大哥，给您点菜。”
　　孟庭深看了周西一眼，接过菜单递给了萧晨，“也不必妄自薄菲。”
　　“检讨是进步的第一阶梯。”周西这几年也不是毫无长进，至少脸皮厚了。
　　萧晨点完菜看周西，周西这性格变的真大。难道真的因为家庭变故，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要是以前谁批评她，她大约会跳起来泼那人一杯水。
　　谁敢说她不是东西？谁敢让她检讨？
　　“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孟庭深继续问。
　　“签到您的公司，听您安排。”
　　这个您听的孟庭深牙又疼了，他把面前的凉茶一饮而尽，转头对萧晨说，“打电话问问秦律师什么时候能到。”
　　孟庭深确实是要签周西，秦律师过来是带了全套的合同，厚厚的一沓。
　　“你现在的情况，签约仪式现在办不了。至于官宣，等《深宫乱》拍完公布。”萧晨说，“你没意见吧？”
　　周西现在名声不好，萧晨不想冒险。
　　“没有。”周西拿过合同翻看一遍，在下面签字，“谢谢了。”
　　周西前所未有的配合，没有砸场子，也没有半道掀桌。签完合同，这段饭算是结束了，他们分开出门，周西先走。
　　孟庭深起身拿起车钥匙，萧晨也起身，“周西变化挺大，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会再半道作妖吧？我真是怕了她的作。小公主玩起来，那是生化武器。”
　　“应该不会。”孟庭深迈开长腿往外面走，“周西跟陆北尧分手了，她不谈恋爱时——还算正常。”
　　周西不谈恋爱，孟庭深看她都顺眼了。
　　“深宫乱女二号给她。”萧晨跟上孟庭深，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有点冒险吧？”
　　这可是他们公司今年的重头戏。
　　“她的演技。”孟庭深单手抄兜，睨视萧晨，“值得所有的夸赞之词，不会失望。”
　　萧晨看怪物似的看孟庭深，孟庭深夸过人？还夸的这么真情实感？
　　“孟总，您没事吧？”
　　“十号的《演技派》有周西演的片段，你可以看看，也提前做做功课。”孟庭深看完周西试镜片段，立刻就去找电视台要了《演技派》的片子，他循环播放了一夜，意犹未尽，“她认真起来。”孟庭深斟酌，找了个不那么夸张的词，“非常迷人。”


第23章 
　　《报！西娘娘可能真的要回来, 有记者拍到她跟萧晨吃饭！萧晨最近采访透露要签一个重磅艺人，不会是西娘娘吧？》
　　一楼：西娘娘？萧晨？萧晨失心疯了？
　　二楼：我就说西娘娘要回来了！最近铺天盖地的通稿营销太大手笔了，不回来对不起营销费。
　　三楼：绿, 先说一句萧晨营销必死。但XC的投资眼光，投资西娘娘？是周家穿上了复活甲还是XC的脑子被外星人传了？
　　四楼：说句题外话, 陆粉先别咬人。西娘娘的演技绝了, 我觉得演技派后她会翻身，而且是彻底翻身那种。
　　五楼回复四楼：脑子？
　　六楼：脑子是个好东西，可你没有，可惜。
　　七楼：西娘娘的水军, 丧心病狂。
　　八楼回复四楼：加一, 看过现场的表示真的很炸裂。电视台做人的话, 西娘娘绝对翻红。西娘娘这几年也不单单是作死秀恩爱杠网友骂记者，还修炼了演技。
　　随后跳出来一个号，一直刷：六月十号《演技派》坐等姐姐的表现！
　　刷了三百多楼，楼被封了。
　　周西签孟氏了？陈舟看着楼消失, 随后论坛里又出现了几个类似帖子，全被这个机器人的复制粘贴给毁了。
　　随后版面干净，再没有周西的消息。
　　陈舟拿起手机拨号给周西, 手机放到耳朵边，他清了清嗓子, 耳机里一串温柔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周西把他拉黑了。
　　陈舟陷入沉默。
　　抬眼看向不远处正在做俯卧撑的男人，陆北尧对身材管理非常严苛, 他穿着黑色T恤同样黑色短裤。长腿撑的笔直，手臂肌肉均衡线条美而流畅，透着股冷肃。
　　陆北尧还年轻，青春年华。他不刻意练肌肉，这几年很多小鲜肉年纪轻轻就去举铁练出大肌肉，反而失去了这个年龄该有的美感。
　　陆北尧的肌肉偏薄，覆在精瘦的身体上。保持体态，但那种青春气息仍在。汗顺着他窄峭俊美的下巴滴落，陆北尧做完最后一个交替俯卧撑，起身抽出一张纸擦汗。活动修长的手腕，长腿微敞着站，直而挺拔，一米八五的身高优势很大。
　　“北哥。”
　　陆北尧抬了下眼，他因为汗，睫毛微湿，显得黑眸就有些潮。
　　“说。”陆北尧走上跑步机，平衡训练。
　　“西姐把我拉黑了。”
　　陆北尧心里冷笑，不拉黑你才不正常。陆北尧也被拉黑了，不拉黑陈舟，他就要拉黑陈舟了。跑步机的履带发出声响，陆北尧懒得跟陈舟说话。
　　“你这两天跟西姐打电话了吗？”
　　陆北尧有不被拉黑的号码吗？没有。
　　陈舟嫌自己不够讨厌，绕到陆北尧面前，“西姐这次怎么闹这么大？你那个包有作用了吗？”
　　陆北尧不知道，他有些迷茫。周西说她累了，不想继续。
　　他仿佛海上浮萍，没有着落。他们在一起太久了，久到陆北尧根本没想过周西离开那天会是什么样。
　　他初见周西那天，天气很好，S市天空碧蓝一望无际。太阳很烈，她从黑色轿车中出来，那个车标陆北尧没见过，看上去很贵。
　　她白的发光，娇滴滴的美。
　　后来他知道那款车叫宾利，周西是周氏传媒的千金，她家给学校捐了上亿。
　　陆北尧和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遥不可及。
　　周西表白，周西追他，做梦一样。
　　陆北尧不能做这个梦，他非常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出身。他清醒又理智，克制一切欲|念。拒绝周西，他不能面对这段感情，也没资格。
　　周西追了他两年，长到陆北尧都不敢想。周西一天一条短信，一周一封情书，陆北尧的世界里全是周西的影子，全是周西的痕迹。
　　大二结束那年暑假，陆北尧暑假不回家，他要做家教打零工赚生活费，每天麻木的忙碌着，等待黎明。他从最后一个学生家出来已是零点，暴雨倾盆，他抬头看到抱着伞被风吹的几乎站立不稳的周西。
　　她身上的裙子全湿，小区不让进，她侧身贴着小区围墙，上面一点点的屋檐，什么都遮不住。风雨肆虐，她回头漂亮的大眼睛笑起来，清澈透明。
　　她给陆北尧送伞，怕陆北尧淋雨感冒。但陆北尧因为要教学生，手机静音，她打不通电话就在门口等。
　　伞给你就走。
　　我没有特别想见你，就一丢丢吧。
　　我不会打扰你。
　　陆北尧什么都没做，他很克制的拿过伞，撑在周西头顶。手肘碰到周西温热潮湿的肩膀，削瘦单薄，他第一次碰女孩子。
　　他送周西到家，看周西欢快的进门。他转身往回走，步行从S市著名的富人区走到郊区，四个多小时。
　　他到家时，天边泛起了白，陆北尧站在楼下看远处的天。他没有第二个选择了，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陆北尧从没想过周西会离开，最近他一直做梦，午夜惊醒突然害怕。周西走了怎么办？周西不要他了。
　　“北哥？”
　　陆北尧关掉跑步机，握着跑步机扶手垂下头看跑步机的履带，汗一滴一滴落下去，许久后，他把脸埋在胳膊里狠狠擦了下，抬眼，“什么？”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陈舟说，“包没用吗？西姐挺喜欢包的，这回怎么没用？”
　　陆北尧走下跑步机拿起桌子上的水拧开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仍是沉默。陈舟把手机递给陆北尧看，说道，“有人拍到西姐跟萧晨吃饭，西姐要签孟家了？”
　　陆北尧什么都不知道，他沾了水的手指滑动手机屏幕，模糊了一片。陆北尧腾出手擦汗，陈舟的手机叮的一声，系统提示：您举报的卖家已被处理，谢谢您的监督……
　　陈舟就是个举报精，不是举报这个就是举报哪个，陆北尧垂下眼，手机上又跳出一个APP的通知。
　　爱X仕XXX已下架。
　　陆北尧目光停在这条信息上，这款包是他买给周西的，他点进通知点开链接。陈舟举报的卖家叫queen，现在已经被封号，卖的那款包就是他买的。
　　陆北尧把手机递到陈舟面前，“为什么举报？”
　　“这逼也太傻了，买百万的奢侈品谁不查编码？要仿也仿个国外遥远的不知名买家，仿到我们头上。这个包的编码跟你买的一样，恰好被我看到，我当然举报这逼。我这里买包手续齐全，一提交，他就被下架封号了。”
　　“queen是周西的号。”陆北尧说。
　　陈舟傻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她卖包？西姐卖包？西姐把你的包卖了？我没有骂西姐的意思，我错了，我刚刚没有骂西姐。我去跟平台联系解释这件事，误伤。”
　　周西把陆北尧送的包卖了！
　　————
　　六月三号《演技派》最新预告出来，这一版预告周西也是第一次看，她特意坐到电视前看直播。
　　漫长的演技派结束，加播广告，周西起身去厨房倒水。董阿姨在客厅里尖叫，“西西，快来！出来了！”
　　周西拎着杯子回去，镜头已经闪过去了，镜头落到了胡应卿和易秀的争吵。
　　“你懂么？他们身上那种进步精神非常吸引人，这是他们的亮点，这是一种精神。我们应该给新生演员机会，给他们鼓励。”
　　镜头落到胡应卿身上，胡应卿手一摊，冷酷道，“这是竞技，不讲感情，只讲实力。”
　　这个剪辑太猛了，完全不同时段说的两段话，竟然能剪到一块。但放在一起，确实很炸。
　　“我看到了！你刚刚特别好看！”董阿姨激动抓着周西摇了下，“我们的美西西，旗袍太好看了！以后你就穿旗袍。”
　　周西一脸懵，就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有什么好看？好看在哪里？董阿姨这滤镜也太厚了。
　　这是亲阿姨滤镜。
　　周西继续回去倒水，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到孟晓发来的语音，点开孟晓的尖叫就冲了出来：“节目组不做人，节目组太过分了，只给你一个镜头！你那么炸裂的演技，给你一个镜头，这是什么狗比节目组！”
　　周西按着手机语音回复，“宝贝，我有镜头已经很不错了，你也看看我现在的人气。给我镜头多，其他几家不撕吗？”
　　孟晓：“啊啊啊啊啊啊啊！西西你的表现真的太强了，两秒镜头美哭了！你是不是偷偷进修什么演技班了？狗电视台不做人多几秒你今晚就能爆！全网一起吹你的神仙颜值。”
　　亲闺蜜滤镜不比亲阿姨的滤镜薄。
　　孟晓：“六月十号！还有七天！我他妈一天三炷香的烧，求剪辑组把你的优秀全部留下来。要是留不下来，我就把香点到柳琴家！把她的命留下来。”
　　周西回复：脑残粉，冷静点。
　　孟晓：朋友，我是你的颜值粉，请不要怜惜我，尽请大胆的美死我吧。我为你摇旗呐喊，为你肝脑涂地。
　　周西真想把孟晓粉胡应卿时的微博甩她脸上，“你粉胡应卿时，也是这个台词。”
　　“只要墙头爬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我现在的挚爱是你。”
　　周西听着语音，笑着笑着，眼睛就有些酸。
　　孟晓的彩虹屁花样百出，“我西回归，妖魔鬼怪全给爷爬！西爷闪吓黑子的狗眼。你会拥有成千上万的粉丝宠爱，千娇百宠。我的西，飞翔吧！你值得！”
　　二十一点三十五分，官博放出预告片段，周西点进去特意看了自己的部分。只放了一段，满屏黑暗只有中间一束光，她站在光中。微垂头，偏哑嗓音响起。
　　艳色旗袍婀娜身姿，玫瑰别在乌黑长发中，黑纱之下的脸半遮半掩。这一期恰好其他女演员选的片段服装都淡，最后一张图。所有参赛明星放在一起，下面是巨大的三个字：演技派。
　　这个镜头的周西修长手指抵着微抬的下巴，一只手抱臂，没有笑，目光冷艳。位置不起眼却艳压全场，太惊艳了，这张的周西像个女王。
　　热评里，周西占据第一位。
　　“谁来掐我一把，我怎么觉得西娘娘有点好看？最后那张颜真的绝了，惊到我了，不知道是不是百万修图师的功劳。我竟然有点期待下一期的演技派，颜狗没治了。”
　　下面一排我也。
　　‘我也’里夹着几个原创声音：只有我一个人是声控吗？她的声音太性感了。两秒，我的汗毛已经群舞起来了。
　　“同汗毛群舞，但应该是节目组配音，这种一般都是配音，让演员自己唱也太炸裂了。”
　　周西竟然有路人粉了，不是铺天盖地全骂，周西继续往下翻。
　　一路向西：“我有种预感，西娘娘真的回来了。”
　　春暖花开：“我有种预感，西娘娘跟陆分手是真的。”


第24章 
　　“你和陆北尧分彻底了吗？”萧晨搅着面前的咖啡, 他喜欢喝多糖多奶的咖啡，最好再打一层奶泡，有着奶茶的质感。
　　周西点头, “彻底分了。”
　　“我有个方案，你先看看。”萧晨把营销方案递给周西, 喝了一口甜蜜蜜的咖啡, 说道，“你本身的黑点虽然也大，但能艹真性情人设。洗的白，你现在还有最大的问题, 陆北尧。”
　　“顶流的女朋友, 你就被钉在耻辱柱上了。要想翻身, 你得跟陆北尧永远撇清关系，必要时候再踩他一脚，有助于你攀升。”
　　周西看了萧晨一眼，萧晨喝着甜腻的咖啡, 满足的像只被顺毛的猫。这猫咬人可狠了，分手踩前任这事儿，萧晨干过不止一次两次, “不可能，我不会踩陆北尧。”
　　“还喜欢他？”【公/众/号：xnttaa】
　　“就算不喜欢, 我还不能有点人品吗？不踩前任是做人的基本素养。”周西翻看着萧晨的营销计划，萧晨最近在微博投热搜了，难怪演技派下面评论好看了, “我回来，我的事业干干净净。我进圈，坦坦荡荡。”
　　“希望他的团队也能有这么坦荡。”萧晨把咖啡喝完，说道，“《演技派》还想邀请你再参加，有兴趣吗？”
　　“没有。”
　　萧晨往后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叠，“理由呢？”
　　“消耗人气，而且演技这个东西是因剧本而异，不能走上流水线。”周西看向萧晨，说道，“每一个剧本都要消耗大量精力，这些放在演戏上，回报会更多，你觉得呢？”
　　“很聪明，很清醒，很理智。”萧晨点头，这回看周西的目光多了几分严肃，“所以我就没接，你先拍《深宫乱》，拍完后我再根据你的情况安排新的工作。还有一件事，我要提前跟你说清楚。你回来就是要艹洗心革面人设。那我就丑话说到前面，无论在剧组怎么样，都不准跟人动手。”
　　“嗯。”
　　“对人礼貌，不到逼不得已，不要随便骂人。”
　　周西看了萧晨一眼，她以前就那么喜欢骂人？骂人人设深入人心。
　　“嗯。”
　　“不要随便毁约，进剧组就好好拍戏。无论任何活动，要么不接，接了就要做到底。”萧晨说，“你答应，我再帮你拿资源。”
　　“你觉得。”周西直直看着萧晨，目光锐利，“现在的我，还有作的资本吗？还赔得起违约金吗？”
　　这个问题也是关键，周西现在赔不起违约金。
　　萧晨拍了两下手，为周西的清醒鼓掌，“把微博账号给我。”
　　“我不喜欢被人控制。”
　　“平时的微博是你发，广告还有友情转发，公司的人来。”
　　“不行。”
　　两人对峙片刻，周西拒不交出密码，萧晨只好作罢，“那我就要跟你提要求，除却广告，一周最多发两条。不准挂人，不准怼粉，不准发素颜怼脸自拍。”
　　周西默了片刻，点头。
　　“我希望你最近一两年不要谈恋爱，定下心好好拍戏。女艺人的黄金时间并不长，你没几年可以挥霍了，在有限的时间内，把名气立起来。你的演技你的颜值，我可以帮你走上顶流。前提是，你不要作。”
　　周西伸出手到萧晨面前，周西的手指非常漂亮，葱白细嫩，有着娇养的柔美。萧晨看着她的手，周西说，“萧总，我不会作。”
　　周西漂亮的眼里是理智清醒，十分通透。
　　萧晨跟周西握手，周西站起来，“我会认真遵守萧总给的规矩，还有吗？”
　　萧晨笑了起来，他一笑露出虎牙，松开手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七月一号进组，我最近把助理给你安排上，还需要什么随时跟我联系。”他顿了下，说道，“我期待一个清醒的周西。”
　　“谢谢。”
　　六月十号，晚上八点演技派首播，晚上六点家里就吃完晚饭。董阿姨把周启宇推到电视前，周启宇也不闹着看动画片了，专注的盯着广告看的认真。
　　周西心里是紧张，心跳的有些慌，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拍完就会播，她又不是新人，矫情什么？
　　门铃声响，周西刚要起身，董阿姨已经弹跳起来直奔门口。
　　董阿姨比周西还紧张，周西这几年都没有作品，一直闲置在家。董阿姨也是愁得慌，毕竟周西跟陆北尧还没结婚，做全职主妇太早了。
　　万一哪天她和陆北尧分开了，她连生存能力都没有。董阿姨一直不赞同女孩没有事业，但她还不能说，毕竟周启宇都说不动周西。
　　周家破产，她提心吊胆。不知道以后周西这个没有生存能力的和病秧子周启宇怎么办？全靠陆北尧养吗？陆北尧倒是不声不响，埋头养着这一家子。
　　可陆北尧毕竟是外人，还是没结婚的男朋友。她心里急，她火急火燎，明里暗里提醒周西该长大了，但也不敢明催，周西从小身体就不好，怕她受刺激。
　　周西比想象中坚强，也有韧劲儿。周西和陆北尧分手了，至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陆北尧腻了，也许周西自尊心受不了。
　　周西突然醒悟了，开始工作，参加节目拍电视。董阿姨看的难过又欣慰，孩子长大了，懂事了，独当一面。她简直想回老家，去庙里烧一个一米的高香。
　　今天周西回归首秀，她紧张的胃里翻腾，心跳飞快，手指都在抖。
　　董阿姨拉开门看到孟晓，孟晓抱着大箱子，“西西呢？”
　　“在里面，拿的什么？”董阿姨连忙接过大箱子，回头喊道，“西西，晓晓来了。”
　　“零食，还有水果，看剧吃。”孟晓带上门，董阿姨把箱子放下，给她拿拖鞋，“吃晚饭了吗？”
　　“我最近减肥——”
　　“你减什么肥，你又不胖，你等着。锅里吊着高汤，给你下一碗面。”董阿姨擅长投喂，逮住谁都是一通喂，她们全不能幸免。
　　孟晓还要说什么，周西走过来递给她一盒酸奶，她在家穿白色家居服，长头发松松垮垮的扎着。戴着黑框眼镜，邋遢的不像个女明星。
　　“等着吃吧，别想减肥。”
　　“我还想给你拍一张照片发微博营业，你这打扮也太丑了。包租婆似的，你能不能有点形象？”
　　“没有，再见。”
　　孟晓简直想打她，到客厅跟周启宇打招呼，走过去捏了下他的肩膀，“叔叔，你是不是该减肥了？这肩膀厚的我都捏不住。”
　　周启宇本来还挺兴奋，他现在渐渐认人了，孟晓是他看着长大，半个女儿。结果孟晓上来一盆凉水，周启宇陷入沉默。
　　周西坐到沙发上喝酸奶，注意力放在电视屏幕上，《演技派》已经开始播了，主持人高昂的声音响起，“欢迎收看大型演技竞技节目《演技派》。”
　　阿姨探头焦急道，“开始了吗？西西出来了吗？”
　　“还没有。”孟晓算了下时间，说道，“大概要二十分钟后，他们在第三组。”
　　为了让观众有惊喜感，在表演之前，演员都不能露面。评委挨个上台，孟晓看到胡应卿，目光就直了。
　　周西紧张的手心冒汗，从桌子上拿过山竹剥开递给孟晓，“不忙了吗？”
　　“再忙也要支持我姐妹的事业。”镜头闪过去，孟晓接过周西递过来的山竹咬着，从包里翻出四个手机两个平板电脑登录播放软件，打开《演技派》。
　　“你的手机呢？拿出来打开，等你出来立刻刷起来。把时段收视率刷到最高，有排面。”
　　以前周西也干过这种事，不过是刷陆北尧。他去参加综艺，周西就打电话通知所有朋友，有电视的看电视，没电视的IPAD手机全部打开。刷收视率刷网络点击刷订阅，粉丝打榜刷数据，周西这一套非常娴熟，只是第一次给自己刷。
　　新鲜，心情又有点诡异。［獨］
　　周西抽出IPAD打开，这个IPAD是旧的，她拿回来就没用过，一直扔在桌子下面。打开，墙纸是她和陆北尧的合照。
　　陆北尧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剧本，周西死乞白赖的躺在他怀里，拿着IPAD拍照。陆北尧很不喜欢这种自拍，微拧着眉看向镜头。
　　周西以前很喜欢这张照片，现在看挺讽刺的。她划开IPAD，换墙纸，打开播放软件搜索演技派点进去。
　　“你现在先不要看，不能给别人刷收视，在这个舞台上的都是对家。”
　　周西的IPAD页面已经刷开，密密麻麻的弹幕刷过去。
　　“围观西娘娘。”
　　“等待新素材！”
　　“听说西娘娘参加了演技派？她来竞争什么？派吗？”
　　“西娘娘到底什么时候退圈？”
　　“好久没见到西娘娘了，还挺想她。”
　　“想什么？辣眼睛演技吗？眼角膜降价了吗？”
　　“新的西娘娘，新的快乐！我相信西娘娘会给大家带来更多欢乐。”
　　“胡粉报道！我胡终于营业了！”
　　“胡椒集合！”
　　“期待胡老师！”
　　周西按下暂停，弹幕还在刷。阿姨端着面过来，放到孟晓面前，“开始了么？现在这是谁？”
　　孟晓一边吃面一边给董阿姨讲表演的演员是谁，演过什么，喜欢艹什么人设，演技怎么样。
　　孟晓仿佛才是圈内人士，周西太边缘了。她把IPAD翻过去扣在桌子上，看向电视屏幕，心跳又快了起来。
　　手机叮的一声，她拿起来看到微博提醒。
　　陆北尧转发了你的微博：期待周老师的演出。
　　周西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去，她看到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周西抿了下唇，打开手机点进去。
　　陆北尧转发了她最新的广告博，宣传演技派的那条。
　　周西蹙眉，陆北尧要干什么？他不是发一次微博就会死么？都分手了，来转她的微博干什么？
　　周西进入陆北尧的微博，先看到了互相关注。她毫不犹豫的取关陆北尧，查看陆北尧那条转发，他把评论关了，评论是零。
　　周西把手机放回去，反倒平静了。前面两组演完，孟晓连忙打开所有的设备，“准备了，西西，你要出场了。”
　　房间内灯光全暗，电视屏幕巨大。突然屏幕全部暗下去，女人偏低的歌声响了起来，一束灯落到舞台上。身穿旗袍的女人握着旧式麦克风，微垂下眼。
　　孟晓紧紧抱着董阿姨，捂着嘴压住出口的尖叫。当初看现场，她迷死了这一幕。
　　周西太美了，是来杀人诛心的。
　　周西也打开了IPAD，屏幕上的弹幕全部变成了问号。
　　“娘娘什么时候这么美了？化妆师是谁？这个镜头也太绝了。”
　　“天！！！西娘娘好A！”
　　灯光全亮，屏幕上的女人娇媚冷傲，转头就跟覃世坚对上了戏。眼神太有戏了，目光流转，勾魂摄魄。
　　如烟夺枪搭上陆景琛那段，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周西的演技精绝。把这段经典桥段，演活了。
　　镜头给了场上的评委徐丰先，徐丰先捂着眼似乎在哭。
　　周西看向弹幕，弹幕风头转变最快。
　　“好A，西娘娘A爆了！”
　　“感染力很强啊！这是西娘娘吗？她的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这段戏后面是陆景琛死，如烟为他报仇，投身火海！我不敢看了，好虐！西娘娘的如烟好美！”
　　“热搜预定！”
　　“难怪之前胡老师会那么挺周西！周西值得！”
　　电影搬到舞台，还是有些差距，电影有特效有导演有后期。舞台上，演员必须一气呵成，情绪转场也要快。能把观众迅速的拉进剧情非常不容易，周西做到了。
　　一开始弹幕还有嘲讽，渐渐声音低了，全在聊这段好虐。
　　周西放下平板，看向电视屏幕。
　　陆景琛死，唱歌的舞女拿起了枪，她眼神绝望空洞，杀人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血流成河，她看了眼地上的男人。屏幕特效起，火光冲天，映到她绝美的脸上。一行清泪划过，风吹动她的旗袍裙摆，火吞没了她。


第25章 
　　这一段周西在心里演过无数遍, 在台上演过三遍。但在大屏幕上看，她是第一次。熟悉的一张脸，她却仿佛在看别人。
　　心脏有些疼, 但更多的是痛快。仿佛是跑了一万米，出了一场大汗。精神高度紧张, 陷入疯狂的兴奋。
　　她喜欢演戏。
　　歌声停止, 场上恢复之前的灯光。周西才发现自己哭了，她抬手擦了一把，听到一声啜泣，转头看到孟晓和董阿姨在抱头痛哭。
　　孟晓：“陆景琛是如烟在这世间唯一的温暖, 我不希望陆景深死, 他死了, 如烟绝望了。”
　　董阿姨比较在意周西，陆景琛死不死跟她有什么关系？可最后周西走进火海里。
　　“我的西西。”
　　周西：“……”
　　周西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到孟辰发来的微信：“非常优秀，你的演技真好, 你一定会翻红。”
　　“谢谢。”
　　周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到来电是萧晨，起身上楼接电话。
　　“你取关陆北尧了？”
　　周西握着手机拧眉, 忘记自己已经签约了，有团队, 这事儿得跟萧晨商量。就算分手，陆北尧帮她宣传，她把人取关肯定会被骂一波小心眼。
　　“嗯。”
　　“你跟陆北尧确定分手了？他转发你的微博是什么意思？中国好前任？”
　　“大约吧。”
　　“你大约个什么？这是挖坑给你跳呢。今晚本来是你起飞的大好时机, 陆北尧这么一转发，好像你们在谈恋爱，他那些疯批粉带起节奏来没完，我就知道，他那边肯定不会安什么好心，什么分手各自美，你倒是想的美。”
　　周西摸了下鼻子，想反驳，但不知道从何反驳起。
　　“那我关回去？”
　　“这不可能，关回去就是默认了你跟陆北尧复和，吐了吃，打自己的脸。”粉圈思维和正常人还不太一样，陆北尧粉丝恨周西，恨的想集资杀她，她关回去就是靶子，“反正已经取关了，绝对不能关回去。他爱转不转，爱关不关。他一厢情愿，他的疯批粉丝再闹我就下水军日他们了。”
　　只要不是让她关回去，什么都好，周西已经不在乎在陆北尧粉丝那边是什么形象了。随风去吧，她拼事业赚钱不香吗？
　　“好，我知道了。”
　　“今晚表现很棒，节目组可能会安排一个热搜。不管谁来你这里闹，你都憋住，微博不要再跟人骂架。”
　　周西挂粉那套可真是太深入人心了。
　　“我不会的，你放心吧。”明星经常挂人，不管因为什么。路人观感会非常不好，会觉得这个明星事儿逼还玻璃心。
　　玻璃心是最不可取，不管那些辱骂有多难听，讽刺有刺耳，在这个行业千万不能玻璃心。厚脸皮才是王道，吃的是流量的钱，就要做好取悦衣食父母的心理准备。一个戾气横生的艺人，非常赶客。
　　周西挂断电话下楼，客厅三个人抱成一团在哭。
　　周西满脑子问号，后面两组的表演有这么感人？
　　立刻看向电视屏幕，什么都没有，人家艺人在快乐的表演，这一段还有点喜剧效果。周西握着手机，疑惑的看过去。
　　“你们——干什么？”
　　孟晓眼睛泛红，指了指周启宇，“你爸哭，我们安慰他。”
　　然后安慰崩了，一想到周西浴火重生，以前的那个傻白甜死了，此时的周西清冷通透无爱无恨。
　　她汪的就哭出了声，她的宝贝经历了太多。
　　周西傻着一张脸，半晌后，她抽纸巾过去给三个人擦脸，“哭什么啊？我演的不好吗？我有没有重回娱乐圈的资格？”
　　孟晓狂点头，周西要是没有资格进娱乐圈，谁有呢？谁都没有！谁都不配！
　　“高兴起来，都不要哭。”周西给周启宇擦脸，周启宇脸大特浪费纸，两张纸还不够。周西回身抽纸，就听到周启宇含含糊糊的说，“陆——”
　　“陆狗死了！”孟晓是周西的唯粉，还是毒唯，提到陆北尧就咬牙切齿，“陆北——”
　　周西一把捂住孟晓的嘴，把两张纸递过去给周启宇擦脸。
　　“没事，就是孟晓家以前养的那只狗死了，是被邻居家大狗咬死的，她很气愤。赶快擦脸，不要哭。”
　　孟晓回头看周西，眨眨眼，周西也眨眼。信号接收，周西松手。
　　周启宇哭的抽噎，断断续续的说，“北——不回来？”
　　“他拍戏忙，没时间。”周西给周启宇盖了一条毯子，说道，“情绪波动不要太大，我们都好好的，不要乱想。”
　　周西转身坐到沙发上继续把演技派看完，孟晓戳了她一下，周西转头看孟晓。
　　“去你房间？”孟晓口型道。
　　演技派也播完了，周西和孟晓上楼到房间，周西窝到沙发里拿起手机，“我爸还不知道，怕他受刺激。”
　　“甩掉陆狗才不是刺激，那是大喜事。”
　　“我爸会觉得陆北尧把我甩了，他不能受刺激。”周西很理智，爸爸是她唯一的亲人。
　　孟晓直接扑到周西的床上，滚了一圈，支着下巴看周西，“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
　　周西刚打开论坛，闻言受到惊吓抬眼，“你有毒，怎么当起了媒婆？”
　　“你觉得我三哥怎么样？事业有成，长虽然不如陆北尧好看，但在普通人里也是拔尖。他掌管汽车城，收入还不错。感情史清白，没有谈过女朋友，连暗恋都没有。我三叔家就他一个孩子，家境优越也稳定。你要是有想法的话，我给你们介绍？”
　　“别祸害人了。”周西现在对谈恋爱一丁点想法都没有，周西翻看着论坛，她这种小透明竟然在首页飘了两个帖子。
　　一个是《啊啊啊啊啊啊这是ZX吗？磕了她的颜！》
　　周西，缩写ZX。
　　另一个是《真成前嫂子了，梦想成真啊陆粉！陆转发了西娘娘的微博宣传。西娘娘反手一取关！漂亮。》
　　周西点进去第二个帖子，说道，“我现在根本不想谈恋爱，我对男人没想法。晚上住这里吗？明天中午请你吃饭。”
　　“明天十点的飞机，去广州，攒着回头一起吃。”孟晓是做游戏开发，工作室不大，事儿不少，她创业初期忙的飞起，“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两个字。”
　　孟家人这一代除了老二比较废物，天天花天酒地浪飞全场，其他的全是工作狂。
　　“深宫乱的合约定下来了吗？”
　　“定了。”之前孟晓说回来一起吃饭，她回到现在才回来。
　　“青黛？不错啊，青黛这个人设爆发力还是很强。就是跟江乔有很多对手戏，烦江乔。”
　　“皇后。”
　　“啊？”孟晓一骨碌坐起来，披头散发盯着周西，“什么？你不是去试青黛的戏？”
　　“导演说我更适合皇后，可能我的正宫气场征服了他吧。”
　　孟晓鼓掌：“优秀！去他妈的西娘娘，你就是东宫正娘娘！我看书的时候，就喜欢皇后，比女主优秀多了。女主就是早期典型的玛丽苏，女主光环太大了，一股子绿茶味。皇后才是真人，跟狗皇帝青梅竹马，这段真动人。”
　　“我是女王，Queen，谁要做娘娘。”
　　“是是是，你是Queen。”孟晓又趴回床上刷微博，说道，“姐妹，你上热搜了。”
　　周西这边论坛抽了，手机页面被抽出一片空白。
　　绿江的论坛就是这么优秀，在抽风上从不会让人失望。
　　“两个！排面啊！”孟晓翻着热搜，激动的在床上打滚，抱着枕头，“姐妹，我还是你粉丝群的群主，我现在就把群捡回来。”
　　“你是什么群的管理？”周西惊了，孟晓到底有多少马甲？
　　“二群，企鹅群，巅峰的时候两千人呢，现在落魄了，还有两三百个群员。”
　　周西巅峰的时候有五个群，后来其他群主纷纷解散，只有孟晓这个群坚挺，她是群主别人没资格解散。
　　周西曾经被粉丝教训，气急把所有群都退了，她那时候不听劝，不愿意听任何人说教，她认为所有的说教都是黑粉行为。
　　两个热搜，一个周西取关，一个是周西演技。
　　#周西取关#在热搜十三，下面陆北尧的粉丝在控评。陆北尧转发微博后，粉丝转出二十万转发，评论里全是祝福周娘娘独美。分手各自安好，分手快乐。
　　另一条大热微博是营销号发的：陆北尧帮周西转发微博，周西取关，他们真的分手了吗？
　　“我就挂大名了，陆北尧脑子有坑！这个时候转发前任的微博宣传？他没事吧？拉粉吃屎？陆北尧赶紧糊！”
　　“陆是被下蛊了？之前还以为是团队操作骚，看样子是他本人骚。老子跳起来给他一肘子，天灵盖给他打飞。四年前骚操作大规模脱粉他忘记了吗？我以为他现在脑子清醒了，没想到又来。”
　　“粉陆北尧太难受了，他真贱。离开那个女人他会死吗？陆和西娘娘锁死了，一个贱一个作。”
　　这几个评论全被陆北尧的粉丝怼成了筛子：“不用理楼上那种假粉，真陆粉现在很高兴，祝福前任。各自安好，大家有这个时间去给北哥刷刷数据不好吗？”
　　“北哥总会取关的，大家很快乐，分手快乐，祝福北哥。”
　　有路人下场：“你们陆粉也太可怕了，人心都是肉长的，陆北尧跟周西这么多年，石头也捂热了。陆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心，也会难过啊，没必要祝福吧？”
　　这两条被嘲出了一千多条，关你屁事？祝你墙头也恋爱，给你找个嫂子。
　　“看样子西娘娘是铁定分了，大家淡定，过了今天，北哥就是单身人士了。帮前任转转微博，只要不是天天转，我能接受。”
　　“就是啊，一记转发送别前任，别那么悲观。想想北哥和苏晨严的《将军》，大家忍心脱粉吗？反正我不脱。”
　　“我怀疑这个热搜是西娘娘买的，上面都没有北哥的名，点进去全是骂北哥。踩着北哥上位吧，分手踩一脚前任，是西娘娘能干出来的事。”
　　“陆粉也太搞笑了。”孟晓按着手机飞快打字，说道，“要是你拉踩，他陆北尧还能有粉？你随便给他泼点什么脏水，他都能万劫不复。渣男劈腿有女朋友搞CP，你家破产他就大难临头各自飞，哪一个罪名他能活下去？”
　　周西再次刷新热搜榜，#周西演技#一骑绝尘直冲到热搜第四。周西惊了，节目组买热搜过分了吧？买这么狠？热搜挺贵的。
　　周西点进去，第一条是三百万粉的追星博主发的。
　　“晚上闲着没事，陪老妈追综艺，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周西！周西回来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周西的演技竟然这么好。我和我妈抱头哭成了煞笔，后面周西的采访，我看的好难受啊。这几年她发生了什么？记忆中，日天日地的周西还在昨天。”
　　下面配的视频是演技派上的片段，周西最后一幕拎着枪，又艳又绝。
　　第二条微博依旧是这个博主：啊啊啊啊节目组黑幕！周西的演技会被第二组那个什么刘压票？节目组的投票器没问题吧？周西看到票数回头笑的那一下，释然的让人心酸。她心里肯定清楚怎么回事，她过气了，不红了，她没有输演技，她输给了流量时代。爆哭，今晚我的眼泪不值钱！
　　这位博主刷屏了，她疯狂的刷，刷的真情实感：四年一梦，回头全是枉然。她站在台上，听着评委荒唐的扯遮羞布是什么心情呢？没有人知道。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已是过去。如今的她，看尽人间事，落入凡尘中。


第26章 
　　这位博主一共刷了十条微博, 字字声泪俱下，嚎的声嘶力竭。周西默默看向孟晓，怀疑是孟晓的马甲。
　　十条微博, 数据最好的是少年这条。两万转发，一万评论。
　　转发里有不少老追星号, 都在感慨岁月如梭, 世情凉薄，过气女星不如狗。
　　“当年多嚣张一个人，上节目被黑幕，她笑着忍下了, 唏嘘。”
　　“难怪胡应卿会在微博力挺, 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意难平。烈火汹汹, 烧的不单单是爱情，还有过去的年少轻狂，骄傲与棱角。”
　　“周西的演技真的好，被时间埋没了。”
　　“她这回是真的回来了吧？不敢粉, 西娘娘之前黑历史太多了。先观望，再考虑要不要入手。”
　　“她认真演戏挺好，希望不要恋爱脑, 以后拼事业吧。”
　　知名搞笑博主转发：“浴火重生的西娘娘好美，作为当年脱粉的一员, 现在看西娘娘心情特别复杂。”
　　评论里：“西娘娘是黑称，有好感的话别叫了吧。”
　　楼下：“强排，博主既然是前粉, 应该知道西娘娘是什么意思。她叫周西，她在节目里自我介绍了。你不是蹭热度的话，应该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郑重在节目里自我介绍。”
　　“对对对，她叫周西，她不是西娘娘。期待周西回归，期待她更好的表现。”
　　节目组黑幕，找了个荒唐的理由把周西给PK下去了。
　　周西也没有生气，更没有爆发。她笑着说已经很好了，这个成绩很满意。她太久没回来演戏，演的并没有别人好，她会努力。
　　以前的周西，可能已经把主持人的头打爆了。她收起锋芒，站在台上任由点评。她穿着旗袍，身材婀娜肤白耀眼，清眸中盛满了星辰。
　　这一段实在太拉好感，又美又强又谦虚。飒中透着修养，那个修养并不是刻意做出来，而是骨子里散发。似乎一直都存在，举手投足都是优雅。
　　微信上，萧晨的信息过来：“你的热搜还没买，路人搜上去的。恭喜，你的人气回来了。”
　　萧晨：“不错，保持住，不要跟陆北尧粉撕。你只管美和演技，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
　　热搜竟然不是买的，周西往下翻，不少人夸她这段表演。她的微博短短一段时间涨了十万粉，评论里也有加油声了。
　　只要颜在演技在，人气总会回来。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整个房间，随后轰隆一声。吓得孟晓从床上跳起来，瑟瑟发抖扑到小沙发上。差点把小沙发打翻，周西回神用手扶着她，“干什么？”
　　“打雷了。”孟晓握着周西的肩膀，“你不怕打雷吗？你这么淡定？你以前不是最怕打雷的吗？”
　　周西想了想，似乎是，就像怕蟑螂似的怕打雷，但感觉很遥远。并不是近期发生的，闪电再次划过房间，周西头有些疼，她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去拉窗帘，说道，“要下雨了吧。”
　　孟晓一个铁血硬汉，竟然怕打雷，多稀罕啊。
　　“我家露台门没关，怎么办？”孟晓不跟网友对线了，她抱着沙发上的小抱枕，目光惶然，“我刚刚回去嫌屋子里味难闻，就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了，下雨会不会灌进去？”
　　周西这么没常识的人都知道肯定会，她转身走向衣帽间取衣服，“我去给你关吧，你害怕就不要出去了。”
　　“你不是也怕雷？哪能让你去。”
　　周西怀疑自己是穿书，刚穿过来受周西性格影响。可能是原来的性格在慢慢苏醒？她有很多东西对不上号，但这么诡异的事她能说吗？当然不能，换上衣服说道，“现在没那么怕了，姐长大了，扛起一个家，天不怕地不怕。”
　　这话说的，孟晓泪都快出来了，她起身走向衣帽间，“那我们一起。”
　　雷声轰然，孟晓瑟缩，周西把睡衣扔给她，“洗澡睡觉，很快就过来了。”
　　“宝贝，爱你！”孟晓肉麻兮兮凑上来，被周西踹开了。
　　周西取了一件外套下楼，父亲已经去睡觉了。董阿姨在生活客厅晾衣服，看到周西下楼问道，“去哪啊？”
　　“过去晓晓家取东西。”
　　“要不要陪你？天这么黑。”
　　“不用。”周西换鞋子时顺手拿了一把伞。
　　“西西。”
　　周西回头，董阿姨快步走过来递给她一张卡，“这个是小北的副卡，回头你还给人家吧。”
　　周西接过卡翻看，陆北尧的副卡？
　　“陆北尧？”
　　“既然你们分手了，也不能再用人家的钱。”董阿姨说，“你这边要是没有钱，我先拿积蓄垫上，回头你有钱了，再付给我就好。”
　　“我有钱。”周西连忙去拿自己的包，说道，“我们家一个月大概花多少？”
　　“最近一个月大概三万，一万吃饭，两万护工和康复费用。我的工资你先不给了，等你有钱再说。”
　　“我还有钱。”周西给董阿姨转账，说道，“我先给你转十万，你的工资你扣，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看怎么样？”
　　“我没有跟你要钱的意思。”董阿姨连忙解释，“不急不急，最近都够花。”
　　周西把钱转过去，说道，“我能赚到。”
　　董阿姨抱了下西西，说道，“辛苦了。”
　　周西看着手里的卡，抬头，“我们家大概花陆北尧多少钱？”
　　“具体没算过，都是刷这张卡。”
　　周西失去的记忆到底有多长？她全然不知。知不知道，她欠陆北尧的钱都得还，周西收起卡说道，“我知道了。”
　　“小心点。”
　　周西出门，雷声密集，她快步往孟晓家走。她回忆书里的剧情，有这段吗？她不记得了。有也合理，这样才符合女配遭人恨的设定。
　　家里没钱后，就一直花陆北尧的钱，还作天作地，把陆北尧的生活搞的一团乱，作死女配人设不倒。
　　孟晓一个憨憨，家里所有的窗户都开着，周西把窗户全部关上一分钟孟晓发一条短信，大约是怕周西害怕，她索性打视频电话过来。
　　周西把最后一扇窗户关上，拿起手机挂断，回语音，“两分钟回去，没事，小区治安非常好！”
　　周西把手机装回去关灯出门，雨下来了，瓢泼大雨直冲大地。天地陷入阴沉，树木在风雨中飘摇，雨声磅礴。
　　周西死死拽着雨伞往回走，雨水打湿了她的鞋，周西穿过花园朝家狂奔。脚步突然停住，她抬起伞，跟对面一身雨水的男人对上视线。陆北尧穿着黑色衬衣，戴着口罩帽子，身高腿长。他没有打伞，任由雨水落到脸上。
　　路灯下，他的眉毛到眼睫毛全蒙上了沉沉的雾，高鼻梁撑起了口罩的轮廓。周西心里不舒服了一下，但很快就压下去，她和陆北尧没有好下场。
　　一阵风吹过来，周西尽全力拽着雨伞，雨伞被刮翻过去了。顿时接受了暴风雨的强烈洗礼，陆北尧大步而来，周西在放弃伞和放弃自己之间还没做出选择。
　　陆北尧已经走到她面前，接过雨伞重新翻过来，他肃白手指握着雨伞的，挡住周西。暗沉的眼看她，喉结滑动，他开口沙哑的嗓音在风里喜显得更沉，“下雨天出来干什么？”
　　陆北尧还站在伞外面，雨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他的头发全湿了。衬衣贴在肌肤上，勾勒出身体的轮廓。
　　周西皱眉，接过雨伞，“谢谢。”
　　没拽掉，她抬眼，陆北尧还握着伞柄。修长的手指骨关节在雨水里微微泛白，指尖有水，“我拿。”
　　周西直接放弃雨伞，拉起外套盖住头大步往前走。走出两步，肩膀被人握住，周西身体被迫旋转，人就撞入温热潮湿的怀抱。
　　陆北尧死死抱住周西，雨伞跌到地上，被风吹滚到了远处。他修长手臂圈着周西，脸埋在周西的脖颈处。
　　雨冲的周西睁不开眼，脖子上温热一片。雨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流，很快衣服就全湿透了。
　　周西心想，陆北尧真的狗啊！他没有带伞，就把周西的伞扔了。让两人一起淋雨，有事没事儿？
　　“为什么取关我？”陆北尧的声音在潮湿的口罩下，透着股闷，也有一些沙哑，语调缓慢似乎艰难，“西西，我们有问题……可以沟通。”
　　“我们分手了。”周西皱眉，陆北尧抱的太紧，他遮住了一半风雨。他的体温从潮湿中传过来，落到周西身上，“陆北尧，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我还要跟你沟通什么？你放开我。”
　　陆北尧心脏撕裂般的疼，仿佛生命中的一部分，被人强行撕下来。
　　“西西？”
　　周西猛地推陆北尧，“陆北尧，我们已经结束了，你抱我合适吗？你不要死缠烂打行不行？我欠你的，我还给你。”
　　周西连忙从衣服口袋找卡，找到塞到陆北尧的手里，“还有什么？哦，我想起来了，你送了一个分手包，我这就退给你。我送你的我不要了，你送我的，你要的话，我可以折现给你。陆北尧，我们感情结束了。我们这辈子，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陆北尧看着周西，周西眼里全然是陌生，陆北尧眨了一下眼。瞬间，他的眼睛泛红盯着周西，半晌没发出声音。
　　周西抬腿就走，走的决绝，头也没回。
　　她到家门口，刚要进门栋。身后沉闷脚步声响，在暴雨中并不是那么清晰。她没来得及回头，熟悉的潮湿落了过来，周西回头。高大的男人圈住她的肩膀，把她抵在了墙上。
　　他的口罩已经拿掉，俊美清冷的脸阴寒，他眼睛赤红，修长手指卡着周西的肩膀，胸膛起伏，声音哑到了极致，“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周西，我是什么？”


第27章 
　　陆北尧是什么？陆北尧是男主。
　　周西是谁？周西是女配。
　　周西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很少见陆北尧哭，陆北尧只在演戏的时候哭过。他纤长睫毛湿漉，深邃黑眸含着浓雾, 眼角微微泛红。
　　曾经有粉丝说陆北尧一哭，就想把全世界给他。
　　周西也确实是想把全世界给他, 但现在陆北尧的世界没有她, 她给全世界也没用。
　　“一时兴起。”周西抿了下唇，“前男友，结束了。”
　　整整七年，她说一时兴起。
　　陆北尧的心脏撕裂般的疼, 他茫然看向周西。动了下睫毛, 一滴泪毫无征兆的滚落。他看了许久, 唇动，“周西，我爱你。”
　　“我们已经结束，欠你的钱, 我会慢慢还上。陆北尧，我不恨你，只是我们没有关系了, 祝你前程似锦。”
　　周西确实不恨陆北尧，陆北尧也没什么可恨。这场爱情是周西的一厢情愿, 陆北尧陪她这么多年，已是他耐性好。
　　“不跟你说再见了。”周西湿掉的头发贴到了白皙的脸上，她抬手把头发拿掉。光下一双眼清澈干净, 却不再满含爱意，清凌凌的干净没有丝毫的纠缠，她在跟陆北尧撇清关系，“以后见面，当不认识吧。”
　　初见那年，她十九，他二十。
　　现在，她二十六，他二十七。
　　确认关系那晚，周西趴在他耳边吹气，一遍遍宣誓，“陆北尧，你是我的。你是我周西的男人，这辈子都是我的。”
　　陆北尧抱着她，心里好笑，脸上显露不出来，他本就是内敛的人，他习惯了沉默。他抚摸周西的长发，把人卷进怀里小心翼翼的亲吻。
　　他想，这辈子都是她的。
　　陆北尧低头，额头抵着周西的额头。他张开手，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仿佛一切都在昨天。周西还在耳边诉说爱意，转头一片狼藉，家里关于周西的东西全没了，院子里泥土裸露。空荡的衣帽间，一件衣服都没有。
　　以前陆北尧嫌周西的衣服多，巨大的衣帽间不够堆要放到卧室，琳琅满目。装修时设计，他特意要求把衣帽间改大了，还是不够。
　　第一次，他发现衣帽间真的很大，巨大，空荡荡的。
　　周西走了。
　　他把周西圈在怀里，紧紧的贴着她，肩膀轻轻抖动。温热的唇落到周西的脖子上，他把脸埋在她的脖颈上。
　　“陆北尧！我操！你放开周西！”一声尖锐的叫，陆北尧抬头，孟晓张牙舞爪直冲过来扯走了周西。
　　周西刚刚有一瞬间的茫然，现在被扯醒了。
　　孟晓把周西推到身后，看着陆北尧，“分手了，你还来找周西干什么？”
　　孟晓是无脑护，其实她也不知道周西为什么分手。但周西分手，肯定是陆北尧的错，她不护闺蜜她护着那个狗吗？
　　“西西给你付出的还不够多么？得到了什么？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孟晓挡在周西面前，陆北尧抬起眼，沉黑的眼静静看着孟晓。
　　孟晓往后退了半步，立刻提高声音来壮胆，“你当年被公司抛弃，你又不要周家的资源先。你清高，你清高的结果是什么？是周西天天去求导演。你以为你的《剑奇》是怎么来的？西西拿着脸面求来的。她一家家求人时，你在哪里？”
　　陆北尧倏然看向周西，周西也恰好看过来。只不过周西漂亮的眼睛很空洞，里面什么都没有。是在看陆北尧，也似乎在透过他看别人。
　　“你们公开，影响了你的事业。你的经纪人要周西退圈，好，周西退圈了。最辉煌的年龄退圈，你说什么了？”
　　“我承认，西西性格是有点作。作还不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你是她的男朋友，你给她安全感了吗？你有没有好好的停下来听她说话？你什么都没有做。你依旧还是你，你越来越红，你越来越有钱。周西落下来了，她得仰视你。她仰视累了，你放她一条生路吧。你愿意跟谁炒作就跟谁炒作，永远没有人再阻碍你的事业。”孟晓紧紧攥着周西的手，看着陆北尧，“她永远不会在你面前作了。”
　　陆北尧的胸膛起伏，缓缓吸了一口气，“剑奇是西西帮我求的？谁让她退圈？”
　　“不然呢？你以为导演会从人海中把一个糊逼找出来？谁让她退圈？麻烦你回去问问你家狗比陈舟。”
　　陆北尧直直看着周西，往前走了一步，房门打开董阿姨出来，看到周西一身水立刻呀了一声转身回去拿毯子包住周西。刚要说话，抬头看到陆北尧，她张了下嘴，“小北？你过来了？你没带伞？怎么都在淋雨？我去给你拿毯子。”
　　夜幕阴沉，飘风急雨，陆北尧还站在雨里。衬衣早就湿透，衣服贴在他身上，他的身材轮廓被勾勒的分明。
　　雨顺着他俊美清冷的脸往下流，他喉结动了下。
　　周西抱着毯子看陆北尧，有种陌生的感觉。陆北尧很狼狈，她很少见陆北尧狼狈，陆北尧的目光暗沉，如同暴风雨中的深海。
　　“你的粉丝那么疯批，谁受得了？或许你就该单身，你就不该谈恋爱。等你到了一定年龄，粉丝不再疯狂追杀你的对象，你再找对象吧。我们西西，伺候不起。”
　　陆北尧看着孟晓抱周西的手，他垂下睫毛，抬手解开一粒衬衣扣子。
　　“周西。”他开口有些艰难，胸口闷疼，他保留着最后的理智，“你不要我了？”
　　“要不起，我们分手了，永远不再见。”
　　闪电划过天空，炸雷滚滚而来，似乎要把大地击穿。天地被映照出轮廓，万物在暴雨中摇曳。
　　孟晓往后退了下，周西抱住了她的手臂。
　　阿姨拿出毯子给陆北尧，说道，“要不你们先进去说话？”
　　“谁要让他进去？前任就应该挂在墙上。”
　　董阿姨回头拍了孟晓一下，说道，“胡说八道，哪能这么咒人。赶紧带西西回去，我去煮姜汤。你们喝完去去寒，再冻出毛病了。”
　　“陆北尧。”周西开口，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噪音，落到他的耳中，“我们分手了，七年，彻底结束。我不要网络暴力，我不要卑微，我也不要你。”
　　陆北尧没有接毯子，他一身水，碰一下，毯子就脏了。
　　陆北尧阴沉沉的眼还看着周西，他眼前一片黑，克制理智让他发出声音，“谢谢，不用。”
　　周西拉着孟晓转身进了门，房门敞着。陆北尧想冲过去拦住周西，想逼她收回刚刚的话，收回一切。
　　网络暴力？卑微？不要他了。
　　“你和西西，两个人都太年轻。”董阿姨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不管原因是什么，他们要分手，她本能的还是站在周西那边，不能让陆北尧进门，“你要不在门口等一会儿？我去煮碗姜汤给你喝？”
　　陆北尧茫然抬起眼，世界空荡，他感觉到冷。那种冷是彻骨的寒，七年，整整七年时间，一个人从他的世界剥离。
　　七年太久了，久到刻骨，久到印进血液里，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他往前走，董阿姨拦了下，说道，“小北，你也冷静点。我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分手，但分手，绝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陆北尧站住脚步，他看着阿姨许久，半晌后转身走入雨中。
　　陆北尧身高腿长步伐大，脊背挺的笔直，密集雨线打到身上微微有些疼。他走出小区，站在雨里眺望远处暗沉天空。
　　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他上车，坐到驾驶座。
　　有很多信息对不上，有很多话周西从来没有对他过。让他走红的剑奇是周西从导演那里求来的？周西没有反驳。陆北尧从不知道这些，周西为他求人，那么骄傲的周西，他不敢想周西求人是什么模样。周西退圈的事，她也没有提过。
　　这些年，他在做什么？
　　家里发生了很多事，他也发生了很多事。公司解约，出来开公司创业，举步维艰。他忽略了周西的需要，他每天都忙，忙着赚钱，忙着生活。
　　他们有争吵，他以为总会过去，他没有深入的去探讨争吵的源头。网上有纷争，他想赚够钱就退圈，网络更新换代这么快，很快他们就会被人遗忘。
　　他没有看到周西的脆弱，周西的变化。
　　周西走了，走的彻彻底底，再不会回头。
　　他的世界一片空荡，一无所有。
　　陆北尧坐上车，拿起烟盒取出一支烟。手上沾了水，瞬间把烟洇湿，软了下去，他把烟揉成一团。脸埋在方向盘上，深深的哽咽。
　　雨水冲刷挡风玻璃，发出巨大的声响。雷电轰鸣，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漫长的沉默，陆北尧抬起头看窗外的黑暗。周西是什么时候开始用那种空洞的眼神看他？车祸之后？她说分手，陆北尧以为是假的。
　　手机响了一声，陆北尧拿起来看到一个新闻推送。
　　今晚周西微博取关陆北尧，为分手闹剧画了句号，周西和陆北尧正式分手。周西在《演技派》大放异彩，演技一流。曾经被众人嘲笑的周西回来了，她涅槃重生，浴火飞翔。果然，爱情是所有女人事业上的绊脚石。
　　陆北尧往后靠在座位上，他抽出纸擦干手指，重新取了一支烟。打火机的蓝色火苗卷起香烟，他狠狠抽了一口烟，深邃的眼暗了下去。
　　陆北尧点开视频，舞台上火光亮起。穿着旗袍的女人美艳绝伦，她白皙的手指握着枪，镜头拉近，她泫泪欲滴，却倔强的不落。绝美凄然，演技具有感染力。
　　三分钟的视频看完，火光起，歌声悠扬有一些撕裂般的悲痛。
　　陆北尧把烟头按灭，打开微博搜索周西。
　　第一个热搜：周西演技。
　　陆北尧点进去，十一分钟的表演，可以说是完美到无可挑剔。舞台剧有多难他比谁都清楚，拍剧可以剪辑可以配音，有调整的机会。但台上这种表演，全是基本功。演员需要很深的功底，台词全部记清楚，走位还有情绪，没有酝酿的机会，一气呵成。
　　陆北尧看了六遍，没有丝毫瑕疵，周西的演技太漂亮了，无懈可击。她在台上游刃有余，她把同台搭档覃世坚逼的节节败退。
　　覃世坚是个老演员，他在业内演技是可以排的上名号，但周西的戏不在他之下，甚至是超越。
　　这样的周西，陆北尧是第一次见。
　　明艳，耀眼，万丈光芒。她站在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但这样的周西，陆北尧是陌生的，他第一次见。


第28章 
　　周西洗完澡裹着浴巾窝在小沙发上发呆, 她长发湿漉漉披散。孟晓拿吹风机过来给她吹头发，说道，“傻了吗？”
　　周西抬眼, 孟晓拍了下她的头，“不要想太多, 你想做什么就做, 你开心就好。”
　　“你也觉得我作？”周西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嗯？”
　　“一时口误，你哪里会作, 你是小公主, 天生就是要被宠的。”孟晓马屁精, 最喜欢给周西顺毛，“豌豆公主，你看我给你吹头发这姿势怎么样？”
　　周西笑出声，接过吹风机自己吹, “有什么话就说，不好的，我会改的。”
　　“卧槽！这是西西公主说出来的话吗？”孟晓坐到周西对面, 认真端详周西，说道, “你是不是被魂穿了？”
　　周西瞪大眼，孟晓笑出声，趴在沙发边缘看她, “我就觉得你跟陆北尧在一起时，挺偏执的，很不好。”
　　“多偏执？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看不清。”周西关掉吹风机，想跟孟晓聊聊，她想知道自己忘记了多少。
　　“特别黏陆北尧，菟丝花似的，离了他就活不下去。很神经质的缠着陆北尧，做一些很奇葩的事。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我觉得这样的爱情应该不算太好。还挺扯淡的，万丈危楼，一旦有一天陆北尧走了，你的楼就塌了。我挺担心你的，怕你吃亏。但我没想到啊姐妹，你先把他踹了。我第一次见陆北尧这样，哭的很难过的样子，说真的，我爽的毛孔都舒展开了。”孟晓说着就兴奋起来，凑到周西面前，“那张高冷脸，哭起来真带感。”
　　“你这是什么变态嗜好？”周西起身走回去，扑倒松软的床上，拉起被子裹住自己翻了个身。只露出脑袋在外面，她怔怔看着床头柜上陈旧的兔子玩偶，这玩意怎么会在床头放？这是大二那年，陆北尧在电玩城用娃娃机给她抓的。陆北尧当时在电玩城打工，穿一身狐狸玩偶的衣服，特别帅，周西就在那边蹲了一天看陆北尧。晚上他结束工作，抱着狐狸玩偶的头走到周西面前，问她要什么。
　　陆北尧那个时候比现在还好看，生的高，挺拔修长。黑色规整的短发，清冷俊美的脸永远都是一个表情，他天生肤色白，显得冷肃。看人时，如墨黑眸一尘不染。
　　周西随手一指身后娃娃机，陆北尧摸出一枚游戏币，面无表情的投进去夹出来一只粉白色兔子。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娃娃递给周西，周西拿的时候故意碰到他的指尖，他的手指温热。
　　陆北尧收回手抱着玩偶的头就走。
　　这是陆北尧送她的第一个礼物，周西一直抱着睡觉，喜欢的不得了。少年的感情，纯粹不掺杂一丝一毫的利益。
　　周西伸手拿起兔子翻看，上面写的字已经消失不见了。洗干净的，上面有洗衣液的味道。大约是董阿姨整理行李看到，以为是她的宝贝，就拿出来放到床头了，“过几天就要进组了。”
　　要见到江乔了。
　　“要开发布会了是吗？”
　　“是啊。”周西戳着玩偶，曾经陆北尧被她逼着，在兔子上写了个陆北尧爱周西一辈子，圆珠笔写的，她以为洗不掉，最终还是洗掉了。
　　“那你一定要艳压，碾过江乔。”孟晓就是个斗士，一听到这个就不困了，来劲儿的不行，“你想要哪家衣服？我送一件，庆祝你回归。你衣柜里的衣服都过时了，不适合大场面，要穿就当季新款。”
　　“萧总应该会安排。”
　　“萧狗不一定做人，他手底下那么多艺人，能不能考虑到你呢？”孟晓自动代入粉圈，粉圈原则，经纪人一定要骂的，“那我明天跟萧狗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安排，他要是没安排，我就送你一套。”
　　周西把兔子扔回抽屉，关上，仰面躺回去，“借一套就行，买不划算。”
　　孟晓再一次石化，周西，周大小姐竟然会考虑划算不划算的问题。这是仙女该考虑的问题吗？仙女不就是站在云端美么？
　　“我送你。”
　　“不要，我还真不能艳压江乔。我现在的人设就是美强惨，破产千金你知道吧？穿一身新季高定像话吗？只会被嘲。我现在得卖惨，而且江乔喜欢炒艳压人设，我再艳压跟她撞类型了。”
　　“那穿的灰头土脸我可不同意。”
　　“你要相信萧晨的审美和我的后台，即便他再忙，我也是你哥钦点签进孟娱，他怎么都不会让我灰头土脸。”
　　“我怕我哥签你是报复。”孟晓对孟庭深怨念颇深，孟庭深现在还没把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报复什么？”
　　“我们都喜欢你，他嫉妒。”孟晓念念碎，“不然，我真是解释不了，老狗币为什么对你偏见那么大。”
　　周西想了想，结合最近接触过的孟庭深分析道，“他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商人思维，也是一个路人思维。我和你有感情，你看我会带滤镜。孟叔叔是我的路人粉，也有滤镜。但孟庭深是旁观者，看的就比较清楚。我想他的签约，应该是认同。”
　　“希望吧，如果他刁难你，你就跟我打电话。”孟晓去铲了孟庭深的狗头，孟晓护犊子丧心病狂。
　　“开机你去吗？胡应卿也在。”
　　“不去，我不喜欢胡应卿接这部戏。”孟晓说，“我就是因为他接这部戏脱粉的，我也不想见江乔，我是江乔的黑粉。”
　　《深宫乱》的发布会藏龙卧虎，阵容强大。男主是影帝胡应卿，女主是新起之秀江乔。太后是老戏骨刘红，男二号是小鲜肉苏晨严，刚从《将军》剧组出来，无缝进了《深宫乱》。女四号是郑秀，曾经的港圈大佬。
　　除了周西，这些人都是有作品傍身，行走的流量。
　　周西没有任何作品，常年被嘲。挂到了官宣的第三位，女二号，仅仅排在男女主后面。
　　七月一号《深宫乱》剧组在B市开机，周西提前两天就过去，她的助理叫秦怡。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人高马大，以前练散打的，看起来一巴掌能把周西抡到墙上抠不下来。
　　周西一路上都不敢说话，在萧晨眼里，她到底战斗力有多强？需要安排个打手来看着？
　　周西在剧组就跟胡应卿有过两面之缘，其他人都不熟。全场也就她一个小透明，所以来的早，其他人都没到。
　　周西背东西确实慢，这是先天劣势。她到B市两天都没出门，一直在背台词看剧本，让自己进入情绪。
　　第三天早上秦怡敲门把衣服给她送过来，萧晨给她挑了一套黑色连体高腰长裤，偏中性。是个非常小众的牌子，不贵，至少周西是从来不会买这个牌子的衣服，嫌掉档次。
　　“萧总说你现在不适合穿大牌。”秦怡看着周西，补充了一句，“建议你拿包也不要拿爱马仕，尽可能拿小众牌子，看起来比较容易心疼那种。”
　　萧晨这个想法和周西不谋而合，她之前参加《演技派》卖惨，拉了一波好感。再出来，就要立努力敬业演技派小透明人设。
　　“胡老师到了吗？”周西换衣服，走到化妆台前给自己化妆。开机不需要太精致的妆容，找化妆师兴师动众。而且，周西现在艹低调谦虚人设，自己画得了。
　　带一大堆人，会被人诟病。
　　“到了，在导演房间。”
　　“江乔来了吗？”周西把江乔两个字说出口，有种奇异的感觉，心脏深处狠狠疼了下。女主，集光环于一身的天选之女。
　　“到了。”
　　“她穿什么衣服？”
　　“C家经典款，白月光。”
　　C家去年推出星空系列的礼服裙，两个色系，银色和蓝色。银色偏白，被大家称为白月光。
　　周西皮肤好，粉底打上去，整个人就都有光了。她画了个偏冷艳的妆容，搭配这条黑色硬线条裤子，有几分飒爽。
　　周西把细项链和耳钉全部拿下来，发尾微卷，涂上口红。时间差不多，她不能太抢风头，去的早和晚都不合适。
　　周西没有拿手袋，裤子有口袋，可以放手机也可以插兜。
　　这个提议，让硬汉助理默了几秒。
　　小公主什么时候这么随意了？简直不可思议。周西的小公主名号，混圈子都有所耳闻，又骄又傲，实属难搞。但现在这个平易近人，什么都亲力亲为的人是谁？
　　周西落到最后面，坐进剧组安排的车，开往景区。开机仪式在B市古城，这里需要拍半个月的戏，就转横店影视城了。
　　坐在车上，周西拿出手机刷微博，看到热搜《深宫乱》在第十六，应该是剧组买的。下面评论主要是胡应卿和江乔，他们两家粉控场。
　　这是江乔今年最大的饼，所以江乔团队和粉丝都格外重视。每个人都喜气洋洋，过年似的，庆祝江乔和影帝搭戏。
　　《深宫乱》百分百上星剧，大制作，名导，编剧实力也强悍。搭影帝男主，江乔粉狂舔胡应卿，这两家倒是和谐。
　　周西打开论坛，首页飘着巨饼《深宫乱》阵容。
　　“现场记者返图，目前看到有胡、江、郑、苏。江和胡应该是男女主，不知道其他人都是谁，官方还没有放，期待。”
　　一楼：听说娘娘也在，不知道娘娘去干什么？
　　二楼：哪个娘娘？
　　三楼：我区就一个娘娘，空降麻烦去补课，不要发表睿智言语。
　　四楼：娘娘只是去混脸的吧？应该不会有重要角色。
　　随后大家就又言归正传，讨论首楼几个人会演什么角色。车到了景区，天忽然就阴了下来，风很大，周西推开车门下去。
　　风吹动她的长发，她回头。绝美的一张脸出现在大众面前，清丽水眸，波光潋滟。蹲守的记者愣了下，一时间没认出这是谁，美成这个样子还不是主角。主角压前阵，已经过去了。
　　随即才反应过来，沉寂很久的周西回来了。
　　灰暗的天空，乌云滚滚。周西一身黑色，细腰长腿端的是美艳，她单手插兜，踩着高跟鞋迎风而来。又飒又美，但不刻意。
　　开机仪式，穿礼服过于隆重，穿太随意的衣服又怕灰头土脸。她是恰好，古城墙下，她是那一抹绝色。
　　江乔正在跟导演说话，一转头看到长发飘飘的周西，周西一抬眼，那双漂亮的眸子流动，灵动诱人。
　　江乔眼皮一跳，虽然之前已经知道周西要演女二号，但知道跟正面接触是两回事。周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强行被孟娱塞进了《深宫乱》剧组破格演女二号。江乔的团队小胳膊拗不过大腿，也不敢跟孟氏叫板。
　　江乔来之前，经纪人跟她做了一天的思想工作。不要怕，周西现在落魄了，应该跋扈不到哪里去。
　　江乔一看到周西，立刻就怂了。
　　周西走路带风，肤白耀眼，红唇明艳。一笑张扬凌厉，美的夺目。
　　江乔肝颤。
　　周西走了过来，停到江乔面前，伸手，江乔本能的往后一退，侧到了郑荣飞身后。


第29章 
　　周西的手在空中停滞, 远处有八卦记者拍照，周西的手僵了下了。她脸上保持着微笑，转手到郑荣飞面前。
　　郑荣飞也不知道江乔搞什么, 握住周西的手就松开，周西今天很漂亮, 但又不是那种国过分抢风头的美。黑色十分适合现在的周西美, 合时宜的冷艳。
　　“导演早上好。”
　　“你好。”郑荣飞没跟周西合作过，实在不能理解别人对周西的偏见，他看周西挺好。年纪不大，演技精湛, 做人谦虚有礼貌。
　　“今天风很大, 会降温, 注意保暖。”郑荣飞叮嘱。
　　“好，谢谢。”
　　郑荣飞为什么对周西这么友好？江乔颅内风暴，周西是孟家强行塞进剧组的吧？郑荣飞那么讨厌特权的人，竟然会对周西这么好？
　　呵, 果然，资本的力量。
　　“好久不见。”柔软的女声响起。
　　周西转头看过去，孟晓果然是黑粉, 近距离看江乔长的非常漂亮。穿着白色长裙，裸露出来的手臂纤细瘦弱, 长发披肩。黛眉修长，眼若秋水。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脸过于小, 这种长相演古偶够了，但正剧的话少了几分端庄，不过也符合《深宫乱》女主的人设，这个女主就是小门小户出身，一路爬了上去。
　　周西跟江乔见过面，还不止一次。陆北尧的上一部剧是《仙缘》，江乔就是女主。周西这种黏陆北尧要命的人，肯定会跟去剧组。就跟江乔发生过冲突，其实是个很小的事，就是引发的后果很严重。
　　杀青宴上江乔大约是喝多了，但当时的周西认为她是故意喝多。江乔去搭陆北尧的肩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周西站起来给了江乔一耳光。
　　主创是在包间吃饭，见证的人全是剧组重要人员。江乔被周西打耳光这事儿说出去怎么都不好听，后期剧上，节目组还要炒剧CP。主演女主被男主的女朋友扇耳光，算是怎么回事？所有人统一口径，事情是被压了下去。
　　但周西跟江乔心知肚明，这梁子结下了。
　　仙缘播出后，江乔大爆，人气剧增。江乔不找机会报复周西，说不过去。所以刚刚的躲有这个意思在里面？那为什么现在又问好？
　　做给导演看？周西拼命回忆脑内关于他们这个世界人设的定位，书里女主江乔人设好像是通情达理不记仇，兰质蕙心惹人爱。
　　“好久不见。”周西大脑转的飞快，飞快分析眼前情况，她微笑着握住江乔的手，微抬眼，保持住最善意的笑，“最近还好吗？”
　　她看到江乔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白，惨白惨白，简直是有点难看。
　　“挺好，谢谢关心。”
　　“以前。”江乔是女主，有女主光环，就算处不好关系，也不要正面刚，“多有得罪，是我莽撞了。希望，你不计前嫌。”
　　“西姐，您言重了。”江乔脸上的笑更僵，但还是维持着，她强行拽出手，四下打量。周西是在安排什么坑吗？让她跳？她头皮发麻。
　　曾经周西扬言，以后江乔再骚扰陆北尧，她就扭了江乔的脖子。上次她要抢一个代言，差点流量，就拉陆北尧炒了一把。
　　周西这问候，像是在问候她脖子洗干净了没有。
　　刚刚跟周西问好是导演在场，女主女二不和，导演也不愿意看到。还有最大投资人是孟家，周西是孟家的人，得罪不起罢了。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再见。”
　　江乔简直是逃走了。
　　“我听说你跟小江有点矛盾？”导演看向周西，周西挺通情达理，看起来也温和，对于一些传言他是半信半疑。太夸张了，有些他都怀疑是故意泼脏水。
　　娱乐圈粉粉黑黑，郑荣飞太喜欢周西的演技了，他对周西比较宽容。只要周西没有碰雷区，在他这里，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之前的误会。”周西没想到郑荣飞会直接问，说道，“是我年少无知，冲动了，我会跟江老师道歉。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我们之间没有其他的矛盾。”
　　“那就好。”郑荣飞看周西通情达理，话也说的到位，“没有矛盾最好，尽可能不要跟任何演员产生矛盾。”
　　周西郑重点头，“我知道，谢谢老师。”
　　制片人过来跟郑荣飞说话，郑荣飞接过剧本朝周西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周西转头看到紧紧跟着的秦怡，停住脚步回头，“我不会动手，你不用这么紧张。”
　　“萧总说，别人会对你动手。”秦怡面无表情，警惕看着周围，话说的非常直，“怕你被围殴打死。”
　　周西：“……”
　　她就那么欠揍？
　　周西拿起手机刷微博，微博不少私信，很多人问她去《深宫乱》干什么，求她不要毁角色。
　　周西返回看热搜，深宫乱官博在五分钟之前放出第一张海报。
　　黑色宫殿建筑巍峨，正红色背景，上面写着深宫乱。
　　最下面演员表，第一位是胡应卿，男主。第二位江乔，女主。江乔被压番了，虽然周西对最近那些言情剧也撕番的行为感到迷惑，但粉圈思维让她去看了眼评论。
　　评论区前三全在她，周西迷茫几秒迅速返回海报。
　　演员列表第三位，皇后：周西。番位非常靠前，仅次于主演。
　　评论一片哀嚎，之前还有人猜测周西去剧组干什么，是不是打酱油露脸的。结果直接拿了个女二号，虽然前段时间周西在演技派上小小的绽放光彩。可那只是一个综艺节目的十分钟，《深宫乱》大制作，华丽全明星阵容，投资过亿。全是大咖，周西一个小透明占据B位，仅次于女主的C。
　　不由得让人想到资本操控，周家不是破产了吗？还能这么牛逼？
　　评论可精彩了，万鬼齐哭，骂周西毁原著，也有粉撕逼。周西这个番位，确实靠前，比当红小鲜肉男二号苏晨严还要靠前。苏晨严粉丝都要炸了，给官博刷出十万条评论。
　　周西的私信原因找到了，她刚要关微博，看到一条新的私信。
　　名字叫：做最闪亮的西米。
　　“我是西米，一直默默的关注你。从你参加声音奇迹就喜欢你，那年我高三。陷入人生的迷茫，我找不到方向，我几次走到天台的边缘。我看到了你，你在舞台上接受四面八方的质疑，你没有丝毫胆怯。你迎着所有的质疑，赢下了那场比赛。你说只要想走，世界就在脚下。你说：黑算什么？你要做这世界上最亮的那盏灯，自己发光。
　　很狂很搞笑，很多人笑，我也跟着笑。笑着笑着我就哭了，黑算什么？我自己能发光。与其等待，不如照耀。
　　我走过去了，我现在读A大。我看了你的《小暗恋》，并没有外界说的那么不堪，你的演技很细腻，只是他们看不懂。你恋爱了，你退圈了，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的表演。我在《演技派》上看到你，我哭了一夜，我爱的周西回来了。
　　你分手了，你站在风口浪尖，可这些没有打败你。你依旧无所畏惧，依旧迎风而行，只是少了当年的骄傲与张狂。你收敛了，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周西。我遗憾于你的失去，憧憬着你的未来。
　　官博宣了《深宫乱》的皇后，我高兴的又哭了。哭着打出这么多字，希望不会打扰到你，我非常期待你的作品。
　　你会成为最好的自己，光芒万丈，星途辉煌。
　　你不会辜负自己，我们也不会辜负你。西米在等你，我们一起迎风飞翔。
　　未来可期。
　　远处突然响起粉丝的齐声尖叫，周西抬眼看过去，眼睛还有些酸涨。艺人生涯不单单是失败，她也有发光的时候。
　　视线内，穿着黑色条纹西装的苏晨严走了过来，苏晨严一米八二的身高，丹凤眼高鼻梁薄唇勾着笑。当红小鲜肉，耀眼的很。
　　苏晨严朝粉丝微一颔首，粉丝叫的更大声了。
　　周西收回视线继续往下翻私信，她不喜欢苏晨严，炒作狂魔。而且这次，苏晨严被她压番了，一定会撕|逼。毕竟苏晨严的粉丝被称为圈内番癌，跟谁合作都撕番，撕的花样百出。
　　转身往里走，身后一声浸着笑的喊，“西姐。”
　　摄影师在拍，周西不能不回答，她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朝苏晨严点了下头，“你好。”
　　周西现在怕了这种粉丝众多的小鲜肉，合作一次掉层皮。她没什么粉，势单力薄，接触不起。
　　真的虐啊，小透明苟且偷生。
　　“好久不见啊西姐，听说你在这个剧组，我就开心了。有人一起说话，其他人我都不熟。”苏晨严笑起来十分灿烂，明眸皓齿，唇角飞扬。走过来单手解开了一粒西装扣子，西装就敞开了，粉丝又是一声疯叫。
　　周西头皮发麻，她跟苏晨严熟吗？他们熟个锤子。
　　她跟苏晨严没有任何话可说。
　　苏晨严进男团之前在《小暗恋》里打过酱油，当年他还小，十六七岁，长的豆芽菜似的。没想到现在长开了还能看，也红成了流量。
　　而周西糊穿地心，这对比真是残忍。
　　“你跟我也不熟吧？”
　　苏晨严就笑了起来，笑的眉飞色舞，“熟啊，我十六岁就认识你。”
　　周西懒得再多说了，他是自来熟吧？“那是挺熟的。”
　　苏晨严这回直接笑出声，“上次北哥说你要去剧组探班，我特意空出时间，想请你们吃饭，结果你没去。”
　　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晨严是来搞事的吧？还是他拍戏跟陆北尧拍出感情了，过来奚落她？
　　“严哥，能拍张照片吗？”现场记者拦住苏晨严。
　　苏晨严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拧开，转手给了周西，旁边的助理狠狠咳嗽一声，苏晨严目光掠过周西，若无其事把水拿回去，喝了一口。
　　“西姐，合照了。”
　　“别别，这位老师说的是你的单人照，合照蹭热度了。”周西连忙摆手，笑着退到一边，单手插兜做出吃瓜的表情。不能走，以免被骂她耍大牌，“你拍完我再拍。”
　　苏晨严拍完，周西刚要走，开口，“西姐，能拍你吗？”
　　周西一愣，还有人想拍她的单人？回身面对镜头，“可以，谢谢，辛苦了。”
　　周西今天这套衣服又飒又美，单就站着就吸睛，她也会拍照，非常配合镜头。
　　周西配合拍了几张照片，胡应卿和江乔一起过来，仪式即将开始。
　　他们也要过去了，开机仪式，大家要上香，随后拍合照。苏晨严突然强行挤过来，他手插兜上身微倾离周西很近，唇角弧度上扬，完美的笑颜，自以为魅力十足，“能拍张我和西姐的合照发给我吗？”
　　话音还没落，远处八卦记者已经先人一步拍了起来。
　　周西硬了，拳头硬了。


第30章 
　　作妖绿茶屌？
　　周西双手插兜站直, 保持着距离，冷冷淡淡的拍完合照。拍了两张，苏晨严跟摄影加微信, 让他把照片传过来。
　　孟庭深的车开了进来，车门打开一身黑西装的孟庭深走了下来, 周西刚要移开眼看到孟辰从另一边下来。孟辰今天倒没有那么休闲, 他穿着月白色小领衬衣，手里抱着巨大的一束红玫瑰。
　　孟辰怎么也会过来？他这是打算投资娱乐圈了？怎么没听孟晓说过？
　　导演和制片人以及主演全部走了过去，周西转身去拿水，她现在凑上去肯定又要被骂, 哪怕只是单纯的打招呼。
　　周西也趁机和苏晨严拉开距离, 剧里她和苏晨严没有什么对手戏, 不算他想干什么，也就这一波了。苏晨严是江乔在剧里的情人之一，这俩人的粉丝作妖程度不相上下，周西坐看他们两家撕。
　　养蛊似的, 看谁是蛊王了。
　　忽然身边一片寂静，周西拧开水抬头，孟辰大步走过来把玫瑰花递给了她, “开机大吉，愿你的事业如同这红玫瑰一样, 红红火火。”
　　周西没想到孟辰是来给她送花，愣了下才接过花，“谢谢。”
　　周西还是第一次收到玫瑰, 她跟陆北尧谈了那么多年，陆北尧一直觉得花不务实，他就没有送过花。
　　她以前很向往人家情人节出去玩，女孩子抱着花。周西什么都没有，有一次她问陆北尧要，陆北尧买了一束小熊玩偶给她。
　　他说布偶熊可以放很久，不会凋零。
　　“听大哥说今天开机，过来看看，顺便为你庆祝。”孟辰单手抄兜，腿微微的敞开一些，他看向周西手里的花，缓缓往上，克制的落到周西身上，“前段时间，你在《演技派》上的表演非常好。”
　　有人拍照，相机声响。周西看了过去，恰好对上江乔探究又有些复杂的仇恨的眼，江乔移开眼跟着孟庭深众人，往会场中心走去。
　　周西把玫瑰花交给助理，玫瑰再艳，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要开始仪式了，先走一步了。”
　　“好，你忙。”
　　周西快步走向会场中心。
　　孟辰看着她婀娜背影，微抬下巴，唇角微微上扬，眼眸中浸着笑意。满足又欣慰，周西越来越好看。今天穿的也漂亮，精致的漂亮劲儿，没有一丝缺点，完美无瑕。
　　红玫瑰艳，她比红玫瑰更艳。
　　“你来就这点事？你没事吧？千里迢迢飞过来看周西？”孟庭深冷沉嗓音响起，“我以为你对传媒行业感兴趣了，放弃你的汽车行业。”
　　孟家没有信仰，不拜任何。他们尊重导演的习俗举办这个开机仪式，但他们不正面参加。
　　孟辰收回目光，敛起笑意，“我对你们的行业没有任何兴趣。”
　　“你知道你送花，她会面临什么言论吗？靠资本上位，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被否定了。”孟庭深也看向中间那个偏瘦但脊背却挺的笔直的女人，她又飒又美。他欣赏周西的演技，视觉盛宴，不希望她身上出现任何关于男女方面的绯闻，这是对周西的玷污，“什么花不能送？送玫瑰？”
　　“什么花有玫瑰红？周西就是要大红大紫，你们公司的公关是废物吗？允许这种脏水发生？”
　　孟庭深缓缓看过去，这是亲弟弟？
　　“舆论都处理不好，你们公司别签人了，直接举白旗投降。要经纪公司有什么用？就给你们分成？张嘴等饭吃难看了。”
　　孟庭深蹙眉。
　　“最近西西有什么靠谱的代言？她也该有代言了。”
　　孟家全是周西的脑残粉，孟庭深对他们没有期待。
　　“我把萧晨微信推给你，你问。”
　　孟辰加上萧晨的微信，说道，“我们汽车城需要代言人，签五年，我看西西挺合适。”
　　孟庭深看孟辰就是个脑残。
　　————
　　“西姐，孟总跟你很熟吗？”苏晨严歪头看孟辰，孟庭深已经上车了，他就来露个面。
　　周西把香插上，虔诚的拜了拜，希望一切顺利。
　　演员演技天赋占百分之八十，靠天吃饭的行当。
　　集体合照，周西原本是站在最后，她刚站定，江乔就退到她身边，把C位让了出来。周西抬头缓缓看了过去，江乔面上保持着柔弱微笑，似乎是善良的邀请，“西姐，你站中间。”
　　女配站中间，周西是嫌家里的砖头太少不够盖房子？要江乔的粉丝给她砸？还是嫌自家刀具太少，让江乔粉给她寄刀片？
　　不过这种事，要是以前周西还真的就站了。她到哪里都是C位，曾经被粉丝嘲讽她就是C位癌。
　　“江乔你干什么？两个主演站中间，周西过来。”郑荣飞提高声音，快速安排了所有人的位置。
　　周西走到郑荣飞身边，郑荣飞看过江乔。江乔的演技还可以，性格怎么这么矫情？
　　把生活都过成戏了，每时每刻都演。
　　“站在我身边，什么都不要说。”郑荣飞很爱护演技好的演员，周西不声不响，埋头演戏，这样的好演员如果让现在的娱乐圈风气给污染了，他可不同意。
　　郑荣飞向来以严厉著称，极讨厌走后门上来的演员。
　　此刻郑荣飞老母鸡似的把周西护到身边，江乔的眼皮狠狠跳了下。郑荣飞没事儿吧？江乔不是走后门上来的吗？
　　后知后觉，后颈发麻，刚刚的行为会不会被周西识破记仇？她干嘛脑抽来这一下？看到周西站在身边就忍不住冲动？
　　她现在一看到周西就上头。
　　想当年，她和陆北尧一个公司，她对陆北尧一见钟情，刚要下手追。陆北尧和周西高调公开，一点机会都没有。后来周西当众抽了她一耳光，陆北尧就在旁边坐着，他第一反应是看周西的手。
　　实在太侮辱人了。
　　江乔捂着脸，牙都咬碎了。耳光，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她恨死了周西和陆北尧，但她势单力薄，搞不死这两个人，后来她拿这个耻辱的耳光换了一个代言和剧爆走红，后果是周西成了她的噩梦。
　　她好不容易攀上《深宫乱》，大制作名导演超豪华阵容，女一号，江乔独美。
　　半道杀出个程咬金，周西横空出世抢走了女二号。皇后，江乔一想到三个月拍戏时间，她要跪周西两个月半就心如死灰。
　　今天经纪人三番五次交代，不要惹周西，冷静点，看到周西不要有任何反应。就像看见陆北尧，管他是什么玩意。能从他身上吸到血，赚钱了，她就赢了。
　　汽车行有名的小三爷孟辰，江乔追了大半年。孟辰抱着花下车，她初见到孟辰，心花怒放。以为孟辰终于有回应了，美滋滋的迎上去，孟辰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向了周西。
　　江乔心态炸成了烟花，绽放在昏天暗地中。
　　开机仪式结束要拍定妆照，男一号和女一号的定妆是在开机前已经拍完。今天拍第一场戏，顺便拍周西苏晨严还有郑秀的定妆照。一点到三点拍定妆，四点拍第一场戏，江乔在进宫前跟苏晨严的爱恨情仇。
　　苏晨严在剧里扮演御前侍卫，他一直拍古装剧，对自己的古装扮相非常自信。苏晨严换好化完妆，对着镜子臭美了一番，勾起辫子梢晃着懒洋洋的转头，他原本打算吹个口哨，唇动了下，目光停住。
　　明黄袍服，石青肩褂，纹着五爪金龙纹。头戴三层金凤朝冠，她上妆后气质陡然就变了，凌厉明艳。
　　她正在戴指套，修长漂亮的手指一翘，眼尾也跟着上扬。
　　一国之母，就应该美的这么端庄威严。
　　瞬间入戏，她身上再没有一丝一毫周西的感觉，站在这里的是皇后。她缓缓走向摄影机，目光流转。
　　忽的目光就轻飘飘的落了过来，苏晨严的呼吸一窒。
　　经纪人在身边咳嗽，苏晨严回过神。满不在乎的收回视线，耳朵滚烫。经纪人皱眉，压低声音，“你收敛点吧。”
　　苏晨严唇角掀起，露出个嘲讽的笑。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博，把手机锁屏静音装进裤子口袋，放下侍卫的衣袍，也走了过去拍定妆。
　　确定周西之后，郑荣飞就让周西试装，一如想象的惊艳。今天全套扮上，现场效果炸裂。郑荣飞抱臂站在一边，他是欣赏周西。
　　周西拍照都带戏，天生的演员。
　　她面对镜头，皇后的凌厉感扑面而来，带给人压力。第二套衣服，日常妆，她的感觉又淡了下去，变得优雅端庄。
　　一共八套衣服，最后一套是跟少年时期的皇子初见时，穿着月白色旗服，头发散着，她回眸唇角上扬，灵动的眼眸微垂。少女感扑面而来，这是皇帝跟她一见钟情时的妆容。这样绝艳，怎么会有人不一见倾心？
　　拍完全部定妆照，下午她没有戏，可以在剧组也可以回酒店。周西换完衣服，拿到手机往外面走。
　　手机叮的一声，跳出推送。
　　苏晨严发文疑似力挺周西。
　　周西点进去看到营销号截图，苏晨严半个小时前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今天周西和苏晨严的合照，还有一张旧照片，依旧是苏晨严和周西的合照，姿势都一样。但这张苏晨严明显的稚嫩，婴儿肥还没褪。
　　配文：时隔四年，再次与西姐合作，期待期待。
　　今天苏晨严的粉丝在微博上撕番位，苏晨严这算是回应？他把周西放到了前辈的位置？苏晨严这么懂事的吗？
　　周西走下台阶，往保姆车方向走。迎面一片红玫瑰花海，周西抬眼看到助理很努力的把脸从花后面露出来，“西姐，你的花。”
　　“谁送的？”
　　“剧组统一收的，没有送件信息。上面祝你开机大吉，末尾留了一个字，北。”


第31章 
　　周西空降《深宫乱》剧组, 引起巨大争议。毕竟她有整整三年没有任何作品，微博出现也是跟网友对线。
　　《深宫乱》的女二号，演员列表第三位。官博放出来开机合照, 周西站在郑荣飞身边。评论和论坛那边就炸了，凭什么？周西何德何能？为什么能占据这个位置？撕的首当其冲的就是江乔和苏晨严的粉丝。
　　苏晨严是被周西压番了, 周西是因为合照时压了江乔的颜值。这个真的是江乔粉无理取闹, 周西的颜值一直都吊打江乔。
　　周西就穿着简单的衣服站在人群中，白的发光，旁边素人被她衬托的黯然无色。包括，C位的江乔。
　　撕了一中午, 苏晨严发了一张和周西的合照。旧相识, 老朋友, 回应网络上的纷争。
　　陆北尧清冷的手指划着屏幕，冷峻的眉紧蹙。苏晨严什么时候成了周西的老朋友？周西认识他吗？
　　下拉刷新。
　　周西转发了苏晨严的微博，配文：小朋友长成大朋友了，不禁要感叹岁月如梭光阴似箭。
　　陆北尧额头上的筋狠狠跳了下, 头疼的厉害。手指死死按在手机屏幕上，按的指尖泛白，他半晌才喘出一口气。
　　周西和苏晨严是互关的状态。
　　苏晨严四年前就关注了周西, 周西在他的关注列表第三位，周西刚刚回关。
　　陆北尧的手机响了一声, 系统提示：您申请的注销已生效。
　　陆北尧退博了。
　　当时玩微博，也是因为周西。周西喜欢刷微博，陆北尧喜欢刷她, 偷偷看她的微博。陆北尧的娱乐生活很贫瘠，几乎没有，累到想死的时候看看周西的微博，她在小号上晒生活，大号上晒吃喝玩乐。
　　那是一缕光。
　　闲适温暖，洁净纯白。
　　网络环境复杂，他们越走越高，很多东西容不得他们纯粹。陆北尧转发周西的微博被骂，点赞周西的微博也被骂，跟周西互动骂的更惨。
　　陆北尧对言论没有什么感觉，骂就骂了，他又不会少一块肉。只是渐渐的那些人不攻击他了，开始攻击周西。陆北尧就不想互动，不想拉周西下水。
　　陆北尧的根基不深，他这样的看似繁华，不过是百丈危楼，随时可倒。
　　他一直很理智的看待走红这件事，花无百日红。
　　今日哥哥我要嫁给你，明天去你妈的，你全家死绝。
　　粉丝经纪公司广告赞助投资商的宠爱都是虚假繁荣，倒台时，谁认识他是谁？
　　跟粉丝大战几次后，累了。争论不休，人越来越多，思维自由发散，想法千奇百怪。
　　之前有个前辈说过，既吃了这碗饭，就要承受所有言论。他们就是干这个的，不能当婊|子又立牌坊。
　　陆北尧一次次的翻着周西分手微博下面的评论，一条条的看，一共十三万条。
　　万丈危楼欲摘星，拨云方知皆是空。
　　手机一遍遍的响，他把手机关机。
　　乌云滚滚，蹲守的记者粉丝渐渐散去。古城入口三三两两的行人，灰砖城墙高耸入云，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古城楼下，周西走了出来，她假发套还没拿掉。步摇随风起，琳琅作响。
　　她低着头看手机，手指一拂耳边碎发。衣摆被风卷起，衣服勾勒出纤瘦姣好的身材，她又飒又美。
　　陆北尧下车径直朝周西走去，周西似有发觉，抬眼四目相对。短暂的停顿，周西转身大步就走，头也没回。
　　声音卡在喉咙里，最后生生给咽了回去。
　　环卫工人推着垃圾车出来，上面放着巨大的一束红玫瑰。红的耀眼，又红的很悲哀，这些都是垃圾。
　　陆北尧站了很久，有车经过被他挡在身后，喇叭一直按。随后车主愤怒的探头出来，怒喝道，“你他妈的这么会挡路？会不会让让？”
　　陆北尧戴着口罩，转头看过去。冷眸沉暗，凌厉寒光透着一股子狠。
　　司机倏的把头缩了回去，闭口不言。
　　陆北尧走向自己的车，他想抽烟，拿烟盒的手一直在抖，许久他才撕开包装。取出烟咬在唇上，他往后靠在座位上，已没了拿打火机的力气。
　　周西永远不要他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跟周西的未来，周西不要他了。陆北尧唇角扬了下，没笑出来，都没有未来，他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
　　周西在剧组看剧本到晚上收工，明天有她的戏，她怕剧本出错，就一直在背。周西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用功，现在为了赚钱，为了拍戏头悬梁锥刺股。
　　收工之后，周西落在最后出剧组上车。
　　长时间看剧本的后果就是大脑放空，人容易想东想西。周西坐在车里看外面掠过的黑暗，忽然想到下午见到的陆北尧。
　　陆北尧竟然会送花，可真是为难他了。
　　头顶乌云滚滚，他身后是灰黑色古建筑群，他穿白色衬衣黑色长裤站在那里。身材挺拔修长，站在那里有种时空穿越的感觉。他戴着口罩，帽檐压的很低，露出来的眼极沉。
　　不知道怎么，周西的心脏就很不舒服。
　　拿出手机开机，热搜第一鲜红色的爆。
　　#陆北尧退博#
　　周西懵了几秒，盯着这个热搜，什么玩意？陆北尧退博？疯了？他在这个时候退博？脑子里的剧情线好像没有这段。
　　陆北尧为什么要退博？
　　周西点进去，陆北尧的后援团发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北哥为什么退博陈舟的电话也打不通我快疯了！！
　　这条下面已经十五万评论，大家都在问怎么回事。
　　陆北尧的微博突然注销了，粉一下子就慌了。一开始以为是陆北尧的微博号出现BUG，给屏蔽了，私信问微博管理。微博回应是注销，至于原因，大家都不知道。
　　大家私信陈舟，陈舟一直没回应。
　　后援团跟艺人经纪公司都有联系，后援团都不知道，那谁会知道呢？
　　周西的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是萧晨，周西接通。
　　“萧总。”周西拧眉，陆北尧玩什么？他这是自毁前程。虽然他们分手了，但周西看到陆北尧这个操作，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北尧退博了？”
　　“我不知道。”
　　“他的粉丝去你那边闹，直接屏蔽就好了，不用理那些人，你们已经分手了，他如何都和你没有关系。你最近如果受困扰，你就不要上网看手机，网上的消息我会处理。”
　　周西实在想不通，陆北尧退博的原因。
　　“他现在巅峰期，退博就是让出了一个宣传出口，现在微博流量那么大，大家都在抢上面的曝光。”周西伸手拿起一瓶水打开，恍惚了一下，再次想到下午站在车前的陆北尧。周西走了，他也没有追上来，他就站着，看起来孤零零的。
　　周西皱眉，但心里很清楚，她和陆北尧注定是路人，但脑子忍不住的想，“你觉得，陆北尧为什么要退博？”
　　“我又不是陆北尧的经纪人，我怎么知道？我跟陆北尧也不熟，他爱退退呗。好在你们分手了，怎么都跟你没有关系。不然他的粉丝一定咬死你，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你身上。”萧晨是周西的经纪人，肯定一切都以周西的利益为主，“既然你们没有关系，那就好，我周五去B市。给你找了几个代言，你挑挑，最近可以接一个。”
　　“好。”
　　“既然你回来，想多赚钱。那最近最好不要谈恋爱，不管跟谁，谈恋爱会降低你的身价，最近最好稳住，我觉得你一年就能回来。”
　　周西看着窗外飞逝后退的街道，把额头抵在玻璃上，点头，“嗯。”
　　“还有，你跟苏晨严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也没有。”周西的额头有些凉，她在玻璃上哈了一口气。夏天，热气也不会覆在车玻璃上，很快就淡去。
　　“那就按姐弟亲情处理，千万不要越线。”
　　周西一想到苏晨严那个样子，唇角扬了下，“我眼瞎了，全盲。满屋子摆上苏晨严，我都摸不到他那里去。”
　　萧晨：“……”
　　“我很挑。”难道周西是个不挑食的人设？什么男人都能入了她的眼？苏晨严那个小鸡崽子样，出席活动还要穿增高鞋，连一块肌肉都没有，还天天在微博秀那个小细胳膊。
　　萧晨：“……”
　　“我是极度颜控。”
　　“没牵扯就好，你和陆北尧也最好不要复和，别鬼迷心窍。最近媒体采访，关于陆北尧的问题全部不要回应。你现在势头正好，专心搞事业，不要谈感情。只要你能把握住《深宫乱》这个剧，翻红指日可待。人红了钱也就来了，不要着急，一步步来。”周西是真的腥风血雨体质，沉寂了这么久，今天回来两个热搜。
　　陆北尧退博，周西很快就又要上热搜了。
　　别人需要买热搜，周西不用。平台反馈，周西确实是实打实的数据，没有买，没有水分，就是搜上去的。
　　这么高的热度，广告商也不是没有，只是萧晨在犹豫。他担心周西又恋爱脑跟陆北尧不清不楚，就没有帮周西接，现在看来周西很清醒。
　　挂断电话，周西把手机撂回去喝了一口水，抬手盖在眼睛上。
　　陆北尧现在应该是最悲伤的时候吧，现在他该和江乔感情萌生了吧？可是江乔在剧组拍戏，陆北尧最近又不可能来剧组——怎么不可能？周西在剧组，陆北尧来找周西，找不到周西就跟江乔搭上了。
　　也有可能。
　　对上了。
　　周西盘算这个逻辑，顿时觉得刚刚的心疼喂了狗，疼个什么啊。陆北尧现在指不定在谁怀里找安慰呢，光环男主轮得到她心疼？
　　虽然周西变了，但剧情肯定不会变。爱情属于女主，她是女配，属于钱。


第32章 
　　周西到酒店门口下车撞上孟晓, 孟晓抱着巨大的花篮，从花篮后面露出灿烂的笑脸，“哈喽！”
　　周西也笑了起来, 快步走过去，接过花篮压的差地趴到地上, 旁边助理连忙接过去。周西抱了孟晓一下, 说道，“你不是不来？”
　　“受周西粉丝群所托，我就来了。”孟晓另一手拎着个手提袋，“应援物资, 一本手写的粉丝签名, 还有一份纪念品。”
　　周西接过袋子拿出厚厚的本子, 翻开扉页上写着：凤自西来，涅槃重启。
　　这个本子经过了五湖四海，坐着快递飞跃整个中国。
　　每一个人都是手写，末尾写上地名。
　　周西把本子抱在怀里, 强忍着泪。除了父母朋友之外，有很多人爱她。她并不孤独，也不是孤军奋战。
　　“纪念品是什么？”
　　孟晓从袋子里拿出黑色盒子, 递给周西，入手沉重。周西打开盒子看到金灿灿的小金人, 她倏的抬头。
　　这么有钱的么？
　　“没有找粉丝集资，合法，我找大伯赞助的。仿奥斯卡小金人, 999纯金，虽然没有那个大，但这个是实心。”孟晓认真的看着周西，“贵。”
　　周西给孟晓跪了。
　　“希望你早日捧回个真的小金人，不管金马金鸡金像。”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电梯口。
　　景区酒店环境非常一般，整个酒店就一个电梯，此刻停在七楼。周西把两样东西，都放回去。电梯门打开，孟晓往里走，回头说道，“我大伯是你的事业粉，可虔诚了，你要是拿个奖，他能给你再赞助个大的。”
　　酒店地板有水，孟晓脚下一滑一头撞进电梯，没摔下去男人快人一步的拎住她的肩膀把人扶正。
　　淡雅的木质香调落了过来，孟晓抬眼看到熟悉的一双眼，隐藏在帽子下面。胡应卿戴着口罩，穿着黑色T恤，身高腿长手指有力。
　　孟晓心跳的大脑一片空白，立刻站直，“老——不是，谢谢。”
　　粉了十年，差点脱口而出老公。
　　她一张脸全是空白，眼神呆滞。
　　“胡老师好。”周西看到孟晓的反应，本来想去扶人的手又缓缓放了回去，“孟晓，没事吧？”
　　孟晓连忙站直，胡应卿就收回手单手插兜。
　　“胡老师好。”周西这才拉住孟晓的手，介绍道，“这是我的闺蜜，孟晓。”
　　胡应卿冲周西颔首，打算往外面走。
　　“胡老师，您要出去？”周西笑的温和又谦虚。
　　“吃饭。”
　　“您还没吃晚饭？”周西拿走孟晓的手提袋递给助理，说道，“我能请您吃晚饭吗？顺便想跟您聊聊剧本，明天就要开拍，我怕把握不好。”
　　孟晓仿佛身处悬崖边，走钢丝似的小心翼翼的走，周西抬脚就把她踹了下去。Duang的一下，彻底跌入谷底。
　　“可以。”
　　“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胡老师，您熟悉吗？”
　　“附近有一家涮羊肉，B市特色，不知道你们女孩吃不吃得习惯。”胡应卿对周西印象挺好，很上进的小姑娘，旁边那个姑娘，上次在《演技派》后台见过。
　　“可以，那我们过去。”周西转头对助理说道，“你放完东西过去吃饭，等会儿我把定位发给你。”
　　“好。”
　　孟晓腿发软，死死攥着周西的手，手心里全是汗，又期待又紧张。她初中开始追胡应卿，追了十年，应援接机打榜艹数据，她曾经还是一个分会会长。粉丝见面会每一场都参加，胡应卿上一次杂志封面，她一次一千本起买。这几年胡应卿的作品越来越少，他好几年出来一次，杂志封面也不拍了，对一切数据都佛系。
　　孟晓也长大了，参加工作自己创业，忙起来恨不得三头六臂，渐渐的淡化了。远离粉圈，开始忙现实。
　　没想到会在三次元见到胡应卿，还能一起吃饭，她压抑住喉咙里尖叫，转头对周西口型道，“你是狗吗？”
　　周西不理她，跟胡应卿说道，“餐厅离这里远吗？用不用开车？”
　　“不用。”胡应卿单手插兜，姿态散漫。
　　他刚刚在看剧本，现在没从剧本里出来，人就有些精神不集中。
　　确实很近，步行两分钟就到了。他们找了个包间，周西把定位发给助理，把菜单递给胡应卿。
　　“我不挑食，都可以吃。”胡应卿往外面走，“我出去抽支烟，等会儿就过来。”
　　胡应卿一走，孟晓掐住周西的脖子，“你想死哦！”
　　“胡老师人很好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周西知道孟晓顾虑什么，神走下神坛，变成凡人，信徒无法接受。
　　“不是！”孟晓一头栽到桌子上，短发凌乱，她侧头大眼睛看着周西，口型道，“我刚刚碰到他，我心跳的好快！我的手一直在抖！我是不是得帕金森了！”
　　“怂。”
　　“你不怂！”孟晓怼完就想把舌头给咬断，“你确实不怂，姐姐。”
　　周西喜欢陆北尧，她就去表白追求。她那个狗屎文笔，高考作文写八百字都要命，还能一周给陆北尧送一封情书，洋洋洒洒写一两千字，大胆又热情，火辣辣的骚。孟晓曾经感慨周西要是把追男人这份大胆和厚脸皮用到其他方面，一定会做出建树。
　　孟晓紧张的呼吸都不畅，她正盘算着一会儿怎么跟胡应卿见面。胡应卿再回来，带了个苏晨严。
　　小绿茶屌。
　　曾经周西因为陆北尧天天黑苏晨严，孟晓跟周西从小就穿一条裤子。周西喜欢的，孟晓也喜欢，周西讨厌的，姐们一定要一起讨厌。
　　看到苏晨严，孟晓就冷静下来了。
　　“西姐。”苏晨严跟周西打招呼，转头看到孟晓，说道，“我知道你，孟晓是吧？”
　　孟晓一惊，以为苏晨严认出自己的小号。
　　胡应卿也看了过来，孟晓刚要拒绝三连，苏晨严说，“之前在《小暗恋》剧组，你请剧组吃过几次饭，我记得你。”
　　孟晓松一口气。
　　“当时你寸头，没想到你长头发这么好看。”苏晨严说。
　　孟晓缓缓抬头，看向苏晨严。
　　再提一次寸头你就死了！挫骨扬灰那种死。
　　苏晨严拉开椅子在另一边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水，他特别自来熟，“刚刚在外面遇到卿哥，就一起过来了，不介意吧？”
　　孟晓想现在就把苏晨严叉出去。
　　黑他真的黑对了。
　　“一起吃饭。”周西道，“还要谢谢你今天微博帮我解围。”
　　“小意思了。”苏晨严一摆手，眉梢浸着着，往周西身上看。
　　周西打开微博，看到热搜上她跟陆北尧整整齐齐排在一起，顿时没兴趣了。关掉手机放回去，胡应卿开口，“明天有两场戏，你剧本看的怎么样？”
　　胡应卿长的并不老，一开口就是老师腔，周西从小到大一看到老师就怂，大概是学渣的悲哀。
　　坐的笔直，敛起了情绪，点头。
　　“你的表演老师是谁？你的表演非常完整。”
　　“中戏的刘义琴，刘老师。”
　　孟晓转头看向周西，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很短暂。
　　“刘老师是个好老师，我上过她的课，她教出很多优秀的演员。”
　　服务员送菜上来，他们才中止聊天。周西不太喜欢吃羊肉，她嫌味道大，全程就吃了两根粉，几棵生菜。剩余时间都挖桌子上唯一的甜食，山楂糕。
　　胡应卿也很快吃完饭，说道，“你不是要对台词，现在对还是回酒店？”
　　周西放下勺子从包里拿出剧本，“现在也可以。”
　　明天演皇后跟还是皇子的男主初见，十五岁，两人一见钟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周西和胡应卿的年龄演十五岁，其实周西心里没有什么底，所以她今天一直在看剧本。
　　胡应卿拿下帽子，活动手腕往椅子上一靠，说道，“你读，我跟你配。”
　　“胡老师，你没带剧本的话，这个先给你用。”
　　周西今天背了一下午，已经记了七七八八。
　　“不用。”胡应卿眸光一动，气质就变了，身上有少年的张狂与傲气，“我记得住。”
　　孟晓放下筷子，看向胡应卿和周西。
　　周西拿起桌子上的皮筋，抬手把头发扎起来，她垂下眼看剧本，开始了第一句。
　　火锅的热气在房间里蒸腾，如果不是隐私限制，孟晓简直想拿手机把这一幕录下来。周西和胡应卿一开始都没入戏，就是搭台词，一人一句。
　　渐渐的周西的语气就带了戏，马场偶遇。少女明媚天真，少年张扬傲娇。两人还不相识，不知道彼此身份。
　　少年策马拎弓，弦松箭离，两人射中一只猎物。纷争在所难免，谁也不服谁，非要斗出个胜负。
　　苏晨严的演技一般，他一直在偶像剧里打转。演完古偶演现偶，大家差不多有点演技就可以吃饱饭，也没必要太认真。
　　这进《深宫乱》给人抬轿子，是经纪人想让他转型。他一直演偶像剧很快就会被市场淘汰，现在年纪也上来了，能搭上正剧给自己贴点金，将来的路也好走。
　　偶像毕竟只能吃青春饭，而演员，可以把这碗饭一直吃下去。
　　周西和胡应卿说对台词的时候，两个人看起来都挺随意，台词搭上。那个戏感就来了，苏晨严咬着筷子看周西跟胡应卿。
　　对到第二遍，胡应卿拎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道，“你可以把台词再放松一些，现在就少了一种天真。”
　　周西认真看向胡应卿，思考这话的意思。
　　天真？
　　皇后出身好，父亲手握兵权，哥哥战功赫赫。姑妈是如今的皇后，她含着金钥匙出生。天之骄子遇到了猎物，是什么反应？
　　周西遇到陆北尧时，天真张扬自信骄傲，眼中有光，无畏无惧。她第二次堵陆北尧，挡住陆北尧的路。
　　“我长的像不像你未来的女朋友？”
　　一身红色骑装的少女，她看着俊俏漂亮的少年，一颗心沸腾起来。她自信胜券在握，她射中的是猎场的猎物，也是面前的猎物。
　　“你叫什么？”周西下巴微微上扬，她没有化妆，却眸清唇红。仿佛真的是在草原，身后是辽阔草原，胯|下是烈马。
　　少女的眼中有星辰，亮的摄人。
　　孟晓和苏晨严都看傻了，第二场戏结束，孟晓鼓掌。旁边苏晨严才回神，他张了张嘴，忽然感到羞愧。
　　什么叫演技？这就是演技。
　　身临其境，整容式演技。周西和胡应卿两个人都是非常优秀的演员，苏晨严之前还对周西有一点质疑，到此刻，他为周西的演技折服。
　　后知后觉，后颈汗毛全部竖了起来。
　　“这一遍就很好。”胡应卿身体里戏瘾涌动，想跟周西再对一场戏。
　　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是导演，胡应卿才中止，拿起手机走出去接电话。
　　周西靠在椅子上静静看着头顶的灯，脸上有茫然。她脑子嗡的一声，有一瞬间，她想到一些事。关于小时候，但很快大脑又变成了空白。
　　“周西？西西？你没事吧？你哭什么？”孟晓刚要吹周西的台词功底，一转头看到周西眼睫毛沾着泪，在灯光下晶莹。
　　睫毛微湿，楚楚动人。
　　孟晓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周西哭什么？
　　周西回头看孟晓，睫毛一动，饱满的泪就滚了下来，“皇后最后死的很惨，她的家族败了。皇上杀了她的家人，杀了她的孩子，杀了她。他们一开始明明那么相爱，都爱着。”
　　“没事，都是假的，不哭了。”孟晓擦掉周西的泪，说道，“我去结账，你不要哭了。”
　　“我去，我请你们吃饭。”周西彻底从戏里抽离出来。
　　苏晨严还傻在原地，约莫有一分钟，苏晨严拿出手机发短信给经纪人，“中戏刘义琴刘老师还收学生吗？赶快去打听给我约课！！”
　　经纪人：“你？脑子？还好吗？你不是上表演课就会死吗？”
　　苏晨严：“我不上表演课，我就会在剧组里被羞辱死！顺便，你跟剧组要个全部剧本，我想看完。”
　　经纪人：“？？？？”
　　苏晨严深吸气，想回去把剧本看完，他一个从来不看整部剧本的人，第一次想看完整这个故事。刚刚周西和胡应卿的演技太有感染力了，他就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苏晨严就是懒，也不太敬业。毕竟这年头，看完全剧本都要吹一波敬业的畸形圈子，他为什么要看完剧本？他又不好学。节目组给他剧本，他只看自己那部分。大差不差，演过去就算了。
　　经纪人：“少爷，你还有脸？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突然想看剧本？”
　　苏晨严狠狠抹了一把脸：“朋友，你知道周西的演技有多炸裂吗？”
　　朋友，你知道安_利吗？


第33章 
　　周西和孟晓走到收银台, 胡应卿握着电话正往外面走，摆摆手，“单买过了, 我先走。你们吃完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胡应卿阔步离开, 似乎真的有急事。
　　周西话都没出口, 他已经走没影了。胡应卿做事周全，像个长辈。
　　孟晓捂着脸，嗷的一声，趴在周西的肩膀上, “他入戏的样子太迷人了！你是坏人！我真的不喜欢狗皇帝的人设！但他那么帅我好为难！”
　　周西故意勾她入坑。
　　《深宫乱》是江乔大女主戏, 她的戏份最多, 江乔演技很扎实，但一直没接过正剧。片方看中江乔的热度和演技，但怕压不住场子就找到了胡应卿，给江乔抬轿子。胡应卿竟也应了下来, 片方也没让胡应卿难看，海报上给胡应卿留了一番。
　　胡应卿是前辈，江乔团队闭嘴, 其他几家也不敢说话。但总体来说，胡应卿这个人设确实不讨喜。
　　野心勃勃的狗皇帝, 算计着朝臣，算计着天下，算计着青梅竹马的爱人, 最后栽到绿茶海王手里。
　　胡应卿的粉丝也闹了几次，反对胡应卿接这么个鬼东西。胡应卿根本不理粉丝的诉求，导致一部分粉脱粉，骂胡应卿没事业心。最近几年佛系退隐，出来就接这么个烂人设，给江乔抬轿子。
　　孟晓也跟着骂过团队，虽然她半出圈，混在粉圈边缘，哪怕是死也要从棺材里跳出来发出腐朽的喊声，她反对胡应卿接《深宫乱》。
　　周西抬手捏了下孟晓的后颈，“也许他是想挑战不一样的人设，作为演员，如果只演一类角色，观众也会对他印象固化。印象固化并不是什么好事，局限发展。胡老师对演技有追求，你可以观望。”周西靠在一边的吧台上，说道，“如果把狗皇帝演好了，那得多绝？”
　　孟晓放下手看周西，“我怎么觉得你的思维变了呢？以前你说，演员印象固化并不是一件坏事，容易让观众记住。每一个类型都有粉，把一个类型演绝才是王道。演员尽量不要跨度太大，一不小心会把自己跨没了。”
　　助理把两个人的包送下来，周西接过包，看了孟晓一眼，“演员和明星的区别，明星的人设要艹稳。演员就要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为艺术献身。”
　　“你这翻脸比翻书还快，朋友，差不多得了。”孟晓接过包斜跨，不想吐槽周西。周西以前对工作的态度，她配说艺术吗？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努力搞事业。孟晓也不敢多说什么，怕刺激到她，这姐们又回家种花了。孟晓今天为了方便穿灰绿色工装连体，单手插兜斜睨她，“走吧。”
　　苏晨严也从楼梯上下来，快步跟上周西，“西姐，我好像还没有你的微信。”
　　周西打开微信递给他扫，不管苏晨严目的是什么，目前来说苏晨严没有恶意。而且他们同剧组，不加微信说不过去。
　　苏晨严加完微信，刚要再攀谈两句。
　　抬头周西跟孟晓已经走出门了，他连忙追出去，敏锐的听到照相机快门声音，苏晨严回头跟不远处面包车里八卦记者对上视线。
　　对方又拍了个正面的，车开走了。
　　————
　　周西和孟晓到房间，孟晓从进门就开始吐槽酒店设施陈旧，排风系统有问题，空调有味道，地毯上不干净。
　　周西从行李箱里取出全套干净的一次性用品递给她，“我自带了，去洗澡。”
　　“这什么垃圾地方，剧组为什么不找个好酒店？”
　　“去住皇宫好不好？”房间还是标间，周西给两张床的被子都拿出来，打算换一次性床上用品，扔给她浴巾，“新人演员，能一个人一个房间不错了。”
　　“待遇这么差吗？”孟晓把撇下的嘴强行扬起来，“那一般的混的不怎么样的演员几个人一个房间？”
　　“少的两个，多的三四个都有，还有大通铺的。”
　　孟晓一脸迷惑，无法想象大通铺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你现在怎么这么懂事了？这么通情达理。”
　　周西看着孟晓几秒，她怎么知道？陆北尧是从打酱油开始的，他就住过大通铺。但是她现在不想提陆北尧，就自动忽略掉这个问题，“我的片酬是三百万，扣完公司分成税到手能有一百万。一百万我可以交三年房租，一百万，能买五辆我现在开的车。”
　　S市房子太贵了，周西现在的钱根本不敢奢望买房，只能租着。
　　“我家现在一个月花销大概五万，一百万，能花二十个月。”周西笨拙的套着被套，她以前跟陆北尧去剧组，帮陆北尧换过这些，也不是完全不会，“只要不让我住大通铺，我都能接受。”
　　孟晓看着周西，喉咙里仿佛塞了棉絮，片刻后，她握着浴巾进了浴室，没有说话，怕一开口就哭出来。
　　一百万对于以前的周西就是一个包，或者几套衣服。她出手豪阔，什么时候为钱算计过？
　　周西演《小暗恋》时五个助理加一个司机，住五星级酒店，全部人围着小公主转。风水轮流转，周西不再是公主，所有的待遇都没有了。一百万对她来说是巨款，这样的酒店，她也能接受了。
　　两个人洗完澡已是凌晨，周西裹着浴巾没吹干的头发散着，坐在床上继续看剧本。
　　“西西。”孟晓躺在床上看周西，忽然想起一件事。
　　“嗯？”
　　“你什么时候跟刘老师学的表演？”
　　周西的大脑有短暂的空白，她个感觉很微妙。记忆明明近在咫尺，她看见了。但又无法靠近，那里一团雾，隔着一层。
　　“就陆北——陆狗读表演进修班的时候？”
　　陆北尧的表演老师是中戏的刘义琴，周西什么时候拜了刘义琴为师？今天周西跟胡应卿说老师是刘义琴。孟晓心里生出疑惑，周西的老师什么时候是刘义琴了？随即在心里解释周西想撑面子故意说个科班老师，但现在看来又不像。
　　周西脚踏实地的做演员，往前走了，身上看不到虚荣的影子，何必艹这种一戳就破的虚假人设呢？
　　陆北尧的表演老师是刘义琴，周西陪读过，但周西是什么时候跟刘义琴学的表演？
　　“嗯，就那时候跟着学的。”周西心里翻江倒海，心跳飞快，怎么回事？脸上没露出丝毫端倪。她比较谨慎，没确认的事，就算是孟晓她也不能说。
　　陆北尧报了刘义琴的六个月表演班，表演班在B市，周西就跟着一起过来。但她没有报班。周西是典型的学渣，学习恐惧症，看到字就头疼。
　　让她待在短租屋等，她也坐不住，陆北尧就经常带她一起去上表演课。周西无所事事，坐在窗户边拿相机拍上课的陆北尧，顺便听刘义琴讲课。
　　所以这个记忆是偏差了？还是她是穿书人士？她以前上过刘义琴的表演课？
　　“你的演技进步真的非常大，大到难以置信。我在《演技派》看现场，当场就哭出来了。你这是什么神仙演技？你以前就是不想演，你想演的话，那些鬼魅魍魉全都去死！碾压他们，渣渣。”
　　周西看不下去剧本了，也无心听她吹什么彩虹屁。她把剧本放到床头柜上躺下去，脑子里还很乱，“你明天走吗？”
　　“明天七点的飞机，我四点就要从这里走了。”
　　“那早点睡，我就不送你了。我明天有戏，第一场不能演砸，我睡不饱精神状态不好。”周西麻木的滑下去，拉上被子。
　　“不用你送，你赶快睡觉。明天我跟大哥一起飞，大哥的司机会来接我，不用白不用。”孟晓说，“晚安。”
　　“晚安。”
　　周西关灯在黑暗里看着天花板，她难道是穿书女？前世跟刘义琴学过表演？原身周西太爱陆北尧，所以她也被影响？才会对陆北尧那么真情实感？周西穿过来的时候遇到车祸导致失忆，记忆偏差？
　　这个逻辑是顺的，非常缜密。
　　那原本的周西呢？她为什么要闯红灯？她在想什么呢？她死的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人纪念？没有任何人记得？没有人发现她被替代了？
　　那周西挺悲哀的，千娇百宠的富家千金，落到这个下场。她骄纵她作死她任性狂妄，所有人都讨厌她，没有人爱她，唯一爱的爸爸破产躺在床上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她爱了七年的男人，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她很孤独，她也很迷茫。她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她是个失败的人，事业爱情亲情一无所有。
　　突然有个片段涌入大脑，周西站在大街上，四周是陌生的街道。她看着人来人往的行人，握着手机茫然四顾。
　　刚接完电话，她的手心里有汗，心里却是冰凉一片。那种凉，现在周西躺在被子里也依旧能感受到冷。彻骨的寒，心如死灰。
　　记忆里那个周西跌跌撞撞往前走，手机又响，她拿起来看到个短信：“周西，你这么失败怎么还不去死？”
　　一辆车飞驰而至，周西摔了出去。
　　周西连忙打开手机，上千条的垃圾短信，她一条条往下翻，终于翻到车祸那天的日期。出车祸的时间，不是一条，上百条。
　　齐刷刷的一排，全是同一行字：“周西，你这么失败怎么不去死？”
　　应该是通过软件发送，不同的电话号码。
　　周西深吸气，这些简单的字像是怪兽一样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撕扯着她。周西心跳的飞快，头疼欲裂，她猛地把手机扣到床上。
　　“周西，你没事吧？”孟晓问，“要不要我陪你睡？”
　　“没事。”
　　黑暗中，巨大的悲伤涌上来，那种悲伤并不纯粹，里面还有恐惧与令人头皮发麻的惶恐，周西手心冰凉，心跳的飞快。这是属于那天周西的恐惧吗？上百条的诅咒信息。
　　她一只脚迈出悬崖，身后是无数双推手。
　　淹没了她对人间的眷恋。
　　泪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往下流，洇湿了枕头。周西躺在床上，咬在手背上。疼让她理智，身体里悲痛的记忆全部褪去，她把手放下去，彻底冷静下去。
　　纯粹天真脆弱的周西死了，她在周西的身体里复苏，替周西活下去。
　　从今往后，没有人能欺负得了她。


第34章 
　　周西醒来时孟晓已经走了, 她恍惚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看时间，早上七点。周西起床去洗漱，敲门声响, 助理过来送今天的通告表。
　　“我去给你准备早餐。”
　　“不要糖。”周西说，“谢谢。”
　　“好, 我知道了。”助理离开。
　　周西很少吃甜食, 糖对皮肤不好，也容易长胖。
　　他们要到剧组统一化妆，周西涂上护肤品，敲门声响, 周西转身拉开门猝不及防看到陆北尧的脸。他穿着蓝色外套吸, 戴着帽子口罩, 边缘露出刚刚冒头的寸发。高挺鼻梁笔直撑起口罩，深邃的眼寂静看着周西。
　　若非身高体型还有那双独一无二的眼，周西以为真的是饿了么外卖员，还挺像那么回事。
　　周西立刻就要关门, 陆北尧往前一步手抵着门，“周西，我知道分手了。你不喜欢我了, 我们之间没有——”
　　他顿了下，喉结滚动, 沉暗的眼直直看着周西，“我们之间没有感情，现在结束了。作为陌生人, 我想跟你说几句话，行吗？”
　　周西立刻往走廊里看，陆北尧退博还在热搜上，刚刚爆变成了热。如果被拍到，周西会被轮到死。
　　“没有人跟，相信我，不会被拍。”
　　陆北尧站在走廊里，眼底深处有浓雾，他力气极大，抵着门周西根本没办法关闭。另一边有人开门，周西往后退了一步，陆北尧长腿往前一步进门，反手关上门。
　　“你要说什么？我的时间不多。”周西正在涂护肤品，刘海全部夹上去，露出来皎洁白皙的脸。她睫毛纤长，眸光中淬着寒冰，“陆北尧，你这样闹有意思么？你要什么？钱？我没有你的身份证，无法查到你那张卡更多的流水，我用机器只能查半年，一共是两百万。我问了阿姨，用了一年，算你五百万吧——我过几天凑到钱就给你。”
　　这些话是曾经陆北尧说的，一句句还回来。他垂眼，眸中翻涌的情绪一瞬间被压了下去。
　　“钱不用给我，你我。”陆北尧嗓子忽然很疼，疼到了心脏处，他很艰难的才说出口，“两清。”
　　周西靠在桌子上，把刘海放下来，下巴微抬。
　　目光是清冷，里面的意思明明白白：既然两清，来找她干什么？
　　“之前给你带来困扰，我很抱歉。对不起，西西。这几年忙工作，忽略你了。我知道我有罪，我——不奢求你的原谅。”陆北尧站在门前，脊背挺的笔直，他的嗓音有些哑，“有一件事，我想问清楚。”
　　周西拿起手机看上面的时间，冷冷道，“一分钟。”
　　一分钟时间，说完滚蛋。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我们分开？”
　　“从我车祸从医院醒来，等到天黑没人带我回家。”周西嗓音干净，不带一丝感情，“从你一句一个别闹，你很忙，你没有时间听我废话。从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却像陌生人，从来没有交流。”
　　实际上，那个舔狗怎么会放弃陆北尧？只不过是过去的周西死了，站在陆北尧面前的是全新的周西。
　　“从你不记得任何一个纪念日，不记得我的生日，不记得我们在一起多久——”
　　“二零一一年九月七号我第一次见你，学校门口。”陆北尧放下手机，看向周西，低沉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我们第一次牵手是二零一三年七月三号，我们第一次接吻是二零一四年圣诞节。我们公开是二零一五年五月七号，我原本想那天跟你求婚。”
　　周西唇角上扬，扯出嘲讽的冷笑。敢情他什么都记得，只是不想做。多可笑，周西等了那么多年，想跟陆北尧结婚。她死了，陆北尧才想起来求婚。
　　陆北尧用的是E网么？现在才连上？
　　“你的记忆力这么好，什么都记得，那之前就是不想了？”周西单手插兜，笑着说道，“陆北尧，你谈什么恋爱？你配谈恋爱吗？”
　　周西依旧明艳，她穿V领T恤，牛仔长裤勾勒出笔直的长腿，又瘦又直。阳光从她身后落入房间，她的肤色白的几近透明。
　　“是，我不配。”陆北尧嗓音哑的沉。
　　“反正已经分手了，你配不配跟我也没有关系。”
　　短暂的沉默，陆北尧往前一步，周西立刻露出警惕，“我如果报警，陆北尧，你肯定比我先完。”
　　陆北尧不在乎自己完不完，真完也挺好。去他妈的，没有周西，他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但也不想周西报警，他找到理智退回原处，“医院把你的检查报告寄到家里，让你有时间去医院再做一次脑部CT。”
　　“我的检查报告有问题？”
　　“需要复检。”
　　“我知道了。”周西拿起桌子上的水，拧开喝了一口，“没事你可以离开。”
　　陆北尧的目光下移落到周西的手上，周西把瓶盖拧紧放了回去。
　　陆北尧眼底的猩红渐渐褪去，只是心脏疼的喘不过气。他很想抱一下周西，可再也不能靠近了。
　　“最近好好吃饭，早上不要喝凉水，容易胃疼。”陆北尧看了周西一眼，长腿往后，落了回去，他把口罩戴好，“苏晨严不是个好玩意，心机很深，不要跟他走太近。”
　　还会污蔑别人了，出息。以前陆北尧多提别人一句就会死的性格，竟然还会给苏晨严泼脏水！
　　“我走了，不会打扰你。”陆北尧每一步都走的艰难，他看着周西的脸，他把周西弄丢了，“照顾好自己，不要为了减肥不吃饭，你又不胖——”
　　“该说话的时候你沉默，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显得你很体贴吗？”
　　陆北尧闭嘴了。
　　房间寂静，大约有一分钟，陆北尧拉开门。
　　“为什么退博？”周西突然看到陆北尧手心一道新鲜的伤痕，特别狰狞，从手心一直延伸到袖子深处。
　　陆北尧转头看周西，声音哑到了极致，心脏撕裂般的疼，嗓子里塞着棉絮，“你说想看我开微博，我开了。现在分手了，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陆北尧从周西取关他，他就生出了退博的念头。随后彻底分手，他就提交了申请。
　　“哦。”周西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转身去做别的事。
　　陆北尧深深看过周西，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陆北尧腿长步伐大，他走的飞快，他没有坐电梯，顺着安全通道快步下楼走出酒店。
　　陆北尧拉开车门坐进去，脱掉了外套和帽子，重新拿起鸭舌帽戴上。他拿起手机给董阿姨拨号的时候，手抖的厉害，许久才拨过去。
　　电话响起，董阿姨的声音落过来，“小北？我们也不要过多联系，毕竟——”
　　“阿姨，我问你个事，关于西西身体健康问题，非常重要你先不要挂断。”陆北尧语气重了起来，十分严肃，他抬眼看向远处，黑眸深邃，“西西最近变化是不是很大？她有没有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有没有出现什么比较特殊的行为？”
　　——————
　　周西八点到剧组，胡应卿已经到了，正在化妆。
　　周西换上衣服走过来化妆，胡应卿抬了下眼，被大红色骑装的周西给惊艳到了。胡应卿看了半分钟，昨晚对戏的时候，他就预想到周西今天的妆容。
　　但看到这样艳丽青春，还是震撼到了。
　　周西的头发全部扎上去，脸十分的嫩。妆发给她贴了个齐刘海，演十几岁的少女一点都不违和。珠花明媚，不如眼前佳人。
　　今天早上大场面，拍马上戏。古城墙外一片草原，这里取景过很多大型清宫剧。今天天气也很给力，早上风一吹就放晴了。
　　碧蓝天空，一望无际。阳光洒在大地上，如同碎钻点缀在青草之间。导演握着剧本站在中间跟道具组交代马匹控制，一般马上戏，现在大家都玩道具马，好掌控。也不会轻易摔了演员，也不是演员不敬业。就是正常的马意外太多，不好把控。演员万一出意外，全剧组停工，损失太大。
　　但今天有一场远景，旁边拴着两匹马，一白一黑。
　　“胡老师。”郑荣飞喊道，“周西呢？”
　　周西立刻从人群中露出头，快步走向导演，“这里。”
　　周西试装的时候，他就很满意这套衣服，没想到在阳光下这么艳。周西皮肤白的透亮，她忽的一笑，眼如灿星，闪烁着光芒。
　　天真烂漫，清纯灵动。
　　一开始他还在考虑要不要真找两个小演员来试，但挑了一遍。小演员的演技都太感人，实在没有出挑的。
　　就问胡应卿意见，胡应卿说他可以试试少年妆。
　　周西的皮肤就是好，天生的，这种别人想求都求不来。
　　“近镜头拍完，你们下来换替身，再拍一组远镜头。西西，武术老师跟你说过拿弓的姿势了吧？你就虚晃一下就好，只要把姿势端正。”
　　周西点头，她刚刚在看剧本，现在一半的情绪浸在剧本里。一时间难以出戏，也没办法言语回答郑荣飞的问题。
　　“那好，胡老师，你这边我就不说了。”
　　周西继续看剧本，她最近对剧本越来越感兴趣，而且是很快的就能代入进去。那种表演欲旺盛，一旦进去，情绪波动很大，她是沉浸式表演。
　　先拍胡应卿，胡应卿穿一身黑，他上马之后整个人神态就变了。胡应卿一直被称为教科书般演技，这不意外。
　　他的演技就是稳，游刃有余，能看出来他是花了心思去塑造角色。
　　江乔今天的戏在下午，原本她可以中午再过来，但今天上午有周西的戏。她打着观摩的名号，提前过来看热闹。
　　周西在演技派上也就是碰到好的剪辑，好的团队，好的剧本。她的演技，江乔已经想好拉踩通稿怎么写了。
　　她用奶茶杯装着白开水，假装喝奶茶。奶茶杯是白色纸杯，不透明，看不出里面装的什么。她拿着手机自拍，微咬着吸管，一连拍了一百零九张。
　　发送给助理，让助理找人选一张P图。她再不发微博，红V都掉了。发微博是个技术活，自拍也是技术活，得稳住人设，不能太跳脱。
　　喝奶茶就比较好，也能蹭一下最近的奶茶热度。而且能巩固，她傻白甜与世无争的人设，喜欢吃甜食的人脾气都不会太差。
　　拍完她把杯子放下，奶茶这东西全是糖。糖对皮肤不好，也容易增肥。江乔瞥了下嘴，抽纸擦手，十分嫌弃，女演员谁会真的喝奶茶？
　　胡应卿的演技真绝，一条过了。
　　下一场就是周西跟胡应卿的对手戏，江乔起身往导演身边挪，那边周西抬腿上马，姿态潇洒。
　　红衣在阳光下明艳，她的走位非常精准，回头对着镜头灿烂张扬的笑就绽放开来。眼眸灵动，气韵动人，瞬间，天地之间都暗淡无色，只有她耀眼光芒四射。
　　她潇洒的抬手搭弓射箭，下巴微微上扬，红唇娇美勾出自信的弧度。
　　她的姿势非常稳，演员射箭只需要空箭，但周西的手中似乎真的有箭。嗖的一声，弦波动空气发出凌厉声响。
　　周西手落，摄影师在后面眨了下眼，周西这一下力度十足。她似乎真的策马张扬而行，飞奔向自己的猎物。
　　江乔的脚步硬生生刹在原地。
　　艹！这拉踩通稿是她出还是周西出？谁踩谁呢？


第35章 
　　江乔顿时有种日了狗的感觉, 她为什么要早起欣赏周西的演技？在酒店睡美容觉不好吗？她是不是有病？给周西团队拉踩做素材吗？
　　“西姐这样的演技，能给人做配，纯属被爱情耽误。”极为惋惜的一声在身后响起, “男人有什么好？事业不香吗？奖杯烫手吗？”
　　江乔回头看到单手插兜斜靠在栏杆上的苏晨严，苏晨严穿着白色运动装, 头发理的极短, 五官全俊秀，因为狭长的眼永远浸着笑，看起来有那么几分不正经。
　　苏晨严对外艹单纯自闭小白兔人设，私底下话痨又骚, 一天到晚哔哔赖赖, 仿佛就他长了嘴。
　　苏晨严目光一沉跟江乔对上, 他的笑意更深，“若不是西姐当年跟陆北尧公开，你现在还在端茶倒水做丫鬟。”他一顿，唇角上扬, 笑意更深，“你应该感谢陆北尧，给了你机会。”
　　江乔的脸色就变了, 看了苏晨严片刻，江乔口型道：“S——B。”
　　苏晨严爆笑, 趴到栏杆。
　　江乔转身就走，苏晨严抬眼继续看场上的女人。她红衣如火，娇美如盛放的郁金香, 漫山遍野，美的凌厉张扬，具有侵略性。
　　这样的周西真好。
　　周西和胡应卿对戏非常过瘾，胡应卿很敬业，他能更快的把周西带入戏。几乎全部是一条过，效率非常高。
　　于是他们这一组比预期中早拍完，就剩下江乔和苏晨严。苏晨严演技是真不行，周西看过几次，苏晨严演偶像剧还行，放到这种正剧里。
　　大家演技都细，就显得他一个粗制滥造豆腐渣工程。导演要求又高，他达不到标准，导演就让他一遍遍的演。
　　他演，江乔就要搭戏。
　　江乔那边急的上火，全剧组看着呢，周西满分完成，她一个被称为新生代演员课代表的人，不能输给周西。
　　越着急就越差，于是他们在B市的行程就多了一天。
　　八号晚上，萧晨过来，给周西带来了三份广告合同。
　　一份是孟家汽车城全国总代言，三年合约，代言费是五百万。
　　“这是孟总塞过来的，价格比市场价偏低。考虑到你现在名气还没有完全起来，我觉得这个价格还算可以。”萧晨把合同递给周西，说道，“其他的代言，孟总觉得不适合你，就不给你看了。选出来的这几个你可以选选，我建议你接这个汽车城的代言。另外两份就是零花钱，小推广，钱不多，可选可不选。”
　　萧晨也没想到孟庭深竟然会过问周西的事，干涉艺人的工作行程，平时孟庭深是不会提这些，他日理万机，艺人行程这事儿太小了。本来萧晨给周西选的代言是女士内衣，代言费也漂亮。
　　孟庭深直接给叉了，他强势干涉。周西不拍内衣广告，周西不接和感情有关的代言，让她走小仙女人设。
　　萧晨手里的代言盘算来盘算去，就剩下这几个了。
　　“一份是森林少女水蜜桃味品牌挚友，推广费五十万。另外一份是国内二线护肤品牌补水系列推广大使，这个钱稍微多些，两百万。”
　　“这三份合约不冲突吧？”挚友不需要拍广告，推广时间大概一两天，最多配合品牌方做做直播宣传。森林少女是饮料品牌，在国内知名度还是很高。推广也不需要拍太多广告，这种品牌就是看中艺人短时间内的热度，利用这个热度推广。他们一个系列可以有很多推广大使，目的非常单纯，卖货。
　　萧晨盯着周西看了一会儿，“你想全接？你还在拍戏，郑荣飞对演员要求非常苛刻。一两个代言，他还能容忍，接太多一直往外面跑，郑荣飞怕是要骂人。”
　　之前郑荣飞就这么开过一个演员，在他剧组期间各种轧戏接商广，郑荣飞直接把他换掉了。
　　“我会跟郑导谈，我没有问题，就看品牌方这边时间有没有冲突。”周西清凌凌的眼看向萧晨，“我不会影响拍戏，也不会影响我在剧里的人设。”
　　“全接的话，你会比较辛苦。”
　　“我现在很缺钱，极度的缺。”周西说，“苦不怕，有钱就行。”
　　萧晨直直看着周西，他是出现幻觉了吗？周西说苦不怕？周西可是划破手都要去急诊的人。
　　“看什么？”周西抬眼接触到萧晨探究的目光，心里一咯噔，不会被人看出来吧？她魂穿周西，“萧总，我家现在这样，我又跟陆北尧分手了，我需要钱养家。”
　　周西演技特好，她唇角微一扬，又没扬起来，像是自嘲看起来很令人难过，语气又轻又淡，“人总要长大，独当一面。”
　　萧晨莫名心里难过了一下，他认识周西挺久，一开始还打算签周西，周西的颜值能打，参加节目唱跳都行。但周西那个作妖程度，很快就碾碎了他的幻想。她情商低，她任性。
　　人情世故是什么东西？情商是什么东西？周西不知道。
　　萧晨曾经很看不上周西，太跋扈了，太任性了。这种人要是摔了跟头，他一定第一个拍手称快。
　　周西栽跟头了，她落入尘埃。
　　周西卑微的竞争女四号，弯下腰跟人鞠躬。她诚恳的说要洗心革面，她在镜头前认认真真的演戏。那个跋扈的大小姐不见了，萧晨突然生出异样的难过，甚至有些自责。也许周西没错，错的是他们？
　　一切源自于偏见，周西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这个圈子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活着，看久了面具，偶尔看个真人，他们不习惯。就说这是错的，可到底什么是错什么是对？
　　人生百态，没有人应该生活在人设的模具里。他们是活生生存在的人，七情六欲，脱掉明星的光环，他们不过是普通人。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
　　“谢谢萧总。”
　　萧晨站起来，收起文件打算走，走到门口他又回头，“其实你也没必要完全压抑自己，你以前也没有特别糟糕，不过是大家立场不同。”
　　周西愣了下，随即嗤的笑出声，瞬间眼眶通红。
　　“这样啊？”
　　“这不是说让你放飞，你随便毁约肯定是不行，大家都要吃饭。你砸了别人的饭碗，别人就要饿死。”周西本质不坏，就是被宠坏了，周启宇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把她宠的不知世事，萧晨认真看着周西，说道，“这个圈子大家需要戴着面具生活，需要装。但你不要忘记了，面具下的自己。你需要钱，我会尽快帮你找机会。你也不要太急，慢慢来吧。真非常缺钱的话，我可以借你。五百万以内，都可以。”
　　“过几天合约确定，具体工作时间我会通知你。”萧晨说，“我先走了，好好拍戏。钱没了再赚，男人没了可以再找。不是说让你现在找，过几年你经济事业稳定，彻底独立再选择爱情。”
　　房门阖上发出轻响，所有的声响都落下去，房间一片寂静。周西舔了下嘴角，笑了一下。
　　她走回去坐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其实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坏，恶意也没有那么多。粉丝的爱，朋友的爱，路人的爱，父母的爱，还是有很多人爱周西。
　　其实，你也没有那么讨厌，是吧？
　　毕竟抠门如萧晨，都愿意借五百万给她，这可是以前那个周西的面子。
　　明天就要去横店，周西抬手把头发抚到耳后，靠在椅子上想了很久，她才起身去整理行李。电话响了起来，周西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是董阿姨，她接通电话。
　　“阿姨？”
　　“你最近有时间吗？能不能回来一趟。”
　　“我爸怎么了？”周西吓的心脏都快骤停了。
　　“不是不是，你爸没事，恢复的挺好。今天去医院复检，医生说以后有可能恢复走路呢，就是他要减肥。”
　　“那就好。”周西松一口气，说道，“回去做什么？有事吗？”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好几天没见你，想你了。你在那边饭吃不习惯吧？想不想家里的汤？”
　　周西对董阿姨的炖汤十分抗拒。
　　“不了，我在剧组吃的挺好。”
　　“你嫌我的汤？”
　　“我宝贝你的汤，一点都不嫌。”周西把床上的衣服全部扔到行李箱，乱糟糟的一团，她整理行李箱能力很差，以前都是陆北尧或者阿姨叠。陆北尧曾经吐槽她的行李箱会炸，一开锁全飞出来。周西每次去找他，没有久别胜新婚干柴烈火，陆北尧只会冷静的整理半宿行李箱。周西把行李箱推到一边，躺到床上，“回不去，明天去横店，拍重头戏，一天十几个小时。”
　　“横店离S市不远，我开车去看你，顺便给你送汤。”
　　“开车四五个小时，多累啊。”周西说，“别折腾了，我在剧组吃的真挺好。”
　　“西西。”董阿姨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吃的什么吗？”
　　“凤梨酥，怎么了？你不要给我做凤梨酥，虽然你做的很好吃，但我快吃吐了。”董阿姨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周西四岁。
　　阿姨在厨房试菜，给她递了一块凤梨酥。周西第一次吃那么好吃的凤梨酥，不顾爸妈劝阻，撒泼打滚硬生生吃了三块。撑的肚子疼，周启宇还以为她生病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她送到医院。
　　记忆太深刻了，周西这辈子都忘不掉，周启宇哭的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黏在她脸上。
　　“还记得妈妈吗？”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闲聊。什么都没有，你妈妈在德国很好，你最近好好休息。每天睡够八个小时，危险的东西不要碰。”
　　“好。”
　　挂断电话，周西把手机撂到桌子上，董阿姨打电话什么意思？突然问妈妈干什么？周西对妈妈的印象很模糊。十岁那年妈妈离开他们去德国，周西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但这个问题，周西不太喜欢深入的想。
　　地上的行李箱还保留着溢出来的状态，周西默了几秒，蹲下去整理衣服。她又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可能叠不好衣服？
　　周西真叠不好，于是她把行李全部塞进箱子里，坐在上面把拉链拉上。炸开就炸开吧，只要别路上炸开就行。
　　周西跟胡应卿对戏还是有些压力，胡应卿入戏又快又好。周西拿起剧本，横店的戏就是宫斗了。她的心理年龄，得从十五六岁迅速跨到三十岁。
　　第二天早上六点全剧组转移，周西拉着行李箱出门就碰上了江乔。四目相对，江乔戴上墨镜快步就走。
　　助理过来拿起周西的行李箱，递给她颈枕墨镜口罩，周西今天穿着黑色T恤配牛仔裤，头发随意散着，简单便是美。
　　苏晨严从房间出来，乍然跟周西对上视线。周西漂亮的眼缓缓看了过来，明明没有画眼妆，但眼尾一抬。眼神中带着一股子威严的压迫，轻飘飘的看着苏晨严。
　　昏暗的走廊，还不甚明亮。苏晨严还没睡醒，恍惚间，膝盖有些软，头皮麻了一下，差点给周西跪下了，“娘娘？”


第36章 
　　苏晨严眼瞅着周西一句傻|逼就要脱口而出, 昏昏欲睡的脑子瞬间清醒，“西姐，早啊。”
　　周西把口罩戴上, 眼尾弯下去很和善的笑了下，并没有口吐芬芳, “早安。”
　　苏晨严只觉得惊心动魄, 刚刚周西又美又冷艳。
　　“喝酸奶吗？”苏晨严一边戴口罩，一边把热牛奶递给周西。刚刚那一眼可太带感了，他现在心脏还突突的跳。
　　“不用，谢谢。”
　　“昨天睡得好吗？”
　　“还可以。”
　　苏晨严快一步按下电梯, 按了按脖颈, 他最近被郑荣飞折腾的快死了, 眼底下有淤青，进电梯就没骨头似的靠在墙上。余光看周西，周西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一瞬间的惊艳仿佛他的错觉。
　　周西上车就戴上耳机看剧本, 苏晨严原本打算上车补觉，一扫到周西，目光就挪不开了。太阳还未升起, 天边泛起鱼肚白，光从车玻璃照射进来, 落到周西绝美的侧脸上。
　　苏晨严嗓子有些干，他拿起手机偷偷拍了一张。构图刚刚好，光影之中, 周西静静的看剧本，天地之间似乎只有她一个。
　　苏晨严登录小号，把照片发上微博。
　　“女神又美出新高度！”
　　苏晨严的小号叫西神请正面上我，一共十万粉丝，有八万都是苏晨严买的。还剩下两万一半是送，一半是周西的粉。
　　他一万粉都算是周西的大粉了。
　　刚发出去就有人评论：“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博主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照片？你是西姐身边的人吗？”
　　“西姐太久没发照片了！好想她，她好美！”
　　“这么多年，只有你一直坚持发西姐动态，哭了。”
　　苏晨严回复：“她值得，她是人间小太阳，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周西。我不慕名而来，我也不会在她低谷时弃她而去，我一直坚守，她会以最耀眼的姿态回来。”
　　“博主博主，西姐现在怎么样？好不好呀？”
　　苏晨严看了眼前面的周西，压下心跳，“她很好，在拍戏。”
　　苏晨严把周西长草的超话翻出来，默默打榜，分享到微博小号首页：“你不投我不投西姐何时能出头！西米冲鸭！”
　　苏晨严发链接给经纪人：去打榜。
　　经纪人：滚。
　　苏晨严：那我大号去打。
　　经纪人：我去打，你未来两个月敢在大号发疯，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残忍。
　　艺人追星不稀罕，苏晨严去追一个比他糊一万倍的小透明，经纪人真的想扇死他，脑残一个。
　　苏晨严发动身边所有人给周西打榜，周西还是离前一百名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粉实在太少了。枯本竭源，也就三万粉丝，十万热度。
　　明星榜前一百名才会显示，第一百名一百万热度，一百万粉。他们这小梯子，什么时候能碰到天？
　　苏晨严百无聊赖的刷着微博，下拉刷新突然看到周西超话排在九十九位。一百二十万热度，三十万粉。数据还在上升，苏晨严点进去，全是小号。他浸淫饭圈多年，自然知道这怎么回事，多半买的。
　　立刻发信息给经纪人：你给周西买热度了？
　　经纪人：你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难道是对家？估计陷害周西？给她刷数据？但数据到一百二十万之后，就开始缓慢的增加活粉，这回刷的高明了。
　　到底谁在刷？
　　————
　　旧楼废墟，残垣破壁。天空乌云，暗沉沉的压在大地之上。身穿黑色战服的男人站在废墟之上，他的衬衣领口敞着露出一截肃白的肌肤，衬衣下摆被收入黑色皮带当中。外套披在肩膀上，窄瘦精悍的腰身半露。笔直长腿被勾勒的更加挺拔，他微微敞开腿。抬头，沉黑的眼看向镜头。
　　快门声响，男人的脸被定格。
　　阴沉的画面，残破的背景，末世中冷酷的王。
　　拍照的摄影师骨子里血液滚烫，道，“北哥，拔剑。”
　　铮的一声，长剑拔出，他往前走，瞬间眼神里杀气毕露。随手一抬，剑鞘落到地上发出声响，他往前走。
　　这一组照片主题是星际上将，末世战争背景是残败，配合他那冷酷弑杀的脸，浓艳的色彩，重重击在心脏上。结合前段时间陆北尧刚刚拍完的古装将军，摄影师已经想到这组照片放出来后，会有多爆炸。
　　圈内摄影师大部分都很喜欢跟陆北尧合作，陆北尧的表现力很强，性格也好，非常配合。
　　有的小鲜肉有一点热度就不配合，挑这个要那个，对摄影师要求颇多。这不行哪也不行的，矫情的不行。
　　陆北尧是给钱就干，只要不卖身，什么都行。
　　这几年，跟陆北尧合作过的摄影师都对他很满意。摄影师听见不远处小助理捂着嘴把疯狂的尖叫压下去，陆北尧的颜值，确实值得尖叫。
　　行走的强A。
　　陆北尧抬手解衬衣扣子，戴着手套第一次没解开，他手里有剑，于是低头咬着手套拿掉。摄影师立刻拍照，心跳飞快。
　　渴望刚刚陆北尧咬的是她。
　　冷情冷欲冷酷的男人，在床上一颗一颗咬人的扣子不知道是什么样，一定欲死了！
　　腿软。
　　一组照片拍完，摄影师喊停，“北哥，很好！非常棒。”
　　“辛苦了。”
　　陆北尧走下废墟，拿掉外套递给小飞，他只穿黑色衬衣。领口散开两粒扣子，脖颈冷肃锁骨清晰。他走到化妆车的地方，打开一瓶全新的水漱口，随即又冲手。
　　抽纸擦干净，小飞把陆北尧的手机送过来，“陈哥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有急事找你。”
　　陆北尧把手机开机，看到陈舟的未接来电。陈舟是他出道以来的第二个经纪人，第一个经纪人当时封杀他，被公司处理了。他就转到了陈舟手里，陈舟年纪不大，比陆北尧小一个月。业务能力不错，选剧本的眼光也可以。
　　他们从原公司跳槽，出来单干。很快就在娱乐圈站稳脚，陆北尧就是陈舟最成功的作品，陈舟每每喝多都要吹一波自己选人的目光，和捧人的手段。
　　陆北尧对这些不看重，可能从小生活环境导致，他的母亲就是个极其能唠叨的人。一点小事絮絮叨叨个没完，他就学会了装聋作哑，他不喜欢的东西自动屏蔽。
　　随便你说什么，关我什么事。
　　他面无表情的听，实际上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
　　陆北尧只要钱，有钱就可以跟周西过好日子，其他的都跟他无关。陈舟很能炒作，他知道。他的粉丝很疯狂，他知道。
　　这两件事会不会是一件事？他很少去想。买完房子之后，手里的钱所剩无几。周家又出事，他想多赚点。周西一直都是公主，不能到他这里过苦日子。什么狗屁倒灶的活他都接，麻木的忙，忙到大脑一片空白。
　　思考是一件很奢望的事。
　　周西提分手，高速运转的大脑突然停住了，他在干什么？他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陆北尧打开微博看到明星超话，他也是刚知道这个榜单，他往后翻。周西挂在九十九位，点进去，超话精华置顶是一个叫：西神请正面上我，博主发的一张偷拍照片。
　　这张照片他早上就看到了，陆北尧继续往下翻，忽然想到一件事，再次翻上去。
　　陆北尧仔细看这张照片，大约有一分钟，陆北尧心头突然涌出戾气。这是谁拍的？这个博主是谁？
　　陆北尧把照片放到了最大，周西左上角车窗玻璃倒影中有一只模糊的手，戴着百达翡丽经典男款。
　　这款手表他在苏晨严手上看到过。
　　他还没死呢，一个个都来挖墙脚。
　　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是陈舟。陆北尧走向另一边寂静的废墟处，他接通电话的同时，拿起烟盒取出一支烟咬在唇上，微一偏头。火光照亮他俊美的一张脸，他深吸随即缓缓吐出白色烟雾，打火机装入裤子口袋。
　　“我在听。”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跟我解约没问题，OK。你自毁前程玩什么？微博注销，偷偷跑去看周西，你以为没人拍到吗？我花大价钱压下来。分手有什么不好？周西那样上一次热搜你掉一次粉，你知道你错过了多少好的工作吗？因为你有个喜欢作妖的女朋友，大家都不敢跟你合作。怕做到一半你的女朋友出来闹，前功尽弃。你现在大好前途，你把心思放到事业上。你有钱了，将来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到？我不明白，周西哪里好？她有什么？”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周西，她好我知道，我没必要跟你多说。”陆北尧眺望昏沉的天空，S市天气不好，似乎又要下雨，“合同还有半年，结束不再续约。工作室一人一半，各走各路。”
　　“你真是有病，陆北尧，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这样的活该糊穿地心。我当初就不该拉你，永远沉没才是你的归宿。你们两个糊逼抱团，共沉沦吧，看看你这样的能走多远。”
　　陈舟恶心死周西了，周西就是陆北尧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他早就想把周西踢开了，没有周西。陆北尧的事业绝对翻十倍，周家出事，陆北尧为了赚钱什么烂剧本都接，各种败坏口碑。陆北尧不在乎，陈舟在乎，陈舟这几年翻身做主人，事业风风火火。他的人生要再上一层楼，他被业内称为伯乐，怎么能容许自己的千里马出事？
　　周西和陆北尧终于分手了，他快要笑出声。周西还挺有自知之明，虽然这个分手的时机不对。但也不是不能洗，他就是干营销出身，很快就洗的干干净净。
　　谁能想到陆北尧跟周西一样的脑子不好。
　　陆北尧收回目光，敛起所有情绪，他对这些事挺麻木的，嗤笑一声，“我进圈就是因为她，你觉得我现在会在乎这些？”
　　“你简直就是疯狗！”陈舟气急败坏。
　　陆北尧淡淡抬了下眼，浓密漆黑的睫毛下，深邃的眸子透着锋利，“你做过的事最好不要被我查出来，否则我不放过自己，我也不会放过你。我疯不疯，你可以试试看。”
　　他有罪，他罪不可赦。


第37章 
　　进入横店影视城, 重头戏就来了，赵凌雪进宫，开始一步步往上爬。深宫之中, 哪有什么单纯人？不争便是死。
　　从第一个秀女落入水井，被泡的发白发胀的尸体捞出来摆在储秀宫前。有人呕吐有人尖叫颤抖哭泣, 这场厮杀便展开了序幕。
　　皇后正面交锋赵凌雪这一段, 周西试镜时便演过。当时跟周西搭戏的是郑秀，郑秀一开始带了轻视的心，不把这个年轻漂亮的演员放在眼里。差点在周西身上栽跟头，她混圈十几年摔这么个年轻人身上, 可太丢人了。
　　这事儿郑秀缄口不言, 默默看戏。
　　她跟江乔的休息车挨着, 就听那边助理嘀咕，“今天要跪她，她心里肯定乐开花了，真不知道怎么选的人……让她演……贱。”
　　声音断断续续, 江乔倒是至始至终没发言。
　　开机第一天，郑秀就看出江乔跟周西不合。同龄人，江乔比周西人气高, 但颜值不如周西。
　　两边估计都不服气，一边不服气对方凭什么长的好看, 一方不服气比她好看为什么不红？
　　“这助理，要吃亏了。”郑秀助理压着声音，几乎是气音在八卦, “江乔新签的公司是鲸鱼传媒，才有了这部戏的女主。鲸鱼算下来最多是孟娱的儿子，开机当天，三爷还来给那位送花。孟大来干什么？来看戏吗？给那位撑场子。”
　　助理拿下巴点了下周西方向，啧了一声，“想退圈就退圈，想回来就回来。以前家里给铺路，现在孟家给铺路。真公主，跟她叫板就是以卵击石。”
　　郑秀斜睨她，“八卦，这话不准在外面说。”
　　“我在外面又不说，就听别人八卦。”助理给郑秀倒炖品，说道，“这位也是神通广大，踢掉陆迅速就搭上孟家，不知道跟孟家是什么关系，啧，都不是省油的灯。”
　　孟家老三在开机时给周西送花这事儿，随便联想一下就是旖旎绯闻。
　　郑秀这回目光严肃下来，“就不能是陆不能共甘苦？风光时跟人在一起落魄就分手？什么玩意？现世陈世美？要真有龌龊事，能兄弟一起过来给她撑场子？前几天记者还拍到孟家小公主去剧组跟周西一起吃饭。两家世交罢了，别胡说八道。”
　　上周八卦记者拍到周西和苏晨严吃饭，传两个人的绯闻。随后苏晨严的粉丝放出全部照片，前面有胡应卿，中间孟晓挽着周西的手，苏晨严跟周西屁事没有。
　　外人不知道孟晓是谁，但圈内人谁会不知道孟家小公主？
　　那边副导演通知准备开拍，郑秀放下保温杯走下车。阳光洒在巍峨的宫殿上，琉璃瓦泛起了光泽，穿过长长的宫道，踏上台阶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入殿内。阴寒扑面而来，木质窗柩雕花繁琐。
　　万年照不进阳光的宫殿，阴沉昏暗。
　　江乔心底生出一些寒意，明明今天最高温度三十六度，这是她跟周西第一次正面对戏，必须不能输。
　　导演跟编剧在讲剧情，江乔又捏了下手帕，身后脚步声响。江乔回头，瞬间目光顿住，她穿黑底金凤纹皇后常服，不如朝服那么威严，改良钿子头，金凤步摇精细似展翅欲飞。周西的妆容不算浓艳，但花了眼线，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几岁。
　　还没有开始拍，但她身上的气场完全变了，威严华贵。
　　江乔不由自主往旁边退了半步，周西走过来，朝她颔首。江乔觉得这样的周西陌生，特别陌生，跟以前那个骄纵智障的女人不一样，那个女人是一点就上。别人稍微蹿腾两句，她就自己跳脚闹笑话，搞的人尽皆知，所有人都嘲笑她。
　　但这次见面，周西完全不一样。江乔突然生出危机，苏晨严说如果周西不退圈，有她什么事儿？
　　以前的话，江乔只会把这个当笑话看。周西的演技？闹呢？现在，江乔心里发毛。
　　导演那边喊大家准备开拍，江乔才回过神。她收起所有的心思，她应该是从宫殿外进来，然后看到皇后就要跪。
　　她最好的姐妹，她最忠心的宫女冲撞了皇后。皇后最近对皇帝宠幸她很不满，杀鸡儆猴，是要打死青黛。
　　江乔站在宫殿外双手合十抵着眉心，短暂的沉默，那边导演喊开始。
　　江乔放下手走入镜头她让自己的情绪饱满，迈入宫殿门微一抬眼看到斜倚在椅子上喝茶的皇后，江乔腿一软哐的跪下去头覆着地，“青黛年少莽撞，冲撞了——”
　　“卡！”
　　江乔转头看过去，心猛地跳了下，椅子上的周西把茶盅放回去，叮的一声响，江乔抿了下唇，“怎么了？”
　　“情绪不对，太激动了，你是赵凌雪，赵凌雪即便是身陷囹圄也是冷静自持。”导演提点了一句，说道，“再来一次。”
　　“各部门准备。”
　　江乔再一次进门，她拼命在心里找赵凌雪的感觉。她是科班出身，最能打的就是演技，她为什么要虚周西？
　　周西算个屁，过去的过去了，人要往前看，一起都是重新开始。
　　江乔这一次非常顺，从进门到跪下解释缘由，求情，求饶青黛一命。周西放下茶杯，茶杯盖碰到杯身发出声响。江乔的心脏瞬间收紧，紧紧绷着，周西一言不发走过来，她停到江乔身边。
　　“抬起头。”
　　语调缓慢，声线透着威严清冷。
　　江乔仰起头，一滴泪顺着眼角滚了下来，饱满晶莹。
　　“卡！”
　　“赵凌雪你哭什么？你到哭的时候了？你对剧本是怎么理解的？”郑荣飞脾气有些炸，把手里的剧本拍到桌子上，“你现在表达的不应该是单纯的怕，你是赵凌雪，你来干什么？看到皇后两股战战，你还爬什么高位？你这种在宫里根本就爬不起来！”
　　谁都没想到，这场戏问题会出在江乔身上。这一段戏拍了一早上都没过，好不容易过一次，郑荣飞说感觉不到位。
　　感觉这个东西太玄妙了，没达到预期，但大错误也没有。
　　郑荣飞去看二组拍戏了，让江乔冷静冷静，找找人物的感觉。江乔坐在台阶上看剧本，身后脚步声，她以为是助理，皱眉道，“我什么也不要，不要来打扰我。”
　　“聊聊。”
　　熟悉的女人声音，江乔倏然抬头，周西走过来抬起皇后的裙摆在旁边坐下。
　　周西的助理送过来小型电风扇，她对着脸吹。
　　“过去我们之间有误会。”周西也发现江乔不对劲，之前她拍戏挺正常的，不过那时候并没有跟周西的对手戏，今天状况百出，“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江乔直直看着周西，心里突突的跳。周西怎么会道歉？怎么会？
　　“过去我不成熟，做过很多莽撞的事。我跟陆北尧已经分手，你和他如何我不会干涉，我们之间最大的矛盾已经解除。”周西清凌凌的眼看向江乔，那个眼神太干净了，没有丝毫的杂质，也看不到曾经的仇恨。
　　江乔抿了下唇，随即猛地把手举起来，“我对天发誓，我现在对陆北尧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我那天喝多了，脑子不正常。真的，周西，我没有想当着你的面挑衅的意思。我若是对他有想法，我天打雷劈！”
　　江乔怕周西再抽她一耳光，她用余光疯狂的看周围，助理离的远。周西的助理就在身边，周西的助理学过散打。
　　“别紧张，我真的不是来找你的麻烦，我就是想跟你和解。”周西看向宫殿外的阳光。高大矗立的宫殿，把阳光切割出整齐的线，一半阴影一半白光，“你有问题，我也有，但那些都过去了。过去式没必要追究，我现在跟你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恩怨，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这部戏对我很重要，我想对你来说应该也很重要，这是你跨入正剧非常重要的一步。流量能撑多久？正剧却能演一辈子。若是有机会拿奖，你就飞升了。”周西转头看着江乔，“赵凌雪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前期可能单纯，但不会胆小。前期知进退重感情会隐忍对皇帝有期待对人生有幻想，后期耍心机玩手段心思狠绝只为上位。她对皇后不仅仅是惧怕，只有惧怕太单薄了，这个人物也不对。”
　　周西竟然会说这么深刻的东西，江乔脑内再次掀起风暴，这是周西吗？但周西这个解析非常精准，她的问题一下子就明朗了。
　　“你不要怕我。”周西起身，优优雅雅的收起裙摆揣着小电风扇往殿内走。她也是刚刚才弄明白江乔的心思，江乔竟然害怕她。她现在对江乔没有任何感觉，就是同事，大家一起拍戏。江乔出问题，全组被拖累，她已经喝了六杯茶，再喝就吐了。
　　“谁怕你呀！”江乔立刻反驳，随即脸上火辣辣的烧，竟然被周西看出来了，“我没有怕你，我就是——今天早上状态不好。”
　　周西回头冲她笑了下，那一笑，十分明艳。大殿昏暗，只有她带着光。她什么都没有说，走向了编剧。
　　“乔姐，你没事吧？”助理这才跑上过来，往周西方向看，皱眉道，“她想干什么？艹，欺负人也不是这么欺负的。”
　　“她没有欺负我。”江乔继续看剧本，看了两行，抬头，“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怕挨打先溜了，看江乔没被揍，又回来。
　　助理：“啊？我去看看二组拍的怎么样，看看导演的脾气。”
　　呵呵。
　　江乔无权无势，娱乐圈小人物往上爬。也曾年少轻狂干过无脑的煞笔事，以为自己有地位了，了不起，可以掌控一切。被打了一巴掌，清醒了，像不像赵凌雪的处境？初进宫蒙受皇恩，甜言蜜语情真意切，她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
　　贴身宫女冲撞皇后，差点被拖出去打死，她无能为力。皇后娘家势力雄厚，她敢贸然找皇帝吗？找皇帝死的更快。
　　后宫那么多嫔妃，她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蝼蚁一般。在这里她有惧有怕有悔有清醒有恨，周西说的对，单单的怕太单薄。
　　再一次准备开拍，周西缓缓绕着跪在地上的江乔走动，大殿寂静，只有脚步声沉闷令人惧怕，赵凌雪跪在地上，脊背弯了气质却没有散。
　　她的台词说的非常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漫长的沉默，皇后终于是宣布了刑期，“青黛念及初犯杖三十，赵贵人禁足半月……”
　　周西的气场十足，仿佛是真的皇后，淡淡的语调缓慢，赵凌雪又怕又恨但还是要磕头谢恩。一场戏结束，导演拍手，“非常好！”
　　江乔还跪在地上，膝盖发麻，面前落了一只手。
　　她抬眼对上周西的目光，很平静，许久后，江乔握住周西的手起身，“谢谢。”
　　“客气了。”
　　少了偏见后拍戏就非常稳，江乔的演技不错，在新生代演员里算好了。二十五六岁，能有这修为，也是前途不可限量。
　　只不过周西更绝，拍了一个月，剧组的人几乎忘记了周西原本的年龄，开口都是西姐。西姐霸气啊，往皇后位子上一坐，她就是皇后娘娘本人。
　　七月二十三，周西请假半天去杭州为雪牌护肤品站台，萧晨过来接她，“今天有现场直播，江乔也会去，她是品牌总代言人，全系列。你注意点形象，不要跟江乔起冲突，也不要随便抢话。现场有提问环节，问题都在纸上，你提前看下。我给你有备用答案，我是建议你按照这个答案回答。”
　　周西翻看问题环节，最下面有个问题。
　　问：“能谈下你对前任的看法吗？”
　　回答：“爱过，没什么可后悔。过去的都过去了，未来各自精彩。尝试过，无所谓失去与得到，人生就是体验的过程。”


第38章 
　　“能不能跟合作方沟通, 不要提感情。”周西把台本放下，看向萧晨，“这是我的私事, 我并不想作为卖点。”
　　公开商业活动提感情就是没事找事，周西只有一个前任, 闭眼都知道是谁, 何必招惹那群疯子？
　　“你没放下？”
　　“在公开场所提前任就是放下？”周西今天穿一条黑色一字肩长裙，长发微卷披肩，她今天化着明艳的妆容，语调缓慢有着居高临下的味, 攻气十足, “我不能一人独美？”
　　萧晨看了周西一眼, “你正常说话。”
　　周西还没从戏里出来，一股子皇后的架势，开口那个味就来了。语调也不是很重，就是慢悠悠的给人压迫感, 红唇娇艳。不算张扬，自有一股气场在里面。
　　周西转头看萧晨，眼眸凌厉。
　　萧晨咳嗽了一声, 说道，“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萧晨总有种周西下一刻就叫人把他拖出去杖毙的错觉。
　　周西唇角上扬眼尾下弯, 睫毛在白皙肌肤上落下阴影，微笑，“是吗？”
　　“对于你现在来说, 这个回答会给你带来一定的曝光度。另一方面，也算是正面回应分手，百利无一弊，也可以立下你洒脱人设，挽回一些人气。”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照射在车前引擎盖上，反射出光芒。周西看了许久，偏头看萧晨，“我不想提，我的人气我会凭能力挣回来，我不需要带任何人来提高人气。”
　　不是周西逃避，而是内娱就是这个风气。只要提，无论好坏，一定会被大规模的拿来做文章。分手缄口不言是最好的状态，不然无论怎么提，不是拉踩就是压。哪怕是分手十几年各自都有家庭艺人，偶尔提前任这个话题粉丝都能对号入座狂撕到两边都尴尬。
　　周西现在看都不想看陆北尧的粉丝，不想给他们一点眼神。
　　萧晨又看周西，周西坐的端正，目光沉静中带着锐利。
　　他相信这句话，周西的名气能靠她挣回来。
　　“那好，我跟那边商量。”
　　两点到品牌方公司，拍完宣传照周西被品牌方带到了今天的活动中心，商场一楼。入口处堵的水泄不通，周西眯了眼看前面。
　　这么热闹？
　　“不用看，你没有粉丝，接江乔的。”萧晨在旁边道。
　　周西：“……”
　　“想要么？”
　　周西开启沉默，不想接话。
　　“你也会有的。”萧晨的声音沉了下去，看向周西的侧脸，认真严肃道，“周西，一切都会有的。”
　　周西回头微抬下巴，她眼里浸着温润的笑，声音却带着傲，“失去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拿回来。”
　　江乔先入场，震耳欲聋的喊声，粉丝声嘶力竭的喊着江乔的名字。江乔今天穿着水蓝色纱裙，纤瘦白皙，黑色长发披肩。
　　看起来娴静，江南美人的婉约。
　　江乔刚出道的时候确实不怎么好看，这几年红起来了。也许娱乐圈红真的能养人，她就越来越好看。
　　周西还不能上场，需要在一旁等。
　　主持人带着江乔跟粉丝互动，场上声浪一波接一波。
　　“听说你在剧组适应的很好？”这点倒是出乎萧晨的预料，剧组那边反馈，周西竟然会拍大夜，在剧组熬一整夜。拍完第二天睡几个小时，能连续拍。
　　跟以前那个敢让她熬夜，她就把剧组开除了的狂妄周西判若两人。最重要的是，在剧组整整二十天了，她没有打任何一个人。
　　可喜可贺。
　　“西姐！”突然旁边一个女生尖叫，“你是周西。”
　　周西转头看过去，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捂着嘴眼镜里放光看她，她额头上贴着贴纸，上面写着周西两个字。
　　“我是你的粉丝！我给你发过私信。”女孩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她声音哽咽，“我因为你考上了A大！我好喜欢你的勇敢！你是我的小太阳。”
　　“谢谢。”周西没想到会有粉丝到现场，品牌方昨天发了微博预告，周西的粉丝刚欣喜起来就被江乔的粉丝嘲躺平了。
　　江乔那边的粉丝也想日品牌，现在江乔身价起来，这个二线品牌就是高攀江乔，可他们主子早先签了合同，毁约就要付违约金坏口碑。他们骂品牌只会败坏路人好感，看来看去，就骂同样参加活动的周西吧。
　　周西没粉去参加活动就是蹭江乔的热度，周西参加《演技派》收获的大多是路人粉，这种粉很理智不会轻易掐架做数据。于是江乔粉丝就骑脸输出，把周西踩了个彻底。今天周西粉没敢出现，可能也有这个原因，势单力薄，害怕挨打。
　　“这是我亲手制作的礼物，送给你！”女孩把一本手账送到周西面前，“希望你每天都好，早日大红大火。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谢谢。”周西接过手账本，朝粉丝鞠躬。
　　“加油！我从B市过来，坐了五个小时高铁，我真的很很很喜欢你！”女孩几乎要哭出声，但强忍着，她握拳用力一挥，“加油周西！你是最棒的！”
　　周西伸手，“需要拥抱吗？”
　　“可以么？”女孩的泪就滚了下来。
　　周西拥抱女孩，拍了下她的肩膀，“你也是最棒的！加油！”
　　女孩嚎啕大哭。
　　周西的粉丝确实很惨淡，惨到江乔现场粉都不想踩她了。品牌方看周西的微博数据挺好，万万没想到，她的粉这么惨。那些粉都是来骂她的，实在不能打。
　　品牌方邀请周西上台，全场寂静。随即他们开启直播，品牌方让周西直播卸妆洗脸体验他们的产品。
　　女明星现场洗脸非常过分，品牌方不敢让江乔洗脸，就是欺负周西没粉。
　　旁边萧晨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拿起电话打给品牌负责人。给周西使眼色，让她下台。妈的，什么时候阿猫阿狗都可以欺负他的人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周西，离周西最近的江乔也看了过去。周西一定会暴起打人吧？这是侮辱。
　　周西的脸上没有任何边缘，伸手朝主持人要卸妆液，笑着道，“我今天化妆了，清水洗不干净。”
　　主持人把卸妆液递过来，周西开始洗脸，钱难赚屎难吃。
　　江乔收回视线，站在一边继续接受主持人的采访。
　　周西洗干净脸，拿洗脸棉擦，余光看到台下一个黑衣男人贴着简易的活动台在蹭，表情猥琐。
　　主持人问江乔择偶标准，江乔微一偏头长发倾斜，笑的柔美，“他到来那一天，就是我的标准。”
　　现场粉丝发出尖叫声。
　　这句话的意思很漂亮，没有男朋友，单身。标准看缘分，所有人都有机会。
　　男人突然掀起警戒线冲上了舞台，扑向江乔。
　　变故发生，工作人员没反应过来，江乔自己也是懵的，回神的时候她被大力扯到身后。江乔抬眼就看到周西干脆利落的踢裆，反手抽了他一耳光。
　　熟悉的巴掌声，是周西没错了。
　　周西的巴掌永远都是这么快，她抽人有天赋，一般人学不来。
　　“保安！”周西回头喊道，“报警。”
　　现场粉丝一片混乱，主持人也懵住了。周西刚洗过脸，皮肤清透白皙，一尘不染。黑白分明的眼带着一股子锐利，凌厉动人。
　　萧晨和江乔的经纪人同时冲上台，江乔的经纪人扶人起来，萧晨看着冷静自持的周西，抬了下手，忽然怀疑人生，他冲上来干什么？
　　现场还在直播，弹幕已经刷疯了。
　　“我擦！周西好A！”
　　“周西反应好快！那个男人的裤子散开的，猥琐男？”
　　“刚刚周西转身打人绝了！太A了吧。她一下子把乔姐推到身后，乔姐在她身边好柔弱，忽然磕了这对CP怎么办！”
　　保安在第一时间冲上来制住了猥琐男。
　　“现场出现了一些变故，已经控制住了，大家不要紧张。”主持人惊魂未定，但专业让她强行圆场，“西姐，没事吧？”
　　“没事。”周西一身黑色长裙，活动了一下手腕，冷酷眼神扫过现场可能存在的危险，转身去看江乔，“怎么样？”
　　“谢谢，没事。”江乔这句谢谢很诚恳，她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吓死了。
　　那个男人朝胸来的，手指已经抓到了。她今天穿着裹胸的裙子，如果被扯掉后果不堪设想。
　　“注意安全。”
　　二线品牌就是不行，保全做的垃圾。
　　警察很快就到了，工作人员要配合，活动有可能做不下去了。
　　周西走向台子边缘，萧晨递给她一瓶水，“人家让你洗脸就洗啊？不会反抗吗？”
　　“你不是说小透明没有选择权。”周西素面朝天，却是别样的美。浓密漆黑的睫毛下，杏眸清澈，美的惊心动魄。
　　“也不是完全没有选择，毕竟你是我手底下的艺人，还是有一定的选择。”
　　周西没说话，萧晨凝视着她，“怎么想起来救江乔了？玩英雄救美呢？也不考虑下自己？”
　　萧晨后怕，若不是周西踢人狠，被扑倒的就是周西。
　　周西喝了一口水，把水瓶拧上还回去，“手比脑子快，没办法。”
　　萧晨无话可说。
　　江乔方要求活动暂停，一方面是她要配合警方。另一方面，现场人太多，不能保证艺人的安全。
　　周西填完笔录就结束了，江乔要去一趟警局。江乔是今天的大咖，她暂停了自然也没有做下去的必要，周西在萧晨的护送下上车。下次活动需要筹备时间，今天彻底结束。
　　周西把手机开机，一个电话就冲了进来，是个陌生号码，周西迟疑片刻才接通。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现场保全在干什么？这种垃圾品牌以后就不要接了。”陆北尧冷沉的嗓音落过来，“你的保镖呢？有没有保镖？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出头。”
　　周西把手机拿离耳朵，挂断拉黑。
　　她对陆北尧的关心不感兴趣，怎么样，他们都没有关系了。周西刚要关机，萧晨上车说道，“你上热搜了，不是买的，网友搜上去的。”萧晨拉上另一边车门，吩咐助理开车，打开手机热搜递给周西，“非常正面。”


第39章 
　　周西上热搜了, 有人截了直播中的画面。周西拉过江乔推到自己身后，抬腿踹人抽耳光，教科书般的对待流氓的反击。
　　太漂亮了。
　　周西身穿黑色长裙, 素面朝天，漂亮的眼眸清澈。抬腿时裙摆飞扬, 笔直长腿显露出来, 衣摆翻飞侠女一般。
　　做的也是侠义事。
　　这条微博被转发了十万次，评论八万，周西上了热搜。这回没有带陆北尧，也没有带奇奇怪怪的男人, 是她靠自己上去的。
　　最绝的是这张动图周西还是素颜, 因为前几分钟不做人的品牌方让她当众洗脸。周西素面朝天, 肤白清透如凝脂白玉。眼眸清亮，带着一股子凌厉的美。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A起来真没男人什么事儿。现场那么多保安都在吃屎，流氓冲上来，她干脆利落的收拾了。
　　之前喷过周西的人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周西真的有那么糟糕吗？她这么刚这么飒。江乔还跟她不对盘，江乔的粉丝天天在微博骂周西，周西以德报怨。这才是真性情, 真女侠。
　　短短一段时间，周西的微博涨粉到五百六十万。
　　“我需要发微博吗？”周西翻看着评论, 大家都在疯狂尖叫。
　　“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萧晨说，“我可以帮你发。”
　　周西非常不喜欢别人碰她的私人物品。
　　周西编辑微博：大家注意安全, 遇到危险首先要判断自身处境。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最后，希望所有的女孩都不被伤害。
　　刚发出去，短短几秒评论区就刷出了上百条。
　　“姐姐，你好勇敢。”
　　“西姐猛的一批，不过还是要谴责品牌方，追究责任。现场保全那么烂，万一对方有刀伤到人，谁来担责？”
　　“我的青春又回来了！西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老粉。”
　　电话响了起来，来自孟晓，周西接通，“我没事，不要担心。”
　　“打人这方面姐妹你没输过！”孟晓带着笑的声音落过来，说道，“打的好爽，就是护着的是江乔，我很不满意。”
　　“无论是谁在那个位置，我都会护。”周西看不上猥琐男，她对这种事一直很暴躁，“当众欺负女孩子，性质太恶劣了。”
　　“以后再遇到这种拿工具，你看到手边的镜子了吗？你就应该拿镜子砸。”
　　周西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片段，陆北尧穿着黑色连帽衫戴着帽子口罩遮住脸，拿着钢管在地下停车场往死里砸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男人。
　　男人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地下停车场，一直砸到那个人不动了，陆北尧拎着钢管回头，抬眼他们的目光碰上。
　　“西西，你在干什么？怎么不说话了？”孟晓在电话那头喊道，“喂喂喂？朋友，你理理我啊！快一点。”
　　不是电影画面，是现实中发生的事。陆北尧揍的是那个骚扰过周西的摄影师，摄影师喝完酒回家，下车被人袭击打断了一条腿一条胳膊。非常巧的是当天地下停车场监控全坏，他报警也不了了之。后来他上微博卖惨，没有下文。
　　这段记忆很模糊，仿佛雾里看花，就记得陆北尧说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拿东西砸人，看到什么拿什么，砸就是了。
　　这个记忆是之前周西的？为什么是一片一片？
　　陆北尧那个脾气，会上手打人？还打那么狠？
　　“西西？宝贝？亲爱的？哈尼？”孟晓在电话那头非常恶心的呼唤着，“思密达？阿娜塔？”
　　“我刚刚走神了。”周西拂过耳边碎发，但是这段记忆给她冲击很大，“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拿东西砸。”
　　“还是没下次了吧，这辈子最好都不要遇到那种憨批。”孟晓说，“江乔在剧组有没有欺负你？”
　　“她敢吗？”周西轻笑，唇角上扬。
　　这还是真不敢，孟晓说，“她新合同在鲸鱼传媒，鲸鱼传媒老总跟我熟。她最好夹着尾巴做人吧，再敢搞事，我就让她尝试资本的力量有多可怕。”
　　“最近还好吗？”周西问。
　　“挺好的，吃嘛嘛香，就是累，我最近跑项目累成了陀螺！简直想死。哎对了，我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
　　“陆北尧跟陈舟解约了。”
　　“为什么？”
　　“具体不知道，不过他的工作室最近也挺乱的。提前声明，我跟你一个战壕，我非常讨厌陆北尧。好了，说八卦。陈舟一直附在陆北尧身上吸血，寄主想脱身，陈舟大约不会放过他。这事儿有的撕，看热闹。”
　　“那还真挺热闹。”
　　“我没想到陆北尧会退博，这一步太疯狂了，他的粉丝嚎的惨绝人寰。要我说就是活该，让他们作妖，每天在微博撕天撕地。蒸煮不陪玩了，撕了个寂寞。”
　　周西的头又开始疼，她按了下太阳穴，没回答。
　　“粉丝和明星是相因相生的关系。”周西抵着太阳穴，想到自己的处境，“不能说谁对谁错，大家立场不同。”
　　“我擦！你你你你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你还是周西吗？你不是平生最恨脑残粉？”
　　周西想了想，道，“大约是我意识到，观众粉丝都是衣食父母吧。”
　　孟晓发出惨绝人寰的一声艹，“你变了，周西你变了！你竟然会提到衣食父母这个词！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狗子了！”
　　周西叹口气，“生活不易，西西叹气。”
　　挂断电话，周西查看未接来电，陆北尧打了五十多个。周西全部拉黑，苏晨严和孟辰都在微博问她什么情况，周西回复无事。
　　“周西，问你个事。”萧晨忽然回头，看着周西片刻，语气严肃下来，“之前拍杂志，中途殴打摄影师最后不拍了，真相是什么？”
　　“他骚扰我。”周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还在刷微博，光从她车玻璃传过来。落到她白皙的肌肤上，为什么周西打人那么顺手？反应那么快？
　　因为她经历过。
　　但周西太平静了，平静到萧晨有些难受，都说她是天之娇女，都说她要什么有什么。脾气骄纵蛮横，她是骄傲的没错，但她真的是蛮横的吗？
　　“为什么不公开？”
　　周西按着手机的手停住，她教别人勇敢，可她自己却是胆怯了。当年她有很多顾虑，陆北尧因为两个人公开受影响事业陷入低谷，她也是风口浪尖上。她爸身体不好，要是知道她在外面这么被人欺负，一定会气疯。
　　“顾虑太多。”
　　萧晨看的这个微博博主，是当年参与周西拍摄的一个助理，今天看到热搜，不知道是蹭热度还是良心发现。
　　发了一篇长文，讲述三年前的事。
　　摄影师骚扰周西，周西就把摄影师打了。当时的杂志公司包庇摄影师，打压周西，到处散播黑料，扬言要搞臭周西。周家那时候已经显出颓势，各路人马纷纷踩之。
　　从头到尾，周西什么错都没有，被黑了这么多年。
　　“这三年我每次看到周西这些所谓的黑料就彻夜难安，我知道所有的真相，但我不能说。今天看到热搜，非常难看，这么多年，这个女孩依旧勇敢。她孤军奋战，不畏任何恶势力。”
　　下面配图是高层和摄影师的聊天记录，石锤了。
　　萧晨把手机递给周西看，周西没接手机就看了眼，抬手揉了揉眉心，随即放下手继续刷微博，“都过去了。”
　　“你过去什么？那些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凭什么认？”萧晨气的快炸了，周西云淡风轻个什么劲儿？娱乐圈是云淡风气的地方吗？萧晨一想到也许他知道的黑料也是假的，就非常难受。这场网络暴民的狂欢，真的都正确吗？
　　“如果我公开，我爸因为我去杀人，怎么办？”周西扭头看窗外，深吸气。还有个答案，她不能提也不能想，一想就头疼，“他们家自作孽不可活，已经淹没在时间的长河，我没必要耿耿于怀。”
　　“还有什么是假的？我好给你澄清，你这都是什么事？”萧晨按了下眉心，说道，“妈的！那狗比摄影师，我去找找。他还在这一行混，我一定会让他死的很难看。”
　　“那个摄影师换工作了。”
　　“啊？”
　　“他的右臂粉碎性骨折，永久伤，这辈子都拿不起摄影机。”周西迅速拿起手机搜索摄影师的名字，现在在做微|商，退圈很久了。百度搜索，他因为那次袭击右手臂粉碎性骨折，告别了摄影行业。
　　跟记忆里的吻合。
　　“该！活该！这就是报应。”
　　周西把手机装进背包，托着下巴看窗外。街道在迅速后退，她的记忆里为什么会有陆北尧维护她的那一幕呢？为什么不能说？
　　怕爸爸疯，怕陆北尧生气？
　　可是陆北尧为什么那么生气？
　　刚刚那个记忆又清晰了，陆北尧一棍一棍的揍人，钢管打到皮肉上发出沉闷声响，甚至有骨头裂开的声音。周西看到他，陆北尧缓了一下才收起钢管快步走过来拉起周西就走。
　　他们一路狂奔出去，坐上车，陆北尧抱住周西接吻，炽热的呼吸混着潮湿的泪。
　　周西不需要任何人为她拼命，她什么都不说，随便别人怎么骂怎么黑，她不回应。
　　那天晚上她没跟着陆北尧去的话，陆北尧可能会真的打死那个人渣。为了那个人渣毁了陆北尧，不值得。
　　这段记忆为什么会被周西封锁起来呢？在他们的整个感情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周西车祸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段原书剧情里也没有，原书剧情陆北尧的人设就是高冷沉默的男神，怎么会打人？未来人设变化她能理解，毕竟她改变自身轨迹带来了影响。可过去的人设为什么会改变？这就非常不合理。
　　手机响了一声，周西敛起情绪拿出手机看到江乔的微信：“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吃饭。”


第40章 
　　“西娘娘猛啊, 踩着你上了两个热搜。”小助理撇了下嘴，凑到江乔身边，“买了这么多水军夸她, 我忍不住想阴谋论，人是不是她搞——”
　　小助理接触到江乔的目光, 声音卡住, “怎么了？乔姐？”
　　“学不会闭嘴，建议你换一份工作。”江乔还在看视频，周西把她推到身后，那个动作太帅了, 又酷又飒。
　　江乔已经看了几十遍, 鼻子有些酸。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从小到大，第一次被护。
　　没有让她反省，没有责怪她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躲开。事后周西发了一条微博，非常接地气, 没有讲什么大道理。
　　女孩有很多选择，可以跟流氓打，也可以跑。勇敢者赞扬, 胆怯者也不应该嘲讽。
　　江乔一直很讨厌周西，她要什么有什么, 她跟自己这样的平民女孩不同。也许是有些嫉妒，嫉妒周西拥有那么多爱。
　　而她，不工作就没钱。父母只会冷嘲热讽, 家里的钱是弟弟的。不会有人把她护在怀里，她惹出事就要自己承担，不会有人帮她。
　　“警察查的非常清楚，那个人跟了好几次，是惯犯了。”江乔敛起情绪，抿了下唇，“这种话少说。”
　　手机叮的一声，江乔心里一慌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连忙稳住神划开手机，来自周西的微信，冷冷清清两个字：减肥。
　　减肥不吃晚饭，江乔的心咣当坠入深渊。
　　周西回到房间就把自己扔到床上，开始捋周西和陆北尧的事。周西和陆北尧最初是相爱的，后来经过了那么多事，渐渐爱就磨没了？
　　周西没有工作后越来越没有安全感，性格也作，陆北尧渐渐失去了耐心。所以车祸的时候，周西是彻底死心了？然后她消失，自己替代了？
　　但失忆是怎么回事？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周西盘了半个小时逻辑，觉得再盘下去自己就精神病了。爱谁谁吧，反正她不是以前的那个周西，这些记忆也不会改变她对陆北尧的看法，她更不会跟陆北尧怎么样。
　　敲门声响，周西起身走过去开门，猝不及防看到穿着烟灰色衬衣的孟庭深，孟庭深一如既往一丝不苟。领带规规整整，衬衣下摆落入西装长裤的皮带中，整个人透着中规中矩的刻板。
　　“大哥？”周西讶异，为什么孟庭深会在这里？
　　“吃晚饭了吗？”孟庭深微抬手轻咳一下，把目光从周西光裸的脖子移到下巴上，单手插兜。
　　“我减肥。”周西往孟庭深身后看，说道，“晓晓没来？”
　　“她在忙。”孟庭深抬起手，把一个袋子递过来，“我过来看看拍的怎么样，我爸让我给你带汤。”
　　周西连忙拉开门，去接汤，“要进来喝杯茶吗？”
　　话音没落，孟庭深一条腿已经迈进了房间，他也仅仅是迈进去，随即拧眉环视四周，“房间这么小？”
　　“也有茶桌。”周西接过汤放到一边椅子上，没关门，怕跟孟庭深传绯闻。孟庭深那么脾气，周西没怎么他，都天天找周西的茬，要是传个绯闻，孟庭深怕是能把周西给雪藏到下辈子。
　　周西快步回去把行李箱推到一边，拉出茶桌，桌子上有茶包，周西翻出来去泡茶。
　　孟庭深的眉头拧到了一起，脸色更加难看。
　　“你就喝这些？”
　　“我不喝茶，这是萧总过来带的。”周西以为孟庭深嫌茶差，说道，“我只有咖啡，晚上喝咖啡容易失眠。”
　　周西还知道这些？孟庭深松开眉毛，反手关上门走进去就看到周西房间的盛况，乱到无处下脚。
　　“白水就行。”
　　周西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放到他面前，房间太小，有些尴尬。她跟孟庭深确实不熟，小时候孟庭深每次见面都要教训她，后来见她就绕道。
　　“你吃晚饭了吗？”周西问。
　　“吃过了。”孟庭深在找了没放衣服的椅子坐下，“你今天怎么样？”
　　周西迅速摇头，“没事。”
　　静了几秒，确实挺尴尬，他们两个太不熟了，周西不知道孟庭深来干什么，“谢谢大哥关心。”
　　“也不必这么客气。”孟庭深抬手扯了下领带，手又落回去，很浅的擦过手背，“叫我名字就行，我比你也没大几岁。”
　　如果不是叫叔差辈，周西都想叫他叔。
　　他到底来干什么？
　　“你喝汤吧。”孟庭深侧了下手，依旧没有走的意思。
　　周西走过去打开汤，当归鸽子汤，浓重的当归味。敲门声又响，周西拿着水淋淋的碗开门，苏晨严脑袋就伸了进来，“西姐，晚上好。”
　　周西真想把门关上，把他的脑袋留在门里。
　　“有事？”
　　苏晨严把纸袋举起来，“烧烤。”
　　空气中弥漫着孜然的香味，浓郁醇厚，刺激着味蕾。
　　周西让开路，苏晨严立刻唇角上扬绽放出灿烂的笑，往里走了一步，笑停住。他眨眨眼，道，“孟总？”
　　又看周西，“你这里有客人？”
　　“孟总刚到，过来办事顺便给我送汤。”周西解释了一句，怕引起误会。
　　“晚上喝鸽子汤是不是太补了？”苏晨严嘴角抽了下，孟庭深干什么？他是几个意思？为什么晚上出现在周西房间？
　　顿时，苏晨严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刚分手一个陆北尧，又来孟庭深，这些人都是狗吧？跑这么快。猎犬？细犬？腿都挺长。
　　苏晨严走过去在孟庭深对面坐下，放下烧烤的袋子，伸手，“好久不见，孟总。”
　　孟庭深没有看苏晨严的手，起身，“那我先走了，有事跟我打电话。”
　　“好，谢谢。”
　　孟庭深大步走出门，周西盛了两碗汤分给苏晨严一份，“我不吃烧烤，减肥。”
　　苏晨严眸光流转，端起汤喝了一口，“你跟孟总，很熟？”
　　“孟晓的哥哥，大哥，有什么事？”周西靠在一边的桌子上打量苏晨严。
　　苏晨严心里打鼓，七上八下，鸽子汤喝的没滋没味，心跳的他都快吐了。
　　“你今天打架很帅。”苏晨严说。
　　周西不太喜欢鸽子汤的油腻，放下碗拿起手机刷新闻。她占据了两个热搜，一个是#周西#另一个是#周西摄影师#。
　　周西打开后一个热搜，第一个微博就是当年那个小助理。评论已经一万，转发过千。
　　转发第一条是电视剧博主，之前真情实感给周西写过小论文的那位。
　　“无法想象，这些年周西承受什么。上次在演技派上看到她平静的跟过去告别，就觉得她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果然，这些狗杂种们带了我们西姐多少节奏？她身上的黑料有哪一件是真的？她的傲慢她的不敬业不过是因为某些人恶意打压。粘着陆？她喜欢在微博上秀恩爱？破坏CP粉的想象。可大家理智一点，她是陆的女朋友啊，大家代入现实想想，周西真的错了吗？”
　　周西点进这位博主，她又开始刷屏了。
　　“某家粉不要暗戳戳的贱，有本事来正面对线。预告下，我骂人很凶，会骂死你。我现在宣布我粉了周西，只要周西不跟那个狗有一丁点关系，我就能一直粉下去。”
　　“西姐还有什么代言周边？想为西姐花钱！请各家金主爸爸看过来，康康我们西西盛世美颜，绝佳演技。”
　　“关注我西新作品《深宫乱》！！！期待西西的皇后！”
　　周西点开评论，原本以为会是一面倒的被喷。预料中的没有出现，评论一片土拨鼠尖叫。这熟悉的画风，熟悉的饭圈用语。
　　“姐姐说的太对了！众筹为姐姐出书！西西不爱那个人了，她就是最耀眼的星星。”
　　“某家不要来蹭热度，恶心死了，老鼠屎一样。”
　　“独美！期待西女王的新作。”
　　苏晨严翘着腿靠在沙发上咬着一块羊肉串，他吃烧烤就是过过嘴瘾，只嚼不咽。这玩意太容易发胖，他又是易胖体质，想保持体形只能饿。他把所有的肉都扔掉，咬着钎子回味。
　　周西抬眼，“说吧，有什么事？借钱没有。”
　　苏晨严一下子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注视着周西，“不借钱，我有钱，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现在是单身吧？”苏晨严话一出口，心脏几乎要骤停，他紧紧盯着周西，大脑一片空白。他十七岁那年叛逆期特别严重，简直要去上天，跟家里人赌气离家出走。
　　身无长物，混的惨不忍睹，不好意思把曾经说的话吃回去。进《小暗恋》剧组混饭吃，顺便思考人生。他骗别人说家里穷辍学出来打工，周西给了他五万，让他回去读书。
　　周西怕伤他自尊说是借，却没有留联系方式。
　　周西傻的要命，苏晨严每次想起来，都要在心里吐槽，怎么别人说什么都信？他也因此进圈了，生根发芽，甚至比周西的名气还大。
　　“你是不是借过我的钱？”周西突然问。
　　苏晨严一脸空白：“啊？”
　　欠钱拿自己还好不好？
　　“你有钱就把以前借我的钱还回来。”周西继续刷微博，苏晨严不说她已经忘记了，曾经这小子借过她的钱，说道，“我是不是单身，你都得还我钱。我不要，你就假装忘记？”
　　苏晨严：“……”
　　“四年多了吧？”周西打开手机计算机乘利息，“五万，一年算你两千利息，一共要还我五万八。支付宝还是微信？现金也可以。”
　　苏晨严把铁钳子咬弯了，虎牙清晰，咬牙切齿拿出手机给周西转了六万整。
　　周西收钱，以前她可以随手撒钱，但现在绝对不可以。一毛钱，她都得要回来。
　　“好了，我可以回答你刚刚的问题。”周西把手机放回去，看向苏晨严，精致漂亮的下巴微抬，美的明明白白，“我是单身，但我不搞姐弟恋。还有，一米八五以下勿扰。”
　　一米八零的苏晨严：“……”
　　先要钱后拒绝，这样就算翻脸钱还在。
　　这套操作怎么这么熟悉？


第41章 
　　高速反光金属延伸到了遥远处, 在黑暗里静静亮着。陆北尧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拿起手机看了眼微博。
　　五分钟前，西神请正面上我发布新的微博：失恋了, 求安慰。
　　陆北尧撂下手机，取出一支烟咬在唇上, 目光更沉。
　　苏晨严拍完将军马不停蹄奔向《深宫乱》剧组, 就是为了接近周西？
　　失恋？他恋过？跟谁恋？
　　高速两旁田野辽阔，黑暗一望无际，也许有远山，但太暗了, 什么都看不清楚。车灯照出百米, 只铺平了眼前的路。
　　烟在他修长的指间闪烁着橘色的光, 一支烟抽完，城市的灯光渐渐显露出来。他把烟摁灭，搭在了方向盘上。
　　从S市开车到横店五个小时，这条路他跑过无数次。只是以前是他在横店拍戏, 周西在S市。
　　现在反了过来。
　　五分钟后，车下高速陆北尧把车停到路边，打开车窗散味顺便抽湿巾擦手。周西下午发了一条微博, 三万评论。
　　有一半都是哭天抢地，周西跟陆北尧分手后就正常了, 千万不要恋爱不要复和。陆狗有多远滚多远，切勿倒贴。
　　今天西姐独美了吗？美了。
　　她的粉丝已经六百万，没有红V, 她之前退圈把认证取消，再也没有认证回来。
　　她的微博太少了，陆北尧反反复复的看，没有发现一丝一毫过去的痕迹。周西以前的头像是陆北尧，现在换成了乌龟，金色的乌龟壳上写着暴富。
　　————
　　七月二十四号早上九点，《深宫乱》官博放出第二张海报。
　　金色线条勾勒出大殿的简笔画，身穿正红色皇后袍服金色凤纹领约的周西端庄的站在中间，她戴着凤冠，妆容不算浓艳。细眉轻柔，水眸浸着笑却有着望不到底的深沉。绝美中透着一股子狠，但那种狠是不浮于表面。
　　仿佛深海波涛，卷上来才知凶险。
　　上面宫殿空白处写着巨大的三个字：深宫乱。
　　以往周西给人的印象都是傻白甜，拍照也是偏少女。这张海报非常绝，她并没有刻意做出凶狠的表情，但那个笑，仿佛随时都能让人死。深宫乱原著里最大的反派，一直到最后，赵凌雪才扳倒她。
　　第一张海报放出来的时候，争议特别大。皇后这个角色太复杂了，并不单单是狠，也不单单是坏，蠢也并不纯粹。这是个老辣的反派，周西毕竟才二十六岁，年轻稚嫩，驾驭这样的角色能难让人不质疑。
　　江乔不一样，江乔这个角色本来年纪就小。
　　无法想象，所以害怕周西毁了角色。
　　这是周西的第一张海报，仁德皇后从书里走了出来，站到了大家面前。惊心动魄，惊艳到用什么词夸都显得累赘，她就是仁德皇后本人。
　　官博在第一条评论：西姐是个非常敬业的演员，期待她的仁德皇后。
　　这条微博很快评论就过万了，《深宫乱》正剧风，服道化都好，演员本身颜值也跟上了，这是一场完美的配合。昨天周西热度刚落，今天东风又起，仁德皇后就爬上了热搜十六。
　　论坛里已经疯狂的讨论起来。
　　“西娘娘这是要爆？”
　　一楼：这不是预感，这是事实好吧？不要叫西娘娘。人家有名有姓，周西。
　　二楼：楼主明显黑子，楼上还陪聊。
　　三楼：西娘娘这个称呼真恶心，人家坦坦荡荡谈恋爱，光明正大的分手，抛却光环就是普通女孩谈恋爱，被男朋友的粉丝追着说她是妾？这玩意恶不恶心啊？楼主是陆粉的话，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家死了，分手了还要捆绑别人。
　　四楼：楼主是陆粉的话，我真是要仰天大笑。周西赶快飞升，昨天你们爱答不理，今天你们高攀不起。天天骂人拖后腿，真正拖后腿的是谁？现在看清楚了吗？
　　五楼：ZX超话四十六位，微信指数女星前十。刚宣了全国连锁汽车城总代言，森林少女今天把周西放到了店铺首页。《深宫乱》唯一一张单人海报，郑荣飞接受采访一直在夸演技的女演员，郑荣飞就夸过三个女演员，前两个都拿了视后。分手快乐！我西一定会更好的。
　　陆北尧的大粉最近也很难过，周西和陆北尧分手本来是开心的事。她还特意抽了两个六千六百六十六的现金，转发过五万。
　　大家开心的仿佛过年，热烈庆祝了一波。
　　陆北尧掉了几个代言都是因为周西作妖，他们厌烦死了周西。《帝业》热播时，影视方买了热搜把帝后高甜买上热搜，配合剧热，那次热搜一直冲到第三，帝业的收视率上了二。
　　非常辉煌，《帝业》大爆，陆北尧再次翻红。很快周西就上了热搜，有媒体拍到周西和陆北尧穿情侣装逛街。陆北尧后援会就炸了，指名道姓的骂周西买热搜。
　　剧播期间默认另一半隐身，炒CP搞热度，剧播完再拆，这也是一直以来的套路。大家营业期间就不要谈自己的对象了，不然观众没有代入感。
　　周西这个热搜太难看，陈舟那边动作也很快，上来就把周西的热搜撤了。
　　周西这个时候买热搜是什么意思？就那么怕陆北尧红？作为陆北尧的事业粉先不干了。
　　这位大粉也是当年的讨伐之一，她写的小作文有上万条评论，几千条转发。每次都是一呼百应，他们为了陆北尧的事业日夜操劳，今天打榜明天买杂志后天日合作方。就想着有一天，陆北尧能大红大火，冲出宇宙，与日月同辉。
　　可陆北尧的正牌女朋友，不想陆北尧好。
　　周西有什么？周家破产了，周西自己也是个落魄户。要钱没钱要资源没资源，还没工作靠陆北尧养，拿陆北尧的钱买热搜，毁陆北尧的事业。
　　周西微博宣布分手，这位博主激情辱骂：不分你是孙子。
　　周西再不提陆北尧，微博取关了陆北尧，铲掉了他们一起种的玫瑰。她参加节目上热搜，惊艳。真的惊艳，博主原本想吐槽三千字小作文，看完演技派的表演。她什么都没有写，她知道，就算是写了也没有热度。
　　那天晚上，群异常的安静。
　　《深宫乱》官宣了周西，女二号，大制作大导演。比帝业投资大多了，胡应卿站出来挺周西，苏晨严站出来挺周西。
　　江乔关注了周西，周西又又又上热搜了。因为她很帅，太飒了，踢人扇巴掌一气呵成，对待流氓凶狠。转头安慰江乔，又温柔如水。反差萌，让一群少女花心乱颤。
　　周西的粉越来越多，有发展规模的趋势。
　　今天早上小群里有人发出疑问：《深宫乱》官博那么挺周西，周西如果爆了，我们会不会被打脸？
　　他们不就是嫌周西落魄才盼分手，真分了，人家飞黄腾达。他们的脸往哪里搁？而且也影响陆北尧的人设。
　　她在狗区发了一个帖子反向试水，狗区向来喜欢嘲人，特别是周西，之前他们都是往泥里踩，她发帖：西娘娘这是要爆？
　　被嘲出了六百多楼。
　　狗区西粉超标。
　　——————
　　巍峨大殿，暗沉的黑夜。狂风骤雨，烛火在风里飘摇。一身素袍的女人倚在窗前，沉重的钿子已经拿掉，她乌黑长发披肩。素颜妆容清淡，眉眼沉静映着黑夜，她的眼比夜更沉。
　　“娘娘。”宫女小心上前，福身之后，悄声道，“皇上去了赵贵人那里。”
　　皇后回头，阴沉沉的眼落到宫女身上，那眼浸着寒，带着狠。
　　宫女立刻跪下磕头，“皇后娘娘。”
　　寝宫里跪了一排，他们瑟瑟发抖，今天原本皇帝应该来皇后寝宫。却半道去了赵贵人那里，这是皇帝在给皇后难看。
　　她定会勃然大怒，皇后缓缓看过去，又转头看向外面的春雨。春雨潮湿寒重，她伸手，想碰雨水。
　　孤寂寒夜漫长。
　　“帝王情爱怎么会长久——”到此，皇后再不肯说下去。她骄傲半生，怎能败在情爱嫉妒上？自艾自怨？皇后唇角上扬，随即将笑起来。
　　上次见面，她因为赵贵人劝了皇帝几句，皇帝拂袖而去。原本她想今夜跟皇帝认个错，皇上不惜打破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也一定要辱她。
　　认错仿佛成了笑话，她也是笑话。
　　“娘娘，小心着凉。倒春寒，这风伤身。”年长的嬷嬷跟她多年，心疼皇后，拿着厚重的披肩上前，“保重身子。”
　　皇后坐到床上，脸上已经恢复往日的淡漠，心灰意冷。她爱上皇帝时，他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母妃位低话微。
　　她爱慕这个男人，便不顾家族反对孤注一掷。后来姑妈的孩子没了，看她情深意切，扶了现如今的皇上上位，她从太子妃到了如今的皇后，位高权重掌管六宫。
　　皇帝羽翼渐丰，对她却生出诸多不满。
　　她开始怀疑，一开始的爱情真的存在么？
　　“皇上图个新鲜，您是皇后，您的心得放宽。皇上早晚还是要回到您身边，大皇子是长子，将来的太子。您是一国之母，不能乱了心绪。”
　　她垂眼，一滴泪陡然滚落，珠光下皇后绝美的脸透着凄寒。她再睁眼，柔弱不复存在，她的目光中透着孤独的冷。
　　周围寂静无声，烛火依旧飘摇。
　　帝王轻淡凉薄，皇恩最是短暂。一腔爱意错付，在这深宫之中，不能有爱，爱便是错了。
　　镜头后的郑荣飞狠狠一抹脸，喊，“卡。”
　　他坐在椅子上抬手缓缓鼓掌，一镜到底，没有卡。情绪非常到位饱满，郑荣飞还沉浸在剧情里，为皇后不值。
　　从少女爱到如今，一无所有，皇后这个角色太惨了。一想到她将来的下场，家族被灭，姑妈惨死。家破人亡，曾经明艳骄傲的少女香消玉损，郑荣飞又狠狠抹了一把脸。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人就是傻，爱个屁，搞权利搞事业才是王道。看看赵凌雪多聪明，人家刚开始搞男人，发现男人不靠谱后，立刻一心搞事业。
　　搞死皇帝，她坐在太后的位置上享受一世繁华，无上荣耀。
　　周西还没从戏里出来，助理拿走她肩膀上的厚披风，递给她冰水，又拿电风扇对着她吹。虽然下雨了，但天气闷热，气温一点没降。将近四十度的高温拍初春戏，周西最近都长出热痱子了。
　　周西眼睫毛一动，又一滴泪滚落，她不知道自己在悲伤什么。只是难过，她抬眼看向殿外，猝不及防跟外面穿白衬衣的男人对上视线。
　　陆北尧戴着黑色口罩，他穿白衬衣黑色长裤，中规中矩的戴着帽子。静静站在窗外的柱子下，一双眼深沉如海。
　　夜幕浓重，雨在他身后洒落。闪电划过天空映出了他俊美的轮廓，随即惊雷滚滚而来，炸在了深夜当中。


第42章 
　　雷声轰鸣, 天地陷入暴雨之中。雨幕如汤，沸沸扬扬洒向人间。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整个房间
　　周西收回视线打开水喝了一口, 今晚她的戏结束了，郑荣飞把明天要拍的剧本给周西。郑荣飞拍了下周西的肩膀, 想说什么, 看着她的眼什么都说不出来。想让她不要太入戏，沉浸式演技伤身。但入戏才是最敬业的态度，这样的周西实在太有魅力了，贸然调整这部戏可能会毁, “早点回去休息。”
　　“谢谢。”
　　郑荣飞看了周西一眼, 转身拎起资料大步往二组拍摄现场去。二组现场有胡应卿, 这边有周西，所以郑荣飞才敢大胆的两线并开。
　　化妆车在后面，周西要过去换衣服。迈出高高的门槛，风裹挟着潮热的雨丝扑面而来, 周西回头看过去，走廊空空如也，仿佛刚刚只是错觉。
　　并没有什么陆北尧。
　　流水顺着仿古屋檐的琉璃瓦往下冲刷, 落入排水系统，雨声潺潺入耳, 遮住了其他的声响。仿古建筑巍峨寂静在黑暗中像是怪兽，张牙舞爪。
　　红墙灰瓦，在晚上微弱的灯光下, 显出一些恐怖。周西把水喝完，瓶子扔进垃圾桶，拿过助理递过来的伞走下台阶。
　　周西害怕这种宫墙，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灵异事件。周西忽然想到一个画面，黑暗之下巍峨宫殿，她跟陆北尧坐在高高的台阶上。
　　远处山脉轮廓在黑暗里不甚清晰，她靠在陆北尧的肩膀上，夜晚寂静。他们坐了很久，陆北尧回头跟她接吻。
　　为什么接吻呢？
　　当时周西刷微博看到个八卦问题，就问陆北尧，如果他们要孩子的话，陆北尧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陆北尧大约是不想回答，就跟她接吻，堵住她的嘴。
　　周西迅速转头，拿起雨伞快步往回走。这记忆不想也罢，陆北尧够渣的。不结婚不讨论孩子，也没有规划未来的打算，那谈四年恋爱是谈了个寂寞哦？
　　周西应该早跟他分手。
　　世界那么大，两条腿的男人多了去，为什么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周西迅速把接吻的画面从脑海中驱散，踩着雨水一路往保姆车上走。
　　今晚陆北尧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拍新戏？
　　将军早就拍完了，苏晨严都进《深宫乱》一个多月了。陆北尧现在也在横店拍戏？拍什么？那他来干什么？
　　周西换上T恤牛仔裤，助理把戏服收起来，吩咐司机开车。
　　车内开着空调，凉风席卷，周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继续想刚刚的剧情。她觉得皇后是个悲剧色彩浓郁的人物，爱的太纯粹了，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一切。皇后看起来精明，实际上是最傻的，深宫之中爱情是最奢侈的东西，她怎么能求到？
　　她怎么能信？
　　泪毫无征兆的滚了出来，顺着眼角一路滴入衣服深处。
　　“没事吧？”助理递纸过来，周西摇头。心里有一片空白，也有着悲伤。
　　周西擦干净脸，看向窗外浓重的夜，看不穿这黑暗。
　　皇后在无数个孤独的深夜期盼着那个少年郎的归来，守到天亮，不见踪迹。
　　不爱多好，不爱就不孤独。
　　不爱就可以坐拥权利，无上荣耀。
　　闪电划破天空，半座城被照的通明，轰隆隆的响声。剧组的车出景区，周西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奔驰。
　　熟悉的车牌号，陆北尧坐在车里抽烟。烟头明灭，照亮了他俊美的脸，这回彻底显露出来。
　　车里空调温度开的很低，周西有些冷，她拿起外套盖在身上。思索陆北尧的目的，他来到底干什么？看江乔？江乔今晚确实有戏。
　　还是雨夜必出陆北尧？
　　第二天周西就知道了，陆北尧在隔壁剧组拍戏。民国探案剧开拍了，网剧，名字叫民国探案录，不知名导演。
　　陆北尧的粉丝在论坛屠版，骂他的团队接烂戏。
　　可周西没记错的话，这部戏是陆北尧本人接的。这家导演不出名，剧本也不出名，但后台大，导演有钱，三代来试水。
　　片酬六千万，前几年的话，这个片酬不算高。但这两年，上面压缩的厉害。过千万就要备案，各种审核。影视方什么都压缩，三十二集网剧六千万确实不低。
　　当时导演找到家里，陆北尧跟人签下合同。
　　周西好奇就看了眼剧本，烂的她眼前一黑。那个剧本，看一下都是精神污染，不知道陆北尧是怎么把三十二集看完。
　　陆北尧的粉丝骂就很正常了，他拍完将军应该学苏晨严往正剧上凑，蹭名导，跟演技咖搭，往拿奖的方向走。而不是掉头接烂剧，急功近利，消耗人气。
　　这个恰烂饭的行为，只会粉丝痛对家快。粉丝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
　　微博上大号还克制，陆北尧的大粉明面上不说，大家还维持着和气。帮剧方宣传，给陆北尧做数据。
　　私底下小号已经骂疯了，搜关键词，全是疯狂的辱骂。
　　眼界短浅，不求上进。
　　陆北尧为什么那么缺钱？按理来说不应该，他这两年片酬不低。房子是全款，他很节省不会乱花钱，不买车不买奢侈品，钱去哪里了？
　　周西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周西最近一直拍夜戏，倒是没有再跟陆北尧见过。周西也不想跟陆北尧见面，前任，还是挂墙上的好。
　　八月三号周西要做森林少女的直播，这个推广原本萧晨打算推掉。森林少女那边又加了一百万，周西心动，就接了下来。
　　最近《深宫乱》剧情也达到了高潮，每一天戏份都很重，挤出一天时间很不容易。她还是小透明演员，没有人为她开绿灯。所以她必须把前面的戏份全部拍好，用空闲的时间做直播，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八月三号早上周西八点就起床，公司的人就到了，布置周西的房间做广告背景板。周西洗漱完，就被化妆师按到了化妆台前。
　　“西姐，这是我们的广告词，你看下。”
　　周西看着上面的台词，密密麻麻竟然有上千字的广告。这玩意是广告还是小作文？周西读了这多年书，作文都没超过六百字。
　　“西姐，你觉得妆容怎么样？”现在周西人气飞涨，广告方开始讨好周西。
　　周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不是有些浓？”
　　他们家这个化妆师水品有点不太行啊，周西看着镜子里的浓妆，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再淡一点？”化妆师说，“眼影部分淡一点？”
　　“好。”周西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她以前的妆容吗？她有一段时间被人攻击长相，越攻击她就越浓妆，最后弄的不伦不类，丑的不堪入目。
　　不自信，怀疑自己的长相，被有心人带了节奏。幸好当时周西没整容，如果整容，她真是毁了。
　　“西姐，十一点能转个微博吗？”产品负责人跟周西沟通，说道，“我们两点正式开始，有半个小时访问时间。就是问一下你的生活，还有回答下弹幕上的提问。两点半开始产品介绍，三点差不多结束，你觉得怎么样？”
　　周西这边都没有问题。
　　广告方给她准备的裙子是粉色，周西看到时眼前一片黑，
　　“我能穿自己准备的裙子吗？”周西说，“我不喜欢粉色。”
　　广告方一愣，“啊？我之前查了你的资料。看到你喜欢粉色，才准备，我这就换。”
　　“我有衣服。”周西的箱子里有参加活动的衣服，她的衣服随便一件都比节目组准备的要精致，也够贵，大多是一线的牌子。
　　周西转发微博后，苏晨严就转发了周西的微博。
　　“西姐首次直播，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转发抽一万，直播结束抽奖。”
　　苏晨严大号冷静的转发完周西的微博，一丝不苟，连个标点都没多加。
　　转小号，转发周西的微博。那天他咬着铁钳子随口一问，周西随口就拒绝了。预料之中，周西这样的女神，谁都配不上她！她就应该独美。
　　苏晨严发微博的时候激动的尾指颤抖：“西姐首次营业，姐妹们！弹幕刷起来，买起来啊！让大家看看西姐的排面。第一次啊！关系到金主爸爸们对西姐商业价值的认可！一定要刷销量搞弹幕！让大家看看西米露的购买力！”
　　“敲重点，两点直播，大家打开淘宝蹲守直播间时间。大家不要只转原博，转西姐的微博！数据数据数据！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手机叮的一声，苏晨严看到个私信。
　　孟大小姐貌美如花：“姐妹！组织委派我来问问，你有兴趣加入组织吗？我是西米露二号群群主，群号：6****7，欢迎你来。”
　　苏晨严点开孟大小姐貌美如花的微博，竟然也是周西的老粉，三万多粉。刷了周西快五年，比苏晨严还早。
　　孟晓在周西后援会会长和粉丝二群群主周西的大粉头子之间飞快跳跃，她一边看财务报表一边刷微博数据。苏晨严那个小婊砸竟然抽一万，孟晓不能输，她转发周西的微博。
　　“两万现金，直播结束后抽奖。”
　　周西的微博转发已经过了三万。
　　西神请正面上我：西姐的微博转发多少万，我就抽多少万，三点半抽。
　　粉丝间的正面掰头，孟晓甘拜下风，她这个后援会会长该让贤了。孟晓关注西神请正面上我，土豪粉，圈住。
　　一点五十九，孟晓叫全公司的人都打开电脑手机蹲直播。
　　最后一秒跳出来，直播画面卡了三秒，孟晓一拍桌子，她想叫自己公司的程序员去处理BUG。
　　什么破直播？
　　下一刻，直播画面跳了出来。
　　周西身穿白色长裙，长发披肩，肤白貌美。她转头问人可以不可以，又看向镜头，“大家好，我是周西。”
　　她忽然扬唇绽放出灿烂的笑，笑靥如花，明眸灵动闪烁着动人的光。随即她凑近镜头看直播，说道，“这是多少粉丝？三百五十个？”
　　弹幕：女神别怼脸！啊啊啊这是什么死亡视角！有颜也不能这么任性。
　　弹幕：姐，是三百五十万！


第43章 
　　品牌方也挺震惊, 他们想到周西最近人气起来了，但没想到会这么爆。开播竟然有三百多万，直接带品牌上了首页推荐。
　　周西也惊, 漂亮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空白，“三百五十万人观看？”
　　周西原本觉得有三百五十个人就不丢人了, 之前她跟江乔做活动, 她只来了一个粉丝。
　　旁边的主持人解释，“那个是收藏，我看看观看人数。观看人数在右上角，一般会比粉丝少很多——”
　　主持人闭嘴了, 确实少, 但观看人数目前已经七十万了。七十万真人？谁在刷数据？
　　弹幕：“西姐以为是三百五十个人！喂！当我们庞大的西米露不是人吗？你对你的热度有什么误解？”
　　弹幕：“西姐, 你没看错，你火了！嗯，没错。你！火！了！”
　　观众比想象的多，所以直播间在开始的时候卡了半分钟。工作人员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流量, 毕竟周西只是个过气的透明。
　　周西震惊之后，双手合十，认真诚恳道, “谢谢各位来看我。”
　　周西的声音特别动听，她不跋扈时, 声线偏软。长发之下，娇俏小脸，穿着裙子坐到椅子前。
　　主持人笑着道, “西姐直播过吗？”
　　周西摇头，“第一次。”
　　“直播还适应吗？”
　　周西深吸气，腮帮子一鼓随即很快就放下去，“就还好，没想到人这么多，好多人。”
　　主持人快笑死了，周西漂亮的大眼睛说好多人的时候，可爱的简直想让人捏她一下。
　　她对直播不陌生，直播刚兴起时，陆北尧也直播过。周西几台手机同时进行，拉孟晓给陆北尧刷数据，狂热的脑残粉。平台之间操作可能有差异，但直播本质不会变。
　　主持人问了周西拍戏的问题。
　　“你对现在所塑造的人设，怎么理解？”
　　“说太多容易剧透，剧本改动还是很大。”周西提到仁德皇后，目光就认真起来，“用一个字形容，真。”
　　“那你能用一个字形容自己吗？”主持人道。
　　周西微一偏头，唇角上扬浸着笑，这个笑看上去很有内容。片刻后，她清澈的眸光看向主持人，“新。”
　　“什么意思？”
　　“新的人生，新的开始，新的你们。在演戏上我是新人，艺人里我是新人，生活上我依旧是。”周西看向直播的屏幕，顿了下，来了句套话，“时刻保留着新的姿态，学习更多的东西，让自己成为最好的人。”
　　从她清醒那一刻，她就是一个崭新的人。
　　弹幕已经疯掉了，都说周西变了，没想到变的这么彻底。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很平静。老粉已经忍不住爆哭出声，周西变好了，她彻底改变了。
　　她会越来越好。
　　这才是他们喜欢的周西，值得喜欢，值得他们所有的爱。
　　周西十分配合品牌方，人家让喝水她就喝，水蜜桃饮料，水蜜桃味的一切东西都跟水蜜桃没有任何关系，周西最不喜欢喝这些。周西再一次感慨，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两个字。
　　读广告卖货过程比想象中的简单，弹幕非常热情，热情的仿佛水军。
　　品牌方最初放出五万份，瞬间抢光，随后品牌方又多投了十万，依旧抢完。购买力惊人，旁边的总监从若无其事到目瞪口呆到疯狂给周西加戏。
　　品牌方递过来一张纸，周西拿起来看到上面写着：“再推一下全系列，这边会全部算你的销量。”
　　周西的带货能力比想象中的夸张，她推了全系列，又加了个送全部签名明信片。订单冲到了二十万，直播才结束。
　　周西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大口，冲掉嘴里的甜味。
　　“辛苦西姐了。”品牌方负责人给周西握手。
　　周西连忙握了下，说道，“签名明信片，你们送过来我会尽快签完。”
　　品牌方想拉周西签代言了，她的号召力确实很强。今天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竟然能卖出这么夸张的销量。
　　“辛苦了。”品牌方总监又拍了下周西的肩膀，周西借着放水的姿势，躲开了总监的碰触。
　　“那晚上一起吃饭？”总监盛情邀请，“你今晚有时间吗？”
　　时间肯定有，但周西极其讨厌应酬。
　　“萧总今天怎么没过来？”总监注视着周西，盘算着怎么在周西身上利益最大化，“也想请萧总吃饭，顺便我们聊聊新季单品代言。”
　　新季单品代言？森林少女这个牌子销量一直不错，如果能拿一季单品代言，周西回去S市就可以买房了。
　　“萧总在B市谈合同，今天过不来。我晚上有时间，约什么地方？”
　　品牌方带人走了。
　　今天活动就在周西住的酒店举行，她直接回房间就好。周西洗完澡，换上舒适的长裙走回去刷微博。
　　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是董阿姨，周西拿起来接通。
　　“阿姨。”周西拉开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来，房间里温度很舒适，她把皙白的脚放到阳光下。
　　“你爸爸想跟你聊天。”
　　“那我开视频。”周西起身取了件外套披着，打开视频那边很快就接通，爸爸那张大脸就出现在镜头里。
　　周西就笑了起来，“爸爸。”
　　周启宇的话还是说不清楚，呀了半天，周西听清楚他说刚刚看周西的直播了，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再回去的话，跟陆北尧一起。
　　周西抿了下唇，视频那头周启宇剧烈的咳嗽起来。周西皱眉，叫道，“董阿姨，看看我爸怎么回事。”
　　手机放到一边，镜头是天花板，那边是董阿姨给周启宇拍背的声音。
　　“别激动，慢慢的，西西好好的小北也很好。”
　　周西把手机放到一边，许久后董阿姨才拿起来手机，跟周西说周启宇最近状态好多了。因为中风混乱的记忆，现在已经在恢复。也许周西拍戏回去，他就可以流畅的跟周西交流，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美好的童话一般。
　　周西靠在沙发上，看向阳光，看久了。太阳是黑色，她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手机又响，周西抬手盖住眼，拿起手机接通听到萧晨的声音。
　　“恭喜，直播很成功。”萧晨说，“比想象中的要好。”
　　一切都在变好，她很快就回到正轨，周西放下脚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品牌方总监约我晚上去吃饭，说可以谈季度代言。”
　　这是品牌方的一贯做法，除了一些固定的全代言明星，他们会签很多季度代言来维持店铺热度。一旦过气，立刻换新的上来。
　　“可以去吃饭，带上秦怡。”萧晨说，“你现在人气上去了，来找你的代言不会少，他们家并不是优选。”
　　“好。”
　　“你想接电影吗？”萧晨突然问，“现在有个片子找你，主角。小众类型，导演是李欣你知道吧？”
　　李欣？周西从记忆深处翻出这个名字，真的泛黄了。他是拍青春片的，之前奔着拿奖去的，也拿过奖。但这几年市场变了，他好几年都没有作品。
　　他怎么会找到自己？格格不入。
　　“片酬呢？”
　　“两百万。”
　　“萧总，你看剧本了吗？”两百万确实不高，周西并不是完全的新人了，《深宫乱》播出后，她肯定能火一把。
　　“剧本内容很扎实，现实向，拍好了有机会冲奖。”
　　拿奖太遥远了，周西从来没有想过。
　　但这句话让她一机灵，就一瞬间生出野心勃勃的兴奋，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来，热烈的跳舞。明星和演员的区别，她和之前的周西不一样，她喜欢演戏。
　　“你如果想好好演戏，不是走流量路线。拍一些扎实内容的戏，对你的前途有好处。这是演员的路，拿个奖够吃一辈子。你也可以走流量路线，下一部继续给你接偶像剧，宫斗剧本并不多，现在大多是古偶和现偶。”
　　“能把剧本发给我吗？”周西深吸气，她的目光亮了起来。
　　“周六我过去把剧本给你，《深宫乱》还得拍一个多月，现在也不是特别急，你可以多想想。”
　　“好。”
　　周西挂断电话也不迷茫颓丧了，迅速搜索李欣的个人资料。七零后导演，一共就三部电影。第一部 电影就拿下了国际奖，第二部电影碰了敏感题材被封，第三部电影是五年前，小众为女性发声的一个题材，扑的脸朝地。内地上映了三天，票房三十五万。 
　　赔的太多，几家投资商公开讨伐李欣。
　　他真能付起两百万片酬？
　　晚上六点半周西和助理秦怡赶往约好的餐厅，杭帮菜馆，周西推开门进去看到半屋子的人，全是品牌方那边的人。她第一次参加饭局，没什么经验，总监给她倒了一杯酒，她也就喝了。
　　入口周西差点吐出来，辛辣刺喉，苦涩又难受。但现场人这么多，周西咬牙咽了下去。
　　“西姐好酒量！”总监往周西这边凑，说道，“西姐，萧总那边怎么回复？”
　　周西没喝过白酒，陆北尧不允许她喝酒。大二那年她被陆北尧拒绝就学电影里的女主角酒吧买醉，喝的烂醉，吐了陆北尧一身。
　　据同寝室的人说现场特别惨烈，第二天陆北尧就跟她约法三章，不准喝酒，不准单独出去，不准随便咬人。
　　条件是陆北尧陪她吃一学期饭，周西那时候狂追陆北尧，吃一学期的饭，周西欣然同意。
　　后来再喝酒，也是小酌，陆北尧买了一些恬淡的果酒。
　　周西头晕目眩，记忆里这些画面就特别清晰。胃里滚烫灼烧，她很想吐，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她冷静的起身，拿起手机去洗手间。
　　“周西，用陪你吗？”秦怡站起来。
　　“不用。”周西摆手，说道，“你们继续吃饭。”
　　因为周西太冷静，目光也清醒，秦怡没看出来她不对劲。
　　周西走出门那种眩晕更严重，她想赶快把白酒吐出来。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周西快步往前走，拉开门差点跟迎面的男人撞上，她往后退了一步。
　　视线渐渐清晰，面前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显露出来。他没有戴口罩，只戴着个帽子，俊美清冷的脸轮廓分明。剑眉之下，眸子深邃静静看着她。
　　周西蹙眉，陆北尧怎么会在这里？哦，陆北尧也在这边拍戏。这边口碑不错的就这几家餐厅，碰到也不奇怪。
　　遇到前任一定要保持体面，周西站直冷静的看过陆北尧，往另一边走。
　　“那边男洗手间。”低沉嗓音在身后响起。
　　周西抬眼看标志，好像真的没有裙子，她转身往另一边走。
　　男人身上的冷杉气息就落了过来，铺天盖地的笼罩。周西抬手捂住嘴，快步往前走，她的肩膀就被握住，人就被带进了女洗手间。
　　周西抬眼，陆北尧推开隔间的门扶着周西，“吐吧。”
　　周西还看着他。
　　“跟合作方吃饭？”陆北尧脸色阴沉，现在的周西非常谨慎，绝对不会单独出来喝酒。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就闷的喘不过气，尽可能的克制，他很轻的拍了下周西的背，“吐出来就好了，萧晨死了？让你喝酒。”


第44章 
　　周西推开陆北尧转身就吐了, 她吐的昏天暗地，脑子嗡嗡作响。冲水扶着隔间的门板站直转身，陆北尧站在出口处, 他单手插兜微敞着长腿。
　　“大明星陆北尧惊现女洗手间。”周西一脚深一脚浅走到洗手池台，打开水洗手。
　　陆北尧看着周西, 他每天都会去片场看周西拍戏, 却不能靠近。怕刺激到她，他回S市见到了董阿姨。知道了周西的全部，她现在应该是犯病状态。
　　当初他和周西在一起，周启宇找到他说如果要跟周西交往, 这辈子他们不能要孩子。他不接受的话, 就离周西远一点。
　　周启宇拿出一笔钱给他, 作为补偿，周启宇甚至承诺给陆北尧辉煌的未来，只要肯离开周西。当时陆北尧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以为是周启宇看不起自己。现在全明白了, 周西有病。
　　陆北尧想杀了自己，他死都不够。
　　他为什么没想到呢？周西的自残周西所谓的“作”有多少是受病情影响？周西为了自救做过什么？放纵了精神分裂？
　　他什么都不知道？周西能不能接受网上那铺天盖地的恶意？他不知道。他以为自己能承受，周西也能。
　　他急功近利, 想尽快赚够钱。
　　周西把他从国外叫回来，抱着他哭, 眼泪浸湿了他的衣领。当时周西是不是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了？陆北尧不知道，他只知道很快他就被陈舟叫走，他没有守着周西。
　　密集的通告, 无法停歇，他们聚少离多。
　　之后这件事在网上爆发，粉丝就失控了。他一开始以为是江乔团队爆的，故意恶心他，后来才知道是陈舟。
　　自己团队引导，可不就是爆发？
　　这百丈危楼是沾着周西的血，为什么能最快翻红？迎合粉圈，这是最快的走红方式，赚的最多，来钱最快。为了钱伤害周西，他这不是本末倒置吗？他在干什么？
　　他的错很多，一件件落下来，压的周西崩溃了。
　　这几年谈恋爱，他是在谈什么？他配吗？
　　周西越来越敏感，越来越依赖他。
　　陆北尧只以为是她性格作，从来没有考虑过事情的根本。
　　他就是那种愚蠢的男人，他没有心。
　　他曾经还荒唐的期盼，周西什么时候会长大？能成熟？会担起责任？他责怪过周西。
　　周西坚决的提分手，他觉出不对，却没有深究。
　　周西长大了，一夜之间成熟，她努力赚钱认真拍戏，她在陆北尧不知道的地方，迅速成长。她学会跟人点头哈腰，学会了生存。学会了融入这个社会，她会笑着讨好，拼命学着生存技能。
　　周西逼着自己长大，塑造出一个完美的人。
　　周西伸手拿纸，陆北尧把纸递给她，“你没有回去复检？”
　　“没时间。”周西没有接陆北尧的纸，抽了两张擦手，看向他，“你继续待在女洗手间，你想身败名裂？”
　　陆北尧靠在洗手台的另一边。浓密睫毛微抬，如墨的眼有着寂静，嗓音有些哑，“你该去检查，最近会不会头疼？”
　　“与你有关吗？”周西拉开门要走，倏然回头，“你怎么知道我头疼？”
　　“前几天我回去看叔叔，董阿姨说你之前头疼睡不好。”陆北尧沉黑的眼睛注视着周西，“如果还疼就去医院看看，不要自我诊断。”
　　“你少去看他吧，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虽然还没有告诉他，但这回回去我会跟他说，你也不用去刺激他。”周西心里有些不舒服，哪里都能碰到陆北尧。以前陆北尧怎么没有这么闲？见一次比登天还难？
　　周西没有看陆北尧，拉开门往外面走。
　　“你家现在没那么缺钱，不用什么钱都赚。玫瑰园你搬过去吧，我把钥匙给了董阿姨，我的东西已经全部搬走，那套房子本来就是你的。”陆北尧缓了情绪，嗓音沉慢，“你不用应酬，饭桌上男男女女什么心思，你又不清楚，这个圈子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干净。萧晨不死的话，就应该知道不能让你参加这种饭局。”
　　互相攻击经纪人是什么癖好？
　　周西本来想讽刺回去，接触到陆北尧的眼，她今天穿着T恤牛仔裤，单手插兜，“我为什么要你的东西？我对你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
　　“那本就属于你。”
　　“那是你的，我们分干净了。我谢谢你，我不需要。”周西拉开门往彻底走了出去，她不会要陆北尧的东西，一分一毫都不会要，她跟陆北尧没有关系。
　　她最讨厌纠缠的前任。
　　“我一直不希望你进圈，没想到你还是走了这条路。”陆北尧的声音在身后响着，沉到沙哑，“保护好自己，无论如何——周西，对不起，我爱你。”
　　周西回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锐利，“你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
　　空气寂静，陆北尧这些话就是夏天的棉衣冬天的蒲扇。
　　“我的工作，我的经纪人会安排。”周西下巴微抬，她站的笔直，单薄削瘦的脊背挺的能看到肩胛骨的轮廓。薄薄的锁骨，延伸到了深处，她美的明明白白，嗓音轻柔缓慢，还想讽刺两句。
　　陆北尧的眼睛忽然泛红，泪就滚了下来。
　　陆北尧的哭很震撼，周西的心脏无端端的疼了下，扎的她半天没缓过来，脸色都有些难看，呼吸都有些急促。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就是很想哭，泪涌出眼眶，“你的粉丝说我高攀你，吸你的血，陈舟说我离开你屁都不是。你说，让我不要闹。”
　　“对不起。”陆北尧说。
　　周西从口袋里拿出墨镜戴上，墨镜一戴谁都不爱。
　　“没用了。”周西单手插兜，理智占据高地，把那点矫情全压了下去，抬头走了出去，“我不要你了。”
　　空气寂静，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陆北尧站了很久，他拿出烟盒取出一支咬在唇上，却不知道该怎么点燃。他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关节很长，陆北尧抬手抽了自己一下
　　“ 啊？”保洁阿姨进门乍然看到个男人，立刻退回去看上面的标志，确认是女洗手间后道，“这不是女洗手间吗？你是谁？”
　　“走错了。”陆北尧嗓音沙哑，拿下烟扔进垃圾桶，取出口罩戴上。脸上已经恢复沉静，黑眸阴沉沉的没有光，“抱歉。”
　　迈开长腿凛步离开。
　　保洁阿姨半晌才回过神，人已经走没影了。她抚着胸口呼出一口气，想叫人已经晚了，心里吐槽这看起来精精神神的小伙子，怎么这么猥琐？进女洗手间？
　　——————
　　周西现在对感情没有任何兴趣，赚钱不香吗？独立不好吗？为什么要听那个狗男人妖言惑众？
　　江乔最近也躲着她，周西不知道她和陆北尧发展到什么地步，现在只祈求这两位赶紧锁死，千万不要来碍她的用。
　　对不起，她这么女配提前掉线了，无法连接，不陪他们走剧情了。
　　拜拜。
　　她只想拼自己的事业，让自己尽快成功。陆北尧和周西如何都是过去式，人生有几个七年？周西追着陆北尧跑了七年，真是浪费时间。
　　“周西。”
　　周西抬头看到大步而来的秦怡，秦怡问，“喝多了？”
　　“嗯。”周西很顾及颜面，喝多也不说什么，保持着自己的优雅。她长发披肩，巴掌大的脸清透白皙，罩着一个巨大的墨镜，那墨镜遮住了半边脸。
　　“要回去吗？”
　　“你去拿我的包，我在这里等你。”周西不想进去，她现在随时都能吐出来，要是在客户面前吐出来实在太没有面子。
　　助理去拿包，周西靠在墙上等，片刻后秦怡跟产品总监一起出来。产品总监喝了不少酒，脸上有红晕，上来就往周西的肩膀上拦，“这就回去？还想约你晚上唱歌。”
　　手没落到周西肩膀上，秦怡就握住了他的手腕干脆利落就把人反剪按墙上了，产品总监巨疼之中清醒，“艹？干什么？”
　　周西转头看到秦怡，唇角上扬，立刻压下。秦怡这身手，她想跟着学了，周西那个防身术跟她比简直是弱爆了。
　　秦怡松开对方的手，面无表情的给他抚平肩膀皱褶，一本正经道，“不好意思，喝多了，刚刚看到你手腕上有个蚊子，就上手了。”
　　品牌总监盯着秦怡，又看周西，周西说，“我也看到了蚊子了。”
　　艹！玩他呢？但也因此这位总监清醒了。周西这个助理，是练家子吧？看起来不起眼，下手太狠了。
　　再闹就下不来台了，周西背后是孟家，他得罪不起。
　　“谢谢你帮我打蚊子啊。”
　　“先走一步。”周西说，“再见。”
　　两人下楼上了车，周西才笑出声，“谢谢。”
　　她一想到刚刚那个男人的表情，忍不住想笑。想死吧？碰她的肩膀？
　　“这是我的工作。”秦怡打了把方向，把车开出去，“他敢碰到，我今天一定会废了他。”
　　周西竖起拇指，女中豪杰。
　　“萧总说，弄死了他负责。”秦怡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周西，周西就像是小妹妹。皙白柔嫩，像是待绽放的花苞需要呵护，“上次在台上，我出手慢了，差点让你受伤，我很抱歉。”
　　萧晨签周西前就知道周西的性格不好，特意给她找了个能打的助理，不是打周西，是揍周西招惹的人。
　　萧晨那么嫌弃，事儿可是一点都没少做。
　　“上次在台上，你离的远。”周西挺感动的，所有人都在保护她，默默的守护着，大家不说，可都在做，“谢谢你。”
　　微信响了一声，周西拿起来看到孟晓发来的消息。
　　“姐妹，陆狗这是终于连上了3G？”
　　孟晓截图了陆北尧INS的新发布内容，一张满是黑暗的照片，配文：我弄丢了最珍贵的钻石。
　　孟晓：“陆狗矫情他妈呢！最珍贵的钻石？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才知道这是钻石？之前他的粉丝不是叫嚣你是鱼眼睛么？我现在潜在陆狗的粉丝群围观他们发疯，画面格外美丽。”


第45章 
　　北极光16群从陆北尧发INS后, 就热烈的讨论。大家把这段话做了阅读理解，分析一通后觉得陆北尧口中的钻石是指周西。前女友是钻石？这谁坐得住？
　　“钻石？他是不是还想复合？”
　　“话放这里了，我无法忍受他舔那个女人。他敢复合, 我就脱粉回踩。我们粉丝凭什么要受这个委屈？我们粉丝不是人吗？就他高贵？众生平等，大家都是一样的, 他给粉丝喂屎, 我就敢大耳刮子抽他。”
　　“真的要复合吗？我的房子塌了，这反反复复谁受得了？”
　　“失望失望失望失望！那个女人哪里好？他是不是被下蛊了？”
　　“啊啊啊恶心，好不容易盼到他分手，现在又这样！爱不动了, 一想到我们辛辛苦苦做数据, 全花到那个女人身上就恶心吐了！有没有干干净净不谈恋爱长的好看没有黑历史的明星？我要爬墙。”
　　“老子手里的应援牌砸他脑门上, 让他知道什么最亮！”
　　“INS不是别人逼他发的吧？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反正我在脱粉的边缘。怪恶心的，天天想女人，满脑子都是女人，离开女人他不活了吗？事业粉丝都不要了。广场都被别人屠了, 团队整个死了一样，什么都不管。”
　　“就算是分手回应也恶心，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到那么低的位置？什么钻石什么珍贵？珍贵你妈呢！”
　　“弱弱发言, 你们没觉得北哥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对吗？我觉得这个不像复合，可能是一种告别。他和西娘娘在一起很久了, 他之前也接受采访说，他们是要结婚。”
　　“你是卧底吧？艹！踢出去了。他们怎么可能结婚？呵呵，结冥婚吗？”群主干脆利落的把人踢出群, 说道，“大家去陈舟微博下骂吧，不管INS是谁发的，不删就脱粉。摆这真爱样，到底是恶心谁？”
　　群主义愤填膺，按着手机打字飞快，“一定要让他们团队明白，复合就是死路。继续深情也是死路。没有粉丝，他们屁都不是。”
　　“大家注意言辞，不要直接骂人，路人观感不好。团队不听劝的话，那我们就放弃做数据了，随他妈便吧。他也该睡醒了，没有粉丝他屁都不是。”
　　陈舟跟陆北尧掰了，安插在粉丝群里的人全部被他抽走。现在粉丝是完全失控的状态，大家各自成群，互相攻击辱骂。毫无约束，大家各自为政，在小粉头的带领下到处讨伐。
　　INS图片发出来后，他就上了热搜。
　　随后陆北尧在INS贴了一张手写信，干干净净的宣纸。他的字一直很漂亮，蓝色墨水落到洁净的纸上，清隽利落。
　　承蒙厚爱，有了我的今天，感谢所有人。最近发生了很多事，需要给粉丝给公众一个交代。
　　我和西西分手了，我的错。
　　我和她相识距今七年十个月，从少年走到现在。我做错了很多事，繁华迷眼。我忽略了她，任由她被谩骂攻击，任由她孤零零的面对一切。我把她弄丢了，我活该。
　　我和陈舟先生解除了经纪合约，九月底结束全部工作。工作室归陈舟先生所有，将会更名为陈舟工作室。
　　接下来会放下所有，认真负责的把手里工作做完。
　　最后，希望大家不要盲目的爱，爱是很珍贵的东西，每个人一生拥有的有限，一定要爱有所值。每一份爱，都要郑重的放，小心的收。
　　对不起。
　　陆北尧。
　　陆北尧曾经想，再拍一部戏就够了，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一部戏三个月，九十天，两千一百六十个小时，每一分钟都有新的谩骂攻击。
　　陆北尧又点了一支烟，打火机卷起烟，烟头迅速亮了起来。他最近抽烟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候一天要抽一包。
　　陆北尧本来就不是热闹的性格，他被这些裹挟着往前走。这么说挺婊的，但事实确实如此。
　　一支烟抽完，他把烟头按在手臂内侧。他怔怔看着烟头，周西现在越来越好，越来越坚强。董阿姨说她的发病症状有遗忘，陆北尧咨询了心理医生，他也观察了周西很久。周西应该是忘记了很多东西，她连一些基本习惯都改了。
　　过去的十六年，她只是遗忘并没有衍生出其他的不良反应。那这次，她大约也是。
　　忘记过去并不是一件很坏的事，忘掉陆北尧，对周西来说是解脱吧。
　　她不会再脆弱害怕，她也不会再哭泣，她永远不会难过。
　　挺好。
　　陆北尧把烟头扔进烟灰缸，拿起手机看到屏保上的周西。这张是大二时，他和周西拍的大头贴，刚出来这种新型大头贴机器，扫码免费体验，周西就拉他去了。照片陈旧两个人穿的都很土，陆北尧站在周西身边，保持着距离。心里其实很想拉她的手，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周西在一边摆姿势，笑的十分灿烂。陆北尧绷着脸，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他很少拍照，他之前拍照就紧张。
　　这张一直是陆北尧的屏保，周西后来吵着要他换掉，说以前很丑，还没有滤镜。特意拍了一张两个人接吻的照片，强制陆北尧换。
　　他不想换。
　　那张傻兮兮的大头贴下面写着抽象的you are the only love in my life。
　　现在的人称这些为非主流土味情话，又土又憨，所以街头自拍机很快就被市场淘汰了。周西也是这么想的，周西天天嫌弃他土。
　　但陆北尧却觉得这句话很应景，应了他的心。
　　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爱。
　　————————
　　陆北尧上热搜了，两个，一个是前面那个非主流黑夜，另一个是手写的信。
　　周西看着那片黑暗，心里突然扎了下。她继续往下翻，陆北尧那个手写信也很微妙，工作室给了陈舟，他想干什么？
　　电话响了起来，周西抿了下唇，接通电话。
　　“陆狗要退圈？”孟晓的声音直冲过来，“什么意思啊？”
　　孟晓之前还在群里看热闹，看一群人发疯快乐的雅痞，有个人贴过来一张陆北尧的手写信。懵了，孟晓一直挺讨厌陆北尧。
　　她和周西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在一起，是最好的闺蜜，无话不谈。大学周西留到了S市，她考入了A大，要去B市读书。
　　周西之前一天一个电话跟她聊天，后来渐渐就少了，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周西第一次表白被拒，孟晓简直想拎着棒球棍从B市飞回来，打断那个狗男人的腿。
　　竟然敢拒绝她那个世界无敌美丽漂亮的闺蜜，想死吧。
　　周西的电话渐渐少了，那个男的没什么钱，要去做家教要去打零工要去赚钱。周西就傻兮兮跟着，也没什么时间跟孟晓打电话。
　　后来陆北尧进圈了，周西也跟着去，周西似乎没有自己的世界，也没有梦想。
　　孟晓一度很想拿棒槌敲周西的脑袋，恨铁不成钢。没出息，跟男人跑。他们公开了，周西忙着工作忙着谈恋爱忙着怼网友。
　　他们彻底毕业了，孟晓忙着创业，忙着工作室的项目。周西跟陆北尧吵架了，周西又离家出走了，周西退圈了，完全闲在家中，每天朋友圈日常就是陆北尧。
　　孟晓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周西真是恋爱脑到让她无法理解。
　　可是亲闺蜜，能怎么办？忍着宠着呗。
　　周西分手了，分的很彻底，曾经的那个周西回来了，她冷静清醒坚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闺蜜肯定是统一战线，跟陆北尧立刻敌对起来。
　　但陆北尧这个微博，她看起来竟有些难过。
　　他什么都不要了吗？奋斗了这么多年，说走就走。之前那片黑暗她还在吐槽，陆北尧矫情鬼。这一篇手写信，她看的很难受，陆北尧像是与这个世界道别。
　　她笑不出来了。
　　“西西，我问你一个事，陆北尧是不是出轨了？”
　　“没有。”周西打开IPAD，继续看陆北尧那篇手写信，这大概是陆北尧第一次写信，“只是时间久了，在一起挺累的，分手了。”
　　“我觉得陆北尧这两条INS发的不太对，他和陈舟解约了，他工作室也不要了，粉丝也不要了。”陆北尧有错，但罪不至死，孟晓停顿片刻，她说，“他这是开着一辆破火车，直奔断崖，没刹车不回头。”
　　一开始退博，孟晓觉得他可能是短暂的。后续这一波操作，让人看不懂。
　　“你的意思，他可能会自杀？”周西把平板放到一边，靠在沙发上。
　　“艹！这个想法太疯狂了，他应该不会。我的意思，他的事业走上断崖。他看上去还是挺沉稳的，干不出来自杀！你不要多想，哎，男人就是矫情。谈恋爱真麻烦，不谈恋爱逼事没有。”孟晓怕周西再回去，周西脆弱的样子，她非常不喜欢看，说道，“你有求必应的跟他这么多年，一时分开，他接受不了罢了。”
　　“你觉得，陆北尧和江乔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你要我说实话吗？”
　　“嗯。”
　　“你会跟一个当众扇你耳光的人在一起吗？哦对了，那个耳光是你打的。但陆北尧当时就在旁边看着，他什么都没有做。”孟晓说，“江乔是跟陆北尧炒过绯闻，但我一直不认为他们两个会真的在一起，最多是江乔的团队蹭热度，吃红利，顺便恶心你。江乔真那么憨批，就不会有今天的地位。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你发现了什么？你不会是发现了他们在一起的证据吧——”
　　“没有，我就随口一问。”
　　周西在想自己的记忆，这段确实很没有逻辑。耳光事件在前，以她对江乔的了解，江乔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的目的很明确，为什么会跟陆北尧在一起？
　　那周西穿的这本书很没有逻辑啊，读者不闹吗？
　　“算了，不要想了，随便他吧。”孟晓说，“你也早点睡，好好拍戏，争取早日拿到奥斯卡影后。”
　　“我今天见陆北尧了。”周西说。
　　“啊？”
　　“我喝多了，在洗手间见到他。”周西蹙眉，记忆力有浓雾，笼罩着她，她无法再往前走一步。他们都不是纸片人，他们活生生的存在。陆北尧是活的，她也是。
　　“他不会是故意跟你吧？我过去找你。他想干什么？他会不会伤害你？”
　　“不会，你不用过来，你忙你的吧。”周西笃定，“他不会伤害我。”
　　“啊？”
　　周西又看了一遍陆北尧的手写信，头疼的厉害。她不恨陆北尧，只是结束了爱情而已。他为什么放弃了全部？自毁前程。
　　他会开着车一路直奔断崖么？
　　“我们和平的分开，和平的各自发展，和平的成为陌生人。短暂的难过，各奔东西。我不再爱他，他也会忘记我。将来有一天，我会结婚嫁人，他会娶妻生子，我们都会走出去重新开始。”周西似乎在说服自己，“我们会各自辉煌，谁也不会惦记谁。这样挺好的，各自安好。”


第46章 
　　挂断孟晓的电话, 周西收起腿把下巴抵着膝盖，她抱着自己。房间的灯静静亮着，许久后, 周西拿起手机打开拨号键盘输入号码。
　　那个号码不需要记，自动印在脑子里。陆北尧从大学到现在都用的这一个号码, 没有换过。
　　输入最后一位数字, 周西拨通把手机放到耳朵边，电话是立刻接通。但是沉默，周西抿了下唇，不知道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也许真的太久了, 他印在血肉当中。生根发芽, 拔掉也带动了筋骨。
　　她其实不想跟陆北尧联系, 但看到那封信，无端端的悲伤，那种不受控制的难过。也许是身体里那个周西的记忆，可是都把他遗忘了, 为什么还要难过？
　　太容易心软，女人的通病。
　　“我们分手了。”
　　“嗯。”陆北尧低沉的嗓音罗过来，沉到哑。
　　“我们回到了互不相识的开始。”周西看着酒店床单的一角, 白色的床单，隐隐的有暗纹。
　　“嗯。”
　　“各自安好, 各自辉煌。”周西停顿许久，说道，“就此别过。”
　　足足沉默有一分钟, 陆北尧说，“好。”
　　“我不恨你，希望你能好好的。”周西的嗓音很平静，有一些轻。她不演戏的时候，语调是柔软，“再见。”
　　“有时间去医院检查。”陆北尧的嗓音很慢，沉沉的很安静，“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不要拖。听医嘱，不要乱吃药。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好好工作。”
　　周西攥着手机。
　　“再见。”陆北尧说。
　　电话挂断，周西舔了下嘴角，她靠回沙发看着头顶的灯。看了很久，周西叹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把自己扔到柔软的床上。
　　翻身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周西卷出个肉卷，脸埋在黑暗里。
　　陆北尧这自毁前程，看上去非常疯狂，疯到了极致。别人花样百出，脑袋削尖拼命往上爬，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听上去很像周西的剧本，只有周西才能干出这种事，陆北尧那么理智的一个人，怎么会被同化了？
　　周西挣扎出手探身捞起手机打开热搜，前三是陆北尧。
　　#陆北尧INS#
　　#陆北尧#
　　#北极光#
　　周西点进去第一个，全是问号，也有支持陆北尧，希望早日见到崭新的陆北尧。他的粉丝基础还是庞大，第二个里面就混了一些脱粉。第三个微博，路人在嘲讽北极光。把艺人逼退圈，北极光在辱骂陆北尧，顺便辱骂周西。
　　一部分唯粉脱粉回踩路转黑，骂陆北尧脑子不清醒，事业不上进。
　　熟悉的脱粉，只不过换了一批粉丝。
　　周西继续往下翻，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风往北吹：#北极光#作为老粉说一句，北哥干这事新鲜吗？当年为了娘娘以一己之力怼粉，解散十个粉丝群。大规模脱粉的盛况忘记了吗？哦，新XXJ粉应该不知道这些。比现在刺激多了，热搜第一维持了两天。脱吧，过一段时间新剧上映，就又回来了。这两年北哥粉丝越来越多，我就担心有这一天。现在发生了，反倒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老粉也不用太担心，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他不完全靠粉丝吃饭，他是演员，演技在线颜值不垮的话，来一部人设好的剧，很快就回来了。
　　风往北吹是跟陆北尧好多年的大粉，一百多万粉，早几年很鸡血，现在佛系了。
　　周西脑子嗡的一声，陆北尧为了维护她怼粉？为什么她的记忆中没有这段？什么时候的事？
　　周西迅速打开手机搜索陆北尧怼粉，没搜出什么，他的粉丝在控评。
　　返回百度搜索陆北尧黑料，在论坛里看到黑料总结。
　　长长的一串黑料，陆北尧一五年剑奇播出后他凭借着出众的颜值爆红，当时微博数据还没有这么膨胀，他每天评论七八万，转发过十万。
　　后来跟周西公开，他确实怼过粉。有人劝他不要谈恋爱，要好好搞事业。
　　陆北尧回复：我卖艺不卖身。
　　有人攻击周西，他回复：拉黑。
　　这话就引炸了整个粉圈，大家群起攻之，他不为所动。期间他的微博又拉黑了大量粉丝，公开维护周西。接受采访，他再一次强调生活和作品分开，不愿意被过多关注。
　　视频里陆北尧冷着一张脸：“我不需要粉丝。”
　　于是陆北尧就被扣上了傲慢的标签，周西这段全想起来了。
　　当时主持人为了热度故意给陆北尧挖了坑，陆北尧原意是他不需要不理智的粉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应该把所有期盼放到明星身上，也不应该把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
　　这段截出来粉圈众人就疯狂辱骂了，四面八方的声音一齐涌过来喷向陆北尧。七宗罪中的一宗，傲慢，死罪。
　　陆北尧的电影被抵制，被大家一齐嘲讽。本来那部电影拍的也不怎么好，陆北尧当时演技也一般，惨扑之后，他就成了众人饭后茶余的话题。
　　他为傲慢付出了代价。
　　周西当然是力挺陆北尧，每天都要在微博发一遍，替陆北尧解释。越描越黑，到最后反倒是她吸引了一大波仇恨。陆北尧仅剩的粉就让她闭嘴，少说两句陆北尧还能苟着。
　　周西确实很爱买热搜，她买来夸陆北尧，想让大家对陆北尧改观。反倒败坏了陆北尧的路人观感，陆北尧当时就跟周西解释，他对这些不在意，他是演员，他演戏卖作品，其他的都跟他无关。
　　后面怎么就变了呢？
　　周西去翻陆北尧这几年的时间线，他是从一七年开始，突然学会了营业。参加综艺说话有情商了，帝业大爆，帝后CP炒的火热。他开始疯狂的接工作，这两年半的工作量，是他出道以来的好几倍。
　　陆北尧不再沉默寡言爱谁谁爱死死跟他毛线关系没有的死鱼脸，他跟人互动。一个颜值顶峰的人营业起来真没别人什么事，他艹了一个完美男神人设。娱乐圈本来就看颜，有脸就有一切。
　　他再次翻红，只是这次红后，陆北尧跟周西没有了互动，不会在公开场所提周西。弱化女朋友的存在，这样他就红更彻底了。
　　陆北尧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的感情崩了？陆北尧缺钱？可陆北尧房子是两年前买的。他那种葛朗台，攒钱狂魔，买房都是全款。怎么会缺钱？那就是他们的感情变质了。
　　所以他们的感情是这两年崩的？不存在一开始没有感情。周西的记忆混乱了，或者说她绝望之后封锁了这段记忆。想起来一片覆盖一片，但大片还是浓雾。
　　陆北尧是失去了后悔？才会发这样的手写信？
　　周西放下手机，在思考要不要看心理医生。可去看了心理医生，会被人看出来自己非原主吗？
　　现在这么多人保护她，对她好，若是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周西。他们还会爱自己吗？他们会不会很难过？
　　关于别人的记忆并没有混乱，只一个前任，混不混乱又不耽误生活。她和陆北尧都会有新的生活，他们往前走，一人向北一人向西。人生路长，各自安好。
　　周西把心里那点不舒服压了下去。
　　周西打开微博，想刷评论，看到评论区她眼前一黑。北极星来她评论区攻击，她的粉丝狂撕北极星。西米露和北极星互相开启嘲讽模式，疯狂输出。
　　目前是西米露占据上风，各种饭圈语言飞起，两边骂的一样脏。
　　周西默了几秒，把微博密码和账号发给萧晨。
　　“控下评论吧，这么闹不好。”
　　萧晨回复也很快：“怎么想通了？”
　　周西看着纷争的页面，两边撕到面红耳赤，已经撕出了十万条评论，她打字：“我不想步陆北尧的后尘。”
　　《深宫乱》剧情走到了高潮处，后宫开始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赵凌雪的第一个孩子死了，推到了皇后身上，皇上震怒打了她一耳光，御前侍卫封了坤宁宫，刀刃指向了她。豪华的深宫如同牢笼，她彻底落入深渊。
　　所有人都知道孩子不是皇后杀的，但所有人缄口不言。皇帝也知道，但他需要敲山震虎，让皇后娘家人有所收敛。
　　一直看着她的嬷嬷出来顶了罪，这是所有人商量出来的结果。
　　明明什么都没有没有做，可她不认罪娘娘就保不住了。嬷嬷跪在地上，重重的磕头，皮肉碰到坚硬的地面发出声响。
　　“娘娘，保重！”
　　沉寂的大殿，苍老嘶哑的声音，里面情深义重，里面包含着浓浓的母爱。嬷嬷从小看她长大，比额娘还亲。
　　她坐在高高的红木椅子上，看着年老的嬷嬷放弃了挣扎，放弃了一切被拖出去。奔向了死亡。为了皇后，嬷嬷选择了死。
　　宫殿巍峨，后位高高在上，她忽感悲凉。第一次发现权利的重要，没有权利之后，她们都是蝼蚁。
　　这后宫，皇帝就是权利。
　　“皇后，好自为之吧。”皇帝拂袖而去，怒气冲冲，宦官高喊一声起驾。所有人退出了坤宁宫，她还坐着。
　　宫女上前小心翼翼：“娘娘？”
　　皇后从椅子上滑落，她肩膀颤抖，急促的呼吸。泪先滚落，大颗大颗的泪滴在地板上，她紧紧攥着椅子边缘，指甲泛白，脑子一片空白。
　　妈妈走了，妈妈永远不会回来。她冰凉的躺在水晶棺里，无论周西怎么叫她都不会醒来。
　　周西肩膀抖的厉害，手指也在发抖，喉咙发硬她的呼吸困难。
　　“娘娘？”宫女的扮演者不知道该怎么接戏，这段她应该没有台词，但周西反应太大了。导演也没有喊卡，周西的泪滚的密集，唇也在颤抖。
　　情绪激烈。
　　忽的，声嘶力竭的一声哭爆发，响彻整个大殿。


第47章 
　　周西嚎啕大哭, 声嘶力竭。
　　郑荣飞懵了几秒，喊道，“卡！”
　　“西姐？”宫女连忙扶住周西, 说道，“结束了。”
　　周西恍恍惚惚看着面前陈旧昏暗的大殿, 房梁是深红色, 蓝底雕花旋转着仿佛旋涡疯狂的往她的脑子里钻。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木头的腐朽气息，隐隐约约中，与记忆中的味道重合。
　　母亲身下全是血，她躺在血泊之中, 周西叫她。她再也不会睁眼, 永远的离开了。
　　周西哭的颤抖喘息间心脏抽疼, 记忆仿佛开启闸门的洪水，直冲过来。
　　她看着妈妈被抬走，爸爸哭天抢地，他抽自己的耳光, 声嘶力竭。整个屋子里全是白色的布，没有关的窗户风卷进来，丧幡在风里飘摇。长长的一条从别墅的二楼到一楼, 悠悠扬扬。
　　她静静的看着，仿佛是一个旁观者。
　　有人说西西, 妈妈走了，西西以后要坚强。周西心里想，她为什么要坚强？她不想坚强, 坚强就是没有妈妈。
　　她才十岁，她想躺在爸爸妈妈怀里，做他们永远的小宝贝。
　　太累了，太痛苦了，她想躲起来。
　　周西的哭到脸色惨白，她捂着胸口，似乎无法喘息。
　　胡应卿觉得不对立刻叫助理去喊队医，又清理现场围观的人。副导演连忙去干，迅速把人都轰了出去。
　　“周西？西西？没事吧？”胡应卿匆匆折回来，怕刚刚的耳光伤到周西，他半跪在地上扶起周西的肩膀，“刚刚打疼了？”
　　他很可能的控制，只是指尖扫到。因为这个镜头卡了好几次，胡应卿对周西下不起手，最后还是周西说你打，大家都是演员，这是工作。
　　胡应卿指尖扫到她的脸。
　　“对不起！”
　　周西紧紧攥着椅子的一角，指甲几乎陷进去，她的思维渐渐清明。看向面前的人，无数张关切的脸，熟悉的世界把她从纷乱的记忆中扯回来。
　　随即苏晨严也冲了进来，他一把抓住了胡应卿的衣领按到旁边的台阶上，“艹！你他妈真下手打！死渣男！劈腿劈成八爪鱼你他妈还打人——”
　　“苏晨严？”郑荣飞怒喝，指着他，“你现在给我出去，这是胡老师！”
　　周西的哭声停止，茫然四顾，她打着哭隔。脸上湿漉漉一片，她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母亲不是去了德国，也没有离婚。妈妈是去世了，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十几年妈妈杳无音信，偶尔寄一个礼物，却从来没有跟周西通过电话。周家破产，出这么大的事，她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回来。
　　只有一个可能，她永远回不来。
　　周西突然头疼的厉害，疼的她想吐，眩晕一阵阵袭来。为什么所有人都告诉她，妈妈去德国了呢？为什么都骗她？
　　记忆出了问题还是她出了问题？
　　队医赶了过来，扶着周西的肩膀，“怎么了？磕着还是碰着了？碰到哪里了？”
　　周西，坐在地上，脸上一片空洞，头上钿子摇摇欲坠。指甲上的贴片隐隐有翻起的痕迹，她彻底清醒，一瞬间力气被抽空。
　　“入戏了。”周西强迫自己找到理智，随便找了个借口哽咽着开口，抬手擦泪，“后宫。”
　　她倚靠在冰凉的椅子上，美人脆弱倚靠，一行清泪落下，还有些许的雾粘在她浓密的睫毛上，她垂下眼，“太难了。”
　　郑荣飞松一口气，摸了下周西的后脑勺，“刚刚被打到了？”
　　周西睁开眼，摇头，“没有。”
　　她呜咽出声，“就觉得，皇后太苦了。”
　　皇后苦，她也苦。周西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问题，掩饰着最后那点体面。
　　以郑荣飞的角度看，周西这个情况明显是入戏太深了，他叹口气。
　　周西并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半道入行，演戏全凭本能。短时间内演技提升，只有一个办法，沉浸进去，完全把自己代入到人物当中。有一些演员为了找这种感觉，会在拍戏前几个月都不出门，把自己关在一个封闭的空间。来让自己代入剧情，周西大约也是这么做的。周西为这个角色付出了太多，郑荣飞拍了拍周西的肩膀，放柔了语气。
　　“还能拍吗？”
　　“我缓一下。”
　　“那好，先走别人的戏，等会儿你补拍镜头。”
　　苏晨严阴沉的眼闪烁，导演怒目而视，“还不拉胡老师起来？干什么呢？”
　　干啥啥不行，闹事第一名。
　　苏晨严拉胡应卿起来，胡应卿一拍身上的灰，懒得跟苏晨严计较，走过去伸手到周西面前，“调整下吧。”
　　苏晨严快一步推开胡应卿的手，扶周西起来，他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拧开递给周西，“要洗手吗？”
　　周西摇头，脑子里纷乱。
　　苏晨严拆开湿纸巾抽出一张给周西，说道，“让医生给你检查。”
　　“谢谢。”周西开口，随即拿起水瓶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涌入胃中，她的脑子更清醒了。
　　苏晨严看着周西泛红的眼，皱眉，“不要为那种渣男伤心，不值得。”
　　刚刚苏晨严在外面看戏，周西哭的时候，全场所有人都跟着落泪。狗皇帝辜负了皇后的爱，狗皇帝不得好死。
　　周西看着苏晨严，唇角上扬，但很短暂就压下去，“我为失去的嬷嬷伤心，这是亲情。”
　　“哦。”苏晨严穿着蓝领黑袍清装，大喇喇的往周西面前一横。屈起一条腿，坐在地上仰头看周西，“西姐，不要为任何人难过。”
　　郑荣飞一巴掌拍在苏晨严的后脑勺，“你有时间能不能去看剧本？昨天NG八次，今天是打算NG多少次？拍完戏评NG王，我肯定把这个奖颁给你。”
　　苏晨严一骨碌起身，狭长的眼上扬，“我这是在观摩西姐的演技，学学技巧。”
　　郑荣飞踢了他一脚，“有什么技巧？用心演戏，用心你知道吗？用你的心去体验剧本，赶快滚。”
　　队医上前给周西检查，指甲裂了一些，消毒之后就没有大碍了。
　　那边郑荣飞回去看片子，打算把周西失控这段剪掉，重新拍。胡应卿凑过来，也看向了机器，“其实这段真用了，也挺好。”
　　郑荣飞抬头，胡应卿看着镜头里爆哭的周西，心跟着狠狠疼了下，“她在禁足时还保留着骄傲，皇后的尊严。可陪她长大的嬷嬷，为她而死。她才真正感受到残酷，这场厮杀的开始。她的哭不单单是因为失去了嬷嬷，还有爱情，还有她全部的骄傲。放在这里没有任何问题，她。”
　　胡应卿说完她，抬头看向周西，周西坐在唯一的阳光里。光从高高的门庭照进来，洒在她绝美的侧脸上。
　　她披着正红色披风，头抵着宫门，胡应卿心里扎疼。
　　“她若是真的理智克制，不感情用事，根本就没有赵凌雪上位的机会。”胡应卿说，“她也会崩溃，这里若是再用理智克制来演绎，会让人觉得她没有灵魂。你觉得呢？”
　　郑荣飞继续看刚刚周西哭的片段，心也隐隐作痛。
　　骄傲跌落，痛彻心扉。
　　“好。”
　　————
　　周西一瓶水喝完，助理快步过来把她的外套拿走，又给她吹风。大夏天拍初春戏，真是造孽。
　　“把手机给我，我出去打个电话。”
　　秦怡连忙把手机递给周西，周西开机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出宫殿，她一直走出后宫到前殿视野辽阔，人才稍微舒服一些。
　　前殿高台有游客，夏末季节，天气炎热。风暖日头旺，已是午后，烈阳不减。
　　周西拿出手机拨号，就听到前面一阵儿喧哗，周西抬眼猝不及防看到台下身穿规整西装的男人。复古式三件套，外套西装敞着露出里面的马甲。周围有工作人员在跟他说话，他单手插兜手里拿着剧本。
　　他的身材比例很好，宽肩窄腰长腿，站在人群中间自动跟周围的人划清界限，围观的群众发出一声声尖叫。
　　他拍戏怎么拍到这里了？他拍的不是民国戏吗？周西刚要回头，陆北尧就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猝不及防。
　　剑眉下深邃的眼锐利，他毫不避讳，直直看着周西。
　　斜阳烈焰，宫柳垂倦，时间静止。仿佛初见时，那一抹惊鸿。他们一无所有，他们无所顾忌。
　　但到底是今非昨日，他们早就是过去式。
　　有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周西转身就走，电话那头接通董阿姨的声音落过来，“西西，不忙了？”
　　“刚忙完。”周西抿了下唇，董阿姨在他们家做了很多年，应该什么都知道，“阿姨，我问你一件事。”
　　“怎么突然这么慎重？怎么了？”董阿姨说，“你说吧，我现在也不忙。”
　　“我妈。”周西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两个字，心口沉甸甸的一块，压的她几乎窒息，“真的在德国吗？”
　　“怎么了？谁跟你说什么了？你妈妈是在德国——”
　　“我十岁那年，自杀的是谁？”周西的话简直有些亟不可待，她快速把所有的话说完，“她为什么自杀？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你们都告诉我她在德国？她真的在德国？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跟我打电话？她的礼物，真的——是她准备的吗？”
　　“西西？”
　　“阿姨，我能承受的了，你能告诉我吗？”周西擦掉脸上的泪，心里渐渐冷静下来，“我妈妈，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响起董阿姨的哽咽声。
　　周西走进一座不知名的宫殿，她靠在栏杆上，“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她会这么悲伤？心脏会这么疼？她到底是不是周西？
　　“你妈妈当年生病了，精神疾病。”董阿姨说，“她有一次发病疯狂的掐你，你爸爸害怕了，想让她去医院治疗。那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她表现的很平静，一点预兆都没有。”
　　“她接受了你爸爸的建议，住进了医院，第二天我们见到了你妈妈。她已经走了，是自杀。西西，这不怪你爸爸，他若是知道，他怎么都不会这么做。他和你妈妈感情非常好，非常非常好，生你的时候，你妈妈就犯病了，当时所有人都反对他继续跟你妈妈生活在一起。他扛下所有压力，他是爱你们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不是我们刻意瞒你。是当年的你接受不了，我们害怕你出事，就一直瞒着你。”
　　太阳毒辣，晒到身上却是冰凉。
　　周西抿紧嘴唇，半晌才缓过来，“我也——有病吗？”
　　“你表现的就是忘记了一些不好的事，没有其他症状。医生说只要一直这样保持，定时去检查，不受大刺激就没有事。你保持的很好，你是健康的孩子。西西，你是怎么想起来的？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去看看你吧？”
　　“刚刚在拍戏，突然想起来。”周西在消化这些信息，“我以为是梦里的场景，原来是真的。”
　　周西的脑子里涌出来一个场景，公司破产了，要申报债权。可爸爸昏迷不醒，周西只能负责这些事，她回老房子去找资料，在书房办公桌最下面一层锁着的抽屉里找到了母亲的死亡证明。还有一张全家福，她坐在周启宇的肩膀上，温婉美丽的女人依偎在周启宇的身边。
　　背后写着一行字：我想跟你走，但女儿还小，她需要人照顾。我每一天都在思念你，吾爱。
　　没有离婚，妈妈早就去世了，爸爸躺在医院。
　　房子和车早就抵押出去了，现在周启宇住院，债主就来收了。周西无能为力，她脆弱的仿佛一张纸，随时都能被风刮走。阿姨说，不能事事依赖陆北尧，她得独立。
　　可她怎么独立？她也不知道，她从来没有独立过。爸爸生病，她不知所措，都是陆北尧的人在管。她是个极失败的人，演戏演技不行，做流量咖扛不住骂。想工作又一塌糊涂，每次都把事情搞的一团乱。连妈妈去世这样的大事，她都能忘。
　　她花钱如流水，从不攒钱，手里只有一辆车，她把车卖了，想先付爸爸的医药费。独立的第一步，财政独立。她步行去医院看爸爸，医生说爸爸没有强烈的求生欲，很可能醒不来。
　　她走出医院，手机上跳出推送：帝后CP在线撒糖，陆北尧和江乔甜蜜对视。
　　CP粉叫着真甜。
　　周西看着，最后一根稻草摇摇欲坠，在风里飘摇。
　　母亲早就离开，爸爸即将离去，他没有求生欲，他一直想去找妈妈。
　　电话响了起来，她接通。
　　“江乔怀孕了，你男朋友的孩子。上个月我们的人拍到江乔和陆北尧一前一后进入医院，江乔挂的是妇产科。我蛮同情你的，这个料就没有卖给陈舟。你要搞陆北尧买证据的话，我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可以给你优惠。”
　　铺天盖地的垃圾短信，质问她什么时候死。周西迷茫的看着四周，感官在一点点陷入麻木。
　　陆北尧一直拒绝跟她要孩子，原来如此。
　　她一无所有，茫然走入车流。
　　周西看着头顶高大的桂树，蝉鸣响彻，电话里董阿姨边哭边说，汤汤水水话都说不清楚了。
　　陆北尧不是什么好东西，无良的卖料狗仔团队也欠被搞。还有那些网络暴力非常低劣，他们不知道攻击的人此刻在经历什么，只是盲目攻击。
　　所有的一切，造成了周西的悲剧。


第48章 
　　这些记忆是真的吗？真的话, 那逻辑是有问题。
　　江乔肯定没有怀孕，她进组这么久每天摔摔打打。至于江乔跟陆北尧有没有事，这个周西觉得孟晓推算的有道理, 江乔何必不那么爱惜羽毛呢？江乔的目的性一直很明确，她是为了红。不会跟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真的在一起, 这是自毁前程。
　　炒CP是一回事, 炒CP有剧粉支撑，大家还带着剧的滤镜。现实中真的在一起那可是小三，人人喊打。
　　这个料是假的，不符合逻辑。但当时的周西已经濒临精神崩溃, 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求生欲让她幻想了一出陆北尧和江乔是真爱？她是女配的戏码？
　　那现在的她, 又是谁？
　　“西西？”电话里董阿姨哭够了, 轻轻的唤她，“你还在吗？”
　　“在的，阿姨。”
　　“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去医生看看？不是说你有病，你不要多想, 就是让医生检查检查，大家都安心。”
　　“我遗传到了我妈的病是吗？”周西有个很大胆的想法，她抿了下唇, 唇很干燥，“精神分裂？确诊了吗？”
　　“西西,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董阿姨小心翼翼说，“你不要多想，这么多年你也没吃药一直好好的, 这个没有人骗你。乐观一点，每天开心什么事都没有了。真的，你相信阿姨。这个是可以控制，只要不刺激，你一辈子都可以这么平平乐乐的过下去。”
　　所以周西要什么，周启宇无底线的给她什么。
　　“我现在就过去。”董阿姨说风就是雨，“我开车晚上就能到。”
　　“不用，我确实没事，就是想到了我妈。”周西说，“我这边还要忙，忙完跟你打电话，你也别折腾了。你看着我爸，我还有一个月就拍完了，拍完我会去医院检查。”
　　周西挂断电话，迟疑片刻，她打给了陆北尧。
　　陆北尧手机关机，暂时无法接通，周西放下手机，秦怡走进来敲了下柱子，“还能继续吗？不行的话，我去跟导演那边沟通。”
　　下午还有一场戏，周西现在根本就不能走。这部戏很赶，每一天都在燃烧经费，每个演员的档期都很慢。三个月必须拍完，拖了进度，剧组损失很大。
　　这个社会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都要有基本的责任感。
　　周西把手机递给秦怡，没有关机，“如果是陆北尧打过来，回复他，留地址，晚上我要跟他见面。”
　　秦怡顿时蹙眉，脸色难看起来，“跟他见面？”
　　“不想解释。”周西说，“我可以不解释吗？”
　　秦怡耸肩，收起手机，“你的自由。”
　　周西转身往回走，周围有探班的粉丝拿着手机在拍，这边是封锁区域，他们不能过来。只是看到周西，有女生发出尖叫声，“西姐！”
　　周西抬头看过去，有人拍照。秦怡立刻上前把周西挡到身后，怕有人故意拍周西丑照来黑人，而且剧组现在并没有发布相关剧照，容易造成剧透。
　　周西朝那边挥挥手，走进了大殿。
　　迎面撞上江乔，江乔拎着一瓶水正在跟胡应卿说话，转头看到周西她脚步停住，看着周西几秒。
　　午后空气闷热，江乔穿着白色古装，长发披散。这场戏，她刚刚失去了孩子穿着睡衣。
　　“西姐。”江乔把水递过来，水并没有打开，冻成了冰疙瘩。瓶子外身覆着一层水珠，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谢谢。”周西接过水，入手冰凉，水浸湿了手。
　　“敷眼，消肿。”江乔指了指周西的眼，她是不喜欢周西，但看到周西嚎啕大哭，在场的人很难不为之动容。
　　在戏里演了这么久，大家都进入了剧情。她和皇后之间没有直接的仇恨，她只看重权利，皇后恰好在那个位置上。深宫之中，所有人都是牺牲品，没有赢家。
　　“谢谢。”
　　秦怡连忙拿手帕包住冰凉的水，给周西敷眼，刚刚哭的太痛，眼睛是有些肿。
　　江乔抬起下巴看了秦怡一眼，转身走了。
　　秦怡很少八卦，对明星之间的事没有任何兴趣。萧晨给她一个月两万，她过来照顾周西，她的目光就全在周西身上。
　　于是江乔就得到了一个面无表情，自讨没趣，周西身边的人跟周西一样怪胎。
　　“你这是跟人家前男友炒完又打算跟她炒？”懒洋洋一道声音，带着一股子欠揍的味在前面响起，“吸干吃净啊！”
　　江乔抬头就看到苏晨严斜靠在栏杆上，手里拎着把大扇子，上面写着仁义道德，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狭长的眼里有讽刺。
　　苏晨严长的白白净净，挺像个人，嘴里没一句人话。
　　“滚。”
　　“你表演个滚，让我瞧瞧是怎么滚的。”
　　江乔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掉头就走，晚上还要跟苏晨严拍感情戏，这个狗东西，也就是江乔敬业，不然现在脚底下的花盆底就砸他脑门上了。
　　真不应该来找周西，她就算是哭死，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
　　下午拍戏周西的情绪就稳定多了，再没有失控。晚上七点收工，周西换上T恤半身裙出更衣间秦怡把手机递过来，“五点打过来了，给你留了地址。”
　　周西接过手机，“现在过去。”
　　秦怡看了看周西，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她觉得周西没有萧晨说的那么夸张，周西做事还是很有分寸。
　　约的是特别偏僻的一家粤菜馆，是陆北尧的风格了。店面陈旧，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个餐厅。
　　周西戴着口罩披着秦怡的大外套进门就看到了小飞，小飞倏然瞪大眼，“西姐？”
　　周西看过去，小飞狠狠咳嗽一声，觉得周西这个目光挺陌生，他摸了下脖子说道，“北哥在二楼。”
　　周西上楼，整个餐厅空无一人，大约是清场了。
　　二楼只有一个包间，周西推门进去就看到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烟的陆北尧。陆北尧穿白色衬衣，领口散开了一粒，黑色长裤勾勒出长腿。他把烟按灭，开窗通风，阴翳当中他俊美的脸更加冷峻沉邃。
　　周西警惕的看向窗口，陆北尧看出了她的想法，解释道，“外面是死角，拍不到。”
　　陆北尧回身拉开椅子坐下，沉邃黑眸还盯着周西，手上娴熟的倒水，喉结微动，“这家粤菜做的很好，拍将军时导演带我来吃过。”
　　周西反手关上门，拉开椅子坐下，“问你一件事，问完我就走。”
　　陆北尧把水放到她面前，“嗯。”
　　“四月份你去医院了？”
　　周西需要确认她的记忆到底对不对，她翻不到那个通话记录，她不确定记忆里那通电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陆北尧端起桌子上的茶一饮而尽，黑眸注视着周西，“谁告诉你的？”
　　“有没有？”周西问。
　　周西拿下了口罩，眼眸锐利清亮，那是陆北尧全然陌生的眼神。
　　“嗯。”
　　“跟江乔？”周西继续问。
　　陆北尧蹙眉，“我为什么要跟江乔去医院？”
　　陆北尧说完觉得语气不太好，他放缓了语气，“周西，我没有反驳你的意思。我非常确认，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周西沉默。
　　陆北尧又倒了一杯水，周西今天突然跟他打电话，他的手都在颤抖，虽然知道完全不可能，但还是期盼。
　　“西西？”
　　周西抿了下唇，站起来，“我今天来就是跟你确认这些事，已经确认，我走了。”
　　“周西！”陆北尧起身，他一只手抵着桌子，强迫自己冷静，“你——发现了什么？你有没有去医院？”
　　“你为什么一直劝我去医院？”周西抬眼。
　　陆北尧站直，冷肃的脖颈延伸到锁骨，显得清冷。
　　“我妈妈去世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
　　周西深吸一口气，“什么知道的？”
　　“上次去B市见你，我回去找了董阿姨，她告诉我的。”既然周西知道了她妈妈去世的事，是不是也知道了其他？陆北尧一瞬间的眩晕，“西西，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我的病？”周西问。
　　空气寂静，片刻，陆北尧眼睛里泛起了红，“西西？”
　　“我的病是什么，你知道吗？我的病是喜欢你的那个周西死了。”周西说，“那天车祸，她就死了。压死的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这些铺天盖地的恶意，是你的漠然，让她心灰意冷。”
　　周西拿出手机打开短信扔到陆北尧面前，桌子是实木，发出巨大一声响。周西站在房间的另一头，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觉得这一切有必要让陆北尧知道，“她当时面临着母亲离开，父亲即将离开。空荡荡的世界只剩下你了，这些恶意，还有无良的媒体，压垮了她。他们要卖料给她，说有你和江乔一起去医院，江乔怀孕了。猛料，问她买不买。”
　　“她买不买？她的爱情就是笑话，她就是个笑话。”周西笑了一声，觉得特别讽刺，“她那么用力的维护你，她在你低谷的时候陪在你身边。她最绝望的时候，你呢？那些刀捅向她的时候，你在哪里？”
　　陆北尧一条条翻看短信，铺天盖地的恶意。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他艰难开口。
　　“她不信任你，原因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这几年，你没有给她信任你的条件。”周西现在已经确认了那个大胆的猜想，根本没有穿书，只有精神分裂。那个周西用尽全力自救，保全了一个她。她是完全脱离开了过去，成为一个全新的人。
　　不适合的两个人因为周西的恋爱脑，死缠烂打。硬生生捆到一起，走到如今，两个人都没有好下场。
　　说不上谁更悲哀一点。
　　“对不起！”陆北尧低头，猝不及防泪就滚了下来。他再次站直，一向清冷的眼此刻猩红，他紧攥的手渐渐松开。
　　“你不用跟我说，她已经消失。我只是想告诉你，所有发生的一切，你是她的救命稻草，可也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周西捡起桌子上的手机，目光清冷，语调平缓不带感情，“陆北尧，她追了三年，跟你在一起四年。七年时间，她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
　　陆北尧的胸膛缓缓起伏，喉结滚动。他唇角上扬，却没笑出来，泪再次从他的眼角滚落，他按着桌子撑住自己，“我结扎了，怀孕他妈！”
　　这是周西认识陆北尧以来，第一次听他讲脏话。
　　她缓缓抬头，什么玩意？
　　“我跟她有什么关系？我这辈子就你一个人。”陆北尧突然觉得特别悲哀，面前是全然陌生的周西。周西的病因是他，而他瞒着所有的一切，想着这样真的能扛下一片天地。他太自大了，他也太自以为是，他害了周西，他和周西就这样阴差阳错，“四月我去过一次医院，做术后复检，之前没告诉你。你爸说我们在一起的条件是一辈子不要孩子，我答应了。你想要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你。我想彻底结束后，我就可以告诉你，我没有生育能力。我们不要孩子，就我们一起生活，挺好。”


第49章 
　　陆北尧做过很多关于人生的计划, 比如还完债手里有闲钱，退圈开个餐厅。
　　不会再有人攻击他们，不会再有人发私信诅咒他们早日分手。
　　他很向往那种安静的生活, 只有他们两个人。周西想种花，他假装不愿意, 被她拖过去在旁边铲土。他很喜欢被周西拖着走, 周西紧紧扣着他的手指。
　　他们会有假期，窝在沙发上刷剧。看什么不重要，周西躺在他怀里吃着零食，想起来就凑过来啄他一口。
　　或者下雨天, 他坐在卧室的地毯上, 看着雨幕玩玩游戏或者看看书。周西会躺在沙发上翘着脚, 把头放到他的肩膀上，头发蹭到他的脸。周西看到高兴处，就咬他脖子，也不重就含着轻轻么咬, 非咬出红痕。
　　没有谩骂没有攻击没有无孔不入的私生饭没有随时随地出现的摄像头，他喘个气都能被人写出几千字作文来分析的日子，太窒息了。
　　他计划过很多关于未来, 他没想过有一天周西走了，他因为这些计划导致周西走向了绝路, 未来的核心没了。所有关于未来都没有了意义，只是一场泡影。
　　周西很轻的呼吸，看着对面的陆北尧。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直接的面对面, 没有深刻的交流过。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周西突然提高声音，她把手里的包砸到桌子上，“你就是这样自以为是！永远都这样自以为是！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你一个人决定？凭什么你以为我能接受？”
　　“我不接受，你满盘皆输。”周西狠狠抹掉脸上的泪，她为什么要难过？为什么要哭？这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不是我，是她，周西被气糊涂了。
　　周西抬起下巴，“她不要你了，你赌输了，一败涂地。”
　　最初，周启宇非常坚决的提出他们在一起不要孩子时，他是以为周启宇看不上他。后来，他隐约猜到一些事，只不过当时他猜的是周家有其他遗传病，没想到是精神病。
　　得知周西的病，他觉得这个选择正确极了。幸好，他没有脑子发热。幸好，他没有赌。
　　“我对你从来没有赌。”陆北尧直直看着周西的眼，他在刚刚周西发脾气时，看到一些过去的影子。这点熹微的光让他手指都跟着颤抖，他拼命克制，站直压下心底悸动，渐渐松开了手，“对不起，我不该不跟你沟通。”
　　他的计划，从来都是单方面。大约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他这是一个很坏的毛病，非常非常坏的毛病。他和周西是两个人，他们在一起，他就不能自以为是。
　　他没有告诉过周西，他对周西一见钟情，因为自卑他忍了很久。他没有告诉周西，他牵周西手的时候，鼓起了多大勇气。他没有告诉周西，他也到了临界点。
　　他不能告诉周西，家里撑不了多久。他不能说，爸爸可能会坐牢。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他觉得每件事周西都接受不了，都不在周西的承受范围内。不管哪一件事，都会衍生出新的问题。比如不能要孩子，在周西身上，她一定会闹分手。陆北尧不可能跟周西分手，但这场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他把问题揽到自己身上，事情就从根源解决了。
　　比如爸爸的事，他扛下来。只要他埋头干两年，结束就全部结束了。周西什么都不会知道，也不会有危机感，她依旧在家心无旁骛的吃吃喝喝玩玩种种花，跟闺蜜一起逛逛街买买东西。她不为生计所扰，她也不用出去受委屈。
　　可她在家的委屈，都是陆北尧给的。
　　“那你一辈子都不打算要孩子？”周西重新捡起包，“你们两个就是傻子，你盲目决定，自以为是。她什么都不说，怕给你压力，放任自己被网络暴力攻击。”
　　周西找孟晓吐槽网上喷子，她在网上跟人大战三百回合，但她从来没有跟陆北尧沟通过这个问题。
　　其实她和拼命的控制自己了。
　　陆北尧两次凉下去，好不容易起来，再跌落就没有多少机会翻红，陆北尧已经二十七了。可每次看到那些东西，她就忍不住的想发脾气骂人，言语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她刷一百条好的评论，其中一混着一个讽刺，那个讽刺就像是一把刀捅到她的心脏上。
　　她跟陆北尧说没事，陆北尧安抚她的时候，确实没事。
　　她有陆北尧，就拥有了铠甲。
　　可陆北尧一走，她那种疯劲儿就上来了，她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她疯狂的跟网友对线。她解释一句，对方衍生出新的攻击点。撕路人挂网友于是她网暴素人的名声就出去了，路人喷她素质低。
　　她不知道后期是不是受病情影响，她越来越敏感，越来越疯。她清醒过来，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她也会害怕，怕到极致，她就跟陆北尧打电话。
　　陆北尧是她的救命稻草。
　　“西西。”陆北尧走过来，他走到周西面前才停住，抬手去碰周西脸上的泪。
　　周西倏的后退跟他拉开距离，“我不是她。”
　　陆北尧的手停在空中，心里蓦然一空。片刻，他的手有些落寞的落下去，放在身侧，“我对孩子一直都没兴趣，我没能力爱孩子，这个问题就不要再考虑，这是我的问题。你现在情况并不是很好，你尽快去看医生，如果需要药物干涉，一定要吃药。不管分不分开，我希望你过的好。周西，叔叔醒来了，你有很多可以牵挂的东西，不要走绝路。”
　　“我会过的很好，我不会走绝路。”周西往后退了一步，强行压下心中不适。她不能往前，她和陆北尧的败局够惨烈了，前面是万丈深渊。
　　“我走了。”
　　周西转身出门，陆北尧还站着，周西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一直到消失不见，陆北尧抬手抹了一把脸，他取出烟咬着，低头点燃，狠狠吸了一口，打火机撂到桌子上发出声响。深邃俊美的脸在烟雾的笼罩在显得深刻冷冽，陆北尧的茫然很短暂。
　　她现在很理智，应该不会出事。她身边有秦怡，秦怡算是靠谱的。孟家人一直都很喜欢她，孟娱也不会亏待周西，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周西的病情并没有往坏的方面扩散，董阿姨说，以前周西最初犯病的状态就是这样，失去了最痛苦的那段经历，但行为状态全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一切都很好，只是她不再要陆北尧了。
　　可她为什么哭呢？
　　她真的完全抹杀掉了过去吗？
　　一支烟抽完，陆北尧拿起手机按了个号码，那边接的很快。
　　“有事？”
　　陆北尧把烟按灭，大步往外走，“我要修剧本。”
　　电话那头的许明睿默了几秒，“什么东西？”
　　“我就这么说吧，你写的剧本就是狗屎。”陆北尧面无表情戴上口罩，出门上车吩咐小飞开车，他坐的笔直沉暗的眼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灯。
　　巨大的黑暗之下，那些灯显得微弱。陆北尧想，如果他和周西的感情是赌桌，他从上赌桌那天就把命押上了，没想过下来，这辈子都下不来，“再直接点，狗屎糊到纸上，都比你的剧本有看点。”
　　许明睿是民国探案录的导演兼编剧，陆北尧为了钱接的这部片子。
　　“呵，你什么意思？”
　　“我不要署名，改出来是你的，我不想拍烂片。”陆北尧的声音更沉，他又解开了一粒衬衣扣子，喉结滚动，“不能改我就不拍了，你随便告我。我没钱，一无所有。”
　　“卧槽，你他妈跟我耍无赖？”
　　圈内人大部分都知道陆北尧确实没钱，他现在就是赤脚大仙。又把粉丝得罪的差不多，经纪人也踢掉了。
　　许明睿找陆北尧是看中他的名气，粉丝基础，粉丝的购买力。流量时代，流量效益，很多人拍戏用流量来带热度，剧本再烂。流量的基本盘在，就能有保底。
　　可陆北尧现在的做法，就是胡来。
　　许明睿顿时觉得六千万扔水里了，但既然开机，就硬着头皮拍。可现在陆北尧要改剧本，他一个艺人怎么不上天呢？
　　“你在威胁我？”许明睿一个铁憨憨，当初为了抢陆北尧，直接给人付了三分之二片酬做定金。开机投资又不少，现在陆北尧不玩了，他没有太多的办法。
　　“就算我硬着头皮继续拍完，这部会成为我的黑历史，也会是你导演生涯的耻辱，会钉在耻辱架上被永远嘲笑。”陆北尧解开衬衣袖扣，挽起衣袖，露出来的手臂上有清晰的疤痕，藏在阴影当中，“改完不爆剩余片酬我不要了，你可以拟合同。”
　　“你之前可以接受，现在为什么不可以？之前你就不怕成为你的黑历史？我的剧本真这么烂，你接什么？”
　　“钱多，要养家糊口。”陆北尧毫不避讳，“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想认真拍戏。你让我改，我保证，带你红。”
　　他知道许明睿的性格，有钱的三代，做事全凭喜好。性情直爽，不记仇，这个谈判他不会输。
　　漫长的沉默后，许明睿说，“你在什么地方？见面聊吧。”
　　挂断电话，陆北尧握着手机许久，他不能退圈，离周西太远了。
　　留下来，就不能继续之前的模式，透支的东西早晚要还回去。
　　陆北尧跟小飞说道，“去查下五月份西姐的通话记录，全部。”
　　小飞回头，看到陆北尧的脸，他又把话咽回去了，“好，我明天早上去就查。”
　　陆北尧把整个队伍都拆掉了，就留了个小飞在身边。陆北尧给他的待遇很好，他也不想走。
　　短信轰炸查的难度太大了，这种很难查，那些号码全是虚拟。
　　陆北尧给周西换过几次电话号码，就怕发生这种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第50章 
　　一部分精神分裂患者在发病之前有分裂型人格的表现, 会产生幻想，混淆现实。周西第一次发病是十岁，当时心理医生用了心理干预, 告诉她母亲去德国了，让她相信。
　　这是一次轻症, 之后药物治疗, 她除了表现出性格敏感依赖人以外，就是对周启宇的仇恨。其他再没有异样，没有人知道她的遗忘。
　　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不提她的母亲，周启宇用尽全力保护着周西, 他们从来没有告诉过周西, 她有精神疾病。
　　周西最后一段意识的自我催眠：不要坚强, 不要懂事，不坚强不懂事妈妈就不会走，所有人都会爱她。
　　第二次发病时间其实更早，不过当时周启宇身体不好公司一团乱, 自顾不暇，他再也护不住周西。周西也瞒着所有人，她以为自己是抑郁。
　　周西和所有人越走越远, 一直到情绪崩溃，她走出了那个安全线。她想象出一段剧情, 分裂出一个自己，过去因为生病干涉的强势理智学习能力强的部分被放了出来，主导了全部。
　　周西借了公司的车, 连夜开车回S市。第二天去看医生得出这么个结果，医生是周西曾经的主治医生，其实这十几年，他们一直有来往。不过周启宇的理由是医生会给她健康开导，当个朋友。后来大学，周西就再也不来了。
　　周西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滔滔不绝，她在心里飞快的分析现在的形势。
　　《深宫乱》还有一个月才能拍完，深宫乱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热爱，第一次负责，第一次像个成年人担起这一切。
　　“为什么，我会觉得以前的我并非现在的我？”
　　“病情表现之一，会分裂出精神碎片，治疗是让他们统一。不过你现在主观意识非常强势，融合的很好。”医生对周西印象很深，她特别聪明，思维逻辑很强。就算发病期间，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周西十岁那年，他对周西催眠就很难进行，周西清醒的推翻了他的全部逻辑。后来是周西自愿进入催眠，忘记了最痛苦的部分。周西这种情况，不遇到极大的刺激很难发病，“再做个系统检查，一周后出结果。你的情况还是很乐观，开心点，不会有什么大事。”
　　“为什么会误以为在剧情里？”周西现在完全推翻了穿书论。
　　“你可能看过比较刺激的东西，你的自洽逻辑让你在困境下找到生机。我无法从你现在的行为里推断过去，这个需要观察。”医生说，“先给你开一部分药，比较温和，你尽可能吃，去办手续准备住院。”
　　周西抿了下嘴唇，心里猛然一咯噔，“要住多久？”
　　“先观察一周。”
　　“我不想住院。”周西拉了下脸上的口罩，看着医生，“我现在有工作。”
　　“我知道，演员，我不建议你继续演员的工作。演员这个职业本来就很分裂，脱离你自己去演另一个人，就是在精分边缘徘徊。”
　　周西曾经一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浑浑噩噩的活着，不知道目标是什么。认识陆北尧后，就疯狂的迷恋陆北尧，依旧没有正经的为自己活过一天。
　　现在不一样，现在她目标明确。她拍戏的时候会完全代入剧情，她每次演完，久久不能出戏，灵魂深处发出共鸣。
　　这些，在治疗之后可能都会消失吗？她的演技，可能就是因为精神疾病。
　　“还有一个月，拍完我回来接受治疗。”周西站起来拎起自己的包，她今天穿着很简单的衬衣半身裙，干净利落，露出来的眼睛清澈分明，“希望你为我保密。”
　　“职业基本素质我还是有的。”周西是个很强势的人，医生看着她，“给你开一些药，你先回去吃着。”
　　周西从医院出去，烈阳高照，热浪滚滚，她站在医院大楼前的广场上，抬起头看远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是萧晨。
　　周西坐上车接通电话，萧晨的咆哮就冲了过来，“你不会是又跑路了吧？你去哪里了？大小姐，你前几天才说洗心革面。”
　　“有事，下午回去。”
　　“有什么事比你的事业更重要？”萧晨恨铁不成钢，早上接到秦怡的电话，说周西昨晚去见陆北尧，晚上开车走了。
　　走去哪里？不知道。
　　“你不会是又被陆北尧带节奏了吧？”萧晨嘶了一声，气的牙疼，“你就不能理智一点？成熟一点？今天贸然离组，导演怎么看你？说好的成长呢？西姐？”
　　周西把手机扔到操作台上，打了把方向车开出去。
　　“周西？”
　　在娱乐圈爆出精神疾病，职业生涯就结束了，她过去那些黑历史就会被翻出来疯狂轮。同情的是少数，她现在起来了，抢了不少人的饭碗。自然会有人想让她死，娱乐圈从不缺对家，她不能冒险。
　　真死了，大家才会轻描淡写的谴责网暴，才会谴责雪花。
　　可活着，她就是靶子。每个人都可能是雪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不是雪花。
　　“周西？你还在吗？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
　　“我大概四点到片场，不会耽误晚上的戏。”周西伸手打开免提，说道，“我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买点药。”
　　“怎么不让秦怡跟你？”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私生活。”
　　短暂的沉默，萧晨说，“我希望你越来越好，你现在也越来越好。不要轻易放弃事业，不要让所有对你刚刚燃起希望的人，再次失望。周西，你明明可以很好。”
　　“我知道。”
　　“我把剧本给你送过来了，你有时间看看。另外，有个综艺找你，你想不想参加？”
　　“多少钱？”
　　“推理类冒险综艺，热度很高，你可以艹下高智商人设，你本来就是S大毕业。录一期，过去露脸，钱不多，五十万。九月底，正好你这边《深宫乱》拍完，过去玩一期，回S市拍广告。”
　　“好。”
　　“你跟陆北尧，确定没有关系？”
　　“没有。”周西把车停到路边，把维生素的瓶子倒干净，拆开纸盒的药倒进去，“有一些事，需要跟他确认。确认完了，我们不会再有关系。”
　　“他最近也挺作的，再作下去身败名裂。”萧晨十分嫌弃的嗤了一声，“以后少跟他来往，保不齐，他会狗急跳墙拽着你，把你拖下水。”
　　“萧晨。”周西突然开口。
　　“什么？”
　　“你可以骂我，你当着我的面骂他，我会跟你翻脸。”
　　周西的声音很冷静，但很沉，是萧晨认识周西以来，听她说过最重的一句话。
　　“当初是我要追求他，是我捆着他跟我恋爱。现在我跟他分手了，我们和平分手，我们互不相欠。”周西郑重道，“我当你是朋友，我希望以后不要听到这样的话。”
　　周西原本还打算回家，因为萧晨一个电话，她直接赶往了横店，继续拍戏。
　　深宫乱剧情越来越激烈，皇后家族联合朝臣逼皇帝立大皇子为太子。储君不稳，国家根基不稳，民心不稳，大皇子眼看着成年了。
　　大皇子死了，中毒，惨死宫中。
　　身穿锦衣凤袍的皇后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不堪打击摇摇欲坠，凤钗随风飘摇，遥远处似乎响着号角，她唯一的希望没了。
　　她明艳的脸在一瞬间陷入苍白，她愤怒到了极点，她已经退了。她没了爱情，她退到了宫中，可如今连孩子都没了。
　　一身红裙的皇后铮的一声抽出长刀，贴身大宫女扑过来抱住她的腿。
　　皇后自幼习武，在爱上皇上之前，她骄傲明艳不可一世。她为了爱折断翅膀，她入了这牢笼，如今皇帝是要她的命。
　　“皇后娘娘！切勿冲动！”宫女哭的眼泪长流。
　　父亲的人跪在地上，声音悠长悲戚，“娘娘节哀！”
　　周围跪倒一片。
　　风掀动鲜红色的裙摆，一如当年她策马在草原那般艳丽，却再也回不去了。她的骨头被打断，她的骄傲被踩踏。
　　长刀跌落在地。
　　随即，她缓缓软了下去倒在了青石地板上。
　　有那么一瞬间，陆北尧想冲上去抱住她。红色宫墙，青色琉璃瓦，她身边是太监宫女的哭喊声。
　　她的骄傲被无情的碾碎。
　　她那么脆弱，她躺在地上，绝美的脸白皙的肌肤，双目紧闭。
　　黑夜那么沉，烛火照不亮这铺天盖地的黑暗。
　　郑荣飞喊卡，周西从地上起来，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陆北尧喉结滚动，攥紧手退后一步，强迫自己站在原地。
　　他戴着口罩，露出来的眼深邃。片刻后，他转身大步就走。
　　天飘起了小雨，夜幕沉重，天地之间全是这黑。陆北尧从小故宫走到前门停车场，便一身潮，他走到车前停住脚步。
　　他抬手抹脸，手心潮湿满眼水雾。
　　不管周西将来跟谁在一起，谁敢负了周西，他就杀了那个人。
　　————
　　九月二十五号，深宫乱周西拍到了最后一场戏。她哥死在了战场上，皇帝找人暗杀。他万万没想到，为皇上征战沙场，前面是敌军，后面是皇上的刀剑。
　　她爹晚一步，被困府中，到底还是不够狠。
　　皇上赐他一死，保全家族名誉。
　　坤宁宫被禁卫军看守，虽没废除，但与死人无异。姑姑已经去世，她身边只剩下一个瑟瑟发抖的宫女。一身素白的皇后靠在墙柱上，寒冬腊月，房间里冷若冰窖。
　　“娘娘，喝一点汤吧？”宫女忠心耿耿。
　　皇后挥手一耳光，“滚！”
　　宫女诧异，一向得体的皇后怎么了？她的泪还含在眼里。
　　宫门外一声响，“赵贵人到——”
　　赵凌雪得了势，前来讽刺。
　　皇后把宫女打出门外，一茶杯扔到了赵凌雪脸上。
　　艹！江乔咬牙切齿，跪了快三个月，最后一幕，被砸了一茶杯。
　　“皇后娘娘，发什么脾气？”
　　宫女还要往回爬，皇后手里的瓷器就摔到了她身上，她目光狠毒。如疯如痴，一脚踢在宫女身上，“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唯一能保的人，活便是活。
　　赵凌雪还想上前，皇后疯狂的目光看了过来，那目光嗜血。
　　“皇后，妹妹是来看看您这里还缺什么？既然什么都不缺，那您保重。”
　　赵凌雪退出去，乍然看到了站在暴雪中的皇帝。他一身明黄，于黑暗之中，静静看着发疯的皇后。
　　赵凌雪跪了下去，头伏在地。
　　皇后唱起了一首草原小调，声音悠扬。
　　大雪纷纷扬扬而下，烛火在风中摇曳。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原本剧情没有这段，后来临时改了。
　　雪落到肩上，皇帝依旧站着。
　　歌声落，一条白绫洒向空中，在寂静中翻飞。女人踩着木凳上去，清泪从眼角滑落。
　　远镜头，女人一身素装摇摇晃晃，彻底静止。
　　少年一见钟情，走过半生。一腔真心，终究错付。


第51章 
　　长长的宫灯延伸到了遥远处, 高高在上的男人一身明黄。
　　雪落满了肩，他依旧面无表情看着。
　　最后一个爱他的人，烟消云散。从此这世间, 再没有人爱他入骨。
　　最是无情帝王家。
　　最是残酷君王爱。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十五始展眉, 愿同尘与灰……十六君远行, 瞿塘滟滪堆……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似乎遥远处一曲小调悠悠扬扬。
　　少女一身火红，策马而来, 笑声清澈。一声声诉说着思念, 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少年的爱坦坦荡荡, 不掺杂一丝杂念。炽热如火，滚烫燃烧着。
　　此生此生再不能相逢。
　　“皇后崩逝！”太监尖利的声音穿透寂静的夜空。
　　冷酷无情的君王，一行泪落下。
　　“西姐杀青！”导演拍着手上前，他用力握住周西的手, 狠狠晃了下，“你是个好演员，我没有选错！”
　　杀青要有红包, 吉利。
　　导演把红包塞给周西，抹了一把脸转头泣不成声, 一头扎到副导演的肩膀上，“好！真的好！”
　　“恭喜杀青！”苏晨严从外面进来，把一束向日葵递给周西, “恭喜！”
　　苏晨严眼睛通红，显然是刚哭过。他已经可以想到，这个剧播出后，胡应卿会被骂成什么样。
　　苏晨严在剧里和皇后一前一后下线，皇帝弄死皇后后能忍祸乱后宫的人吗？下一集苏晨严就领便当了。
　　“恭喜杀青。”胡应卿走进来，他还在剧的情绪里，嗓音有些哑。
　　“呵TUI！”苏晨严鄙夷的看向胡应卿，“渣男！”
　　江乔刚走过来，苏晨严抬眼，“绿茶|婊，配一脸。”
　　江乔：“……”
　　江乔没忍住，手里的剧本就砸到了苏晨严后脑勺，“憨批。”
　　“恭喜西姐。”
　　周西看向江乔，片刻后，她抬手抱了下江乔。
　　没有人是纯粹的坏，没有人是完全的圣洁。活在这世上，能不错一件事，不迈错一步，所有的事完全正确，做好每一个选择。坐的端端正正，行的笔笔直直。
　　江乔愣了下，随即泪就滚了下来，她用力抱住周西。
　　宫女也过来抱住周西。
　　皇后死后，皇帝留了这个宫女一命，送出了宫。皇后到死都护着的人，这是狗皇帝唯一的心软。
　　三个女生抱头痛哭。
　　这深宫之中没有赢家，每个人都是输家。无论活着还是死去，下场最好的反倒是这个一心向主的宫女。她出宫后嫁了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度过了一生。
　　皇帝和赵凌雪互相算计，到死赵凌雪都没有亲生的孩子。青黛诅咒她一生孤独，坐上太后的位置，养着仇人的孩子。赵凌雪第一个孩子就是狗皇帝杀的，狗皇帝为了算计皇后。
　　江乔后面还有戏，她去化妆准备了。
　　周西原本打算换衣服走，看到皇后的盛装挂在中间，她走上去抚摸。皇后永远死了，爱而不得。
　　“想再穿一次吗？”郑荣飞问。
　　周西抬头看向郑荣飞，片刻后，她扬起唇，“好。”
　　晚上十点，《深宫乱》官博发出一张图片。纷纷扬扬的大雪，宫灯在风里飘摇，皇后一身盛装坐在高高的门槛上，托着脸看向镜头。
　　盛装繁华，身后宫殿却是寂静。她坐在台阶上，褪去了皇后的伪装，褪去了高高在上的面具。
　　她眼眸清澈。
　　深宫高墙，君王情薄，求不得。
　　周西杀青。
　　随即胡应卿转发却什么都没说。
　　苏晨严转发：恭送皇后娘娘。
　　粉丝：？？？
　　苏晨严你在干什么？喂？你在剧里的人设不是太监啊！
　　这一张拍的太美了，深宫乱的摄影师很会拍周西的美。放出来之后，评论区先是震撼，随即才疯狂的吹起了彩虹屁。
　　这一张有种繁华落尽，天地寂寞的空旷感，看上去让人有些难过。
　　微博转了七万，评论三万，热搜十四。
　　周西换上自己的衣服，认认真真的把最后一件衣服叠起来还给管理服装的工作人员，“谢谢。”
　　孟晓的电话打了过来，周西接通。
　　“恭喜杀青！”孟晓的声音冲过来，“你这张杀青照很美，剧组很用心！巨美巨美，西西，你要大红大紫了。”
　　孟晓原本是打算过来现场看周西的杀青，临时要签合同就没过来。
　　“还早着呢，不要激动。”周西往外面走，天飘起了小雨，秦怡递给她雨伞，周西摆手拒绝。
　　她很喜欢这细雨，像是为皇后送别。
　　“你怎么这么冷静？”
　　“晓晓。”周西顺着潮湿的台阶往下走，夜晚寂静，仿古建筑仿佛一个个怪兽伫立在黑暗之中。红墙青瓦，墙角绿苔，空气中有潮湿的泥土气息，“你有没有发现，我跟以前不太一样？”
　　“你变得更好了，更美了，更勇敢自信有担当。”孟晓说，“西西，你长大了。”
　　周西一笑，眼里闪烁着泪，“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不都是你吗？”
　　周西一愣，泪就从眼眶滚了下去。她停住脚步，看着不远处靠在栏杆上的男人，他没有撑伞。
　　细雨蒙蒙，他穿着黑色衬衣倚靠在白玉栏杆上。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夹着烟，长腿微敞，斜斜抵着一边的台阶，静静看着她。
　　夜幕在他身后铺开，灯火在他身后零星闪烁。
　　“傻子是你，精明也是你，全部都是你。是你我就爱，你要搞基吗？我立刻飞奔过来为你掰弯我自己！”孟晓的声音仿佛窜天猴，在耳朵里热闹的炸着，“你们这个剧什么时候播？我可以想象，播出后会有多炸裂，我先买股。”
　　她进组时，还以为自己是穿书女配。那时初夏，现已立秋。阳历九月底，阴历八月，哦，明天是八月十五。
　　往年周西都会去找陆北尧过八月十五，天南海北，她都会带着月饼去找。如今，物是人非。
　　细雨裹挟着秋的寒气，陆北尧以前很少这么斜靠。他永远站的笔直，沉静寡凉，身上没有什么温度。
　　读大学时，因为周西要求他每天跟自己吃饭。周西跟他不同系，上课时间不一样，有时候他先下课。
　　周西出教室就能看到他，他站的笔直，有时候背着黑色背包。要去做家教或者打工就背着，吃完饭直接走。有时候，他什么也不背，单手插兜站着。
　　周西会狂奔向他，心跳飞快，内心炽热。走到他面前，却装的一本正经，假装扯他背包上的玩偶，握住他的背包，像是牵着他一样满足。
　　陆北尧的背包上有一只粉色兔子挂件，周西买的，大一就挂在他的背包上了，挂了三年。黑色配粉色，诡异的色系，在校园里是一道风景线。
　　后来陆北尧成名，被迫成为时尚BOY，身上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么诡异的色彩搭配。
　　他也很少站着等她了，他们再没有去过学校食堂吃饭。
　　周西用现在理智旁观的目光看，当时陆北尧应该也是喜欢她的，不然谁会一天到晚没事干陪一个女孩吃饭？
　　只是，少年的喜欢太纯粹，经不起风雨。
　　他们长大了，纯粹的爱成了很奢侈的事。他们之间隔着山海，各自远行，各奔东西。
　　一支烟抽完，陆北尧把烟按灭，他从口袋里拿出口琴。
　　陆北尧当年被迫参加选秀，他是靠脸被经纪公司签下来，实际上什么才艺都没有。唱跳全不行，音乐一窍不通。
　　口琴是周西教他的。
　　陆北尧学东西特别快，最后吹的比周西这个师父都好。
　　寂静的深宫，高墙深院，雨越下越大。身穿衬衣的男人握着口风琴，靠在湿漉漉的栏杆上，吹着喀秋莎。
　　悠扬热烈的音乐在黑暗之中飘荡，这首曲，陆北尧第一次吹是在选秀节目现场，当时效果很炸裂，成功让他脱颖而出。
　　这是第二次。
　　“周西，你还在吗？”孟晓说，“你在干什么？我擦？这年头还有吹这个老的曲子？街头卖艺的？你在外面？今天你那边应该下雨吧？你怎么还在外面？”
　　男人垂下眼，睫毛潮湿。
　　冷肃俊美的脸在雨中更加沉静，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他静静的吹着口琴。口琴音质悠扬，飘荡在黑暗之中。
　　“谢谢你的爱，谢谢你孟晓。我等会儿再跟你聊，我这边有点事。”周西嗓音沙哑，挂断了电话，她不敢高声说话，怕哭出来。
　　秦怡上前给周西撑起了雨伞，雨丝打在伞布上发出声响。
　　周西还看着不远处那个男人。
　　最后一个音结束，陆北尧握着口琴看向周西，“恭喜杀青。”
　　周西抿紧了嘴唇，漫长的沉默，她转身快步就走。
　　“中秋，记得吃月饼。”今天剧组发了月饼，陆北尧看着那些馅料。想到有一年，网上出猎奇月饼，周西好奇买了一堆。她又不爱吃甜的，全是掰开尝一下馅。陆北尧珍惜食物避免浪费就负责扫尾，腻到想吐，勒令她不准再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周西还学做过冰皮月饼，那个口感，跟以前糊春联凉掉的浆糊差不多。当时陆北尧在新疆拍戏，她坐完飞机又坐车，辗转八个小时才赶到片场，把软成浆糊的东西小心翼翼拿出来给他，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陆北尧鼓起勇气吃了一口，巨难吃。
　　但最后他还是把所有的浆糊吃完。
　　这玩意，他不吃周西肯定要尝。周西肠胃弱，吃完一定会生病。
　　他们在一起过了七个中秋节，第一次，没有周西。他掰开一个流心月饼，想把心给周西尝尝，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陆北尧看着周西离开，他抬手抹了一把脸，继续吹口琴。
　　周西杀青了，他站在外面看完。他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很多年，认识不少人，算是一种便利，进入剧组并不是太难。
　　他很想抱周西，很想把她死死的圈在怀里。疯狂的占有欲在叫嚣，在肆无忌惮的冲撞，可最终被理智死死的按了回去，他什么都不能做。
　　浸湿的衬衣贴着他的身体，悍利脊背轮廓分明。他抬起头看远处深暗的天空，周西教他吹口琴，只有一把口琴，陆北尧吹时看着周西，满眼满脑子都是她。
　　本来选的是另一首曲子，陆北尧翻曲谱看到喀秋莎，当即就喜欢上了。
　　周西也像明媚的春光，周西也是这样浓烈热情似火，燃烧着他的生命。原本激昂明亮的曲调在深沉的黑夜中演绎，竟隐隐的有一些悲伤。
　　周西一路走出门上车，萧晨打电话过来，周西接过秦怡递过来的毛巾擦着发丝上沾染的水。
　　“萧总。”
　　“恭喜杀青！”萧晨说，“我去接你，明天去C市录节目，顺便跟你安排接下来的工作。上次给你的剧本，你看完了吗？”
　　“录完节目我要请一周假，剧本我还没看，我怕我拍不好，我先不轻易接戏。”
　　“怎么会拍不好？你用心演都很好。郑导都在夸你的演技，你的演技没有任何问题。”萧晨很意外周西会有这样不自信的想法，“周西，我是希望你适当谦虚，但没让你谦虚过头。不要你狂到以前那个地步，但此刻的你，可以适当的狂，这是你的本钱。那个剧本没看就先不看了，我这里有个更稳更扎实的剧本，现代行业剧本，医疗题材最近国家力推扶持。依旧是孟娱联合出品，春雨制作。名导，有大咖，虽然是女二号，但这种女二号拍好了收益会比一些言情剧女主收益要高。”
　　“我先请一周假，一周后我再回复你。”周西不确定自己的演技会不会在治好后消失，她贸然签剧本是很不负责的行为。
　　“见面详谈吧。”
　　挂断电话，周西抵着下巴看窗外黑暗，看了许久，她收回目光，百无聊赖的打开之前萧晨发来的剧本电子版。
　　剧名叫冠军。
　　周西打开了第一页，她原本以为还走导演上一部作品的风格。阴郁极端，血腥中透着潮湿。
　　出乎意料，这些全没有，基调明亮积极向上。内容是一个从小单薄体弱多病受欺负的女孩，一路逆袭杀上国际赛场，拿下第一个中国女散打王，至高无上的荣耀。
　　周西看完前两页，就一头扎了进去。如饥似渴的看到第二天早上，天亮，第一缕阳光洒进卧室。周西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热血沸腾，这个剧本太好了。
　　周西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打电话给萧晨，那边接的很快，萧晨说，“我在路上，马上就到。”
　　“我打算接冠军。”
　　“什么玩意？”
　　“李欣的那个冠军。”周西把咖啡一饮而尽，她有种预感，这个剧本错过一定会是她人生的遗憾。她心跳的飞快，很激动。她不知道自己治完病还剩下多少，但不管剩多少，她都愿意为这份纯粹拼尽全部。她也可以等治完病再尝试，但她怕到时候没了这个机会，“我可以降片酬接。”


第52章 
　　萧晨半个小时后见到有着明显黑眼圈但目光明亮透着光的周西, 她穿着非常朴素的灰色卫衣，搭配一条牛仔裤。斜挎着流浪包，没有化妆也没有戴口罩。也亏得颜值能扛, 肤白清透，阴沉天空, 暗色的背景, 雨雾当中美的十分有存在感。
　　萧晨摘下墨镜仔细打量周西，“你这是什么造型？”
　　“我昨晚没睡，等会儿到机场我戴口罩。”周西拉开车门上去，从包里拿出眼罩戴上, “这样方便睡觉。”
　　近了看, 周西真是一点妆都没有, 颜值高就这么任性？
　　想熬夜就熬夜，想不化妆就不化妆。
　　“朋友，谁家不拍几张机场照？你赶飞机是真赶飞机？”萧晨把新的口罩递给周西，司机和秦怡已经把行李搬完, 萧晨吩咐司机开车，“你一晚上没睡，干什么？”
　　“看剧本。”周西冷静了半个小时, 情绪已经平息下去，她拉下眼罩明亮的眼注视着萧晨, “冠军这个剧本写得好，故事非常完整，逻辑分明, 台词稳准还很风趣，和导演以前的风格完全不同。”
　　前排秦怡把插上吸管的牛奶递过来，周西接过来喝了一口，“谢谢。”
　　“我觉得这个拍下来，肯定能火。”
　　“剧本确实不错，我看过，但爆就不要想了。你没有什么作品，目前只拍过两部剧，剧和电影是两个世界，你没有票房号召力李欣更没有。我一开始建议你接是觉得，可以冲下奖。但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现在档期跟医疗剧冲突，我是建议你接剧。这个更稳，团队根基深搭档的演员收拾咖。上星剧，现在拍完明年三月在三台播，版权已经卖了。”
　　周西抿了下唇。
　　“给你开的片酬很高，拍完到手将近一千万。”
　　周西没有拍过电影，电影和电视剧是两个世界，她很清楚这个界限。当年陆北尧电视剧收视率还算稳，他在电视剧市场是有咖位的，过去拍电影票房惨淡，糊的妈都不认，直接导致他身价大跌。
　　“不能同时接？”
　　“两边戏份都很重，不可能，你一个新人演员轧戏是走死路。”
　　“我先看看剧本吧。”
　　萧晨从包里取出剧本递给周西，说道，“决定在你。”
　　周西原本打算在飞机上睡觉，因为萧晨这个剧本，她继续撑着眼皮看。这个医疗剧本是不错，但这个女二号最终剧情是落了俗套。
　　国内这些打着行业旗号的剧，真正行业的内容非常少。大部分都是以家里长短为主线，鸡飞狗跳婆媳关系重男轻女父母兄弟姐妹之间那点破事。
　　女二号的人设就是一个从小遭受重男轻女家庭荼毒，坚强的扛下一切考入医科大学，一路打拼最终成为优秀的外科医生。中间掺杂着家庭伦理和所谓的现实向爱情，男朋友劈腿，爹妈吸血等等狗血，最后俗套的大团圆结局。
　　这类剧收视率一直都很稳，有着非常强大且稳定的观众群体。导演和主演都是拍家庭伦理社会关系出名，他们的收视率没下过一。
　　十点半飞机落到C市，周西戴着帽子口罩，把剧本还给萧晨，“我打算接《冠军》，多少钱我都接，你跟导演联系。综艺录完，我休息一周，休息结束我随时可以进组。”
　　“确定？”
　　周西点头。
　　“那好，我去回复。”
　　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西姐！”
　　周西回头，一个女生拿着手机对着她拍照，笑着道，“西姐！你真人好瘦好美！”
　　“谢谢，你也很美。”
　　女生抱着身边人的胳膊捂着嘴发出尖叫，周西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萧晨已经无语了，不化妆还敢跟人打招呼，有颜任性。
　　“今晚原计划是跟节目组导演吃饭，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大约也是吃不了。你回酒店睡觉吧，明天下午三点开始录制极限推理，一共要四五个小时。结束之后，给你放一周假。十月八号拍广告，三天。《冠军》之前是打算十一月开机，我跟他们那边沟通吧，看看具体时间。”
　　“好。”
　　“房间期间要助理跟吗？”
　　周西摇头，“私人假期，私人行程。”
　　“那你放假这几天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要出去，不要搞负面绯闻。”萧晨怕了周西以前动不动一个雷，炸的整个团队四分五裂。
　　周西点头。
　　周西到酒店洗完澡，倒头就睡，她是在电话声中醒来，打电话的是苏晨严。周西闭着眼接通电话，脸还埋在被子里。
　　“你也在C市？”
　　“嗯。”
　　“来录节目？”
　　“嗯。”
　　“录什么？”
　　周西睁开眼，把手机拿到眼前看到时间是十点半，重新把电话放回去，“有事儿？”
　　“我也在C市，来录《极限推理》，看到有路人在微博发你的照片，是C市机场，约个发饭。”
　　“你不是在横店拍戏？”苏晨严也来了？
　　“杀青了，我昨晚被砍头，戏份结束。”苏晨严毫不忌讳砍头这个事儿，大喇喇的说，“晚上一起去吃小龙虾？我知道一家店，虾绝对好吃，你一定会惊艳。”
　　“我不吃辣。”周西坐起来揉了一把头发，“我也是来录极限推理，我们不会是一期吧？”
　　“极限推理最新期。”苏晨严说，“小龙虾有不辣口味的。”
　　那就是了，他们录一个节目。综艺节目有个熟人会好玩很多，周西在娱乐圈人脉太惨淡了，参加综艺不认识人，很容易尴尬。有个熟人也挺好，周西跟苏晨严又聊了两句挂断电话起床。
　　这种娱乐性节目不需要彩排，大家跟着节目组设定的剧本走，中间推理部分如果嘉宾有精彩表现会增加节目的娱乐性。
　　节目组有化妆师，她不需要化妆。洗漱完，秦怡就把午餐送到房间，周西匆匆吃完午饭坐上车跟萧晨前往电视台。
　　萧晨把今天参加节目的名单递过来，“节目组固定四个嘉宾，你看下他们的履历，别不认识人，让人认为你耍大牌。”
　　“每周飞行嘉宾人数不定，推理闯关游戏。节目组会给一部分线索，其他的要嘉宾自己理解。你不用太担心，题目不难。”
　　周西看游戏规则，推理游戏为了提高观赏性设置了闯关部分。一共四个空间，拿到答案进入下一个空间，失败者淘汰。
　　周西看了一遍没什么难度，她和陆北尧玩过太多次这类游戏，陆北尧曾经在高玩区打通关过，他的游戏胜率很高。只不过后来忙不玩了，周西一个人玩也没有意思，才放弃这个游戏。想到陆北尧，周西恍惚了一下，转移注意力，“今天飞行嘉宾有苏晨严。”
　　“苏晨严？《深宫乱》拍完了？”
　　“嗯。”周西点头，“早上接到电话，他也过来录节目。”
　　“他是不是在追你？”
　　周西一惊，抬头，“他就是弟弟。”
　　苏晨严之前似开玩笑的提了一句，周西根本就没当真。苏晨严再投胎一次，她也看不上苏晨严。
　　“不建议你现在谈感情，这种小鲜肉更不要碰。他们的粉丝能撕死你，对女明星来说，跟男流量谈恋爱就是自杀式行为。”
　　周西体验过了，陆北尧的粉丝疯魔程度圈内第一。
　　“苏晨严微博力挺你，他的粉丝就很不满意了。暗戳戳的搞事，在论坛给苏晨严的团队施压。”
　　“亲妈也管不到这个份上吧？”周西蹙眉，提了一句后也就到此为止。话只能说到这里，他们是得利者，说多了显得又当又立。可现在明星和粉丝之间的关系很畸形，不知道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
　　“整个环境就是这样，大家明哲保身吧，你现在已经往流量的路上走了，往后，这些也是你要面对的。节目里保持距离，你是上升期，不要招惹他的粉丝，给你拖后腿。”
　　周西点头。
　　周西也不想跟苏晨严有过多接触，但是一开始录节目，苏晨严就跟周西凑堆了。周西很少参加综艺，她参加综艺总被骂，久了她就对综艺很恐惧。除了一开始主持人介绍了她。之后只有苏晨严跟周西说话，常驻嘉宾是完全不搭理周西。
　　好在游戏很快就开始，周西并没有尴尬多久。玩家分四组，大家同时从不同的房间出发，最先到达控制中心的人赢。周西跟苏晨严就分到了一组，他们这一组一共四个人，周西苏晨严还有一个常驻嘉宾出身女团，叫小七，看起来一脸傻白甜。还有一个推理大神网红，玖月。
　　节目组一直在介绍玖月，傻白甜一脸崇拜看着他，他们这一组所有的希望都在玖月身上。苏晨严常年被黑粉骂九漏鱼是有原因的，他曾经参加综艺节目，写的一手鳖爬字，一句古诗错了两个字。
　　网友戏称他是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不知道他这次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来参加推理游戏。
　　周西，传说中的脑残傻白甜，恋爱脑。
　　他们这一组，总体来说老弱病残。抽签出来后，其他三组喜气洋洋，终于甩掉了包袱，愉快的进入了闯关环节。
　　老弱病残组互相看了眼，玖月先走进了答题区。
　　周西走在最后，身后的门关上。忽然灯全灭，整个空间处于黑暗。身后两声尖叫，一男一女，周西的胳膊就被抓住，凭着力道，周西推测是苏晨严。
　　电流声响，随即房顶亮起一盏灯，灯光一下一下的闪烁，随即房间响起NPC的声音。
　　房间里一共四扇门，每扇门上都贴着数字。只有一扇生门，推错便结束。周西观察四周，这一题给的答案是数学。
　　“这节目组也太狠了吧？”苏晨严一脸懵逼，他从小到大数学考试分数加一起也没一百分，他再一次想到经纪人出发前发自灵魂的质问：你为什么要去自取其辱？“这都是什么？节目组是要闯关还是要人死？”
　　随即第二盏灯再次亮起来，闪烁的频率不同。第三盏灯，第四盏灯，灯亮的凌乱。其他三个人一脸懵逼，节目组过分了吧？这次玩这么大？
　　旁边推理大师已经坐下来在地板上开始冥想。
　　“基础数独，空出来那部分对应门上的数字。”周西转身冲还捂着耳朵瑟瑟发抖不知道往哪里躲的小七说道，“笔借我用下，记灯闪次数。”
　　玖月停止了冥想，看向周西。
　　苏晨严的嘴张成了O形：“什么东西？”
　　完全听不懂，仿佛在听天文。
　　周西穿着黄色及膝裙子，肤白秀气，长发披肩，气质优雅冷静。握着笔记数字看了苏晨严一眼，扬唇嗓音轻慢，“这个房间的主题是数学，灯闪烁的次数就是数字，这个题目是数独，往下推就好了。”
　　她初玩这个游戏时，很没有耐心。过不去就烦躁想摔手机，陆北尧从后面抱着她，握着她的手一步步教。记忆渐渐清晰，周西忽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陆北尧握着她手的触觉清晰分明，那层雾渐渐散去。
　　周西抿了抿嘴唇，调整情绪继续往纸上写数字。现在的她逻辑更好，吃药控制，暴躁就减轻了，多了耐心。
　　苏晨严：“？？？”你在说什么？
　　节目组导演原本打算递答案，他们想捧玖月，炒作天才大神。答案还没递出去，周西就把题解出来了。
　　不到十分钟，周西率先带队进入了第二关。
　　“周西挺出乎意料，她竟然比玖月算的快。”导演把镜头切到第二个房间，其他三组表现平平，目前来说周西更有意思，他拿出对讲机指挥摄影组多拍周西。
　　“她本来就不应该被低估，她和陆北尧是同学，S大。”制片开口，“娱乐圈的学历金字塔了。”


第53章 
　　苏晨严来之前以为他和周西差不多, 学渣傻白甜。两个人青铜抱团，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在危险中挺身而出做护花使者, 让周西看到自己的男子气概。
　　事实证明，青铜的只有他。事实证明, 他在周西面前, 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男子气概了。
　　第二关进门悬梯浮柱，周西迟疑片刻，抬腿踩上第一块浮柱。这道题是英语，根据房间提示语推理单词。字母浮柱组合到一起是正确的单词, 就能走出去, 其实很简单。
　　苏晨严死死挂在周西的手臂上, “西姐，你不会松手的对吧？你会选对的对吧？”
　　节目组为了搞艺人心理，故意在柱子下面弄出悬空效果，看上去非常高。
　　周西回头看苏晨严, 忽的就松手，苏晨严一声惨叫转头抱住玖月。周西唇角上扬，张扬明艳的笑, 踩到下一块柱子上，“过来。”
　　苏晨严恐高, 揪着玖月不松手，玖月也是寸步难行，游戏没办法继续。周西看了一眼, 走过去伸手，“快点，时间不多了。”
　　苏晨严迟疑片刻，拉着周西走下来。头晕目眩心跳加速，这回不是因为恐高，而是为周西心动，“西姐，怎么做到的？”
　　周西就不说后面她好歹也是读过大学，就十岁前的知识储备量，也足够她玩这些游戏了。周西拍了下苏晨严的肩膀，转身走了。
　　苏晨严转头看玖月，玖月也拍了下他的肩膀，摊手。
　　最后苏晨严和小七四目相对，两脸空白。
　　用时二十分钟，周西结束了全部闯关，她跟三个队员击掌。微一抬下巴，长发飞扬，气质飒美。
　　主持人鼓掌笑着上前，“西西表现的非常棒，我们有极限推理同款游戏APP。可以线上玩，你是不是老玩家？”
　　陆北尧是个很闷的人，读书期间也很少玩游戏，他每天都是工作学习。工作期间，周西不能打扰，学习时，周西可以跟他打电话。
　　打电话又不能天天聊那些风花雪月，毕竟陆北尧是明确拒绝过她。为了掩饰直白，她就每天拿各种各样奇怪的推理题目去找陆北尧。
　　陆北尧的逻辑很好，声音好听，清清冷冷，讲的非常细致，会跟周西聊每一个步骤的原因和构成。周西大学期间的话费有三分之二花在陆北尧身上，剩余三分之一是跟孟晓打电话聊陆北尧。
　　“曾经是。”周西拂了下耳边头发，笑着道，“后来带我玩游戏的那个人走了，就很少玩。”
　　“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主持人目光亮了起来，“能透露是谁吗？”
　　周西笑笑没有回话，主持人也没有再追问。周西身上的娱乐效果一般，主持人很快就去采访更有话题的苏晨严。
　　晚上八点录制完节目，周西直飞S市。她没有回家，行李放在孟晓那边，就住进了医院。周西本身就有精神上的问题，在遇到严重打击后应激走上了另一种极端。对于周西来说，这是好的结果。
　　毕竟她没有像妈妈一样彻底发疯走上自杀，她在极端的情况下选择了自救，强行把自己分离出来。
　　这种强烈的自我意识，也就让治疗难度增加了。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治疗方案，吃药控制情绪，以防进一步分裂。
　　心理医生的心理干预对她来说无效，她本能的抗拒所有的干预。
　　那件事很痛苦，她不愿意碰触。
　　精神科住院对心理承受能力要求特别高，周西住了一周就不愿意再继续了。她没有发展出危险性|行为，是可以出院。
　　周西在孟晓家把所有药物换成维生素瓶装，孟晓不在家，这里相对比较隐秘，能保全隐私。拎着袋子出去扔，开门跟孟辰正面碰上。
　　周西吓一跳，孟辰也吓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他们同时开口，孟辰往后退了半步，笑着道，“你先说。”
　　“家里不太方便，这几天住在孟晓家。”
　　孟辰拎起手里的袋子，扬了下，“晓晓晚上回来，小婶怕她太晚饿着，特差遣我过来给她送吃的。”
　　孟晓父母都已内退，他们也没什么野心。两个人搬到郊区去了，天天养鸡养鸭开荒种地，忙的不可开交。
　　“她晚上回来直接去我那边，董阿姨在，给她煮面吃。”周西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推着行李箱，“她好久没回来了，家里都是灰，等保洁打扫完卫生才能入住。”
　　“那这里面都是半成品，先放你那边？”孟辰说。
　　周西怎么感觉把自己装里面了呢？
　　“我帮你拿行李箱。”孟辰一步上前拎走了周西的行李箱，周西迟疑片刻才跟上，路过门口的垃圾桶扔进去。
　　“谢谢了。”
　　“都是自家人，跟我不用客气。”孟辰看到周西扔的药盒，收回视线，“最近工作不忙了吗？”
　　“接了你们公司的代言，明天就要进组拍摄。”
　　“那辛苦了。”孟辰郑重道，“改天请你吃饭？”
　　孟辰这个代言明显是照顾她，周西也笑，“我还要谢谢孟总给我代言，拍完广告，孟晓也在，我们一起吃个饭？”
　　孟辰的笑收敛了几分，“也好。”
　　孟辰把周西送到门口，说道，“我那边还有事，就不进去了，改天我再上门拜访。”
　　“那不打扰你了，你忙。”
　　孟辰今天空手来的，不好进周西家。
　　周西进门，孟辰单手插兜看了片刻，转身往回走。他的车停在孟晓家门口，他要上车目光扫到垃圾桶，动作顿了下，关上车门走了回去。
　　——————
　　周西进门就被董阿姨抱住一顿狂揉，周西挣扎出脸，看到坐在轮椅上激动的试图往这边扑的周启宇，她就笑了起来。
　　“西西？”周启宇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认人，话也说的利索了，他哽咽着，“我想你。”
　　周西鼻子一酸，过去抱了下周启宇。摸了摸周启宇长出来的头发，在旁边坐下，“忙完就回来了。”
　　“小北呢？”周启宇哭够了，红着眼睛往后面看。
　　周西心里一哽，“他以后不会再来我们家了。”
　　周启宇倏的抬头，愣愣看着周西，“什么？为什么？我以后不会再拖累你们。我快能走路了，我走路，我就可以出去工作。”
　　周启宇说着泪就滚了下来，“我不会——给你们增加负担。”
　　周西听的很难受，捏了下周启宇的耳朵，“你不是我的负担，永远都不是，胡说什么呢？”
　　周启宇低头抹眼泪。
　　“生病了，跟个孩子似的。”董阿姨推了下周西的肩膀，让她不要说了，“晚上西西是不是有节目？我看晓晓发在朋友圈。”
　　自从孟晓和董阿姨加上了微信，董阿姨仿佛找到了组织，两个人在朋友圈疯狂刷屏。
　　“极限推理，今晚八点。”周西抽纸给周启宇擦眼泪。
　　“那小北——”
　　“你别北了，你也疼疼西西吧，她最近可辛苦了，撑起整个家。”董阿姨说，“西西回来一次不容易，你们多聊聊自己的事。锅里炖着汤，我给你们一人盛一碗。”
　　董阿姨离开，周启宇抹着眼睛又要哭，周西坐在旁边，“你养我长大，我给你养老，我能赚钱养家，你不要多想。”
　　“工作辛苦吗？”周启宇看着削瘦的周西就很难受，他想尽全力保护周西长大，一辈子不被欺负，不受经济困扰，可最后他还是没能护住周西。周西没有什么生存能力，他想多给周西留点钱，可越想留，到最后越是一无所有。
　　周西摇头，“不辛苦。”
　　周启宇还想说什么，周西剥开桌子上的橘子，随手塞给周启宇一瓣，“我陪不了你多久，我明天就要去拍广告。你好好养病，做康复训练不要偷懒。配合医生减肥，少吃甜——”
　　周西看到手里的橘子，猛然清醒。
　　转身试图拿回橘子。
　　喂什么不好喂橘子？糖分那么高！周启宇不能吃。
　　周启宇迅速的把橘子咽下去，一脸无辜看着周西，“谢谢女儿。”
　　最近不让他吃糖，他都快憋疯了。
　　周西：“……”
　　晚上极限推理播出，比想象中的效果要好，收视率达到了一点二。是时段收视率冠军，最近收视率都不怎么样。
　　周启宇和董阿姨一起守直播，两个人吹了一晚上彩虹屁，主要是董阿姨吹，周启宇附和。
　　凌晨孟晓才到，直接住到了周西的房间，第二天周西是孟晓的声音吵醒。她迷迷蒙蒙睁开眼看过去，孟晓正在打电话。
　　“能不能日死那个废比？不能日死的话，你自己死吧。”
　　满口芬芳。
　　周西蹙眉睁开眼，窗帘只剩下一层纱，阳光洒了进来。周西抬手遮住光蹙眉看向孟晓，说道，“什么事儿？脾气这么大？”
　　“苏晨严的粉丝就是疯狗，昨晚极限推理有一段剪辑，给你和苏晨严画了个爱心。苏晨严的粉丝昨晚就疯了，屠广场，论坛刷屏。去你的微博下面骂人，刷TAG。有病，谁他妈愿意搭理那个娘们玩意？麻烦睁开眼看看世界么？我们眼瞎了也摸不到他那里。还去森林少女下面刷抵制，去店铺差评，有毒吧？”
　　“啊？”周西懵了几秒，什么玩意？为什么她全程看完都没觉得昨天剪辑有问题，这些粉丝一眼就找到新撕点？
　　“你跟谁打电话？”
　　“你的后援会，负责公关舆论这块，你团队的人。”
　　周西还没孟晓知道的多，她每天接触的只有助理和萧晨。团队是什么东西？周西都没见过。
　　“上热搜了？”
　　“狗苏上热搜了，我怀疑是他买的热搜，估计蹭你热度。”
　　“人家比我红好吗？能不能有点逻辑？”周西很佩服粉圈那套，谁都是蹭热度，谁都是买热搜。
　　“可是你昨天在综艺里表现非常好，帅爆了。”
　　周西拿出手机打开微博，被铺天盖地的评论吓到了，一晚上涨了十万加评论下，打开评论，瞬间粪池爆炸。
　　“这群疯批，竟然去汽车城官博下刷抵制了！脑残！”
　　周西打开汽车城官博，一个可怜兮兮的蓝V，其他评论才几个，最新官宣周西是代言人的微博竟然有一万条。
　　这件事的根源是什么？
　　昨天节目播出后，周西和苏晨严在节目里反差萌被大家截图出来玩梗。周西冷静御姐，思维逻辑缜密。苏晨严在旁边，充分展现出了一个学渣的迷茫，无比沙雕。大家感同身受，纷纷大笑。节目组看到了热度和卖点，就买了热搜。
　　随后有人在评论里磕这对CP。
　　一开始苏晨严的粉丝只是阴阳怪气周西蹭热度，他们早就看周西不顺眼了，《深宫乱》压番，之后苏晨严又帮周西宣传了几波，怎么看怎么恶心。现在还有人磕CP，粉丝彻底炸了，凌晨撕上了热搜。随后不知道谁家团队出手，给压了下去，他们就彻底怒了，开始光明正大的撕周西。
　　微信响了一声，跳出苏晨严的消息，周西打开发现他从凌晨开始发道歉，一直发到现在。
　　“对不起，我这边马上发声明，热搜是我撤的。很抱歉，给你造成困扰。本来想尽快压下去，不打扰你，没想到会发酵的这么快。”苏晨严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落了过来，“对不起。”
　　这玩意真是，明星亲如一家，粉丝互相骂妈。
　　“苏晨严他跟你哭什么？他对粉丝哭啊！”
　　周西起床，心里叹息，跟孟晓说道，“你也别火上添油了，等苏晨严那边处理吧。”
　　“就这么白给他们骂？”
　　周西的粉丝到底还是不稳定，打不过苏晨严的粉丝。之前能踩陆北尧粉，也不过是陆北尧做的太绝，直接退微博退INS。正主打脸，恶心他的脱粉了，留下来的粉丝不敢掐，怕他退圈主动避让。
　　“骂的那么脏，真以为他们那是什么宝贝吗？”孟晓看一眼评论立刻气的飞起来，这些人也是女的，骂起脏话来不堪入目，“还他们苏晨严绝对不找谈过恋爱的女人，就苏晨严那个样子，谈没谈过恋爱都看不上他好么！我们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高材生，会看上一个九漏鱼？”
　　周西不用看就知道大家骂的是什么，苏晨严少年成名，一直没有恋爱绯闻。妈妈粉都觉得他是纯清宝宝，谁都配不上。
　　周西这种，自然是老妖婆。
　　“别激动。”周西给孟晓顺毛，说道，“生气容易乳腺增生，来，跟着我深呼吸：全都是煞笔！正常人不跟煞笔计较！会被拉低智商。”
　　孟晓嗤的笑出声，周西自从跟陆北尧分手，特别佛系。
　　“今天有工作吗？”
　　“有，要拍广告。”
　　“拍完广告有什么资源么？可以打脸对方的牛逼资源。”
　　“十一月要进组，李欣的新电影《冠军》。”
　　孟晓目瞪口呆半晌，“朋友？李欣是哪个犄角旮旯的导演？你为什么不接能艹人设的剧本呢？女演员拍爱情剧走仙女路线更容易圈粉。李欣的戏，太扑了。你这是，刚燃的火直接被泼了一盆冰水，你还想不想红？”
　　“你觉得苏晨严现在好吗？陆北尧好吗？”周西看向孟晓，“但是胡应卿，他公布恋爱有几个人敢站出来反对？敢骂成这样？”
　　“流量路线是赚的多，来的快，但相应的失去也多。我以前做过流量，反噬时无能为力，我会l恐惧会不知所措，心里没有底。”周西最近想了很多，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看到冠军那个剧本，她想通了一些问题，“我以前以为我演戏是为了钱，现在我非常确认，我爱演戏。”
　　孟晓看着周西，周西清凌凌的站着，长发松松散散，貌美明艳。她无比理智，看事非常通透。她早就不是曾经那个浑浑噩噩不知道梦想是什么的小女孩，她长大了。
　　“可你会少很多代言很多广告很多粉丝名气。”
　　“但踏实，不会半夜做噩梦。”
　　苏晨严的粉丝闹了整整三天，苏晨严微博解释了一遍他和周西是朋友，是姐弟。随即节目组出来道歉，不该画那个心。
　　这件事才落幕。
　　周西后面的商业活动全部都搁置了，原本合作方也是观望，周西的人气目前并不值得更多的投资。一看这个情况都害怕抵制，独善其身的道理，每个人都懂。周西的人气没那么稳，得罪苏晨严的粉丝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周西拍完汽车城广告，萧晨让她沉下来好好拍戏，他也没想到一个综艺节目能惹到苏晨严的粉丝，还撕到了这个地步，丧心病狂。之前签下《冠军》阴差阳错，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其他的等《深宫乱》播了再说，没有强悍的作品打底，流量就是危楼。
　　十一月一号，周西飞向了广西。
　　当地在下雨，周西出机场迎面遭遇了一脸潮热。温差巨大，周西脱掉外套挂在手臂上。接人的是导演，导演穿着红色T恤，扎着长发，看上去就是文艺中年。上来握住周西的手一顿晃，说道，“我很欣赏你的演技，终于见到你了，车在外面。”
　　这风格也太狂野了，导演竟然亲自接人。
　　周西收回手，导演说，“还有其他演员，一起走，你介意吗？”
　　周西签完合同收到了一百万定金，她现在开始怀疑，剩余的一百万能不能收到。周西的目光下移落到导演脚上的拖鞋，余款够呛。
　　节目组开了一辆别克商务，比想象中的好了，周西还以为这样的导演会开一辆大巴来。
　　秦怡去放行李箱，周西拉开车门微一弯腰就跟车里端坐的男人对上了视线。他穿着黑色T恤，头发长出来一些。黑了，显得冷峻五官更加的沉。戴着黑色口罩，露出的眼深邃。车内空间有限，他无处安放的长腿，微敞横着，极占空间。
　　“西姐？”小飞从后排伸出手，“好久不见。”


第54章 
　　周西抬了下眼, 陆北尧是拼车的？
　　“北哥，你们熟悉吧？”导演坐到副驾驶，自顾自说道, “那我就不介绍了。”
　　睡了四年，熟悉吗？你问哪里熟悉？
　　周西在想, 如果孟晓在这里, 陆北尧的头肯定保不住，孟晓能一炮把他轰到天上。萧晨签合同的时候，李欣这边还没有定男主，但《冠军》这部戏女主没有感情戏, 所以周西就不太在意谁是男主。
　　没想到会是他, 周西真是脾气好, 竟然没有立刻动手揍陆北尧。
　　陆北尧睫毛动了下，再抬眼，目光沉静，他把手落过来, “好久不见。”
　　陆北尧的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手指到腕骨线条冷肃，戴着一块手表, 这块手表是周西送他的礼物，三十万。
　　买完之后, 陆北尧就把他的卡给了周西。
　　秦怡绕过来乍然看到陆北尧，一向淡定的脸出现了惊讶，“需要我打电话给萧总吗？”
　　周西没看陆北尧的手, 抬腿上车，直接坐到另一边，秦怡看了看前排的导演又看陆北尧，陆北尧朝她点了下头。
　　秦怡关上了车门，坐到了后面。
　　周西拿出手机打算发短信给萧晨，冠军这部戏肉眼可见的扑，就是奔着拿奖去的。萧晨就没陪周西过来，现在又不直接开，要先调|教演员。毕竟拍的散打题材，周西得先跟着师父学学才能开机。
　　萧晨打算开机之后过来。
　　点开了对话框，片刻后，周西又把手机放回去。
　　窗外细雨缠绵，雨水落到车窗玻璃上营造出浓厚的雾气。周西抿了下唇，陆北尧这是真不打算回头了。
　　开车五个小时，他们到达一个小镇，车拐进了大院。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有着青草混合泥土的清新气息。不远处高山一碧如洗，云雾缭绕，泛着潮气。
　　院子中间一个散打台，工作人员正在调试机器。
　　看到李欣就打了一声招呼，李欣随手一指二楼说道，“上面房间随便住，你们自己选，反正环境都一般。”
　　那你可真坦诚。
　　周西这一百万赚的艰难，她关上车门，那边秦怡快步上楼说道，“你先上去看看。”
　　“导演去年七月找过我，当时我想接，但那时候手里钱比较紧张。”陆北尧低沉嗓音响起，道，“没想到他会等一年。”
　　周西倏然回头，陆北尧单手插兜站在车前，他已经勾下了口罩，这荒山野岭也没人认识他们。他身后是青山碧水缭绕雾天，他长腿敞开站着，他的腿又直又长，“今年，他又找了我一次。”
　　“这部剧不会在内地上映。”陆北尧接触到周西的目光，抽出手站直，微蹙俊眉，随即又松开，“拍摄期间严格保密，拍完之后各走各路。”
　　当年周西追陆北尧，砸钱开了一部戏，找陆北尧来演。她在剧里大肆占陆北尧的便宜，借着戏把人睡了。
　　“你早就知道我会签这部戏？”
　　“上个月知道。”陆北尧注视着周西，克制着情绪，顿了下说道，“我的合同是八月签的，无论谁是这部戏的女主，我都会拍完。”
　　意思就是：大家都是演员，商业合作，谁都不要多想的意思。
　　周西转身走了两步，回头，“陆北尧，你真嫌死的慢？”
　　陆北尧单手插兜往后靠在车身上，他微抬起下巴，唇角上扬笑的略有些讽刺，但很快就收敛。深邃的眼注视周西，说道，“你怕我死？”
　　周西这回彻底走了，根本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她上楼后被这里的环境惊呆了，非常简陋的房间。演员一人一间，大概七八平方，屋子里有着樟脑丸的味道，给她闻恶心了。她想去洗手间，找了一圈在一楼看到公共洗手间。
　　《深宫乱》大投资，大导演，豪华阵容，大家住着星级标准的酒店还嫌差。这地方，简直了，周西的演员生涯遭遇滑铁卢。
　　刺激。
　　周西站在一楼大院看忙碌的工作人员，李欣大步过来，说道，“一会儿，武术指导过来，是李浩老师。”
　　李浩拿过全国的散打冠军，真正的运动员，这个故事也有参考她的经历。
　　周西点头，暂时把所有的话都忍了下去。
　　她再次看那个洗手间，实在没勇气往里面走。
　　“你要去？”低沉嗓音在头顶响起。
　　周西抬眼，陆北尧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咬着烟抽了一口，他披着灰色夹克大步下楼，一直走到周西面前。他停住脚步，下巴微抬，深邃的眼还是凝在周西身上，“带你去。”
　　他穿上了夹克，宽肩长腿，嗓音很沉，“后面有个单人洗手间，比较干净。”
　　“你很熟？”
　　“我跟导演一起看的场地。”陆北尧推开后面的一个隔间，确实比较干净，贴着瓷砖，里面没有异味。陆北尧握着门把，看着周西，“你现在有反悔的余地，你不想拍的话，不会算你违约，你有选择。”
　　周西怀疑他想把着洗手间逼周西同意，“我不做选择，是不是就不能进去？”
　　陆北尧退后让开。
　　周西指着门口，“你去外面。”
　　陆北尧注视她，黑眸深沉。片刻，把烟摁灭，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曾经周西去陆北尧的剧组探班，野外拍戏环境特别恶劣。剧组就那么几个移动洗手间，臭气熏天，她嫌脏。
　　陆北尧开车带她找干净的空地，在旁边给她把风。
　　周西认识陆北尧后，什么奇葩事都经历过。有些东西，透过薄雾缓缓涌出，和身体融合。
　　周西从洗手间出来，陆北尧单手插兜，站的笔直，“你特别介意的话，我退，毁约我来付。”
　　周西在旁边的水管上洗干净手，这个剧本她很想演。
　　她不想跟陆北尧合作的原因是什么？前任，容易起舆论争议，都有。
　　陆北尧把一袋纸递过来，抬了下浓密睫毛，眸色暗沉，“楼上有太阳能，洗澡间在你的房间隔壁，和洗手间是分开的。”
　　原本没有这些，陆北尧要求。这里的环境委屈了周西，之前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走这一步。他跟周西的主治医生见过面，最终，他赌了，或许他从来都没下过这赌桌吧。周西笑着站在他面前，明媚如同阳光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她笑着说，她叫周西。
　　周西径直往外面走，陆北尧把门关上，“西西？”
　　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不用出来进去戴口罩。周西咬了下嘴唇，继续往前走，“我不想跟你合作，但是，让你离开显得我很霸道。”
　　“离开也是我自己的选择。”陆北尧很想摸摸周西的头发，他的小霸王龙。指尖在裤兜里用力的摩擦过布料，又缓缓松开。
　　“我考虑之后，再决定。”
　　陆北尧看着周西的背影，这一步走的很险，是他唯一的机会。他还是不想放弃，哪怕希望渺茫。
　　半晌后，他转身迈开长腿上楼。
　　周西走到路边，拿出手机打开网络，萧晨发消息过来：“到了吗？”
　　周西拍了一张现场发过去，一分钟后萧晨回复：“！！！！”
　　片刻，萧晨打电话过来，周西接通。
　　“你不想拍了？”
　　“没有。”周西抬起头看天空，云渐渐散去，透着点天高云阔的透亮感。没了乌云，太阳陡然明亮，粼粼波光洒向大地。
　　“两个多月就拍完了，当是修行，磨下性子。李欣还是个很值得合作的导演，合作完之后，你进什么剧组，都会觉得是天堂。”
　　呵呵。
　　“好好拍戏，十二月《深宫乱》播出，你的人气就回来了，到时候代言什么随你挑。”
　　周西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她跟陆北尧在拍戏，同一个剧组，他们还是男女主。虽然没有感情戏，但在剧里他们是亲情。
　　“那行，不打扰你了。”
　　“最近不要跟苏晨严联系，现在有人放话封杀他，他被粉丝害死了。”
　　“啊？”周西倒是没想到，苏晨严本人还可以吧，小孩子一样。就是粉丝疯魔，但流量粉都这样。
　　“接下来一两年，他都不会有戏，《深宫乱》可能是最后的辉煌了。让他的粉丝冷静冷静吧，逼着电视台出来道歉，多大的脸？”萧晨冷笑一声，道，“没有逼数，不知道是在膨胀什么。”
　　周西想说跟苏晨严本人太大关系，但说不出口。他们享受了名利自然也要担起反噬，粉丝行为，正主买单。
　　“好好拍戏吧，加油！”萧晨说，“代言费已经给你你打过去，做好理财，不要有多少钱花多少。你家不再辉煌了，不要买那么多没用的大牌，有几个差不多的包能背就行。出席活动要穿礼服什么也不用买，我可以给你借。”
　　“我知道了，谢谢。”周西没有理财观念所有人都知道。
　　挂断电话，周西握着手机恍惚片刻，觉得苏晨严很可惜，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上面，看起来光鲜亮丽，承受的却有很多。
　　她发短信给苏晨严：保重。
　　手机短信提醒，六百万到账。《深宫乱》的余款，森林少女的推广费，还有汽车城的代言。合同是五五分成，周西交自己这部分的税。公司给她多发了一部分，走的税后。
　　孟娱还挺大方。
　　周西给秦怡转了五万奖金，盘算着剩余的钱够在S市付一套房子首付了。周西有生之年第一次做这种计划，人生重新开始，她怀着希望认认真真的规划未来的人生。这让她有一些小小的兴奋，她发短信给孟晓，“六百万够在我们住的小区付一套首付吗？”
　　孟晓：“差不多够了。”
　　孟晓：“我们小区九万一平，你家现在租的房子两百三十平，两千万出头。S市首套房无公积金贷款是三成首付，六百万差不多，回头我送你个装修，你可以在我们小区买了。我正好没事，帮你查查，你稍等。”
　　孟晓说风就是雨，速度飞快，已经下线了。
　　风卷残云，晚风起，竟有了凉意。周西望着远处山峦片刻，收回目光，拿起手机打开微博。
　　深宫乱拍完后，他们几个人都沉寂了，现在热搜上又是新的面孔。周西翻看着微博，心血来潮搜了一下陆北尧。
　　陆北尧的将军一直没有定档，原定的上星剧，不知道还能不能上星。民国探案录定了十二月十五号在网络平台上播放，他经过半年沉寂，粉丝走的也差不多了，微博人气男星排行榜，陆北尧跌到了五十位。排第一的是最近大火的选秀节目出来的爱豆，唱跳小王子。
　　电话响了起来，周西接通。
　　“你没有购房名额呀，你买什么房子？你名下有套别墅。”孟晓说，“我没查错吧，你把身份证再给我报一次。”
　　周西把身份证号报过去，孟晓说，“没错啊，你名下确实有房子。S市限购，你没有买房资格。”


第55章 
　　“我看看地址。”孟晓的声音落过来, “玫瑰园——二零一七年，朋友，陆狗——陆北尧那套房子登记在你的名下？”
　　之前陆北尧说让她搬回去, 那套房子属于她，周西没多想。
　　“天哪！就那个巨贵的房子, 是你的？”孟晓是真的惊住了, 她深吸气，“陆北尧没有S市买房资格吗？不对啊，他在S市读的大学，应该可以落户。”
　　斜阳远山, 蒸腾了潮湿的雾气。
　　她和陆北尧去看房子, 陆北尧喜欢更经济适用的房子, 但外形丑兮兮。周西就喜欢欧式浮华城堡风格，她翻着地产商的概念图戳着玫瑰，不浪漫吗？
　　陆北尧说这种概念图，除了小区的玫瑰院子里的要自己种。玫瑰谢了, 就是光秃秃的院子和建筑。其他小区同等面积，会比这个便宜很多。
　　于是他们发生了小规模的争吵。
　　怎么收场的周西忘记了，她的脾气就是来的快去的快, 早上跟陆北尧吵架下午就抱着他腻歪。
　　后来房子定了玫瑰园，陆北尧让她签了一份委托协议。当时周西正在玩游戏, 百忙之中抽空签完字给他，继续玩。晚上才想起来，问他签的是什么, 要委托什么。
　　陆北尧说公司需要，对房产的事只字未提。
　　“产权是独立的？”
　　“我问下我朋友，他在帮我查。”孟晓停顿差不多有一分钟，说道，“就是那套房子，只有你的名字。”
　　“哦。”
　　“这么看老陆没那么狗啊，你们还没结婚，他把房子写到你的名下，那就是你的。分手了，他什么都没有。”
　　挂断电话，周西觉出冷来，她走进了院子。陆北尧站在院子里听导演说话，他仍是那个沉默的样子，垂着眼静静的听。
　　周西快步上楼，进入房间看到秦怡在放药盒。
　　“放的什么？”
　　“蟑螂药，隔壁陈飞给的。”秦怡把所有的药都放好，洗手，转头去点熏香，她也不嫌条件差，演员什么条件都可能遇到。
　　熟悉的沉香味。
　　周西打开行李箱的锁，瞬间所有东西都弹出来。周西顿时有种，她是来录变形记的错觉。
　　小飞在门口一探头看到周西那眼熟的操作，头秃两秒，随即想到现在周西不归他负责，“西姐，六点下楼吃饭。”
　　“知道了，谢谢。”周西看着一地的衣服，陷入了沉默，为什么就不能多装个箱子？
　　秦怡点完沉香回头看到周西这爆炸现场，头都大了，过来帮周西收拾衣服，怀疑周西过去几十年是怎么过的。
　　就这个破箱子折腾了两个小时，周西把房间全部规整好已经下午六点。外面已经转凉，周西取了件毛衣外套穿着下楼。
　　暮色四合，天地陷入昏暗。
　　院子里的灯亮了起来，但光照有限，照不了太远。空气里弥漫着辛辣的味道，周西光闻着就觉得脸上马上就要冒痘了。
　　“西姐。”剧组的人跟周西打招呼。
　　周西点了下头，一楼餐厅摆着火锅，果然是在吃辣。
　　“周西，这里。”李欣招手。
　　周西看过去，就一个四方桌，摆着电磁炉和火锅。已经坐了四个人，导演制片李浩陆北尧，陆北尧手指上夹着烟，他现在换了件黑色防风服。眉眼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沉冷，不知道是不是周西的错觉，他最近好像瘦了，五官更硬朗，隐隐显出几分悍利。
　　周西走过去看到就留了一个位置在陆北尧身边，陆北尧掐灭烟拉开椅子，周西坐下就看到陆北尧抽湿纸巾在擦手。
　　“来尝尝我们当地的火锅，也为我们新的团队开一个好头，预祝我们的电影红红火火。”李欣打算给周西倒酒，陆北尧就把酒杯收走了，给周西倒上水。
　　周西向来不苛待自己的胃，上次喝白酒让她十分痛苦，她端起水杯跟导演碰了下，再次看向红彤彤的锅。
　　不吃鸳鸯锅是他们的特色吗？
　　导演现场又介绍了一遍主创，很好，这张桌子已经把主创聚齐了。导演兼编剧李欣，制片是他多年的朋友，为了支持他加入了这部电影。摄影组老大还没到，其他组在隔壁吃饭。
　　最大的投资应该就是两个演员的片酬，群演没一个脸熟，全是新人，按天算钱那种。如果是以前的周西，大约已经吐槽出一万字了。
　　周西强行压下吐槽欲，不能娇气，陆北尧也是什么剧组都进，以前他还住过大通铺，环境恶劣。
　　周西拿碗倒上清水，打算涮菜，那边陆北尧起身走向了另一边。导演和制片一边喝酒一边聊剧本，周西夹了一根沾满红油的青菜放进水碗里。
　　涮了两分钟，都没下去嘴。
　　身后脚步声，周西回头看到陆北尧端着个饭盒凛步而来。
　　周西收回视线，
　　陆北尧在旁边坐下，把玻璃饭盒放到周西面前。
　　玻璃盖子蒙上了一层雾，里面盛着素面，隐约能看到青菜，还卧了个鸡蛋。
　　陆北尧什么都没说，放完就继续吃饭。他喝酒，跟导演碰了两杯，但话不多，全程就是听别人说。
　　周西打开饭盒，这饭盒她熟，以前她经常去给陆北尧送吃的，就用这个饭盒装的。没想到他会一直带着，周西吃着素面。
　　入口就知道陆北尧做的。
　　小镇的夜晚寂静，远处有虫儿鸣叫。第一颗星星露头，渐渐的大面积显露出来。银河铺在夜空之中，划出泛白的痕迹。星星点点的璀璨，明亮起来。
　　周西吃完面又坐了一会儿，听导演安排行程。他们有十天时间，给周西学散打，在这里拍一周。主要是拍女主小时候，陆北尧在这个剧里演的是一个因为出手伤人被迫退役的运动员，叫李勋。他事业受到重创回到老家，原本打算永远告别最热爱的行业。
　　他遇到了十岁的陈星，李勋第一次见到陈星，她在打架，单薄的身影凶狠的拳头。陈星没有父母，被年迈的奶奶抚养，性格敏感像个孤独的小兽。在学校被人欺负，她就跟人打架。
　　李勋收她为徒，教她散打，后来她被省队招收，一路打到世界赛，拿到世界冠军，名扬四海。这部电影的主线是成长陪伴，以及赛场上热血激昂。
　　早晚温差很大，一件毛衣无法御寒，周西裹紧衣服。
　　那边导演和制片因为一个小问题争的面红耳赤，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周西饶有兴趣的看，没见过这样的剧组，不知道他们打起来会不会把火锅给掀了。
　　“冷就先回去。”陆北尧低沉嗓音落过来，在深夜里，有一些醇厚，“他们在废话，不值一听。”
　　陆北尧靠的近，他身上沉香混着烟草味悠然荡过来，不难闻。陆北尧的香水都是买的，周西喜欢什么味道就让他用什么。他就是那种钢铁直男，不喜欢喷香水，也不主动买。对香水也没有什么偏好，嫌娘气。
　　家里有味道的东西，只有沉香是他买的。那段时间，周西心烦意燥，也许是跟网友对线对的，也许是病情影响，她焦虑的晚上睡不着。陆北尧听说沉香有平复情绪的作用，就买来试试。
　　周西往旁边侧了下，避开陆北尧。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周西起身时，低声跟陆北尧说了一句，
　　陆北尧眼眸一动，端起玻璃杯把剩余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很轻的摩挲了一下手腕，放下酒杯起身推开椅子，跟着走了出去。
　　深夜寂静，周西裹着毛衣站在寒风里。
　　陆北尧的脚步声很沉，每一步迈的宽度一致。
　　周西听了七年，听脚步就知道是他。
　　不知道是不是吃药的原因，周西最近想东西总是朦朦胧胧的不真切，仿佛隔着一层。对一切都很迟钝，没有之前那种情绪激烈碰撞，没有那种真切感。
　　“西西？”
　　周西回头看着陆北尧，眼圈瞬间通红，陆北尧的脚步顿住，克制的让自己停在原来的位置。
　　周西抿了下唇，那种清楚的情绪转瞬即逝，她又恢复之前冷静，“玫瑰园的房子，为什么在我的名下？”
　　“我没有买房名额。”陆北尧没想到周西会问这个，他深邃的眼静默，嗓音沉缓，“放谁的名下都一样。”
　　全款放到周西名下，陆北尧可真是什么都敢做。
　　“那你这样占了我的名额，我没办法买房。”周西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陆北尧眯了下眼，他微拧眉垂下眼似乎思索，很长时间，陆北尧抬起睫毛。阴翳之下，他的眸子沉如身后夜空，“你把这套卖了，再买。你问问孟晓，她知道怎么操作。”
　　“你的房子，我为什么要卖？我有什么资格卖？”周西不知道在愤怒什么，就是很生气，很想锤爆陆北尧的狗头。
　　“你给我买了车手表皮带钱包衣服饰品，我的一切都是你送的。”陆北尧的嗓音还是那样沉沉的，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我就送了你一样，我又不亏。车我不还给你了，房子你也不用还给我。不喜欢住就卖掉，卖掉的钱不要全买奢侈品。再买套没那么贵的房子，剩余的钱做理财。”
　　周启宇担心周西将来无依无靠，拼命的给她攒钱。陆北尧何尝不是，他也会担心将来有一天，他若是先走了，周西怎么生活？他以前是真的没办法想象，周西会独当一面，出去看人脸色求生活。
　　他买婚房时是考虑到这方面，周西是还不了贷款，她存不住钱。房子是全款，买的现房，所有证件齐全没有任何纠纷，随时都能变现。
　　其他的东西周西攒不住，给她钱，她调头就拿去买奢侈品。奢侈品没那么保值，也不好变卖。陆北尧在这件事上思想非常保守，他认为固定资产保值比较有安全感。
　　他没想到，后来会出那样的变故。
　　早知道，他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考虑。守住当下的周西，可所有事都没有早知道，世间没有后悔药。
　　分手之初他一直不相信分手，就没有告诉周西房子的事。后面全失控了，周西迅速的独当一面，撑下了一切，也不需要变卖房产维持生活。陆北尧没必再给周西压力，他只把钥匙给了董阿姨。若是有一天她发现，她就拿去卖。
　　也许那时候，陆北尧就不在了。
　　周西成长的太快了，她独当一面，她也在计划未来。她已经考虑到买房，所以才会这么快发现。
　　“钥匙在董阿姨那里。”
　　“几百万的东西跟几千万的能一样吗？”周西声音压的很低，她唇角想扬，没扬起来，“陆北尧，你倒是大方。”
　　陆北尧进圈这么多年也就攒了一套房子，还不是他的名字。公司没了，房子没了，女朋友也没了，他这么多年是混了个寂寞？
　　陆北尧喉结滑动，他转过头，院子里的灯光落到他深邃的眼中。黑眸闪烁但很快被他急迫的压下去，他才看向周西，“我们在一起的七年，是我人生中最光明的日子。无价，多少钱都值得。”


第56章 
　　“你还做过什么？”周西肩膀单薄, 长发被风掀起一缕，目光却是锐利，“一并告诉我。”
　　“没什么了。”
　　“这两年你为什么那么缺钱？你赌博？”
　　陆北尧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盒熟练的取出一支咬在唇上, 抬眼。
　　周西杏眸一瞪，“不准抽烟。”
　　陆北尧目光怔住, 定定看着周西, 随即眼睛开始泛红。他喉结动了下，把烟拿下塞回烟盒，唇角轻抬，“哦。”
　　“缺钱的原因是什么？”你哦什么？周西简直是有些暴躁, 她咬了下牙, 发狠道, “你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叔叔欠了一些钱，我帮还了一部分。”
　　周西只觉得呼吸困难，她眼前一片眩晕，她心跳的飞快。
　　“金额不大, 现在叔叔没有任何危险。所有的事都解决了，你不要怕。”陆北尧上前，他觉得周西有些不对, 他放缓了语气，“周西？怎么了？”
　　周西抬脚踢在他的膝盖上。
　　稳狠准, 精准命中。
　　陆北尧垂下睫毛，疼的眉毛一抖。但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瞬间就有了着落，他看向周西, 眼睛猩红，“西西？”
　　伤害是存在的，陆北尧做错的事也是存在的，“我做错了事，西西，你不要自虐。”
　　他单膝落地，深邃泛红的眼睛看着周西，“西西，对不起。”
　　“知道全部的那一刻，我想杀了我自己。我死都不够，我不知道该怎么赎罪。”陆北尧的声音沉到哑，有些话，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医生说你不想回来，我知道你不想回来的原因，你不要我了。”
　　导演和制片互相攀着肩膀从餐厅出来，乍然看到周西和陆北尧，一站一跪。愣了下，两个人全酒醒了。
　　陆北尧那么骄傲的人。
　　周西呼吸急促起来，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破土而出，她是在逃避。这份感情里，她累了，太多的事让她喘不过气。她急切的想要脱离，她不想面对陆北尧，也不想面对这一切。她是个懦弱的人，她躲了起来。
　　他们的骄傲都被现实生生磨碎了。
　　漫长的沉默，周西转身大步就走，她一路跑上楼梯。进入房间，房门关上。
　　陆北尧抬头看深沉的夜幕，强行把所有情绪都压下去。
　　陆北尧起身冷静了几秒，拿出手机打给周西的主治医生。
　　拨号时，他的尾指微微颤抖。
　　周西心里乱的厉害，她用尽全力，拨开浓雾一步步往前走。窥见真相，窥见那个胆怯的灵魂。
　　她麻木的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打给董阿姨，那边接的很快，董阿姨说，“西西，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周西踢掉鞋子蜷起腿把下巴抵在膝盖上，泪一直在流，控制不住，她尽可能让自己的声线平稳，“我爸睡了吗？”
　　“没呢，在看电视。”
　　“把电话给他，我问他一点事。”周西快速说完，咬了下手背，让自己冷静。
　　“好的，我这就去叫。”
　　周西握着手机，记忆纷沓而至。
　　明媚灿烂的阳光，她抬眼看到清冷漠然的少年。他回头，四目相对。
　　周西大大方方看着，带着探究，他先移开了眼。
　　第二次，她在餐厅门口自我介绍完，陆北尧耳朵泛红。他皮肤白，红起来就特别明显。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匆匆就走，饭卡落到了地上。
　　化学系的陆北尧，系草。
　　第三次，周西拿着饭卡把他堵到走廊。周西心跳飞快，看着他的脸，明明什么都知道还偏要问他的名字。
　　周启宇的声音响起来，“西西？”
　　“爸爸。”
　　“西西怎么了？你哭了吗？声音怎么哑哑的？”周启宇立刻紧张起来，“工作不顺利？还是谁欺负你？”
　　周西声音不对劲，他一听就听出来了。
　　“西西？宝宝？你说话，爸爸在呢。”
　　“爸爸，问你一件事。”周西深吸气，说道，“你拿了陆北尧多少钱？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启宇脑子嗡的一声，握着手机的手一直颤抖，“西西？爸爸错了，爸爸对不起你。”
　　“怎么回事？你先不要认错，我得听了才知道是谁错了。”周西尽可能让自己冷静，说道，“你不要激动，也不要哭，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欠人家的总得还。我现在也赚钱了，老这么不明不白的花人家的钱，不合适对不对？”
　　周西话说的艰难，胸口闷着疼，“他出了多少钱？”
　　以前陆北尧的片酬卡一直在周西这里，突然没钱了，周西只是疑惑他的钱怎么花那么快，并没有多想。后来陆北尧把卡拿走了，周西以为他是变心了，气的不想多问。
　　家里出事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依旧不知世事的吃喝玩乐，闲暇之余在网上跟人对线，纠缠着陆北尧，要他陪。
　　“我办了一件错事，挪用了公司的钱，一七年的事。对不起，西西，我犯了大错，我想赌一把，赌不能沾。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覆水难收。我原本想让你和小北走，保全你们。他不同意，非要把这个账填上。能卖的都卖了，他凑了两亿。小北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对你是真心的。”
　　周启宇从太太去世，就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他想给周西留下能花一辈子的钱，就算将来陆北尧知道了周西的病。他离开，周西也能好好过日子。
　　一五年一六年公司只是渐渐没落，到一七年他是全崩了，他投资的项目是骗局，他掉进去了。他孤注一掷，转移资产，打算送周西去海外。他给自己找好了路，大不了就是死。
　　他也不怕死，只是不放心周西，怕周西没人照顾。他找到陆北尧，给了陆北尧一半的钱，让陆北尧带周西走。不管将来他们会不会在一起，希望陆北尧能善待周西，就算是以朋友的关系善待，也好。
　　他不敢找周西，周西不能受刺激，万一刺激病发了和妈妈一样，那一生都毁了。周西还年轻，才二十多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陆北尧没走，也没有要钱，他拼命拉着周启宇把这个漏洞给填上了。
　　怎么样都不能犯罪，怎么样都不能违法，陆北尧依旧是那颗又硬又倔强的石头，坚守着他的底线。就像当年，他跟周西谈恋爱。周启宇给他什么他都不要，他坚持要自己打拼。
　　周启宇这次病的心无旁骛，他自私的想，这样西西就有着落了，不管怎么样，陆北尧都不会放开西西的手。
　　“对不起西西，这是我们商量出的结果，先不要告诉你。怕你接受不了，你不要怪小北，他也不容易。他买完房子，本来就没什么钱了，全是硬凑的。”
　　陆北尧为什么那么缺钱？陆北尧做着以前他不屑做的事，疯狂的赚钱。他有很不可思议的行为，他又又又没钱了，他接烂片上综艺什么推广直播都做。
　　他说不要在网上跟人吵架，为什么周西有粉丝是衣食父母的概念？因为这句话是陆北尧说的。
　　“除了那套房子，他其他的都卖了。”
　　因为是婚房，因为是给周西留的，装修是他和周西一点点选，他没舍得卖。
　　“爸爸对不起你们！”
　　周西和陆北尧走，周启宇肯定会坐牢。周启宇是不想活了，陆北尧把他拉了回来。
　　敲门声响，外面响起秦怡的声音，“周西？你没事吧？”
　　周西咬着膝盖不让自己哭出声，泪打湿了膝盖。
　　她和陆北尧太悲哀了，她想，生活太难了。他们都以为这样是为了对方好，可最终，他们都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周西的泪不断的往下流。
　　他们就这么错过了，他们可能都不是这场戏的主角，他们只是彼此的主角。
　　“西西你别哭。”周启宇哭的哽咽，跟周西说，“我犯了大错，我对不起你们。我害怕拖累你们，可到底，把你们拖累成这样。我该死，你不要哭。”
　　“我没哭，你不该死，你是我的爸爸。”周西强忍着难过，亲情爱情友情，她的人生很圆满，什么都有，“你好好养病，我知道了。”
　　周启宇嚎啕大哭，像个孩子。
　　周西紧紧攥着手机，她和陆北尧到底是谁错了呢？
　　这场变故发生在买房子后，买完房子陆北尧手里真没多少钱了，周西很清楚。
　　陆北尧是怎么凑够两亿的？他的身价没那么高，这是卖命钱。
　　也卖了周西的命。
　　挂断电话，周西把脸埋在膝盖里泣不成声。
　　外面有人喊，她恍恍惚惚，感觉在梦里。
　　片刻，她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陆北尧跟秦怡说，“你先出去，我跟她聊聊。”
　　陆北尧反手关上门，看到周西坐在床上，手机丢在一旁，屏幕暗了下去。刚刚通话的是周启宇，她应该是问钱的事。
　　周西对钱的事反应特别大，这很出乎他的意料。
　　他现在很怕，周西反应太大了，他怕周西受刺激。
　　医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但从S市飞过来要三个小时，坐车还要几个小时。陆北尧想抽死自己，他刚刚乱说什么话？
　　喝完酒，什么都说。
　　“周西？”
　　周西低声抽噎，陆北尧很小心的碰到她的手，克制着情绪。他的手落到周西的头发上，周西现在非常脆弱，陆北尧很想抱她，“你不要激动，你爸爸没事，现在所有人都没有事。西西——”
　　周西转身抱住陆北尧，她死死抱着陆北尧的脖子。
　　天地之间在这一瞬间静了下来。
　　整整六个月，周西每次看他都是看死人的眼神。冷漠空洞，没有温度。周西不再碰他，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是他该受的。
　　周西的泪滚到了他的衣服领子里，贴上了他的肌肤，滚烫灼烧。
　　周西哭出了声。
　　陆北尧的手落下去，抱住周西，他的心在颤抖，小心翼翼，一下下的抖。是不是他的周西，是不是她？为什么？
　　“周西？”
　　周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哭。她哭了两个小时，精疲力竭，窝在陆北尧的怀里睡着。陆北尧怔怔看着房间的一角，生出些妄想。
　　他低头几乎要碰到周西的唇，又拉开了，他感受到周西温热的呼吸，心里安定一些。周西的睡眠很浅，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睡的这么突然。可能还是跟病情有关系，陆北尧心里焦灼，他拿起手机发短信给医生。
　　医生大约在飞机上，没搭理他。
　　陆北尧坐在床上，周西靠在他的肩膀上。也许周西醒来又忘记他了，也许，这是周西的一小段梦。
　　也许，这只是陆北尧的一场美梦。
　　陆北尧的唇贴着她的头发印下去。
　　周西当年追他追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说，富家小姐玩玩而已，当真就是傻|逼。他没谈过恋爱，他唯一的心动就是周西，他不知道周西是不是玩，但他喜欢周西，并且做好了喜欢一辈子的打算。
　　陆北尧当真的非常彻底，毫无保留。


第57章 
　　孟晓正在网上跟苏晨严的脑残粉对线, 骂的热火朝天，孟辰电话打了过来，孟晓夹着电话打开IPAD继续复制粘贴。
　　“三哥, 什么事？”
　　“问你个事。”
　　“怎么了？说吧。”周西最近又不务正业，微博也不营业, 接了小透明导演的扑街电影, 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和青春。孟晓真的不知道萧晨怎么想的，这完全是毁周西的前程，公司废物，经纪人废物。
　　拍完《深宫乱》这么大的热度, 应该趁热打铁, 好好的筹谋后面的剧。接这么个破电影, 直接熄火不知道下次的机会在哪里，她恨铁不成钢，想取萧晨代之。前一段周西还被苏晨严的粉丝按在地上摩擦，太气人了, 苏晨严也能踩他们，西米露真是废物。归根到底，还是正主不争气, 皇帝不急，他们急死也没用。
　　“西西, 最近精神状态是不是不好？”
　　“她挺好的呀，现在非常上进。事业也很稳定，和陆北尧也分手了, 很理智，一点都不恋爱脑。”孟晓翻看周西的数据，目前已经上了女星人气排行榜尾巴。
　　她查看周西的大粉，周西的粉丝不鸡血，可能还是没有作品支撑。大家佛系磕颜，就周西被苏晨严粉丝爆破的时候，有几个博主出来说话，最近周西也没什么物料，大家又有了新的关注。
　　西姐请正面上我算是周西非常鸡血的脑残粉了，但苏晨严粉丝大闹，她一个字都没有发。有粉丝在评论区问她，她也没有回应，出事了吗？
　　“我月初给你送东西，看到周西在扔一些药盒，你看下吧。”
　　什么东西？孟晓挂断电话，微信响了一声，孟辰发来微信图片，孟晓点开看到放大的药盒。她脑子翁的一声，怔怔看着图片，一瞬间心跳飞快，血液涌上了大脑。
　　她打开电脑，输入药名，一个个跳出来。
　　手边的IPAD疯狂的响着，孟晓呆若木鸡，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随即又一声响。她抹了一把脸，打开微信。
　　孟辰：“这药是谁在吃？她在你那边扔的，应该不是她家人吧？”
　　周西说，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周西说，你觉得现在的我好吗？
　　周西自嘲说，被车撞倒的傻叉就是她。
　　周西说她重生了，孟晓为她的‘重生’由衷感到喜悦。
　　孟晓一直不太相信周西真的是那个被撞进花坛的憨憨，她以为周西在开玩笑。她觉得过去的周西太糟糕了，一点就炸，天天跟素人计较，特别玻璃心，内心太脆弱，小孩似的。
　　孟辰的信息又过来：西西变化挺大，会不会跟生病有关系？她妈妈好像也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遗传吧？
　　孟晓深吸气，一句为你好，直接把过去的那个周西抹杀了。她这是什么朋友？她是什么闺蜜？周西生病她都不知道。
　　周西的妈妈，很遥远的过去。十岁那年，周西请了很长时间的假，周启宇挨个求，求他们不要在周西面前提妈妈。这么多年，周西没有提，他们没有说过。
　　孟晓按着手机回信息：周西的妈妈，怎么回事？
　　孟辰：精神分裂自杀。
　　就像是她追星，她粉胡应卿，一句为他好就大批站队跟团队对着干。不听劝，粉转路。拜拜就拜拜，下一个墙头更乖。
　　孟辰：晓晓，你还在么？
　　孟晓打周西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她早已泪流满面。这真的是爱吗？过去那个脆弱敏感的周西，被他们合谋杀死了。
　　他们爱个屁，他们只是爱那个想象中的周西，他们只爱自己。
　　孟辰打电话过来，孟晓接通哭的泣不成声，“如果是真的，我双手沾满了鲜血！”
　　——————
　　周西住院了，她睡了三天，醒来就在S市医院了。午后的阳光落在白色的窗柩上，斜斜的落到病床上，打出一道光柱。
　　浮尘在光柱里缓缓飘动，房间里有消毒水的味道。
　　“西西？醒了？”
　　周西转头看过去，孟晓披头散发抱着个大保温杯，眼睛红肿看着她，两个人目光对上，孟晓带着哭腔，“姐妹！”
　　周西扬唇笑了起来，“你这是收破烂去了？”
　　嗓音沙哑，随即她剧烈的咳嗽，孟晓起身想给周西倒水，撞翻了小桌子上的杯子，玻璃杯滚到地上清脆一声响，四分五裂。
　　她抬脚就踩上了玻璃碎片，下一刻，陆北尧提着孟晓的衣服，提溜到一边。他穿黑色卫衣，搭配牛仔裤。冷峻清冷的眼沉静，长腿笔直修长，冷肃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玻璃杯倒上水，又加了一半凉水。
　　走向周西，周西抿了下嘴唇。
　　陆北尧习惯性的伸手揽周西，手落到周西的后颈下，停了下。他纤长漆黑的睫毛下，如墨眸子带有迟疑。
　　周西坐起来，顿时头疼欲裂，她拿走陆北尧手里的水喝了一口压下咳嗽。
　　陆北尧收回手垂在身侧，尾指动了下，紧紧贴着牛仔裤，站在床边，嗓音很沉，“醒了？”
　　孟晓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不瞎都能看出来醒了吧？接触到周西的眼又把白眼放回来，她从另一边窜过来扑到周西身边，“你清醒了吗？认识我吗？宝贝，我是谁？”
　　周西把水喝完，杯子放到床头柜上。
　　周西躺回去，拉上了被子，闭上眼，“头疼。”
　　“我叫医生。”陆北尧按铃叫人。
　　孟晓犹不死心，上来掰周西的眼，“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微一抬眼，接触到陆北尧阴沉沉的眼，带着明显的戾气。孟晓收回手，怕陆北尧打人。周西昏迷这几天，陆北尧徘徊在犯罪的边缘。
　　孟晓经常怀疑，如果周西真的醒不来了，陆北尧会不会先弄死她。
　　周西睁开眼，抿了下嘴唇说道，“我的手机呢？”
　　陆北尧从裤兜里摸出周西的手机递过来，周西看了陆北尧一眼，接手机时碰到了陆北尧的指尖，她心里生出异样感觉，又看陆北尧。
　　“还要喝水？”
　　周西摇头，陆北尧拉过椅子在床头坐下，“要手机干什么？”
　　周西打开微博，编辑新微博。
　　“你死了。@苏晨严”
　　孟晓：“……”
　　陆北尧：“……”
　　所以周西醒来的第一件事，跟他们都没有关系。她去微博日苏晨严了，她满脑子都是苏晨严吗？为什么？难道他们都没有苏晨严重要？
　　孟晓看向陆北尧，陆北尧直直盯着病床上的周西。那眼神，似乎要把周西盯出一个好歹。
　　“朋友，你没事吧？”孟晓也不哭了，也不蓬头垢面了，脸怼到周西面前，“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化成灰我都知道你是谁。”周西侧头避开，挣扎出脑袋，认真盯着孟晓看了几秒，说道，“孟晓，你身上有味道了。”
　　孟晓停顿几秒，尖叫着捂着脸，“艹！你是人吗？我守着你三天，头没洗脸没洗，守着你，你醒来嫌我？”
　　孟晓都快哭成孟姜女了，周西就是个负心汉。
　　周西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到苏晨严回复：“？？？？？”
　　随即苏晨严再次评论，“姐，你的反射弧是绕地球一圈才回来吗？”
　　周西回复苏晨严：我绕地球一圈，也要杀你，你等着。
　　苏晨严坐在车上，今天他要去参加活动。整齐的三件套西装，一丝不苟，精致的头发，走清隽小鲜肉路线。
　　他笔直坐在后排座位上，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经纪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少爷，抖什么呢？你的粉丝又群起辱骂你了？”
　　苏晨严看着手机，叮的一声，周西回复他了。
　　苏晨严捂着脸，哭出了声。
　　这一个月，他每天都像是等待判刑一样，等着周西把他取关。等着悬在头上的刀落下，他当时鬼迷心跳拉了周西一下，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事。
　　经纪人面无表情看着苏晨严：“你家祖坟被人炸了？”
　　经纪人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看到助理发来的截图，周西发了微博。经纪人高高悬在心脏上的石头瞬间落了地，松一口气，周西这个回复太高明了。
　　救了苏晨严一命。
　　之前周西一直没有回应，他还挺怕周西搞他们。周西背后是谁？孟家。苏晨严的粉丝丝毫没有逼数，敢跟孟家叫板，不想活了吗？
　　电视台的封杀倒还是小事，得罪孟家是真的没了。
　　苏晨严在后面捂着眼睛哭，“我西终于理我了！”
　　经纪人刚刚升起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脑残粉没救了。
　　苏晨严切换小号，狂刷了两波周西的美图，泪还是不断的往下流。
　　“买个热搜，给你推，也澄清一下。”经纪人说，“误会一场，希望以后还能合作，大家都是朋友。”
　　“不要热搜。”苏晨严靠在车窗上默默流泪，翻着周西的微博，又看了一遍最新微博，一个字一个字看，看的分外珍惜，“我西人美心善，不跟我计较，我不能打扰她。”
　　‘人美心善’的周西靠在床头接受孟晓喂水，安逸的像个老佛爷，“苏晨严短腿柯基，两条腿续在一起都没我——”到嘴边的话，强行忍回去，改口道，“未发育完全的小孩，要腹肌没腹肌，要脸没脸，粉丝还当他是巨婴。我能看上他？他的粉丝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狗腿子孟晓：“对，你说的对。”
　　“不过这事儿跟苏晨严没有关系，就是他的粉丝作，他罪不至死。”周西不喝水了，想到一个事儿，“今天几号？”
　　“十一月四号，怎么了？”
　　十一月四号，《深宫乱》第一版预告片要放出来了。
　　陆北尧推门进来，周西再次把话咽回去，看向门口的陆北尧。陆北尧拎着盒饭，随手放到桌子上，对孟晓说道，“吃完饭回去休息，小飞在外面，他送你。”
　　孟晓还不想走，陆北尧说，“西西这边有任何事，我都会跟你联系。”
　　“你回去吧，我没事，你回去洗个澡。”周西附和完，摸了下鼻子继续刷微博，却刷的心不在焉。
　　孟晓吃完饭就走了，周西现在看起来不像有事。
　　陆北尧把房间收拾干净，走到病床前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下，注视着周西。
　　房间寂静，周西长发散着，脸色苍白，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阳光从身后窗户洒进来，她的睫毛被映成了金色，美的脆弱。
　　头顶的空调发出嗡嗡声响，加湿器缓缓冒出白烟。
　　沉默许久，陆北尧伸出手到周西面前，“你好，我叫陆北尧。”


第58章 
　　“同学, 你叫什么？”
　　周西看着他，泪泫在眼底，片刻她把手放到了陆北尧的手心。
　　“周西。”她抿了下嘴唇, 开口，“东南西北的西。”
　　陆北尧眼睛通红, 他强忍着泪没落下去。
　　“好巧, 我们是情侣名。”陆北尧嗓音沙哑，唇角上扬，深邃的眼沉静，盛着山海, “方位相邻。”
　　东南西北, 西北CP。
　　周西大学时经常跟陆北尧去蹭课, 实际上就是为了看陆北尧。陆北尧上课，她趴在旁边拿书挡住脸专注的看陆北尧：“我们天生一对，名字都是CP。我是西，你是北。东南西北, 我们两个注定在一起。”
　　陆北尧绷着冷峻一张脸，睫毛垂下，苛己严谨, 一丝不苟。
　　其实台上教授讲的什么，他一句都没听清。他耳根渐渐爬上了热晕, 热的他发燥，热的他头晕目眩，一颗心彻底沦陷, 再无退路。
　　这一条道，非得走到黑。
　　周西醒来看他那一眼，陆北尧就知道她回来了。
　　他克制着情绪冷静的在旁边做事，医生给周西做全身检查，做心理测试。周西跟孟晓在聊八卦，陆北尧在旁边静静的听。
　　他死死把周西抱进怀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她的腰，用尽了全部力气，“我想你——我爱你。”
　　炽热的泪滚到周西的脖子上，周西原本有些疼了，感受到陆北尧的泪她停住了所有的挣扎。半晌后，她抬起手放到陆北尧的腰上，环住他。
　　“我没有原谅你的隐瞒。”
　　陆北尧很明显的瘦，腰上已经没有以前很舒服的肌肉了。她什么都知道，就是不好意思直接跟陆北尧说话。
　　“对不起，西西。”陆北尧滚烫颤抖的唇落到周西的脖子上，混着眼泪，有着潮意，声音嘶哑，“我拿一生来赎罪。”
　　周西那天睡着后，陆北尧觉出不对劲，一开始怕吵醒她，后来发现叫不醒。连忙送周西当地市医院，周西只是睡觉，没有其他的反应，检查也没有问题。随后周西的主治医生赶到，他们直奔S市。
　　一线城市，医疗条件更好，周西依旧是没有任何问题，就是睡。她睡了整整三天，陆北尧三天没敢阂眼。
　　周西醒来，他神经松懈渐渐涌出困意。
　　他跟周西讲完来龙去脉，声线低了下去。
　　周西攥着陆北尧的卫衣，深吸气，调整情绪，刚要说话。只觉得肩膀上死沉，转头叫他。
　　陆北尧一动不动。
　　周西心脏猛地一跳，随即反应过来，陆北尧睡着了。他呼吸均匀，浓密纤长的睫毛下一片阴翳，他有着浓重的黑眼圈。
　　陆北尧以前也经常这样，累到极致，跟周西说着话突然没声，周西回头发现他睡着了。陆北尧秒睡的技能，周西这辈子都学不来。
　　怎么会有人睡的这么快？
　　周西看了他一会儿，扶着他躺到床上，拉起被子给他盖上。陆北尧突然睁开眼看她，其实他没醒，就是习惯性睁开眼看一眼，身边人还在，就继续睡了。
　　病床不大，躺一个陆北尧已满满当当，周西就没有地方可躺，她把位置让给陆北尧，穿上拖鞋走到窗户边。
　　S市已是深秋，高大的梧桐树黄叶纷纷飘落。秋风萧索，秋日阳光通透凌冽落到树干上，树枝摇晃，泛出白色的光。
　　敲门声响，周西回头看到医生，她快步走向门口说道，“找我？”
　　医生往里面看，呵了一声，“你这家属还挺自觉，就这么把床位给占了，谁住院呢？”
　　周西漂亮的杏眸荡漾出笑，也没有接这个话。
　　两人去医生的办公室谈话，周西这回主动接受了心理治疗。她一直都在，但她不愿意接受陆北尧。
　　他们之间有太多隔阂，七年时间，失望一点点累积。周西累了，她走不动了，她不是故意走向车流。
　　就是那瞬间发病，她恍恍惚惚的走了进去。
　　她麻木的看着这个世界，她强行切断了自己跟陆北尧一切联系。她逼着自己快速成长，她急于脱离原本的自己。
　　曾经的软弱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她懂事、独当一面，她就再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人爱她。
　　曾经她的病因是最爱的妈妈，后来她的病因是最爱的陆北尧。
　　周西靠在椅子上，窗外风卷梧桐黄叶翻飞在空中，周西看着天花板许久。医生把纸巾递过来，说道，“还绝望吗？”
　　周西摇头。
　　“你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但失去的不一定是坏的，至少现在的你，已经恢复了正常秩序。你的思维是有逻辑，你也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谁。”
　　分裂会产生两个我的概念，治疗是让两个我融合。
　　周西之前抗拒治疗，是她没找到最重要的那个部分，她最重要的部分是陆北尧。陆北尧知道她的病后，不敢打扰她，就这么一直在错过。
　　听上去很令人唏嘘。
　　“有很多人爱你，过去的你，现在的你，他们珍惜你的一切。”
　　周西在昏睡期间听到了孟晓的声音，董阿姨的哭，还有陆北尧紧攥的手。她的记忆混乱，她在疯狂的挣扎。她怕自己崩溃，只能陷入沉睡。
　　周西的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还需要住院。
　　她被医生送回病房，萧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周西接通。
　　“你的微博什么意思？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搭理苏晨严吗？”
　　“没有搭理，我就是骂他。”
　　萧晨默了几秒，“得了吧，你这么明显的给人台阶。拍戏怎么样？这两天适应的如何？”
　　“我回S市了。”
　　“什么？”萧晨原地起飞，一头撞到车顶，又坐回去，“什么玩意？”
　　“市人民医院精神科住院，你直接过来吧，见面聊。”
　　萧晨懵逼了，周西在精神科住院？
　　没什么好隐瞒，周西的一切坦坦荡荡，她什么都不怕。她的病因，她的未来，她都能扛。
　　半个小时后萧晨坐在病房里，抖着手看病历，每一个字都认识，可联系到一起他就迷茫了，他又看穿着病号服的周西。
　　周西长发披散，懒洋洋的窝在小沙发里，优雅的交叠着长腿在玩手机。
　　萧晨掐了下眉心，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有——病？”
　　“你这话听起来像骂人。”周西刷到《深宫乱》第一版预告片，初进宫的江乔穿着秀女的衣裳，一脸清纯。
　　一分三十秒，周西一身盛装站在后位上回头，眉眼凌厉美艳。导演这个调色非常好，剪辑的也好，周西都被这个镜头给美到了。
　　皇后华服，红与黑的碰撞，她的妆容并不算浓艳，但她眼神有戏，极具压迫性。
　　周西自恋的感慨，她演技真好，这个镜头绝了，她要红。
　　收起来给陆北尧当手机壁纸，这个念头刚落，周西就抬手按了下眉心。怎么又想陆北尧？
　　周西翻评论，果然有不少路人在磕她的颜，嗷嗷惨叫。
　　周西把皇后回头的截图设为自己的主屏壁纸。
　　“字面上的意思，什么时候的事？”萧晨完全看不出来，周西什么时候犯病的？为什么他没有任何察觉？
　　周西抬眼轻飘飘的看过来，眼神带着一股子傲劲儿。
　　“大规模网暴开始失控，后来就强行逼着自己成为另一个人。”
　　萧晨往后靠在椅子上，周西这轻描淡写几句话，他听的触目惊心。
　　血淋淋的真相，为什么周西会性情大变？为什么她会快速成长？为什么她会笑的特别通透，没钱了呀，必须得赚钱得长大。
　　萧晨心里疼了一下，原来如此。
　　“你给我买个热搜，周西绝美。”周西对萧晨的业务能力还算是赞同，他担任自己的经纪人，周西没什么意见。
　　“你消停点吧。”萧晨头瞬间不心疼了，开始头疼。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丧心病狂的周西回来了？他观察周西，似乎又不完全是之前那个骄纵傻白甜，“剧组会买热搜，也是买整个剧组。你就是个女配，你买独美，把主演放眼里了吗？”
　　“哦，那不买了。”
　　萧晨：“……”
　　这么好说话？
　　萧晨还是觉得不对劲，这个事儿太奇幻了，他拖着椅子到周西面前上下打量，“你这病还能治吗？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还能演戏吗？你怎么——”萧晨转头看病床方向，乍然看到坐起来的陆北尧，他倒吸一口凉气，“卧槽！”
　　陆北尧没睡醒，淡漠的眼扫过萧晨，走向洗手间。
　　周西给自己打榜，转发到微博首页，“他是《冠军》的男主，我在那边犯病，我们一起回来了。”
　　萧晨原地炸成了窜天猴，“你们俩有病吧？啊？你们拍什么戏？你们是不是复合了？你们两个拍戏看粉丝会不会撕了你！”
　　萧晨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消息更重磅，砸的他头晕眼花。
　　陆北尧从洗手间出来抽纸擦手，倒了一杯水拎着灌了一大口，靠在桌子边抬起眼皮看过来，“我放弃了冠军的男主。”
　　周西倏然抬头。
　　陆北尧把水喝完，修长的手指拎着空杯子搁到一边，“这个剧本西西可以接，我暂时不会做台前工作，不会影响她。”
　　他之前存了私心，接冠军是为了接近周西，没想到一切发生的太快。既已如此，他再继续演冠军，确实没意思。
　　“《冠军》我有投资，退出不损失什么。”陆北尧经过这件事明白了一个道理，掌控权抓到自己手里，才是根本，他撑不下一片天，怎么给周西安全感？演戏只是积累，最终目的肯定是要站到高处，握住一切。
　　他以前没什么野心，现在有了。他的新公司，很快就起来了。
　　有些账也要算一算，一件一件来。
　　“前提是周西得养好病才能进组，不能急。”
　　他最近几天想了很多，想的很周全，还是不能赌，一分险都不能冒。周西单独接《冠军》的话，他会用尽全力把这部电影运作到顶峰。对周西来说也是好事，这部电影的剧本确实不错，阳光励志也不分裂，适合周西。
　　萧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想杀谁，这个局面，给他十个脑子他都想象不出来，他默了几秒，从所有凌乱的线索中抓了一条离他最近的利益线，“周西，现在这个情况。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假如，你康复后，演技又回到《小暗恋》时期？”
　　这是什么噩梦？


第59章 
　　萧晨这个问题让周西想了很久, 无论谁都是她，她很清楚这个问题。但治疗确实会影响大脑，会让人反应迟钝, 会让人对情感麻木，之前她那个完全沉浸式演技就没办法用了。
　　“西西？”从萧晨说完那句话, 周西就再也没有说话, 抵着下巴沉浸在她的世界里。陆北尧让萧晨先走，他试探性的叫周西。
　　周西抬眼看他，目光一片清明。
　　“在想什么？”陆北尧撑在周西上方，缓了语气, 问道, “嗯？”
　　“你睡醒了吗？”周西还靠在沙发上。
　　“嗯。”
　　“那你可以回去了。”
　　陆北尧：“？？”
　　“我有很多事还没想通, 你给我一点时间。”周西抿了下嘴唇，说道，“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无论你是谁，你怎么样。”陆北尧握着沙发边缘的手用力, 瘦长的骨节微微泛白，“我都深爱你，我永远不会走。”
　　周西心里清楚, 他们做到这个地步，不管是她还是陆北尧, 都是病态的偏执，大约这辈子就这样了。
　　“我知道。”周西说。
　　陆北尧迟疑片刻，把手落到周西的头顶, 很轻的摸了下，低头唇落到周西的额头上，“玫瑰我已经在种，现在冬天，到明年春天院子里就全是盛开的玫瑰花。搬出去的行李我帮你拿，爸爸一起搬过去。接下来的路，你不想走，我背你。”
　　当初陆北尧放狠话，周西再敢说分手，铲掉的玫瑰他不会帮忙种，搬走的行李，他不会去搬回来。
　　周西走的干干脆脆，头也没回。
　　周西抿紧嘴唇，压下所有的情绪。
　　“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我不能生小孩。”周西开口。
　　“我也不能生。”陆北尧眼睛发红，指腹想擦周西的脸颊，周西本能的躲了下，陆北尧的手停在空中片刻，垂下去。
　　养一个孩子就够他累了，再来个周西这样的小魔王，他能疯掉。
　　“你的不能生，可控。”周西很平静，她现在想的比以前多，也更理智，“跟我在一起很累，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变成另一个人。我随时可以抛弃你，随时都能不认识你。也许有一天，我会跟我——妈妈一样，自杀在你面前。我爸还有一个我，而你什么都没有。”
　　陆北尧唇角上扬，嗓音很沉，“你变成别人，我守着你。你若是先走了，我跟你一起走。没有孩子更好，爸爸，未亡人很痛苦，一起走至少是解脱。”
　　“你有选择。”
　　陆北尧这回停顿的时间久了些，他俯身贴着周西的唇，很轻的吻了下，直起身，“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发短信给我，明天我让阿姨做了给你送过来。”
　　周西在反应这个吻。
　　他们接过太多吻，任何地方都接过。各种方式的接吻，周西想起来就找陆北尧索吻，他只要不是很忙的情况下，都会抽空亲她一下。
　　周西会特别不要脸的勾着他脖子，非要加深。
　　大部分时间都是周西主动，陆北尧很少在白天平静的午后主动亲她。一般亲，是为了逃避一些问题。
　　“我回去了。”
　　“为什么？”刚刚陆北尧在逃避问题。
　　“从我决定跟你在一起，那一刻，我就没想过退路。你要我，我们在一起，我守着你。你不要我，我自己过。”
　　周西往后靠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天花板。片刻后，陆北尧离开房门阖上。她抬手盖在眼睛上，她有点难过。
　　周西需要冷静去思考现在的情况，结果晚上董阿姨把周启宇推了过来，周启宇哭的声嘶力竭。
　　到底周西还是犯病了，在他生病的时候，一个人扛下一切。
　　“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陆北尧。”周启宇攥着周西的手，哭到快要晕厥。
　　周西麻木的想，又来。
　　救命！
　　“我当初是想告诉陆北尧，可我不敢，你那么喜欢他。我给他一笔钱，让他走人。”周启宇一边哭一边把鼻涕眼泪往周西身上甩，周西拧眉看着。
　　“五百万吗？”周西抽纸擦周启宇的脸，想到早年霸道总裁文里男主的母亲，出手五百万支票，离开我儿子。
　　周启宇抬眼，胖脸泫泪欲滴，“你爸哪有那么抠，五千万，外加一部剧的男主角，捧他。”
　　“那你还挺大方。”
　　“他拒绝了。”陆北尧就是石头，脾气又硬又臭，软硬不吃。
　　显而易见。
　　“我无计可施，我想再等等，可你们那么相爱。一天天的，我怕死了，这就是悬在脖子上的刀，现在陆——”
　　“陆北尧做了结扎手术。”周西开口。
　　周启宇傻在原地，泪都忘记流了。
　　“不哭了，我们没有分手。”
　　旁边董阿姨转头看过来，随即捂着脸惊叫一声，“真的？”
　　周西坚决要分，陆北尧每次去家里。董阿姨都提心吊胆，一边觉得陆北尧也没有什么错，他们跟陆北尧也没有什么仇。但另一边周西明确交代，陆北尧不准去他们家。
　　谢天谢地，终于和好了，她也不用两边愧疚了，明天就去庙里拜拜。
　　周启宇赖在周西这里两天，天天以泪洗面，鼻涕眼泪横流。每天早上朗诵一般，说一遍过去。周西那点亲情都被他耗没了，最后被董阿姨强行推走。
　　陆北尧明确不演《冠军》，需要找新的男演员。可李欣给的那点片酬，找演员太难了，高不成低不就，暂时搁浅。
　　因为周西的病情，萧晨暂时也没有给周西接新的剧本。
　　十一月二十三号，《深宫乱》剧组受邀参加星光盛典红毯活动。周西正好到了出院的时候，萧晨就把她也塞了进去。
　　原本周西是打算找萧晨借衣服，早上九点孟晓就过来给她送了一件D家新款高定礼服，这款售价三十万。深蓝渐变银色，美不胜收。
　　“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不要太感动，感动的话也不要哭，眼睛哭肿就不好看了。”自从知道周西的病后，孟晓也佛系了，不那么鸡血的带粉丝去打榜搞数据搞对家，孟晓捏了下周西的脸，“我已经安排摄影师去给你拍照，等你的精修图，期待你的艳压。”
　　孟晓一身职业装，放完礼服拿着口红涂了个颜色，匆匆往外面走，“我今天要飞广州，没办法陪你。”
　　董阿姨端着早餐都没拦住孟晓，人已经径直走了。
　　周西坐在床上看繁华到极致的裙子，如同银河洒在夜空，星光璀璨。实在是耀眼，女人对衣服是本能的热爱。
　　周西一头埋到衣服上。
　　快哭了，这条裙子她喜欢了好久。一直没舍得买，孟晓真是亲闺蜜。
　　卧室门没关，门铃声响，随即董阿姨说，“小北？”
　　周西住院那段时间，陆北尧每天都去看她。周西出院回这边住，陆北尧就很少过来了。他最近在筹备新公司，跟许明睿合作。
　　许明睿有钱有权有人脉，就是没才华，而才华，陆北尧不缺。
　　他们两个火速搭上线，最近他们合作的民国探案录也要在平台上线，陆北尧要忙宣传。周西连忙起床，刚走到洗手间陆北尧就进门，转眼看到穿着黑色吊带睡裙的周西。
　　周西肤色白，又瘦，纤细的腰肢蜿蜒往下，露出来的腿又细又长。吊带露出大片肌肤，她长发披肩，明艳的妖精似的。
　　不管在一起多少年，陆北尧都扛不住她这身打扮。早上起来慵慵懒懒，又艳又纯，很难想象这两个字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同一句夸奖里。
　　“给你送衣服。”陆北尧穿烟灰色大衣，他送完东西就要走，没有脱外套。
　　“我有，孟晓送来了。”
　　陆北尧转头目光碰到床上的礼服，默了几秒。
　　周西咬着电动牙刷走过来，“你怎么也买了？你不是说奢侈品不划算吗？买的哪个牌子？”
　　陆北尧出席活动都是赞助，让他买一次奢侈品，他这个葛朗台会当场暴毙。
　　“同系列。”这一系列刚面市，每一款都是全球限量，不会撞衫。周西好几年没有走过红毯了，出场，必然要艳压。
　　深宫乱这部戏肉眼可见的会爆，这是周西事业的起步。
　　孟晓买了蓝银渐变，陆北尧买的是银蓝渐变，除了款式细微区别，真同款了。
　　周西默了几秒，“你应该提前跟孟晓通个电话。”
　　陆北尧才懒得跟孟晓打电话，放下袋子，“算了，你换着穿。”
　　这个系列没有低过三十万的衣服，周西换着穿，可真奢侈。
　　周西刷完牙洗脸，水珠粘在透亮白皙的肌肤上，眼睫毛上也沾有水雾，她欣赏镜子里自己的美貌，理智瞬间涌上来，“不要，你拿去退掉，或者卖掉。”
　　周西还是第一次对奢侈品说不要呢，陆北尧单手插兜靠在门边注视她。其实周西有细微的变化，她确实懂事了，也理智了。
　　她偶尔会露出以前的骄纵和跋扈，但都很短暂。
　　周西抽纸擦脸，涂护肤品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就这么蓬头垢面跟陆北尧见面？太没有形象了。
　　“李欣邀请胡应卿来演李勋。”
　　“他在想屁吃。”周西娇俏美丽的下巴一抬，明媚的看了陆北尧一眼，“他那个片酬，胡应卿的经纪人可能会把他叉出去喂鳄鱼。”
　　“胡应卿同意了。”
　　周西差点把舌头咬断，什么玩意？
　　“这次来S市应该就会签合同，李欣今天晚上飞过来。可能会在十二月十号进组，你一号就要过去了。”
　　胡应卿演李勋，外形上比陆北尧合适，陆北尧太年轻了，也太俊美，跟周西没有年龄差，这样很容易出戏。
　　“你。”陆北尧停顿了一下，“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能进组吗？”
　　“没问题。”周西转头冲陆北尧嫣然一笑，那笑中有明艳的傲也有胜券在握的自信，她一偏头，“你信我吗？”


第60章 
　　陆北尧喉结滚动, 点头。
　　“我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我得长大。”周西站直，静静看着陆北尧, “陆北尧，我会成长起来, 我能扛起所有事。假如——将来我们在一起, 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是没有隐瞒和敏感的自卑。”
　　漫长的沉默，陆北尧点头，“那我先走了。”
　　“董阿姨做了早餐, 你吃完再走。”周西强行忍下所有的情绪, “陆北尧, 我并没有那么脆弱。”
　　“你很勇敢。”陆北尧眼睛红了下，道，“我之前对你有误解，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 你没有错。”周西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他们之间的感情，陆北尧确实没有错，她也对陆北尧有感情。他们真真实实在一起四年, 她爱了陆北尧七年，身体本能的想亲近他, 就是心里有一处迷茫，还有很多现实问题，“就是, 我想——”
　　“我明白，势均力敌，平等毫无隔阂的在一起。没有欺骗没有隐瞒，有事一起担，共同面对。这需要时间，你我都需要时间。”陆北尧嗓音沉缓，在寂静的清晨，静而低醇，“不要有心理压力，我会等你。”
　　她醒来这二十天，只有第一天，陆北尧抱了她。
　　陆北尧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周西心里有隔阂，这隔阂并非之前那种早上吵架，晚上两个人和好如初。
　　这是一念之间，便是一生错过的隔阂。
　　“你追了我三年，我也追你三年。”
　　曾经周西特别羡慕恋爱剧里男主追求女主的过程，隔三差五戳一次陆北尧的肩膀：你都没追过我，要不你追我一次。
　　追她，她不同意，陆北尧继续追，死缠烂打的追。
　　陆北尧心想，周西去写剧本，观众能骂死她。
　　周西磨了好多次，有一次陆北尧在看剧本，被她闹的受不了，就陪她玩。转头深情凝视着她的眼睛说，周西，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周西嗷的一下就同意了。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
　　“慢慢来吧，我走了。”
　　陆北尧走出门带上了卧室的门，周西听到陆北尧跟周启宇打招呼，又听到董阿姨追着人喂早餐。董阿姨喂不到孟晓，陆北尧那么锯嘴葫芦，死都学不会拒绝，被董阿姨强逼着吃完了一份小馄饨。
　　房子隔音不好，那些声音纷杂，全落入了耳中。
　　周西打开陆北尧送来的衣服袋子，把衣服拿出来摆到床上，一件友情一件爱情。刚要把袋子拿走，看到底层放着一封粉色信封。
　　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张白色信纸，周西深吸气，打开。
　　陆北尧的钢笔字十分漂亮，蓝色墨水落到白色纸张上，字写的周正又凌厉。
　　周西同学：
　　二零一九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晴。
　　认识你的第八年零两个月十六天，早上起来给玫瑰花浇了水，阳光下的水珠很漂亮，晶莹剔透闪烁的像钻石。
　　花开那天，一定灿烂繁盛。
　　陆北尧。
　　这鬼玩意当小学日记，都会被老师嫌弃字数不够打回去重写。陆北尧文笔挺好的，怎么会写出这么个鬼东西？
　　麻烦不要把日记放到粉色信封里好吗？
　　周西抬手擦了一把眼，又看了一遍。短短的几行字，她看了很久。想到大学时给陆北尧写情书，她一开始是认认真真的写，绞尽脑汁，用尽了毕生词汇。
　　后来就松懈了，不知道陆北尧会不会看，到处搜歌词，抄了一首五月天的纯真。改了几个字假装情书，她以为陆北尧这种双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不会知道。第二天，陆北尧把五月天的百度百科放到了她面前。
　　周西发短信给陆北尧：冬天给玫瑰花浇水，它不单不会开花，还会死给你看。
　　片刻后，一个陌生号码短信进入手机，周西拿起来看到内容：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周西：“……”
　　微信拉黑，Q弃用。电话号码拉黑，短信拉黑，全部取关。
　　周西好绝一女的。
　　周西给萧晨发信息说衣服已经有了，不用借。她现在唯一问题是穿哪件，穿陆北尧的太对不起孟晓了，孟晓一定会砍死她，千里追杀，让她死的很惨。
　　穿孟晓的感觉陆北尧又会很失望，陆北尧虽然表面不说，但今天是周西多年来的红毯首秀。他大清早来送衣服，态度显而易见。
　　电话响了起来，来电萧晨，周西接通，“萧总？”
　　“你那边不用买，有钱就存着，不要乱买衣服。”
　　“孟晓送的，D家新季星辰系列。”
　　萧晨看着手边同款，这系列就出了五件，是被孟家人买完了吧？挂断电话，萧晨为头上那几根头发心疼。
　　衣服是孟庭深送过来的，让萧晨说是品牌赞助。萧晨看着手边的衣服，简直想吐槽，这对兄妹能不能麻烦他们送衣服之前通个气？
　　还都买星辰系列，真是默契。
　　萧晨跟孟庭深回电话，等了一会儿那边才接通。
　　“送过去了吗？”孟庭深问。
　　“你妹妹买了同款，人家已经收到了。”萧晨说，“应该是不需要了。”
　　孟庭深沉默，半晌后说道，“那就不送了。”
　　“我给你送过去？”
　　“你自行处理，不用给我。”孟庭深顿了下说，“我接受活动方的邀请，跟《深宫乱》剧组一起。”
　　电话干脆利落的挂断。
　　萧晨握着手机琢磨着这件事，孟庭深要出席晚上的活动。上次孟庭深去找周西，他就觉得很诡异。孟庭深之前一直表现的很看不上周西，后来却让萧晨签周西。给周西代言，干涉她接剧，现在又送衣服。
　　萧晨想了想，给孟庭深回消息，“西姐和陆北尧似乎复和了。”
　　孟庭深一直没有回消息，也没有不参加今晚活动的意思。萧晨现在跟个太监总管似的，揣摩不透圣上的心，只能照办。
　　周西那个微博确实发的很高明，随后处理也很好，大度宽容又有点耿直的人设就立住了。苏晨严又恰好在评论里互动了一波，两个人上了个热搜尾巴，这件事就化干戈为玉帛。
　　你说我蹭热度？那很好，我就蹭了。周西随后转发了一条打榜，明明白白的蹭热度，这样黑子反而没话说了。
　　周西现在的人气在慢慢回笼，就等深宫乱播出后爆。
　　萧晨翻看周西各方面数据，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周西这病就是不定时雷，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引爆。想《深宫乱》爆，又怕爆的太厉害大众对周西演技期待太高。周西若是演技退步，一定会被攻击。
　　周西在深宫乱中的演技非常灵气，这种灵气，不是努力学习就能学来。
　　热搜十四是#陆北尧民国探案录#，早上九点发的微博，到现在一个小时也才五万多评论。对比之前他那些随随便便几十万评论上百万转发的数据，糊的太真实了。
　　上一部戏还是上星，这一部就是网剧。网剧就算了，导演是许明睿。明显就是个烂剧，许明睿就是来娱乐圈玩票。
　　萧晨翻看陆北尧的评论，粉丝还在努力控评。官博下的评论是控住了，路人就没那么友好，不少人在落井下石看笑话。
　　墙倒众人推，陆北尧当红的时候他的粉丝日天日地，现在他落下来。各方人马都来踩，陆北尧沦落到拍网剧，大约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萧晨也不看好陆北尧，他是有演技，也有灵气。但性格真的不行，都说周西作，恋爱脑。依萧晨看，陆北尧更甚。
　　他要是陆北尧的经纪人，现在已经上吊八百次了。这么一对比，周西以前的魔鬼演技都顺眼了。
　　萧晨也懒的看民国探案录的预告，这玩意听上去就是糊的。
　　下午三点，萧晨接到周西。
　　周西裹着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长发披肩，还没有化妆，她要去公司化妆。她一抬头，萧晨就惊艳到了，没化妆她也是最美的那颗星。露出来的浅V蓝色如同星河璀璨，天鹅颈线条流畅性感，白的发光，锁骨清晰。窄窄的细腰一抹往下大片银色绽放在阳光下，冷艳的高贵。
　　萧晨下车拉开车门，周西上车就拉上羽绒服帽子彻底把自己盖住，今天S市最高温度八度。据说还有一段露天红毯，周西抱着暖手袋，开始怀疑人生。
　　“注意点形象，到会场就不能穿羽绒服，不要任性。”萧晨拉上车门，坐到前排又递给周西一个小的暖手宝。周西的颜值太能打了，这张脸，本来应该是大红的命。
　　想到周西的病，萧晨就劝自己不要要求太高。
　　“我有分寸。”
　　“你想跟谁一起出场？孟总？苏晨严？还是胡老师？”
　　“哪个孟总？”周西抬眼，不是很明白，《深宫乱》跟孟总有什么关系？
　　“大孟总，他是出品人之一，代表孟娱，就深宫乱一起走红毯。”萧晨还是有点不适应她这样抬起眼皮看人，总带着居高临下的味，以前的周西就是这样，“你稍微温和点。”
　　周西垂下眼，孟庭深也去，她非常不喜欢孟庭深，把翘起来的孔雀尾巴压了回去，“我能跟导演一起走吗？”
　　“江乔跟导演走。”
　　“江乔为什么不跟胡老师走？”
　　“江乔和胡老师在剧里互相婊，他们互相看不起，坚决不一起走。”这两个人在剧情里也没有什么爱，不能炒CP。胡应卿的粉丝不容小觑，江乔也不想跟胡应卿走，怕引起绯闻被掐。
　　“苏晨严肯定不行，胡老师也不行。我们下一部戏要合作，红毯一起，肯定会有很多人传，没必要炒CP。”
　　“下部戏？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萧晨怀疑自己是个假的经纪人。
　　“他接了《冠军》。”
　　萧晨真的是个假经纪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欠李欣钱了？”
　　“不知道，反正肯定不能一起走。”周西一想到最后一个人选，挽孟庭深的胳膊？她的每一根汗毛都发出抗拒，“我拉孟总一下，我能做一年噩梦，不对，一年都不够，我能做半辈子噩梦。”
　　萧晨在心里默默给孟庭深点了一炷香。
　　“我单独走。”
　　星光盛典算是电视剧圈的金字塔顶了，一年一次。会有很多优秀作品展示，年度收视率排行盘点，还有评选年度优秀电视剧环节。
　　《深宫乱》还没播，今天没有奖项。但独家授权了一个长达五分钟的预告片，可以在星光盛典上播放，所以《深宫乱》也是今晚的重头戏。
　　下午四点，星光盛典就上了热搜。
　　五点盛典正式开始，热搜开始被星光盛典刷屏。女星的裙子品牌样式一直都是各家讨论的重头戏，这关系到女星在娱乐圈的身价人设，全方面影响。
　　一个个热搜上去，终于到了深宫乱剧组。
　　江乔今天穿着白色一字领长裙，头发微卷挽着郑荣飞的手臂走出来。全场都是尖叫，摄影师对着她拍摄，江乔温婉动人，身上有着小家碧玉的气场。
　　随后是胡应卿和苏晨严，一人白西装一人黑色西装。胡应卿比苏晨严高，苏晨严相貌清秀，走在胡应卿身边。现场的尖叫达到了顶峰，深宫乱剧组这么会玩的吗？男主男二配一脸。
　　摄影师追着胡应卿和苏晨严拍到末端，回头，突然全场静了几秒。
　　周西穿着蓝色星辰礼服裙走了出去，长发披肩，妆容明艳。蓝色和银色的搭配配合周西的明艳，达到了极致。
　　夕阳沉入城市的边缘。
　　她缓缓走向镜头，裙摆如同银河。宇宙辽阔无垠，璀璨的星辰点缀其中，熠熠生辉。随着她的走动，绚丽夺目。
　　肤白皎洁，修长手臂没有任何饰品，纤细具有美感。唇红明艳，但不俗。她款款而来，似绽放在黑暗中最耀眼的那颗星。


第61章 
　　有人喊西姐, 周西回头看过来。随即扬起唇，笑的明媚而又典雅。优雅的长发如瀑，倾落而下, 绝美的脸显露出来。
　　顿时有粉丝尖叫出声，周西的颜太好磕了。
　　周西很长时间没有走过红毯, 下车那瞬间还有些慌, 此刻倒是冷静下来。寒风萧瑟，周围的人都穿着羽绒服厚外套，周西面带微笑，心里想骂娘。
　　羡慕男明星, 可以穿西装。
　　女明星真惨。
　　“西姐, 这里。”有人喊。
　　周西转头看过去, 对方拍了照片，周西继续往前走。她尽量克制住冷，看着红毯尽头的巨大海报。
　　每一步都走在冰上，寒风呼啸, 掀起了裙摆。露出来的腿，仿佛在裸奔。
　　周西以前也走过红毯，毕竟她就是干这一行, 有一次冬天B市户外活动走红毯。周西这么爱美的人，自然不会自毁形象穿什么大棉袄, 于是她被冻感冒了。回去发烧了三天，周启宇吓傻了，抱着周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周西就再也没有参加过这类活动, 她还有一件事，谁也没说，她那次脚踝冻伤，之后就落下了病根。冬天吹冷风就隐隐作痛，周西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在台上十分钟就要完美十分钟，一分一毫都不能少，松懈一份被拍到就是黑照，很快就会满天飞。
　　周西接过主持人递来的笔，手指冻的发麻，尾指微微发抖，她潇洒的在签字板上写下名字，收起笔还给主持人。
　　转身欲走，主持人叫住她，“西姐，还有采访。”
　　周西愣了下，随即台下发出笑声，周西太呆萌了。
　　周西接过话筒，瞬间转变思路，笑着道，“太久没走红毯，已经不知道流程，抱歉。”
　　台下笑声一片。
　　“好久不见。”主持人跟周西握了下手，说道，“有几个问题想替粉丝采访你。”
　　“好。”周西站直，认真看着主持人。
　　“来参加星光盛典，感觉怎么样？”
　　周西换了一只手拿话筒，话没过脑子已经脱口而出，“冷。”
　　萧晨在一边脸都扭曲了，周西的思维能统一么？耿直西又上线了，哪个女明星会公开说冷？
　　他抬手按了下眉心，在想这句话会被黑子怎么误解，他该用什么角度洗。
　　“除了冷还有其他的感受吗？”
　　“羡慕苏晨严和胡老师的丝绒西装。”
　　还能CUE剧组的前辈，小周同学出息了。
　　萧晨简直想冷笑。
　　主持人笑出声，冷的感同身受，她伸手抱了下周西，“我赞同你的观点。”转头对男主持人说道，“我也很羡慕你的西装，有袖子。”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前段时间，你在微博上分享打榜链接，是真的想打榜吗？还是手滑？你很在意数据吗？”
　　周西双手合十，明亮的大眼睛看向镜头，“经过我的分享，我上了一次人气女星前一百，跟上了潮流，感谢支持！”
　　卑微小周，在线求榜。女神落到了人间，粘上了星火气息。但并没有落了俗，她依旧独一份。
　　萧晨面无表情，把充好电的暖手宝拔掉电源走向入口。心如死灰，也许这个人设更适合周西。
　　周西那边采访已经结束，她快步走向会场入口，一路走到萧晨面前伸手，萧晨把暖手宝递给她，“能有点艺人包袱么？”
　　周西抱着暖手宝，快步往暖气集中的区域走去，“你又怎么知道，观众是不是吃这套呢？”
　　萧晨看了周西一眼，又跟着周西走了两步突然一拍脑门，“卧槽！孟总，我去接孟总。”
　　周西在秦怡的带领下往会场里面走，暖气扑面而来，周西身体苏醒一些。把包递给秦怡，两只手握着暖手宝。
　　“西姐。”周西转头看到穿着丝绒西装的苏晨严，苏晨严今天画了眼线，上扬的眼尾更加清晰，整个人骚唧唧的。
　　周西朝苏晨严颔首，苏晨严一瞬间心跳都快从腔子里冲出来，他狠狠咳嗽了一声克制情绪。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跟周西太亲密，媒体会发散思维，会对周西不好，他让开路说道，“西姐，你先进。”
　　导演已经坐到了位置上，江乔不知所向。第二排中间，位置不算差也不是很好，毕竟今天的主角还不是他们。
　　郑荣飞一看到周西，就招手，“来，坐这边，有事儿找你。”
　　周西走上台阶，郑荣飞旁边的位子上写着江乔的名字，另一边是胡应卿，胡应卿已经坐了下去。周西迟疑片刻，打算等江乔回来，再换回去。刚要坐，胡应卿说道，“周西，你坐我这里。”
　　胡应卿坐到旁边周西的位置，他深谙粉圈撕逼那套，虽然这是个非常小的事，但对周西来说现在谨小慎微，一步都不能错。
　　“谢谢胡老师。”周西在胡应卿的位置坐下，说道，“导演。”
　　“最近有工作么？”郑荣飞问。
　　“接了个电影，十二月进组。”
　　郑荣飞穿着紫色西装，周西看他那张脸，不知道他是有什么勇气选择紫色，紫色太挑人了，郑荣飞穿的不好看。
　　“还有兴趣拍古装吗？”郑荣飞斜靠在椅子上，转头看向周西，《深宫乱》已经杀青两个月了，郑荣飞还没从戏里出来，他一想到皇后最后孤零零坐在繁华的门下，就心如刀割。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大雪纷纷，烛火飘摇，她孤零零的灵魂飘在那寂静的深宫之中。
　　周西的目光沉了下去，这个意思，郑荣飞要提携她？怎么没去跟萧晨说？不是应该跟经纪人谈吗？
　　“还没确定下来剧本，目前只有个概念。就没有找萧晨，先跟你聊聊。”郑荣飞似乎看出来周西的想法，解释道，“先跟你聊聊。”
　　“什么样的故事？”跟周西聊？周西什么时候咖位这么大了？导演和她聊剧情？不会是想找她演女主吧？郑荣飞的女主？
　　郑荣飞说了个历史上很有名的太后名号，道，“这是我最崇拜的一个女人，有帝王之心，比一些男人胸襟更广阔，格局更大。她不拘泥于情爱，一生为天下为苍生付出诸多看西，是个伟人。”
　　周西的历史知识一般，只知道这么个名号，具体事迹还不清楚。
　　“我写了个梗概，发给你，你可以先看看。”
　　周西转身朝秦怡要包，秦怡就在后排坐，立刻把手机递了过来。周西打开手机收到郑荣飞发过来的梗概，女主是开国皇后，和皇帝恩爱夫妻。
　　建国五年，皇帝战死沙场。内忧外患，她强势把小儿子扶到了皇位上。对外她手段强势，最艰难的一仗，城外便是外敌。
　　号角声阵阵，小皇帝瑟瑟发抖几乎要滚下皇位。她脱掉华服换上戎装，坐镇北城，打赢了这一场仗。她是女人，却是不凡的女人。镇压外患，稳定朝纲。辅佐两代皇帝，两代明君。对内，她刚柔并济，处理内患，将王朝推到了繁华的顶峰。
　　短短两千字的梗概，周西看的思绪百转千回，她反复的看最后一句。眼眶发热，她感受到灵魂深处，强烈的共鸣。那种共鸣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有些陌生，但对于演过《深宫乱》的周西来说，又是非常熟悉。
　　“平北乱，灭内患。从先帝到如今，我在这坐了六十三年，看天下风起云涌，到如今太|平盛世。世人言论不休，我问心无愧。爱恨无悔，江山无悔。”
　　这个剧本太潇洒了，爱恨都潇洒。
　　周西眼睛有一些湿润，她似乎看到一个垂垂老矣的太后。皱纹爬上了她的皮肤，苍老疾病吞噬着她，可她铮铮铁骨，眼眸锐利有光。人死志存，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怎么样？”
　　“好。”周西又看了一遍，她一个学渣，深深的被这几行文字打动。她想不到比好更精准的字，这一段写的太漂亮了，她转头看向郑荣飞，“有原著吗？有相关的史料吗？”
　　“暂时只有这两千字，原著剧本。”
　　“什么时候能出来？我想看。”周西漂亮的杏眸有光，说完觉得自己太急切了，都忘记了辈分，“导演，这个梗概写的真好。”
　　“感兴趣？”郑荣飞歪着身子，笑的得意洋洋，作品被认同是一件很快乐的事，眼睛里浸着笑看周西，“哪个点打动你？”
　　“强大潇洒心有苍生万物，女主角是个胸襟广阔的人。大义之人，我最喜欢最后一句台词。我要天下太|平，我要繁华盛世，功过自有后人说。我做了，我无悔。”
　　郑荣飞的笑意更深，每个写作者都希望得到认同，十分满足，“如果确认下来的话，有兴趣接女主吗？”
　　果然是郑荣飞的女主，她沸腾的情绪暂时压下去一些，冷静的看向郑荣飞，“郑导，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是啊。”
　　周西顿时失望起来，转身拿起水用力拧开喝了一口，“就知道。”
　　“这么不自信？”郑荣飞在旁边慢悠悠说，“没点野心？狂一点。”
　　周西有狂的资本，背后是孟家，她演技那么绝。为什么不狂？有才华的人，可以跋扈。
　　“真的？”周西这个不敢水分很大，她快笑出声了，导演说话这么会大喘气的么？“您这转折，我都不敢接。”
　　“剧本要做几个月，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三月再谈。”深宫乱播完，周西必然火，怕到时候没档期。
　　现在十二月，冠军拍完差不多就三月。郑荣飞跟周西说这个事儿，是让她提前做出选择。
　　“我知道，我会腾出三月后的全部时间。”周西目光坚定，“我会一直等下去。”
　　周西不好占用胡应卿的位置太久，起身跟胡应卿点了下头，换到另一边。身后脚步声响，随即萧晨的声音响起，“还冷吗？”
　　周西回头猝不及防看到坐的笔挺的孟庭深，周西朝孟庭深点了下头，疑惑，孟庭深怎么不坐前排呢？他这样的大佬。
　　孟庭深整了下袖扣，朝周西点头。萧晨在孟庭深旁边坐下，继续跟孟庭深说话，孟庭深看着前方，侧耳倾听。
　　周西开始搜太后的史料，她对这个剧本太感兴趣了。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这都是大饼，华丽的饼。郑荣飞拍剧有一套东西，审美在线，剧情华丽有逻辑，太后又是他擅长的古装宫廷剧，必爆。
　　周西听到孟庭深的声音，“听说你住院了？”
　　周西住院的事，孟家人几乎都知道了，她回头看孟庭深，点头，“已经好了。”
　　“注意心态，情绪不要波动太大。”孟庭深比周西大将近十岁，几乎是看着周西长大，周西十岁那年的变故他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忆过去种种，似乎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周西有病，那过去十几年的她，脆弱敏感一切皆有可循。
　　谁有资格看不上她？
　　“哦。”周西点头，“谢谢大哥关心。”
　　孟庭深皱了下眉，前面周西在光影之中沉静美丽，似乎不受任何影响。
　　周西继续看史料，太后的史料非常精彩，她看的兴致勃勃。郑荣飞写过剧本，是拿过奖的。他来写的话，周西开始畅想一切不可能。视后，或者电视剧金奖。
　　现在的她不是曾经的那个她，她对事业有野心。
　　曾经她缺少一部分，像是浮萍，失去了生命最重要的根系，就不知道方向是什么，随风飘荡。她爱陆北尧是真的，她想要根系也是真的。
　　“晚上有安排吗？”孟庭深突然问，“一起吃个饭？”
　　周西回头又看孟庭深，生出一些异样。她看孟庭深身旁，萧晨已经走了。她跟孟庭深是不能吃饭，吃饭肯定会有绯闻，孟庭深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孟庭深的咖位，用来参加这种活动？孟家缺这个人脉了？为什么坐后排？
　　周西若有所思，以前的她可能不会多想，但现在她毕竟多了几分理智，“晚上要回去陪他吃饭，答应了的。”
　　在外面，周西说话敛了几分。没提陆北尧的名字，但孟庭深应该知道他是谁。
　　孟庭深的目光沉了下去，“那下次跟晓晓去我家吃饭，我爸念了你很长时间。”
　　“好。”周西很有长辈缘，跟孟家老爷子关系也不错。但这话孟庭深说出来，实在奇怪。
　　周西收回视线。
　　孟庭深越过周西看向前方的大屏幕。
　　大屏幕上有《深宫乱》的封面，中间站着胡应卿，两边是穿着皇后华服的周西和后期已经是太后的江乔。
　　周西又艳又美，端庄华丽。
　　周西看完太后的全部史料，心里怅然，想立刻看剧本。
　　打开手机刷微博，热搜第三#周西冷#，她这热搜买的？竟然第三！整个剧组单人热搜位置最高的一个。
　　点进去是一个是沙雕搞笑博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点击就看周西在线美丽冻人，周西这是什么人间精品！喂！女明星的包袱呢？快点捡起来！
　　周西站在镜头前美丽冻人，像是身处北极的天鹅，冷的十分生动。
　　这条微博转发八万，评论十万，果然，沙雕视频大家都热爱。周西往下刷，第二条就是引战微博，问今晚周西艳压了吗？
　　下面几家粉丝同时开团，大家打成了一片。
　　大屏幕突然暗了下去，整个会场都陷入了黑暗。周西放下手机抬眼，片刻的黑之后宏伟的音乐响起，是深宫计的主题曲。
　　满眼红色，如同血染。金色皇宫轮廓，一层层交叠。
　　画面渐渐清晰，长长的宫道，皇后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风吹动艳色裙摆，她缓缓转过头来，凤钗摇动，精致五官渐渐清晰。她扬唇轻笑，又狠又绝，黑眸之中隐藏着杀机。
　　艳到了极致。
　　《深宫乱》宣传片第一个镜头，竟然是周西。


第62章 
　　一幕幕剧情闪过, 一张张熟悉的脸。
　　或欢或喜或爱或痛，剧情跌宕起伏，节奏飞快。
　　拍戏那三个月的记忆涌上心头, 周西看着大屏幕情绪波动很大。皇后吊死，音乐陡然急转, 皇帝肃清皇后娘家余党, 杀伐果断。
　　血流成河。
　　大屏幕再次暗了下去，音乐平缓，镜头缓缓拉近。大限将至的皇帝满眼浑浊，苍老不堪。身边是等他死的赵凌雪, 丧钟似乎已经敲响, 天地之间静了下来。
　　“一生算计, 为权为利为天下。杀挚爱，灭至亲。残酷冷暴，无情无义。”皇帝眼角有泪划过，再不挣扎, 他闭眼躺下。
　　塞外风铃声轻悦，少女一身明艳策马而来。她笑起来，灿烂的如同三月阳光。纯净, 没有一丝杂质。
　　镜头再转，太监沧桑的声音穿透整个紫禁城。
　　“皇上驾崩！”
　　哀乐缓缓响起, 婉转悠扬。
　　深宫高墙，困住的是所有人，没有人能逃得出这座城, 没有人能翻过这道墙。他们被困在权利与欲|望中，不甘于命的挣扎，人与天搏？人搏不过天。
　　最终沉沦，深陷其中，再无回头之日。
　　新皇登基，赵凌雪坐到了太后的位置上，掌控天下。新的秀女入宫，娇笑天真的脸纯净，对未来充满幻想，充满了希望。
　　整个画面渐渐明朗，尘埃落幕。可这深宫之中，纷争何时能休？
　　五分钟的预告片，似乎过完了一生。结束那一刻，周西抬手盖住脸。那三个月，是她最痛苦的三个月。
　　爱而不得，求而不能。至亲即将分离，至爱渐行渐远。
　　苏晨严递过来一张纸，周西接过，“谢谢。”
　　苏晨严把纸盖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深宫之中，所有人都是牺牲品，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皇后娘娘。”苏晨严转头看向周西，眼中含泪。
　　周西扬唇，嗓音沉下去，带着皇后的威严，“跪安吧。”
　　苏晨严的泪就滚了下来，捂着脸，“你会拿最佳女配。”
　　周西也觉得自己能拿，但这个话不能提前说，怕毒奶。
　　她抽出两张纸，把剩余的还给苏晨严，“将来，你也会拿最佳男主。”
　　苏晨严倏然转头看着周西，他的演技是什么鬼东西，他比谁都清楚。《深宫乱》放出来，有很多网友评论：退潮了才会知道谁在裸游，对，苏晨严在裸游。
　　苏晨严的黑粉，最近比谁都期待这部剧，想看苏晨严被吊打，按在地上摩擦。
　　“真的？”
　　周西以前对苏晨严的恶意来自陆北尧，她本身并不了解苏晨严。明星打造的人设，跟本人是两回事。
　　周西收起了恶意，收起了偏见。这世界上本来就不应该存在这样的偏见恶意，其实他们都是一样，都是受害人。
　　“我那么烂的演技都扳回来了，我相信你也可以。”周西看着苏晨严片刻，挥手，“加油。”
　　苏晨严捂着脸嗷的哭出了声，爆哭那种。
　　周西目瞪口呆几秒，苏晨严才是周启宇的亲儿子吧？这夸张的哭。
　　苏晨严把脸埋在膝盖上，“谢谢你相信我。”
　　周西一愣，随即扭过头去。
　　谢谢你相信我，我又回到了人间。
　　深宫乱宣传片又上了一次热搜，这个剧情就很完整了，之前导演夸周西的演技，大家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现场会这么炸裂，前面皇后位居高位，心狠手辣。看似反派，后面陡然一转，宫廷大变。
　　最后皇后落泪，周西不施粉黛的脸，清泪滑下。绝望演绎的淋漓尽致，大家迅速把当初周西杀青照拿出来，她独坐宫墙下。
　　深宫高墙，君王情薄，求不得。
　　这句配合皇帝最后那段回忆，十分好哭，到底是谁求不得？又是谁，困于深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西的演技再不是滑稽，再不是愚蠢。
　　五分钟的预告片，她在里面没有丝毫的出戏。大家甚至会忽略她本身的年龄，她把皇后演活了。
　　曾经周西站在舞台上，她回来了，洗心革面，她要重新开始。很多人不信，有嘲笑声也有讽刺。周西低调做人，埋头演戏。《深宫乱》是她的决心，也是她的重新开始。绽放在黑暗中的烟花，她美的绚丽，落落大方，一点都不造作。
　　二十六岁，未来可期。
　　周西上了两个热搜，一个是#周西冷#另一个是#周西演技#。这回点进去不是嘲笑，而是夸赞，所有人都在夸周西不声不响憋大招，爆发了。
　　粉丝群一片嚎哭，崽崽终于火了，终于有人看到崽崽的演技了。以前所有人都骂周西性格直，现在他们竟然夸周西耿直，耿直的可爱。
　　风水轮流转，这一届网友很宽容。
　　各个论坛，周西的名字不再是曾经的西娘娘，取而代之的是西姐或者周西。她有名字，她叫周西。
　　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她可以单独存在。
　　过去种种，不过是明珠蒙尘罢了。明珠始终是明珠，拂去尘埃，她光芒四射。
　　各家想踩的都暂时按住了脚，等等看，预告片会剪精彩部分，也许戏里有瑕疵。到时候再踩也不晚，先忍着。
　　周西拒绝了孟庭深的晚饭邀请，不能拒绝剧组的晚饭。周西没有参加杀青宴，今晚大家聚一次，算是杀青宴，也补了一些剧组的遗憾。之后大家各奔东西，可能不会再聚。
　　于是活动结束周西和剧组其他人赶往了饭局，周西这是自打脸，简直没脸见孟庭深。她在车上换上了毛衣长裙，裹上厚厚的羽绒服，身体感官复苏，她把头抵到玻璃上。
　　周西翻着手机看粉丝热情的爱，她最新一条微博，十一万评论。
　　私信里谩骂少了，表白多了。她一条条翻看，以前的她很敏感，很在意别人的评价，每一个字都要在意。陆北尧建议她关掉私信，她自虐一般，坚持不关。
　　辱骂是刀，捅向了她。
　　爱是药，敷上了她的伤口。她当时内心孤独，对世界充满了绝望，但那些话她不敢跟陆北尧说，她怕陆北尧压力大。
　　刀尖上舔药，她每翻到一条鼓励的私信，就能生出一点活的力气。她小心翼翼，舔舐着人间那点希望。
　　周西最终完成了自救，现在强大起来，刀枪不入。她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感触，但看到成千上万甚至十万条充满爱意的私信，周西捂着眼，泪从手缝里涌出。满手潮湿，周西很轻的哽咽，她活过来了，很多很多的爱，把她拉回人间。
　　手机响了一声，周西拿起来看到陆北尧的短信，“B市下雪了，初雪，微信发给你。”
　　周西已经把陆北尧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打开微信看到陆北尧发来的一段视频。B市机场外面的小广场，雪花沸沸扬扬而下。周围有行人，视频在移动，陆北尧走路的声音非常清晰，他走到广场中间抬起手机。
　　雪花从四面八方一齐落下，落到镜头上，陆北尧录了很长一段。视频结束，他都没有说话，一直是沉默的脚步声。
　　S市很少下雪，周西曾经看韩剧上头，认为初雪两个人一起度过就能白头。他们确定关系的第一年，她拉着陆北尧飞B市感受初雪。天气预报说那几天下雪，结果，他们在B市吹了三天的风，天晴了三天。
　　陆北尧要忙，两个人就离开了B市。
　　第二天B市下雪，周西气的锤床。
　　阴差阳错，他们一直没有看过初雪。陆北尧在B市做活动，民国探案录要上了，他得配合公司宣传。
　　周西关掉视频，攥着手机半晌，返回订购机票页面，找最近的航班。凌晨一点有一班，周西迅速预定。
　　“你要干什么？”秦怡转头看到周西的手机页面。［獨］
　　周西把手机屏幕关掉，“什么？”
　　秦怡蹙眉，“不要单独行动，你二十八号的机票飞广西。最近在家看剧本，不要随便出门。萧总说，你最好不要跟陆先生见面。”
　　晚餐是S市临江大厦顶层，他们包下了一层，这家走的西餐风格。周西对西餐兴趣不大，她胃不好，大多东西吃了都不舒服。
　　剧组主创两个人，三天后还要去C市参加综艺。
　　周西和苏晨严就不用再跟了，苏晨严最近接了一部现代偶像剧，十二月进剧组。他端起酒杯走到周西面前，认真看着周西，目光诚恳，“西姐，我敬你。”
　　周西跟苏晨严碰了下，喝下一口酒。
　　苏晨严一饮而尽，他喉结滚动，“祝你，一路繁花，前程似锦。”
　　“谢谢。”
　　苏晨严说不出太多的话，他重重的点了下头，转身离开。周西跟剧组的人挨个碰杯，很感谢这个团队，让她变得更好。这个团队，每个人都很努力。
　　两杯酒下肚，大家热烈的聊起剧组的事。周西起身走向洗手间，出来时在走廊里看到孟庭深。
　　孟庭深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衬衣单手插兜靠在一边墙上抽烟，看到周西他把烟拿掉。烟灰落进手边的烟灰缸，随即烟头也落了进去。
　　“喝多了？”
　　“没喝多。”周西抽纸擦手，朝孟庭深点头，“大哥。”
　　“跟他复合了？”孟庭深问。
　　周西四下环顾，孟庭深目光沉下去，道，“不会有人进来，萧晨在外面。作为朋友，作为大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嗯。”周西点头，“您说。”
　　“想过前途吗？想过未来吗？”孟庭深听到周西跟陆北尧复和的消息，是有震惊，恋爱，周西就回去了。那个糟糕的状态，她不再是光芒四射风华绝代的女人，“想过你们复和，社会舆论吗？”
　　周西点头。
　　“那一天来到，你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你的努力，你的坚持，你的优秀你的光芒，都会被掩盖在恋爱之下。你所有的成绩，都不重要。就像曾经的你，埋没在陆北尧的光环下，你会失去自我。”孟庭深见过周西对陆北尧的爱意，浓烈到卑微。周西那么骄傲，为什么会为爱如此？为什么要碰爱情？孟庭深没谈过恋爱，不懂周西的倾其所有图什么？
　　他们的爱太疯狂，太浓烈，简直是丧失理智的爱情，孟庭深不知道这样有什么好。
　　“陆北尧，不值得。”
　　“其实爱情不能用值不值得去衡量。”周西站的笔直，杏眸中有光，嗓音沉缓但有力度，“我不知道我能清醒多久，但在我清醒的时间里，我知道我爱他。我不后悔，无论事业爱情，我都不后悔。这一生，我什么都有了，不茫然，那就是值得吧。”
　　周西想到郑荣飞新剧的台词，这大概就是一生吧，离开的那一天不迷茫。爱所爱之人，敬所敬梦想。心怀信仰，坚定的往前走。
　　“努力过，付出过，真正的优秀，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掩盖。我想，我们不会就此埋没。”


第63章 
　　昏暗的空间, 灯光不甚明亮。
　　巨大的别墅地下一层，空旷没有装修，中间一个黑色的拳台。沉闷的肉搏声从台上传来, 一黑一白两个人，招招致命。
　　随着一声沉响, 陆北尧凛冽凶狠的一拳带着凛冽劲风直奔许明睿的脸, 许明睿一愣随即含糊的叫出声，“艹！脸！”
　　陆北尧抬脚把他踹到围绳上，拳头落了个空。他面无表情的活动脖子，退到一边吐出牙套, 走过去拉起许明睿。
　　“没事吧？”
　　“艹！老子的帅脸, 毁容了你赔得起吗？”许明睿腹部有护具, 不至于伤到。咬着手套边缘撕开，又解缠在手上的绷带，吊着眼打量陆北尧，“今晚怎么这么猛？”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陆北尧想一脚把他踢出去, 嵌到墙里抠不下来。
　　什么玩意？
　　陆北尧解开手套和绷带，翻身跳下拳击台，长腿落地。取了一瓶水扔给许明睿, 他拧开一瓶仰头灌下。有水珠顺着他冷冽清俊的下巴往下滚落，一路滑到悍利的胸膛。
　　许明睿初认识陆北尧, 他看起来斯斯文文，喜欢穿白衬衣。脾气极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任由搓圆揉扁, 不声不响，话很少。
　　他第一次邀请陆北尧打拳，是在横店，他喜欢玩这种极限的东西。有钱人嘛，从小到大什么都有，就空虚。
　　剧组里其他人都怕他，没什么好玩。他直觉陆北尧是一路人，就跟陆北尧打了个赌。打赢，剧本随便陆北尧改。打输，都得听他的，陆北尧戴上拳击手套差点把他揍死在场上。
　　陆北尧打红眼了，最后是教练看出不对劲，连忙叫停。拦住了陆北尧，陆北尧赢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靠在围绳上，目光孤独。
　　许明睿很少从人身上看到这么强烈的情绪，陆北尧是第一个。
　　真是个疯批，孤独的疯批。
　　什么好脾气什么完美男神都是艹的人设，脱掉伪装，他也是兽类。
　　许明睿歪了下头，欣赏不远处那个俊美又冷静的疯批男人。陆北尧的外形确实绝，娱乐圈盛产好看，但不批量生产陆北尧。
　　当初把他挖进娱乐圈的人，有眼光。
　　许明睿灌了一口水，说道，“今天又因为什么疯了？”
　　陆北尧披着毛巾拿起手机开机，原本他是要蹲星光盛典的直播，结果要飞B市就耽误了。想看录播，被许明睿叫来打拳。
　　真是有病，他才踹了许明睿一脚，真是下手轻。
　　陆北尧把一瓶水喝完扔进垃圾桶。一只手划着手机，专注的看手机，周西上了热搜。
　　现在落到热搜第五，后面跟着热。周西没有穿他送的裙子，今天下飞机他就看到了，他送的那条上面是银色。这条是孟晓送的，陆北尧觉得刚刚应该把那一拳打下去。
　　太想打人了，控制不住那个劲儿。尽管知道周西心里肯定有他，还是没有安全感。那种没有安全感蚀骨，催的他心里灼烧。
　　陆北尧舔了下嘴角，强行把所有情绪都压下去。其实他的控制欲很强，但对于周西，他总是舍不得。那种舍不得深入骨髓，他的手指碰了下周西的照片。
　　汗水在手机屏幕上笼出一层雾，许明睿走过来瞥了眼他的手机，“我去！你他妈打拳的时候在想女人？你在想女人？我日！”
　　陆北尧懒得搭理他，擦了下屏幕上的水雾，结果越擦越多。
　　“既然这么想见她，星光盛典不是邀请了你？怎么不去？”许明睿揉着肚子，刚刚陆北尧那一脚是情急之下把他踢开，不然那一拳下来，许明睿很有可能骨折。但陆北尧的力道，踹一脚他也疼啊。
　　“影响她。”陆北尧言简意赅，拎着手机往另一边走，“不玩了，睡觉。”
　　陆北尧顺着步梯往上走，许明睿跟在后面，他站在陆北尧兄弟的角度，觉得挺不值的，“有没有想过，换一个。”
　　陆北尧停住脚步回头，居高临下睥睨许明睿。
　　许明睿瞬间头皮发麻，他往后退了一步，“说实话，我一直觉得爱情这玩意挺他妈虚的。哪来那么多情啊爱啊，那么多情绪，不过就是荷尔蒙刺激，一瞬间的快乐。结束之后，尘归尘土归土。很少有人一辈子就一个人，你们从大学谈到现在，这么久了，不腻吗？上次你们分手，我以为复和不了呢。她虽然漂亮，但也不是完全不可取代。”
　　“我要复和不了，我先把你弄死。”陆北尧嗓音低沉冷淡，抬腿大步往楼上走，走到一楼楼梯口，他转头看许明睿，灯光从他头顶洒下来，他眼眸深沉，渐渐深处泛起了红，但很快就压下去，“我从二十岁爱她，爱到现在。我的整个世界都是她，你没有体会过那种极致的爱情，你无法想象，有多快乐。”
　　许明睿：“……”
　　陆北尧继续往楼上走，“你不懂。”
　　对于他来说，性真的是很小的一部分。快乐，但绝对不是爱情的全部。他跟周西认识的第四年，他们才有第一次。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但一直没做。他很克制，他觉得没到时间。
　　那次做是意外，杀青宴上周西喝多了，缠着他非要亲。两个人亲着亲着就滚到了床上，周西主动又热烈。
　　做了，陆北尧是兴奋，也快乐，但那种快乐绝非简单的肾上腺素，或者荷尔蒙激发。他的满足来自于周西，那是周西，他的女孩。
　　陆北尧冲完澡披上浴袍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的树木已经蒙上了一层白。
　　周西想跟他一起看初雪，陆北尧答应过。但一直没时间，他们忙忙碌碌。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陆北尧打开窗户，寒风呼啸，裹挟着雪花。他伸手出去拍了一张雪景，关上窗户拉上窗帘靠在小沙发上，打开微信把照片发过去。
　　等了十分钟，周西没回复。
　　陆北尧取了一支烟咬在唇上，打火机卷起香烟，火光闪烁。陆北尧恍惚，火光暗下去他才回神。
　　周西应该在睡觉吧，她一直没回信息。今晚他们会不会出去吃饭？周西不会喝酒吧？孟庭深今晚也参加了红毯，司马昭之心。
　　陆北尧狠狠抽了一口烟，从行李箱里翻出笔记本，打开钢笔笔帽。
　　金属的笔帽冰凉，扣在去发出很轻的声响。
　　他捏着烟弹落烟灰，重新把烟咬回去。
　　西西：
　　今天我在B市，二零一九年十一月二十四，B市下小雪。
　　陆北尧的笔触停住，墨水洇湿了纸张，一团黑色。他拿下烟又抽了一口，按灭扔进烟灰缸。撕掉纸张，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周西给他写过上千封情书，后来他们搬家丢过一部分。周西为此还哭了一次，陆北尧当时没有特别大的触动，过后想想总是遗憾。
　　周西写情书也是流水账，有时候她在家吃了一碗好吃的馄饨，要发表一千字感言，给陆北尧看。
　　或者她在路边看到一朵花，又要用很多字去描述这个花有多好看。陆北尧后来去看了，就是一棵蔫了吧唧还长了虫的蔷薇。但周西就是有那个本事，把所有的东西都写的生动活泼，充满了生命力。
　　这几年大家都忙，很少再提笔写东西。
　　陆北尧高中时期作文也是拿过奖的，竟然也不知道写什么。对比之下，周西那些情书一点都不简陋，内容殷实丰富，非常有才华了。
　　电话响了起来，陆北尧漫不经心的抬眼看到上面的来电。
　　太太。
　　这个名字是周西存的，周西说她存老公，陆北尧就要存太太。
　　陆北尧想问她为什么不存老婆，就看到她已经飞速的把备注改了。
　　太太就太太吧，陆太太。
　　陆北尧眼皮跳了下，随即心脏狂跳，跳的他有些慌。他浓密修长的睫毛动下了，垂下，在眼下拓出大片阴翳。
　　拿起手机接通，陆北尧尽可能让自己声线平稳，修长的手指死死抵着手机背面，“西西？没睡？”
　　“我在B市机场。”周西的声音落过来，软软的，似乎有些感冒，说话的时候有鼻音，“你住哪个酒店？”
　　大片大片的烟花在黑暗中绽放，陆北尧脑子一片空白，他起身撞翻了桌子，连忙抬手整理，“我这就过去，你找个暖的地方待着。点一杯牛奶，喝完我就到了，不要喝奶茶和咖啡，晚上会睡不着。”
　　“雪停了吗？”
　　“没有。”
　　“我主要是来看雪。”周西怕陆北尧多想，解释道，“雪停了，我就白来了，我在这方面一向没什么运气。”
　　“要下三天，这两天不会停。”
　　陆北尧低沉嗓音落过来，袅袅的缠着周西的耳朵。周西的耳廓有一些热，她偏了下头，把围巾拉的更高盖住脸，只露出眼睛在外面，“那好吧，我等你。”
　　“嗯。”
　　周西很冲动的做了这个决定，没有告诉助理没有告诉经纪人。她一开始退了机票，但就有点不甘心，她在热搜上搜到B市初雪。
　　她被秦怡送回家，换衣服订机票，飞B市，没有带任何东西。
　　看完雪就走。
　　周西买了一杯热牛奶走出温暖的机场，到落雪的广场处。寒风呼啸，雪落无声，灯光的尽头大片雪花纷纷扬扬而下。越来越密集，万年青渐渐白了头。
　　有人过来问她是不是旅游，要不要住宿。
　　周西把帽子压低，围巾往上拉，几乎眼睛埋了进去。眺望远处，一辆黑色越野车缓缓开了过来，车灯闪烁。周西抬眼看到开车的男人，戴着口罩帽子，隐隐能看到英俊的眉眼。
　　他们真的太熟悉了，陆北尧把脸全蒙起来，周西也能认得出来他。
　　周西四下打量没有人才快步过去拉开车门。
　　暖气扑面而来，周西冻了很久的手脚有了知觉。她拉上车门，把包放到腿上，“你住哪个酒店？”
　　“许明睿家。”陆北尧把充满电的暖手宝递给周西，打了一把方向，车驶出了机场，“别墅在郊区，不会有狗仔跟。”
　　周西抱着暖手宝，后知后觉，自己其实有些冲动。她原本打算拍完《冠军》再跟陆北尧见面，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可能是喝了酒，上了头，就有些不受控。
　　周西的手上有了暖意，她转头看窗外。雪花更大片了，繁密的砸到车玻璃上，又缓缓融化，眼泪一般。
　　“你跟许明睿关系很好？”
　　“还行。”陆北尧嗓音冷沉，“合作关系，大家一起赚钱。谈不上朋友，利益共同体。”
　　陆北尧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周西，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一个样。
　　也就是一种生物，没有特殊情感。
　　车开过一段高架桥，拐上了一条寂静的小路，周西从包里拿出手机看时间。车忽然停了下来，她抬眼，怎么回事？
　　陆北尧关掉车灯，解开安全带俯身过来用力抱住了周西。


第64章 
　　小路上五十米一个路灯, 灯光昏暗。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自路灯上方飘至人间，落到了地面上, 白茫茫一片。
　　我到你的城市看雪，看雪也想看看你。
　　清醒之后, 她知道自己是谁。但她和陆北尧之间的矛盾仍存在, 还有她的病，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糊涂。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她有理智，她克制着自己。
　　但她会想陆北尧, 七年时间, 早就刻在骨子里, 流淌在血液当中。
　　陆北尧圈着她，抵着她的额头，炽热的呼吸在寂静的车厢内非常清晰。他的唇很轻的落到周西的头顶，她戴着帽子, 陆北尧戴着口罩。
　　都隔着一层。
　　“B市的雪很美。”周西的声音很轻，软软的。
　　“是很美。”陆北尧紧紧抱着她，嗓音沙哑。
　　周西抬头看陆北尧, 漂亮的杏眸中闪烁着光。陆北尧的拇指擦过她露出来的细腻白皙肌肤，克制住了所有的情绪。
　　黑眸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他注视着周西，“吃晚饭了吗？”
　　现在已是凌晨两点半。
　　周西点头，还看着陆北尧。
　　隔着口罩, 陆北尧低头碰了下周西的鼻尖。碰的非常严苛谨慎，他又抱住周西。嗓音沉下去，静静的，“我最近学会了包馄饨，明天早上煮给你吃。”
　　陆北尧顿了下，道，“那——你去我那边？”
　　陆北尧的老家很少包馄饨，他只会包饺子。可周西又不爱吃饺子，周西嫌皮厚。一般的馄饨还不行，得要那种纸皮小馄饨。小小的一只晶莹的浸在温润鸡汤中，她两口吃一个。
　　周西这一趟来的很冲动，但她不算特别后悔，“我去酒店会被拍吧？”
　　陆北尧唇角上扬，黑眸中也浸了一丝笑，他松开周西，“明天走吗？”
　　“嗯。”
　　陆北尧看了周西许久，脑子里想了很多，想的百转千回，可到底什么都没做，坐回去取出一支烟刚要点，目光触及到周西又放回烟盒，“走吧。”
　　“少抽点烟。”
　　“嗯。”
　　周西的目光往下，看到陆北尧脚上的拖鞋，以及黑色大衣下面的睡衣衣角。
　　“你穿睡衣出门？”
　　陆北尧一个被人高度关注的明星，穿睡衣拖鞋出门，他从来都是一丝不苟，今天怎么这么邋遢？
　　陆北尧握着方向盘把车重新拐上主道，往郊区别墅开，嗓音低沉缓慢，这回多了几分理智，“来不及换衣服。”
　　来不及？他是有多急？
　　周西看他，陆北尧沉邃的眼隐在阴影当中，只有长而黑的睫毛显露出来。陆北尧是睫毛精，睫毛漂亮的要死。
　　周西以前很喜欢玩他的睫毛，陆北尧大部分时间脾气都很好。只要不过分，他几乎是有求必应。
　　睫毛落到手心，一直痒到了心脏深处。
　　周西收回视线，转头继续看窗外，她把下巴搁在手背上，鼻尖隔着口罩触到了玻璃。外面飞逝而过的反光带，能看到裹挟着雪花的寒风。
　　呼啸着，打着旋，渐渐融入黑暗。
　　许明睿的别墅在郊区，非常大，可以称得上庄园了。电子铁门缓缓升起，车开进院子的车库，一排豪车。
　　周西看了陆北尧一眼，从另一边下车。地上已经有了积雪，白茫茫一片。周西观察四周，她以前也算有钱的，但跟许明睿家比，还是差很大一截。
　　“看什么？”陆北尧拎着车钥匙大步过来，习惯性的伸手到周西面前，接触到周西的目光又把手垂下，“走了。”
　　周西打量陆北尧，这回打量的很意味深长。
　　陆北尧刷指纹进门先用免洗洗手液喷了下自己的手，又递给周西，“最近流感很严重，注意消毒。”
　　周西喷完手，往别墅里看，“我来这边住合适吗？”
　　“嗯。”陆北尧弯腰把拖鞋放到周西面前，接过周西的包放置一边，“你——住我那边，还是另外住？”
　　陆北尧直直看着周西，似乎把头放到了屠刀下，就等她发号施令。
　　周西脱掉外套，陆北尧接过她的外套挂到玄关隔壁的衣帽架上。
　　周西又解围巾，她里面穿着烟灰色毛衣，贴身的。勾勒出细细的一抹腰，陆北尧知道那腰有多软。
　　毛衣下摆落入黑色半身裙，她纤细又精致。
　　陆北尧接过围巾挂回去。
　　“我们又没有谈恋爱，住一起不合适。”周西说。
　　刀落下了，陆北尧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疼，还能接受。就是等待的时间比较煎熬，他走回去给周西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房间在二楼。”
　　这套别墅确实是大到不可思议，就是主人的品味不怎么行，装修的仿佛酒店。陆北尧带周西到房间，他口罩已经拿下，露出俊美的一张脸，“需要什么叫我，我在隔壁。”
　　“好。”
　　房门关上，陆北尧抬手抹了一把脸，身后房门忽然打开，他迅速冷静下来回头，“西西？”
　　“许明睿跟你住一起？”
　　陆北尧默了几秒，随即表情有些精彩，“他住三楼。”
　　陆北尧眯了下眼，“我，笔直。我直不直，你不知道？”
　　周西哦了一声，耳朵有些燥，“拿一套你的睡衣给我，谢谢。”
　　陆北尧喉结滚动，平缓情绪，点头，“好。”
　　周西要关门，陆北尧再次开口，“周西，我爱你。”
　　两分钟后陆北尧把睡衣送过来，周西接过就关上了门，没有跟陆北尧再交流，怕交流下去就深入了。她对陆北尧是没有抵抗力，她太清楚自己的那点出息了。睡衣是深蓝色衬衣式薄款，房间内暖气十足，倒是不会冷。
　　周西洗完澡穿上陆北尧的睡衣，衣服很大，她只穿了上衣。走到窗户边看外面，窗外桂花树上积上厚厚一层的雪，树枝被压弯，摇摇欲坠。
　　院子里的灯光落到雪花上，反射出晶莹光芒。
　　周西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B市初雪，她看到了，美的绚丽。
　　手机响了一声，陆北尧的微信发过来，“不要看太久，早点睡。”
　　周西转头看过去，看不到另一边窗户，陆北尧怎么知道她在看雪？周西收回心思，陆北尧第二条信息过来：“把裤子穿上。”
　　周西用力拉上窗帘，怀疑陆北尧在她的房间装了摄像头，找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转身回到床上。冷静的想了想，陆北尧应该不会那么卑劣，那是隔壁窗户能看到这边？
　　周西一觉醒来在雪光之中，满室明亮。窗帘掀开一道缝，大约是昨晚没拉严。
　　窗外树枝上积满厚厚的白雪，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银色。素装银裹，美不胜收。周西赤脚跳下床，踩在飘窗是看外面。
　　整个世界一片白，非常震撼。
　　世界是纯净的。
　　————
　　许明睿早上起床，叼着一支烟趿拉着拖鞋下楼。他还没彻底睡醒，但今天要开发布会，他的第一部 作品，还是很重视。 
　　许明睿至今一事无成，在家靠爹，出门靠哥。他是老幺，全家给宠成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憨憨。
　　但憨憨也有梦想，他跟普通的富二代不一样。他吃喝不嫖赌，最多就是玩玩极限运动。拍剧是为了那点虚荣心，不想挂着饭桶富二代的名号，就玩点实绩。
　　踩着楼梯走下去，乍然看到厨房里包馄饨的陆北尧。
　　许明睿狠狠揉眼，陆北尧穿黑色薄毛衣，简单的牛仔裤。站在厨房一颗一颗包小馄饨，修长手指捏着纸皮馄饨，那个谨慎的样子，看上去特别诡异。
　　许明睿嘴角抽了下，走过去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冰水，灌了一大口冷静下来再看。陆北尧还在包，已经包出一盘子了，非常漂亮。
　　难怪早上听到剁肉的声音，正好厨房在他房间下面，这位爷在干什么？
　　许明睿抬起手腕看时间，早上八点。
　　“你有病？”许明睿又灌了一大口冰水，拧眉盯着陆北尧，“你还会包馄饨？不是，你大清早包馄饨？我不吃馄饨。最近我健身，不吃猪肉。”
　　“你想吃也没有。”陆北尧嗓音淡漠，把刚包好的馄饨放到白瓷盘里，“你不要做梦了。”
　　许明睿：“……”
　　陆北尧包完最后一颗，去看锅里的鸡汤。他做事有条不紊，热气落到他肃白的手指上，缭绕着，陆北尧身上突然就生出了烟火气息。
　　许明睿把一瓶水喝完，观察陆北尧，他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沉静。就是外人说的男神气质，脾气好，甚至有几分温润。
　　诡异。
　　许明睿回头，猝不及防看到二楼下来的周西。
　　许明睿不是第一次见周西，之前他去找陆北尧谈剧本就见过一次，周西真人比电视上漂亮，但不怎么搭理人。
　　许明睿一直觉得周西性格不太好。
　　周西跟陆北尧分手后，他就没再见过周西。
　　“许总。”周西朝许明睿点头，道，“早。”
　　轻悦的嗓音，浸润着似水的温柔。
　　许明睿点了点头，随即猛地回头看陆北尧，难怪陆北尧大清早打了鸡血似的剁肉。身上的戾气都没了，耐心的包馄饨。
　　“啊？早！”许明睿拉开冰箱又取出一瓶冰水，拧开想往头上浇。
　　为什么周西在这里？
　　他错过了什么？
　　这不是他的房子吗？为什么？
　　厨房有巨大的窗户，雪光就在陆北尧身后。陆北尧递给周西一杯鲜榨果汁，转身去煮馄饨。
　　许明睿觉得自己很多余。
　　陆北尧做事很快，端着两碗馄饨到餐厅，才抬了下眼，“阿姨十分钟后过来，会带你的早餐。”
　　许明睿：“……”
　　委屈。
　　“……我吃一点馄饨吧。”
　　“没了。”
　　许明睿：“……”
　　陆北尧虽这么说，还是给许明睿也下了一份馄饨。三个人的餐桌，许明睿是空气。许明睿咬着馄饨，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GET到了陆北尧说的，极致的爱情。
　　陆北尧和周西坐在这里，什么都不说，他们之间是密不透风的。外人插|不进他们的世界，他们不管说话还是眼神碰上，那种默契非常微妙。
　　馄饨是猪肉马蹄馅，不腻，口感清爽偏脆。鸡汤清澈，没有油花。只剩下鲜，陆北尧很会啊，这手艺不去开餐厅可惜了。
　　“吃完早饭，晓晓来接我，我就走了。”孟晓今天早上从广州飞B市，周西打算跟她会合。
　　陆北尧抬起黑眸看向她，静了一会儿，点头，“嗯。”
　　餐厅一侧是巨大的落地窗，雪还在下，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每一片都闪烁着光，天地陷入一片晶莹。
　　“她跟TI公司合作的新产品要开发布会了，我过去给她站台，对萧晨也好交代。”周西说，“回去我就要进剧组了。”
　　陆北尧端起自己面前的牛奶杯跟周西碰了下，凝视着她，道，“一切顺利。”
　　周西端起果汁，跟陆北尧碰了下，迎着陆北尧的眼，“你也，一切顺利。”


第65章 
　　十二月, 周西进组进行体能训练前期准备。
　　第一天，教练和导演建议周西剪短头发。
　　“剪短更符合人设，不管是少年期的陈星还是成年后的陈星, 都更适合短发。”导演上次见周西，就打算建议她剪短头发, 可时间太短, 周西就离组了，“现代剧很难做头套，而且也不自然。竞技题材，弄个假发非常尴尬。”
　　萧晨看了眼周西的头发, 周西这头发留了很久, 当年她出道时就是一头长发。这头发太有标志性了, 美艳大美人，剪短算怎么回事？“妆发可以找团队做，尽可能保全头发。”
　　“剪吧。”周西抬起下巴，摸了下长头发, “头发又不是不能长，只要不剃头，我都能接受。”
　　一行人全部看向了周西, 萧晨狠狠咳嗽了一声，说道, “你的头发留了很多年吧？”
　　“演员不是应该敬业吗？”周西转头直视萧晨，目光清澈锐利。
　　萧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娇滴滴的大小姐，说剪就剪。
　　“周西, 好好想想。”萧晨觉得哪怕剧不接，都不能剪。
　　“不用想。”周西唇角上扬，目光坚定，“需要剪那就剪吧。”
　　少年时的陈星对整个世界都处于防备的状态，是个假小子，她的性格里是仇视长头发。在当时的她看来，长头发是柔弱的一种象征。
　　她仇视柔弱。
　　周西接这个剧本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不算特别突兀。
　　导演看向周西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慎重，陆北尧推荐了周西，导演其实没那么满意周西的外形。周西过于柔弱了，不符合他心目中陈星的形象。
　　但这部电影，最大投资商是陆北尧拉的，而且陆北尧也有投资。他硬着头皮接受，他想拍这部电影很久了，人穷志就短。
　　“你同意就好。”导演拍了下周西的肩膀，很是欣慰，大小姐真不想剪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周西配合，他很感动，说道，“头发长的很快，不要有心理负担。”
　　萧晨看了眼导演头上的小辫子， “那你怎么不剪短？”
　　“我又不拍戏。”导演毫不客气怼回来，“我要拍戏我也剪。”
　　萧晨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
　　剪头发这事儿落到剧组造型师手上，他操起剪刀就开始剪，剪的时候周西还没什么感觉。长长的头发落到地上，秦怡把头发拿起来，说道，“要不要收起来。”
　　周西看着那些头发，头一下子就轻了，剪的非常短。已经到耳朵上面，周西抿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周西？”萧晨叫她，“你没事吧？”
　　周西很轻的呼吸，鼓起勇气拿起镜子看自己。第一次剪这么短的头发，头发剪掉就没有了，有些东西也随之失去了。
　　长大就是要做出选择，失去一些东西。蜕变，就是撕裂的过程。
　　周西心口有一些疼，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没事吧？”
　　其实短发更好，凸显出了五官，这样上镜头也会更有质感。周西胸口起伏，唇角扬了下，嚎啕大哭。
　　有很多东西，随着那一场车祸，那一场清醒，失去了。她很清楚自己失去了什么，醒来，她还是她，但她已经不是她了。
　　导演和萧晨都吓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周西。
　　周西把脸埋在手心，她哭了五分钟。抬手擦脸，没有化妆，她的睫毛湿漉眼眸清澈，“我好了。”
　　一句我好了，周西在之后的十天训练里没有哭过一声，再苦再累都扛住了。一个完全的新手想在短时间内散打有模有样，能演出那个凶狠的架子，需要吃很多苦。周西过去二十六年的苦，都在这一段时间吃了。
　　周西除了每天睡觉的六个小时，几乎都在拳台上。
　　她原本以为自己很难入戏，毕竟治疗吃药影响了一部分共情能力。但走到拳台上，被教练揍了一拳，她忍着泪爬起来，就知道这一步迈出去了。她认真的做，努力的拼搏，属于她的永远不会消失。
　　当年周西被摄影师骚扰，后来陆北尧教她防身术。教了大半年，周西就学会个扇耳光踹裆，正经的一点没学会。
　　周西嫌苦嫌累怕疼，什么都不行。
　　教练一脚把她踹到围绳上，周西半晌没喘过气。这要是放以前，她早就气哭几回了，拉帮结派找人把教练干死。但她在，她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必须得站起来。
　　周西低着头喘气，汗水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滴。曾经陆北尧也这么苦过吧，她顺着陆北尧的路走过来，一步步走到现在。
　　“你的力量太小了，我不要求你立刻力量上来，毕竟你不是专业的运动员。但你的技巧得到位，不能差太多。”教练嗓音严厉，“在赛场上，没有人会对你仁慈，没有人会等你调整。站起来，继续。”
　　周西没动。
　　“听见了吗？站起来，你今天打到我一次，我算你赢。”
　　导演死死拉着萧晨，怕萧晨上去跟教练干架。教练是职业运动员，一拳能把萧晨锤到地心。
　　“妈的！周西是运动员吗？周西是演员。凭什么拿运动员的标准要求演员？疯了吧！”萧晨气的眼睛都红了。
　　那边周西缓缓起身，再次站起来。汗浸湿了她的头发，她抬起眼。
　　抬手凛冽拳头直奔教练的脸，教练侧头，周西抬脚踢了上去。熟悉的踢裆，教练抬手挡住，“违规！”
　　周西这回一拳砸到了教练脸上，力道依旧不大。并没有把教练怎么样，但打到了。
　　周西穿着黑色运动装，戴着黑色拳套。
　　她往后退了一步，抬起下巴一瞬间目光羁傲。拳击手套向下，挑衅的非常傲气。
　　教练：“……”
　　不管用什么手段，她打到了。
　　导演的动作停住，这瞬间的周西就是陈星。她的眼神太狂了，从底层厮杀上来的人，眼神怎么可能柔弱怎么可能纯良？陈星就是该有这么狂的眼神。
　　“算你赢。”教练擦了下脸，说道，“继续。”
　　周西几乎把所有包袱都放下，她没有优越的背景，她没有任何靠山，她就是无依无靠的陈星。周西靠在围绳上，抬起头看暗沉的天空。
　　头疼的厉害，周西转身就吐了。
　　“队医！”萧晨疯狂喊道，“队医呢！快点！”
　　周西被打到胃了。
　　在床上躺了一天，胡应卿就进组了。十二月十二号，《冠军》开机。
　　没有媒体也没有粉丝，胡应卿悄悄进组，周西也是。他们这个电影拍的非常低调，导演还是摆了个香炉，他们按照规矩拜了拜。
　　胡应卿转头打量周西，周西这造型绝了。
　　周西短发，穿着烟灰色外套，搭配一条牛仔裤。跟《深宫乱》剧组完全两个人，胡应卿把香插上，回头递给周西一瓶拧开的水。
　　“训练感觉怎么样？”
　　“疼。”周西喝了一口水，“谢谢胡老师。”
　　胡应卿还是觉得挺魔幻，周西现在的状态其实是有些入戏。他进组是扛下所有人的反对，接下这部戏。
　　他个人非常欣赏周西对演戏的热忱，他就是个戏疯子，他觉得这是信仰。他觉得周西跟那些拍戏捞钱的人不一样，周西也有信仰。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怎么觉得周西不适合演电影，怎么不适合竞技题材。
　　胡应卿依旧相信周西。
　　他信了，他来了。
　　不虚此行，周西太飒了。他看过剧本，周西现在已经有陈星的感觉。短头发，目光沉静，看上去与世隔绝的孤僻。
　　“演员就是这样，要挑战不同的角色，就要吃不同的苦。”胡应卿敞着腿，单手插兜打量周西，“你现在的形象，实在——我想你的粉丝，一定会非常震惊。”
　　《深宫乱》是十二月一号开始播，第一周就已经爆了。单台收视率达到了2，周西的个人数据也上去了，就是周西一直没有发微博，也没有营业。她只在首播当天，转了官博的宣传。
　　周西的皇后，没播的时候，他们就猜到了肯定会爆。播出后效果比想象中的还要炸，最近几乎每天都有热搜。
　　周西的微博粉丝都涨到了两千万。
　　都说周西本人就是皇后，端庄美艳。粉丝每天舔颜，疯狂磕周西。
　　谁能想到，她在这小城里COS乞丐。
　　周西拉起外套的帽子，拿起手机自拍，光线很暗。她半边脸隐在阴影当中，目光冷傲，拍完周西检查一遍，抬手发了微博。
　　胡应卿：“……”
　　他为什么要提醒周西？
　　他疯了吗？
　　周西在干什么？
　　周西很长时间没有发自拍，大家都有点怀念她曾经怼脸的明艳。
　　《深宫乱》一天两集，已经播到了二十多集，剧情走到高|潮。皇后和赵凌雪的恩怨情仇，皇后和皇帝的爱恨。剧情慢慢展开，一个曾经明艳张扬的少女，为爱走进这深宫之中。
　　情之一字误终生。
　　她的爱恨都浓烈，这样色彩明艳的角色非常吸引观众。已经有人开始剪皇后的个人CUT，哭天喊地，皇后为什么要爱那个狗男人。
　　周西的粉丝最近都开始耀武扬威了，终于松一口气。二十多集了，周西的演技在一群戏骨中间丝毫不出戏，甚至还有碾压的趋势。
　　他们从提着一颗心脏看，到现在骄傲的到处跟人安利。
　　听说过周西吗？《深宫乱》里那个非常漂亮的皇后。
　　周西要争气了，要走上女神的道路了。盼了多年，崽崽出息。
　　孟晓先看到周西的自拍，她在办公室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秘书推门进来，“孟总？怎么了？”
　　孟晓深吸气，把周西的照片放大看。怼脸自拍，是周西了。
　　周西微微偏头，面无表情看向镜头。宽大的帽子遮住了一部分的脸，一双眼漠然傲气。明显的可以看到耳边发茬。
　　周西剪短发了。
　　端庄美艳漂亮的皇后呢？那个美死人不偿命的周西呢？优雅呢？
　　孟晓深吸气，打开评论区，所有粉丝跟她反应一样大家一起惨叫。周西这是干什么？孟晓颤抖着手评论：“头发呢？”
　　周西回复：剪了。
　　为什么？
　　孟晓继续翻，周西在另一条评论里回复：新戏造型。
　　孟晓心跳的飞快，返回继续看，周西这一张是帅的。很高级的那种帅，之前很多人都说陆北尧和周西都属于过于精致的脸。这种脸拍电视可以，不适合电影，大屏幕上就显得没那么有质感。
　　事实证明，周西可以有质感。
　　实在太震撼了，和之前的周西判若两人。
　　《深宫乱》播完，周西名声大噪。应该借着东风走优雅美丽女王路线，接高奢代言拍杂志漂漂亮亮的走红毯，走流量路线，拍精致轻松的剧，为什么去搞这个造型？
　　为什么？
　　孟晓忽然想到周西离开b市时说的一句话，她不会走陆北尧之前的路。
　　流量时代，她放弃了流量市场。她没有急功近利的转换流量，变现快速赚钱，而是走了一条更沉稳更艰难的路。
　　她不吃流量那一套，不固粉，拿作品说话。她是演员，她的本质工作是拍好戏，把每个角色演到极致，这是她的工作。
　　她敬业，会为了任何角色付出一切。
　　除此之外，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始终是任性的，她从来没有妥协过，只不过这一次的任性是她向世界证明自己。
　　孟晓很想哭，她捂着脸，周西真的长大了，她对前途很有规划，清清楚楚知道想要什么。
　　她是在为以后打算吗？可这条路太难了。孟晓再次打开周西的微博，周西的自拍微博已经有十万条评论。
　　出乎意料，下面除了开始一小部分不明所以发出疑问，其他的全在疯狂花痴，夸周西帅，没有批评。
　　现实中酷拽潇洒的周西和《深宫乱》的皇后联系到一起，这个人设更好磕了。如果皇后没有进宫，没有爱上狗皇帝，大概就是这么酷，这么飒这么A，不受任何东西束缚，自由张扬。
　　孟晓狂跳的心脏渐渐缓和，这也可以？周西是什么玛丽苏大宝贝？
　　这还真可以，大家结合剧情，把#周西行走的A#吹上了热搜第九。


第66章 
　　孙建就是干偷鸡摸狗趁火打劫造谣生事的行当, 偷拍明星造谣明星拿明星黑料要挟，以前光明正大的做。现在民众法律意识上来，明星告了一批, 国家封了一批。
　　孙建等人暂时收敛，转入地下, 改名孙建工作室。养一堆造谣的营销号, 偷拍明星所谓的“料”黑人，有的明星会破财消灾。不消灾的，他们就放黑料，再用工作室的营销号大面积黑人。
　　黑人很有讲究, 没有人是完美的。明星也是人, 也要吃喝拉撒。抓着一点私生活问题, 立刻添油加醋的搞事。真真假假，混在一起。
　　抽一支烟被拍到算失德，喝一杯酒算不良行为。用放大镜去看人，没有人能经得起这么扒。运作好了, 都能让公众人物掉一层皮。
　　在这个圈子里，爬的越高，关注的人也就越多。对家多, 黑子更多。有一些号就为了红博存在感，谁红骂谁, 谁红黑谁，他们就靠骂人赚钱赚存在感。还有一些失败的人，期盼着不劳而获, 而别人的努力在他看来都是不劳而获。忿忿不平，恨之入骨，这些都是他们工作室可利用的部分。
　　很多明星工作室跟他们达成默契，俗称破财消灾，花钱买平安。
　　孙建曾在酒桌上笑着跟朋友吹嘘，他这叫什么？文明抢劫，劫富济贫。
　　就有一个人不吃这套，陆北尧从出道就傲。不太配合媒体，也不吃破财消灾那套，孙建黑他，他就把孙建告了，让孙建赔了一笔钱。孙建就和他结下了仇，陆北尧这个人也谨慎，几乎没有什么黑点。
　　孙建拍到陆北尧和周西在一起，抓住了把柄。结果照片都没打印出来，陆北尧就和周西公开了恋爱关系。当时他正红，大批脱粉。孙建在酒桌上狠狠啐了一口，狗东西不遵守圈内规则玩个蛋啊，糊去吧。
　　陆北尧也确实糊了。
　　他的糊，孙建可没少出力。知道那些偶像的粉丝最恶心什么，他就拍什么。周西和陆北尧同居，周西和陆北尧甜蜜逛商场，周西和陆北尧去看秀。两个人甜蜜接吻，周西和陆北尧去买婚房。
　　你们为哥哥花的钱，哥哥都花给了嫂子。
　　陆北尧爱怼人是吧？让你怼，你怼一次就搞你一次。周家倒了后，陆北尧确实没什么后台。就一个贫瘠地区出来打拼的穷小子，跟他们这些老狐狸玩？
　　陆北尧糊了没多久，又起来了，而且是一炮而红，红遍大江南北压下当时正红的小鲜肉成为新的顶流。这回他更谨慎了，每一步都走的小心。
　　孙建快气死了，眼看着仇家高楼又起。想抓点私生活，可周西和陆北尧两个人作归作，这么多年感情稳定。陆北尧跟江乔拍剧，剧里CP大热，官方也拉他们营业宣传。
　　这是个切入点，孙建安排人盯着陆北尧。陆北尧表面上装的像个人，上综艺跟江乔站一起都背着手，生怕沾着。
　　没想到，他会跟江乔同时进入一家医院。
　　江乔去的是妇产科，这就非常精彩。看照片，江乔的小腹微凸，衣服宽松。
　　这俩人绝对有事，不然会那么巧出现在同一家医院？同一时段？
　　孙建在考虑怎么报复，周西是个火爆脾气，在微博撕人有一手。之前也有传闻，周西在剧组扇过江乔耳光。这件事瞒的很深，他还没扒出来真实原因。猜测肯定和感情有关，那这劈腿石锤了。陆北尧劈腿还让江乔怀孕，怀孕这事儿周西能忍？周西那个性子一定会搞死陆北尧。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他只想要陆北尧死。
　　周西分手了，但周西没有提陆北尧一个不字，没有预料中的出来爆锤陆北尧。陆北尧退了微博，人气大落。
　　孙建满脑子就这？就这样了？周西真的不锤死陆北尧吗？
　　周西复出了，周西火了。陆北尧十二月网剧上线，孙建写了十几篇博文讽刺陆北尧跌入泥里不如屎，陆北尧竟然去拍网剧，陆北尧这是真的往泥里混呢，糊的妈都不认识。
　　而且这个破网剧还是跟《深宫乱》同时播，这是嫌死的不够惨，在旁边再竖一块碑吗？就这个定档时间，这个破网剧就不想热。
　　网剧火了，上线一周，播放量达到了二十七亿。讨论度非常高，孙建一开始以为是买的，微博数据买的，播放量买的，他搜微博到处都是自来水。
　　二十集之后，剧进入VIP阶段，第一天购买金额达到了三千万，他以为这是陆北尧粉丝买的数据，第二天。这部剧冲上了平台的销量榜第一，购买金额累计到了七千万，播放量三十亿。
　　昨天他回家，他老婆也在追这部剧。《深宫乱》和《民国探案录》不冲突，可以同时追。一个是八点更新，一个十点更新，非常完美的一夜。
　　早上七点他手底下一个记者说拍到个大料，周西疑似有病，这个病放出来绝对的炸。登时孙建就兴奋了，立刻开车前往公司，他觉得这一次能大赚一波。
　　按下电梯，工作室在二十六楼。孙建通知手底下的营销号，准备，今天有大料，跟周西有关。
　　先敲打周西。
　　周西当红，一定会买这个料。
　　电梯门打开，孙建抬步往公司走，迎面走过来两个警察，“你是孙建是吗？”
　　“是，怎么了？”孙建脑子嗡的一声，迅速的冷静下来，他就是干这一行的，游走在法律边缘，他的律师非常专业。他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你们有什么事？”
　　“是就对了。”警察上前就把孙建按到墙上反剪手扣上了冰凉的手铐，孙建脑袋撞到墙上，挣扎着抬头，“什么意思？我有律师，你们跟我的律师谈！”
　　“你涉嫌敲诈勒索多人金额达到千万，希望你的律师能帮你减刑。”一张纸在孙建面前一晃，警察道，“跟我们回去吧，交代情况。”
　　——————
　　《民国探案录》火了，陆北尧改的剧本非常适合当下的市场。改掉了繁琐的部分，加快节奏和人设，案件逻辑构架完整，一环扣一环。
　　案件还是那些案件，可许明睿能力有限，他有想象力却没有圆故事的能力。陆北尧在这方面就比较强，他有写剧本的能力。他是从《小暗恋》开始学着写剧本，在这一行久了，他更会抓热点。
　　陆北尧本身演技不错，遇到好剧本，剧爆并不意外。一开始编剧许明睿，要上剧的时候，许明睿又把陆北尧的名字填上了。
　　剧火了，编剧也火，之前骂陆北尧作死放弃自己的人闭麦了。
　　“你之前建议的分成制非常好，我们可以大赚一笔。”许明睿单手插兜走在陆北尧身边，陆北尧要去云南拍戏，他接了一部电影，边境武警。这是他出道以来的第二部 电影，第一部惨扑，之后就没人找他拍电影了。 
　　上个月制片人来找许明睿，许明睿就一个要求，陆北尧演男主。于是合同就签了下来，十二月二十号开机，陆北尧提前过去剧组。
　　陆北尧穿着黑色短呢夹克，牛仔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短靴。他戴着黑色口罩黑色墨镜，头发又剪短了，理成了寸头。
　　俊美五官特别凌厉，显出冷肃的硬。
　　他一边走一边翻手机，虽然退了大号微博，但周西还玩微博，他就喜欢登小号上来看看。
　　“你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你很有眼光哦，看的很长远。”
　　陆北尧无语几秒，乜斜许明睿，“你不用绞尽脑汁的夸，给我钱。”
　　“你是财迷吗？一天到晚都是钱，你的梦想呢？信仰呢？”许明睿十分不理解，陆北尧怎么就是个守财奴！年纪轻轻守财如命。
　　陆北尧不算特别缺钱，就是习惯性的想多攒点，怕变故。
　　“我的信仰在剧组打拼赚钱。”陆北尧嗓音淡淡，他的信仰就是周西。
　　“我艹，这话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恶心。”许明睿也在滑手机刷数据，啧了一声，“真想要钱，你就不该去云南。你应该去参加综艺，好几个综艺邀请你。好几家代言在找你，这来钱不快吗？”
　　陆北尧不想说话。
　　“你有兴趣写《民国2》吗？给你署名主编剧，我挂导演名就好。”这才是跟陆北尧来云南的目的，他想趁热再搞个二出来。
　　陆北尧的手指突然停住，脚步也停住。热搜第六是周西，周西发了一张自拍，灰蒙蒙的天空，暗沉的光线，周西半边脸隐在阴影里，露出来的五官清冷。她静静看着镜头，眼中有雾。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的建议非常好？”许明睿说，“我导演还是很有天赋，处女作大爆。我们合作，非常完美。”
　　“你先去云南，我明天到。”陆北尧看了足足有两分钟，转身大步往外面走，他走的飞快，长腿优势，一边走一边吩咐小飞，“你跟徐总去云南，行李你一并带过去。”
　　“你呢？你去哪里？”
　　“我去一趟广西。”陆北尧抽走自己的证件，目光冷沉。
　　“啊？北哥，不合适吧？”小飞追上陆北尧，压低声音，“都盯着呢，虽然孙建基本上死透了，但还有很多孙建。今天这行程公开，昆明有粉丝接机，贸然行动不合适。”
　　陆北尧按了下眉头，头疼的厉害，再一次感受到身不由己。周西头发剪短了，周西做出来选择，他很想见周西，想立刻见到。
　　都说周西依赖他，其实他也依赖周西。只是他不说，别人也不知道。
　　周西就是长在他心里的一棵树，根系深埋，这么多年，他们相依相生。
　　许明睿也走过来，他拿下墨镜打量陆北尧，“你急着去广西吃螺蛳粉吗？”
　　陆北尧：“……”
　　“那边没听说有什么事，今天他们开机，导演回复很顺利。”陆北尧现在没有经纪人，所有合同都经他的手，必须他亲自过。琐碎一点的事由小飞去做，待遇跟经纪人一样。
　　陆北尧又找了个生活助理，帮小飞做事。
　　“头发剪了有一段时间，进组就剪了，西姐是同意的。”小飞深知陆北尧和周西的事，看到他手机锁屏前最后一个画面，猜测陆北尧为什么会急着去广西，“你要实在想去，你到昆明转机？晚上走？”
　　剧组要宣传，所以陆北尧的行程公开了。
　　“我打个电话。”陆北尧拿起手机往安全通道走，小飞跟在身后，安全通道附近有一片很安静的地方，陆北尧停住脚步把手机放到耳朵边。
　　响到第三声，周西接通。
　　她在那边沉默。
　　陆北尧喉结滚动，走到落地窗前看外面停着的飞机。阳光落到机身上，反射出光芒，陆北尧嗓音很沉，先开了口，“西西。”
　　“嗯。”
　　“忙不忙？”
　　“今天拍第一场，第一遍不太顺利。”周西的声音很低，有些疲倦的暗沉，“我去拍了。”
　　陆北尧的心脏倏然疼了一下。


第67章 
　　周西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第一场戏导演直接让她来比赛。连续的NG，周西仰面躺到拳台上简直想立刻死过去。
　　累，胳膊到腿每一寸肌肉都疼, 训练力度太大了。晚上秦怡给她用筋膜枪，周西忍哭忍到牙都要咬碎了。
　　这一场戏NG了六次, 周西恍然回到《小暗恋》, 她是为了追陆北尧进组。进组前，她想演戏能有多难？不就是在镜头前走走。
　　进组之后她才知道有多难，演戏根本就不是在镜头前摆个姿势就可以了。要记台词，要练形体要走位, 要情绪饱满, 要对角色有感情。
　　陆北尧说, 演员就是走到镜头前，你就不再是你，观众才不会出戏。
　　“周西，没事吧？”胡应卿伸手过来, 说道，“要不今天先不拍了，找找状态。”
　　周西用力坐起来, 红着眼睛抬头。
　　周西挺瘦的，穿着黑色运动装, 短发汗湿。看起来就是个小姑娘样，这是陈星的第一场比赛，当时她十六岁。
　　周西演十六岁不违和。
　　“不行就算了, 导演不会骂你，你尽力了。”
　　周西强撑着站起来，抬手擦了下脸，汗水落下来蛰了眼，她抬起下巴。漂亮的杏眸中闪过傲气，她不服。
　　“再来一次。”周西的嗓音沙哑，压的很低，“再来一次，我从头开始，给我补妆。”
　　胡应卿拉了周西一把，周西靠在围绳上，明显的体力透支。
　　胡应卿给导演那边打了个手势，先暂停一会儿，他看向周西，“第一天，不用太逼着自己。”
　　“你是怎么进入这个行业的？”周西又用手臂擦了一把脸。
　　“喜欢拍戏，沉浸在一个又一个的世界里，挑战着不同的自己，演绎着不同的人生。那种感觉非常美妙，我享受表演。”胡应卿和当代流量小鲜肉全不一样，他不是为了赚钱，他就是个戏疯子。他追求的东西很纯粹，表演是他的信仰。
　　“你呢？”胡应卿问。
　　“因为可以亲陆北尧。”周西抬起头看头顶灯光，唇角上扬，笑的十分灿烂，眼睛里闪过光，很张扬。
　　一瞬间，胡应卿仿佛看到十六岁的陈星站在这里。
　　陈星一开始打比赛，是李勋告诉她，打赢一场有钱。
　　她赢下第一场比赛，主持人问她为什么会练散打。她迎着镜头，说道，“一场比赛一千块，有钱拿。”
　　“现在呢？”胡应卿看着周西的眼睛，“为了什么表演？”
　　漫长的沉默，周西敛起了所有的情绪，嗓音沉下去，很静，“想告诉全世界，我周西不是废物。”
　　“这句话，他们会听到。”胡应卿伸手，“你也会做到。”
　　周西跟胡应卿碰了下拳头。
　　“我再试一次，一定行的。”
　　胡应卿跳下台子，喊道，“给西姐补妆，准备，再来一次，最后一遍。”
　　导演看向胡应卿，“行吗？”
　　“应该行。”胡应卿抱臂看台上单薄的女孩，周西现在瘦的恰到好处。这个时间的陈星，就应该是这样瘦瘦的，有一点野性的凶。
　　周西靠在绳子上，绳子粗粝贴着肌肤，微微的疼。重新化妆，重新开始这场比赛。周西用了五分钟调整情绪，她再次上了台。
　　随着场记打板，周西进入状态。
　　从这一刻起，她赤手空拳站在这里，想要的都得靠能力拳头拼下来。她不能往后退，她也没有退路。
　　她退了，她就一无所有。
　　陈星退了，这一千块也没有了，她可能会被李勋放弃。
　　她黑白分明的眼里闪过凌厉的光，她挥拳打了上去。对戏的演员接的也好，瘦弱的女孩穿着黑色运动装，稳扎稳打，最后一拳重击干脆利落的结束比赛。
　　十分漂亮。
　　裁判举起了周西的手。
　　周西仰起头，光从她头顶落下。一滴汗在光下飞扬，最后撒到台上。全场欢呼，最难的部分过去了。
　　之后的文戏就好走了，周西的台词很稳，不管是过去的周西还是现在的周西，她都是苦练过台词。形成肌肉记忆，就很难抹去。
　　晚上收工已经是九点，周西累到恶心。
　　她出道以来就拍了三部戏，《小暗恋》那时候满心满肺都是陆北尧，最期盼的事就是开工，开工就可以牵手接吻要抱抱。《深宫乱》就是感情戏比较重，情绪多，每天坐着不动居高临下的睥睨别人。最大的辛苦，可能就是天气热流汗，容易生热痱子。
　　对比之下，《冠军》就是地狱级别。
　　“晚上去吃烧烤？”导演走过来，说道，“给你补补。”
　　别了吧，周西怕把自己补归西了。
　　“不想吃，我回去睡觉。”
　　导演渐渐收起偏见，周西确实能打能扛能吃苦，非常敬业，导演拍了下周西的肩膀说道，“辛苦了。”
　　周西披着一件宽大的外套，拉起帽子盖住头，帽子很大遮的只露出鼻尖，她又戴起口罩，“明天还有打戏吗？”
　　导演看着周西的样子，小孩子似的，笑眯了眼，“回去看看通告。”
　　他对周西很和蔼，周西现在进入陈星的角色。小陈星，看起来坚强实际上脆弱，小小年纪扛下一切。导演对陈星，是怜爱的。
　　周西顿时头皮发麻，看剧本的时候只看到陈星一路逆袭，热血沸腾走上世界领奖台。没看到陈星为了这热血，这黎明付出了多少心血，多少汗水。
　　现在周西切身体会到了。
　　“不吓唬你，明天文戏，后面的戏，必要时候会用替身，好好休息。不要有心理压力，陈星很棒。”
　　“谢谢。”
　　他们是在市中心体育馆拍，晚上住市区酒店，明天还要拍回程的戏。上车后周西把自己扔到座位里，把整个帽子都拉下来盖住脸。
　　秦怡递给她一盒牛奶，“喝点东西。”
　　“不想喝。”周西很累，活了二十六年，都没这么累过。
　　“热的，喝一口。”秦怡把吸管递到周西唇边，周西才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要不要玩一会儿手机？”秦怡把周西的手机送过来，说道，“萧总说只要你不发自拍，怎么玩都可以。”
　　由于周西自拍，秦怡就把她的手机收走了。接电话可以，但刷微博不行。那种怼脸自拍，还有这小短发，萧晨已经暴走了。
　　他原本还想瞒着粉丝，等周西头发长出来再亮相。
　　陆北尧不出演《冠军》，周西就无所顾忌了，宣传也是肆无忌惮。但李欣导演的作品，周西不红的时候是提升，现在大爆后再发这个，拉低身价。
　　萧晨有事先走了，给秦怡下达死命令，严防死守周西怼脸自拍发微博。
　　“萧总说还没到宣传的时候，没必要露脸。”
　　周西嗯了一声。
　　微博热搜第五是#陆北尧编剧#，周西点进去看到民国探案录官博发出一段采访，导演许明睿接受采访。
　　表示当时陆北尧看过剧本，不太满意里面的一些案件，就用了半个月时间改出来了。
　　所以民国探案录编剧是联名，陆北尧和许明睿。
　　民国探案录服道化一般，但陆北尧演技非常稳，剧本又扎实。这部剧就爆了起来，记者又问许明睿，陆北尧什么时候能出来接受采访，还会不会开微博了。
　　民国探案录从上线到现在，他就宣传过一次，在B市开过发布会。他在场，也没说几句话，全程都是许明睿在叨逼叨。
　　许明睿看向镜头就笑了起来，他是桃花眼，笑起来波光涟漪，斜斜歪在椅子上没个正形，“微博应该是不会开，他在转幕后，以后台前的工作会减少。尽可能每部戏都走精品路线，不会辜负粉丝的期望。也许会完全转编剧，他写剧本不错。”
　　记者显然懵了下，“要离开吗？”
　　“想多留一点时间陪家人，也想好好做事业。”许明睿说完就笑了，道，“大家先不要互相喷，互相骂啊，我希望这条微博下面也不要有控评的现象。”
　　他们又聊了剧的问题，最后主持人问他对现在娱乐圈有什么看法。因为民国探案录走的是剧情流，所有的钱都花在制作上。剧本扎实，前期没有投入太多广告成本。观众给出了非常高的评价，做内容，是否是未来的唯一选择？
　　“这个行业有太多浮躁，太多想走捷径。这种浮躁是否应该继续扩散下去？我觉得这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每一个媒体人都应该思考，我们需要的娱乐是什么样子。演员演好戏，编剧写好剧本，导演拍好，扎实做内容。大家各司其职，观众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这是个很良性的市场。”
　　“包括北哥那件事，我知道大家都很想知道这个。从旁观角度，我认为他有错。很大的错，他的生活失重了，爱人家庭粉丝事业，他没有平衡好这个关系。他需要调整，需要重新出发，需要重新面对人生中的失去与得到。”许明睿双手合十看向镜头，说道，“帮北哥带一句话，喜欢过北哥的人，他感谢你们。谢谢这么多年的支持，感谢你们的真心，但希望大家把更多的精力放到自己的生活当中。人生路长，风景亦长，大家且行且看且思考。希望再见依旧是朋友，能心平气和的问一声你好。”
　　采访结束，屏幕进入广告，周西才回神。
　　陆北尧要转幕后吗？
　　这一条微博被评论了二十万条，周西深吸气，才打开评论。
　　评论区意外的和谐，有人道别，有人陪他走下去。二十万条评论，没有一条是无意义的控评刷屏。大半年的沉寂，该散的散了，该走的走了，该留下的留下。
　　《民国探案录》爆了，现在播放量已经达到了四十亿，陆北尧确实一直没有出来营业，也没有再出什么周边。
　　他上一次拍封面还是半年前，星际上将系列。
　　周西笑着转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陆北尧一直在筹备后路，他一开始并没有改剧本的打算，因为想到以后了吗？他跟许明睿搭上线，拍民国探案录，一起开公司，慢慢在转型。
　　周西抬手盖住脸，笑的泪都要出来了。
　　他们又在做同样的事，周西为了转型放弃了流量，陆北尧为了转型，放弃了一切。
　　手心里一片湿润，许久后，周西放下手转头看向黑暗。他们都在为未来努力，将来有一天，他们相见。大家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能干干净净坦坦荡荡的站在最高处。能选择一切，包括选择是否跟对方继续。
　　白雪皑皑虽美，但雪终会融化。雪融之后，落到泥地里变成了脏污。只有上万米高峰上的雪，千年不融。
　　车到酒店是十点半，周西回到房间直奔浴室。她太累了，想洗完澡就睡。冲到一半，敲门声响，周西冲掉身上泡沫裹上厚厚的浴袍。最近这边天也凉下来了，她拿起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
　　“秦怡？”周西并没有立刻拉开门，她先问了一声。
　　“是我。”低沉熟悉的嗓音在门口响起。
　　周西拉开门，男人的拥抱席卷而来。
　　黑色风衣，上面沾了凉气，空气中有冷杉的味道。非常干净清冽的味道，裹挟着寒风，碰到周西的肌肤。
　　房门在身后关上，发出一声响。男人的手落下去，紧紧箍着她的腰，炽热的呼吸落下，十分克制的落到周西的额头上。很轻的额头吻，周西抬眼，看到陆北尧清冷的下巴上挂着黑色口罩，他的风衣帽子是拉起来的，帽子很大，阴翳之下深邃的眼沉如深海。
　　周西抿了下唇，陆北尧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一些，低头先碰到周西的鼻尖，随即印到了她的唇上。


第68章 
　　唇上微凉, 陆北尧的手指上扬，落到周西的脸颊处，很轻的擦了下。他再侧头, 重重压下去，周西尝到了糖果的味道。
　　周西和陆北尧第一次接吻是在《小暗恋》的剧里, 剧里周西告白, 本应该是她凑上去强吻陆北尧。平时周西耀武扬威，天天撩拨陆北尧，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她就怂了。
　　那么多机器对着, 周西看着陆北尧的唇心跳的大脑一片空白。导演说什么她全没听见, 她只是看着陆北尧的唇。陆北尧似乎也说话了, 但周西没听到，陆北尧的唇形很好看，窄窄的下颚线，清冷克制, 很适合接吻。
　　然后陆北尧就低头过来，唇覆上了她的。
　　那场戏NG了六次，他们亲了六次。从浅尝辄止, 到深入骨髓。
　　周西推开陆北尧，陆北尧背靠在门板上抬起暗沉的眼, 静静看着周西。周西的浴袍没系好，领口散着一大片。随即他伸手，把周西已经散开的浴袍领口拉上, 带子系好。
　　陆北尧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动作慢吞。
　　最后一个结打好，陆北尧往后又靠回去，“吃晚饭了吗？”
　　“突然想到一件事。”周西没见过这么爱给人浴袍打死结的狗男人，他们在剧组亲完后关系就微妙了，周西想撩他，故意穿了小裙子晚上去他房间。陆北尧给她披了一件斗篷，打了个死结。那个结有多死，周西回去结了半个小时没解开，拿剪刀剪开的。
　　周西抿了下嘴唇，唇上还有薄荷糖的清甜。她走回去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才压下那悸动，她转头。
　　陆北尧还靠在门边，脸上没什么表情，长腿敞着。缓缓嚼着糖，注视着周西的头发。
　　“你听到我在说什么了吗？”周西拎着杯子微蹙眉。
　　“嗯，你说。”
　　“你上次在B市，你找我那次。我记忆有些混乱，你说我们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间？”
　　“二零一四年圣诞节。”陆北尧喉结滚动，糖滑了下去，嗓音仍是哑。
　　周西还有没想起来的东西？
　　“为什么跟我的记忆不一样？”
　　“因为是我亲你，你不知道。”陆北尧拉下帽子，单手插兜，没往前，“一四年圣诞节那天你睡着了，你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就亲了。”
　　大三那年，陆北尧特意从横店赶回来陪周西过圣诞节。
　　江边灯火辉煌，人山人海。他们走在人群中，肩膀贴着，就差签售。周西要去坐游轮，陆北尧站在她后面挡住人群。汽笛声响，周西往后退到陆北尧的怀里，他张了下手到底没敢抱。
　　那个心思就一直持续到活动结束。
　　晚上十一点多，两人回家，周西白天耗费太多精力，上车就睡着了。头靠在陆北尧的肩膀上，陆北尧看了很久，低头就亲她了。
　　女孩子的唇软软的，有一些甜。碰一下，让人眩晕。
　　周西端起杯子把水喝完，一饮而尽。明明是很简单的事，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亲过无数次，再过分的事都做过。
　　但陆北尧用这种平静的语气说出来，周西还是有些燥。
　　“哦。”
　　“吃东西了吗？”
　　“没有。”
　　陆北尧转身拉开门，从旁边的消防箱上拿下饭盒，再次进来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他在楼下粥店买的，预谋了进门抱周西，怕烫着她就没拎。
　　周西把杯子放到桌子上，陆北尧走过来打开纸袋，把粥拿出来，“晚上要吃东西，不然你的胃受不了。”
　　周西头发剪短了，特别短，耳朵往上。这个发型，也就是她的脸确实精致，一般人扛不住这狗啃似的发型和刘海。
　　“谢谢。”周西没有拒绝陆北尧的投喂。
　　陆北尧拿勺子的手顿了下，但也没有说什么，把勺子放进粥碗里递给周西。
　　如果是以前，周西一定会扑上来抱住他亲。
　　很多事，错过了，永远都回不来。
　　陆北尧压下情绪，拉开椅子坐到另一边，静静看周西吃东西。周西吃的很慢，确实累到了极致。
　　“拍摄不顺利？”陆北尧手指在衣服边缘碾了下，又把手落回去，平静的注视周西。
　　“还好。”周西明显的疲惫，她垂着头吃饭，没有跟陆北尧哭。
　　陆北尧的心又狠狠疼了一下，针扎似的，从四面八方缓缓疼到了中间。他目光下移，看到周西右侧锁骨边缘处有一片淤青，大部分都掩在衣服里。现在吃饭时候右手动作，便显出来了，他顿时皱眉，“肩膀怎么了？”
　　周西挖着粥又吃了一口，“前几天的伤，已经没事了。”
　　陆北尧扭头看门口方向，他狠狠咬了下牙。泛红的眼压下，他又靠回去，抬手掐了眉心，声音哑到了沉，“也不用太拼命，疼了就叫导演停。这部戏成本小，拖也不会拖出多少钱。”
　　“嗯。”周西又吃了一口粥，再也吃不下了，推开勺子打开水喝了一口，“没事，现在我已经找到节奏了，我相信我能做好。”
　　陆北尧也是一步步走过来，知道周西这一步走的有多难。
　　他当初接打戏，每天都打吐。去洗手间吐完，出来继续。
　　“也不用太拼命，这部电影成绩不一定会好，就是个过渡期。”陆北尧停顿片刻，艰难开口，“《深宫乱》爆了，你后面的路就很好走。接轻松点的剧，不用太辛苦。就算将来——你可以永远不公开我。”
　　陆北尧看向周西的头发，他在机场看到那张照片，他的心脏疼的厉害。他非常恨当初那个口无遮拦的自己，为什么要批评她不会长大？他有什么资格批评周西？他就不是个东西。
　　周西为这个长大付出了太多。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之前的路？比现在轻松多了。”周西嫌椅子不舒服，走到沙发处窝着，抬起眼看陆北尧，才意识到这句话说重了。
　　这件事他们都有错，不单单是陆北尧一个人的错。他们没有沟通，他们互相隐瞒。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其实谁也怪不着。
　　陆北尧清冷的眼浮上了赤红，他走向周西。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多一点选择。想让自己活得更有意义一些，我不能永远半途而废。关于责任，事业家庭爱情，我都应该担起来。”
　　陆北尧俯身半跪在周西身边，许久后，他抬手摸了下周西的短发，缓缓落下去，尾指擦到周西的脸，非常的轻，“对不起，周西。你非常有担当，我们都会变的更好。”
　　“陆北尧，我不知道我们将来还能不能在一起。但我想，若是有那一天。我一定不被任何东西绑架，希望你也是，你也不用顾虑我的脆弱。我们可以坦坦荡荡的在一起，可以自由选择，爱你或者不爱你。”周西闭上眼，很轻的贴着陆北尧的额头。这么多天的疲惫委屈，在这一瞬间放大，她短暂的靠岸，泪滚了下去，“我也有想守护的东西。”
　　陆北尧说，“好。”
　　周西终于体会到了陆北尧的入睡速度，秒睡，她说完这句话就进入了深度睡眠，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她清醒在满室阳光中，大片白色的光铺洒到酒店的床上。秦怡把窗帘打开，又去给周西整理行李，“你赶快起床，十点要拍第二场。”
　　周西揉了揉脖子，浑身酸疼。昨晚的一切恍若做梦，她坐起来，身上的浴袍还好好的穿着，死结还是那个熟悉的死结。
　　想不起来怎么到了床上，她揉了一把头发，秦怡回头就嗤的笑出声，周西这短发都成刺猬了，“你去洗个澡吧，快一点。现在八点四十，到片场还有一段时间。”
　　周西起身去洗漱，咬着牙刷想到一件事，回头问秦怡，“今天早上你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你说陆先生吗？”
　　周西问的这么明显么？
　　秦怡把周西的东西收好，说道，“他今天早上走的，说去云南拍戏。给你留了些东西，就门口那个袋子。”
　　周西的目光不由自主瞥向袋子，一共三大袋，周西刷完牙洗脸，没洗澡只把头发吹服帖了，走过去打开袋子。
　　一袋水果，里面有草莓和山竹和车厘子，一袋速食品，里面还装了不少零食，全是小袋包装，可以随身携带。扛饿吃起来还不会太麻烦，以前陆北尧也经常给周西带这类小零食，周西很少吃零食。总吐槽他不会买东西，周西走了陆北尧的路，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陆北尧会带这种零食。
　　因为他会吃，在片场有很多意外，妆容或者环境恶劣演员没法准时吃饭，这种事时常发生。小零食，就是他的全部，营养来源。
　　他分享给周西，周西没GET到。
　　周西从来没有经历过那种恶劣，她被护在羽翼之下，温室之中，陆北尧也没让她知道这些。
　　另一袋里面是个巨大的粉色盒子，周西打开盖子就闻到了花香。
　　十一支红玫瑰，娇艳饱满，花瓣上还有着晶莹的露珠。在玫瑰下面，放着厚厚的一沓粉色信封。
　　周西挨个打开，从二十四号到现在。典型的陆北尧式日记，他写的情书除了粉色信封，真的跟情书没有一毛钱关系。
　　每天记录在干什么，吃什么，做什么。有时候还会拍一张当地的照片，打印出来放在信封里。
　　他在信里写。
　　那天周西去B市找他，他四点起床准备食材，出门才反应过来大部分超市都不会开门，他坐在车里等到六点早市开门，他才买到菜。等待的两个小时，他看着雪落，想着周西曾经的无数次等待。
　　末了，陆北尧写。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等了，我去找你。”
　　“需要跟萧总汇报吗？”秦怡走过来看到花就知道怎么回事，昨晚她就见到陆北尧了，她过来给周西送筋膜枪，是陆北尧开门。
　　“都行，我不介意。”周西把信封收起来，玫瑰花盒子盖上。所有的情绪压下去，她知道那种等待的心情，她知道那种期盼。
　　周西换好衣服出门，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到陆北尧的微信。
　　是一张图片，飞机上的日出。阳光照在白色的云层上，万丈光芒，天空浩然广阔，一望无际。层层叠叠的云，泛着波光粼粼的光。
　　“早安，周西。”
　　周西按着手机回复，“早安，陆北尧。”
　　周西的打戏越来越精彩，进入剧情。
　　陈星打的越来越稳，渐渐有了大将风度。李勋给曾经的队友，如今的省队教练推荐陈星。想让陈星去打省赛，教练看到陈星的样子，直接嗤笑她有拳头吗？嘲笑李勋退役了，成了丧家犬，也没了脑子和眼光。
　　曾经李勋风光无限，人人捧他。这位小师弟一直跟在他身后鞍前马后，他落下来了，人人踩踏。
　　那天李勋喝的醉醺醺，陈星背他回家。陈星把李勋的拳套拿出来，她往手上一层层的缠绷带，转身出去就把那个教练给揍了，陈星也彻底失去了进省队的机会。
　　李勋气的把陈星教训了一顿，教训完他就后悔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埋头哭。陈星挂了一身彩，少女一头短发狂妄不羁，她迎着夕阳不羁的舔了下，在李勋身边坐下，“相信我，我会让他们求我回去。”
　　陈星抬起头看远方，吹了一声口哨，揽住李勋的肩膀。
　　“师父，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跪下来叫爸爸。”
　　“不准说脏话。”
　　“不是脏话。”陈星嗓音缓慢，道，“这是敬称。”
　　在这一刻她心里种下了冠军的种子。渐渐生根发芽，长出了苍天大树。
　　这一幕应该是日光落下去，天地陷入黑暗。实在太美了，导演拍完兴奋站起来。这部戏并没有走苦大仇深的路线，陈星的这个性格，也不会苦大仇深。她就要一路打上去，一路厮杀，成为王。
　　导演又看了一遍刚刚的拍摄，周西完全拍出了他想要的陈星的感觉。这就是陈星，他隐隐有种预感，这部戏可能不会扑街。
　　《深宫乱》大爆，周西没有营业。粉丝都不知道她干嘛去了，说拍电影也没动静，大家只能叹口气，周西又又又不务正业了。
　　周西在消失一个月后，转发了《冠军》官博发出的一张照片。
　　周西站在逆光下，拎着红色拳套回头，她的脸上有明显的伤，唇角有血。但下巴是高高抬起，目光凌厉，又狂又野。跟《深宫乱》中的周西判若两人，她没有放弃，而是挑战了更高的难度。
　　最下方红色字体张牙舞爪写着两个字：冠军。
　　主演：周西。
　　周西没有不务正业，周西去打天下了。


第69章 
　　李欣出道即巅峰, 然后事业就到头了。第一部 电影拿下国际奖，意气风发，媒体捧的他仿佛国师第二, 可到底不是国师，天时地利人和他不占一样。百万票房成为圈内笑柄, 之后几年他都没戏拍。 
　　冠军这个剧本他写了好几年, 到处求人投资。中间又改了几版，本来一八年有公司想投，结果一八年影视业大动荡。多少天神下凡，脸朝地PIA到了人间。
　　他这种地狱级别连泡面汤都没喝上, 冠军这个项目就搁置了。去年有个朋友牵线找到陆北尧, 想用陆北尧的名气空手套投资。陆北尧一眼就看穿了他拙劣的把戏, 当场拒绝。
　　今年六月份，李欣又找了一次陆北尧，意外的陆北尧同意了，但不是出演男主角, 而是帮他拉投资。有一个条件，女主去接触周西。周西算是新人，李欣认真看过周西的作品, 整体人设也不适合陈星。
　　但为了能拍戏，找。
　　人来了, 戏拍上来了。周西简直就是陈星本人，逆境重生，砥砺前行。从一开始没有力气, 拿起拳套眼睛就开始红，到现在她站在金色的光芒中。一半黑暗一半光，极致的碰撞中，她拎着拳套像个真正的王。
　　《冠军》官博一共三十六个粉丝，李欣本人亲自运行。三十六个还是僵尸粉，他原本想拿自己的大号引流，大号一万粉，全是死的，转发之后死气沉沉。
　　随后周西转发，李欣的手机五分钟内卡的打不开。李欣第一次见到这种盛状，傻了，是不是该换手机？
　　胡应卿随后转发了周西的微博：你好，陈星。
　　粉丝炸裂了，胡应卿和周西又合作了？《深宫乱》已经播完，他们还在骂狗皇帝没有心，不是人。
　　结局狗皇帝闭上眼，一滴泪划过他苍老的眼角。
　　镜头切到草原上，少年鲜衣怒马。
　　实在是太意难平了，CUT也剪了，人也骂了。但总是不甘心，为什么就这么结束了？
　　胡应卿拍完深宫乱也沉寂，他常年不营业，大家都习惯了。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在一个剧组，冠军到底是个什么戏？为什么BE剧也有售后？
　　难道胡应卿和周西在这里HE了？
　　两分钟后，周西在胡应卿微博下评论：你好，师父。
　　瞬间评论炸了，周西看着下面的玩梗，大家都在问是前世今生吗？前世他负你，今生偿还。
　　这都什么跟什么？周西往下翻，她的评论下面已经盖了一万的评论。现在她的热度这么高了吗？周西返回自己的微博。
　　十三万评论，十六万转发。周西点进去，第一个转发的是江乔。
　　江乔：尖叫！今天我是西米露。
　　周西点进江乔的评论区，她的评论区全在磕CP。
　　《深宫乱》的平均收视率达到了3，年度收视冠军稳了。这部剧里出了好几对CP都上了CP超话，帝后CP周西能理解，周西看着评论区大家都在磕皇妃CP，这是什么东西？
　　皇妃CP竟然碾压了帝后CP，直接上到了CP超话第一。
　　周西抱着猎奇的心态看到一个前世今生剪辑，转发竟然有十二万，周西目瞪口呆看完。吐血出来，这个剪辑把她和江乔剪成了一对，《深宫乱》戏里相杀，现实中周西曾经霸道的把江乔护到身后，真前世今生。
　　江乔连女的都不放过！竟然拉她炒CP！江乔是什么牌子的狗！
　　周西转发第二个是苏晨严，苏晨严：哇哦！冠军！
　　孟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周西披上外套上车，今天已经拍完。
　　“这部剧不是小制作吗？这么辣的吗？这个美工水平不错啊。”周西接通电话，孟晓的声音就落了过来，“你们这部电影是什么剧情？”
　　“冠军就是主题。”
　　“拳击手？”
　　“散打。”
　　孟晓尖叫声过来，“竞技题材，最近国家在扶持。西西，我怎么觉得你这部戏会爆呢。”
　　这个剧本，真的很有爆相，但周西不能说太多。电影行业，非常玄学。在没开锅之前，大家都捂着，缄口不言。她尽可能去拍好，能不能爆，能不能拿奖，这些目前都不在考虑范畴内。
　　“你过年回来吗？”孟晓说，“你生日也快到了，你回来过还是在那边？”
　　“赶进度，过年应该回不去。”已经腊月了，提前编辑就下了通知，今年大家可能要在剧组过年。
　　周西的生日是腊月二十六。
　　“那我到时候过去给你过生日？”
　　“不用了，不打算过了，过完这个生日就二十七岁，老了一岁。”周西窝在座位上，戴上口罩，笑道，“提前给你拜年了。”
　　“那——”孟晓说，“陆北尧过去吗？”
　　“应该不过来，他也在剧组，在云南拍戏呢。”
　　“你们，现在怎么样？”
　　“就那样。”
　　“最近江乔可劲儿蹭你热度，想跟你炒CP，你不要搭理她。”孟晓吐槽道，“她连女的都不放过！”
　　周西笑出了声。
　　江乔确实想跟周西炒CP，挂断电话后，江乔的微信就过来了。
　　“西姐，最近我们热度很高，我的经纪人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江乔说的很委婉。
　　周西拒绝的很果断，“没有。”
　　江乔这个人，利益为上。跟陆北尧炒完，跟她炒。他们两个人是工具人吗？让江乔上下横跳。
　　周西回复后，江乔果然不见了。
　　周西最近热度是很高，但她没打算继续利用这热度，她忙着拍戏。
　　剧组在赶进度，想参加明年五月国际电影交流展。过年大家不放假，在剧组赶工。周西跟周启宇打电话说了这个事儿，周启宇在电话里哭了半个小时，非要过来看周西，陪周西过年。
　　周西给董阿姨转过去一笔钱，给周启宇买新衣服，好好过年。周启宇现在还不能脱离轮椅，董阿姨不跟着起哄，他就走不了。
　　周西跟剧组转到B市拍戏，腊月二十六。B市大雪，航班交通全部封禁。孟晓去法国还没回来，董阿姨在电话里叮嘱她今天吃寿面。
　　周西之前虽然说不想过生日，但这一天来了，到底还是有些孤独。心里那点念想彻底没了，下雪天，没人能进来，她也走不出去。早上挨个打过电话，挂断后，她就进了剧组。最近的拍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一天要拍十几个小时。
　　这个生日，注定是孤独的。
　　长大，可能就是这样，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面对。
　　电影剧情走到了高|潮，陈星的第一次挫败。
　　陈星从民间赛一路打上来，一步步网上爬，拿下了民间赛冠军。崭露头角，光芒四射，被省队招入麾下。李勋不再是陈星的教练，她在省队打出成绩，进入国家队。
　　陈星意气风发，进入国家队的第一场比赛，她打输了。
　　一败涂地。
　　她低估了对手，她高估了自己，她善用的招数对方一一化解，最后一拳暴击，她跪到了地上。膝盖重重落地，导演原本想用替身，她想自己上，就亲自来了。
　　耳朵轰鸣，周西抬起头，恍惚着看头顶的灯光。
　　汗水滑落，周西喉咙滚动，有那么一刻她特别想哭。眼睛通红，强行把泪忍了下去。
　　这一刻的陈星是不是也在迷茫？她怎么会输？她骄傲了那么多年，她依赖的拳头，没能扛起她的全部。
　　她离奖杯那么近，她倒下了。
　　无数的摄像头对着她，陈星恍惚着看向摄像头，所有谴责的声音一齐涌来。周西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她一败涂地，站在舆论中央，接受着四面八方的批评。
　　周西越过镁光灯，越过熙攘的众人，她忽然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陆北尧。陆北尧穿着黑色大衣，戴着黑色口罩站在导演身后。他身形高挑挺拔，站姿笔直。周边的一切都虚化了，所有的声音停止，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一个他，周西静静看着陆北尧。
　　心在这瞬间定了下来，这个世界有人在等她，她并不孤独。
　　那一个个如同怪兽的摄像头，不能将她吞噬。她身后有人，她有信念，她什么都不怕。
　　“卡！”导演喊卡，说道，“周西，你进入剧情太早了。李勋还没到，你的情绪再往后放一些。”
　　周西直直看着陆北尧，那一刻，天地都静了下来。
　　导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头乍然看到陆北尧，他吓了一跳，“北哥？”
　　陆北尧静静看着周西，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周西演戏了，但这一次他非常震撼。
　　周西那么单薄，仰面倒下的时候，他的心都提了起来。他想上去抱住周西，拳头在身侧攥紧。他眼尾泛红，周西在为未来拼搏，她拼尽了全力。
　　“刚刚有点走神，我调整好了。”周西收回视线，“可以继续。”
　　但心思烦乱，陆北尧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在云南拍戏吗？怎么会来？B市大雪，高速都封了，他怎么赶到的？昨天还有新闻说陆北尧在云南拍戏受伤。周西跟他打电话，他说没事。
　　今天怎么赶到B市的？
　　周西第二次NG，她抹了一把脸。
　　胡应卿说，“要不先停，你休息一会儿。”
　　“再来一次。”周西抹了一把脸，重新调整情绪，抬眼，那个人已经不见了。仿若幻觉，周西冷静了十分钟，灌了一口凉水，继续拍戏。
　　这回进入状态的非常快，收工已经接近零点。B市大雪，周西穿着羽绒服裹上厚厚的围巾只剩下眼睛在外面，走出门看到陆北尧。
　　后院只有一盏灯，光线昏暗，陆北尧靠在越野车上。黑色长裤勾勒出笔直的腿，他踩着一双黑色短靴，斜斜靠着。修长的手指上夹着烟，在黑暗中闪烁着橘色的光。
　　他俊美的一张脸深刻沉静，深邃的眼注视着周西。
　　周西看着他，他把烟掐灭。侧身让开，打开越野车的后备箱。粉色气球飘了出来，闪烁的灯亮起，无数的红玫瑰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粉色奶油蛋糕，上面立着个小公主。
　　陆北尧订的蛋糕一直都土的别具一格，让人眼前一黑。这个年代能订到这么丑的蛋糕，属实不易。
　　周西抬手捂着脸，雪已经停了，地上有着厚厚的积雪。天地寂静，后备箱里的灯光闪烁着，随即还响起了音乐。
　　“生日快乐，周西。”陆北尧嗓音很沉，他刚抽过烟，嗓子里含着冷风与烟的余韵，烛光映照着他冷峻深刻的脸。他的睫毛很长，眼尾下弯，睫毛在眼瞎拓出阴影，他笑的很沉，抬起手腕看时间，“还有五分钟，来得及。”
　　周西扭头看另一边，陆北尧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蜡烛在数，“过完今天就二十七岁了，没买到数字蜡烛，插二十七根。”
　　周西踩着雪，走向陆北尧。
　　雪地靴接触到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声，她一直走到陆北尧身边，陆北尧认认真真的往上面插第十根，“还差十七根。”
　　你上香呢？
　　周西拉下口罩，勾住陆北尧的脖子掂着脚就亲了上去。


第70章 
　　陆北尧短暂的停顿, 随即抬手揽住周西的腰深吻下去。
　　风卷着雪花，打着旋儿落入了遥远处的黑暗。天地一片雪白，后备箱里的灯光闪烁着, 响着生日快乐的旋律。
　　秦怡拎着周西的包出门就看到接吻的两个人，她立刻挡住了出口。这两个人没亲完, 谁也不能从后门出。
　　风吹过, 不远处高大的树枝随风飘荡，一团雪沸沸扬扬而下砸到了两个人的头上，陆北尧高扛住了大部分，周西也被溅到。陆北尧松开她, 抬手给周西擦脸上的雪花。
　　陆北尧指腹粗粝, 并不柔软。周西肌肤柔嫩, 躲了下，“你的手很粗糙。”又拉下陆北尧的衣领，把陆北尧头上的大片雪拂落。
　　空气寂静，音乐声静静响着。
　　陆北尧抬手看到剩余的蜡烛已经被捏断, 微蹙眉，嗓音哑然，“断了。”
　　刚刚周西突然上来亲他, 他稍一用力就把蜡烛全部捏断了。
　　“十根就够了。”周西眨眼，把所有的情绪压下去, 她抬起下巴，走着周西的小傲娇，“不准再多。”
　　陆北尧唇角微一上扬, 把蜡烛放下，摸出打火机点蜡烛。
　　距离十二点还有两分钟。
　　起风了，刚点上的蜡烛就被吹灭。陆北尧解开大衣扣子，侧身张开挡住风，把所有的蜡烛都点上。
　　“来。”陆北尧回头看向周西，周西水眸中有着雾，但很快就散去。陆北尧有些心疼，他想抬手摸下周西，也知道最近拍戏手指粗糙，喉结滚动，“过完这个生日，西西二十七岁，许个愿望。”
　　周西双手合十抵着鼻尖，垂下睫毛闭眼。
　　希望她能清醒的活到七十岁，希望所有人平平安安，希望她爱的人得偿所愿。
　　烛光照亮了周西柔美的脸，他们认识第八年。陆北尧第一次见她时，她穿着漂亮的长裙，风吹动她的长发，她又美又娇，跟周围人全不一样。
　　陆北尧以前没有什么男女的概念，他家里穷。在学校一心读书，争取每年的第一。只有年级第一，学校才会给学费全免。
　　回家就帮父母干活，他对男女事特别迟钝。高中时其他男生会在宿舍讨论哪个女生好看，陆北尧一脸麻木，不都是人吗？有什么好看？
　　有看女生的时间不如多刷几套试卷，女生有刷题有意思吗？
　　后来遇到了周西，他才体会到为什么会有人看女生。
　　周西很好看。
　　最后一分钟，周西吹灭蜡烛。
　　导演越过秦怡探头出来，说道，“周西今天生日？”
　　胡应卿刚走到门口也转头，“周西生日啊？”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周西今天生日。周西看了看巨大的粉色奶油蛋糕，回头对剧组的人说道，“一起吃蛋糕？”
　　陆北尧眸色暗了暗，找到蛋糕刀递给周西。
　　天很冷，冻的周西伸不开手，她快速把蛋糕分完，留下两块，一块给陆北尧，她拿着一块。
　　这个蛋糕神奇的很，上面一块水果都没有，全奶油。陆北尧平时衣品什么都不错，但这类东西的审美，周西都很震惊，这玩意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买到的？市场上闭眼摸一款都不会有这么丑。
　　“好吃吗？”陆北尧注视着周西。
　　“嗯。”周西快被奶油腻死了，她现在想吃一块水果，随便什么水果都行，解腻。
　　陆北尧咬着奶油，他不太吃甜，但喜欢吃奶油。奶油蛋糕很贵，他以前很少吃。
　　现在有钱买了，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去买蛋糕回来吃。而且艺人要管理身材，高脂肪是雷区。他垂下浓密纤长的睫毛，眼尾浸了笑，“我做了半天才做好。”
　　周西刚想把剩余的蛋糕扔了，闻言又默默吃了起来。
　　“很好吃。”
　　“你怎么过来了？”李欣走过来道，“你不是在拍戏吗？”
　　“过年放假。”陆北尧把奶油蛋糕吃完，收起盘子，打开保温杯递给周西，“过来看看周西，你们这边还要多久？过年放假吗？”
　　“没时间放假了，不出意外的话，二月底能拍完。”李欣把蛋糕盘子扔进垃圾桶，说道，“尽可能压缩成本，把钱尽可能的都花在制作上，怕后期宣传没钱。”
　　“不用太赶，后期发行宣传有许总。”这部戏许明睿投了大头，陆北尧牵线，“这部戏后期不需要你管。”
　　李欣愣了下。
　　陆北尧单手插兜，也有些意外，李欣又不是新人导演，怎么能傻白甜到这个地步？“你没有看合作合同吗？”
　　“那我晚上回去看看。”
　　“明天有时间聊吧。”陆北尧余光看到周西还剩下一块蛋糕，明显的吃不下了，他把水杯递给周西，“喝口水。”
　　顺势接下周西手里剩的蛋糕，就着周西的小叉子把那一块吃完。
　　茶是蜂蜜柚子，柚子味很浓，蜂蜜非常淡。不是很甜，周西喝了一口压下奶油的腻。陆北尧已经把盘子收起来了，要关后备箱。
　　“等一下。”周西快速摸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刚刚忘记拍照了。
　　转头对上陆北尧深沉的眼，陆北尧搭在车上的手停顿片刻，落下去，“我送你回酒店。”
　　周西从小到大生日派对都非常豪华，第一次过这么简陋的生日，陆北尧看她拍照，心里有些难受。
　　秦怡上前说道，“要不你们分开走？出了这个院，不知道外面会有什么人蹲。”
　　如果被拍到，又是腥风血雨。
　　“我住在你的隔壁。”陆北尧把后备箱关上，拿出口罩戴上，注视着周西，“你先走。”
　　秦怡：“……”
　　陆北尧是什么狗！竟然早就安排好了。
　　周西把陆北尧的保温杯带走，上车坐到座位上，小口的喝着柚子水。她没看手机，什么都没有想，只是静静坐着。
　　到酒店，周西换衣服洗澡出来看到秦怡送药和晚饭过来，她走过去吹头发，“东西放着吧，你赶快去休息。”
　　“不用给你涂药？”
　　“我自己涂。”周西说，“去睡吧。”
　　“明天下午三点有戏，要拍第二场打戏。”
　　“嗯。”
　　秦怡把通告时间留下，就转身走了。
　　周西吹干头发，敲门声响，只一声。周西起身开门就看到了陆北尧，他换了一套衣服，穿着短款呢外套。长腿更加挺拔修长，周西看了一眼，回去继续吹头发。
　　陆北尧关上门进来，把手里的袋子放下，取热牛奶递给周西，走到后面接过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周西是牛奶肌，皙白柔嫩。潮湿凌乱的短头发落到肌肤上，有种乖巧的诱惑。陆北尧靠坐在沙发扶手上，缓缓的给周西吹头发。
　　周西以前头发长，每次都要吹很久，她就不耐烦。直接湿漉漉的头发上床，陆北尧逮住几次，她仍是不改。气的没办法，只能帮她吹。
　　周西的头发偏软，柔柔的滑过陆北尧的手心。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下雪封路了吗？”周西咬着牛奶吸管，陆北尧现在的手指没有刚刚那么有粗粝感，柔了很多，滑过她的肌肤带起异样的感觉。
　　“飞到S市，开车走高速到河北下高速换低速。”陆北尧嗓音沉沉的，“昨天下午从S市走，今天早上到。”
　　周西抬眼看着他，陆北尧受不了周西这么看她，低头就想亲。几乎贴到周西的唇上，停住，嗓音沙哑，“看什么？”
　　“新闻上说你受伤了，你还开十几个小时的车？”
　　“小伤，不碍事。”陆北尧先拉开距离，站的笔直，目不斜视的给周西吹头发。
　　“你今天睡了吗？”
　　“睡了几个小时。”
　　陆北尧眼里有红血丝，周西猜他没睡，收回视线，“万一我不见你，你不是白跑吗？”
　　“你一个人在这边。”陆北尧关掉吹风机，说道，“过生日会孤独。”
　　周西那么怕孤独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生日这天自己过？那周西得多委屈。
　　“正好剧组放年假，陪你过年。”
　　“你不回家过年？”
　　过去他们在一起，陆北尧也很少回家过年。他们在一起第一年，陆北尧回家过年。大年初一，周西跑去找陆北尧。
　　虽然陆北尧家里有钱了，一家人也住上了大房子，但思想观念跟不上。周西受了委屈，第二年陆北尧就留到了S市陪周西过年。
　　后面两年，一年在剧组，一年在国外，都是他跟周西在一起。
　　“现在B市暴雪我也出不去，五一再回去。”陆北尧放下吹风机，走过去拿吃的看到桌上的药膏，转头看向周西，“你哪里伤了？”
　　周西穿着衬衣式睡衣，她看着陆北尧，卷起衬衣下摆露出皙白的腰。上面清晰的青紫，她继续往上卷，衣服卷到胸下，侧了下手。
　　后腰狰狞的一片青紫。
　　陆北尧喉结滚动，转头看向窗户那边，深吸气，才走过去，嗓音哑的不像话，“什么时候伤的？”
　　“前段时间，从台上摔下来了，腰硌到台子上。”
　　这个镜头很帅，陈星赢了比赛兴奋的翻身下台直冲李勋，周西第一遍翻身就摔了下去。她的体力太差了，手臂没有力量。后腰撞到台子上，疼的她几天都直不起腰。
　　“还有哪里？”陆北尧不敢看周西的身体，怕情绪崩溃，控制欲上来把周西关小黑屋，谁也不能碰周西，谁也不能让周西受伤。
　　但他知道不能这么做，曾经他以为周西身体不受累，不受伤那就是最好的。
　　周西心理出了问题，周西几乎没命，最大的伤害来自他。
　　陆北尧现在什么都不敢做，他拼命克制。
　　“腿。”周西卷起睡衣裤筒，露出右腿，上面也是青紫。从大腿一直到膝盖，全是伤。
　　陆北尧看剧时，就觉得这个剧本整体故事线很强，他忘记了这个剧本需要付出什么。陆北尧碰了下周西的腿，抬眼，“多久了？”
　　“这个是新的。”
　　如果是以前，周西早扑到陆北尧怀里哭了，诉说委屈。
　　“去床上，我给你涂药。”陆北尧没有问，为什么不跟他说。周西一次次求安慰没得到后，她就不求了，什么都忍着。这是陆北尧的错，他没有给周西安全感。
　　他转身拿药，强忍着泪没落下来。
　　心疼吗？活该！
　　陆北尧去浴室洗了一条毛巾，拿开水烫热拧开出来，周西趴在床上露着腰下巴放在手臂上，没有玩手机什么都没有做。
　　陆北尧把热毛巾敷在周西的后腰，周西把脸埋在手臂里，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非常非常累。她今天摔下去那一刻，真的不想起来。
　　“疼不疼？”陆北尧把药膏挤到手上，揉开按到她的腰上，缓缓的推开。他特意回去涂精油蒸了五分钟的手，不让手指那么粗糙。
　　周西摇头。
　　“西西，以前的你很好，以前的你没有任何的错。疼了都要哭，委屈了都要喊，高兴就要笑，这是人的本能。只不过太多的人伪装自己，戴上面具来迎合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只有你不戴，就显得你是异类。那戴面具就是对的吗？这个世界对吗？”陆北尧缓缓给周西抹着药，前面不那么严重的伤，全部涂上揉开。
　　“我戴上了面具，我融入了他们，我失去了你。”
　　“没有人完美无瑕，除非那个人是假的。”陆北尧拿掉毛巾，看到狰狞的淤青，他强忍着情绪，掌心落到周西的伤上，“人有七|情|六|欲，人有喜怒哀乐。粉丝眼中的我们都不是真人，他们需要一个完美来满足幻想，满足他们的需求。你不能按照他们所谓的完美来活，西西，你是活生生的人。”
　　没有人生来就把人生规划的井井有条，每一步怎么走都提前计划到，不出一点意外，没有任何出格，全是规规矩矩。按照完美的规矩一路走下去，从生到死，完完整整。
　　这样，真的是完美的人吗？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周西把脸埋在手臂上，泪浸湿了手臂。陆北尧的掌心很热，药膏也有些烫，两者交融紧紧贴着她的肌肤。
　　“周西，我永远爱你。过去的你，现在的你。不要害怕，再来一次，天塌下来我顶着，我陪你一起面对。”


第71章 
　　周西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陆北尧有些担心。强行束缚本性，压抑久了心理会出问题，她原本状态就很差。
　　“我不是要你回过去, 而是希望你，不要把自己逼的太难受。”陆北尧嗓音沉哑, “西西, 无论你做什么，我希望你快乐。天塌下来，我们一起扛，你不是一个人。”
　　周西依旧沉默, 她最近状态不好, 她知道。但她想自己能扛过去, 焦灼与不安被她强行压下去，她硬生生扛着。今天看到陆北尧，她的情绪就松懈了，她抱住了陆北尧。
　　她很想靠一下, 哪怕是短暂的。
　　“最近睡眠好吗？”陆北尧换了个话题，“还会不会做噩梦？”
　　周西嗯了一声，回头看陆北尧, “没有噩梦。”
　　陆北尧的手掌缓缓推开药膏，炽热在肌肤之间灼烧。陆北尧手劲儿比秦怡大, 按的有些疼，周西蹙眉，“你轻点。”
　　陆北尧手上力道轻了些, 也看周西。
　　周西眼睛泛红，他俯身过去，非常近的距离，呼吸交缠，慢慢的融合到一起。
　　周西睫毛动了下，闭上眼，“你要在这里几天？”
　　“陪你过完年。”
　　陆北尧十分克制的退回去，最狰狞的伤已经抹了药，他把周西的衣服放下去遮住细细的腰身。目光往下，道，“你把衣服脱掉，腿上抹药。”
　　“你给我脱。”周西的话是脱口而出，随即就后悔了，这是以前的她，可她不想收回这个话，就把脸埋在手里。
　　陆北尧眯了眼，他们两个差不多有一年没有亲热。去年前半年陆北尧一直在剧组拍戏，两个人聚少离多，后来又闹分手。
　　他眼眸深沉看着周西许久，周西似睡着，坚决不动。陆北尧认命了，小心给她脱掉睡裤。腿上的伤还不是一处，两边膝盖都有磕伤。
　　“翻身。”
　　周西没动，陆北尧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再看她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睡的无声无息。以前周西睡眠很浅，很少出现秒睡的情况。这已经是第二次，周西很累。
　　陆北尧把她抱到床中间，让她正面躺着，拿被子盖住一部分才给她涂药。涂完后她也没醒，一晚上就吃了两口蛋糕喝了半盒牛奶。
　　陆北尧坐在床边看她，心情很沉重。
　　周西睡觉喜欢追着人，那么大一张床，非要紧紧跟他贴着。陆北尧又不太喜欢粘着睡，就算睡前提醒自己不要离的太远，睡着自然的就分开了。刚同居时，周西因为这个跟他争吵过很多次。
　　周西现在睡的很平稳，陆北尧看到凌晨三点，她没翻身也没有再张牙舞爪占位置，她乖乖的侧躺，把头半埋在被子里睡。
　　三点半，陆北尧起身出门回自己的房间。他揉了一把脸，取出一支烟咬着点燃。蓝色火苗卷上香烟，他把打火机撂到桌子上。单手解衣服扣子，外套脱掉他嘶了一声，继续解里面的衬衣。
　　烟草能扛疼。
　　陆北尧全部解开，看到肩膀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染红。果然，伤口裂开了。
　　新闻是真的，他拍戏跳车肩膀被钢条划了下。缝了十几针，剧组人多口杂，实在是掩不住，就传出来了。剧组给他放了十天假，他就自行出院回S市，去看过周启宇。又想见周西，可交通全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全停。
　　他只能开车过来。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刚刚周西抱他又碰了下，伤口就裂开了。陆北尧咬着烟，长手捞起行李箱里的医药箱，取出剪刀和纱布。
　　一支烟抽完，他换好新的绷带。把带血的绷带扔进垃圾桶，房间里有浓重的血腥味。
　　陆北尧赤着上身去洗手间冲手上沾染的血迹。
　　抬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有一些狼狈。最主要的是孤独，他很想周西，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周西在一起睡觉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很空旷。他最近失眠很严重，不是没时间睡觉，是睡不着。一想到周西，就睡不着。
　　没有关的水管，水流潺潺，在寂静的黑夜里十分清晰。许久后，陆北尧洗了一把脸，关掉水龙头，回去躺到床上。
　　夜很寂静，身边空空荡荡。没有人会粘着他睡了，没有人会半夜迷迷糊糊的过来亲他，似梦呓的叫他老公。
　　在一起太久了，久到不知道离开对方之后该怎么生活。以前他忙，他是充实的，他知道身后有周西，回家有一盏灯，他有归处。
　　他怕周西的病，他怕周西永远不爱他了，他怕未来长路漫漫，再没有那么一个人巧笑嫣兮等在前方。
　　人生的尽头，是否还有她呢？
　　如果没有，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窗外雪落无声，静静覆盖大地。
　　暴雪停的短暂，下的漫长。一夜过去，整个世界陷入一片寂静的白。周西睡了一个漫长的觉，梦里父母恩爱，她骑在爸爸的脖子上，身边是纤瘦漂亮的妈妈。随即梦境一转，妈妈披散着头发歇斯底里的掐住她的脖子。
　　周西看着她的手逼近，她叫妈妈，妈妈不再认识她。那双手越缠越紧，周西喘不过气，她恐惧到了极点，泪流下来。
　　没有人救她，梦境再转。天地陷入一片火焰之中，到处都是奔走的怪兽，他们长着血盆大口。世界末日，她逃到一个高楼上。脚下有风，底下是看不见的黑暗，她听到石块坠落到风里的声音。
　　周西再往后退就要坠入万丈深渊，她惶惶不安，转身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男人有力的手臂紧紧揽着她，他说，别怕。周西抬起朦胧的眼，看清男人的脸。
　　周西猛然清醒，坐起来本能的扶着腰，后知后觉发现没之前那么疼了。她拿起床头的手机看时间，十一点半。下午三点拍戏，十二点半就要从酒店出发。
　　周西扶着腰去洗手间洗漱，得洗澡把药膏洗掉。
　　电话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周西拿起来看了看，等响到第二遍才接通，她把手机放到耳朵边，“你好。”
　　“西姐，我是小飞。”小飞的声音落过来，说道，“北哥在你那边吗？”
　　“怎么了？”周西蹙眉，她对陆北尧团队的所有人观感都不是很好，几乎没有什么来往。最初跟陆北尧分手的时候，拉黑了小飞的电话，这应该是他借的手机。
　　“北哥身上有伤，你知道吗？”
　　周西眉头皱的更紧，挤牙膏的手顿住。
　　“拍戏的时候从车上摔下来，被车上的钢条划到肩膀，挺重的。医生建议他卧床，他提前回S市了，没带人，今天我过来找他。也没见到，我怕他出事。”
　　“骨折了吗？”
　　“没有骨折，就是缝了快二十针。”
　　“他在我这里，我会劝他去医院。”
　　陆北尧以前受伤也是瞒她，什么都不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还是什么都不说吗？周西不敢想到底是多么大的一个伤口，需要缝快二十针。
　　他还从S市开车过来，还给她做蛋糕。
　　又帮她按腰。
　　而周西什么都不知道，陆北尧是个狗吧？周西从不说脏话，但对上陆北尧，她真是想打人。
　　“西姐，北哥很爱你，你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小飞在那边说着都快哭出来了，他说，“你出车祸那天，他第一时间就让我回来了。是我没用，我没订到立刻飞回来的机票，给耽误了。北哥最近失眠很厉害，每天都要吃药。他以前不这样，西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们感情的事，我一个外人不应该多说。但真的不是外界说的那样，他一点都不爱你。不是的，他只要有机会，不管多忙多累都会回去。我跟着北哥做了四年助理，我拿性命担保，他没有劈腿没有花心没有对不起你。他在剧组，都不会看别的女演员。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说他有你。”
　　陈舟为什么那么讨厌周西，陈舟是陆北尧的经纪人，经纪人掌握着更多的权利，经纪人是卖家，艺人是商品。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陆北尧为了周西放弃了太多东西，损坏了他的利益。
　　小飞是一个旁观者，看的比较清楚。他拿着陆北尧的钱，帮陆北尧做事。
　　陆北尧是个很冷漠的人，跟他们关系都一般。小飞就见他对周西，一片热忱，像个真人。这辈子，除了周西，可能没有第二个人能在陆北尧的世界里满天满地的撒野。
　　周西和陆北尧分手了，至于原因小飞不知道。这回不是之前那种闹矛盾，陆北尧回去哄哄就结束了，这次闹的很大。
　　彻底结束。
　　陆北尧变了，他不再是之前那个埋头赚钱什么都不管一有空就往回跑的陆北尧了。他开始长时间的发呆，陷入一个空洞的状态。
　　他失眠，他抽烟越来越多。他会失踪，脱离团队去干一些很匪夷所思的事。
　　“西姐，你就算分手，也请你给他一个过渡期。不管发生过什么，你们爱过，我想你应该也希望他好——”
　　“他受伤没有住院？”周西打断了小飞的话。
　　“是的。”小飞一直很怕周西，连声说，“就没有住院，直接回去了。”
　　“我知道了。”
　　“西姐？北哥人真的不坏。”小飞还想继续推销陆北尧。
　　“我知道。”周西说，“他就是个傻子。”
　　周西挂断电话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泛红，看起来有些傻。周西揉了下眼，继续刷牙漱口洗脸。
　　她麻木的做着手边的事，换好衣服，周西在手腕上缠了绷带，出门时碰到秦怡。
　　“你去哪里？”秦怡观察周西表情，她竟然在戏外有了陈星的表情，杀气腾腾的。
　　“陆北尧住哪个房间？”
　　秦怡看了眼周西，指了指隔壁的房间，说道，“三点要拍戏，你该吃饭了，吃完饭去剧组。”
　　言外之意，你们两个别见面了，马上就要拍戏！
　　“耽误不了几分钟。”周西敲门，迟迟没有人开，她打电话给前台说房卡掉了。让人过来给开门，前台的人核实身份，她报了陆北尧的身份证号。
　　周西靠在门边，低头看着地毯上的纹路。
　　客房服务员很快就赶到了，拿着总卡，打量周西。
　　“我家那位睡实了，叫不醒。”周西靠在门边，拿出口罩戴上，语调平静温柔，“我出来拿个东西，风就把门吹上了。房卡在房间里，辛苦你们跑一趟，麻烦了。”
　　客房服务员打开门，说道，“不客气。”
　　还要观察周西，身后就有人喊，她来不及多打量便转身走了。
　　周西进门，厚厚的窗帘拉的严实，房间里一片昏暗，她反手关上门才去开灯。
　　这家酒店规格一般，设施简陋，一眼就看到床上的人。
　　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周西盯着床上的陆北尧，往里面走。被子规整盖在他的胸口，他把手搭在额头上睡觉，眉头紧皱。
　　男人的手指修长，骨关节清晰，又瘦了很多。冷肃线条延伸到腕骨，戴着旧款手表，还是周西送他的那个。
　　衬衣式睡衣领口散开，能看到纱布的一角，暗沉的红。
　　周西环顾四周，垃圾桶里扔着沾满血的纱布，触目惊心，那都是陆北尧的血，他到底受了多严重的伤？曾经陆北尧拍戏也受伤，每次都是周西事后才知道。看到他的疤追问，他迫不得已承认。
　　她强忍下疯狂跳动的心脏，走到床前。
　　陆北尧昨晚为什么不说？他就那么喜欢硬扛么？他受伤还开车，他活腻了么？他不怕死么？
　　周西看了新闻，为什么没有在意？因为她不敢也不能想。
　　“陆北尧？”周西开口，泪就滚了下来。她慌忙抬手擦，她想质问陆北尧，是不是想死？他到底想干什么？
　　陆北尧没动，也没醒。她想去拉陆北尧的衣领，问他到底想干什么。摸到了滚烫的肌肤，灼烧着周西的手。
　　他发烧了。


第72章 
　　他们在一起太久了, 久到不知道离开对方后，生活该如何继续。
　　周西从来没有想过，陆北尧会先走。
　　他若先走, 周西该怎么办？
　　他们认识这么久，总是陆北尧照顾她。可陆北尧不是神仙, 他也会生病, 也会脆弱，他也会不堪重负被压垮。
　　周西飞奔出去叫秦怡，她慌的大脑一片空白，陆北尧会不会死？
　　“发生了什么事？”胡应卿出门就撞上周西满脸泪。
　　“帮个忙。”周西神经质的攥着手, 指尖颤抖, “他昏迷了。”
　　谁？
　　胡应卿进房间看到陆北尧就惊了, 这两个人真是——无法可说，说出来全是脏话。
　　胡应卿上前检查情况，周西一把拉住胡应卿，“你别碰他。”
　　胡应卿看了周西一眼, 他和周西搭档两部戏，这部戏里他又是亦师亦父的角色，自然把周西看做小辈, “我就是看一下什么情况，你紧张什么？”
　　周西松手。
　　秦怡也进了门, “怎么回事？”
　　胡应卿看到伤口就差不多都知道了，拿出手机打电话，“估计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烧, 去医院吧。”
　　周西连忙去找衣服给陆北尧穿，给他扣扣子的时候，陆北尧突然握住她的手，似乎清醒，周西心脏狠狠一跳看过去，陆北尧睁开泛红的眼盯着周西几秒，“宝宝。”
　　周西的手顿住。
　　他烧糊涂了，叫了一声后唇角上扬，硬凑过去亲到周西的下巴上，脸埋在周西的脖子上，泪就滚了出来，呢喃般，“西西。”
　　他浑身炽热滚烫，周西迟疑贴上他的肌肤，顺势揽住他的肩膀。
　　“等你清醒，我再跟你算账。”
　　周西把他的大衣扣子扣上，陆北尧已经烧的昏迷不醒，拉住了周西的手。不能叫救护车，她和陆北尧并没有公开，现在这事儿很复杂，一旦传出去估计又要大闹，腥风血雨。
　　“车在楼下，走后门。”胡应卿过来帮忙扛起陆北尧，说道，“走吧。”
　　周西抿了抿嘴唇，“谢谢。”
　　胡应卿动作飞快，他混圈多年，团队做事老成。他们迅速清场，把陆北尧送到了医院。
　　胡应卿联系经纪人安排医院那边，做好保密工作。
　　陆北尧确实是因为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烧，他已经烧到了四十度，成年人的四十度，再烧就傻了。
　　医院担心有其他并发症，就抽血化验，护士翻开他的袖子。周西看到他手臂内侧的疤，她咬了下牙，还笔直的站着。
　　她和陆北尧同居这么多年，一直睡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这些疤都是新的。
　　护士抽完血，让周西帮忙按棉签。
　　陆北尧的手臂修长，肌理分明，周西看着他手臂内侧的疤。新旧交叠，深深浅浅的痕迹。他还在昏迷，眉头紧皱。
　　他们都是病人。
　　无药可救。
　　很快护士就回来给他挂上吊水，周西把沾了血的棉签扔进垃圾桶，转身对上胡应卿探究的眼。
　　“今天还能拍吗？”胡应卿单手插兜靠在一边的墙上。
　　周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她深吸气一口气，揉了揉眉心，“你有烟吗？”
　　胡应卿转身往步梯方向走，周西跟在他后面，两个人顺着步梯走上天台。天台风很大，卷起雪花，暴雪已经停了，寒风呼啸。
　　胡应卿递给她一支烟，周西就不会抽烟。【公/众/号：xnttaa】
　　胡应卿拿出打火机给她点上，周西呛的眼泪都出来了。
　　“不会抽烟就不要强行学了，不是什么好东西。”胡应卿点了一支烟眺望远处，许久后才回头看周西，周西蹲在地上，下巴抵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不是窥探你的隐私。”胡应卿叹口气，说道，“我们这个行业，很容易打造人设，人设下的真实，大家往往会忽略掉，以至于产生很多不必要的矛盾。”
　　整个城市被大雪覆盖，天地一片绚白。周西抬起眼看天空，许久后说道，“我十九岁认识他，一见钟情，我追求的他。”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那场网络暴力——我真的扛不住，我太累了，我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她把脸埋在膝盖里，“不怪陆北尧，我不知道该怪谁。我不够坚强，陆北尧太红了，粉丝数量庞大。”
　　所以，陆北尧干脆利落的半退圈，他怕周西再受到伤害。
　　所以，周西才疯狂的学习演技，逼着自己拼命，她想赶快强大起来。
　　胡应卿又抽了一口烟，风吹过，吹落了烟灰。沸沸扬扬荡在空气中，又缓缓落下，沉入白雪。
　　这种感情他不曾体会过，谁都没错，就是觉得日子真他妈的难。
　　胡应卿一支烟抽完，按灭，捏着烟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羡慕。
　　“看你的取舍了，选择你想要的，不后悔就行。我不太在意粉丝，每个人都应该把重心放到自己的生活上，粉丝和明星大概就是甲方乙方的关系吧。”胡应卿叹口气，说道，“你的病现在好了吗？”
　　周西点头随即又摇头。
　　精神分裂需要终身吃药，好不了，随时都可能发作。
　　“人生看起来很长，其实也很短暂。就这么短短几十年，走出去，我们在这个世界上不会留下任何东西，我们也不会再拥有任何东西。父母亲人爱人孩子，都会离你而去。人生本来就是失去的过程，等离开那一刻，所有人都一无所有，本来就一无所有。”胡应卿单手插兜，顿了下，道，“珍惜眼前人吧。”
　　周西抬眼，片刻后道，“谢谢师父。”
　　戏里，她叫他师父。
　　“如果你觉得当前的事过不去，你拉开三年五年或者十年，站在那个时间点再回头看现在。”胡应卿看着远处，叹了一口气，“放宽心，活一天快乐一天，不后悔就好。”
　　在这个圈子里，想完全心理健康那心得多大？那得多洒脱？
　　“站在舆论中心，无论怎么做都会有不同的声音。我曾经也深受其扰，为什么我不能做到完美？我酗酒抽烟把自己困在黑暗中无法挣脱，游走在失控的边缘。”胡应卿嗤笑一声，道，“走出来后再回头看，那都是什么事？人哪有完美的？只要不违法不碰触道德底线保持着善良，就没有对不起他们。人生这么长，每个人都是过客。在意想在意的，其他的都随缘吧。”
　　“我跟导演商量，今天先拍别人，你调整下状态。”
　　胡应卿离开。
　　风吹灭了剩余的半截烟，许久后，周西把口罩拉回去戴好。攥紧烟头，起身离开天台。她去洗手间把手洗干净，走回病房。
　　陆北尧还在睡，点滴一点点落入他的身体。
　　周西握住了陆北尧的手，他的手指冰凉潮湿。刚刚退烧，汗意浓重。许久后，周西跟他十指交扣。
　　周西走在陆北尧曾经的路上，他们把对方的苦吃了个遍。
　　真刺激，真有意思。
　　电话响了起来，周西拿起来看到董阿姨的号码，松开陆北尧起身走到窗户边接通，“阿姨。”
　　“你在哪家酒店？”
　　周西把手机拿到眼前看来电显示，又放回去，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我刚进B市，带着你爸。”董阿姨说，“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这就过去。”
　　周西：“……”
　　她这里环境这么差，爸爸知道了又要哭！周西已经可以想象周启宇哭的山崩地裂的画面。
　　没爸撑腰的孩子像根草，周西头皮发麻。
　　“你爸爸一直闹，非要来找你。我想着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在外面孤零零的多可怜，我就开车带你爸过来了。过完年我们就回去，绝对不打扰你。”
　　周西：“……”
　　“喂？西西，你说话呀。”
　　周西默了几秒，说道，“你就跟我爸胡闹吧！”
　　挂断电话，气的原地走了两圈，把酒店地址发给阿姨。
　　秦怡进门，刚要说话，周西说，“你回酒店一趟，接下我爸。不对，你赶快去订个最好的酒店，订好后之后发给我。”
　　“导演刚刚通知晚上没戏了，你放半天假。”秦怡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说道，“那你先不要出医院，也最好别出病房。”
　　“我知道。”
　　“我去订酒店了。”
　　周西原地走了两圈，发微信给孟晓，问她在B市有没有什么租房的门路，豪华一些的房子。孟晓那边迟迟没回，周西打电话，那边提醒暂时无法接通。
　　没有信号？
　　周西又给董阿姨发信息：“这个地址是临时的，你先到这里，别进去。我的助理安排好，会去接你们。”
　　周西发完微信把手机装回裤子口袋，转头猝不及防对上陆北尧的目光。四目相对，空气寂静，周西骤然心跳的快了些，嗓子有些干，她抿了下唇。
　　陆北尧静静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就显得睫毛更黑了，黑眸如墨。他的唇很干，周西先回过神，她走过去接水。
　　一半热一半凉，温的恰好。
　　她走到床边，升高床头把水杯喂到陆北尧唇边，“退烧发了很多汗，喝口水。”
　　陆北尧眼睛盯着周西，缓缓喝着水，喉结滑动咽下水，他睫毛很轻的动了下。周西表情太平静了，他喝了半杯就咳嗽起来。
　　周西把水拿开抽纸给他擦唇上水渍。
　　“刚刚谁的电话？”陆北尧开口，嗓音沙哑。
　　“董阿姨的，她带着我爸来B市了。”
　　陆北尧垂下睫毛，片刻后，说道，“住哪里？”
　　“我住的那个酒店。”
　　陆北尧又咳嗽，说道，“许明睿郊区那套别墅空着，先让阿姨和叔——爸爸过去。那边不会有狗仔拍，隐私性很好。”
　　“不方便吧？”
　　“酒店人多口杂。”陆北尧深邃的眼注视着周西，说道，“也不利于爸爸养病，许明睿那边我会拿其他东西补偿，不欠他人情。”
　　周西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陆北尧，“地址。”
　　陆北尧看了看周西，没说什么。密码还是以前那个，他们两个人的生日，解锁进去打开微信找到董阿姨，发新的地址过去，顺便把密码一并发过去。
　　许明睿很少去郊区那套房，陆北尧为了行程保密来B市都会住在那边。他和许明睿签了民国探案录第二部 合作合同，也不算太相欠。 
　　周西住的酒店环境太差了，陆北尧过来就想给周西换，正好有这个机会。
　　陆北尧放下手机，抬眼跟周西对上。
　　周西已经没了刚刚的温柔，现在多了几分凌厉。
　　陆北尧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清醒了是吧？”周西把杯子放回去，杯子搁在桌子上发出清脆一声响。周西给陆北尧掖了下被角，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那就来聊聊，你是怎么带着伤跑了一千多公里。你是怎么——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还是不信任我。”


第73章 
　　“我没有不信任你。”陆北尧挣扎着想起身。
　　“你躺着。”周西开口, “不准动。”
　　陆北尧又躺回去，这里是医院，周西也在医院。所有的事一目了然, 周西什么都知道了。
　　周西拿起手机发微信给秦怡，让她不用去找酒店了。
　　“你骗了我多少次？”周西说, “陆北尧, 我们能不能好好的谈谈，过去现在未来。”
　　陆北尧喉结滚动，话出口，他紧紧盯着周西, 嗓音沙哑, “你还会要我吗？”
　　“你不走我就要。”
　　陆北尧唇角上扬, 暗沉的眼中浓雾渐渐散去，他松开了眉头。
　　“不是故意瞒你，我以为忍忍很快就好了，怕你担心。”他担心周西的病, 也担心周西真的把他踹了。
　　周西抬手想往陆北尧伤口上戳，手落到衣服上，她停住没落下去, “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吗？你就不知道疼？”
　　陆北尧不说话。
　　“这里怎么回事？”周西拎起陆北尧的手，挽起他的衬衣袖子, 指尖戳到烟头烫出的疤痕上，“我听你编，你说什么我都信, 你说。”
　　陆北尧敛起了所有的情绪，看着周西大约有一分钟，他开口，“对不起。”
　　“我说了，你说什么我都信，你给我编个理由。”周西攥着陆北尧的手，很用力，“你没有对不起我。 ”
　　陆北尧眼角红了下，但很快压下去，他缓缓的呼出一口气。转头把脸贴到周西的手背上，他很轻的蹭了下。
　　“我不想骗你。”陆北尧嗓音沙哑，仿佛含着砂砾，“我不是卖惨，也不会拿这个要挟你。这是我的事，那段时间，我失去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排解，我很痛苦。但又不能死，自杀会刺激你。”
　　周西越过病床看向窗外，阴了一上午，天晴了。阳光拨开厚厚的云层，金色的光芒洒在大地上，窗外高大的树木上积雪被映照出璀璨的光。
　　“你看过心理医生吗？”周西直视他的眼。
　　陆北尧点头，“嗯。”
　　周西的手放到陆北尧的头上，他们都有柔软的地方。陆北尧不是神，他不是无所不能。她俯身抱住陆北尧的脖子，紧紧贴着。
　　“西西，我走过了你的路。那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陆北尧把周西曾经的痛苦经历了一遍，“我一想到，我把你放置到那样艰难的境地，我觉得我做什么都不够。”
　　周西抱紧陆北尧的脖子。
　　“不是你放的，是我自己走进去了。”
　　真实的拥抱，周西再一次主动抱他。陆北尧简直有些眩晕，他看着眼前的人，许久后，小心翼翼把手放到周西的头发上，摸了下，“西西？”
　　“我的病终身无法痊愈，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周西亲到陆北尧的耳朵上，“陆北尧，你要跟我在一起，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嗯。”
　　“我的粉丝可能会辱骂你，我的经纪人也会排斥你。”
　　“我该骂。”陆北尧揽住周西的腰，抬起头，“我把微博申请回来，让他们来骂我。”
　　陆北尧注销微博时，周西隐约的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陆北尧不是逃避，那时候他应该是绝望。
　　“你不准申请微博。”
　　“好。”陆北尧答应的飞快。
　　他对微博不感兴趣，如果可以，他希望周西也能卸载微博。
　　周西的手落下去，落到他的伤上，手往下就碰到了他的心脏。心脏跳动，胸膛随之轻轻的起伏。
　　“你还隐瞒过我什么？能不能都告诉我？我们坦白一次好不好？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好不好？我能承受。”周西说，“陆北尧，我不想你所谓的保护，我能扛起所有的事。”
　　“大二那年，我在做家教，你去找我，下很大雨你一身雨水。我从那天开始，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娶你。”陆北尧缓缓开口，“大学期间追你的人非常多，我为了让他们死心，我每天去接你刷存在感。”
　　周西拉开距离，看着他。
　　“包上的兔子是我故意挂的，我想让你牵我。”
　　“《小暗恋》的剧本我有修改，我找了编剧和导演吃饭，吃完饭就加了两场戏，就那两场床戏。那部戏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入戏，我只是喜欢你，情不自禁。”
　　“第一次，我没有喝醉酒，我非常清醒，我等那一天等了四年。”
　　“我加了两场吻戏。”周西抿了下唇，“那我们可真是天生一对。”
　　漫长的沉默，陆北尧霍然起身又被肩膀上的伤疼的躺回去，他暗沉的眼盯着周西。
　　“那天，我也没喝醉，我就喝了一杯酒，出去就吐掉了。”周西看着陆北尧俊美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她为了追陆北尧机关算尽，从第一天算计到在一起。
　　“我怕我喝多了，不能和你发生关系。”
　　陆北尧沉黑的眼越加深沉，他靠回去，喉结很轻的滚动，周西又娇又美，她是那么张扬。
　　“我想睡你很久了。”
　　周西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起身拿起手机走到窗户边接通。陆北尧的目光跟着她，周西穿着烟灰色毛衣长裙，身材曲线玲珑有致。纤细漂亮，短发微倾，遮住了半边精致的脸。阳光从窗外落进来，把她映的更加柔美。
　　我想睡你很久了。
　　打电话的是孟晓，孟晓兴冲冲的声音落过来，“姐妹，我到B市了，你住哪个酒店？”
　　周西一根手指按着太阳穴，“不是航班不通吗？”
　　“我到隔壁市打车过来，给你个惊喜，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
　　周西现在完全不敢动。
　　“你不回家过年吗？”
　　“我爸说，我妈给我安排了十五个青年才俊，让我从初一相亲到十五。”孟晓沉重的语气从那边传过来，“她可能是在相亲角买房了。”
　　周西从不知道相亲是什么，她一段恋爱从初恋谈到如今。
　　“我在S市下了飞机，没敢回家。转国内航班，直接飞过来了。我大哥还没结婚，为什么催我？我上面三个哥哥呢！他们都没结婚，凭什么要我从初一相亲到十五？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拼事业了吗？”
　　“我爸也在B市，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先去跟我爸碰头。我在医院陪——陆北尧，他生病了。”
　　“啊？”
　　“放心，我家不催婚。”
　　“陆北尧是拍戏受伤那个事？”孟晓关注八卦，陆北尧拍戏受伤上热搜，但一瞬间就消失了，估计有人撤热搜。她就没在意，周西提到他在医院，那就对上号了。
　　“嗯。”
　　“他也在B市？”
　　“嗯。”
　　“够热闹啊。”孟晓说，“那你先把地址发给我。”
　　周西挂断电话，把地址发给孟晓。
　　护士进来给陆北尧拔针，周西又把口罩戴了回去，坐到一边的小沙发上看护士给陆北尧换药重新测量体温。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陆北尧问，“年前能出吗？”
　　“看伤口恢复情况，好的话这两天就能出院，但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容易撕裂。”护士说，“体温正常，家属，来喂药。”
　　周西起身过去倒水，接过护士递过来的药。
　　“一天两次，吃三天。”护士说，“观察情况，有发烧及时告知我们。”
　　“好的，谢谢。”
　　护士看了看周西，才离开。
　　药已经按顿分好，周西打开袋子递过去，陆北尧没有拿手接，他从周西手上接走，温热的呼吸落到周西的手心，有一些痒。
　　陆北尧咬着药，“水。”
　　周西才把水送到他唇边。
　　陆北尧咽下药，唇角很轻的抬了下，又放回去，“今天不拍戏？”
　　“等会儿秦怡过来接我，我就要去剧组，晚上我过去爸爸那边，就不来看你了。”周西把水杯放回去，转头，陆北尧长手落过来，揽住她的肩膀。
　　他的动作顿了下，才扣着周西的后颈压了下去。
　　两个人鼻尖碰到，陆北尧拉下周西的口罩。他先亲了下唇，手指缓缓往上，抚摸到周西的头发。
　　炽热疯狂的吻才席卷而来。
　　周西以前很喜欢亲陆北尧，他们两个的接吻每次都是由周西撩拨，陆北尧慢吞吞的回应，最后结束在床上。
　　陆北尧第一次吻的这么疯狂，主动。
　　恨不得把周西吞进去的亲法，不要命了。
　　眼泪蹭到周西的脸，两个人都哭了。他紧紧抱着周西，亲周西的眼睛。心里高高悬着的石头落了地，陆北尧太想周西了，他想的发疯。
　　他们亲了很久，一寸寸厮磨。紧绷的神经松懈，陆北尧贴着周西的脸，抱着她，亲她的脖子，嗓音沙哑，“陪我躺一会儿。”
　　“得去剧组。”
　　“我很嫉妒胡应卿。”陆北尧没在周西的脖子上留痕迹，他揽着周西的肩膀，声音低哑，“可以跟你拍对手戏。”
　　原本李勋那个角色是陆北尧的，怕周西受影响，陆北尧主动退出了。
　　“你就那么想演我的师父？”周西抬眼看他，“又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角色。”
　　陆北尧亲到她的唇上，沉默了好一会儿，“苏晨严跟你炒绯闻。”
　　“苏晨严腿好短。”
　　陆北尧：“……”
　　他想立刻原地再长出五厘米的腿，以免将来周西看到腿长的把他踹了。
　　秦怡很快就到了，周西交代秦怡照看陆北尧，她得去剧组一趟。虽说导演把今天行程改了，可B市就这几场戏，周西为主。
　　她过去看看，若是能拍，她就尽可能的拍，不能耽误剧组进度。
　　周西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戴好口罩帽子围巾。
　　“西西。”陆北尧在身后开口。
　　周西回头。
　　陆北尧躺在病床上，唇角上扬，深邃清冷的黑眸瞬间染上了暖意，“我等你。”


第74章 
　　腊月二十八陆北尧就出院了, 搬到了郊区别墅养病。非常热闹，孟晓因为躲相亲也跑过来，这回是聚齐了。
　　导演组临时决定放三天假, 从大年三十到初二。
　　二十九是周西最后一天拍摄，体育馆租赁最后一天, 比赛部分必须拍完。周西从早上八点就到剧组, 体育馆是休假状态，暖气温度很低，整体还是冷。
　　换上散打运动装，周西瞬间冻成了寒风萧索中的秋叶。
　　秦怡把保温杯地给她, 周西只喝了一小口在口腔里暖了片刻, 就又吐出去了。虽然是演戏, 但打戏之前喝水一定会肚子疼。
　　要从缠绷带开始拍，所以提前准备工作就不能做了。周西在原地蹦了下，她最近练出腹肌了。
　　“看这里。”
　　剧组摄影师给周西拍照，周西抬手拂过短发, 看向镜头。
　　今天要拍三场打戏，几乎要打一天。
　　现在周西还是个人，有精力拍照。打完,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站着回去。要放假三天，导演就往死里压缩。
　　周西之前不在意过年放不放假, 可家里人都在，陆北尧也在，她就愿意拼这一次。能一起吃个团圆饭, 感觉也不错。
　　陈星惨遭失败之后，苦练技术，她沉寂了一年。从嘲笑中站起来，入围赛，晋级赛，决赛。
　　最后一场比赛，灯光嘘声所有的摄像头都对准了她。赢了她是世界之王，输了，她的职业生涯结束。
　　这一场戏从下午三点拍到晚上十一点半，还没拍完。导演说周西气势到了，但总少点东西，至于少什么，他也说不清。
　　周西裹着大衣看向导演，“少什么？”
　　“人情味。”导演说了个词，蹙眉想了一会儿，说道，“李勋得了癌症，陈星知道，这不是陈星的最后一次比赛，但是李勋陪她的最后一场比赛。她可以在场上凶悍，可以不顾一切，她是抱着爱去打。亦师亦友亦父，站在台下看她，她不会太独。你明白吗？她前期和世界没有联系，但后期有了。”
　　这个感情是需要过渡，但场地原因，他们要先拍比赛部分。演员自己把感情过渡到位，一天三场打戏，过渡三段情绪。
　　周西狠狠揉了一把脸，“那再试一次。”
　　她朝对手演员点头，表示歉意。
　　李勋得了癌症，一直瞒着她，害怕影响她比赛。她和过去和解了，她和这个世界和解了，她拼命改变自己。可依旧是留不住李勋，留不住这人世间唯一的温柔。
　　这是最后一次，她的靠山站在台下，看着她去抢那块金牌。
　　她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赢，也是为了李勋。
　　再一次NG，周西靠在围绳上抬起头看灯光。心里一片空旷，胡应卿上前递给她一瓶水，“不要着急，慢慢来。”
　　周西看到胡应卿泪就涌了出来，“师父。”
　　他们第一次对话，胡应卿就是帮她把水拧开。
　　“心里怀着爱去打，和内心冰冷的厮杀是两种状态。 ”胡应卿不知道该去给周西表演，他不是表演老师，他可能处在周西这个位置，还没有周西演的好，“这种东西很抽象，没办法具体，得你自己去悟。”
　　周西把脸埋在围绳上，思绪紊乱，耳鸣又来了，头疼的厉害。
　　漫长的沉默，全场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周西。马上就要零点了，大家心里都焦灼，但谁也没有先开口。
　　周西一路跌跌撞撞走到如今，从麻木的演戏麻木的流泪到渐渐融入生活。周西抬起眼，猝不及防看到台下的陆北尧，陆北尧坐在观众席上，空旷的观众席亮着灯，他穿着黑色大衣坐在中间。
　　坐的笔直。
　　距离很远，周西其实看不清陆北尧的表情。但她直觉，陆北尧应该是用平静的目光看她。
　　就像李勋看着台上的陈星。
　　心里怀着爱，她会打的更稳更谨慎，她知道那个人在台下，一直看着她。陈星十岁遇到李勋，那时候的她像个困兽，仇恨着整个世界，防备抵触一身刺。
　　李勋带她走上格斗场。
　　今年她二十四岁，十四年。她长大了，李勋老了。
　　周西没有喝水，她抬手擦了一把脸，让化妆师补妆，“再来一次。”
　　单薄的少女在台上打的凶悍，沉闷声响，李勋坐在台下看她。他焦急担心，却不敢表露出来。
　　陈星倒下了，李勋站起来，他的腹部隐隐作痛，他急促的呼吸，他突然就发出声音，“星星！站起来！再试一次，你是英雄！”
　　“陈星！你可以的！”
　　曾经无数次，李勋说陈星你可以的！
　　陈星你可以跟男生打，陈星你可以去打省赛，陈星你会走上世界赛的舞台。看到那枚金牌了吗？勇敢的上吧。
　　陈星浴血重生，她最后狠狠一击打败对手。
　　爱是一种力量。
　　裁判高高举起她的手，她抬起头，眼泪不断的往下流。她是笑着的，唇角上扬，看着台下的陆北尧。
　　一镜到底，这个镜头周西表现的太好了，现场非常炸裂。
　　导演喊卡后起身大步走向中间的格斗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很好，陈星非常好，就是这个感觉。”
　　“还有一个镜头！拍完就好了。”
　　胡应卿回头看向周西刚刚看的方向，乍然看到陆北尧，陆北尧端端正正坐在观众席上。静静看着周西，他心里了然。
　　“还有最后一个镜头，拍完你和李勋拥抱给他戴奖牌。”李欣一直拍致郁片，第一次碰这种励志片，没想到也这么好哭。他又抹眼泪，拿过一边架子上的纸巾抽了一把捂在脸上，“继续保持！情绪非常好！加油！”
　　周西没有说话，她怕一开口情绪就断了。
　　她抬手示意继续，导演退回去提醒各部门注意。
　　全场静下来，周西走下台，李勋站在人群的尽头。周西抬起头，眼睛就开始泛红，她没有哭，她高高的仰着下巴。
　　一脸傲娇，她是李勋的骄傲，永远都是。
　　李勋死了，她也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李勋的墓碑上。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相守。
　　她把战袍披在李勋身上，把奖杯挂在李勋的脖子上。
　　她扬唇笑，泪猝不及防滚下。
　　“我做到了，师父。”
　　“你是冠军，你是——我永远的骄傲。”
　　最后一幕拍完，胡应卿蹲下去捂着脸痛哭出声。他入戏了，这部戏比他想象中的更细腻，情节处理的更好。
　　李勋陪陈星走过一段路，陈星的人生进入下一个阶段。陈星接纳了这个世界，她不再孤僻不再是那个与世界为敌的小孩。哪怕未来没有李勋，她也会很好的生活。她会谈男朋友，她会结婚生小孩，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只是，再没有李勋了。
　　周西穿着红色的散打套装，她拎着拳击手套仰起头想克制眼泪，泪从眼角滚落。灯光下，眼泪闪烁着光。
　　周西握住胡应卿的肩膀，“师父，谢谢你。”
　　她越过所有人，看向从高处走下来的陆北尧。
　　周西偏了下头，扬起唇，又一滴泪滚落。陆北尧走过来，一直走到周西面前，他拉起周西的手，十指交扣猛地把周西拉到怀里，紧紧抱着她。
　　周西回抱，脸埋在陆北尧的脖子上。
　　现实中，她的‘李勋’一直在守护。不管周西走多远的路，他都在家门口等待着周西归来。
　　周西用力抱住陆北尧。
　　陆北尧脱掉外套包住周西，秦怡那边才把厚羽绒服送过来。陆北尧的大衣很大，一直遮到周西的脚踝，衣服上有柑橘的香气，也有陆北尧的温度。
　　陆北尧里面穿着烟灰色毛衣黑色长裤，看起来冷沉稳重。
　　“过来探班？”李欣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
　　陆北尧点头，他过来接老婆下班。谁家零点探班？有毒么？
　　那边胡应卿站起来，接过助理递过来的黑色长款羽绒服穿上，因为拍摄内容是夏天，他们穿的都很薄。
　　胡应卿伸手到陆北尧面前，陆北尧看着胡应卿，伸手跟他握了下。
　　胡应卿颔首，拉上羽绒服拉链转身大步就走。
　　周西想把陆北尧的外套脱掉，换羽绒服，那边陆北尧已经穿上了黑色羽绒服。剧组标配，男女通用，陆北尧穿上就是紧了一些，没有丝毫的违和。
　　“回家吗？”陆北尧抬起浓密的睫毛，沉邃寂静的眸子注视着她。那眼底似有深海，盛满了周西的整个世界。
　　周西裹紧陆北尧的大衣，抿了下唇，“你的伤好了？又可以到处跑了？是不是又开车了？”
　　陆北尧抬手，修长手指刮过周西眼下潮湿，“想不想让我背你？”
　　“不想。”
　　陆北尧有些遗憾，他是非常想演李勋。这个剧本他看过无数次，李勋和陈星的感情很深厚。
　　从这里到停车场走路要十分钟，周西接过秦怡递过来的热牛奶，喝了一口补充能量，“走吧，我不想换衣服，回去再换，直接走。”
　　陆北尧在她面前蹲下，回头，嗓音沉哑，“再背你一次。”
　　周西一愣，随即眼睛就红了，她捂着脸看着面前的陆北尧。陆北尧知道她在想什么，陆北尧什么都知道。
　　李勋第一次得到陈星的信任，就是陈星生病了，李勋背她去医院。陈星趴在李勋的肩膀上，缓缓伸出手抱住李勋的脖子，放下戒备，碰触这个世界。
　　电影的最后一幕，李勋背着年幼的陈星，穿过朝雾，走向了晨曦。
　　李勋的最后一句台词就是，我再背你一次，往后的路就要自己走了。
　　陆北尧也背过周西，周西喝多了，陆北尧背着她从酒吧走到了学校，漫长的路。周西抱住他的脖子，醉意朦胧的想，这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来，西西。”陆北尧低醇嗓音，诱惑着她。
　　周西从后面抱住陆北尧，却没有要他背，而是贴着陆北尧的耳朵，“你是陆北尧，唯一的陆北尧。”
　　李勋会走，陆北尧不会。


第75章 
　　周西拉着陆北尧的手走出体育馆, 体育馆的拍摄彻底结束了。工作人员关灯，体育馆瞬间暗了下来，周西回头看空旷的体育馆, 心里说不出的寂寥。
　　在这里，李勋和陈星的故事结束了。
　　手上一紧, 陆北尧攥紧了她的手。
　　周西收回目光, 继续跟陆北尧往前走。拍了几个月，周西是有些入戏。即将出门时，陆北尧忽然停住，从口袋里拿出口罩撕开包装给周西戴上, 摸了下周西的头发, 松开了她的手。
　　他让周西先走, 周西看着他，抿了下唇把手递给他。
　　“电影上映后，我给你一个交代。”陆北尧往后退了一步，跟周西拉开距离。他的嗓音低沉, 黑眸注视着周西，“你先走。”
　　这部戏周西付出了太多心血，她半条命都搭进去了。在电影上映之前, 陆北尧什么都不能做。
　　走出这道门，不知道会有什么人在蹲守。
　　他们两个都站在风口浪尖上。
　　周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她上车窝在座位上拿出手机打开微博打算编辑微博。三十万条新消息，她揉了揉眼，点开艾特。
　　《冠军》官博发了一张新照片, 周西的手落在膝盖上，垂下头泪和汗交织落到地面上。身后的背景虚拟，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配文：你赢了这个世界。
　　《冠军》官博已经六十万粉丝，转发已经过了万。
　　周西打开评论区，她的粉丝在控评。热评区全部是她的粉丝，周西打开转发，也在控评。
　　熟悉的画面。
　　周西没有转发官博，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微博私信。她打开私信，铺天盖地的消息。有骂人的，骂的奇奇怪怪。有表白的，有发长篇大论为她规划事业的，有暖心鼓励。
　　秦怡上车递给周西一个保温杯，“陆先生带过来的。”吩咐司机开车，又说道，“萧总初三过来。”
　　“嗯。”
　　周西关闭了微博私信功能，把手机放到一边，打开保温杯闻到熟悉的老鸭汤味道。董阿姨的炖的汤，药味十足。
　　周西喝了一口，手脚都跟着暖了起来。
　　手机响了起来，周西拿起来看到萧晨的来电，放到耳朵边接通。
　　“你把微博私信关了？”
　　“嗯。”
　　“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早就该关了，在他们疯狂辱骂我的时候，我就应该关掉。”周西又喝了一口老鸭汤，那时候周西硬扛下一切，她在乎的要命，她每天自虐般看那些评论，她是病态的，“我还想退微博。”
　　萧晨沉默几秒，说道，“你们在一起了？”
　　周西把保温杯递给秦怡，让秦怡把盖子拧好，她把头抵在冰凉的车玻璃上，“嗯。”
　　“打算公开？”
　　“我们，坦坦荡荡。”
　　“你的病肯定不能公布，那你们在一起粉丝势必大闹。今年你和陆北尧都有电影要上映，你们是主演，这影响太大。投资方也不会同意，你们签的合同上都有约束条款，艺人的个人行为给电影造成严重后果，你们需要赔违约金。冠军拍到现在，你是拿命拍的。冠军官博经营的不错，大家期待值很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六月大约就要上映了，有爆的可能。”萧晨叹口气，说道，“就这么毁了，你甘心吗？”
　　玻璃冰凉，沁的头疼。曾经她和陆北尧公开，网上那铺天盖地的辱骂脱粉抵制，她感受过一次。
　　“你们到底有多深的感情，外人并不知道。”
　　“初三我过去，我们见面再聊聊。你愿意关私信就关，最近不要回应任何东西。你不想转发《冠军》官博的不转了，好好休息，也调整下。我们都是成年人，不再是小孩，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好。”
　　“我觉得艺人也没必要所有的生活都公布给大众，如果你们确定以后会结婚，会永远在一起，那你可以高调。否则，所有的消息都有着不确定因素，对艺人本身也是影响。”
　　萧晨希望手底下所有艺人都不要谈恋爱，不要分分合合，不要感情出问题。这种全都是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不知道会炸成什么样，不知道前期的投资是否能收回成本，不知道要赔多少违约金。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她和陆北尧一前一后到郊区的别墅，已经是凌晨两点。周西进门回房间就泡进了浴缸，半睡半醒之间有人敲门，随即有人走进来。
　　周西很累，眼皮都抬不起来。
　　她想挣扎着起来，闻到熟悉的味道，还有熟悉的脚步声。她重新闭上眼，彻底沉入梦想。
　　她醒来在温暖的床上，阳光从窗帘缝隙挤进了房间，把黑暗映成了灰色。周西的腰上有沉重的手臂，视线渐渐清晰，她看到陆北尧沉睡的脸，俊美清冷。最近他瘦了，下巴线条窄峭冷冽。
　　他穿烟灰色衬衣式睡衣，领口散开露出大片冷肃白皙的肌肤，脖颈线条修长，延伸到了衣服深处。
　　周西看他的睫毛，长而浓密。
　　陆北尧什么时候过来睡到她的床上？
　　周西动了下，陆北尧就睁开了眼，黑眸静静看着周西。近在咫尺，呼吸交缠，周西屏住呼吸几秒，又呼出一口气。
　　陆北尧眯了下眼，透出些许危险。低头亲到周西的鼻尖上，他的唇柔软，周西不甘示弱，翻身压上去就亲。
　　陆北尧张开手揽住周西的腰，迎接了这个吻。
　　敲门声响，随即游戏厮杀的声音传进来，周西贴着陆北尧的唇，趴在他身上。他有什么变化，周西一清二楚。
　　周西耳朵滚烫，人却是不老实。她的手指缓缓往下，摸着陆北尧的腹肌一路下滑，勾上了睡裤边缘。
　　陆北尧捉住了她的手腕，蹙眉想凶她，周西特别喜欢在有人的时候胡闹。立刻反应过来不好，就松开眉头嗓音沙哑，“别动。”
　　外面孟晓说，“姐妹，太阳晒屁股了，起来吃午饭。咦？你怎么反锁门？”
　　周西应了一声，随即陆北尧翻身就把她压到了身下，炽热的吻席卷而至。周西的手被按到枕头上，陆北尧一路往下亲。
　　他深邃浸着潮雾的眼看着周西，深处暗潮涌动，喉结微微滑动，他往下咬着周西的睡裙带子。
　　炽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布料落到肌肤上，周西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门口孟晓猛地一拍房门，“你快起床，下午我要去市区买衣服，你陪我逛街，再晚商场就关门了。”
　　陆北尧把脸埋在周西的脖子上。
　　为什么要扎堆过年？他想单独跟周西过年！
　　周西强忍着笑回应，“知道了！”
　　陆北尧咬牙切齿想咬周西的脖子，到底没舍得咬，只轻轻亲了一口。翻身下去打开灯把睡裤穿好，修长手指缓缓扣上睡衣扣子，暗沉的眼压的几乎没有情绪。
　　“起床吧。”
　　“你的伤不疼了？”周西这才想起来他的伤，看向陆北尧的肩膀。
　　陆北尧弯腰下去捞住周西，贴到她的额头上，贴了差不多有一分钟，他松开，“我一点都不疼，西西。”
　　陆北尧昨晚过来给周西送宵夜，进门看到她泡在浴缸里睡着了。抱起周西擦干，给她穿上衣服抱到床上。
　　心里有很多渴望，到底什么都没有做。他躺在周西身边，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他再次体验到了心无旁骛睡觉的美妙，特别安定，特别好。心里那个人稳稳的住着，他不惶然。
　　陆北尧吻到周西的眼睛，道，“好久好久没有一起睡了。”
　　周西看他，抿了下唇，纤细皙白手臂攀上陆北尧的脖子，安静的抱着。
　　陆北尧亲到周西的额头上，忽然就想到他刚进圈的时候，人微言轻也没有咖位。在山里拍戏环境烂到，比他的出生地还可怕。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自尊心遭到践踏。他没有上过表演课，他是零演技进组，身上挂着卖脸小鲜肉的名牌。每一天都处在崩溃边缘，周西去找他。那么差的环境，非要陪他一起熬。周西怕虫子，晚上要陆北尧陪，他们两个睡在那张狭小的单人床上。小姑娘窝在他的怀里，又柔又美。
　　陆北尧就把所有的委屈忍下去，周西是他那段时间的精神支柱。
　　周西摸了下陆北尧的头发，“早安，陆北尧。”
　　“早安。”
　　确实中午了，周西和陆北尧洗漱完下楼董阿姨已经把午饭最后一道汤端上桌。转头看到他们一起，停顿片刻，才笑起来，“赶快过来吃饭。”
　　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
　　孟晓站在窗口接电话，跟那边争的面红耳赤，最后直接撂电话。
　　“怎么了？”周西接过董阿姨递过来的热汤，喝了一口看向孟晓。
　　孟晓狠狠一揉头发，把自己扔到沙发上，“我妈让我回家。”
　　“过年，他们想见你吧。”
　　“回去他们就骂我。”孟晓叹口气，“逼我结婚，好像不结婚人生就不完整似的。”
　　“你别听他们扯。”周启宇拄着拐杖从外面进来，他最近在练走路，话还是有些磕绊，但思维已经彻底恢复了，“结不结婚只是人生的选择，你又不残疾，怎么不完整了？”周启宇还要讲大道理，抬眼碰到周西的眼神，瞬间怂了，改口道，“对不对啊？西西？”
　　话糙理不糙。
　　陆北尧扶了一下周启宇，周启宇说，“我可以自己走。”
　　陆北尧转身走向餐厅，不太参与这些话题。
　　周启宇走到周西面前，仔细端详他的宝贝女儿，看的眼睛发红，“怎么把头发剪这么短？是不是瘦了？我看官博发出来的照片，拍戏是不是很辛苦？你也不让我探班。”
　　北方暖气十足，周西穿的单薄，她撸起袖子给周启宇展示了自己刚刚练起来的肌肉。
　　“我终于有时间了，我跟你算算账，我是不能回S市吗？你和董阿姨就这么跑过来？不怕路上出点什么事？”
　　周启宇眨眨眼，又慢吞吞往餐厅走，“该吃饭了，你们快点。”
　　周西喝了一口甜汤，摸了摸孟晓的头发，说道，“我爸说的也不全对，就算是残疾心理健全也是完整的。你管他们说什么，你事业有成，你的世界是满的就好了。想回去过年就回去，不要钻牛角尖。他们所谓的完整，可能只是针对他们自己的人生经历，给你提出的建议。”
　　“你最近怎么这么能说？”
　　“跟胡应卿搭戏后遗症。”胡应卿真的是周西的人生导师。
　　提到胡应卿，孟晓恍惚了片刻，垂下头，“他现在好吗？”
　　门外车引擎声，周西抬眼。一辆银色布加迪就滑进了院子，许明睿从车里出来大步往这边走。
　　周西转头叫了一声陆北尧，陆北尧走过去开门。许明睿进门直直看着孟晓，眼睛都没眨一下，把车钥匙扔到一边柜子上，解释道，“我过来取点东西，取完就走，不打扰你们。”
　　转身一头撞到了柜子上。


第76章 
　　陆北尧看了许明睿一眼, “柜子没事吧？”
　　许明睿：“……”
　　“吃午饭了吗？”陆北尧往客厅走，说道，“没吃的话, 一起吧。”
　　“方便吗？”
　　餐厅里董阿姨热情道，“小北的朋友是吧？方便方便, 加双筷子的事。大家都不要玩手机了, 过来吃饭。”
　　“这套房子是他的。”周西拉着孟晓去餐厅吃饭，对董阿姨说，“徐总，陆北尧的合伙人。”
　　这回董阿姨更热情了, 恭敬的把许明睿送到了主座。许明睿一脸懵, 还没回过神, 董阿姨已经给他盛了一碗佛跳墙。
　　“谢谢阿姨。”许明睿瞬间有种来别人家做客的感觉，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长餐桌，周西和孟晓坐一边，陆北尧和周启宇坐在一边, 两头一边是许明睿一边是董阿姨。孟晓坐在靠许明睿这边，周西坐外面，许明睿一抬眼就能看到孟晓。
　　“小孟总。”许明睿开口时, 有些不自在，摸了下鼻子, “好久不见。”
　　孟晓抬起眼皮，她对许明睿的印象就是那个写剧本极蠢的导演。这个印象是怎么来的？周西跟她打电话吐槽，许明睿写的剧本一团屎。扔到大街上都没人捡, 别人的剧本是要钱，他的剧本要命。狗爪子上蘸墨在纸上爬一圈，都比许明睿写的剧本好看。
　　上一次跟许明睿见面是她过来接周西，许明睿穿着睡衣吊儿郎当靠在门边抽烟，一副纨绔子弟的混样，着实辣了孟晓的眼。
　　今天他倒是穿的像个人，就是那桃花眼看人总透着股不正派。
　　“好久不见。”孟晓心里有事儿，懒得跟他多说。
　　周西夹了虾正在费劲剥皮，陆北尧就把剥好的虾递过来，跟周西换了盘子。周西已经很久没跟陆北尧同桌吃饭，乍然换盘子，她有些不自在，随即才坦然接受。
　　“今晚你们都在家吃饭么？”董阿姨给周启宇盛了一碗素汤，把他面前的佛跳墙拿走，“晓晓回去吗？”
　　“不回。”孟晓很喜欢吃董阿姨做的清蒸鱼，吃到好吃的东西，心情就好很多，“我就长你们家了，你们去哪里我都跟着。”
　　董阿姨笑出声，“那倒是好了，能凑一桌麻将。”
　　周西还没从《冠军》里出来，整个人显得特别沉默，没有之前那么活泼。董阿姨也不敢打扰她，只能跟孟晓逗趣。
　　“下午我和西西去逛街，我们好久没一起了，你要去吗？”
　　周启宇放下筷子，默默举手，“我也可以参加。”
　　孟晓：“我觉得可，我们可以先去逛故宫，逛完去购物。”
　　孟晓提到出去玩，顿时满血复活。
　　于是四个人愉快的决定下来，怕时间来不及，他们吃完饭就急匆匆走了。
　　陆北尧取车钥匙给周西，目光黏在周西身上，围巾也递给她，“出去别摘口罩，注意安全。”
　　“嗯。”
　　“开车慢点，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周西抿了下嘴唇，抬眼，“你要一起去吗？”
　　“我下午写剧本，徐总在这里监督。”陆北尧是不能去，他知道只要他开口，周西会不管不顾跟他公开。不管是过去的周西，还是现在的周西，她都是勇敢无畏的人。可现实有太多牵绊，陆北尧摸了下周西的头发，把围巾给她戴好，“走吧。”
　　周西戴着针织帽子，毛茸茸的羽绒服，只露出眼睛在外面，挥了下手。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出门，房间瞬间静了下来，有那么几分空旷。陆北尧走到窗户边看车开出了院子，缓缓开向了树荫深处。
　　下午天又阴了下来，似乎要下雪。
　　陆北尧走回餐厅收拾碗筷，许明睿还在吃东西，竟然没吃完。
　　陆北尧蹙眉盯着他几秒，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咬着烟偏头点燃，靠在椅子上把打火机撂回去，“你是来这边吃饭的？”
　　“跟你签民国探案录2的合同，孟晓有男朋友吗？”
　　“你是怎么把这两句话放到一句里了？”
　　许明睿把最后的佛跳墙吃完，靠在椅子上，吃多了，血糖升高困意席卷而来，“孟晓有男朋友吗？”
　　“单身。”陆北尧咬着烟收拾碗筷，忽然回头，“你不会是对孟晓有意思吧？”
　　许明睿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过来取了一支烟松松垮垮咬在唇上没有点燃，眯着桃花眼，“感觉很难搞的样子。”
　　陆北尧把碗筷全部收到厨房，拿下烟抽了一口，摁灭在烟灰缸里，“不打算过一辈子就别招惹她。”
　　“你的恋爱观非常奇葩，谁谈恋爱是一上来就一辈子的？吓不吓人啊？”许明睿单手插兜，拿下烟弹烟灰，若有所思，“算了，先谈合同吧。”
　　“你要是敢渣她，孟晓会不会扭你的头我不知道。但周西让我扭你的头，我一定不会手软。”
　　许明睿：“……”
　　陆北尧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淡淡道，“她没谈过恋爱，比较单纯，跟你不是一路人，你换个目标。”
　　孟晓看上去那么野，开挖掘机的女人竟然没谈过恋爱。
　　许明睿打了个饱嗝，“我晚上在这边吃饭合适吗？”
　　陆北尧缓缓转头看过去。
　　大少爷，这是你家！
　　“我实在不想回家，全家都是有用的人，就我一个废物。”许明睿吐出烟圈，说道，“哪怕我靠自己做出成绩，只要不从政，我依旧是废物。我家阿姨做饭贼几把难吃，老爷子养生，每天都是清汤寡水，比你这边差远了。”
　　“他们都很好相处，没什么不合适。”
　　“你们这是复和了？”
　　陆北尧唇角上扬，黑眸中浸着笑荡漾开来，他笑的有几分骄傲，“嗯。”
　　“她的粉丝天天在那边骂你。”许明睿把烟抽完，还是撑的厉害，继续在原地晃悠，“你现在敢公开，你家西姐的粉丝能来暗杀你。”
　　周西再跟陆北尧复和，那周西就不是嫂子了，而是换成了陆北尧是姐夫。圈内几个姐夫，待遇可不怎么样。
　　“民国探案录你真的不演？”
　　“我那边刚签了个人，演技不错，形象也很好，就是缺一个时机。我打算让他演男主，等会儿我把资料发给你。”陆北尧洗干净手，他和许明睿合作的新公司，从签人到做剧发行出品。他和许明睿一起上楼，打算去书房谈合同，走到二楼回头，“郑荣飞是不是在筹备新剧？”
　　“大女主戏，去也是给女主抬轿子，还不如我的网剧。”许明睿说，“怎么？你想去？”
　　听说郑荣飞在接触周西。
　　周西已经很久没跟家人一起出去玩，从进门，周启宇拉着她拍照。如果是以前，周西肯定会不耐烦。但经过了这么多事，周西也不知道能陪爸爸多久。她非常有耐心，一路扶着周启宇，跟他合照。
　　到一个著名景点，周西想跟周启宇拍一张露脸的照片就把口罩拉了下来。
　　“你是周西？”有个男生喊道，“哇，真的是周西，《深宫乱》的皇后。”
　　景区人非常多，顿时四面八方的人都看了过来。
　　周西连忙把口罩戴回去，扶着周启宇想往安全的地方走，周启宇身体不好，经不起冲撞。
　　事情比想象中来的突然，也来的迅猛。周西的微博粉丝两千万，这两千万是什么概念？现在周西知道了。
　　深宫乱爆之前，周西就进剧组拍戏了，与世隔绝。深宫乱爆到路人皆知，她都没什么概念，她埋头拍戏。
　　周西被堵到了拐角处的栏杆处，孟晓和董阿姨拼命才拦住要凑上来的人。幸好景区保安来的快，迅速疏通现场。护送他们到出口，周西上车，揉了一把脸回头看到孟晓的外套扣子都被扯掉了。
　　短暂的停顿，孟晓张了张嘴，“他们是粉丝么？这么可怕的吗？”
　　孟晓以前是追别人，第一次换位到被追的位置。那么多人挤上来，手往她身上抓，她被吓到了。
　　如果保安来的再晚一会儿，她会不会被踩死？
　　周启宇头上的帽子也被扯歪到一边，董阿姨只知道周西红了，但不知道会这么红。她傻着一张脸，沉默半晌后，“他们怎么这样？”
　　周西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来电是萧晨。
　　“你刚从热搜下来，这是又要上热搜？你在热搜上买房了？”萧晨的声音落过来，“早上才把你的热搜压下去，这又上去，你休假就不能在家老实待着吗？你出去晃什么？你是明星啊！”
　　周西关微博私信的热搜凌晨上去，早上萧晨把热搜压下去了，又给周西写了几篇通稿解释为什么关私信。刚喘一口气，周西耍大牌的话题就浮了起来。
　　周西抬手按了下眉心，“陪我爸出来走走，没想到人这么多。”
　　“你对你现在的身价有什么误解？深宫乱网络播放量过百亿，电视台重播收视率能2，你对这些数据没有概念吗？不带保镖就出去！我给你安排几个保镖。”萧晨气的想穿过手机来跟周西正面PK，说道，“你赶快发微博澄清，不然你就是耍大牌。脸色不好，给粉丝摆脸色，营销号什么都能写。”
　　“我的脸都没露出来。”
　　“只要营销号想让你不好，你就能不好，你眨下眼都能给你解读出一片万字小作文。”萧晨说，“不要有脾气，你也不用跟我争，没用。发微博澄清，不要让这件事发酵。你不发的话，我来发了。”
　　周西沉默许久，说道，“你发吧。”
　　她挂断手机放回去，拉上安全带发动引擎开了出去。
　　孟晓安顿好几个人，在副驾驶拿出手机搜索周西，顿时飚出一句脏话，“这些人有没有心？这种情况下叫什么耍大牌？我去日他们，气死我了！我袖子都撕坏了，这叫人怎么温柔以待？”
　　营销号断章取义找了周西脸色不好的照片配图，说周西耍大牌。
　　下面已经吵出上万条评论，营销号吐槽周西狗改不了吃屎。曾经的周西就是这么跋扈，凉了一段时间后，好不容易挣扎起来，又对粉丝这么不友好，早晚得凉。
　　周西的粉丝骂营销号职业黑，两边撕的风生水起。
　　孟晓连续骂了好几条，控下评论才抽空抬眼看周西。周西意外的平静，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孟晓沸腾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西西？”
　　“这只是开始。”周西缓缓拂过方向盘，说道，“不用太激动，也不用因为我吵架。抱歉，让你们跟着我受委屈了。”
　　“还买东西吗？你们去买，我在车上等你们。”
　　“不了。”孟晓还沉浸在周西刚刚那句，这只是开始上，她的后颈汗毛一下子全部竖了起来，心里狠狠的震了下。红了，自然会经历这些，红了，周西就会成为曾经的陆北尧，周西前段时间打拎着拳套的照片，吸引了一波鸡血粉，这粉和陆北尧粉质量差不多了，“回家吧，我什么都不买了。”
　　她看着手机上的控评，有一些索然无味。从粉圈跳到正主的角度，她说不出这是个什么滋味，有一点矛盾的难受。
　　艺人，到底怎么做才能是完美？才能平衡这个关系？
　　周西在下午四点发了一条微博：陪康复期的家人出去走走，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朋友。感受到大家的热情了，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喜欢。人太多怕撞到家人就匆匆离开了，希望有机会还能再见，大家追星的同时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现场有人放出全部录像，确实是周西搀着她爸。
　　这条微博很快就上了热搜，挤在一堆春晚的热搜中，格外扎眼。周西翻着微博热搜，突然看到一条微博。
　　“视频放出来更直观，周西反应好夸张。我看那些人一开始还挺友好也没碰到她，她就开始躲。她跑什么呢？她的眼神看起来很空洞，她是不是有病？不是骂人，字面上的意思。生病的病，她之前演技突然变好，像是变了一个人。接受采访性格也很精分，八卦组有帖子爆料周西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会不会是真的？”
　　周西看着这条微博，她抿了下唇。那么多人围上来的时候，周西在短时间内确实产生了恐惧，她心里有着巨大的不安。
　　那么多手机那么多摄像头，尽管她戴着口罩，但还是拍的一清二楚。
　　脚步声响，男人高大的身影落到了头顶，周西抬头对上陆北尧的眼，周西放下手机。
　　陆北尧从沙发后面俯身亲到周西的额头上，长手落下来抽走她的手机，手指缓缓划过她的手背才离开。肌肤相贴，有着明显的安抚意味。
　　骨节分明的手指横在周西面前，滑着手机屏幕看清爆料人的ID，就锁屏装进了他的裤子口袋。陆北尧扬起左手，把金字红底的春联拎起来，俯身又亲她的耳朵，“陪我贴春联？”
　　周西的心彻底安定下来，落到柔软而又温暖的暖阳中，她扬起唇角，“我不在意那些，不用担心。”


第77章 
　　周西拿着透明胶跟陆北尧往外面走, 到门口，周启宇快步过来递给她外套，“外面冷。”
　　周西抬眼, 目光对上，周启宇就笑了起来, “穿上。”
　　周西让周启宇给她套上外套, 抱了下周启宇的肩膀，跟陆北尧出门。许明睿这里没贴过春联，今年是第一次。
　　陆北尧搬梯子到大门口，风很大, 吹的春联猎猎作响。
　　“网上那些东西都是人为操作, 也不全是粉丝行为, 有人见不得你好。”陆北尧嗓音淡淡，道，“有句很土的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周西唇角上扬, 抬头看他，“你最初被议论，会不会难过？”
　　“会。”陆北尧穿了件短款外套, 脚下还踩着拖鞋，十分居家。他修长笔直的腿荡在梯子上, 显出几分落拓不羁的味儿，“就很不解，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后来就没那么在意了。我们这一行就是被人消费, 什么言论都有。想要什么，分清楚就好。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吧，也不是很重要。”
　　陆北尧以前怕周西有压力，从不说这些事。现在他不能不说，他需要和周西交流，需要把每件事都摊开讲，他们彼此坦诚，毫无保留。
　　曾经他也想过让周西退圈，艺人就是站在舆论的风口，他在其中，知道有多少腌臜事。
　　周西退圈了，最终也没能让她无忧无虑，事情恶化到失控的地步。
　　周西抿了下唇，把春联递给陆北尧。陆北尧往门上贴，说道，“退后看，有没有歪。”
　　“什么——对你最重要？”
　　“你。”陆北尧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给了答案。
　　周西刹那耳朵滚烫，她抿了下唇。
　　天色沉暗，陆北尧坐在梯子上拎着春联。大红色在风里翻飞，他唇角微一上扬，黑眸深沉凝视周西，“我不贪心，我不能什么都要。我只要我爱的人平安，我挂念的人无忧，便好。”
　　周西把手插兜，仰起头看他。
　　陆北尧把春联贴好，回头，“新年快乐，周西。”
　　“新年快乐，陆先生。”
　　新的一年，陆北尧二十八岁，周西二十七岁，他们认识的第八年。
　　晚上孟晓还是回去了，航班复通，她就飞回了S市，许明睿吃完年夜饭就被老爷子召回去了。
　　屋子里暖气十足，一家人聚在客厅看春晚。难得平静，陆北尧取了一颗橘子细细的剥开，把上面白色筋膜一点点拿掉，递给周西。
　　“西西以后还拍戏吗？”周启宇忍不住往他们这边看，一开始他确实不看好陆北尧和周西，周西的病，他是亲爸能包容。换个人，谁能啊？
　　陆北尧陪了周西这么多年，以前都是他宠周西，给周西剥虾剥水果。周西跟陆北尧恋爱后，陆北尧就默默的为周西做这些小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开始周启宇还挺酸，后来就适应了。这世界上，有个人跟他一样爱周西。
　　“拍戏情绪波动大。”周启宇也不赞同周西进娱乐圈，但他劝没用，周西性格太倔了，认定的事谁也拦不住，“很会影响人。”
　　今天这件事周启宇一直忍着，不敢说，也不敢哭。怕周西压力大，但他确实心疼周西。
　　“看剧本吧，有好剧本就接，应该会接电视剧。”电视剧钱多，周西吃着橘子，目光往陆北尧的脖子上落。
　　陆北尧为了应景换了件红色低领毛衣，他穿红色太适合了。鲜艳的颜色衬托的肌肤肃白，周西就很想在他脖子上咬一口，留下印记。
　　周西想着，若无其事的移开眼，把橘子分给董阿姨一半。
　　今年春晚特别没意思，周西看到十点就困了，手机在陆北尧那里，陆北尧不让她刷微博，周西就非常无聊。
　　她五分钟换了六个姿势。
　　董阿姨在跟周启宇讨论小品演员的八卦，周启宇感慨今晚参加春晚的好几个明星以前都是周氏传媒旗下的艺人。
　　“不想看了？”陆北尧端起水杯浅浅的喝了一口，嗓音压的很沉。
　　“嗯。”
　　“想不想。”陆北尧靠近周西的耳朵，低沉嗓音裹挟在温热的呼吸中，“看点有意思的？”
　　周西耳朵有些痒，这个有意思，就很有意思了。
　　“……你的伤，可以吗？”
　　陆北尧看着周西的目光暗了下去，片刻后，他开口，“不影响，那我先上去准备？”
　　陆北尧起身离开，周启宇看了一眼，说道，“小北不看了？”
　　“他困了。”周西靠在沙发上剥开一颗开心果，耳朵上的余热还在。袅袅的缠绕着耳朵，烧的周西心里灼热一片。
　　“最近小北不拍剧了？”周启宇问。
　　“在拍电影。”
　　“剧的市场利润更高，也更安全。西西，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开公司？”
　　电影市场动荡大，意外多，很容易满盘皆输。
　　“你想干什么？我没有野心，我也不想，你不要再拉着别人搞公司了。”周西警惕的看了过去，她对周启宇那些骚操作心有余悸，“老老实实在家养着，不要操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和陆北尧工作稳定，这个家也会越来越好。你闲着无聊的话，过完年我去给你领养一条狗，在家养着。”
　　“我不要狗。”周启宇摸了摸鼻子，“我就随口问问，我不会拖累你和小北。”
　　周西坐过去，“不要说拖不拖累的话。”
　　周启宇嗯了一声。
　　“我们都是普通人，赚钱养家，正常生活都不是拖累，我们爱你，你在我们才有家。你早日养好病，我们一家平安快乐，就是好的。”
　　“好，我听你的。”
　　周西抱了下父亲，今天下午发生那些事，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哭，周西知道他心里可能憋着事儿，“爸爸，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我忙完这段，就会休假养病，钱够花就好。我没有做生意的才能，也没有这个想法。”
　　周西又陪父亲坐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起身上楼。
　　周启宇起身拄着拐杖缓缓的在客厅走动，董阿姨蹙眉看他，“你……也不急这一时吧？”
　　周启宇忍着疼继续走，“我要赶快恢复，好好活着，再陪西西一段时间。我要坚强，我要东山再起。”
　　周启宇一直都不是坚强的人，他和周西的妈妈是青梅竹马，从小就是个爱哭包。有爱人护着，他遇事就抱着老婆哭。爱人去世，他被迫成长。
　　“我再活几年去找她，她不会怪我的。”周启宇说着就又想哭了，他很想太太，“她一定会等我。”
　　他在心里跟爱人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董阿姨继续看电视，她当年被渣男骗，离婚后孩子出来混生活。走投无路遇到了周家，周家给钱阔绰，还给她带孩子的时间。周家没把她当保姆，而是朋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孩子也长大了，周家需要，她能在周家做到老。对于周启宇，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那你还是好好减肥吧，你现在这个体型，太太恐怕看不上你。”
　　周启宇：“……”
　　“年轻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前几天晓晓教我的。哦，颜控，太太极度颜控。”董阿姨又给周启宇捅了一刀，轻飘飘道，“你加油！”
　　周启宇年轻的时候也是眉清目秀的小帅哥，提起来都是泪。
　　周西上楼碰到搬着箱子的陆北尧，周西怔住，满脑子问号。
　　陆北尧不是上来洗澡吗？为什么穿上了羽绒服？不脱衣服的？
　　“箱子里——是什么？你去哪？”
　　“烟花，去三楼露台。”
　　周西：“……”
　　所以，陆北尧的‘有意思’，是放烟花？
　　她跟陆北尧认识八年，这个人一本正经了八年，年纪轻轻古板的不行。他们第一次还是周西主动，周西到底是怎么膨胀的以为‘有意思’是情趣方面呢？她对陆北尧有什么误解？
　　周西穿个情|趣|内|衣陆北尧都要皱眉，竟然指望他搞情趣。
　　周西到底在想什么？
　　“去穿件外套，外面冷。”陆北尧迈开长腿快步往三楼走，“穿完上来。”
　　周西：“……”
　　周西死心了，这辈子她是等不到陆北尧的情趣。披了一件红色厚斗篷上楼，推开门看到露台上铺满了小彩灯，如同漫天星光。玫瑰花一束一束靠着，摆满了大半的露台。
　　周西握着斗篷边缘，看向中间的陆北尧，他拆开纸箱取出烟花摆到地上。
　　寒风卷过，花香弥漫在空气当中。
　　“陆北尧？”周西有种不真实的梦幻感，嗓子有些干。陆北尧竟然会玩浪漫？陆北尧是不是被魂穿了？
　　“坐秋千上，两分钟。”陆北尧嗓音低沉温和，在深夜之中，竟然有几分温柔。
　　周西有种强烈的预感，陆北尧想搞大事。
　　风很大，天很冷。她裹紧斗篷往前走了两步，心跳的快了些。陆北尧长手长腿，步子很大。周西走到放着玫瑰花的秋千上，坐下，秋千轻晃，她的腿也跟着荡动。
　　“郊区也不允许放烟花吧？”周西找到声音。
　　“不上天可以。”陆北尧把所有烟花摆好，取了一支烟咬着点燃，风很大，吹的烟头猩红。他偏了下头，光影之中，俊美五官更加深邃。
　　不上天是个什么样？
　　周西把下巴搁在腿上看她的傻男人叉着大长腿在点烟花，整个露台陷入一片灯火当中。陆北尧也就是长得精致，他的性格很糙很直，怎么会想到这些？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布置的？为什么她一无所知？
　　只为了放烟花吗？
　　周西和陆北尧也曾看过烟花，那时候他们刚恋爱。
　　他们特意去C市看烟花，赶上国庆，人特别多，站在后排被挤的什么都看不到。旁边有个女生坐在男朋友的肩膀上，周西就生出妄想。往陆北尧肩膀上爬。陆北尧那时候偏瘦，周西有一些分量。坐肩膀的后果就是陆北尧闪到腰了，陆北尧还有戏拍，他特别痛苦的折腾了几个月。
　　周西愧疚的不行，推掉工作跟陆北尧去剧组，给他按摩腰。
　　那部戏陆北尧没拍好，周西还被人扒出在剧组粘着陆北尧。陆北尧被贴上了不敬业标签，周西被人骂出十条街，影响了陆北尧的工作。
　　他们都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没有超能力，没有特异功能。他们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懵懵懂懂。摸着石头过河，一步步往前走。不知道脚下有多少暗礁，不知道脚下有多少旋涡。他们自以为是的为对方好，却不知道走了多少错路。办了多少错事，他们有很多缺陷，工作上有失误，生活中有矛盾。
　　他们还处在舆论中心，这些缺陷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第一束烟花亮起来，喷出半米高，无数的星光迸发，璀璨辉煌。火光照亮了陆北尧的脸，他把烟按灭走向周西，烟花一根连着一根。全部燃放起来，是个漂亮的心形，燃放在黑暗之中。
　　之前周西一直觉得心形有些土，可无数烟花组成的心，绚烂又震撼，意外的美。
　　陆北尧一直走到周西面前，他唇角上扬，深沉的黑眸中映着烟花，映着周西。
　　他单膝落下，从口袋里拿出蓝色的丝绒盒子，打开送到周西面前，“西西，这个戒指迟到了十个月。”
　　烟花燃放发出声响，繁华烟花之中，陆北尧黑眸沉静，嗓音低醇，“这个求婚很简陋，甚至有些唐突。可这一天，我想了无数次。我想过邀请朋友，做一个巨大隆重的求婚现场。但这是属于我们两个的世界，我不喜欢别人参与进来。”
　　陆北尧喉结滚动，注视着周西，“周西，我二十岁认识你，一见钟情。距今八年，我依旧爱你如初。”
　　第一束烟花沉寂，渐渐越来越多的烟花落入黑暗之中。
　　“我想与你建立家庭，我想和你结婚。余生，我们一起度过，一起面对所有的问题。天塌下来，一起扛。西西，我们是彼此的勇气。”
　　周西抿紧了嘴唇，眼睛有些涩。
　　第二圈烟花再次燃放，喷出火树银花，星火闪烁在黑暗当中。整个世界亮如白昼，陆北尧手里的钻石闪烁着光。
　　“周西，嫁给我，好吗？”


第78章 
　　周西幻想过无数次的求婚, 她曾经那么渴望嫁给陆北尧。她从跟陆北尧确定关系的那一刻，小孩的名字都想好了。
　　陆北尧的性格，求婚应该不会太隆重。可能会买一个戒指直接戴她手上, 或者，带她去买戒指。让周西选喜欢的款, 不会出错。
　　俊美英挺的男人单膝跪在她面前, 手里握着戒指。丝绒盒子里放着钻戒，钻石很大，没有太多的装饰，是陆北尧的审美了。
　　“玫瑰花什么时候买的？”周西其实还有些懵, 没想到陆北尧会真的求婚, 还会摆心形的烟花。他像个好学的学生, 笨拙的学着这一切。
　　“下午。”陆北尧攥着丝绒盒子，“西西，我们结婚吧？”
　　周西抿了下唇，垂下眼。
　　如果是以前, 她大约会在他没跪下来之前，就戴上戒指。快快乐乐的跟陆北尧结婚，办最盛大的婚礼。
　　周西睫毛动了下, 再抬眼已经敛起了所有的情绪。
　　“能不能再给我一段时间？我现在不能答应你。”
　　陆北尧静静看着她。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周西紧紧攥着披风的边缘，她垂下头, “陆北尧，我不是吊着你，如果——”
　　“是我太着急。”陆北尧握住周西的手, 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陆北尧的额头抵着周西的手背，喉结滚动停顿许久抬眼，“没事，我等你调整。”
　　他看到周西被拍的视频，心就提了起来。打电话订花，布置露台，他想尽快跟周西结婚。
　　他在网上搜了几套求婚现场，照葫芦画瓢的摆。晚饭他吃的心不在焉，春晚他都没看清演的是什么，他一直想怎么开始，怎么求婚。
　　比第一次拉周西的手还紧张。
　　烟花彻底没入黑暗。
　　他太着急了，他急着想把周西藏到怀里。
　　陆北尧起身紧紧抱着周西，停顿片刻，周西抓紧陆北尧的腰，手指很用力，“我没想到你会求婚，太突然了。”
　　陆北尧握住她的手，缓缓把周西拥入怀里，他坐在秋千椅的另一侧解开外套把周西抱在其中。他亲过周西的额头，亲到她的眼睛上，额头抵着额头。
　　呼吸交缠，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陆北尧跟周西十指交扣。
　　“那我等你。”陆北尧嗓音很沉，哑哑的，他为周西找理由，也为自己的不安找落处，“是突然，你接受不了也正常。”
　　周西的手移上去，落到陆北尧的脖子上，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不是接受不了，而是不能接受，她有东西没找到。
　　陆北尧身体僵住，周西侧了下头，炽热急切的吻加深。
　　陆北尧才回应她。
　　他的吻温柔缱绻，带着点岁月沉淀的寂静。他们静静的接吻，灯光不知疲倦的亮着。
　　小区里不知道谁偷偷放了一颗窜天猴，嗖的一声冲入黑暗，亮的短暂。
　　风很大，树梢呼啸，陆北尧松开周西，把她抱到腿上，嗓音沙哑，“我比较传统，我是希望我们能结婚。虽然那一张证并不能代表什么，但我希望有。”
　　“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陆北尧又补充了一句。
　　周西咬他的喉结，陆北尧身体绷紧，修长的手指抵着周西的腰，蹙眉声音哑到了极致，“别动。”
　　陆北尧的脖子很敏感，每次周西亲他脖子，他一定会动情。
　　周西的手穿过陆北尧的毛衣下摆，贴着他温热的肌肤，把下巴放到他的肩膀上，“陆北尧。”
　　“嗯？”
　　“我以前很想跟你结婚，每一天都想。我想做你的新娘，我想穿婚纱，我跟你生——很多孩子。我想有个像你的孩子，我十分渴望那一天。”周西已经明白了陆北尧为什么求婚，她喜欢陆北尧，确实非常喜欢，“可都过去了，婚姻需要负责的东西更多，我的状态负责不了。”
　　“你不需要负责。”陆北尧没有在她最渴望的时候求婚，他亲到周西的头顶，“你把一切交给我，我来。”
　　“那跟以前有什么区别？”周西的嗓音很轻，落在风里，似乎一吹就散。
　　陆北尧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嗓子里。
　　“我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我现在的状态忽好忽坏，我不确定现在的我。”周西抱的更紧，把话说完，“是不是完整的我。”
　　“陆北尧，我能确定我爱你，但不确定我能爱你多久。”
　　他们在天台坐了很久，十二点，一楼的电视声音隐隐传上来。主持人在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新的一年到来，陆北尧低头跟周西接吻。
　　炽热疯狂的吻，毫无保留。
　　“新年快乐。”
　　疯狂的吻已经是陆北尧的极限，再没有后续了。到底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陆北尧清心寡欲的仿佛阪依佛门。凌晨，两个人回到房间，睡了个非常纯粹的素觉。
　　如果不是早上周西确认过陆北尧一切正常，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做结扎手术时伤到了什么部位。
　　初三周西要复工，董阿姨带着周启宇回S市，陆北尧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回去了。
　　早上是萧晨过来接周西，周西上车，秦怡把早餐递过来，随后把今天要拍的剧本也送过来，“文戏，不打。”
　　“M名人想找你拍3.8期正刊封面，有兴趣吗？”
　　周西到嘴边的拒绝转了个弯，“单人？”
　　“深宫乱剧组，你江乔还有苏晨严。”
　　周西默了几秒，抬眼，“苏晨严是怎么混到妇女节的行列？”
　　萧晨握着方向盘的手滑了下，道，“可能，他跟你们比较姐们？”
　　本来是深宫乱整个剧组，胡应卿那边果断拒绝，他拍完剧后就不参与营业。胡应卿现在有钱有咖位不缺剧本，他完全可以这么做。
　　“接吧。”
　　萧晨始料未及，踩下刹车回头看周西，“真的？”
　　“真的，还有什么商业活动全部送过来，我都接。”
　　萧晨审视周西，迟疑片刻，“你现在是哪个周西？”
　　“只有一个周西，冠军现在接近尾声了，我有时间接商业活动。”周西看到微信上陆北尧发来的信息，她打开微信，“拍完《冠军》我要休假两个月，赚点钱看病。”
　　“你有这么可怜吗？”前方直行的信号灯变成绿灯，萧晨发动引擎把车开出去，周西这么直白谈她的病，萧晨反倒不好说什么，“还有一件事。”
　　周西的皮肤天生好，护肤品来找的挺多。但之前周西不营业，在剧组闭关，萧晨全拒了，“C家想找你做水精粹系列代言人，三年合约。之前江乔签大使，一年她的粉丝就吹的全世界都知道。你这个三年，还是代言人，我觉得可以接。也不算割粉丝韭菜，不欠粉丝什么。”
　　周西抬眼看向萧晨，C家算高端品牌了，水精粹系列一直卖的很好，“好啊。”
　　“那月底你从剧组出来，我们跟品牌方吃个饭。”
　　“好。”
　　陆北尧发了一段视频，车上了高速。陆北尧最近很喜欢发这种汇报行程的视频，也没有其他的话，就是告诉周西他在做什么，他要去什么地方。
　　微信上，郑荣飞发信息过来。
　　“在吗？”
　　周西回了个微笑表情，老年聊天专用表情。手机上就弹出新邮件提醒，来自郑荣飞。
　　郑荣飞：“新剧剧本，给你看下。”
　　“郑荣飞的新剧你知道吗？”周西点进去，微信提醒去下载邮箱才能打开。周西下载邮箱，说道，“上次参加活动，郑导跟我提了一次。”
　　“营销号都扒了好久，叫什么萧太后传，找你演谁？大女主戏，跟深宫乱还不一样，深宫乱群像，配角能出彩。萧太后宫里有女人吗？这位可是连个妃子都没有。萧太后身边的丫鬟？你现在的身价，演这个太掉粉。而且萧太后不是孟娱出品，给你争取不了太多戏份。”
　　郑荣飞：“冠军什么时候拍完？拍完的话，我们吃个饭，叫上萧总。谈谈合同，我觉得你很适合萧太后。”
　　“女主，郑导说月底一起吃饭，如果谈妥的话，签合同。”周西打字回复：我月底能从剧组出来，我让萧总安排。
　　萧晨手一抖，差点当场表演个急刹，好在理智拦住他。
　　“什么？”
　　“郑荣飞的女主。”周西喝了一口牛奶，说道，“之前跟我谈的就是女主，后宫只有我一个女人，独霸天下。”
　　萧晨：“……”
　　不得不感慨，周西的长辈缘是真的好！开了挂似的。
　　他从后视镜里打量周西，周西穿着黑色羽绒服，没化妆素面朝天。她不跋扈时，身上有种小女孩的纯粹，确实很招人疼。
　　“我先看看剧本，我之前看过梗概很喜欢，剧本应该不会差。你跟郑导联系吧，约吃饭时间。”
　　“那后半年其他的剧本都不用接了，郑导这部就够你吃三年了。”周西才回圈一年，已经演上了郑荣飞的女主，还是大女主戏。
　　周西终于下载好了邮箱，登录上去，点开收件箱看到郑荣飞发来的邮件。她刚要点进去，目光扫到下面整齐的一排。
　　《顶流和他的白月光》
　　周西皱眉，点进去打开文件，直接跳入手机自带阅读软件上。手机提示：是否继续上次阅读。
　　周西点下继续，大尺度的文字冲击而来，主角是陆北尧和江乔。作死恶毒女配周西惨遭车祸而死，死的大快人心。陆北尧终于改邪归正，跟江乔生活到了一起。
　　记忆仿佛开闸的洪水，铺天盖地涌了出来。周西一共收到了一百多封邮件，不同内容的明星同人文，但主角是同一个，陆北尧和江乔。
　　有一些是正常的CP向同人，内容还在接受范围。顶流和他的白月光就是一部尺度非常大，突破了正常人的底线的cp同人文，更可气的是这位刷屏了周西的邮箱，肆无忌惮的挑衅。周西非常愤怒，她那时候情绪已经濒临崩溃。尚存理智让她计划报警，证据收集起来，没来得及实施。家里出事了，她的病情发作，这些内容成了她混乱记忆的一部分。


第79章 
　　车开进了片场的院子, 萧晨停车解开安全带，就听到后排周西说，“萧总, 你等一下，其他人先下车。”
　　秦怡看了眼萧晨, 推开车门下去。萧晨回头, 看向周西，“怎么了？”
　　周西没有吃早餐，她坐的笔直，黑眸显出些许锐利, 她把手机递给了萧晨, “帮我报警, 查发邮件的人。”
　　萧晨接过周西的手机点开看到刷屏顶流和他的白月光，很烂大街的名字，文学网站上一抓一大把。
　　“什么东西？发件日期去年三月，快一年了。”他点开白月光这篇, 表情瞬间精彩，“小黄文？不是，这怎么还有陆北尧江乔呢？同人文？”
　　周西点头, 她拿起已经凉掉的牛奶喝完，“当时我被刺激, 情况很差，就在微博上骂了CP粉。之后我就收到了这个，我原本想报警。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我的记忆出现问题，就忘记了这件事。刚刚郑导发来剧本，我才看到这些。 ”
　　她顿了下，看向萧晨，“我曾经一度以为我就是这本书里的周西，会死的非常凄惨。那些诅咒，会发生在被诅咒的人身上。”
　　惨死街头，无亲无友无爱，只有一身骂名。
　　萧晨蹙眉，“舞到正主面前？这是有病吗？可以报警，传播淫|秽|色|情。”
　　已经过去了差不多有一年，陆北尧半退圈，江乔进了深宫乱剧组，两个人拆的非常干净。CP粉散的七七八八，现在来看确实算不了什么，可当时CP粉有多疯，萧晨是清楚。周西作为陆北尧的正牌女朋友，所有人都喷周西作不会顾全大局没有情商占有欲强，可没有人设身处地站在周西的位置去看待这件事。
　　“我来处理。”萧晨把手机还回去，说道，“你不要想太多，好好拍戏。”
　　周西把牛奶盒子放回去，戴上口罩，露出来的眼干净清澈，“我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但发邮件的人，他们是抱着最大的恶意激怒我。我必须追究，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
　　扑面而来的恶意，纯粹没有丝毫的掩饰。
　　他们知道当时周西的状况，她在微博疯狂怼人。他们知道周西有多在意陆北尧，故意发这些让周西失控。
　　“你把邮箱账号发给我，我去报警。把你的私密邮件删除，以免取证时泄露。”
　　“好。”
　　周西把郑荣飞发过来的剧本下载下来，删除邮件，把账号给萧晨才转身下车。
　　萧晨登录邮箱，再次看那些邮件。漫长的沉默，萧晨截图发给了陆北尧。不管周西和陆北尧怎么样，这件事，必须让陆北尧知道。
　　电话是立刻响了起来，来电是陆北尧，萧晨整了下衣服领口接通电话。
　　“西西在你身边吗？”陆北尧低沉嗓音落过来。
　　“没有。”
　　“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
　　“报警。”陆北尧说，“或者交给我来处理。”
　　“你没有其他要说的？”陆北尧为什么不震惊？为什么能这么冷静？萧晨看到那些东西都想打人。
　　短暂的停顿，陆北尧说，“这只是冰山一角，那场网络暴力，比你想象中的更盛大。是我的错，我让她处在这样的境地，我百死莫赎。”陆北尧的声音更沉，“我从去年六月接触这件事，我走着她走过的路，一步步走过来。”
　　“萧总，我们每个人，每一个人，谁不是那片雪花呢？”
　　萧晨瞬间哑口无言，他也曾嘲笑过周西。
　　他仿佛被人闷头打了一棍，半晌没回过神。
　　“我和周西不会分手，这辈子我只有她，我建议你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陆北尧嗓音很沉，一字一句，清晰又慎重，“我会一个一个解决。”
　　“你怎么解决？”萧晨找到自己的声音。
　　“走法律程序。”陆北尧道，“所有人都应该为他们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萧晨跟陆北尧没有什么直接往来，他签了周西，陆北尧找人要了他的电话号码，才有联系。他对陆北尧的印象就是话很少的小鲜肉，长的不错，但不适合周西，两个人都太年轻，也太浮躁。
　　今天是聊的最深的一次，有些问题，陆北尧看的很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肤浅。陆北尧在这一年里，变化也非常大。他一夜之间成长起来，踢掉之前的团队。搭上许明睿，把要死的IP盘活了，把民国探案录做成了现象级的爆款。他进了根正苗红的大导剧组，官宣男一号。
　　许明睿出来接受采访，话里话外的内容。萧晨能看出来，陆北尧是在为将来铺路。这也是，他第一时间跟陆北尧发信息的原因。
　　也许他们的爱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你确定你有解决？”
　　“我会拼尽全力。”陆北尧道。
　　他们同时陷入沉默，片刻后，陆北尧再次开口，“西西怎么样？有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这句话就没之前那么坚定了，他有些小心翼翼。
　　“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挺平静，吃了早餐就去拍戏了。”
　　“她是看到这些想起来的？”
　　“嗯。”
　　“确定没有其他变化？”陆北尧又重复了一遍，“她有些变化很细微，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出来。”
　　周西身上有变化，萧晨也发现不了。萧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周西生病，他只是觉得周西成长的飞快，并没有觉得那里不对。
　　“我跟她的主治医生联系，你那边给她安排半天假期。明天早上或者下午都可以，她的医生过去，你安排见个面。注意保密，这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陆北尧挂断电话抬起头看不远处，服务区的风很大，寒风呼啸，他迎着风看了一会儿才往回走。
　　陆北尧肩膀受伤不能开车，开车的是董阿姨，她需要两个小时休息一次。
　　陆北尧登录周西的邮箱，虽然截图已经看到了，但正面这么多他还是被震的眼前一黑。他不敢想，当初的周西是怎么扛下来。
　　“小北，你要工作忙的话，就先去忙，不用管我。”周启宇看陆北尧一直在看手机，说道，“我挺好。”
　　“我也要回S市办事，顺便。”陆北尧在看到周西的短信后，就登录了周西所有的社交软件。周西的密码永远都是那一个，周西有两个邮箱，陆北尧忽略了这个。
　　周启宇看看陆北尧，又看看董阿姨。
　　迟疑许久，开口，“小北，你对西西的病——怎么看？”
　　当初周西第一次带陆北尧回家，这把刀就悬在了他的脖子上。
　　周启宇一直不敢说，他们爱的那么深，怕陆北尧离开怕周西受刺激。周西病发，陆北尧守在身边并没有走。
　　周启宇仿佛罪人，都不敢看陆北尧。
　　今年过年，陆北尧留在他们家，而且改口叫他爸爸。
　　“吃药控制，不遭遇大的刺激，她可以一生无忧。”陆北尧把手机装回去，打开保温杯递给周启宇，“饿不饿？”
　　周启宇接过水，更加羞愧，“她妈妈。”
　　他抬手捂脸，深吸气，“那时候我痛不欲生，这种病变数很大。选择了，那就是一辈子。对不起，我一开始就应该告诉你。”
　　“就算你告诉我，我也不会离开她。”陆北尧把纸递给周启宇，对周启宇爱哭的毛病，他真是无言以对，“我可能会更加小心，避免她受刺激。”
　　“——很痛苦的，你会后悔。”周启宇哽咽，他也后悔，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陆北尧。告诉了，是不是周西就会少受很多苦。
　　“我跟周西之间的美好，足以压下一切痛苦。”陆北尧转头看窗外，唇角扬了下，“如果没遇到周西，我怎么会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
　　“你跟她在一起，你觉得痛苦多，还是幸福多？”
　　周启宇哭出了声，“能跟我爱人结婚，我此生不悔。”
　　周启宇没有再娶，也没有谈论过感情。以前陆北尧不知道周西妈妈是去世了，以为他在等周西的妈妈回头。
　　周启宇确实是在等那个人，只不过是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
　　“我就希望，我们能在一起久一点。我会尽全力去维护我们的感情，让这段感情更长久。”陆北尧说，“没有什么后不后悔，有些事，很早前就命中注定了，回不了头。”
　　就像那一个回眸。
　　他一颗心就黏在了周西身上，他们曾有过误解，有过争吵，有过不理解。他们的感情里有疲惫，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放手。
　　————
　　比赛的片段拍完，剩余的就是文戏。周西休假三天后，开始NG了。一早上NG六次，导演暂时停拍。
　　周西也在调整状态，中午吃饭，秦怡把盒饭送到车上，周西没什么胃口，她知道问题在哪里。
　　早上她又想起了一些事，她的理智是清楚的知道拍戏和现实分开。但走进镜头，她开始抗拒沉入剧情。
　　“导演问你，要不要跟胡老师聊聊？”秦怡问。
　　“不用，你让我冷静一会儿。”
　　秦怡下车，周西说，“把车门关上，我想休息一下。”
　　“好。”
　　秦怡关上车门，走过去跟导演回话。
　　周西靠在座位上，坐了很久才走出车。下午的戏是走顺了，用表演技巧演完，脱离了之前的沉浸。导演喊卡后，胡应卿就在皱眉了，他审视周西好一会儿，说道，“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导演看了半天，说道，“演的是没有错，走位也是对的，但就是缺乏了一些灵魂的共鸣。这一遍先保存，你回去调整下，今晚早点睡，明天再拍试试。”
　　周西已经没有灵魂了，更别谈共鸣。
　　周西坐上车就把羽绒服大大的帽子扣在头上，把脸也一并遮了进去。周启宇和董阿姨走后，她就又搬回了酒店。
　　车到酒店，胡应卿发来微信问她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
　　周西回复改天。
　　她回到酒店就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看剧本，洗手间是个好地方，很容易产生灵感，周西之前就用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入戏。
　　今天却没有什么用，周西看着剧本，脑子里在想自己。
　　她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剧本里，迷失了自己。周西怔怔看着洗手间的墙砖，反射出光。她在想车祸之前的事，她炽热纯粹的爱情，她的冲动，她的赤城。
　　记忆就像拼图，一块块拼起来，所有的缝隙都填满。一块不剩，凑成了完整的自己，爱恨情仇都有着落。
　　这样的完整，让她情绪波动很大。她生出一些不安，害怕失去。
　　敲门声响，沉稳的一声。
　　周西的心跟着猛烈的跳了下，她握着剧本抬眼。
　　只有陆北尧会这么敲门，他不是回S市了吗？
　　周西放下剧本起身走过去，握着门把手停顿了一下，门外低沉嗓音落过来，“外卖。”
　　周西猛地拉开门，男人大步进来，把她拥了个满怀。
　　房门在身后阖上，陆北尧拉下帽子和口罩，身上还有凉气。有力的手臂抱起周西放到了桌子上，深邃暗沉的眼注视着周西，高挺鼻尖几乎碰到周西的脸，嗓音低沉沙哑，“请签收。”


第80章 
　　他们在一起第二年圣诞节, 周西扮成圣诞老人给陆北尧送惊喜，进门就被陆北尧认出来了。陆北尧正在跟导演聊剧本，一把拎住周西的后颈, 提到面前，拉高她的圣诞帽, 又掀开她的大胡子。
　　认真端详。
　　周西亮晶晶的眼闪烁着, “叮咚——你召唤出了圣诞老人，现在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片场的人都看了过来。
　　陆北尧耳朵滚烫，脸上还维持着清冷。修长手指按了下周西的后颈，转头叫小飞带周西去车上。
　　忙完上车, 圣诞老人装扮的周西扑过来抱住他的脖子, 朝他脖子吹气, “亲爱的陆先生，这是不是你期待的圣诞礼物？”
　　都是周西玩剩下的招数了。
　　但周西还是被他撩到了，就是慢吞吞的，一下子砸到了她的心脏上。
　　“我没有点外卖。”周西的手落到陆北尧的肩膀上, 注视着他深邃漆黑的眼睛，那里有深沉浓雾。
　　“可能是我送错了。”陆北尧嗓音低沉，亲着周西的唇, 很轻的啄了下，喉结滚动, “那——这一单送你？”
　　周西摸到陆北尧的耳朵上，滚烫火热。真不知道这个男人在门口酝酿了多久，才把这一套顺下来。
　　“怎么吃？”周西忽然心情好了起来, 有几分安定。
　　陆北尧抱起周西往酒店的大床走，亲她的耳朵，沉默不语。一直把周西放到床上，陆北尧抬腿压上来，黑眸直直盯着周西。抬手解外套扣子，清冷的唇抿着，也不说话，就是脱衣服。
　　周西躺在床上看着他冷冽的下颚线，嗓子有些干，手圈在他的脖子上，“什么菜？”
　　陆北尧解开外套扣子，亲了下周西的手腕。把她的手拿开，把长款外套规整的放到床尾。长腿半跪在床上，抵着周西的腿内侧，凝视着她，“……北京名菜。”
　　周西默了几秒，抬手捂着脸，眉眼全弯了下去。
　　这一笑，气氛全无。
　　那点暧昧散的干干净净，陆北尧躺在她身边，揽起周西到怀里。
　　周西怕压到他的伤，往旁边趴了下，把头埋在他的脖子上，亲着陆北尧的脖子，“你才不是烤鸭，你是私房菜。”
　　“嗯？”
　　周西咬着陆北尧的脖子，缓缓往下亲，“周西私房菜，独家秘方，不对外开放。”她顿了下，道，“我的。”
　　陆北尧翻身就把周西压到了身下，猛地亲下去。
　　“你的。”他的语调沉哑，仿若含着砂砾，“周西，我这辈子都是你的。全部，毫无保留，都属于你。”
　　陆北尧大部分时间接吻都是温和，两个人总有一个慢性子。周西是急性子，陆北尧就慢。接吻慢，上床也慢。
　　今天他一改往日作风，吻的狂风骤雨。吻出了一副山雨欲来的气势，周西呼吸不畅，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回过神时，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见踪影。
　　“西西。”
　　“嗯？”周西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要不要？”陆北尧黑眸内情绪翻涌，声音沉哑。
　　“你的伤，可以吗？”
　　陆北尧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低头亲她，修长手指落到周西的腰上，“我爱你。”
　　他们在一起太久了，这种事并不算多新鲜。周西回吻，渐渐变了味，箭在弦上陆北尧抬手脱毛衣碰到伤口，嘶了一声。
　　干柴烈火瞬间被瓢泼大雨浇灭，睡素觉吧。
　　周西躺回去拉起被子，“聊聊天吧。”
　　陆北尧从后面抱住她，亲着周西的后颈，修长手臂放到她纤细的腰上。吻潮热，哑声道，“想聊什么？”
　　“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萧晨跟我打电话。”陆北尧摸了摸周西柔软的头发，她短发也好看，睡觉的时候不用再担心压她的头发，“送完爸爸，就过来了。”
　　周西枕着陆北尧的手臂，往后就靠到了陆北尧的胸膛。陆北尧的肌肉恰到好处，并不狰狞夸张，也不瘦弱。
　　“已经交给了警察处理。”
　　周西转头看陆北尧，陆北尧目光往下随即凝住，他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周西的胸口，捂的严严实实。黑眸暗沉，压下翻涌的情绪，“你今天拍戏不顺利？为什么？”
　　“我在最初的时候，幻想过一段剧情，你知道吗？”
　　陆北尧目光沉下去，“什么样的？”
　　“你看过邮箱里那本书吗？我看过，我当时的大脑产生幻觉，以为我们都是那里的人。”
　　内容不堪入目，陆北尧嫌恶心就扫了几眼。
　　“我给自己幻想出一个人设身份，我的思维按照这个剧情完善了一套逻辑，我代入了剧情。”陆北尧今晚过来了，弥补了周西心里那片空洞，她也愿意跟陆北尧分享这些，“我拍戏有顾虑，我怕陷进去。”
　　“想放弃吗？”陆北尧一直不太赞同周西做演员，她放弃，陆北尧会陪她走另一条路。
　　周西摇头，她喜欢演戏，演戏带给她太多惊喜。
　　快乐多过痛苦。
　　陆北尧在思考周西的逻辑，他想了很久，“西西——”
　　周西的肚子发出咕的一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十分清晰，陆北尧抬眼看她，“饿了？”
　　“不想吃东西。”
　　陆北尧起身穿衣服，拿起手机点外卖，点完去洗手间洗漱才回来躺到床上。周西还在想事，陆北尧捞起她亲了一口。
　　“西西，你舍得我们吗？”
　　周西怔住。
　　陆北尧说，“爸爸董阿姨孟晓还有很多爱你的人，你舍得吗？”
　　周西抿紧了嘴唇。
　　陆北尧摸着周西的头发，“我拍戏也会代入剧情，所以我出剧组会给自己一周的时间调整出戏。我不会迷失是我清楚的知道，剧是剧我是我。我的爱人在等我，脱离剧情我就是个普通男人，我有老婆有家庭。这个情绪过渡是演员必经的路，好演员都是疯子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这也是我一直不希望你进圈的原因，拍戏很累，不单单是身体的累，有很多心理因素。”
　　以前陆北尧不会说这么多话，他总是默默计划。现在他逼着自己沟通，也不是很难。他和周西是处在平等的位置，不存在谁把谁护在羽翼下。
　　周西又不是他的崽，周西是他的爱人。
　　“特别累就休息，不演也可以，我们家有钱不需要你拼命，不是非要走演员这条路。不要逼着自己进，但真的进去了，也不用害怕。我在等你，西西，我们爱你。”
　　周西听的很仔细，每个字都认真的听进去了。家庭爱人爱，她在陆北尧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陆北尧。”
　　“嗯。”
　　“我爱你。”
　　陆北尧看着她，看了有一分钟，他抱紧周西。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周西说这句话了，仿佛过了半生。
　　陆北尧情绪波动很大，他亲吻周西的额头，“我爱你。”
　　陆北尧离开一部戏确实会沉默，甚至会漠视所有人。周西误解过他，她以为陆北尧是厌烦了自己。其实陆北尧是在挣扎，他在找归路。
　　漫天风雪，掩埋了来路。他们是彼此的灯塔，看见光，才能找到家。
　　周西曾经迷失，几乎失去了自己，她都能循着爱一步步走回家。所以她根本不必担心，心中有爱，家里有人。
　　回路有灯火，万物长明。风雪尽头，是她的爱人，她回的来。
　　第二天早上周西的主治医生就到了，她请了半天假，跟医生谈了半天。周西意识清醒，逻辑分明。
　　陆北尧十万火急把医生召唤来，他吓一跳，以为周西又病发了。急匆匆赶过来，检查测试之后得出一个结论，陆北尧过度紧张了。
　　当初就不应该在陆北尧的死缠烂打中屈服，给他联系方式。
　　周西恢复的很好，定期去医院检查，按时吃药，一两年就能断药了。医生给周西更换了药单，给她留下回医院检查的时间，就离开了。
　　陆北尧陪周西过完初五，他伤恢复的差不多就赶往了云南。继续拍戏，陆北尧这部戏要拍到四月。
　　周西的状态慢慢找回来，一点点入了戏。
　　二月二十三，《冠军》杀青。最后一场戏，陈星开车带李勋回到了老家小镇，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有始有终。
　　故事从这里开始，又从这里结束。
　　李欣就是个热爱悲剧的人，无论什么剧本，他都能悲剧。
　　生命的尽头。
　　李勋和陈星站在拳台上，打最后一场。曾经稚嫩少年拼尽全力跟李勋打，想打赢。如今，年轻的陈星送李勋最后一程，打的克制，爱的收敛。
　　从此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我会走的很好，你放心。
　　这场戏在广西拍，第一次拍戏的院子。最后一个镜头结束，导演扔下耳机大步走上来，他跟李勋和陈星碰拳头，随即用力的拥抱。
　　三个人站在简陋的格斗台上合照，金色夕阳余晖铺满地，把这方小院照成了金色。摄影组拍照，其他人也上台。
　　一个一个走上来，所有人站在一起合照。
　　杀青了。
　　杀青宴和开机宴一样简陋，吃火锅。周西不喝酒，沉默着涮菜。胡应卿和导演喝高了，搂着肩膀靠在一起，头抵着头。
　　十二月拍到现在，将近四个月。
　　周西十一月就进组了，中间经历了生病，剪头发，又练散打。颇多感慨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对谁说。
　　胡应卿入戏很深，这部戏后面要拍李勋肝癌晚期的状态，他减重二十斤，瘦骨嶙峋的阴郁。敬业，但对身体损耗也是颇大，快速减肥对身体和心理双重摧残。
　　周西往火锅里涮菜，看着沸腾的红汤，心里有些空旷。
　　戏终人散。
　　寒风卷着凉意涌了进来，周西裹紧身上的冲锋衣。这几天降温了，她也不为了好看穿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衣服，冲锋衣保暖实用，早晚必备。
　　周西再一次体验到了陆北尧说的那种出戏的空旷感，陈星走了李勋也走了，这部戏彻底结束。
　　手机响了一声，周西拿起来看到陆北尧发来的红包，“恭喜杀青。”
　　周西放下筷子，看着红包心里生出缱绻之意，回复，“你在干什么？”
　　片刻，陆北尧发过来一张自拍。
　　图片加载出来，周西的目光沉了下去。
　　陆北尧敞着军装衣领，支着一条长腿靠在背后高大的树木上。露出衬衣领口被血浸湿，冷肃脖颈上一道伤，他黑了也瘦了。五官显得更冷峻深刻，高挺的鼻梁到唇角一道血痕，应该是故意画的受伤妆。
　　这样的陆北尧有种别样的性感。
　　陆北尧的信息又过来：脸上是妆，没受伤。
　　陆北尧：今天拍大夜。
　　陆北尧：休息十分钟，跟你发个信息。后半夜要换地方拍，那边完全没有信号。
　　周西看着陆北尧的脸，涌出一些冲动，那些冲动灼烧着她的理智。
　　周西按着手机打字：把地址发给——
　　“周西。”
　　周西抬头看到胡应卿一脚深一脚浅的过来，手上酒杯洒了大半。
　　周西把手机放回去，胡应卿拉过椅子坐到周西对面，给她倒了一杯酒，“星星，喝一杯。”
　　周西注视着胡应卿，从他的眼里看到李勋的身影。
　　李勋没出戏。
　　周西倒了一杯酒，跟胡应卿碰了下，他们喝的是白酒，周西皱眉抿了一口，“白酒我真不行，胃不好。”
　　胡应卿注视周西许久，随即笑着往后靠在椅子上，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酒把眼睛烧的通红，他转头看外面的黑暗，许久后，胡应卿开口嗓音沙哑，“道个别。”
　　“再见，胡老师。”周西跟胡应卿碰了下酒杯，把剩余的酒喝完。
　　“再见，周——老师。”
　　周西看着面前的胡应卿，胡应卿喝完酒起身就走。周西心里那种冲动更具体了，她想见陆北尧。
　　宴席散尽，周西回头环顾。过了今天，这里的所有人可能都不会再见。
　　周西放下酒杯，起身往外面走，上楼拉出行李箱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塞进去，跪在箱子上用力扣上，拖着行李箱下楼去停车场。
　　秦怡看到周西出门就跟了上来，看到她整行李一头雾水，以为她喝多了。结果周西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径直打开了车的后备箱。秦怡终于是反应过来，绕到周西面前，“怎么了？要去哪里？”
　　“去云南。”周西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她拎起行李箱塞到后备箱，“你开车，现在出发，天亮就到了。”
　　秦怡一脸空白，周西真的喝多了吧？“去云南干什么？”
　　周西把后备箱关上，车钥匙递给秦怡，“找陆北尧。”


第81章 
　　秦怡一直觉得周西性格是有点疯, 不管是演戏还是生活，她都不太符合现在这个社会的逻辑与规则。
　　周西眼中有光，她站在风里, 风掀起她的发丝，她眉梢间带着少年的张扬气息。
　　“我想去找他。”
　　少年时谁没有冲动过呢？毫无顾忌, 没有现实枷锁。没有房贷车贷社会舆论压力, 不为钱忧，没有上有老下有小的顾虑，仅仅因心中所想便能勇往直前。
　　不管是友谊还是爱情，可以哭可以笑可以直白的说我喜欢你或者我讨厌你。一句我想你, 可以跨越一千多公里去他（她）的城市。
　　秦怡都快忘记了冲动是什么感受, 他们是金钱的奴隶, 是生活的奴隶。被奴役着，麻木的生活。
　　“需要报备给萧总么？”秦怡接过车钥匙，抿了下唇，说道, “我得收拾行李，你需要等我五分钟。”
　　“好。”周西靠在车身上，“我等你。”
　　晚上十一点半, 她们开车上了高速。黑夜在后退，风在呼啸, 高速路上的反光测速带被照的通明。
　　路在脚下。
　　周西打电话给小飞，是完全没有信号的状态。她上网搜索陆北尧拍的那部戏官博发博位置，官博至今只发了个官宣, 开机当天拍了一张几个军装男人的背影，连正脸都没有。
　　搜了半天，没有路透图。周西只知道大概城市位置，她发信息给陆北尧，有信号给她回一个定位。
　　开车八个小时，他们才到市区。城市小，环境一般。周西找了市区最好的酒店，让秦怡先去休息。她洗了个澡，换上裙子回到房间，发定位给陆北尧。
　　陆北尧迟迟没有回消息，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山里。周西等了半个小时，昏昏沉沉陷入深度睡眠。
　　她清醒在手机铃声中，周西恍恍惚惚接通，男人低醇沙哑的嗓音落过来，“哪个房间？”
　　“什么？”周西的大脑还没有清醒，一时间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
　　“你住哪个房间？几楼？”
　　“六楼，609。”周西把地址报过去，猛然清醒，“你过来了？”
　　“嗯。”
　　电话被挂断，周西立刻坐起来，她愣了几秒跳下床飞奔向洗手间。洗完澡没吹干头发就睡的下场就是刘海脱离地心引力，一飞冲天。
　　以前长发中分没这个困扰，现在短发。
　　周西裂开了。
　　敲门声响，周西打开水慌忙弄自己竖起来的头发，越弄越乱。外面响第二声，周西把湿漉漉的刘海放下来，滑下肩头的睡衣带子放回去，深吸气。
　　敛起所有的情绪，姿态端正，一只手背在身后走过去打开门。
　　迎接她的是男人沉稳的怀抱，陆北尧根本没给她优雅的机会，抱了个满怀。周西抬起头，陆北尧低头唇碰到周西的额头，却没有吻下来。
　　他戴着黑色渔夫帽，俊美五官线条更冷硬了一些，他黑了。大约是拍戏需要，阴影下一双眼深邃仿佛盛着整个宇宙，又暗又沉。鼻梁高挺笔直，唇抿着，下巴上挂着黑色口罩，挡住了冷冽的下颚线。
　　周西唇角上扬，笑意在杏眸里荡漾开来，“陆北尧！”
　　陆北尧再次把周西搂进怀里，手指十分用力，骨关节在光下微微泛着白，他扣紧了周西的腰。
　　周西闻到他身上甜腻的血浆味道。现在道具组的血浆，都是这种化学剂的甜。
　　陆北尧是直接过来的？周西想抬头看他的脖子，陆北尧在她头顶亲了下，修长有力的手指抵着周西的细腰，哑道，“身上有味。”
　　陆北尧这场戏拍到早上，徒步两个小时下山，看到周西发来的微信定位。他在车上换了衣服，开车直奔市区。
　　“我去洗个澡。”陆北尧松开周西，转身往洗手间走，不洗漱实在太狼狈了。
　　他想亲周西，但一夜没睡，又开车奔过来。他可以想象，亲下去周西会有多嫌弃。
　　他克制着，不让自己冲动。
　　周西从后面抱住他的腰，陆北尧脚步顿住，一瞬间心跳飞快。冷肃的喉结滑动，陆北尧拖着周西往前走，进了洗手间。酒店有一次洗洗漱用品，陆北尧拆开包装刷牙。
　　周西还赖在他的腰上。
　　以前他们也这样。
　　陆北尧要忙什么，周西又想粘他，就这样抱着。周西像个无尾熊，挂在陆北尧身上，陆北尧面上无奈的抱她，心里美的冒泡，周西就是他的大宝贝。
　　陆北尧从镜子里看背后的周西，周西也在看他。亮晶晶的眼很漂亮，没化妆，皮肤细如凝脂。
　　“你不是最讨厌血浆味？”陆北尧嗓音噙在沙哑的嗓子里，低醇缓缓的，引起胸腔的共鸣，“还抱？”
　　“你在哪里拍戏？”周西隔着衣料轻轻的咬陆北尧的肩膀，他里面穿着黑色T恤，外面又套了件长款外套。周西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很让人安心。
　　最浓的就是血浆的甜腻。
　　“别咬，很脏，衣服是助理洗的，山里条件有限全没有消毒。”陆北尧说了个县的名字，“开车过去两个小时，不是很远。”
　　“两个小时？那你没睡？”
　　“不困。”陆北尧有条不紊的洗漱，注意力全在腰间的手上。纤细手腕，皙白的肌肤柔滑如玉。他洗了一把脸，目光上移看到周西湿漉漉的头发，他抽洗脸巾擦干脸上的水，又抽了一张新的去擦周西的头发，“你在睡觉？怎么还有水？嗯？”
　　嗯个屁。
　　陆北尧把周西的刘海擦的半干，一松手一撮头发就翘了起来。
　　周西：“……”
　　陆北尧靠在洗手台上揽住周西的腰，低头抵着周西的头发就低笑出声，语调浸在笑里，“想让我看到最美的你？”
　　周西挣扎出头，攀住陆北尧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陆北尧的唇上还有薄荷的香气，清凉微微带着甜。周西亲的很上头，陆北尧翻过来亲她，忽的打横抱起周西迈开长腿大步往外面走。
　　周西抬眼撞入陆北尧暗沉漆黑的眼中，那里情绪翻涌。周西揽住他的脖子，手指抚摸过他的肌肤，“把窗帘拉上。”
　　陆北尧把周西放到床上，转身找到遥控器关上窗帘。打开床头灯，抬腿上了床。
　　周西躺在床上，睡衣细细的肩带滑到了一边，肩头瘦削，性感的可爱。陆北尧脱掉外套又抬手脱T恤，肩膀上的疤还清晰。
　　周西坐起来抚摸他的肩膀，陆北尧抽掉了皮带，抱住她亲吻。
　　橙色灯光下，两个人的肌肤都被渡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周西抱住陆北尧，亲他的脖子，呼吸落到他的肌肤上，“北哥。”
　　周西叫陆北尧北哥和陆北尧跟外人提周西叫西姐差不多，都是一种亲昵的敬称，和年纪无关。没结婚叫老婆嫂子什么陆北尧觉得太油腻，陆北尧先提西姐，随后周西也在外面叫他北哥。
　　陆北尧抬腿就把她压到了床上，周西的短发铺开，还抱着陆北尧。脸上滚烫，眼睛却亮的发光。
　　“你会不会做到一半睡着？”
　　陆北尧默了几秒，堵住她的唇，火热的吻吞噬了周西最后的理智。
　　他们整整一年没有亲热，陆北尧有种第一次的激动。
　　箭在弦上，陆北尧习惯性伸手去拿套，摸了个空。他和周西同时顿了下，陆北尧收回手，摸了下周西的头发。
　　周西知道那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心里惆怅，但也有限，很快她就没心思多想了，陆北尧今天特别激烈。一改过去的慢节奏，做的很彻底。
　　周西很久没做，敏感的要命，死死抱着陆北尧。她特别喜欢陆北尧，从十九岁一见钟情，到如今，她满心满眼都是陆北尧。
　　结束之际，陆北尧低头跟她接吻。
　　绵长细腻的吻，周西睡意朦胧，她先困了。她窝在陆北尧的怀里，环抱着他精瘦的腰，闭上眼，“你今晚拍戏吗？”
　　“不拍。”剧组也怕演员猝死，给陆北尧放假到明天早上。
　　周西就睡着了，她醒来在一片漆黑中。意识渐渐清醒，身边一片空，周西心里一咯噔就去抓身边的人，灯亮了起来。
　　满室亮光。
　　陆北尧躺在床的另一边抬手盖在眼上，嗓音沙哑，“醒了？”
　　露出来的下颚线清冷。
　　偌大的床，陆北尧睡在床沿上。周西有那么一刻的冲动，想把陆北尧踹到床下。
　　陆北尧放下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说道，“晚上十点，吃东西吗？我点外卖。”
　　陆北尧还没睡醒，半耷拉着眼靠在床头点外卖。
　　周西把腿伸过去踩到陆北尧的腰上，陆北尧身体僵住，抬起眼皮看她，“不要乱踩。”
　　周西嗓子有些干，“你去给我拿水。”
　　陆北尧放下手机起身套上裤子去洗手间洗干净手，才取了一瓶水拧开递给周西，他又靠回去，“想吃什么？清淡的还是重一点？”
　　“你睡觉离我那么远干什么？”周西喝着水，看向陆北尧，还是没忍住把这个话问了出来。
　　陆北尧滑着手机的手停住，几秒后，他拉过枕头跟周西挨着放，躺过去，“怕热。”
　　周西若有所思，“那你……以前也是？”
　　“嗯。”陆北尧极其怕热，他身体火旺。周西又是怕冷的人，大夏天也要盖厚被子。他们睡在一张床上，活在两个纬度。
　　陆北尧跟周西贴着，说道，“以后我尽量克制，今天睡过头了。”
　　一夜没睡，开车直奔过来。两个人疯狂的缠绵，耗尽全部体力。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难得好眠，睡的昏天暗地。
　　“不喜欢一起睡怎么不跟我说？”
　　“不是不喜欢一起睡。”陆北尧看向周西，抬手把她揽进怀里亲了下，“我很喜欢跟你睡一张床，很安心，很好。”
　　周西沉默。
　　陆北尧低头跟她接吻，“生气了？”
　　近在咫尺，呼吸交缠，陆北尧浓密睫毛下黑眸深沉。
　　“没有生气，只是想问清楚原因。你又不说，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才这样排斥。”周西的起床气很短暂，弄清楚后要生什么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她靠在陆北尧怀里，狗男人就这样了，睡了四五年都改不掉，这辈子基本上改不了。
　　“不喜欢怎么能睡到一张床上？”陆北尧看她确实不是生气的样子，继续点外卖，也把话说开了，“我怕热。”
　　多么简单直白的理由啊！
　　陆北尧点完外卖，把手机放到床头柜，圈住周西搂到怀里，“还有什么比较介意的？”
　　没了。
　　陆北尧在身边陪着，周西也不想玩手机了，她的手缓缓往下，陆北尧及时握住给她按到身侧，嗓音沙哑，“你别撩，外卖三十分钟，时间不够。”
　　周西难得脸上滚烫，“我想看看做完手术是什么样。”
　　“那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什么体面地方，陆北尧跟周西十指交扣，“你那边工作结束了？有新工作吗？”
　　“二十七号要回去拍杂志封面。”周西还是很好奇，勾着陆北尧的手指，“真的做手术了？什么样的？创面大不大？”
　　“不大。”
　　“疼不疼？”
　　“不疼。”
　　周西挣脱出手掀开被子，试图突破陆北尧的防线。
　　陆北尧翻身就把她压到身下，强势的长腿抵着周西的膝盖，把她的手压到枕头上，注视着她，嗓音哑沉，“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想再来一次。西西，你还想不想吃饭？”
　　“我可以先吃你。”周西手不能动，嘴还能动，骚话连篇，凑过去亲他。
　　陆北尧秒破功。
　　在周西面前他就绷不住，狠狠的吻下去，许久才松开。松开手，长腿踢开被子躺下去，一条腿屈起，修长的手指落下去落在裤扣上。意味深长的眼注视着周西，道，“看硬—了，你负责。”


第82章 
　　非常小的手术, 何况一年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
　　就是这个姿势很糟糕，陆北尧眸色暗沉直接把周西给压床上了, 他来势汹汹，中止在手机铃声中。
　　陆北尧揉了把周西的头发, 起身把衣服穿上去接电话。
　　外卖已经到了, 不能送上来，让他去电梯口拿。
　　陆北尧放下电话起身穿衣服，垂下眼压下情绪，捡起T恤穿上又戴上了帽子口罩, 一丝不苟的出门。
　　周西躺到床上, 捡起手机看到几个未接来电, 其中有萧晨还有秦怡。她打开微信，萧晨的信息扑面而来。
　　“你去云南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叫什么？”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你和陆北尧暂时不见能死吗？能不能死？”
　　“接电话！”
　　轰炸二十多条后，萧晨说，“看到消息回电话, 我这就去云南。你不要出酒店，不要去找陆北尧。”
　　门卡刷门发出滴的一声，周西听到陆北尧的脚步声, 抬眼看到陆北尧摘掉口罩把外卖放到桌子上，“起来吃东西。”
　　“我去洗澡。”
　　“吃完再洗。”
　　“你把箱子里的浴袍递给我。”周西窝在被子里指使陆北尧。
　　陆北尧看了她一眼, 打开周西的箱子，衣服全部滚了出来。他看着那堆凌乱的衣服，从底层翻出睡裙给周西, “先穿上，去洗手，吃完饭再洗澡。”
　　周西套上睡裙下床走向洗手间，她简单洗漱出来看到陆北尧蹲在地上给她整理行李箱，周西走过去从后面抱住陆北尧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
　　“现在好多了，今天早上我取衣服，整个炸开了。”
　　她好意思讲。
　　陆北尧把没整理完的衣服放到床上，起身去洗手，拆外卖。两份白粥，还有一些当地特色菜。陆北尧不吃辣，周西胃不好，他们两个吃东西是能吃到一块，口味都偏淡。
　　“助理不帮你收拾？”
　　“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周西接过勺子吃粥，她懒得拿筷子，就把勺子伸到陆北尧面前让他夹菜。勺子伸过去才反应过来，有些过分，又缩回手。
　　陆北尧盯着她，给她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勺子上，“有骨头。”
　　“谢谢。”周西唇角上扬，没有辣椒的柠檬鸡，鸡肉鲜嫩浸在柠檬酸汤里。后味微微的甜，十分爽口。
　　周西吃了一块就去找筷子，她在剧组被辣椒摧残的痛不欲生，终于吃到不辣又合胃口的菜。
　　“要不要尝尝青菜？”陆北尧夹了菜梗放到周西的勺子上，说道，“这家是连锁店，当地口味，跟我们那边做法不一样。”
　　周西咬着青菜，非常淡，她不是很喜欢青菜就没有发表感言，继续吃鸡块，“你明天几点走？”
　　“想不想去剧组玩？”陆北尧抬眸看向周西。
　　“不去了，不方便。”
　　《冠军》剧组陆北尧能去，是整个团队都是他们的人，不会乱说。陆北尧这部电影，剧组人多口杂，每一个档口都是不同阵营的人，周西不会去冒这个险。
　　“拍完封面还有工作吗？”
　　“我要休息一个月，得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得留院观察，情况好的话就减药量。”周西手上溅了一些汤，她伸手抽纸，陆北尧已经接过她的手，细致的给她擦干净。
　　“今年前半年应该都不会接工作，等郑导的剧。”
　　“给你发邮件的人抓到了。”陆北尧忽然开口。
　　周西咬着勺子抬头，挺意外，警方动作够快，“他们是什么职业？这么恶毒？纯粹的恶意。会不会判刑？会被判多久？”
　　“学生，年纪最大的十八岁。”陆北尧心情很沉重，收到警方反馈的信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周西开口。
　　“一共六个人，他们有一个小群。”陆北尧咬着没有什么味道的菜梗，黑眸平静，“他们是在微博CP大粉的群里认识。当时你出来反对他们舞真人，那个博主就把你挂了，这几个人被煽动恨上了你。”
　　“最小的多大年纪？”周西沉默大约有一分钟，异常难受，如鲠在喉，“就这样？他们恨我入骨？恨不得让我死？”
　　“博主为了热度、流量、名气，挥舞着旗帜带着粉丝厮杀。剧方为了热度为了流量为了钱，鼓舞着博主刷热度。而明星，吃着剧方的红利，一路攀升。”陆北尧笑的有些讽刺，他们都身在其中，“这是一个环，完整的利益链。”
　　柠檬鸡索然无味，周西放下筷子。
　　“最小的孩子十五岁，还在读初中。”陆北尧垂下眼，他知道粉圈有低龄，但这个结果太让他震惊了，“你之前得罪过一个合作方，他们在微博上撕你，把你的邮箱曝光了。”
　　娱乐没有分级，整个市场依旧不成熟，现在处于一个没有管制的混乱状态。粉丝群体年纪越来越小，没有什么分辨能力。她们被鼓动，可以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恨之入骨。可以隔着网线，追捧一个陌生人，爱的疯魔。
　　他们自身没有什么判断能力，没有什么是非观念。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为名为利为权，他们被洪流裹挟着。眼前浓雾，只能看清脚下。
　　看见的就是真的吗？听见的也是别人想让你听见。每个人都是枪，杀的是谁，保护的又是谁？为什么杀为什么保护？他们在谁的手里？
　　周西胸口似乎闷着一团棉絮，她呼吸有些不畅。
　　“还有一件事。”
　　“什么？”周西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些骚扰短信是一个粉丝群群主做的，电话号码是陈舟透露出去。”陆北尧几乎要把筷子折断，喉结滚动，他攥紧的手，指关节在光下泛白，“当时你在网上发布了很多私生活内容，他认为你影响了我的上升——想给你一个教训，让你停止在网上散布私生活。”
　　周西怔怔看着陆北尧，同一个内容，肯定是同一个人。
　　所有的事都串联起来了，这是一个完整的巨大的火球。他们被裹挟其中，滚滚往前。
　　“一切因我而起。”陆北尧往后靠在椅子上，嗓音沉的沙哑，他扯了下唇角没笑出来，觉得很可悲，“知道这些后，我每一天都在痛苦。我问自己，如果没有我的存在，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这些伤害？是不是，所有人都不会去伤害其他人？”
　　陈舟想赚钱，当时陆北尧也想赚钱。陆北尧手里那点钱根本不够填周家巨大的漏洞，他想多赚点，在周西发现之前把所有的事都填上。
　　他们的方案是模糊周西的存在，把陆北尧重新捧回顶流。这样陆北尧会赚的更多，机会也更多。
　　陆北尧配合了，来钱确实是快。
　　他天真的想，很快就结束了。
　　不会伤害任何人，很快就能一切重回正轨。
　　周西生病了，他们都不知道。周西需要很多的安全感，需要很多的爱。陈舟越过陆北尧给了周西重重的一击，要了周西的命。
　　陈舟想让陆北尧红，想要更多的钱，手段激烈。陆北尧埋头赚钱，他的团队去厮杀。
　　杀了周西，杀了陆北尧。
　　周西抬起眼看着陆北尧，她的目光彻底沉了下去，“不会，没了你，那上面也会是另一个人。”
　　漫长的沉默。
　　周西开口，“我一直不太能理解这个圈子的逻辑，他们在用一个错误的规则，进行着所有自以为是的秩序，这并不是正确的。”
　　“我们现在没有能力去更正，但我想尽力去做，一点点纠正。总能改变点什么吧？”
　　当初周西是想走流量这条路，她看到陆北尧快刀斩乱麻的走上了断崖。她停下了脚步，她开始思考什么是对什么错，职业的意义。她选择了一条更难的路，虽然绕的远，但走的踏实。
　　陆北尧直直看着她，他的周西总是能出乎意料，语气坚定，“能，一定能。”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这个圈子会变成什么样。我只希望，没有下一个我。”
　　陆北尧握紧了周西的手，他把周西的手放到胸口，“你不会再被伤害了，我拿命保证。”
　　“我知道，你会越来越好。”周西叹了一口气，她往前抱住陆北尧。死死的抱着，这些事意外的有限，那些垃圾短信数量不太多，就是为了吓唬她，只是她当时濒临崩溃，“每个人，都应该尊重别人。言论自由，但不是伤害别人的自由。希望，都有敬畏心。”
　　陆北尧抱的很紧，几乎要把周西嵌进胸膛里，“是，每个人都应该有底线，有敬畏。”
　　“陆北尧。”
　　“嗯。”
　　“我们一起做更好的人。”
　　敬畏法律，敬畏信仰。敬畏爱，敬畏生命。
　　“好。”
　　陈舟那件事，因为周西的病暂时不能公开，没办法起诉，但也不会这么不了了之。
　　邮件事件，涉事的一共六个人，涉嫌散布非法内容的有两个，已经刑拘，案件正在审查。这个案子二月二十五号，官方通报。
　　周西二十五号落到S市机场，她穿着长款大衣戴着墨镜口罩，出机场就看到萧晨。她匆匆朝萧晨走过去，萧晨单手插兜拉了帽檐，审视周西。周西短发利落，穿着长款大衣，踩着一双短靴，看起来又飒又美。
　　“知道回来？”萧晨哼了一声，道，“还以为你耍脾气，要长住那边呢。”
　　周西压低帽檐，“我耍过脾气吗？”
　　萧晨斜睨她，“跟他见面了？”
　　“嗯。”
　　“没有被拍到吧？”
　　“没出酒店，我们分头行动，应该不会被拍。”
　　周西和萧晨坐到车里，萧晨吩咐司机开车，说道，“郑导那边我见过面了，他们是打算签你做女主——”
　　“等会儿。”周西从斜跨的包里抽出厚厚的一沓文件递给萧晨，“起诉这上面的所有人，侵犯我的名誉权。”
　　周西最早的时候因为告影视博主被群嘲，所有人都骂她。当时谁骂，周西就告谁，还得了个律师函的外号。后来是怕影响陆北尧的声誉，周西才忍住没有再开口说话，任由那些营销号黑。
　　萧晨拿出来翻看，很多证据都是一年前，“这都过去多久了？还告？你本来就得罪了他们了，现在好不容易口碑回转。”
　　“过了追诉期吗？”
　　“这倒没有。”
　　“那就告，多少钱我出。”周西抿了下嘴唇，“他们的粉丝年纪可能会很小，可能会被带节奏，网络并没有分级。任由他们胡说八道，后果不堪设想。”
　　周西转头看向萧晨，“看到今天S市警方通报了吗？这就是逃避的结果。他们在犯罪，我差点因此丧命。下一个人还会这么幸运吗？还能扛下来吗？”周西顿了下，语气沉下去，“还能活下来吗？”
　　萧晨哑口无言，周西现在太能怼了，逻辑分明。
　　“可是这样，会降低你的商业价值。”萧晨说，“明星不能玻璃心。”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非观，我得有。”周西意志坚定，这件事她必须得正面面对。
　　“那你做好一无所有的打算。”萧晨嗤了一声，把文件收起来，“营销号后面都有公司，惹他们，他们会联合起来整你。”
　　这件事周西不能逃避，她必须面对。
　　“那我发一条微博。”周西拿出手机，说道，“郑导那边你要不再等等，看这件事发酵之后，他们那边还愿不愿意签我，我不想耽误他们。”
　　“那边只是提议，还没有给合同，看这件事发酵后，他们那边的反应吧。”萧晨又不想带周西了，带周西钱太少事又多，麻烦的很，他翻看着手里的文件，“你要发什么微博？”
　　“所有人都应该善良。”
　　萧晨抬眼注视周西许久，嗤笑一声，转头看向窗外，“善良。”他念着这两个字，“天真。”
　　“那我发了。”
　　“你会被嘲上热搜。”萧晨不屑一顾，“这年头，善良就是讽刺。”
　　“但我希望，我的粉丝，哪怕只有一个听进去。”周西抿了下嘴唇，“我做这个职业，都值得。”
　　周西发了一条微博：希望每个人都能心怀善意，对世界报以善良，对生命报以敬畏。


第83章 
　　周西发完微博, 萧晨那边也发了一条联动微博，对于某些恶意泼脏水的营销号，他们会维权到底。
　　周西为什么发这条微博, 大家就清楚了，她在怼营销号也在怼黑子。随即有粉丝替她出头, 被周西制止了。
　　周西在评论区回复粉丝, “大家在发动一些大规模言论行为时，思考下，自己最初是抱着什么目的出发。希望所有人都能心怀敬畏，无论对任何事, 保留初心。”
　　没有想象中的群嘲, 没有铺天盖地骂她装逼, 大家接受度很高，理智粉还是大多数。周西被短暂的刷上热搜，萧晨没出钱维持排名，很快就跌了下去。
　　萧晨现在不太想在周西身上砸钱, 怕血本无归。
　　周西跟陆北尧是个雷，随时会炸。陆北尧这一年来的动作那么大，就是为了复合做准备。他们两个的疯批程度, 在一起不可能不公开。大规模的公开，萧晨不敢想会是什么样。这两个人当年公开被嘲西北风CP, 在一起就喝西北风。
　　真是格外贴切，他们分开各自辉煌，在一起就是糊成一团。
　　周西的病也是个雷, 炸了全军覆没。这两者，萧晨还都不能和团队商量。他和周西不单单是合作关系，他也是看着周西一步步成长，和孟庭深一样。看周西，像是看孩子。他没办法把周西完全商业化，周西不是商品。
　　他现在如履薄冰，走一步算一步吧。
　　二十七号拍杂志，在S市。早上八点萧晨过来接周西，他在车上等了一分钟，周西出门。最近S市气温升高，周西穿着牛仔外套，同样的牛仔裤勾勒出笔直长腿。复古港风，短发搭配这套格外飒。
　　周西的外形条件太优越了，她不到一米七，但身材比例非常好。腿长，腰细，走这种偏中性的格外撩人。原生态的脸，二十七岁，又是美的巅峰年纪。
　　如果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她能比当初的陆北尧，再火上一个层次。
　　周西有演技有颜值有实力，可惜。
　　周西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往后看了眼，“秦怡呢？”
　　萧晨手里艺人多，顾不上周西。打算培养秦怡，秦怡全程跟周西，工资和周西的片酬挂钩。
　　“老家有事，请假一天。”萧晨把行程表递给周西，说道，“今天有江乔和苏晨严，你跟他们客气点。”
　　“我又不会动手打人。”周西看时间安排，今天可能要拍一天
　　“《深宫乱》入围了金视奖三个奖项，三月二十八号颁奖典礼，你过去吧。”
　　金视奖算电视剧奖项的天花板了，深宫乱竟能入围三个名额。
　　“女主编剧导演？”江乔混电视剧圈多年，科班出身，演技可圈可点。收视率也能扛，她现在就缺一个奖项。深宫乱里她铆足劲的演，也是下了功夫，她能入围不意外。这部戏男主人设不好，不管胡应卿演的有多好有多投入，他都是背景板，很难拿奖。
　　“女主女配导演。”
　　周西抬头，“有我？”
　　“你很有可能拿下最佳女配，女二号。你的热度非常高，演技也很好，今年的大热人选。”
　　周西唇角上扬，心里涌出些许冲动。随即又把唇角压下去，她低头，“希望吧，我还没有拿过奖。”
　　孟晓送的小金人被她郑重的摆在房间最显眼的位置，演员没有不期待拿奖的。周西也渴望，做梦都是自己能拿奥斯卡最佳女主，从梦里激动的醒过来。
　　她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获奖感言倒背如流。
　　真是令人期待的画面。
　　“那你可以期待，机会很大。”萧晨也没有给周西太多希望，点到为止。金视奖算是内地比较公平公正的奖项，几乎没有操作的可能，大家各凭实力评选年度最佳。
　　他相信周西，但也怕出意外。
　　周西的深宫乱确实演的好，可也不是毫无瑕疵，她毕竟是年轻演员。评委会综合考虑，萧晨不是十分确定，这个奖百分百属于周西。
　　十点，他们到杂志公司，进化妆间周西就看到了苏晨严。苏晨严穿着粉色西装，头发染回黑色，他偏瘦，清瘦的人穿粉色毫不违和。
　　他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玩手机，一抬眼看到周西，目光停顿了一下唇角上扬绽放出绚烂的笑，“西姐，早啊。”
　　他笑起来有种桃花盛开的繁华感，春光明媚。
　　“早。”周西走过去，坐到化妆台前。
　　苏晨严递过来一颗薄荷糖，他穿粉色太娇嫩了，周西从镜子里又看了他一眼，娇嫩的仿佛一朵盛开在湖水中的海菜花。随风飘荡，全是浪。
　　“谢谢。”
　　苏晨严立刻凑过来，手臂一撑自以为很帅的支到化妆台前，“我穿粉色是不是很好看？就是发型有那么一点不合适对吧？染成绿色就好了。”
　　红配绿？你是鹦鹉吗？
　　“鲜嫩。”苏晨严摸着自己的头发耍帅。
　　身后脚步声，苏晨严懒洋洋抬眼看到江乔，嗤了一声。
　　江乔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她一看到苏晨严就暴躁。接触到周西的目光，又把白眼落回原处，“早，西姐。”
　　周西点头，既然答应来拍，那就是要营业，大家敬业做好本分工作就好。
　　第一套是闺蜜系列，倒是和谐。
　　不过周西没有穿裙子，她也换上了粉色西装，她和苏晨严艺人坐一边，中间是穿着粉色长裙的江乔。
　　周西短发用发胶固定，精致的五官被妆容修饰的冷艳，她剪短头发后A的可怕。
　　摄影师就有了这个创意。
　　周西很久没拍杂志，本来还有些紧张。苏晨严和江乔进入的飞快，江乔嫌苏晨严娘，苏晨严嫌江乔白莲花，两个人掐起来，瞬间就被拉回了深宫乱的剧组。她紧绷的情绪放松，融入了剧情。
　　周西手肘放在膝盖上，抬眼，凌厉感扑面而来。
　　摄影师抓拍，周西这个目光很杀人。
　　这还是深宫乱剧组杀青后，他们第一次合体。
　　第二组，周西换了条红色长裙，苏晨严换上了黑色西装，江乔穿着白色裙子。江乔在拍摄之前还想过怎么艳压周西，毕竟女演员同框，就那么点新闻。明里暗里想了一套，一进化妆间看到周西腿就软了，她生出羞愧。
　　周西完全脱离了她的理解范围，短短一年，周西已经没了当年的肤浅。
　　江乔生出一种强烈的念头，周西不会搞艳压那套，她不屑。周西彻底蜕变了，她现在的高高在上和以前张扬跋扈不一样。
　　周西一身红色，短发艳妆走出来。江乔那颗心老老实实放了回去，她和周西是两种风格，截然不同。
　　她忽然有些期待周西的《冠军》，也许《冠军》并不是传说中的烂饼，能让周西蜕变，可能是一部新生。
　　周西变化太大了，这种变化让江乔生出些许羡慕。周西什么都能做，什么都敢做。她敢在微博直接发表言论，让粉丝理智。她能在大爆之前，放弃一切去选择一部看起来毫无水花的电影，沉寂小半年，她怎么敢这么做？可她就是敢了。
　　她没有去考虑什么基本盘，没有去考虑粉丝经济，没有去考虑流量市场。
　　这些东西，就不单单是经济条件支撑了。
　　她们两个的境界，不在同一个层次。
　　一共拍四套，下午四点才结束。周西换回自己的衣服，出门就看到江乔。
　　“西姐，晚上一起吃饭？我请你。”江乔鼓起勇气，开口，“之前在剧组欠你一顿饭，一直没请你。这次你回来，有这么个机会，要不一起吃饭？”
　　“吃什么？”苏晨严探头进来，他穿了件黑色毛衣，歪戴着帽子，“带我啊。”
　　江乔：“……”
　　周西忽然就笑了，靠在一边的桌子上，“那你们约，我还有其他的事，就不陪你们了。你不欠我的饭，我们互不相欠。”
　　江乔怔住，看着周西片刻，说道，“我们很久没见了，作为——朋友。”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撑着脸上的笑说道，“一起吃个饭，仅此而已。”
　　周西虽然现在人气不低，但江乔也不差，她底子厚，又连红两部剧。
　　“我们两个私底下应该坐不到一张桌上。”周西跟江乔握了下手，看了看门口横着的苏晨严，这间房子里没有外人，才开口，“不算朋友吧，但作为同事，我想对你说一句话。你是实力派演员，路子不用走的那么——浮躁，过度营销是对你的一种透支。”
　　江乔的脑子嗡的一声。
　　“你比我红，跟你营销应该算是我占你便宜，但我个人对营销没有任何兴趣。吃饭不必了，我们互不相欠。”周西松开手，说道，“今天来拍这个封面，是对《深宫乱》的总结，那一段时光，是我新生的开始。我先走了，再见。”
　　周西迈开长腿大步走了出去。
　　江乔脸上火辣辣的烧，她知道周西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比谁都明白。
　　漫长的沉默，江乔抬眼，苏晨严反手关上房间的门，取了一支烟点燃靠在化妆台上。他静静抽烟，抽完一支，他抬头看向江乔，“还吃饭吗？”
　　江乔坐到椅子上，眼睛泛红，唇角上扬冷笑，“你是不是也要嘲讽我？呵。”
　　“西姐说了不是嘲，我也不认为这是嘲，这是事实。”苏晨严顶着腮帮子片刻，看面前垂头丧气的仿佛被夹了脖子的鹅的江乔，又嗤了一声，“我能理解西姐为什么惧怕和你接触，你有前科。你跟陆北尧营销的时候，他们可没有分手。你吃完红利，拍屁股走人了，你有没有考虑过那些被引导的脑残粉对西姐的影响？你有没有考虑过人家的家庭？你之前踩着西姐营销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每一篇营销都是吸着西姐的血，凭什么要人家原谅你？”
　　“那都过去了，过去我并不认识她。”江乔争辩。
　　“不认识就可以拉踩了？那你真牛逼。钱你赚了，名气你落了，回头一通踩。他们都该死，就你高贵。片叶不沾身，干干净净白莲花？”苏晨严把烟按灭，说道，“婊不婊？”
　　江乔眼睛发红，攥紧手，“你再骂一句？”
　　“算了，我没资格骂你，我也是营销咖。”苏晨严直起身，“一丘之貉，都不配和西姐做朋友。我挺喜欢胡老师说的一句话，想好你要吃哪碗饭，不要什么碗都端。贪心不足蛇吞象，早晚要翻车。《深宫乱》那时候真的很美好，我们所有人为了一个目标奋斗，所有人都想拍好那部戏，今天这封面应该是最后的告别，希望不会被玷污。”
　　苏晨严单手插兜走了出去。
　　江乔坐在原地，静静看着被关上的门。
　　坐了很长时间，江乔打开微信群，通知团队把所有通稿都撤回来。到这一步，他们都有选择的权利，再拉别人就是蠢坏。
　　三月八号，M杂志放出第一张封面图。
　　背景是黑色。
　　周西一身鲜艳的红色长裙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又冷又艳，黑白碰撞美的极致，像是开在忘川河畔的彼岸花。这是周西第一次拍杂志封，摄影师把周西的美拍的淋漓尽致。
　　发出来之后，这条微博瞬间被转上万。周西的第一个封面，美的炸裂。周西的第一次营业，西姐终于出来干活了，感人肺腑，粉丝痛哭流涕。
　　五分钟后，官博放出第二张，同一个背景。江乔一身白靠在沙发上，清冷秀美。
　　第三张是黑色西装的苏晨严，清冷英俊。他竟然混进了姐妹组，之前剧组接受采访说周西苏晨严江乔是什么关系。导演回应说是深宫乱三支花，名副其实。
　　第四张，画风陡然一转。三个人坐在阳光下，春风和煦，天地明亮广阔，他们坐在阳光下，各自明媚。
　　粉丝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拍的是《深宫乱》的合体。
　　江乔是第一个转发官博九宫格：毁灭：欲望在黑暗中开出了花，野蛮生长，吞噬了灵魂。新生：拥抱光明，向阳而生。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带着希望出发。
　　对剧的解读，也是对人生的理解。
　　这段话江乔没有让团队写，她亲自编辑，发布微博。


第84章 
　　三月十一是陆北尧的生日, 周西原本打算飞云南给他过生日。陆北尧十号就飞到了S市，将军要播了。这两年市场不好，原本的上星剧因为漫长的审核一直在推迟, 投资方担心再捂下去这剧就彻底黄了。
　　剧不能压，压的越久扑的概率越高。民国探案录之后, 陆北尧又慢慢盘活了, 剧方就快刀斩乱麻把剧卖给了网播平台。
　　陆北尧请了三天假，回来为剧方做宣传。
　　这部剧是双男主，本来陆北尧不用回来，苏晨严跟宣传也是一样。但苏晨严前几天去国外为品牌方站台, 国外突发疫情, 苏晨严被隔离暂时没法回国。
　　这场疫情突然, 周西原本要签C家代言，也因此中断。她最近没有工作，在家修身养性。
　　陆北尧是晚上到家，周西正在监督周启宇做康复训练。敲门声响, 董阿姨过去开门看到了陆北尧。
　　陆北尧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口罩帽子拎着行李箱。
　　周西探头看了一眼，目光就凝在他身上。周西虽然是早就知道他今天要回来, 乍然看到还是有些惊喜，她扬唇又走回去看着周启宇在慢走机上缓缓挪动。
　　“小北？”周启宇也探头看, 他气喘吁吁，说道，“小北回来了？那我去接接小北。”
　　“你接什么？”周西转头看过来, 目光凌厉，抬起手里的计时器，“还有五分钟，走完再去。”
　　周启宇汗如雨下，简直要哭了，每天都在祈祷周西赶快去剧组拍戏吧。再耗在家里，他就被周西折腾死了。
　　周西比健身房的教练还狠。
　　周启宇抹了一把脸，不能拿陆北尧当借口了，埋头调整呼吸继续走，“你爸我都这个年纪了，你还想我练出八块腹肌吗？医生都说不用强迫训练，随缘就好。”
　　“我记得医生不是这么说的。”周西不为所动，抱臂拿着计时器站在机器前面，冷血无情，“八块腹肌？你对你的身体有什么误解？你能先把你的三高减下去吗？”
　　董阿姨去厨房做饭，陆北尧脱掉外套浑身消毒又去洗手间洗手，才走向客厅。他的目光凝在周西身上，房间内温度高，周西穿着一套黑白拼色运动装。齐耳短发，细腰长腿。
　　周西恰好回头，两人目光对上，瞬间空气都火辣辣的烧。陆北尧的耳朵燥热，清了下嗓子，在旁边的沙发坐下。
　　桌子上有苹果，他拿起水果刀缓缓削着苹果。
　　董阿姨在煮面，需要一段时间。
　　“小北，你回来……回来几天？”周启宇气喘吁吁。
　　“后天晚上走。”陆北尧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握着水果刀缓缓削皮。他穿着浅灰色小领衬衣，他敞着长腿坐在沙发上，黑色修身长裤勾勒出长腿。
　　这样的他，看起来有几分沉静的内敛。身上的锐气全部敛起，只剩下温和。
　　陆北尧削好一个苹果，周启宇哀嚎着从走步机上下来，气喘吁吁倒到沙发上，伸手，“谢谢女婿削的苹果。”
　　陆北尧默了几秒，把苹果递给周启宇，又取了一个继续削。
　　周西在对面坐下，一坐就碰到陆北尧的腿，她心里像是烧开的水，沸腾着。面上却不动声色，拿起桌子上的草莓吃了一颗，“你吃完这个苹果，接下来一个月，不能吃面食不能吃任何带糖的东西。”
　　周启宇又把苹果还了回来，周西靠回去咬了一大口，苹果又脆又甜，汁水饱满。
　　陆北尧也不再削了，他抽湿巾缓缓把手指擦干净，撂下水果刀。
　　他看着周西细嫩白皙的脖颈晃在眼前，心里痒痒的，垂下浓密睫毛，睫毛在眼下拓出阴翳。
　　他不能再看周西了，转头对周启宇道，“最近恢复的怎么样？”
　　“西西不折腾我，我就很好。”
　　陆北尧看他的大肚腩，周西还是折腾吧。
　　很快董阿姨就把面送了过来，陆北尧也没去餐厅，就在客厅吃饭。周西坐在旁边看电视，看着看着就靠到了他的肩膀上，“明天几点做活动？”
　　“中午跟导演和出品方吃饭，两点开始，五点结束。”
　　“晚饭回来吃吗？”董阿姨问。
　　“回来。”
　　“那我明天给你炖汤，看你瘦的。”董阿姨看着陆北尧就开始感叹，这俩孩子一个比一个瘦，她很没有成就感。
　　“他是艺人，正在拍戏，突然长胖观众会出戏。”周西把苹果吃完，起身说道，“我回房间了。”
　　“吃一顿不会立刻长到身上。”董阿姨还是想炖汤，最近周启宇减肥，周西也吃的清淡，家里突然就进入了吃草模式。
　　陆北尧快速吃碗面把碗送到厨房，想洗完再上去，董阿姨就进来抢走了碗。
　　“不用洗，放着我来。”
　　陆北尧洗干净手，道，“这房子签的是多长时间的合同？”
　　“一年吧。”
　　“有续约吗？”陆北尧抽纸擦手，若有所思。
　　“应该还没有。”
　　“玫瑰园的房子空着。”陆北尧斟酌用词，这件事可以跟周西商量，但也要通知家里的人，住一起还是大事，每一个环节都要处理好，不然容易引发误会，“那边房子是我和西西一起买的，是她的名字。足以住下我们全家，环境也比这边好，适合养病。”
　　“我的意思，这边房子到期就搬回去。”陆北尧拉开冰箱取出一瓶水，拎在手指间，说道，“我和西西今年应该会结婚，不用分的太清。”
　　“啊，那我一会儿跟西西爸爸提一下。”
　　“我去楼上了。”陆北尧抬手指了下，走到门口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大步上楼。
　　董阿姨震惊的半晌才回过神，那套房子竟然是陆北尧买给周西，她快步走向客厅。
　　陆北尧上楼敲了下周西的房间门，才推开拎着箱子进去。花香扑面而来，周西用的香水独一无二，陆北尧从没在其他地方闻到过。
　　房间里没人，陆北尧丢下行李箱转身往浴室走，浴室房门半掩，里面有水声。陆北尧推开门看到周西对着镜子在涂口红，她已经换上了吊带长裙。
　　细细的肩带，漂亮的天鹅颈，肤白细腻，如同上好的凝脂白玉。周西浑身上下透着股矜贵劲儿，是小公主没错了。
　　陆北尧抱臂靠在门边看她，嗓音低沉沙哑，“需要在晚上涂口红吗？”
　　陆北尧认识周西之后，才知道每个牌子的口红味道不同，质地也不一样，吻起来触感也不一样。
　　周西把金属口红盖子盖上，轻轻的一声响。对着镜子照了下，确定自己美的冒泡才回身。她手背在后面，精巧纤细的锁骨清晰分明，那条单薄性感的线延伸下去，她走到陆北尧面前，抬起下巴，红唇明艳，“好看吗？”
　　陆北尧俯身亲到她的唇上，亲到了口红。他抬手把口红擦掉，打横抱起周西往房间走，嗓音哑然，“好看。”
　　“好看你就应该多欣赏一会儿，不要破坏。”周西抱住他的脖子，撑起上半身在他的衬衣上用残留口红印了个印，往下，在他锁骨上又印了一个。
　　陆北尧把周西放到床上，抬腿压上去，他低头碰到周西的额头，炽热呼吸缓缓往下，高挺鼻梁贴着周西的肌肤，“那我想跟你接吻，怎么办？”
　　陆北尧最近话多了不少，以前他在床上几乎不说话，埋头就是干。周西撩他，他耳朵通红，但就是闭嘴什么都不说。
　　现在话多的，周西心跳飞快，她勾住陆北尧的脖子，“有多想？”
　　电话铃声恰在这时响了起来，陆北尧低头吻了下去，炽热激烈的吻。电话铃声响到第二遍，陆北尧才结束这个吻，翻身躺在床上长手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看清来电，“孟晓。”
　　把手机递给周西，周西心跳的飞快，箭在弦上。她克制住情绪，接通电话，孟晓的声音就冲了过来，“是姐妹吗？陪我去弄个人。”
　　周西心里那点莺莺燕燕瞬间散的干干净净，她坐起来说道，“你是不是喝多了？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我看看。”孟晓的声音糊里糊涂，说道，“长春路。”
　　周西按了下眉心，冷静下来说道，“你不要惹事，微信上给我发个定位，我现在去接你。”
　　“我不要你接，我要你帮我揍个人。”
　　“行，你先把地址发给我，我过去帮你揍人。”周西下床走向衣帽间，把衣服拿下来说道，“找个安全的地方坐着不要动。”
　　“哦。”
　　挂断电话，周西快速换衣服。陆北尧走进衣帽间，说道，“怎么回事？”
　　“孟晓喝多了在耍酒疯，我去接她回来。”
　　陆北尧眸光暗了下去，抬起腕表看时间，快十点了，“她在什么地方？安全吗？一个人在外面喝酒？”
　　“好像是。”
　　陆北尧喉结滑动，开口，“我陪你去？”
　　陪周西去意味着什么？有被拍到的风险，一旦拍到就得公开。陆北尧话出口就后悔了，怕周西压力太大，改口道，“我让小飞过来给你开车，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你陪我去。”周西取出一件长款外套，“她喝多了在耍酒疯，还说要揍人。我一个人恐怕拉不住，小飞是外人，不方便。”
　　陆北尧直直看着周西，黑眸沉静，“如果被拍到，我们就回到最初了。”
　　周西抿了下唇，随即抬手把外套潇洒的穿上，眼尾中有着熟悉的张扬，“那就回到最初吧，重新开始。我能从零开始走到现在，再来一次，我依旧能爬上来。陆北尧，你怕么？”
　　陆北尧扬唇抿笑转头，随即又看向周西，他的脊背挺的笔直，清冷傲气的下颚微抬，“我这辈子只怕失去你，其他的，算个什么！”


第85章 
　　周西拍完杂志封面就住院了, 她在医院住了五天，每天躺在病床上看窗外发出细嫩花苞的玉兰花。
　　她住了五天，那朵白玉兰从娇嫩的花苞开出了花。大朵白玉一般晶莹剔透绽放在蓝天之下, 恣意张扬。
　　什么是新生？那几天周西一直在想。
　　不忘来路，不畏前程。
　　周西戴上帽子口罩拿起车钥匙, 回头看陆北尧, 伸手。陆北尧把白色外套拉上，戴上帽子握住了她的手。
　　用力攥住，整个按到了手心。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牵过手，光明正大的牵手。
　　周西坐上车看到孟晓发来的定位, 是在长春路, 她把地址给陆北尧看, “要开导航吗？”
　　“不用。”陆北尧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八年，熟悉每一条路。
　　车开出了小区。
　　周西再次打给孟晓，孟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不知道在跟谁打。孟晓的性格风风火火, 看起来坚强的仿若金刚，实则内心很柔软。
　　一路上孟晓的电话都是正在通话中，这让周西有些焦急, 怕孟晓出意外。但这种涉及隐私的事，周西也不好跟孟晓家里打电话。
　　只能攥着手机不断的看上面的位置。
　　半个小时后车到了定位的地方, 酒吧的招牌在黑暗里闪烁着，车缓缓往前开，周西突然看到墙角处熟悉的身影, 被一个男人压在墙上亲。她眯了下眼，说道，“停车。”
　　陆北尧踩下刹车，周西已经推开车门箭一般冲了出去。
　　陆北尧：“……”
　　陆北尧连忙下车，周西已经冲到了酒吧招牌下的墙角，一把揪住了男人的头发，抬腿就踢向了男人的腿弯。男人是背对着她，周西动作一气呵成，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就把人踢跪到地上。
　　孟晓泪眼朦胧看着周西，泪都忘记流了。
　　周西也看着她，许明睿满眼杀气回头看到周西，拳头强行按了回去，他嘶了一声揉着后脑勺，“我艹——你他妈——”
　　陆北尧也已经赶到，站在周西身后就看到了许明睿的脸。瞬间，表情非常精彩。
　　阴影之下，四张脸各自精彩。
　　周西先反应过来，她拉过孟晓搂着，看向许明睿，目光格外凌厉，“许总，你这是干什么？”
　　许明睿揉了揉膝盖站起来，蹙眉盯着周西看了半晌，表情古怪，“你们——来干什么？”
　　孟晓转身抱住周西，脸埋在她的脖子上，一言不发。
　　周西：“……”
　　如果许明睿是恶意欺负孟晓，孟晓现在早揍上去了。这边还有周西和陆北尧撑腰呢，许明睿虽然后台硬，但孟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任人欺辱都不敢还手。
　　那就是许明睿和孟晓有什么瓜葛？
　　周西满脑子问号，他们两个怎么勾搭上的？这是什么玄幻画面。
　　“接孟晓。”陆北尧开口，酒吧有人出来往这边看，陆北尧把帽檐压的更低，嗓音低沉道，“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不要跟他说话，我想回家。”孟晓缠在周西的脖子上，嘀嘀咕咕的念叨，“我想回家。”
　　“明天酒醒你们再沟通。”陆北尧眸色更暗，许明睿和孟晓？他们两个是打算拆地球吗？二哈组合？
　　许明睿的车就在不远处停着，车门还敞开，一双桃花眼阴晴不定盯着周西怀里的孟晓，满脸阴翳。
　　陆北尧又看周围，抬下巴示意周西带孟晓走。
　　许明睿上前一步，陆北尧抬手挡了下，道，“你没喝酒吧？”
　　许明睿抬手按了下眉心，“没有，不是，她什么意思？我们两个在沟通，周西凭什么把人给我带走？”
　　“孟晓打电话让她来带的，有意见请保留。”
　　许明睿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气成了河豚。
　　周西带孟晓上车，陆北尧姿态才放松一些，单手插兜拧眉，“你不是说不追了吗？怎么回事？”
　　“情难自禁。”许明睿取出一支烟咬着，偏头点燃，打火机照亮他有些狼狈的脸。他眯了眼狠抽一口烟，往车上看，“情难自已，谁他妈知道呢，看到她就迷了方向，稀里糊涂的就——陆北尧，你开的什么车？你有那么穷酸吗？这车你是在垃圾场捡的？让孟晓坐这么破的车是侮辱谁呢？”
　　陆北尧转身凛步就走，头也没回。
　　这辆车是周西买的，三十万。
　　陆北尧上车把车门拉上，拉过安全带，转头看周西，“回家？”
　　周西陪孟晓坐在后排，孟晓趴在周西肩膀上。陆北尧皱了下眉，只要有孟晓在，今夜他注定要独眠。
　　“先回家吧。”
　　陆北尧收回目光把车开出去，到家周西就带孟晓回房间了。不多时，周西把他的行李箱送出来，让他去睡客房，她今晚要陪孟晓睡。
　　“许明睿跟她有一段时间了。”陆北尧开口。
　　周西倏然转头，“什么？”
　　“去年十一月底，你去B市找我，后来孟晓来接你。”陆北尧靠在栏杆上，抬眼注视周西，“大概那时候，看对眼的。”
　　周西一把揪住陆北尧，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许明睿是不是很花心？他有很多花边绯闻！他敢渣孟晓，你等着！”
　　“我以为不会有后续，就没跟你提。”陆北尧低头抵在周西的额头上，圈住她的腰，喉结滑动，“西西。”
　　有一句话，他憋了好几年。
　　“什么？”
　　“孟晓重要，我——重要？”陆北尧漆黑的眼盯着周西。
　　周西愣了下，道，“能一样吗？这能横向对比吗？你竟然吃孟晓的醋？”
　　陆北尧把周西扣进怀里，随即低头激烈的深吻，吻到两个人呼吸都有些急促，带着些喘息，他转移了话题，“我认识许明睿到现在，他的私生活挺干净。网上那些东西，看到不一定是真，得自己去了解。孟晓也不是小孩，她是成年人，有辨别的能力，太差劲的她也不会跟人谈恋爱。”
　　周西若有所思，陆北尧的手指缓缓擦过她的脸，“早点睡，不要想太多。”
　　“那你也好好睡觉，能不吃药就尽量别吃。”
　　“嗯。”
　　周西和陆北尧又亲了一会儿，回到房间孟晓已经趴到床上睡着了，这没心没肺的东西。
　　周西醒来是九点，孟晓已经走了。她洗漱换上衣服下楼，陆北尧在客厅打电话，阳光从一楼的落地窗照射进来，铺满整个客厅。陆北尧靠在沙发上，长腿微敞，姿态闲适。
　　周西走向餐厅，陆北尧才挂断，起身走向厨房，“孟晓早上走了，她今天还有合同要签。”
　　陆北尧把全麦三明治端到餐厅，又给周西倒了一杯牛奶，“吃早餐。”
　　周西最近在健身，周启宇在减肥，家里的面包全部换成了全麦。
　　“孟晓自己走的？”周西坐到餐厅，喝了一口牛奶看陆北尧。
　　陆北尧大约是要出席活动，他换了件白衬衣，黑色长裤。黑色短发一丝不苟，俊美又清冷，整个人透着冷肃。
　　“许明睿过来接她。”
　　周西缓缓抬眼。
　　“我没跟许明睿报地址。”
　　周西看不上许明睿，当朋友还行，但跟孟晓谈恋爱，她有一万句要吐槽。周西反思自己，她觉得，她和孟晓可能就属于互相觉得对方眼瞎了，选男人的眼光差到爆。
　　“他们真的在谈恋爱？”周西咬着全麦面包，清亮的眼看着陆北尧，“你觉得许明睿怎么样？”
　　“我们觉得没用。”陆北尧坐在阳光里，注视着周西，嗓音低醇，“就像我们两个谈恋爱，别人觉得有用吗？日子是我们在过。我知道我爱你，我知道跟你在一起有多幸福，旁人看来我们可能脑子都不好，但又有什么关系？”
　　他停顿几秒，道，“我很幸福。”
　　陆北尧最近话特别多，周西再一次感受到了，她在陆北尧的目光里，耳朵泛热，“但是太渣，肯定不行，我们需要提醒。”
　　陆北尧衡量了一下许明睿的人品，开口，“不至于，没到那个地步。”
　　陆北尧说完，看到周西还看着他。陆北尧心里微动，他浓密的睫毛动了下，“怎么了？看什么？”
　　“生日快乐！”周西唇角上扬，终于是想到自己的大事了，陆北尧今天生日。
　　陆北尧往后靠在椅子上，抱臂审视周西好一会儿，“谢谢。”
　　这是周西陪陆北尧的第八个生日，天南海北，他们都要在一起度过这一天。陆北尧在认识周西之前的二十年里，从来不知道生日这么重要。
　　周西眼睛弯下去，笑的黑眸中有光。
　　陆北尧中午有饭局，等周西吃完早饭，他就离开。
　　小飞开车过来接陆北尧，他的车开了出去。
　　周西坐到客厅发微信给孟晓，孟晓一直没回。周西刚想打电话过去问问怎么回事，电话就响了起来，来电是萧晨。
　　周西接通，“萧总。”
　　“检查结果怎么样？”
　　“还可以，已经出院了。”周西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植物。初春季节，所有的枝条抽出嫩芽，樱花的花苞泛着粉。很快就会绽放，又是新的一年。
　　“萧总，我想跟你报备一件事。”周西抿了下唇，开口。
　　“你先让我吃一颗及救心丹。”萧晨的咆哮从那边传过来，“你先放哪个雷出来？”
　　“我打算公布我和陆北尧的复合，你觉得哪个时间合适？”周西攥紧手机，她走了曾经陆北尧的路。她和陆北尧在一起，不可能一辈子都瞒着，也瞒不住。
　　当初陆北尧的做法是隐瞒，确实爆红了有钱了，但那是危楼，倾覆之日反噬影响更大，瞒的越久，这件事越糟糕。
　　“与其等到别人来爆，不如我先公开。”
　　“如果你公开，你现在拥有的东西，可能都会失去。这个代言也不用再谈了，基本上没有可能。”
　　“郑导很早前就欣赏你的演技，为什么《深宫乱》不找你演女主？因为你没有人气。你能演上女二号，已经是走关系了，孟总钦点。《萧太后传》的投资方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不会因为你的演技选你。投资方只看钱，你红了有热度有流量，他们才能给郑导选角的权利。若是没有这些，凭什么选你？你失去的东西，不单单是这一个代言，而是接下来的一系列工作。”
　　“但能瞒多久？瞒到什么时候？假如被曝光出来，是不是影响更坏？或者说，我们分手，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周西的手落到玻璃上，太阳把玻璃晒的发烫，她深吸气，“曾经的陆北尧做的事，是不是跟我现在很像？只不过颠倒过来。”
　　萧晨哑口无言。
　　周西说，“没有根基的万丈高楼倾覆只在一瞬间，欺骗是行不通的。对爱情对粉丝，都不算负责。我踏踏实实的演戏，从女N号开始，我想，属于我的总会是我的。”
　　漫长的沉默。
　　“金视奖结束后，你找个时间公开，跟陆北尧那边沟通好，我会尽全力给你公关。可这件事影响比较大，不一定能稳下来。在商言商，公司也不想承担违约金。最近一个月，我不给你接任何商业活动，所有的合约都推后。”萧晨说，“如果没有引起大的震动，我还会做你的经纪人，会给你争取所有合约。”
　　“我知道。”
　　很残酷，但这一步必须得走。
　　周西站的笔直，她单手插兜静静看着篱笆外的花园。周启宇拄着拐杖缓缓的学走路，蔷薇已经发出了新芽，所有人都在努力变好。
　　“有时间，把你和陆北尧的故事整理出来，我这边找找公关角度，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萧晨挂断电话抽了一支烟，转身大步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搜集陆北尧和周西的全部资料。虽然电话里说的绝，但有一线生机，他还是会去拼命争取。
　　周西的才华周西的努力，都不应该因为这些破事被埋没。
　　萧晨这边公关稿还没写出来，陆北尧上了热搜。
　　#陆北尧后悔#
　　后面跟着紫红色的爆，萧晨心梗都快发作了，今天陆北尧参加《将军》的发布会。萧晨鼓起勇气，点开热搜看到一段视频。
　　陆北尧坐在台上，身后是《将军》的海报，他穿着白衬衣黑色长裤，清冷俊美。陆北尧的外形条件实在优越的让人挑不出来毛病，什么都不说，坐在这里都能出道，天生吃这碗饭的。
　　有记者现场提问，能不能谈谈他和周西。这件事过去快一年了，他们缄口不言，这是第一次团队允许问这个问题。
　　陆北尧握着话筒沉默片刻，抬头面对镜头目光沉静认真，“我和她大一相识，一见钟情。那时候条件比较差，也自卑，暗恋她却不敢开口。”陆北尧笑了下，眼尾忽然泛红，“就错过了几年，这方面，她比我勇敢，她是个很好很优秀的人。”
　　“我们分手——是我的原因，我的错。”陆北尧嗓音沉下去，“这两年太忙了，忙到本末倒置。忽略了她，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我很对不起她。她生病我不在身边，她受伤只能自己扛。我们渐行渐远，直到把她弄丢了，我才清醒过来我错的有多离谱。”他调整情绪，继续开口，“这一年，我沉淀反省，我在思考人生的意义。”
　　这一段采访非常长，陆北尧一改过去沉默寡言，他讲了很多话，有过去他和周西的误会绯闻。也讲了对演员行业的理解，粉丝的关系，以及新剧《将军》。
　　“粉丝成就艺人，艺人为大众带来作品，可以是一个良性的关系。”
　　“大家应该理性的选择，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为人生负责。”
　　“我依旧深爱她，从二十岁认识她至今，没变过。我的爱情观，一生只爱一人，将来也不会变。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我尽全力提升自己，做更多的实事，变得更好更有力量。不管是对爱人，还是观众，用更负责的态度对待。”


第86章 
　　陆北尧起身, 郑重的鞠躬。直起身，他看向镜头沉默许久，熟悉的沉默, 这是陆北尧式的沉默。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坐回去，把话筒递给了身边的导演。
　　视频到这里结束。
　　萧晨目瞪口呆, 论疯批程度, 谁能跟陆北尧和周西比？这两个人疯起来，那真是没别人什么事。
　　陆北尧和陈舟掰了后，就没再签经纪人。陆北尧搞一言堂，团队听他的, 他满世界的撒欢。
　　想干什么干什么, 他是自由的风。
　　这回粉丝也不骂他的团队了, 众所周知陆北尧就是一个疯批，跟团队没有任何关系，放过团队吧。
　　这一年来，陆北尧的粉脱了个七零八散。也亏得他本身能打, 去年底靠着一部民国探案录回血，缓了回来。没想到，今年又来一次。
　　这以后, 陆北尧是打算只靠路人缘混饭吃了，彻底脱离流量。
　　萧晨半晌都没回过神, 他取了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烟雾冲击大脑，他清醒过来, 狠狠揉了一把脸，往后靠在宽大的办公椅上。
　　陆北尧先死为敬，拉足了仇恨。
　　萧晨鼓起勇气，打开微博评论，评论区没有想象中的厮杀，前排评论都很平静。
　　“八年了，八年依然深爱。我们能说什么？无话可说。希望你能对你的深爱负责，让你的深爱有落脚（虽然知道这不可能，她受了太多委屈，她已经死心了）。”
　　“北哥这一年变了很多，看他眼睛泛红含着泪，说不出的难受。我们每个人都在长大，都在失去。希望你会成为最好的你，最勇敢的你。”
　　“粉北哥快六年，未来还会粉下去。你能出更多优秀的作品，我们就能追下去。等你归来，北极光能照亮黑夜。”
　　“现在认清并不算晚，之前的路不适合你，加油吧。”
　　这是北极光最初的样子，传说北极光是希腊神话里‘黎明’的化身。他身上有光，带给人希望。只是后来粉丝越来越多，群体越来越大，广场上站满了人。他们折断了旗帜，有了新的领袖，广场渐渐变了味。
　　原本的老粉丝握着的旗帜被人群冲散。
　　他凉了，那些慕名而来的粉丝走了。他们拥护新的墙头，新的荣耀，新的战场。陆北尧彻底沉寂下来，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他默默的演戏，一部部的演，他只是一个演员。
　　广场一片狼藉，老粉捡起被踩碎的旗帜，打扫广场。
　　有一些荒凉，也有些寂静，这大概就是最初的模样。
　　陆北尧在发布会上说这些话在粉丝的预料之中，他跟周西分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先是退微博，随后跟陈舟分开。那段时间战斗粉在骂人，骂他不敬业，老粉却在担心他会不会永远离开。
　　曾经那个沉默但骄傲的男人，还会不会回来？他难道只是一个摆在台面上的物件吗？他没有生命吗？
　　陆北尧的作品回来了，但人没有回来。他陷入了长久的沉寂，没有人知道他要沉寂多久，没有人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年过的有多绝望。
　　这一次，算是一个交代。
　　他并没有逃避，他直接面对爱情，面对生活面对工作。坦坦荡荡，他又回来了。
　　再往下翻，就是辱骂了，各方人马。有浑水摸鱼对家防爆，怕陆北尧再起来压了他们正主的。也有周西的粉丝，还有陆北尧那些粉转黑的前粉丝。不过，最多的是陆北尧的路人粉。他在民国探案录里人设非常好，积累了不少只看作品不看人的路人粉丝，他们平衡了一部分戾气。
　　陆北尧这个声明，沉到底了。
　　萧晨把这条热搜从上到下翻了一遍，百感交集。
　　他们是真的从零开始了，毫无保留。这两个人也是很敢，周西敢疯，陆北尧敢奉陪，天造地设一对。
　　萧晨重新看陆北尧的那段采访，心里感触颇深。他依旧深爱她，八年。
　　知道周西的病，陆北尧还一直守着她，萧晨就对陆北尧改观了。
　　这个圈子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太多作秀，乍然看到他们这样，有那么几分感动吧。
　　萧晨惆怅许久猛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打电话给周西，响到第二声那边接通。
　　“你先不要回应。”萧晨站起来把凉透的烟头扔进烟灰缸，他握紧手机，“循环渐进明白吗？不要直接回应，你等一等。”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萧晨的心突然狠狠跳了下，怕周西冲动不听话，心肌梗塞了。“周西？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他又想跟周西解约了，签周西他能少活很多年。
　　“周西？西西？西姐？”
　　“嗯，我知道。”周西略有些哑的声音落过来，“我们这边按照计划进行，金视奖结束，我找个时间公布。”
　　周西没想到陆北尧会这么直接的在直播采访中回应，这太突然了。她握着手机垂下头抿了下唇，说道，“不用买营销，也不用写什么小作文，我相信他能处理好。”
　　他们不需要营销。
　　陆北尧以前很沉默，开发布会也很少说话。不会主动谈及感情，也不会秀恩爱。他不喜欢在外面过多的提私事，他说这是他和周西两个人的事，没必要让别人知道，他不喜欢跟人分享他的感情。
　　这一次他提的非常彻底，毫无保留。这段话，他是不是在心里练习过多少次？他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尽量不殃及任何人。”
　　萧晨停顿大约一分钟，“我现在倒希望你们在一起了，我有点期待两个疯子在一起会不会创造奇迹。”
　　周西笑了起来，“还有其他的事么？”
　　“没了。”
　　“那再见。”
　　周西挂断电话，把手机放下走向厨房。新鲜出炉的戚风蛋糕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董阿姨把打奶油的工作交给了周西，“看着，五分钟就可以。”
　　“好。”周西守着奶油机，看着机器转动。
　　奶油渐渐成了浓稠的膏状，董阿姨转身去准备晚饭食材。
　　五分钟后，周西戳着不太健康的奶油质地，“阿姨，这个是不是不太对？为什么不是白白的泡沫状？”
　　董阿姨忙里抽闲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周西的厨房白痴大概是遗传周启宇，“你是怎么在五分钟内把奶油打分层的？”
　　“我看转的有些慢，就调了下速度。”
　　董阿姨：“……”
　　周西：“……”
　　周西倒掉打过头的奶油，重新打发。冷藏过的戚风蛋糕被董阿姨端出来，放到盘子上，董阿姨把奶油刀拿出来手把手教周西抹奶油，切水果。
　　周师傅忙活了三个小时，看着成品想立刻去某团订一个蛋糕。
　　对比之下，陆北尧的芭比娃娃奶油蛋糕非常优秀，最起码奶油刮平了。周西怀疑自己的手有问题，无论如何都刮不平奶油。摆水果，明明按照顺序摆的，成品却丑的惨不忍睹。
　　周启宇那么能夸周西的人，绕着蛋糕转了三圈，硬是没找到可以夸的角度。
　　“我去网上订一个，这个扔了吧。”周西快步往外面走，开门声响，她转头看到进门的陆北尧。
　　陆北尧带着口罩帽子，白衬衣外面又加了一件长款黑色连帽衫外套。陆北尧身材挺拔高挑，帽檐阴影下眼眸深邃沉静。他拉上门，发出清脆一声响。
　　“怎么回来这么早？”周西停住脚步，她还想趁陆北尧没有回来，赶快订一个蛋糕替代那个丑兮兮的玩意。
　　“我非常配合记者和剧方，提前完成工作。”陆北尧抬起睫毛，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下口罩，俊美的一张脸彻底显露出来，他把帽子也拿下来挂在一边。
　　配合？提前完成工作？周西也是这一行，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的目光沉了下去，走近，“被整了？”
　　“没有，谁敢整我？我不想参加他们的饭局，你在干什么？”陆北尧挺拔的鼻子动了下，用免洗洗手液喷了下手，黑眸还看着周西，“一身奶油味。”
　　“做——”周西到嘴边的话及时刹车，还是要重新买个好看的蛋糕，陆北尧的二十八岁生日，不能太草率，“没事，你去客厅等着，七点开饭。”
　　陆北尧脱掉外套挂到玄关处的衣架上，迈开长腿大步走向厨房，周西从后面直冲过来勾住他的脖子，“先别去厨房。”
　　陆北尧的眼瞬间就融了笑意。
　　周西的手指细软，带着奶油的香气，陆北尧侧着低头亲到周西的手腕，唇角上扬。抬头对上周启宇的目光，陆北尧收敛行为，轻咳一声正色，“你们在厨房做什么？”
　　“生日蛋糕，西西亲手为你做的，花了一下午时间。”周启宇说道，“西西都没有为我做过蛋糕，真羡慕你。”
　　陆北尧已经看到了角落黑乎乎歪七扭八的蛋糕，默了几秒，看向周启宇。
　　周启宇说这话亏不亏心？周西做的蛋糕他敢吃吗？
　　“今年爸爸生日，蛋糕就由西西来做。”陆北尧握住周西的手，跟她十指交扣，嗓音沉缓，“满足爸爸的愿望。”
　　周启宇拄着拐杖逃也似的飞奔到了客厅，“倒也不必，蛋糕店的蛋糕就很好。买一个更方便，我也舍不得西西累。”
　　周西不是第一次为陆北尧做蛋糕，就是没成功过一次。
　　“很丑？”周西已经被周启宇打击到心灰意冷，攥紧陆北尧的手。
　　“不丑，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陆北尧回头，在周西额头上亲了下，“就是少点东西。”
　　“少什么？”周西抬眼看他。
　　陆北尧捏了下周西的手指，松开周西，走过去洗手，重新调整那个蛋糕。周西做的水果蛋糕，上面的水果用的是蓝莓配猕猴桃。这个配色，丑的人眼前一黑。蓝莓切的小片，一片一片摆上去，大约是想做星空效果，看得出周西的用心了，可惜她动手能力太差。
　　蓝莓切的太碎没办法动了，陆北尧把蛋糕上的杨桃全部挑出去。两片绿油油的杨桃，非常诡异。
　　“杨桃代表着星光。”周西解释，“希望你以后星途璀璨。”
　　倒也不必硬凹造型。
　　陆北尧取出新鲜的草莓，水果刀划过鲜红的果肉，他修长的手指抵着水果缓缓滑动，“我喜欢黑暗里开出花。”
　　蓝莓做底，红色的草莓花盛放。陆北尧又用巧克力碎补救旁边坑坑洼洼的奶油，深色背景，鲜艳的草莓花盛开在黑暗之中。
　　“我们都会在黑暗中开出花，张扬恣意，一如曾经。”明艳夺目，肆无忌惮的开着。陆北尧喂给周西一块草莓，嗓音低沉，“西西，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八年。”
　　周西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抱的非常紧。
　　蛋糕经过调整，像了点样子。
　　陆北尧端着蛋糕到餐厅，打开所有的灯，又把数字蜡烛插上，拿出手机拍照。陆北尧第一次自己P图，他慎重的选了个滤镜，把蛋糕美化到极致。
　　两分钟后，陆北尧发了一条朋友圈。
　　“二十八岁，新的阶段，新的开始。蛋糕很美，我非常喜欢。”
　　配图是一个丑兮兮的草莓蛋糕，加了三层滤镜，坚强的有几分辛酸。


第87章 
　　陆北尧的朋友圈已经荒到长草, 他是个极度不爱发朋友圈的人，每次发朋友圈都是要他的命。他上一张朋友圈还是三年前，被周西逼着发的合照。周西柔软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陆北尧坐的笔直。
　　陆北尧没有设置好友查看朋友圈限制，他的朋友圈一目了然。
　　一共五条, 最早是参加选秀的宣传, 他那时候还青涩。发型也土，穿着黑色T恤站在领奖台上。第二条是他和周西公开，发的一张自拍合照。第三条是大学毕业，他和周西戴着学士帽站在操场。陆北尧清俊, 周西娇美。
　　那天人特别多, 粉丝挤在校门口, 他们拍完这张合影就提前退场。大学毕业，彻底长大成人。
　　周西读书是个混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业不精。但那天回家的路上周西靠在陆北尧肩膀上, 突然格外惆怅。
　　大学前两年她心无旁骛的喜欢着陆北尧，那份喜欢单纯炽热。他们都是普通人，大三陆北尧被经纪公司挖掘, 进了圈。周西依旧炽热的爱，但陆北尧不再是曾经那个少年了, 周西跟着陆北尧的脚步走进这个行业。
　　他们受着万千宠爱，他们被时刻关注，他们可能要永远告别过去的生活。
　　周西情感丰富充沛, 把脸埋在陆北尧的肩头。陆北尧在外面很矜持，从不主动跟周西亲热，那天他抱住了周西。
　　周西看着陆北尧的五条朋友圈，这个沉默闷骚的男人。
　　周西放下手机，看向旁边认真许愿的男人。烛光照亮他深刻俊美的脸，他浓密的睫毛拓出阴影。
　　对面董阿姨拿出手机拍照，看到旁边的周西说道，“西西你离小北远点，不要把你拍进去了。”
　　周西：“……”
　　“我要发朋友圈。”董阿姨说，“把你拍进去不好。”
　　周西起身让开，无言以对，董阿姨最近都学会了打榜。每天早上起床先去找男女演员影响势力榜，找到陆北尧个周西，一人十票再起床做饭。她对粉圈那些事，摸的比周西都清楚了。
　　许久，陆北尧睁开眼吹蜡烛。
　　周西坐回去，“许的什么愿望？”
　　“不能说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董阿姨把蛋糕刀递给陆北尧，说道，“小北，切蛋糕。”
　　陆北尧凝视周西片刻，唇角上扬，“与你有关，不能说。”
　　他切完蛋糕，给四个人分。
　　“你今天跟妈妈打电话了吗？”周启宇突然开口。
　　陆北尧怔住，看向周启宇。
　　周启宇说，“你妈妈。”
　　“还没有。”陆北尧道。
　　“母亲很不容易，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遭。幸运了能回来，不幸运的——命都没了。”周启宇叹了一口气，说道，“孩子的诞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你应该在今天跟她说一声谢谢。”
　　陆北尧住校很早，父母又都是沉默寡言的人。他跟父母感情非常淡，读大学就更忙了，几乎不回家。
　　他会打钱回去，但人很少回，陆北尧对亲情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感触。没人对陆北尧这么说过，他摸索前行，本能的活着。慢慢悟着人生，周启宇是第一个跟他聊亲情。
　　“吃完饭我打电话。”
　　“有时间的话，你和西西回去一趟。”周启宇给周西盛了一碗汤，放到周西面前。知道陆北尧所有的东西都放到了周西身上，周启宇心情非常复杂，不过也不算太意外，陆北尧这个人。看起来很冷清，对谁都淡淡的，但对周西是真的好。刻到骨子里那种好，他的感情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热烈沸腾，他是慢吞吞的深入骨髓。
　　他们结婚是早晚的事，等周西和陆北尧再次公开，大约就要谈婚期。
　　“五月能闲下来。”陆北尧看了眼周西，到嘴边的结婚事宜压下去，道，“西西工作不那么忙的话，我们过去一趟。”
　　吃完饭陆北尧上楼打电话，他跟母亲关系太淡了，问完吃喝工作，没话题了。他握着手机沉默，走到了落地窗前，单手插兜看着远处人工湖在灯光下波光粼粼，话是艰难出口，“谢谢你，给我生命。”
　　他和周西家环境不一样，周西家就是随口都说爱。陆北尧眉头紧拧，觉得这话不合时宜，“妈，我——”
　　母亲的抽噎声落了过来。
　　原来每个人都会哭，每个人都会说爱，每个人都有温度。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冰冷，也有很多爱隐藏在角落深处。
　　母亲哭了很久才挂断电话，陆北尧把手机装回裤子口袋，单手插兜刚要转身，余光看到小区花园里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北尧走近玻璃推开窗户，穿着黑色长款外套的周西抱着个盒子鬼鬼祟祟穿过花园冲进了门。
　　陆北尧把窗户又关上，走回客房把东西搬到主卧。
　　把床上用品换了一套，开门声响，陆北尧把被子整好回头乍然看到一个毛茸茸的狗头，陆北尧跟圆眼睛的小萨摩耶四目相对。
　　“可爱吗？”
　　陆北尧握着被子的边缘，盯着那只白团子。
　　可爱个锤子。
　　“生日快乐！生日礼物。”
　　陆北尧：“……”
　　难怪鬼鬼祟祟抱进来，直接抱周启宇大概会大义灭亲。
　　“是个弟弟。”周西抱着小奶狗走向陆北尧，她笑的眉眼弯弯，道，“你摸摸，毛特别软。”
　　陆北尧把被子拉平整，他收过非常多的生日礼物，这是最特殊的一个。
　　“你爸知道吗？同意吗？”陆北尧戳了下狗头，小狗立刻把脑袋贴到了他的手心，毛很软，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很脆弱。
　　“我们养狗为什么要他同意？”周西先斩后奏，不讲道理。
　　陆北尧迈开长腿走进洗手间洗手，“你把们去掉，我也没有同意。”
　　周西举起小狗，仔细端详，越看越好看，“来，宝贝，叫爸爸。”
　　小狗非常配合的唧了一声，小奶狗声音又软又萌。
　　陆北尧：“……”
　　陆北尧抬手把洗手间门关上，把周西关到门外。生日礼物是一只狗，陆北尧觉得那个丑兮兮的蛋糕，更好一些。
　　他洗澡洗到一半，周西推门进来，陆北尧一时间不知道该遮哪里，抬手把脸上泡沫抹掉看向周西，“干什么？狗呢？”
　　“在楼下，关笼子了。”周西走向陆北尧，大胆的看他，“狗是在门口捡的，你没有生日礼物。不用觉得负担，不喜欢明天就送走。”
　　陆北尧蹙眉，继续洗澡。生日礼物是一条狗，和没有生日礼物，不知道哪个更惨一些，“我也不是讨厌，就是不太习惯生活中多个活物。”
　　他冲掉头上的泡沫，水流冲过他精悍脊背，沟壑分明。水流缓缓向下，顺着腰腹滑到长腿上，性感撩人，他嗓音沙哑，“要一起洗吗？”
　　周西勾着细细的睡衣带子，看向陆北尧，目光下滑。嗓子有些干，陆北尧最近腹肌又漂亮了，她声音轻下去嗓音沉慢带着意味，“鸳鸯浴吗？”
　　他们刚同居的时候，周西经常搞突袭。陆北尧正洗澡，她打开门凑过去跟陆北尧一起洗。陆北尧很克制，因为是租房，他不喜欢在外面的洗手间做。就忍的嗓子沙哑，他越是克制，周西就越喜欢勾他。
　　不知道周西哪来的恶趣味，乐此不疲。
　　陆北尧的眸光就沉了下去，暗沉沉盯着周西，半晌后，他开口，“来。”
　　确实是鸳鸯浴，欲仙欲死，酣畅淋漓。
　　结束后陆北尧抱着周西回到床上，他起身去拿睡衣，周西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陆北尧回头。周西躺在床上，光裸的手臂白的发光，她的睫毛还潮湿着，从枕头下面摸出个盒子。
　　陆北尧瞬间，心跳的飞快，“西西。”
　　“低头。”周西嗓子有些哑，刚刚过于激烈。
　　陆北尧低头，周西打开盒子取出一块成色非常好玉吊坠挂到陆北尧的脖子上，“保平安。”
　　“二十八岁的陆北尧，余生多多指教。”
　　陆北尧撑在她上方，认真看着她。喉结滚动，俯身贴着她的唇，很轻的吻着。玉坠垂下去，落到周西的肌肤上。微微发凉，周西抬手勾住陆北尧的脖子。
　　周西认识陆北尧八年，每一年都有生日礼物，从来没有少过。这一次，也不例外，“陆北尧，你要平安。”
　　炽热激烈的吻落下去，缱绻缠绵。
　　陆北尧的生日愿望是希望周西长命百岁，平安无忧。
　　晚上周西睡着，陆北尧穿上睡衣下楼，想去看看狗。周西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他得尝试着去接受。
　　一楼开着一盏灯，周启宇肥硕巨大的身体蹲在客厅，嘴里嘬嘬嘬的发出声音。
　　陆北尧蹙眉开客厅灯，周启宇回头。这么一侧身，陆北尧看到周启宇手里的牛肉条以及小白团子。
　　小白团子蹲在周启宇的拖鞋上。
　　周启宇不是讨厌狗么？倒戈的太快了！
　　“听到它在叫，下楼看看，这狗蔫蔫的，是不是病狗？”周启宇直起身，脸上很不自在，说道，“我不喜欢狗的，就是看它生病可怜。”
　　陆北尧若有所思，绕开走到厨房拉开冰箱取出一瓶水，又看了一眼狗。
　　周启宇要是能把这条狗送走，他明天就改姓周。
　　“早点睡吧。”
　　狗是周西在小区门口捡的，病狗，好端端的狗别人也不会扔。小狗哼哼唧唧的叫，一晚上周启宇都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周启宇起床第一件事是下楼看狗，小狗耷拉着脑袋流鼻涕。这还怎么送走？这送出去就真的走了。
　　周启宇连忙叫董阿姨，抱着狗直奔宠物医院。
　　陆北尧晚上就离开了，他得尽快拍完边境武警。
　　《将军》开播第一天效果一般，放出来三集总计不到一亿播放量。前期剧方还买了热搜，双男主陆北尧和苏晨严都是有热度的人。不到一亿播放量是有糊的迹象，营销号开始暗戳戳的带节奏内涵陆北尧彻底作糊了，还带垮了苏晨严。
　　网上风很大，周西也怕《将军》扑街。她抱着忐忑的心情去看了这部剧，三集之后，她高悬的心放了回去。
　　她之前看过将军的剧本，权谋朝政台词沉闷，古风味十足。那时候她不太看好，后来编剧团队又加入了一个网络文学作家转型的新锐编剧，这位编剧擅长快节奏。最终成品融合的非常好，一改原本剧情的沉闷，整个剧有权谋有爽点也有接地气的笑点。陆北尧饰演苦逼将门之后，开局全家就剩他一个。
　　苦逼了三集，第四集 他就走上了逆袭升级路线。 
　　一场有去无回的死战，他身后的人并没有指望着他能活着回来。他带三千铁骑，不死便生。他打赢了那场仗，血流成河，尸堆成山。他杀的天昏地暗，冷肃俊美的脸被溅了血，他拎着长刀抬眼，黑色铁甲残破，他一身血腥，长刀的刀柄被血沁的发黑。漆黑杀气沉沉的眼看向镜头，随即扬起唇角，笑的张扬又冷酷。
　　周西看着这张脸，怦然心动。内心有个非常直接的想法，谁也挡不住陆北尧的红，他又又又回来了。


第88章 
　　《将军》确实是爆了, 播放一周，播放量达到了二十亿。口碑播放量网上讨论量全面爆了，之前没买这部剧的电视台悔不当初。他们都以为陆北尧要凉, 苏晨严一个人担不起收视率。谁能想到陆北尧开大回血，迅速把状态续上, 给没有选择他的人迎头一棒。
　　陆北尧在这部剧里人设是美强惨的将军, 符合当下流行，苏晨严是搞笑担当，他颜值又在线。这一对搭档，从颜值来说确实非常天花板, 陆北尧的颜值太能打, 古装戏好看的要命。
　　剧方看出爆的苗头, 营销推广都跟上，三月底《将军》大爆，全面开花。播放量已经破了六十亿，新年开门红。微博热搜上铺天盖地都是《将军》的梗, 大家聊天都是《将军》，满世界都是《将军》。
　　之前给陆北尧拍星际将军系列的杂志卖疯了，他们主编都傻眼了。去年陆北尧那么操作, 杂志卖的很烂，他们就终止了跟陆北尧的合作。谁能想到, 时隔一年，陈年旧货卖疯了。
　　合作方都仰卧起坐出八块腹肌，想当场拜陆北尧为终身的健身教练。
　　陆北尧的老粉目瞪口呆, 紧紧攥着手里的旗帜慌张不知道该干什么，陆北尧爆红的太突然了。论坛微博已经全部都是陆北尧，他彻彻底底的回来了。
　　但陆北尧本人始终没有出来营业，他只参加了一个开播前的发布会还是为了宣布他仍深爱周西。粉丝咬牙切齿后发现，这竟然是他今年唯一一次的露面，之后销声匿迹。
　　剧组营业的只有苏晨严，他看这个形势有钱赚，立刻赶回国。马不停蹄的跑通告，又活跃到了一线。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剧组，他本来就是流量咖，卖的偶像人设，吃的就是这碗饭。
　　三月二十八，金视奖颁奖典礼，活动现场是S市。前一天陆北尧就让小飞把衣服送了过来，陆北尧自己的衣服全是租或者借，竟然给周西买高定。
　　黑色一字肩长裙，稳重典雅大气。活动是下午三点开始，早上十点萧晨就带着妆发团队过来。
　　萧晨审美在线，妆发团队全是业内顶尖，周西把自己交给团队。
　　“那谁边境武警拍完了吗？”萧晨坐在旁边刷新闻，看了周西一眼，陆北尧的爆红始料未及。他想过陆北尧不会扑，但没想到他能这么强势的杀回来。非常打脸，民国探案录爆了后大家还在观望。说陆北尧性格所限，会小红，但不会大爆。
　　他在感情上，实在是太不讨喜。他的团队也不行，民国探案录数据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
　　陆北尧大爆了，爆的让人无法理解。大爆可能真的是看命吧，命里带爆，玄学。用他们这行的一句话：祖师爷赏饭吃。
　　小红靠捧，大爆天命。
　　“这两天杀青。”周西拿起手机看到陆北尧发来的微信，是一张照片，他穿黑色西装，黑色衬衣没有系领带就那么散着，单手插兜笔挺长腿微敞，姿态慵懒靠在金视奖的金色背景板前。
　　他目光很淡看向镜头，高挺鼻梁下唇抿着。
　　周西倒吸一口气，陆北尧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西：“？？？？？”
　　陆北尧的信息就过来了：“我入选了一个最佳编剧。”
　　金视奖传统评选是没有网剧，《民国探案录 》这部剧质量不错，再加上许明睿的运作。去年强行挤进了年度最受欢迎电视剧第五，主办方就破格把网剧拖进了正剧的行列。其他项目都竞争失败，陆北尧靠着编剧进入了入选名单。
　　周西查看民国探案录基本信息，主编剧名字更正为陆北尧，许明睿是第二编剧。
　　“你没有回家？”
　　“今天凌晨到S市，回了玫瑰园。”陆北尧发完信息，又附加了一张图片，“玫瑰已经有了花苞。”
　　院子里的玫瑰已经发出了新芽，迎风花枝饱满生机勃勃。小小的花苞嫩芽从中间探出头，可以想象，春风拂过后，这小小的花苞会迎风生长，开出漂亮娇艳的花。
　　陆北尧又拍了一张蔷薇花枝，蔷薇发出嫩芽，在往上攀爬。
　　陆北尧：“我刚分清楚蔷薇月季玫瑰，这一棵是红色蔷薇。蔷薇花语是我要和你过一辈子，从初恋到白头。”
　　陆北尧很少发表情包，他发微信也是规规矩矩。以前周西觉得他古板，现在看来，这样的陆北尧慎重严肃，认真的对待说过的每一句话，反而是一种可靠。
　　周西抿了下唇，看着手机屏幕忽然眼睛有些热，陆北尧去了解过这些细碎的东西。他们失去的，他在一点点填回来。
　　陆北尧的信息又过来，“西西，那边房子到期就不要再续了。搬过来一起住好不好？爸爸要养狗，这边院子大一些。”
　　那个毛团子萨摩耶还在宠物医院靠着药吊命，那天周西出门拿陆北尧的生日礼物，看到小区门口大家在围观一只笼子。周西凑过去才弄清楚，不知道谁家不想养狗了，就把狗扔到门口。
　　周西一只很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心生冲动就把笼子带箱子拎了回去。小狗带着病，犬瘟细小营养不良，惨兮兮。
　　周启宇最近一天跑一趟宠物医院，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收养这只小可怜。
　　手机屏幕暗下去，搬过去跟陆北尧同居。陆北尧玫瑰园那套房子是公开的，搬过去就是公开之后的事了。周西团队还没有确定好什么时候公开，但最晚是下个月。郑荣飞那边在催合同，他们得尽快把这个雷放出来看各方人士的态度。
　　周西把手机握到手心，等了半个小时，脸上的妆结束，周西回消息，“好。”
　　下午两点周西到会场，他们先到后台，才走红毯进入会场。
　　到主办大厅，周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陆北尧。他旁边是许明睿，在跟主办方负责人聊天。
　　周西看到许明睿就很不爽，许明睿和孟晓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醉酒后，孟晓的解释她和许明睿是误会，并没有在一起。之后就避而不谈这件事，孟晓认识许明睿后变化极大。
　　周西收回目光，回头，苏晨严耀眼的绿头发出现在视线内。他穿浅蓝色丝绸材质西装，他皮肤白，锁骨特别清晰，妖妖娆娆的单薄线条延伸到衬衣深处。
　　“西姐。”苏晨严跟周西打招呼，眼尾一挑，晃眼的很，“我的造型好看吗？”
　　“你换了造型团队？”周西怀疑苏晨严欠新团队的钱，这一只孔雀，“孔雀男不吸粉，没高冷男神苏，你的团队是不是在坑你？”
　　“高冷男神跟陆北尧撞类型，突破不了。”苏晨严嗤了一声，不得不承认，在高冷男神方面，他再投胎一次也突破不了陆北尧，不如直接放弃，单手插兜横到周西面前，“我的最新人设，孔雀王子。”
　　“你怎么会过来？”周西环视四周，再次审视苏晨严，“今天有你的奖项吗？”
　　“蹭红毯，顺便跟陆北尧蹭点火花。”苏晨严一整衣领，“给剧粉的福利，我们也同框一次。”
　　《将军》这部剧最好磕的CP就是陆北尧和苏晨严，粉丝跃跃欲试，但正主相距千里，同框都难。这糖太难抠了，苏晨严就来创造机会。
　　周西瞬间想把苏晨严的脑袋按到马桶里，“你最好别炒。”
　　“这种CP翻不了车，大家双赢。”
　　“不是怕你演艺生涯翻车，你最好不要拉着陆北尧炒。”周西眯了下眼，漂亮的眸子瞬间凌厉起来，“我是怕你的命翻车。”
　　苏晨严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周西妆容明艳，黑色长裙霸气，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苏晨严摸了摸后颈，怎么感觉后颈有些凉。
　　“谁翻车？”低沉嗓音从身后响起，苏晨严回头，倏的站直。孔雀尾巴收起来了，他正色伸手，“好久不见，北哥。”
　　陆北尧跟苏晨严碰了下手指就立刻收回去，十分嫌弃苏晨严。
　　随即目光落到周西身上，他看的很专注，伸手嗓音低沉，“好久不见。”
　　装的人模人样，但眼神是全然的失控。
　　陆北尧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周西看了他许久，才握到陆北尧的手指，指尖碰到瞬间有种过电的感觉。
　　她矜持的朝陆北尧颔首，收回手。
　　陆北尧和苏晨严站在一起，他比苏晨严高，气场强大。陆北尧五官比苏晨严精致，但丝毫没有弱气，整个人偏冷肃，又沉又冷，仿佛离开剑鞘的利剑。刀刃锋利，透着寒气。跟陆北尧同剧组，苏晨严确实走不了高冷路线。陆北尧在这方面，走到极致了。
　　远处有人拍照，苏晨严才回过神，脑内瞬间风暴，陆北尧和周西怎么回事？竟然和谐成这样？作为周西粉。常年辱骂陆北尧，跟陆北尧的粉丝撕逼，陆北尧和周西怎么会握手？“你们？你们握手？”
　　周西和陆北尧疯了？同框已经够奇葩了，怎么会握手？他们不是前任吗？前任不是互相厮杀吗？
　　陆北尧缓缓看向苏晨严，黑眸冷而沉，很具有压迫感。
　　苏晨严往旁边退了半步，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快要窒息了，他深吸气缓和情绪。陆北尧和周西不会是要复合吧？这个讯息涌入大脑，苏晨严被震的想咬断舌头，“你们这是分手——还是朋友？”
　　陆北尧沉邃的眼又冷了几分，他垂下浓密睫毛，刚想开口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看到小飞的微信：“你再多待一分钟，你会和苏晨严上热搜炒一把奇怪的CP。”
　　陆北尧收起目光，克制的敛起所有的情绪，今天不应该直接走过来。但他看到周西就控制不住了，忍不住往她这里看。苏晨严跟周西关系很好，他们居然在聊天，陆北尧没忍住，大步走了过来。
　　他们两个只要同框，根本就按不住情绪。所有的演技，都不适合用在他们之间。
　　朝周西点了下头，转身迈开长腿凛步离开。
　　三点活动开始，陆北尧和苏晨严上了热搜，直奔第一，热搜词条：#甜将#。
　　甜甜的皇子和冷酷的将军。
　　明明是三个人的画面，周西却没有姓名。她点开热搜看到首页全是尖叫甜，陆北尧和苏晨严终于同框了。最萌身高差，对视的时候，苏晨严和剧里反应一样，怂萌怂萌，陆北尧一如既往的冷酷。
　　红毯已经开始，那边粉丝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周西抬眼看到大屏幕上陆北尧和许明睿第一个出场。许明睿今天穿着白色西装，一黑一白，现场女孩疯狂尖叫。
　　周西继续翻热搜，热搜十六。
　　#周西陆北尧#，他们也上了热搜。
　　周西心跳突然快了起来，知道陆北尧会来参加金视奖，她就有预感一定会有这么个热搜。打开热搜，热搜第一条是电视剧博主。
　　“只要我一个人看到了陆北尧面前的周西吗？周西怎么会跟陆北尧同框？中国好前任？还是两个人复合了？为什么你们要关注陆北尧和苏晨严？他们在剧里也不是CP啊，他们连兄弟都算不上，大家不要乱磕好吗？他们有陆周劲爆吗？”
　　周西没看评论，继续往下翻。
　　“周西和陆北尧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会同框？还握手？？？？？？”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西北风是不是又要刮起来了！！！”
　　“陆北尧前段时间生日发了个很诡异的朋友圈，似乎有人为他庆生。那个蛋糕和两年前周西晒的手工蛋糕有点像，周西把微博全部删了，有没有人存图片？今天陆北尧和周西同框。陆北尧公开表示仍深爱，他们是不是两个之间真的没事吗？”


第89章 
　　周西把手机递给了萧晨, 萧晨早就看见热搜了，周西和陆北尧同框这个热搜根本不用买，这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危险品。
　　“我跟那边联系上了。”萧晨低声道, “你走红毯，就是你说的, 大不了重新开始。选择不后悔, 管他东南西北风，吹呗。根基深就站得住，你不会重新到鲸鱼传媒试镜。”
　　周西唇角上扬，精致漂亮的下巴微抬, 眸子里浸着笑, 点了下头走向等待区。
　　确实没什么好担心, 她和陆北尧分开时，他们的感情走到了尽头，她的人生也几乎走到了尽头。他们重逢，新生, 一步步走到如今。
　　周西做出了选择，她就没什么好后悔。
　　周西是最后一个出场，搭档是江乔, 江乔今天穿了一条浅蓝色纱裙，层层叠叠铺洒开来, 美不胜收。周西黑色长裙，高腰显出笔直长腿。头发全部束起，也就是长的漂亮才敢这么露额头, 脸上没有任何缺点，敢这么放大到镜头前。
　　她戴着流苏耳环，耳环下摆碎钻在走动间碰到光裸白皙的肌肤，性感冷艳。
　　陆北尧坐在位置上看大屏幕红毯的直播效果，周西出场有一瞬间粉丝叫的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
　　“江乔跟周西一起走，她想什么呢？”许明睿翘着腿靠在椅子上，偏头跟陆北尧说话，“缺点全暴露出来，女星就不要跟周西同框了，谁同框谁吃亏。”
　　陆北尧不评价任何女星，跟他没关系，他也看不见其他女星。他满眼都是周西，手机响了一声，陆北尧拿起来看到小飞的微信。
　　“北哥，你想清楚了，今天求婚一定会炸场。营销号还没扒那么深，大可不必。可以再选个日子，对你和西姐都好。”
　　陆北尧计划今天求婚，他拿奖就上台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周西求婚。
　　陆北尧把手机装回去，碰到裤子口袋里的钻戒，抽出了手。他坐的笔直，面上冷沉严肃，实则紧张的尾指都抖了下。
　　陆北尧和许明睿坐在第二排，《深宫乱》剧组在第三排，陆北尧从周西进场就一句话都没说。后面就是周西，他不能回头看，他不知道周西有没有看自己。
　　像是大一时期，刚跟周西认识。
　　只要周西在的场所，陆北尧全程神经紧绷，尽可能让自己完美，不出一点差错。周西会不会看他，尽管那时候他没有其他的妄想，也会不由自主。
　　情不自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周西身上。
　　“要不要吃东西？”许明睿摸出一袋坚果，叠着腿歪靠在椅子上，似无意问道，“你最近见那谁了吗？”
　　陆北尧整了下衬衣衣领，把袖扣解开又扣上，“孟晓？”
　　许明睿咬着坚果，嘎嘣一声，面上表情有些精彩，正好镜头落过来。会场大屏幕上就显出许明睿歪在椅子上咬着坚果，拧眉滑稽的模样，许明睿傻了。
　　摄影师欠不欠啊！
　　陆北尧恰好从镜头看到后排的周西，周西端坐着，直视前方。
　　前方就是陆北尧，陆北尧朝镜头点了下头，从屏幕上肆无忌惮的看周西。
　　镜头很快就摇走了，陆北尧才开口，嗓音淡淡，“孟晓追星，娱乐圈大事件她都会关注。你这样肆无忌惮吃零食，你猜她会不会看到？”
　　许明睿选了一套最好看的西装，装了一路，败在这张破嘴上。
　　许明睿在微博还有些热度，挺逗比的导演。民国探案录里全程都是他出来营业，长的帅，有钱也有才华。经常和陆北尧同框，也有CP粉暗戳戳拉郎配。
　　讨论度很高，所以很快就上了热搜。
　　#许明睿磕松子#，许明睿像个老大爷懒洋洋靠着，镜头过来他目光呆滞，嘴上还叼着一颗松子。沙雕网友都笑疯了，正常是不可能正常的，许明睿这辈子都不可能正常。什么场合都要带一把松子，随时随地的吃瓜，奔走在吃瓜一线。
　　许明睿登录微博跟着沙雕网友炒了一波，转发送十斤松子。
　　发完微博，他返回去打开小工具，查看孟晓几个小号的登录状态。全是未登录，许明睿松一口气，他补救这一波挺高明，回头被人问起来都是为事业牺牲，炒人设。
　　手机响了一声，孟晓的追星大号上线。许明睿心跳的眼前一片空白，直直盯着手机，他需要及救心丹，他紧紧攥着手机，一分钟后微博提醒。
　　孟大爷是你爹转发了你的微博：“傻狗。”
　　许明睿把手机递给陆北尧看，美滋滋道，“傻狗是爱称吧？”
　　陆北尧面无表情，他在焦灼另一件事，许明睿一直烦他：“脏话过不了审，微博自动屏蔽。”
　　许明睿：“……”
　　颁奖典礼开始，周西的心就高高的悬着，虽然之前跟萧晨说拿不拿奖都能接受，但真坐到这里，音乐响起，她就生出了野心。
　　从来没有被认可过，她想被认可一次。周西攥紧了手，旁边江乔碰了下她的肩膀，“要吃糖吗？”
　　她手心躺着一颗粉色的草莓硬糖，周西接过，“谢谢。”
　　“你紧张？”江乔轻轻的嗤笑，看向周西。
　　“你不紧张？”周西拆开糖，草莓的香气溢开，她的目光落到陆北尧的身上。
　　“我年年陪跑，拿奖的才几个人？娱乐圈大部分人都拿不到奖，习惯就好。”江乔咬着糖嗤之以鼻，嘴上这么说，动作是直接把糖咬碎，攥着银色小包死死盯着屏幕。
　　她早年拉踩太猛，逮谁碰瓷谁，不择手段想红，在娱乐圈人缘很差。几乎没人跟她说话，她都快紧张疯了，但旁边只有一个周西。
　　救命稻草也是救命。
　　不吃糖手指会抖，抖的仿若低血糖发作。她和周西不一样，她是只演电视剧，没有电影资源，她也不打算跨行。
　　这个奖是电视行业的最高奖项，她进圈这么多年，不管演的怎么样都挂着流量小花的头衔，她太渴望这个奖来证明自己了。
　　“你还是有机会。”周西开口，嗓音很平静，“陪跑多了，就该你上场了。”
　　一个剧组最多一个奖项，周西和江乔属于竞争关系。如果江乔拿了最佳女主，周西就没机会了。
　　颁奖典礼昂长，一个奖项结束还有表演。先颁了年度最佳编剧奖，一共入选了五部电视剧，只有《民国探案录》是网剧，其他四部是上星。但那四部都没什么水花，不管是从剧本精彩度还是热度，《民国探案录》应该是稳拿编剧奖了，其他四部太没有竞争力了。
　　民国探案录下面是陆北尧的小窗口镜头，他穿着西装坐的笔直。
　　颁奖的是一个老演员，他翻看手卡笑着说，“这五部电视剧都非常精彩，各行各业，各种题材，有传统电视剧也有新兴行业网络电视剧。我们金视奖容纳百川，容纳四海文化——”
　　前几年网剧处在这一行的最低端，如今网剧规模起来，新兴行业在替代传统模式。大家开始承认网剧，拉网剧上台面。
　　陆北尧拿下编剧奖，这个台阶就太高了。以后陆北尧就算不拍剧，他的根基也稳。第一部 作品，拿最佳编剧。 
　　一段段视频播完，老师握着卡片，“恭喜《秦世子传》编剧徐明长！徐老师！”
　　周西倏然转头看向陆北尧，意料之外，场上有不少年轻演员诧异，老演员一颗心放回去了。传统的东西不应该被新兴行业替代，这是规矩。
　　陆北尧还端坐着，脊背挺的笔直。
　　好看的剧本观众会来选，《深宫乱》因为一个剧组不能超过三个奖项，放弃了编剧奖，剩余的几个剧本里，《民国探案录》怎么样都比那四部好看。那四部是什么玩意？《秦世子传》去年收视率总和都没超过0.5，惨淡的数据。
　　观众瞎吗？
　　许明睿当场都要跳起来，陆北尧按着他的肩膀压回去，他回头猝不及防撞上周西的眼，周西抿紧嘴唇在看他，陆北尧唇角上扬。
　　坐在周西旁边的江乔内心疯狂咆哮，陆北尧和周西怎么回事？这个对视太有内容了。她坐在瓜田里，脑袋里有一万只瓜，无从下脚。
　　陆北尧会无缘无故冲人笑吗？不会，就算是脾气最好的那段时间，他也不会冲人笑。这两个人和好的话，江乔想立刻飞出去，跟周西保持着十万八千米的距离。
　　西北风合体，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江乔往旁边缩了下。
　　好在陆北尧只回头那一下，就坐直了，正视前方。
　　之后是颁导演奖，《深宫乱》落选了，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今天郑荣飞都没来，郑荣飞消息多灵通，如果有奖他怎么会不来？
　　先颁年度最佳女演员奖，这个奖项就是最佳女主。周西打开水喝了一口，看着大屏幕，颁奖的人是郑秀和许明睿。主办方没有把最佳编剧给许明睿，大约是想弥补，给了许明睿上台的机会。
　　郑秀操着不熟练的普通话，“今天入选的都是非常优秀的女演员，我很羡慕她们，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站到这个行列。”
　　许明睿在旁边捧哏：“一切皆有可能，我是看着你的电视剧长大的，我相信你的演技。”
　　郑秀差点把手卡扔到许明睿的脸上，她翻开台本，哇了一声道，“是我最好的朋友！”
　　江乔靠到椅子上，心如死灰，她不是郑秀的朋友。
　　“恭喜江乔！《深宫乱》创造去年最高收视率，创造最高话题度！江乔出色表演让大家看到精彩的后宫纷争！一部成功的作品，离不开优秀演员的付出。”
　　江乔跳起来转身猛地抱住周西，又飞奔向苏晨严，用力拥抱。
　　江乔到台上领奖的时候，捂着脸哭的妆都花了。周西靠回去，她和陆北尧今天都是陪跑。
　　有着说不出的失落，也有些失望。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应该会有，只要努力了，总会有。
　　这部戏每个人都很努力，他们都是拿命在演，就连苏晨严都很卖力的学表演。尽力呈现出一个小人物的精彩，不管现实中如何，在这部剧里，他们都可以称得上演员。
　　周西看着台上的人。
　　江乔狼狈的不行，下台阶时还踩到裙子差点摔下来。被工作人员扶了一把，她抱着奖杯走回原来的位置，把脸埋在奖杯上又哭。
　　今天江乔是要哭上热搜，她哭的太夸张了。
　　周西平静的看着，在心里叹气，准备的那套获奖感言放回了远处。
　　后面就是颁最佳男演员，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周西出现在大屏幕上，她抬眼看了过去。
　　主办方放出来《深宫乱》皇后去世那一幕，皇后笑的悲戚绝望。
　　大屏幕滚动，颁奖嘉宾翻开手卡就笑了，“我觉得她能拿奖，实至名归，丝毫不意外，她是去年的奇迹。年轻的演员，却不是新人，她去年一整年带给我们太多惊喜，太多不可思议。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打破了标签，强势回归。恭喜周西！年度最佳女配角奖！她证明了自己！她是一名优秀的演员！”


第90章 
　　“恭喜周西！恭喜《深宫乱》！”
　　镜头与灯光同时落到周西身上, 万丈光芒，如梦境一般。身边有人欢呼，叫着她的名字。
　　周西静静坐着, 周围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周西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拧了自己一下。她蹭的站起来, 全场哄笑。
　　“你真的拿奖了，不要怀疑自己。”颁奖嘉宾笑出声，说道，“恭喜你, 努力有了收获, 付出得到了回报。”
　　周西起身忽的就笑了起来, 她眼中含泪，灯光之下闪烁着光。她本就娇美，笑起来万物黯然失色，异常惊艳。
　　她站在光里迎着镜头迎着所有人, 微抬下巴，拎起裙摆优雅的走下台阶。
　　金视奖的奖杯是个金色的小狮子，颁奖嘉宾把小狮子郑重的送到她的手上, “再接再厉！”
　　“谢谢。”周西跟人拥抱，颁奖嘉宾下台把话筒留给了她。周西把小狮子攥在手心, 回头看大屏幕。大屏幕上正在滚动她的履历，其实也没什么好滚，她的履历并不好看。
　　她入行多年, 作品却少的可怜。
　　周西笑着举起小狮子，随即深深的鞠躬，“谢谢大家。”
　　“紧张吗？”主持人笑着打趣，“获奖感言准备了吗？有没有全忘记？”
　　“我等待这一天很久了，倒背如流。”周西漂亮的杏眸微弯，看向台下，灯光很亮，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片白，“谢谢团队谢谢导演给我机会，谢谢《深宫乱》所有工作人员。谢谢胡老师，谢谢剧组的所有演员，我们共同的努力有了这部作品。最后，谢谢所有粉丝，谢谢你们的支持。”
　　她再次鞠躬，非常慎重。
　　一年时间，她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站到这个位置，周西等心跳恢复，掌声落下，周西敛起所有的情绪站直，转头看向主持人，“我能再多说几句话吗？”
　　主持人笑的不行，“没关系，你可以说很久，此时这个舞台属于你。”
　　“谢谢。”
　　周西似乎看到了陆北尧，她看向台下的男人，“深宫乱是我勇气的开始，也是演绎事业的开始。这部戏有泪水有汗水有苦也有甜，拍摄的那几个月于我来说，是新生。”
　　“曾经我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几乎走到绝路。我放弃了全部，自信光芒以及梦想。我以为我撑不下去，可能会永远沉睡。”周西唇角上扬，是笑着，笑容也灿烂。但泪就从眼角滚了出来，她抬手擦了下，再次鞠躬，“对不起，我辜负了粉丝朋友的信任。我不是光，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人。”
　　“感谢深宫乱剧组，感谢粉丝，感谢一直守护着我的家人朋友爱人。在我迷失在浓雾中，你们的守护与呼唤让我看到了光，生出了莫大的勇气。我穿过黑暗走到了黎明，看到希望看到了所有的深爱，让我看到人间有多么美好。你们才是光，你们照耀着我的世界。”
　　周西抬手捂着脸，漂亮精致的下巴高高抬起，灯光下她笑着流泪，“我真的很爱你们，很爱这个温暖的世界。我想未来，也许我会再次失去这一切。但我没什么可怕，拥有过，很好很知足，谢谢。”
　　她潇洒的把话筒递给主持人，握着奖杯快步走下台。短暂的寂静，一片掌声。
　　每个人都有黑暗面，可在这个行业每个人都必须完美。他们站在台上，他们肩负着带给粉丝正能量，带给粉丝光的责任。尽善尽美，不能有一点瑕疵。
　　生活压力大，他们需要一个美好的东西寄托，可那个人真的能撑住吗？没有东西是完美的，没有人永远正能量永远是小太阳永远不知疲倦的发着光照耀着所有人。
　　陆北尧回头，周西握着奖杯坐到位置上，看向陆北尧。
　　周西在台上说爱人，爱人是谁？
　　陆北尧收回目光，拿起了手机。
　　周西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到陆北尧的短信，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发短信，陆北尧十分郑重：“我爱你。”
　　颁奖典礼是直播，周西讲完这段话弹幕就炸了。全部人都在炸，周西说的爱人是谁？周西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周西在台上哭的很安静，看起来十分难受。
　　周西上了三条热搜，#周西最佳女配##周西生病#以及#周西爱人#。去年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不起周西的演技，她拿《深宫乱》证明了自己。
　　可生病是怎么回事？以及爱人，爱人是谁？
　　粉丝根本就不敢猜，这几个月周西藏的很深，没有听说过什么感情。跟苏晨严炒那次，苏晨严当场滑跪，那种软骨头根本配不上西姐，西姐也不会看上他。还有谁？最近还有谁跟周西有苗头？不久前上热搜的陆北尧。陆北尧今晚跟周西同框，有博主已经放出来两个丑兮兮的蛋糕相似之处。
　　这个世界上找不到哪一家蛋糕店可以做出那么丑的蛋糕，丑的手法相同。
　　“这个爱人会不会是指陆？西姐是不是抑郁症？她好悲观，她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大家能不能冷静点，不要骂人。生病的人每一句骂都是刀子，语言能杀人。我算是西姐的路人粉，希望大家能理智看待这件事。希望西姐能平平安安，继续给我们带来更好的作品。
　　博主发完就被骂了一万多条，唯粉只看到第一句。
　　晚上八点活动结束，周西拒绝了饭局，出门上车坐到后排，萧晨从另一边上车看向周西，“让陆北尧那边出通稿，我们这边晚他们半个小时发。”
　　“网络上舆论怎么样？”周西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陆北尧发来信息：“回去换件衣服，S大见。”
　　他们毕业到现在四年了，没有回过母校。
　　“目前非常冷静，双方粉丝都在控评，捂着大家的嘴不让往这方面猜。我想你们公布那一刻，应该会彻底炸。”萧晨翻看着网上的评论，目前双方在博弈，感觉像是后街茬架，双方人马各占一边拎着棍棒。气氛紧张，就看谁先喊出第一声，立刻就打成一团，“不过也无所谓，脱吧。你和陆北尧也不靠流量吃饭，怎么说呢，黑是一种心理博弈。艺人在意，为此做出极端的事，违法犯罪或者放弃生命，黑粉就赢了。另一种情况，毫不在意，这些黑就是流量，说不定还能带来意外的收获。放宽心，不要想太多。”
　　本来萧晨想吐槽周西，周西在台上说到那个地步，她把自己完全摆到了台面上。萧晨是知道周西的病，他骂不出口。这场战争，他希望周西赢。
　　不单单是因为钱，他想让周西好好活着，快乐的活着，其他的都是次要。萧晨一向看钱，他把一颗被利益包裹着的心放到水里洗了一遍，看到了深处的几分鲜红，是初心。
　　“不喜欢那些言论就不要看，或者你也可以像陆北尧那样，放弃微博。”
　　周西攥着手机转头看窗外，霓虹灯闪烁。她抿了下唇，拿起手机打开微博编辑：“我拿奖了。”
　　点击发送，周西看着微博页面，把手机攥在手心。
　　萧晨把周西送到家门口，周西转头看向萧晨，“谢谢萧总。”
　　萧晨伸手，“还有最后一件事，恭喜你拿奖。希望下一次，是最佳女主。”
　　“谢谢。”周西跟萧晨握手，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周西快步进门就被董阿姨抱了个满怀，她仰起头看到后面的周启宇，在排队等抱。周西抱完董阿姨，又用力抱住周启宇，“爸爸，我拿奖了。”
　　周启宇上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周西妈妈在世。那时候周西聪明又骄傲，她学习能力强，学什么都快，热爱生活积极向上，善良勇敢乐观。她做什么都要拿第一，她会骄傲的把奖状送到周启宇面前。
　　又拿奖了。
　　周西妈妈去世，周西生病就自闭了，她不喜欢学习抗拒生活，叛逆混日子。这么多年，她唯一认真的事，可能就是追陆北尧。周启宇以为她一辈子都那样，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周西又好起来了。
　　她骨子里的坚韧破土而出，周启宇在电视上看到她说那些话哭的差点晕过去。
　　周启宇唇角上扬，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他抱住周西，“西西真棒！”
　　周西挣扎出周启宇的怀抱，把装着金灿灿小狮子的盒子递给周启宇，“送给你。”
　　周启宇捂着脸，拿着小盒子泪流满面。
　　周西放下包快步上楼，“我换衣服，马上出门。”
　　周启宇哭崩溃的情绪抽出几分理智，回头，“干什么去？”
　　“约会。”
　　周启宇：“……”
　　他还有很多话想跟周西说，这十几年，他藏了太多话。可周西显然是男朋友更重要，瞬间，周启宇不想哭了，他的眼泪不值钱。
　　失望的有限，董阿姨已经凑上来巴巴的看金色小狮子，“找个显眼的地方摆上，家里来客人就能看到。”
　　周启宇和她一拍即合，满屋子找，最后找到门口的物件架。把中间的花瓶拿走摆上奖杯盒子，周启宇觉得过于单调。想在旁边摆两个花瓶，周西斜挎着包下楼一边戴口罩一边看柜子上的小狮子，脚步停住，打量半天总觉得那里不太对。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到是孟晓，一边接一边拿起车钥匙往外面走。
　　“恭喜！最佳女配！”孟晓的声音冲了过来，说道，“等我回去一定要蹭你一顿大餐！”
　　“请你喝喜酒。”周西快步走到停车场，上车坐到驾驶座。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孟晓说，“你们打算公开了？”
　　“这两天。”
　　“可能会失去一些东西。”孟晓的语气沉了下去，说道，“西西，我希望你能幸福，也希望你永远不要迷失，你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
　　“祝你幸福。”
　　“希望你也早日找到属于你的幸福，谢谢晓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周西把手机开免提放到操作台上，发动引擎，孟晓的哭声传了过来。
　　“我们都会幸福的。”
　　周西没问许明睿的事，孟晓想说的时候，她会认真倾听。她不想提，周西也不会逼。
　　周西和孟晓打了十分钟电话，胡应卿发来了短信，非常简短的两个字：“恭喜。”
　　周西回了个谢谢。
　　对于胡应卿，她是感恩的，胡应卿是她的人生良师。
　　晚上九点半，周西到S大东门口。她下车把帽子拉上，她穿长款黑色连帽衫，初春夜凉，寒风里裹挟着樱花的香气。大约是学校樱花林传过来，东门人比较少，只零散开着几家商店，学生也很少。
　　周西环顾四周，没看到陆北尧就拿出手机打算打给陆北尧。
　　“同学。”冷冽男音响起。
　　周西抬头看到站在路灯下的陆北尧，他穿着黑色连帽衫，洗的泛白的蓝色牛仔裤，黑色板鞋。背着旧款的黑色双肩包，包上挂着那只已经旧到看不出面目的兔子。
　　他站的规规矩矩，戴着口罩，沉静的眼看着周西。
　　保安看了过来，周西快步跑向陆北尧。
　　陆北尧也走过来，递给周西一个学生卡，他的手指在灯光下修长骨节分明，十分漂亮，他的声音压的很低，一本正经没有任何波动，“你的学生卡掉了。”
　　“谢谢。”周西绷着脸接过学生卡刷门走进去，手背在身后，转头看陆北尧，“我要怎么怎么感谢你？你叫什么？”
　　陆北尧语速很快的说了一句。
　　“什么？”周西没听清楚。
　　“你老公。”陆北尧停住脚步转头凝视周西的眼，站的笔直，语气严肃慎重一字一句，“周西的老公。”
　　周西眼睛弯下去，盛满了笑意。
　　周西活动手腕，笑着的眼看着陆北尧，“陆北尧。”
　　“嗯？”
　　周西退后两步，突然往前冲，跳起来挂到陆北尧的脖子上。陆北尧及时的捞住她，也亏得陆北尧练过，手臂有力量。
　　他把周西抱到身上，低头隔着口罩亲周西。
　　校园的灯光静谧昏暗，两个人低着头，互相隐在阴影当中。陆北尧喉结滚动，嗓音沙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背我。”
　　陆北尧把背包挂到脖子上，蹲下去，周西趴到他的肩膀上，亲他的耳朵，“你要拐我去哪里？”
　　“操场。”
　　晚上的操场没什么人，就一两个在中间踢球。两个人牵手走上观众台台阶，这边只有一个看书的女生。空空荡荡，陆北尧在位置上坐下，拉周西坐在身边。
　　前排看书的女生转头，陆北尧起身走过去说道，“能帮我们拍一张照片吗？”
　　“可以可以！”女生接过陆北尧的手机，陆北尧揽过周西的肩膀，看向镜头。
　　这两个人外形非常优越，就算是戴着口罩也难掩那个英俊气场。
　　“好了，还要吗？”
　　“在帮我拍一张。”陆北尧拉下口罩，露出了完整英俊的脸。灯光下，他的眼深邃，俊美五官清晰。
　　女生：“……”
　　女生捂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竟然是陆北尧！
　　“谢谢。”陆北尧的音调非常好听，标准男神音。
　　女生颤抖着手拍完照片，环视四周，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录节目，为什么会出现在S大？身边的女生是谁？
　　陆北尧起身走过来接过手机，再次道谢。
　　女生又要尖叫，陆北尧说，“需要签名吗？”
　　女生颤抖着手把书和笔递过去，泪都快出来了，“我是北极光！”
　　“谢谢。”陆北尧在书的背面签下自己的名字，落笔，他停顿片刻又在下面加了一句：谢谢你们曾喜欢过我。
　　把书和笔还回去，道，“回母校看看。”
　　女生狂点头，她当初就是因为陆北尧报考的S大。没想到会在校园碰到这个男人，她捂着脸狂哭。
　　她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陆北尧。
　　陆北尧走回去跟周西坐在一起，他把照片给周西看，“发哪一张？”
　　周西抬头看他，陆北尧选出最后一张，“这张怎么样？有我的脸。”
　　周西抿紧了嘴唇，她嗓子里仿佛含着棉絮，让她说不出话。没想到陆北尧是来这里拍照公开，还用这么高调的方式。
　　“这一次，我来公开。周西，我坦坦荡荡的爱你，一直深爱，从没有变过。”陆北尧选定照片，夜色之下，两个人靠在一起，他搂着周西的肩膀。四周是空荡荡的座位，只有他们两个紧紧相依。
　　陆北尧在ins上发送图片，又编辑文字评论。
　　“感谢命运，重新让我们相识相知相爱。回到最初相遇的地方，这一次换我来追你，换我来给你安全感。我爱你，周西。我想与你相守余生，守护彼此，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


第91章 
　　陆北尧和周西的消息炸了半个晚上, 十一点，陆北尧发了一条INS。他揽着周西的肩膀坐在学校操场的观众台，旧款的卫衣旧款的牛仔裤勾勒出笔直长腿, 长腿微敞着。黑色口罩挂在冷冽的下巴上，露出来的五官英俊深邃。
　　周西靠在他的肩膀上, 也穿的很朴素, 戴着口罩和帽子，只有一双标志性漂亮的眼在外面。身后黑夜暗沉，灯光空寂。台阶旷然，他们两个靠在一起。
　　照片没有经过任何修饰, 手机原相机拍摄, 回归最初。
　　媒体迅速截图往微博转, 周西和陆北尧复合了，爆炸性新闻。
　　与此同时，微博上又一张照片发出来。是一个千粉的追星号，博主拍了一张周西和陆北尧坐在原来的地方, 拉下口罩接吻的照片和签名，这个博主声泪俱下。
　　“我他妈粉北哥五年了啊！北哥第一次把手机递给我让我帮忙拍照我他妈竟然没认出来！我要死了！他们就跟普通人一样坐在台阶上！没有带任何工作人员！他把口罩拉下来我整个人都傻了！我已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他还给我签名！卧槽！他们亲切的像个师哥师姐，我在说什么他们本来就是师哥师姐！我当初就是因为北哥考上S大, 成为他的学妹，他们在一起了！北哥和西姐在一起了！”
　　随后又有几个S大的学生爆料, 陆北尧和周西确实在逛校园。
　　周西和陆北尧参加完活动，两个人手拉手去母校回忆过去了。这是多么骚的操作啊！这么多么感人肺腑的爱情。
　　没有团队没有什么公关怎么写文案，陆北尧拍完照自己发, 文案自己写。
　　一个人扛起了一个团队的工作。
　　团队恐怕都想把这两个人扔进太平洋喂鲨鱼。
　　爱情，是不是本来就是自由的？
　　有人拍到陆北尧脖子上挂着包背着周西在树荫下走，有人拍到陆北尧牵着周西的手，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散步，有人拍到他们拉下口罩接吻。
　　陆北尧周西复合迅速冲上了热搜第一，陆北尧高调到不顾一切，这回是彻底炸了。炸的满天飞，周西和陆北尧的手机同时响起来。
　　陆北尧拉着周西起身，往校门口走，接通电话。
　　“哥！你干什么？就这么公开了？”小飞整个人都是懵的，陆北尧这速度。
　　“不是说过几天吗？怎么是今天？”萧晨的咆哮冲过来，说道，“你的奖杯暖热了吗？你的荣誉站稳了吗？你享受了几分钟？”
　　“一个小时后，我微博回应。”周西攥紧陆北尧的手指，两个人快步往学校东门口走。上了热搜，一定会有人来堵他们。
　　萧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需要我帮你写文案吗？”
　　“不用。”
　　“你斟酌着来，不要太伤害粉丝。”萧晨叹口气，说道，“西西，希望你的选择，能给你带来快乐和幸福，不要再深陷泥沼。”
　　周西脚步顿了下，随即才点头，“谢谢萧总。”
　　“祝你——永远快乐。”
　　不想说什么前程似锦，不合时宜。萧晨也不知道周西未来会怎么样，祝点有用的吧。
　　“谢谢。”
　　挂断电话，两个人已经到了东门口，刷卡出校门。陆北尧拉开车门让周西上去，绕到驾驶座。
　　周西扣上安全带，抬头阴影而至。陆北尧拉下口罩俯身亲过来，炽热深刻的吻，周西感受到陆北尧的手指贴着脸颊。还有一些粗粝，微微的刺，周西抱住陆北尧回应了这个吻。他们吻了很久，东门口有人聚集。
　　周西这辆车太低调了，实在不像明星会开的。他们相拥在黑暗中，看着外面的灯光，许久后，陆北尧转头亲到她的额头，“西西，我爱你。”
　　周西转头把脸埋在陆北尧的脖子上，“回玫瑰园吗？”
　　陆北尧看她许久，音调沉哑，“好。”
　　微信上孟晓发来消息：“牛逼！”
　　苏晨严：“！！！！！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又是他为什么！！！西姐你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好男人！！很有优秀的男人！！他只有脸！”
　　周西不想回复苏晨严，苏晨严连脸都没有。一开始她喜欢陆北尧是因为脸，长的好看。相识相知，脸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陆北尧有很多优点。
　　胡应卿：“恭喜。”
　　周西回复谢谢。
　　李欣也发了一句恭喜。
　　郑荣飞：“你和小陆在一起了？”
　　周西想回复什么，长篇大论写了很多，最后只剩下两个字：是的。
　　是的，她和陆北尧在一起了。
　　车在公路上飞驰，路灯照进车厢，周西转头看陆北尧的侧脸，阴影下他侧脸线条冷冽。陆北尧回头看过来，四目相对，陆北尧又看向前方，“你先不要发微博，等一会儿。”
　　周西知道他什么意思，之前粉丝骂周西倒贴，骂周西追着陆北尧跑。骂周西爱的更多，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哪有谁多谁少？
　　陆北尧这次要走在周西前面，他先把那些都补回来。
　　“那我不回应了。”周西把手机装回背包，靠到座位上。
　　陆北尧唇角上扬，嗓音沉下去，“好。”
　　“你什么都好？”周西看向陆北尧，忍不住唇角上扬。就觉得很奇怪，他们认识八年了，她喜欢陆北尧八年，竟然从来没有腻过。
　　“是你就好。”
　　是你就好，周西鼻子一酸，随即笑绽放开来，抿笑转头看窗外飞逝后退的车灯。
　　他们在一起，不过是一句简单的：是你就好。别人好坏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在一起，只是因为对方是那个人。
　　这个城市灯火辉煌，似乎能照亮黑夜。身边是爱人，脚下是路，往前走就是了。
　　车开进了玫瑰园车库，周西坐在车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下车。生出那么几分复杂的情绪，大约是近乡情怯？
　　也可能是其他的。
　　陆北尧略停顿，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抬腿踩进车厢俯身看她，嗓音低醇性感，“需要我抱你么？”
　　周西下巴一抬，“不要。”
　　陆北尧长手落进去解开周西的安全带，“来，抱你。”
　　周西还要拒绝，陆北尧打横抱起她抬腿踢上车门，转身大步往回走，周西勾住他的脖子，“你放我下来。”
　　“我们老家有个风俗，娶老婆是要抱下车，一路新娘的脚不能沾地。”陆北尧声音缓慢，耳朵滚烫，以前这些话打死他都说不出口。
　　“今天又不是结婚。”周西耳朵泛起热。
　　陆北尧抱着周西用手按密码锁，拉开门进去才放下周西，开灯整个房间通明，陆北尧打开柜子取出拖鞋放到周西面前，“对于我来说，此刻我的心情应该和结婚一致。当然，我没结过婚，我想我结婚那天应该就是这么高兴。”
　　陆北尧的声音缓慢，浸着几分安静。他把拖鞋放到周西面前，反手关门，推开一楼的衣帽间房门，把背包放进去。
　　周西抿了下唇，陆北尧这话很戳她的点，她换上拖鞋从后面抱住陆北尧。
　　“包。”陆北尧伸手。
　　周西把包拿下来递给他，陆北尧规规整整的把包放好。
　　“把手机拿出来给我。”周西把脸埋在他的背上，再次看陆北尧这套衣服，是一个已经倒闭了的街边低端品牌，卫衣背部已经起球，“陆北尧。”
　　陆北尧把手机拿出来装进裤子口袋，转身抱住周西，抵着她的额头亲了下，“什么？”
　　“你的衣服——好多年了吧？”周西把手落进陆北尧的裤兜，竟然没扔，陆北尧真是恋旧的人。周西不会穿放了一年的衣服，放了一年的衣服，已经配不上今年的她了。
　　“上衣九年，裤子七年。”陆北尧抿了下唇，道，“卫衣是考上大学，家人给我买的第一件牌子衣服，裤子是我们大二在一起吃饭那段时间买的。”
　　这是陆北尧给自己买的第一条‘流行’款牛仔裤，穿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质量不错，竟也没穿坏。
　　周西抱紧陆北尧的腰，陆北尧能穿上八九年前的衣服，身材也是保持的很好了。他颜值也是能打，这么土的衣服，硬是被他穿的像是潮牌。
　　“为什么……穿这套？”
　　“我们初识时的样子。”陆北尧抱的很紧，低头亲周西的发顶，“我们从相遇的地方，重新出发，重新相爱。”
　　周西攀着陆北尧的脖子深吻上去，两个人一路亲到卧室。卧室的灯没有开，两个人热烈的接吻，他们只有彼此。
　　陆北尧卡在脱衣服的环节，毕竟九年了，卫衣偏瘦，陆北尧的手就卡住了。周西伸手开灯，笑滚到被子里，找到遥控器把窗帘拉上。
　　他们接受着彼此的缺点，比如陆北尧的恋旧，周西的敏感。他们也在共同学习，共同往前走，共同进步。
　　周西以前很讨厌陆北尧保留旧物件的毛病，只要周西不扔，他的那些旧物件能放一辈子。周西不能理解，为什么要留旧东西。
　　现在她明白了，每一样旧东西都有属于它们的故事。陆北尧恋旧，他珍惜着每一样旧物，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周西敛起笑，看穿着牛仔裤的陆北尧，他悍利窄腰沟壑分明。他身材极好，比二十岁那会儿好很多，可还是能看到一点过去的青涩影子。不管走了多远的路，陆北尧永远是那个陆北尧。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博，铺天盖地的消息，周西打开热搜，热搜前三都是她和陆北尧。周西抿了下唇，陆北尧起身下床去衣帽间拿睡衣。
　　他们在一起很久，床上那点事不新鲜。周西一笑，陆北尧那个劲儿就过去了。他在衣帽间换上睡衣出门，周西靠在枕头上刷微博。
　　熟悉的画面，陆北尧蓦的眼发热，他脚步顿了下，才走过去把睡衣递给周西，抬腿上床靠在周西身侧，“看什么？嗯？”
　　周西让出位置，陆北尧躺下，她就靠在陆北尧的肩膀上，“看你的粉丝。”
　　陆北尧的粉丝没有想象中那么激烈，没有骂，也没有大规模脱粉。可能该脱的粉丝在很早前就脱了，或者默默离开。
　　周西往下刷就看到一张照片，她和陆北尧在操场接吻，周西点进去看到这个女生竟然是给他们拍照的那个人。
　　“她因为喜欢你，才报考S大。”
　　“他们本身就很优秀。”陆北尧以前不太关注这些，他把粉丝和自己分的非常清楚，艺人不过是一份工作，下了台卸了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跟周西分开那段时间，他走着周西走过的路，融入周西的粉丝群，见到了很多人。
　　周西编辑微博，写一遍感觉不对，删了又写。写的不好，但她不想把公开这种事交给团队，这是她和陆北尧的私事。凌晨一点零一分，周西发了一条微博。
　　“我和陆北尧在一起了，重新相遇。这一年我走了很长的路，穿过浓雾穿过黑暗爱让我得以窥见光明，这一年我见到了很多的爱，亲情友情爱情粉丝的深情，每一份都深重。感恩相遇，无论未来如何，我不会忘记来路，我会一直往前走。——周西。”


第92章 
　　微博发出去之后, 周西一颗心彻底落了回去，尘埃落地，无论好坏, 她都得给粉丝一个交代。放下手机转身抱住陆北尧，陆北尧也没有睡, 他把周西圈在怀里。
　　“睡觉, 醒来有个礼物。”
　　“什么礼物？”周西惆怅的情绪缓缓被按下去，抬眼。
　　“明天早上告诉你。”
　　周西看着他深邃的眼，沉默片刻，扑过去抱住陆北尧。陆北尧原本以为她要闹, 就拎住周西的后颈, 结果周西把脸埋在他的脖子上就不动了。
　　许久后, 陆北尧感受到周西的眼泪。他的手落下去，缓缓抚着周西的后背，“西西？”
　　周西低声抽噎，抱紧陆北尧, 许久后她开口，声音低哑，“现在开始, 我会失去一些东西。”
　　和资源什么都无关，大约曾经有过一段天真单纯的日子。彼此都是朋友, 能带来力量。但所有的一切在她发出这一条微博后，彻底跟她没有关系了，无形的屏障会立起来, 且是永久，她也开始学会远离。
　　陆北尧比周西更早进入这个圈子，他接触的更深刻，他的手往上抚摸着周西的头发，“保持初心，保持善良。遵守道德底线，其他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也不用太难过，这些东西，只是相互的，并不是属于你。”
　　周西抬眼，陆北尧亲她的眼睛，嗓音沙哑，“我属于你。”
　　周西看他许久，低头亲了上去，陆北尧最近骚话特别多。
　　陆北尧确实没怎么脱粉，他经过一年的折腾，粉丝都脱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要么是剧粉路人粉。要么就是老粉，非常理智。陆北尧只是跟周西公开，这才哪到哪，还在可控范围内。大家都是经过大风大浪，能留下来的北极光都是心若磐石。
　　周西的粉丝就大规模的脱粉了，声势浩大，凌晨就把周西骂上了热搜。
　　周西昨晚还有点难过，早上起来看到声势浩大的骂，忽然就释然了。干干净净的来，坦坦荡荡的走，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早上陆北尧做的早餐，依旧是小馄饨。陆北尧做小馄饨很精细，从馅到纸皮全手工，煨了两个小时的鸡汤清香。撇掉上面的油，只余下清汤煮小颗的纸皮馄饨，出锅后盛碗再撒一小撮翠如玉的香葱。
　　周西洗漱好下楼看到陆北尧把小馄饨端到餐厅，解开围裙，“过来吃饭。”
　　周西抿了下唇，走过去到陆北尧身边，抱住他亲了一口才走向餐厅，“几点起床？”
　　“七点。”
　　现在已经九点半了，陆北尧把勺子递给她，“我约了搬家公司中午过去搬家，先吃饭。”
　　周西走到餐厅坐下，“你不忙了？”
　　“《边境武警》拍完了，我最近要写《民国探案录2》的剧本，七月之前没有通告。”陆北尧早就想休假了，他想了很久。他从跟周西公开就没有时间陪周西，后来周家出事又疯狂赚钱。两年内，陪周西的时间有限到可怜。他曾经想过拍完《将军》跟周西好好度个假，周西想要去哪里，想做什么他都陪着。
　　周西跟他分手了，所有的计划都成了空。
　　“可以休假三个月。”陆北尧看向周西，默了片刻，道，“你这几个月工作忙吗？”
　　“全是档期。”周西看网上那铺天盖地的架势，已经躺平了。
　　陆北尧蹙眉，心里一疼，“民国探案录2加入了新角色，你想演吗？”
　　周西小口咬着馄饨，一如既往的鲜香，“不了，回头砸了你的IP，粉丝说我们两个同框就是喝西北风。这个IP不错，不要毁了。”
　　“不会。”陆北尧目光沉下去，“相信我，毁不了。”
　　“暂时我们不要搭档。”周西跟陆北尧搭档就是拉他的后腿，她也不想被人说靠男朋友才有工作，她没到那个地步，“我对那个剧本也不感兴趣。”
　　“年底我们公司打算打造一个新IP，跟孟娱合作。上星剧，如果你不急的话可以等等，你的咖位女主还是没有问题。最好不要乱接戏，你现在去演配角降低身价。”
　　周西的身价已经起来了，就算没有粉丝，她也是有强大的观众群。
　　“我也打算休假，好好沉淀，也养养身体。”周西把馄饨咽下去，看向陆北尧，“正好有这个机会，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
　　陆北尧喉结滚动，凝视周西，试探着开口，“那——我们度个假？”
　　“你想去哪里？”周西还没有跟陆北尧一起度过长假。
　　“海岛？”陆北尧蹙眉，“国外这几个月形势都不太好，欧美去不了。之前的计划得改，这两天你看看想去哪里，我们做个详细计划。”
　　三个月时间，他们可以慢慢计划，不着急。
　　吃完饭，陆北尧把碗筷收起来放进洗碗机，天气很好，太阳毒辣。他怕玫瑰晒死了，就去院子里浇花。蔷薇已经爬满了篱笆门，玫瑰生出新芽，芍药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光。
　　周西走到花园，花园重新设计过了，整体还是玫瑰花为主。中间放上了秋千，旁边的木架上爬满了藤花。
　　陆北尧拿着水管在浇花，他穿着白色休闲衬衣敞着，里面是同样白色的T恤，搭配一条十分清爽的牛仔裤。
　　“西西。”陆北尧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水管，回头，“看这里。”
　　周西脚一蹬地，晃起了秋千。
　　水雾喷向玫瑰苗，在太阳下拉出一道漂亮的彩虹。陆北尧黑色碎发长了出来，俊美五官清晰分明，他唇角微扬，笑的温沉，“彩虹。”
　　彩虹持续了很久，在玫瑰花苗被冲死之前，周西出声提醒他。陆北尧关水，洗干净手走向周西，坐到秋千的另一边，“园艺师说全开的话，这里能看到花海。”
　　“你不是不喜欢伺候这些花吗？”周西把头放到陆北尧的肩膀上，隔着衣服轻轻的咬他的肩膀，“你不是说，不如种菜。”
　　陆北尧俯身亲了下周西的唇，起身，“来，带你去看个东西。”
　　周西伸手，陆北尧牵住她的手穿过花圃，走向后院。非常角落的位置，地上规整的划出四片方块，每个区域还插上了字母，里面的小苗已经发出新芽。
　　“A区是辣椒。”陆北尧介绍，“B区是西红柿，C区原本想种南瓜，园艺师说爬藤不好看，目前撒上了青菜。”
　　周西蹙眉盯着那四小片，转头看陆北尧。
　　陆北尧是多想种地？这个男人有毒吧？
　　陆北尧剑眉上扬，随即又落回去，“最后一片空着，董阿姨说她过来种。”
　　周西一口咬到陆北尧的肩膀上，还串通了董阿姨。不过那些小苗，也不伤大雅，看起来细嫩的漂亮。
　　“不是说今天还有一件礼物？什么礼物？不会就是看你这片菜地吧？”周西勾着陆北尧的手指，他们喜欢的东西生活在一片花园，陆北尧这个想法很好。他没有放弃自己，他们相爱，并不是失去自己。而是为了对方，让自己变的更好，互相成就。
　　门铃声响，陆北尧拉着周西往前院走，“礼物来了。”
　　陆北尧长腿笔直，步子迈的很大。周西不想跟他走的那么快，就松开手，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在后面，又回头看那片地。
　　四片小试验田，陆北尧怎么想的？在外面矜贵高冷冷酷，回家种了这么可爱四片地。这个男人，可爱的要命。
　　周西穿过花园走向前院，陆北尧正在拆包裹，纸盒子扔进垃圾桶露出里面的粉色封面，厚厚的一摞书。
　　“什么？”
　　风掀起了陆北尧的衬衣下摆，他迎着周西走过来，俊美的眉宇间浸着深沉，他走到周西面前把一摞书全部放下，拿起一本双手递给周西，“情书。”
　　真的是情书。
　　封面是粉色，上面手写的字体，蓝色墨水。
　　《一封情书》
　　下面一行小字：写给周西。
　　作者：陆北尧。
　　“出版社找我约《民国探案录》的书稿，我问他们出不出版情书。”陆北尧之前每天一封情书写给周西，后来就不送了。
　　周西以为他没了耐心，毕竟写情书需要很多时间，每天一封实在是太频繁了，也非常浪费时间。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她能写那么多，也是因为大学生活时间多，无聊，想跟陆北尧保持一些联系，想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又不知道要做什么。
　　电子产品如此发达的现在，随时都可以分享，写情书更没有必要。
　　“按照合同是月底上市，正式出售，这几本是出版社送的样书，提前送过来了。”
　　周西翻开扉页，上面是陆北尧手写的钢笔字：与你从初恋到白头。
　　陆北尧的字写得很规整，字迹清晰。
　　周西忽然鼻子泛酸，她继续往下翻。陆北尧这本书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写，二零一一年到二零二零年。
　　二零一一年九月，大一开学第一天，初见周西……
　　八年六个月，写了厚厚一本书。陆北尧比周西玩的大，他的情书直接出版了。
　　“我们的故事一本书写不完。”陆北尧俯身看她的脸，手指揩掉她眼下的泪，“不要哭，看到情书不是应该开心的么？以后都不要难过。西西，我们慢慢走，可以多写几本书。”
　　不但能秀恩爱，还能赚稿费，一举两得。陆葛朗台，本质财迷。
　　周西攥着书抱紧陆北尧。
　　“我用一辈子来写这封情书。”陆北尧嗓音低沉，亲到周西的额头上，“三年三十年六十年，可以写到一起变老，走到人生尽头。”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释怀。
　　周西把手机关机，陆北尧陪她，一起关了手机。她和陆北尧搬家忙了一天，第二天又忙着收拾房子，第三天萧晨把电话打到了董阿姨手机上。
　　周西接通电话，萧晨的咆哮就冲入了耳朵。
　　“搬家关机跟陆北尧一起玩消失！您可真出息啊！你知道我绕了多大的圈子才找到你家保姆阿姨的电话吗？我是不是世界上最憋屈的经纪人？我是不是最窝囊的经纪人？”
　　周西把手机拿远一点，等萧晨咆哮完把手机又放回去，“什么事？”
　　“就问你一句话，《萧太后》还演不演？”
　　“什么？”周西懵逼了，她还能演萧太后？郑荣飞没剁了她？
　　“演的话，把地址给我，我去接你。中午跟影视方还有导演一起吃个饭，顺便把合同签了。”
　　周西大脑一片空白，“我还能签？”
　　“你没有触犯法律也没有道德败坏出轨劈腿找小三，你们两个坦坦荡荡的分手，光明正大的复合，多大的罪？能被封杀？那些出轨劈腿找小三的还没被封杀呢，轮得到你？你又不靠粉丝吃饭，谈个恋爱杀人放火了吗？只要你不放弃，你有演技有能力，你不会被埋没，你是一个优秀的演员。”萧晨清了清嗓子，调整到正常的语气，正色道，“这些话是郑荣飞让我转告给你。”


第93章 
　　周西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董阿姨, 快步上楼找到自己的手机开机，短信微信电话一齐冲了出来。
　　郑荣飞：“不要自暴自弃！你还是那个勇敢坚韧的周西吗？一无所有就敢来竞争《深宫乱》的女二号，在剧组跟谁都敢飙戏！你还是那个周西吗？你只是公开了恋情, 你有多大罪？谁规定女演员不能谈恋爱？这是谁家的族谱规矩？请他们带进土里，赶紧开机跟我回电话。”
　　周西把地址定位发给萧晨, 给郑荣飞回了个滑跪道歉。
　　郑荣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周西接通，“郑导。”
　　“终于开机了？终于敢出来见人了？”郑荣飞呵了一声，冷笑道，“你倒是继续躲啊, 藏老鼠洞里, 与世隔绝谁也找不到你！”
　　郑荣飞很少骂人, 对周西更是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他珍惜有灵气的演员。这是第一次，他恨不得过来打周西。
　　周西无地自容，“对不起。”
　　“你跟我说个屁的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你不演，我就再找个女演员，想上我戏的人多了, 我消息放出去能有八百个经纪人来给我递演员资料。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逃是个什么解决问题方式？你的勇敢呢？被狗吃了？难怪之前萧总一直躲签合同, 就怕这个事儿？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周西突然想叹气，“我担心会失去，而且有很大概率会失去。我内心里是舍不得, 但拗不过现实拗不过市场。就——对不起郑导，我——”
　　“你什么你？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再拗不过市场，我们可以试试。为什么试都不试？你就直接把所有的都抛下了？”
　　电话那头顿了许久，郑荣飞开口，“西西，你和我的孩子一样，我对你更多的是怒其不争，你也不要生气多想。我非常欣赏你身上的冲劲儿，还有对表演的热爱，纯粹炽热。非常难得的品质，很可贵，我不想失去一个好演员。”
　　“谢谢导演。”周西没想到郑荣飞会说这样的话，很意外，也很感动。所谓的放弃，只是她在想象。和曾经一样，她始终还是有一些逃避型人格，她并没有从逃避人格中彻底走出来。
　　阳光从落地窗落进来，阳光这么明媚，为什么会觉得黑暗呢？
　　“勇敢点，没有什么过不去，你是周西呀，你什么都不用怕。你往前冲，谁也拦不住你！”
　　“谢谢。”
　　“至于感情，不后悔就是最好的选择，他是你选的男孩，好坏都是你担着，又不碍着别人什么事。那些疯狂辱骂你的不一定是粉，有可能是浑水摸鱼的黑子水军，他们就是为了让你一蹶不振。你认了，就是中了他们的道。”
　　周西深吸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她郑重点头，“谢谢郑叔。”
　　郑荣飞和胡应卿都是她人生的伯乐，是她的灯塔。
　　“行了，其他的中午见面再详细聊。我不会再骂你，你不要吓得不来见我。”
　　“我不会的。”周西这话说的实诚，真情实感，“我很感谢你给我机会。”
　　挂断电话，周西打开微博看到她的官宣微博转发一百万。转发里一系列的明星，前面几个是《深宫乱》剧组的同事。胡应卿江乔苏晨严，后面就多了很多圈内人，孟娱旗下的明星全部下场给周西转发。
　　还有陆北尧合作过的艺人，也出现在转发的行列中。
　　周西打开评论区，一条老粉发的评论，在一群讽刺中异军突起。
　　“希望这份感情给你带来的是正面影响，不是不支持你恋爱，其实我们支不支持又有什么关系？那是你感情。只是怕你回到曾经的泥沼中，我们喜欢张扬明艳的西姐，我们也接受会哭会委屈的你，但不想你一直委屈活在泥沼中。”
　　周西沉默许久，回复：“谢谢。”
　　她看到光就好了，其他的没必要看。人生有很多选择，她选择了光明。
　　陆北尧计划了三天，接下来三个月怎么安排。周西中午吃个饭，就签下了《萧太后》。四月看剧本，五月定妆，五月底进组，时间安排的非常满。
　　陆北尧又计划了一个寂寞。
　　下午周启宇把治好病的毛线团萨摩耶带回了家，狗子进门直奔周西，一头扎到周西的拖鞋上，如果不是客厅地毯，周西怀疑狗爪会在地板上擦出划痕。
　　她拎起白团子，小狗上蹿下跳的舔她闻她。小狗长大了很多，治个病还长胖了，圆嘟嘟的大屁股扭来扭去。
　　陆北尧原本坐在周西旁边看剧本，看到狗子自觉的坐开，他不太喜欢这种东西，靠在沙发一侧继续看剧本。
　　周西抱着狗凑过去，举到陆北尧面前，“小团子，叫爸爸。”
　　陆北尧拧眉看向周西，冷峻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小狗呜了一声，两个月大的狗子，汪都叫不好，奶声奶气。圆眼睛长睫毛，陆北尧看了一眼，伸手戳了下狗脸。十分勉强敷衍，一副‘好了可以滚了’的冷淡样子。
　　“你都不爱你儿子。”周西戳了下陆北尧的胸口，打算把狗放下。
　　陆北尧放下长腿，也放下剧本。俯身手落过来，揉了把狗头，嗓音沉下去，“它叫什么？”
　　“团团。”
　　陆北尧再次蹙眉，这都是什么名字？
　　“团团圆圆，以后它有老婆就叫圆圆吧。”
　　陆北尧抬起狗脸看了看，两个月的萨摩耶，猴脸初期并不好看。
　　长这样还想要老婆？
　　陆北尧松手，抽湿纸巾细致的擦着手指，“圆圆的名字可能用不上。”
　　“为什么？”
　　周启宇拄着拐杖进房间，“我白对团团好了，进门直奔西西，不要我了，生气，好生气！”
　　话音落，团团直奔周启宇，走过去也不扑人，就绕着周启宇转圈，大约是怕把周启宇扑倒。周启宇停下来，它也停下来仰起头看。
　　周启宇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
　　小家伙被抛弃过一次，没有其他萨摩耶的傻白甜，特别懂事会讨好人，可能是怕再被抛弃。越乖巧，周启宇就越是辛酸。
　　周西收回目光拿起剧本看，“四月有时间回老家，可以回去一趟。五月进组就没时间了，这部剧要拍到十月。《冠军》可能会七月上映，期间挤出的时间也就够宣传。十一月参加电影节，剧也要宣传，年底是我们这个行业的旺季，我们都会没时间。”
　　周西这次官宣也有损失，掉了个代言，但有郑荣飞的剧傍身，这损失就太微不足道。之前萧晨预计的没有多大问题，确实投资方知道周西身上有争议后都不想用她。但郑荣飞力排众议毅然决绝的选择周西，郑荣飞有了《深宫乱》大爆之后，他有底气有资本也有能力选择演员。
　　周西这一次必须得演好，她得付出更多的心血，对得起郑荣飞信任。
　　两个人计划的很好，四月回家一趟。
　　进入四月，许明睿野心勃勃要开展公司新项目，收购了一家游戏公司，合并公司并且要大规模的发展。他就把陆北尧召唤到了B市，陆北尧也要转型，跟许明睿可以多学点东西，所有的计划就暂时搁置。
　　四月二十号，陆北尧的《一封情书》上市引起轩然大波。明星出书不稀奇，什么人都可以出书，只要能卖钱，哪怕一个字都不会写也能出自传。
　　但陆北尧这本不一样，他确实是自己写的，写给周西的情书。内容紧凑，感情细腻，满是诚意。陆北尧在书里详细写了他们恋爱的过程，识于微时，相守一路走到今天。
　　陆北尧和周西没有CP粉，两边都是唯粉，掐的你死我活，势不两立。这本书一出来大家是嘲讽的态度，这个风口浪尖上，陆北尧出什么书？
　　渐渐的声音落了下去，有人买了这种书，打算找角度黑陆北尧。结果哭了一夜，这确实是一本情书，完完整整的情书。没有掺杂任何商业，这是陆北尧写给周西的情书。
　　陆北尧和周西大一一见钟情，误打误撞进了娱乐圈。
　　陆北尧沉默寡言，所有人只看到了周西的深情，第一次看到陆北尧的角度。他的文笔很冷静，写的情书并不算缠绵，但那种冷静的笔触反而更打动人心。
　　他写他们相遇，他们互相暗恋。周西的等待，他的焦灼。他们的付出，他们深藏在心底的爱意，他们在一起的快乐，他们的守候。
　　陆北尧和周西分手，他去看心理医生，他认为他和周西是在黑暗中重逢，一起走向光。
　　最后一页大片的空白，没有任何文字。
　　末尾，陆北尧手写的三个字：我爱你。
　　平平静静的三个字，没有任何铺垫没有文字的渲染。那些留白显得意味深长，太多想说，却又开不了口，最后只剩下三个字，我爱你。
　　我深爱着你。
　　他们才在一起八年，说一生其实有些为时过早。
　　身在娱乐圈，这么深刻的探讨自己的感情生活，也不合时宜。陆北尧非常清楚，在这个圈子应该什么都不说，保持沉默，感情越低调越好，对所有人都好。但那样，他的爱人就听不到。他的情书，是写给他的爱人。
　　这是一本从上市就知道没有市场的书，各方面都不讨喜。
　　销量却爆了，明星出书，竟然是先从路人圈爆起，这本书在短时间内销量大爆。陆北尧和周西抛却明星光环，就是普通的两个名校出身的青年。陆北尧写这类比他拍剧还有意思，大家信了《民国探案录》确实是陆北尧写的，很快这本书被摆到了各大书店的畅销榜位置，出圈的爆。
　　书的腰封上巨大的一行字，陆北尧写给周西的一封情书。
　　陆北尧的秀恩爱更高调更华丽，人尽皆知。
　　五月《萧太后》官博发出第一条微博，艾特了周西。《萧太后》这个大饼从去年拍完《深宫乱》就一直被各家碰瓷，内娱女演员谁不想上郑荣飞的剧呢？就算是电影咖，这几年电影市场不行，电视剧才是主体。郑荣飞的古装剧非常稳，上星剧大制作收视率有保底，上了郑荣飞的剧想不火都难。
　　大家轮番的猜，谁也没想到，这个大饼砸到了周西身上。一向低调不愿意搭理这些事的郑荣飞转发微博，配文：周西是我非常欣赏的演员，有才华有灵气对表演有追求，是难得的优秀演员。期待与她再次合作，创造出更优秀的作品。
　　几家假想敌粉丝傻了，周西的黑粉也傻了，他们兢兢业业黑了周西这么久。以为周西公开就要彻底凉凉，永远被踩死，永世不得翻身。谁能想到，更大的资源等在前方。周西不单没凉，反而更辉煌了。
　　西北风年年都吹，也没哪一年能防住，风不会因为只言片语改了方向或者彻底停止，只会愈演愈烈。
　　守住内心的坚持，勇往直前，打不倒她只会让她更加强大。


第94章 
　　许明睿把陆北尧召到B市负责所有的影视项目, 他跑去搞游戏行业了。
　　陆北尧原本打算在家写剧本顺便跟周西甜蜜独处一段时间，新学的甜品都来不及展示，被扔到这个鬼地方。陆北尧每开一场会, 都咬牙切齿想把许明睿揍到墙缝里抠不出来。《民国探案录2》是今年公司的大项目，从立项到招商签平台约, 全是陆北尧在负责。
　　白天开剧本会议, 晚上奔走在各个饭局。
　　连续几天饭局，陆北尧的胃就不好了。他的胃病高中就有，那时候为了省钱不吃早餐，落下的毛病。大学期间更糟糕, 他忙着读书忙着赚钱, 也就跟周西一起吃饭是细嚼慢咽, 其他恨不得两分钟解决。
　　后来做艺人拍戏，剧组疯狂压缩艺人的时间，他也是不争不抢的性格，合同出什么样他签什么样。懒得多说什么, 经常性一天只吃一顿饭。
　　这几年他很少喝酒，喝多了胃疼。
　　陆北尧跟合作方喝了两杯酒，找了个借口出门, 在前台要了一瓶水打开喝了一口戴上口罩大步走向洗手间。
　　没吐出来东西，陆北尧又把口罩戴回去拿出手机翻到周西的微信, 对话框还停留在昨天，陆北尧看了许久，按着手机打字, “睡了吗？”
　　“北哥。”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北尧抬眼看到了陈舟。他已经很久没见陈舟了，陈舟瘦了很多，也狼狈了很多，头发有些乱。穿着黑色T恤站在另一边，陆北尧抬眼环视四周，随即冷淡的目光看向他。
　　陈舟最近的日子不好过，陆北尧是把公司留给他了，但那个公司最有价值的就是陆北尧。陆北尧走了之后，他才知道，他才是离开陆北尧屁都不是。
　　他从云端跌落，一脚踩进了泥沼里。
　　没有陆北尧，那些所谓的资源也是个空。大家冲着陆北尧，才会给他面子，才会跟他合作。
　　没有陆北尧这条大腿，陈舟四处碰壁，他不知道那些之前明明笑脸迎人的合作方，怎么就会翻脸不认人。没有资源给艺人，随后工作室的艺人开始解约，打官司。
　　陈舟为了维持公司运营，贴进去不少钱给艺人找出路，但这种砸钱是有限的。他手底下那些人也是不争气，没有现象级爆。恶性循环，这一个行业，起也容易落也容易，他已经走上了绝路。他就这么一步步把全部积蓄都套进去了，公司依旧完蛋。现在鸡飞蛋打，一无所有。他到处找机会，求人，希望能有一线生机。
　　而陆北尧脱离他之后确实任性，但这个任性是在颜值与能力的范围内，有能力有脸怎么都翻不了车。陆北尧逆风翻盘，翻红对于陆北尧来说玩似的。红不红，看他的心情。
　　陆北尧单手插兜，抬起眼打量陈舟，嗓音冷淡，“有事？”
　　陈舟的手贴着裤子边缘，狠狠擦了一下，喉结滚动盯着陆北尧，扬起客套的笑，“北哥，过去多有得罪，不过我始终是没有坏心。我也是为你着想，一心一意的为你，一时心急，没有注意语言分寸，希望你不要怪罪也不要记仇。如今能看到你翻红站起来，我很高兴。你的能力被大家认可，你被粉丝认可。”
　　陆北尧戴着口罩，脸上平静淡漠，单手插兜往旁边挪了一些。这个动作陈舟很熟悉，陆北尧曾经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
　　“你应该不会怪罪我吧？”陈舟鼓起勇气把话说完，观察着陆北尧的脸，“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兄弟。我们曾经同甘共苦，一起创业。”
　　陆北尧这个人很念旧，重感情，虽然他不说，但陈舟知道。就对待周西这件事，陈舟能看得出来。还有一方面，陈舟跟陆北尧多年，知道陆北尧不少私事。他当红，陈舟出来踩他，大约也能让陆北尧掉一层皮，大约吧，具体他也不确定。
　　陆北尧还看着他，目光冷沉。
　　“北哥，希望我们能冰释前嫌。”
　　“什么事？”陆北尧嗓音淡淡，透着股寒。
　　“你们公司的新项目，能不能给我一个角色？不用女二女三，女四号就可以。我们公司有个艺人，资质不错，就是少个机会。北哥，看在我们过去的感情上，希望你能帮我带带。”
　　陆北尧再次抬头，确定这边没监控。抬手拎着陈舟就撞到了墙上，他手劲儿特别大，陈舟一下子就撞懵了，脑袋撞到墙嗡的一声，他抬眼，“北哥？”
　　“求我办事？”陆北尧嗓音缓慢，嗤笑一声。拇指缓缓往上，抵在陈舟的喉咙上，“你给西西发诅咒短信，你找我办事？陈舟，怎么想的？是不是我脾气太好了，让你觉得我还可以再踩一脚？”
　　陈舟浑身僵住，他感受到了陆北尧的威胁。陆北尧根本就没有看上去那么和善，陆北尧想干什么？他生出一些恐惧，他从陆北尧的眼里看到了戾气。
　　陈舟反应过来，“北哥，你听我说，我不是想让西姐怎么样。她那段时间在网上跟网友吵架，对你影响太大！另一方面她透露出那么多个人信息一旦被私生饭或者黑粉揪住，你们两个都有危险！我就想让她收敛一点！我并没有把号码透露给很多人！我也是为你们好——”
　　如果能因此陆北尧和周西分手就更好了，陈舟非常不喜欢周西，顶流就不应该有女朋友。可谁能想到，陆北尧就是疯子。
　　“我也是为你好，换个行业。”陆北尧松手退后一步，抽纸擦手，目光冷到了极致，“这个行业不适合你。”
　　什么意思？陆北尧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北尧把纸扔进垃圾桶，都是成年人也懒得多说什么。大家共同赚钱，一人一半，陆北尧只要还在这个圈子里，就不会让陈舟没饭吃。可陈舟想要的更多，碰了他的底线。不能送他进监狱是个遗憾，让他离开这个行业，陆北尧还是能做到。
　　“陆北尧！”陈舟明白了，为什么他寸步难行。如果有人搞事，像陆北尧这种咖位，会不会有人给他让路呢？陈舟头皮发麻，陆北尧搞他？“北哥！我从十八岁进入这个行业，十几年，到这个年纪我能换什么行业？求你帮帮我，过去我们之间有误会，北哥——”
　　“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滚远一点，不要出现在我面前。”陆北尧的声音依旧很轻，那些事他不敢想，他怕想一下就失控。尽管他跟周西复合了，周西还在他怀里，但过去那些事他也不能想。太多自责，太多痛苦，太多伤害，那一条条短信字字诛心，如同刀划在他的心脏上，“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这句话轻的简直不像是威胁，但确实是威胁。
　　陆北尧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迈开笔挺长腿大步就走，这次再没有回头。他在拐角处消失，彻底没了影踪。
　　陈舟甚至没说出来威胁的话，他攥紧了拳头。他已经全部清楚了，陆北尧就是整他的人，他们翻脸了，翻的非常彻底。想想也是，陆北尧怎么会散伙的那么轻易？
　　陈舟狠狠抹了一把脸，咬牙切齿，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舟哥。”
　　陈舟抬头看到小飞，他直直看着小飞，陆北尧把小飞留下了，其他人全部踢出局。小飞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废物小飞，小飞是陆北尧身边的红人，被陆北尧信任。
　　“舟哥，劝你一句不要跟北哥对着干。这是背着北哥，跟你的忠告。”小飞敦厚老实的脸上有着认真，他看着陈舟，“其他的我不能透露，就这么说吧，如果这件事闹大。你会坐牢，孙建一审被判了七年，孙建是谁应该不需要我跟你科普。”
　　小飞拿着陆北尧的钱不会在外面乱说话，陆北尧有运气，也有实力，会抓机会，也有人给他铺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为什么？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做的绝？”陈舟已经不用怀疑了，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肯定是陆北尧做的。
　　陆北尧背后是许明睿，周西身后是孟娱，孟娱占据娱乐圈半壁江山。许明睿有权，许家幺儿，宠的要命。这些人，都可以要他的命。
　　“西姐就是北哥的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西姐。他毫无保留，全部给了西姐。”小飞抿了下唇，皱眉，“你不该碰西姐。”
　　————
　　陆北尧回去饭桌，又跟人喝了几杯。桌子上的汤已经凉透，他喝了一口腻的快要吐出来，外面的东西不好吃，他在周家住久了，渐渐的也学会了挑食。电话响了起来，他放下汤勺拿起来看到周西的来电。
　　陆北尧的大脑停顿几秒，随即心跳的快了几分，周西打电话过来。他推开椅子起身大步往外面走接通电话，嗓音沉下去，“西西。”
　　有人想问陆北尧有什么事，哎了一声就听到这句话。饭桌上几个人顿时没话了，陆北尧跟周西那点事人尽皆知。不管什么场合，有周西的电话，陆北尧无论在做什么都会放下，先接电话。
　　陆北尧带上房间的门，情绪瞬间缓和，胃里都舒服了很多，嗓音沉下去有一些低醇的沙哑，“在干什么？”
　　“你在什么地方？”周西问道，“没在家吗？”
　　“在外面吃饭。”陆北尧往旁边靠，忽然抓到一个信息，站直长腿敞开，“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家？”
　　他在B市住许明睿的房子，认识的人几乎都知道，这是他的固定住处。
　　“地址发给我。”周西的声音落过来，软软的拖着尾音，有一点刚认识时的娇软，“你是不是喝酒了？嗓音有些哑。”
　　“你在什么——地方？”陆北尧大步往外面走，他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周西来找他了，周西在B市。心中阴霾褪去，满满的装着周西。
　　“北哥！”小飞追上陆北尧，说道，“你去哪里？你没戴口罩。北哥，饭局结束了吗？”
　　陆北尧停住脚步，垂下浓密修长的睫毛，他看着地上的影子。其实他和周西也没分开多久，但知道周西在B市，他就想立刻到周西身边。
　　“北哥？”小飞又叫了一声。
　　陆北尧让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平稳声线，跟周西说道，“你按密码进去，在家里等我。我大概——”他抬起手腕看时间，晚上九点，从这里开车到住处是一个半小时，“十点半到家。”
　　“不喝酒了能开车吗？不如我去接你？”
　　“晚上开车不安全——”
　　“但我想接你哎。”周西说，“你不要就算了。”
　　陆北尧唇角就扬了起来，转身往回走，把地址报给周西，“我等你。”


第95章 
　　“有车吗？”陆北尧握着手机, 周西仿若就在耳边，裹挟着热气的嗓音，柔软勾人, 他心里生出一些痒。他一直想回去见周西，奈何这边工作丢不开手。
　　“我开孟晓的车, 孟晓最近在B市有工作, 又买了车。”孟晓也是个买车狂魔，她最近一年公司赚钱了，迅速翻身车买的越来越贵。
　　“注意安全。”陆北尧挂断电话，把手机装回裤子口袋。面上没什么情绪, 面无表情的往回走。
　　小飞默了片刻, 道, “不走了？”
　　“西姐过来接。”陆北尧嗓音淡淡，他闲适的把手抄兜，走出两步他回头，“你跟陈总见面了？”
　　小飞站住脚步, 随即点头。
　　陆北尧抬眼看向头顶的灯许久，道，“盯着点, 再作死，神仙也救不了他。”他停顿, 叹一口气，“可以念旧情，不能滥好人。”
　　“我知道。”
　　陆北尧转身进了房间, 心情好转耐心也好了，慢吞吞的跟人喝酒到十点半才散场。一行人出门，刚到餐厅正门口，一辆火红色的跑车开了过来。
　　陆北尧眯了下眼，跑车潇洒的开过来停到面前，驾驶座车门打开。穿着黑色裙子的女人长腿就先落了地，陆北尧目光更深，周西离开车走过来跟其他人握手问好。这里都是影视圈的人，周西跟人多少都挂过面。
　　难怪陆北尧今天这么有耐心，从头陪到尾，原来人家的人来接了。
　　顿时所有人看向陆北尧的目光就耐人寻味起来，陆北尧单手插兜闲闲站在一旁静静看周西，他没有戴口罩，仔细看眼眸深处还浸着笑。他喝了酒，态度有些慵懒。
　　周西看到陆北尧就笑了起来，她伸出手。头发及肩，妆容明艳漂亮，夜色之下勾魂摄魄。
　　“喝多了？”
　　陆北尧把手放到周西的手心，嗓音沙哑的嗯了一声，随即攥紧周西的手，朝其他人点头，“先走一步。”
　　陆北尧上车拉上安全带，活动脖颈，周西坐到驾驶座打开一瓶水递给他，“喝了多少？”
　　陆北尧靠在座位上看她，目光寂静，也没有接水。
　　“拿着。”周西说，“我开车。”
　　陆北尧这才接过水，心一下子就安定了。
　　“你怎么会来？”陆北尧喝着水，还看着周西。他的声音被酒精熏染的沙哑，有些性感。
　　“孟晓公司联合开发的游戏已经正式上线，来给她站台。”其实是想见陆北尧，周西忙里偷闲，跑过来一趟。
　　“就跟许总合作那个项目？”
　　许明睿哪里会无缘无故收购游戏公司，他收购的那家公司和孟晓工作室有合作。
　　“就是那个项目，孟晓做了好几年。 ”周西想吐槽点什么，许明睿和孟晓两个人太狗了，在一起这么久都不告诉她，话到嘴边改口道，“你明天有时间吗？”
　　“忙——有。”陆北尧最后一个字异常坚定，他喝了一口水，喉结滑动。俊美的脸深刻，转头注视着周西，“有时间，我们一起过去？”
　　“应该要一天时间，档期没问题吧？”周西不避讳跟陆北尧同时出席活动，她和陆北尧光明正大在一起。
　　“没问题，有时间。”陆北尧没有时间也能创造时间，他和周西很久没有同框出现在大众面前。
　　车开进了别墅区，高大树木林立，灯影斑驳在车内。陆北尧还在看周西，周西肌肤白皙，在光下笼出一层淡薄优雅的浮光。
　　无论过去多少年，他看周西仍是会心动。
　　车开进了车库，车停稳周西从另一边下车，陆北尧也下车。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周西放下包找灯，摸到了陆北尧的手指。抬头，陆北尧已经把灯打开，陆北尧英俊的脸放大到面前。
　　陆北尧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托着周西的后颈，他的指尖有力度，抵着周西的肌肤。周西心头战栗，仰起头，陆北尧的吻就落了下来。
　　有一些很淡的酒味，周西勾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陆北尧喝了酒，姿态就有些懒洋洋的，他们在玄关处亲了很久。就是亲不够，越亲越沉迷，空气都跟着炽热起来，纠缠厮磨。从浅到深，又从深到浅，亲了不知道多久。
　　周西轻轻的咬着陆北尧的唇，两只手都攀在他的脖子上，指尖在他的后颈上缓缓游走， “陆北尧。”
　　她对陆北尧的称呼有很多，很早前叫陆同学，公开后就叫陆先生。追韩剧时叫哥哥，两个人恋爱久了，她就叫老公，也会跟着工作人员叫北哥。在家里，大家都叫他小北，陆北尧就是小北。
　　从他们闹分手，周西很少叫他这些，总是连名带姓的叫。
　　陆北尧动了下脖子，被她摸的痒，眼眸更沉，打横抱起周西上楼，一边走一边亲她，嗓音暗沉，“换个叫法。”
　　“什么？”
　　陆北尧亲到她的唇上，狠狠亲了一口。上楼踢开房间门，把周西放到床上抬腿上床，两人许久未做，生出一些兴奋。
　　兴头上，陆北尧轻咬着周西的耳朵，声音很沉，“叫一声老公。”
　　周西没听清最后几个字说的是什么，她犹如身在火焰之上，被炙烤着，“……什么？”
　　陆北尧不再言语。
　　只是做的越加彻底，简直铆足劲儿的折腾。陆北尧以前在床上还算克制，今晚达到了极致。
　　结束之际，周西恍惚着靠在陆北尧的怀里，“你吃了马里奥的蘑菇吗？”
　　陆北尧亲了亲她汗湿的头发，眸色暗沉，“洗澡吗？”
　　周西手脚发软，身体余韵未散，陆北尧结扎后就肆无忌惮，套也不买了，这种体验是以前完全没有过。虽然她跟陆北尧，从谈恋爱这方面就非常和谐，但这个体验更极致。
　　周西身体很不想动，但怕弄到床上晚上没法睡，就很不舒服。
　　“我想泡澡。”
　　“我去放水。”
　　陆北尧披上睡衣走进浴室放水，突然生出想法，或许可以把许明睿这套房买下来。他和周西都是公众人物，住酒店太不方便。且不说私生会不会跟，出来进去都被拍。
　　陆北尧放着水，取了一支烟靠在洗手台上点燃，深吸一口气。盘算手里的钱，郊区别墅应该不会太贵，可许明睿这里的面积大，保守估计一亿左右。陆北尧算手里的钱，仔仔细细核算一遍，心如死灰，买不起，贷款也买不起。
　　脚步声响，陆北尧抬头看到周西穿着他的衬衣进洗手间。白色衬衣上面散着两粒扣子，若隐若现。衬衣宽大，松松散散落下去，下摆遮的有限。周西两条笔直细长的腿全露了出来，陆北尧掐灭烟看她，嗓子干的要命。
　　“还没放好水。”
　　“我先冲澡。”周西走过去调水温，细腰长腿勾人的要命，陆北尧看着眸色暗沉沉的，“没带衣服？”
　　“不喜欢我穿你的衬衣吗？”周西回头看陆北尧，纤细手指勾着衬衣扣子，“好看吗？”
　　陆北尧垂下眼，打开水洗手，把手指上的烟味洗掉，他目不斜视走过去试着浴缸里的水温，“你过来几天？”
　　“一周。”
　　周西打开水冲澡，看陆北尧的后背，他穿着深蓝色丝绸的睡袍。丝绸带子系在腰间，窄腰长腿。
　　“你的公司以后是不是就放在这边了？”
　　“差不多吧。”
　　“那我们在这边买套房子怎么样？”周西以前从来没有买房的概念，现在有了，“买套小一点，还贷款也行。”
　　他们想到一块去了，不过周西竟然想的是小房子。陆北尧心情沉重，有些心疼吧，周西多傲娇一公主，千娇百宠长大。跟他在一起后竟然要考虑小房子。
　　“我爸要开店，我给了他一百万。剩余还有一些存款，车会贬值就不买了。可以拿来买房，我们两个的存款凑凑，再买一套怎么样？住别人的房子到底还是有些不方便。”周西说，“水温可以了吗？”
　　“嗯。”陆北尧往水里加精油，若有所思， “爸爸开什么店？”
　　“餐厅，小成本，让他折腾吧，他闲不住的，最多把这一百万赔干净。”周西关水泡浴缸，洁白如玉的手臂横在浴缸边缘，“来，鸳鸯浴。”
　　百万内，随便周启宇折腾吧，反正上不了天。
　　陆北尧脱衣服冲澡，也泡进浴缸。淡淡的玫瑰香气在空气中浮动，陆北尧揽住周西的腰，亲她的后颈，“小房子买得起，《民国探案录》编剧费还有片酬尾款加一起有两千万，《边境》片酬到手有小一千万。《民国探案录2 》我能拿到纯利润的百分之十五。”
　　周西转头看他，自己做老板和签经纪公司是两个概念。陆北尧做老板，片酬大头都是他的。周西这种签经纪公司，到手三分之一。拼死拼活几部戏，不如他一部戏片酬高。
　　“委屈了你，不能让你随时随地住进大房子。”陆北尧亲她。
　　周西啄了回去，抵着他高挺陡立的鼻梁，觉得陆北尧包袱太重了，“不要把我看的太弱小，或者太需要保护。我是成年人，你也是成年人，我们在一起是互相扶持。我们共同努力，共同面对，不存在谁委屈谁。有什么事一起商量，不要大男子主义。”
　　陆北尧抱紧了周西。
　　第二天孟晓来接周西，接到了两个人。陆北尧白色衬衣黑色休闲长裤，笔直坐到后排。衬衣袖口一丝不苟的扣着，银色袖扣闪烁着冷冽的光。修长手指抵着IPAD屏幕，指尖被光映的泛白，他滑着屏幕在试玩孟晓公司的游戏。
　　孟晓回头看看陆北尧，又看周西，“陆先生的出场费，我付不起。”
　　陆北尧放下IPAD，按了下眉心，游戏里的鬼太丑了。他缓了下，才抬头看向孟晓，“你和西西多年的朋友，你们公司研发的第一款大型游戏，这么隆重的日子。现场支持是应该的，不用客气。”
　　谁跟你客气了，就是不想让你去！
　　孟晓把车开出去，陆北尧这种咖位去给她的产品做推广自然是好，太好了，太有影响力了。可她是周西的粉丝，她知道这样周西和陆北尧都会挨骂，说道，“今天现场直播，不能剪辑，你们两个同框真的不会被骂？”
　　“骂也不一定是坏事，有人骂就有流量，至少一个免费热搜。你们有流量有下载量有新增客户就有钱，你管别人说什么。”
　　孟晓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道理是这个道理，她也确实能省下不少宣传费，但这话从周西嘴里说出来，非常不可思议。
　　“放心，骂不到你头上，这些也影响不了我的事业。”周西又安慰了一句，继续看游戏规则，“而我们两个，也不怕骂。”
　　他们是彼此的底气，他们内心平静，其他的就无所谓。
　　孟晓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心里生出一些惆怅，她们都长大了。一件件事让周西成长蜕变，理智又强大，这可能就是最完整的周西。
　　他们的人生都跨入了新的阶段。
　　周西和陆北尧上一次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公开做宣传还是《小暗恋》时期，之后就很少再营业。金视奖只握了个手，并没有交流。
　　TI游戏公司十点放出宣传，果然上了热搜。周西和陆北尧时隔多年，再次同框营业。
　　十一点，直播还没正式开始，现场在测试。工作人员调试机器，准备接下来的游戏直播。这款游戏有两个版本，电脑客户端和手机，代言人现场试玩的是客户端。
　　直播镜头晃了下，镜头扫到活动现场入口。身穿白色衬衣的陆北尧就进了镜头，黑色长裤勾勒出他笔直长腿，他冷峻高挑，相貌出众，一眼都能看出来素人和明星的区别。工作人员递过来名牌，陆北尧俯身给正在玩游戏的周西戴，光落到他冷肃修长的手指上，一向清冷的陆北尧竟显出几分柔和，温柔如斯。


第96章 
　　陆北尧给周西扣好名牌, 退后端详。周西今天头发弄了个慵懒的卷，及肩看起来典雅的美，配粉色长裙。灯光下肤白貌美, 十分矜贵，以前周西也做过卷发。她那时候头发长, 大波浪配公主裙绝了。陆北尧抬手摸了下周西的头发, 很遗憾她剪短了头发，《冠军》就是死亡剧组。
　　周西被游戏里的NPC吓了一跳立刻把手机推到一边，陆北尧接过手机帮周西通关。他抿着笑下巴微抬显出冷冽的下颚线，猝不及防对上摄像头。
　　陆北尧的笑停住。
　　小飞快步走过来说道, “北哥, 直播呢。”
　　陆北尧又想把孟晓的头按进墙里, 和许明睿放到一起，现场竟然能出现这种直播事故，十分不专业。
　　弹幕已经全炸开了。
　　陆北尧竟然笑的这么甜，人设崩的找都找不回来, 沉默寡言人设呢？说好的高冷呢？不过陆北尧笑着看向镜头那一下。杀人诛心，弹幕全是感叹号，又虐又甜。陆北尧的颜值笑起来太好看了, 但他是对着周西笑。
　　孟晓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故，她还在调试机器拿起手机看到无数条消息弹出来, 她看到周西陆北尧互动，陆北尧崩人设，陆北尧笑。
　　满脑子都是完了, 萧晨会砍死她，陆北尧也会砍死她。完蛋了，现在去抱周西的大腿能不能苟到一条狗命？
　　活动开始前她特意交代周西和陆北尧在现场，尽量减少交流，两尊神来给她撑场面，怎么都不能让他们崩了人设。
　　结果活动还没开始，两个人设碎了一地。现在一群黑子，等着喷他们。
　　孟晓按了下狂跳的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分析面前的情况。
　　“孟总，徐总过来了。”
　　孟晓的太阳穴装了弹簧，越按跳的越快，她深吸气划开手机快速打开热搜。热搜第一#周西陆北尧有点甜#，热搜第三是他们公司的游戏，孟晓鼓起勇气点开第一个热搜。
　　“哈哈哈哈哈我已经疯了！我竟然觉得周西和陆北尧有点甜！我他妈一定是疯掉了！陆狗笑起来真他妈好看！我好难过，我好想哭。他真的好温柔，他以后有孩子可能会更加温柔。也许，他本来就是个温柔的男人！我已经不粉他了，但是看到这个还是流泪了！我的青春结束了！”
　　这是个大粉，之前粉过陆北尧，粉了挺多年。陆北尧退微博后她就爬墙了，签名是只要墙头爬的快，没有悲伤只有爱。下面评论已经过千，孟晓点进去。
　　“有一说一，有点甜，他好温柔的给那位别名牌。很酸，我的男神啊！没想到温柔这个形容词能出现在北哥身上！我好不甘心！！我恨！”
　　“真的不喜欢这两位，太能折腾了。但陆狗的颜值确实绝！天选之子的绝！他怎么能那么好看，那个笑，我腿都软了，我能GET到‘人间苏神’几个字！”
　　“哇！博主！你竟然也在看这个。给你看个好东西，你会更深刻的体会到北哥的温柔。不是北哥粉，不知道过往，但他们两个确实很甜。”
　　截图的是《一纸情书》里片段，陆北尧用了很长的篇幅写他的兔子。
　　周西送了他一只毛绒兔子，他很喜欢，一直挂在背包上。后来包旧了，兔子眼睛也掉了，这款兔子早就停产，买不到配件。他找了好久在国外一个小镇找到同款兔子眼睛，买下来缝到兔子身上，他的兔子又完整了。
　　这一段陆北尧写的特别童话，细腻又温柔。
　　博主哇的哭出了声！这个CP粉是狗！在她伤口上撒盐。
　　其实什么都清楚，陆北尧和周西相识八年感情不变。他公开说深爱，这个浮躁的时代，能爱八年。她们粉的这个男人人品没有问题，对感情也从一而终。值得粉，他们没有粉一个渣男。
　　只是难过。
　　他们都会长大，爱会变得厚重，三观成熟，越来越理智。他们可能会越走越远，可能会淡化一些东西，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爱的理智，珍惜的理智，活的理智。有作品可能还是会买会看会关注，但不会像以前那么狂热。
　　有笑有泪有激动有疯狂有整个青春，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地，青春结束了，他们也迈入了人生的新阶段。
　　热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进，还挺和谐，一边骂陆狗一边讽刺赵云姐，周西自从跟陆北尧复合后就得了个外号，赵云。三进三出长坂坡，娱乐圈是，跟陆北尧也是，分分合合，进进出出。
　　孟晓快速翻了几条热门，大家都挺冷静，就冷眼看笑话，发现这俩人特别——好看。一边辱骂，一边磕颜。
　　能怎么办，颜狗就是这么真实。
　　虽然直播事故，但拍到的周西和陆北尧颜值在线，并没有什么离谱的行为。就是陆北尧笑了一下，孟晓点开陆北尧笑的动图。
　　她这个陆北尧纯黑，竟然被陆北尧这个笑给惊的半天没找到呼吸。陆北尧的姿态有些慵懒，背对着观众，窄腰长腿身形笔挺凛然。他握着手机缓缓转头，狭长深邃的黑眸里浸着笑，孟晓GET到了陆北尧前粉爆哭的原因。
　　如果她的前墙头是陆北尧，她能因为这个笑哭的山崩地裂。他很快乐，粉的值。但很难过，他迈入了人生的新阶段。
　　孟晓看完长叹一口气，她的偶像已经失踪半年了，杳无音信。
　　除了开头的意外，活动非常顺利，陆北尧和周西两大顶流碰头，引爆全场。活动期间，除了打游戏交流，他们几乎没有互动，也算是给粉丝留了几分。粉丝也算给他们面子，大家维持着面上的客套，仿佛春节的亲戚见面。
　　直播效果非常好，当天上了直播平台同时段的热度第一。
　　TI公司的新款游戏被推上热搜第一，维持了一天。免费的广告，孟晓赚大了。
　　陆北尧想在B市买房，可B市限购，需要交五年社保才有买房的资格。陆北尧只交了半年社保，遥遥无期。
　　周西更不用提了，她的经纪公司在S市，没有B市社保。买房这事儿暂时搁置，五月二十号，周西要提前进组训练一周，就赶往了横店。这部剧里她是个马上太后，能文能武，需要提前训练形体。
　　周西到横店，郑荣飞来接。
　　非常奇怪，周西看了郑荣飞一眼，郑荣飞递给周西一瓶水，说道，“看什么？”
　　“您怎么有时间来接我？”
　　“跟你聊个事儿。”郑荣飞说，“你对赵征羽这个角色有什么看法？”
　　赵征羽是萧太后这部剧里的男主，是女主的第一个男人，也是他让女主走上了政治之路。
　　“哪方面？”周西有种不好的预感。
　　“演员选角方面。”
　　赵征羽的选角郑荣飞这边一直保密，应该咖位不会太大，毕竟这是给周西抬轿子，大女主戏所有男人都是挂件。赵征羽的人设不错，属于白月光类型。毕竟死的早，戏份不多，一般大咖不愿意担这个给人抬轿子的名号。
　　连男一号都算不上。
　　“有备选吗？”
　　“你觉得胡应卿怎么样？”
　　周西心里一咯噔，“不是吧？”
　　“很意外？还没有签，今天胡老师到横店，我们吃个饭晚上试戏。大家再感觉一次，你觉得不合适吗？”
　　“你知道演员圈有个两部戏定律吗？”
　　非恋人的男女演员最好不要合作两部戏有感情的对手戏，不然肯定出事。周西和胡应卿一部《深宫乱》一部冠军，全部都有感情戏。
　　周西这边肯定不会出事，她对胡应卿没有任何想法。她和陆北尧的感情非常稳定。至于胡应卿那边，周西不敢打包票。
　　“不合适。”周西蹙眉，胡应卿演技没问题，人也没问题，咖位也够大，“我们已经合作了两部戏，不应该合作第三部 。” 
　　胡应卿是周西的伯乐，是恩师。她希望永远是恩师，永远是最尊重的朋友。
　　“你和那个什么小陆感情稳定，出不了事。”郑荣飞若有所思，他不喜欢陆北尧，但周西和陆北尧感情确实很好，反正也不关他的事，“他——他应该也不会吧？他是个只追求艺术的人，应该不会糊涂。”
　　“我最近半年也接触了不少艺人，有演技的要么年纪太大要么咖位太大，不会碰这种题材。对比之下，我觉得胡老师最合适。能扛收视观众缘也好，脾气还好，也没有那么多事。”郑荣飞认真衡量对比过，没找到比胡应卿更适合赵征羽的人，“要不你们试试？这部戏感情戏不多，你们都是敬业的演员，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就没事。”
　　“你觉得陆北尧怎么样？”周西试探着开口，赵征羽的戏份很少，陆北尧有时间拍。陆北尧这半年也没有好剧本，拍完边境就没本子了，估计下部还是网剧。
　　“不行。”郑荣飞想都没想就拒绝，非常干脆，“陆北尧上不了我的戏，我看不上那些个小鲜肉，之前那个苏晨严是个什么玩意。而且，你们两个没有丝毫的CP感。”
　　“陆——”陆北尧跟周西没有CP感觉！周西一口老血！
　　“你不用跟我推荐，我看过你们两个演的那个什么暗恋，什么玩意！”郑荣飞眉头拧成了一团，“那叫电视剧？那就是儿戏！”
　　周西闭嘴了。
　　周西不想跟胡应卿合作第三部 戏，不过真要合作，她也无所谓。 
　　周西拍完《冠军》后就没有见过胡应卿，她先回酒店放行李，随后跟郑荣飞到餐厅。江南风格的餐馆，周西推开门让郑荣飞先进，周西抬眼看到胡应卿。
　　胡应卿瘦了很多，留着胡子，穿着黑色T恤，整个人非常阴郁。
　　“胡老师。”周西进门点头，胡应卿看到周西皱了下眉，才站起来伸手，“好久不见。”
　　周西跟胡应卿握了下手，随即唇角上扬，“好久不见。”
　　胡应卿看了周西一会儿，才跟郑荣飞和制片人握手，坐了回去。胡应卿接到郑荣飞的电话，他有犹豫，但最终还是来了。
　　他想试一次，也许陈星的阴影没有那么大，看到周西后，胡应卿就知道可能不太行。
　　他们本来想在饭桌上像以前那样搭戏，胡应卿和周西演戏，都能随手拈来，不需要那么正儿八经的试戏流程。郑荣飞太信任他们了，根本就没考虑过他们两个会出演技问题。
　　周西入戏倒是快，这个剧本她看了几个月，喜欢的情深意切。
　　意外的是胡应卿入不了戏，他的状态非常差，肉眼可见的差。吃完饭，郑荣飞有把他们两个叫到了房间，想让胡应卿再试一次。
　　胡应卿抬头看着周西，许久后他就笑了起来，狠狠揉了一把脸，取了一支烟咬着偏头点燃，狠吸一口，“这个戏我可能接不了，我入不了戏。”


第97章 
　　二月份杀青《冠军》, 距今三个多月，一百多天。胡应卿没出戏，他看周西还是陈星, 这个状态非常差。
　　郑荣飞让其他人先离开，留了胡应卿在房间, 他给胡应卿倒了一杯水, “怎么回事？”
　　胡应卿咬着烟往后靠在沙发上，抬手按了下眉心，看向郑荣飞，“要么换周西要么换我。”
　　郑荣飞坐到沙发扶手上, 沉默许久, “对她有想法？”
　　“这倒没有, 她是她，陈星是陈星，我还是分得清楚。”胡应卿把一支烟抽完，摁灭在烟灰缸, 端起水灌了一大口。拧眉许久，道，“陈星对我影响太大了, 你换个人吧，西西挺适合这类古装剧, 换她不合适。”
　　不愿意走出去，世界空荡，他一无所有。留恋那一抹虚假的温暖, 在那里陈星一直在等他。
　　这是很多文艺工作者的通病。
　　郑荣飞握住胡应卿的肩膀，半晌后狠狠捏了下，道，“你以后少接点这种让你情绪波动大的片子吧。”
　　上一次胡应卿因为入戏太深修养了三年才缓过来，刚拍了两部戏，又陷入了死循环。
　　入戏深是很多演员的毛病，想让观众入戏自己就得先入戏。有一些演员拍一部戏谈一场恋爱，戏里的滤镜结束，恋爱也结束。那是角色的爱还是本人的爱？有些人也分不清。但在戏结束那一刻清醒太痛苦，有人会选择沉溺，等感情淡的适合再分开。
　　有人会立刻分开，用其他的东西代替这种空旷感。
　　“好好调整，希望下一次见面会更好。”
　　胡应卿在郑荣飞的房间坐到零点才起身离开，他的房间在走廊的最里面，他怕吵。胡应卿转角就看到靠在墙上的周西，她拎着两罐啤酒，胡应卿恍惚了一下就笑起来。
　　“胡老师，请你喝酒。”
　　“去天台吗？”胡应卿抬手指了指上面，周西点头。
　　两人没有坐电梯，顺着步梯上去到观景天台。栅栏外，城市的灯火辉煌，周西拆开啤酒跟胡应卿碰了下，趴在栏杆上看远处，“你的状态不太好。”
　　胡应卿倚靠在栏杆上，仰起头灌了一口酒，点头，“郑老师找我，就想来试试。”
　　“连着三部戏对着同一个女演员，正常人都受不了。”周西笑出声，转头看胡应卿，她的头发已经长了，风吹的头发丝凌乱，“我们认识其实也才一年多。”
　　一年，周西仿佛过了一辈子。
　　她的世界被颠覆，突然有一天醒来发现这个世界是虚构的，那种感觉特别恐怖。以为远离的母亲其实是去世，男朋友是书里人物，父亲重病很快就会离开。闺蜜喜欢的只是另一个她。回到一个哲学问题，你真的是你吗？你所处的空间是真实存在的吗？
　　她在这一年里从颠覆到重塑到如今的完整，她接了两部戏，是她人生的两个阶段。所以她没有什么剥离感，这个时间线被她的病拉长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她现实中有爱人。
　　“最近感情怎么样？”胡应卿闲话家常。
　　“很稳定。”周西又喝了一口啤酒，提到陆北尧她就忍不住唇角上扬，她拨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看向胡应卿。胡应卿于她来说，就是长辈一样的存在，“陆北尧很好。”
　　胡应卿也笑了起来，看起来是很好了，他刚认识周西的时候，周西身上还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她虽然对每个人都客气，但身上是有刺，像是受伤的刺猬。他转身把手肘压到栏杆上，也看远处，“那挺好。”
　　“你家人都还好吗？”周西问。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各自组建了家庭。”胡应卿又灌了一口酒，他很少跟人聊这些，今晚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大约在这一瞬间，他觉得小星星回来了， “我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我爷爷在我高中时去世。我奶奶，前几年去世。”
　　没有媒体报道胡应卿的私事，他藏的很深。胡应卿停工那三年，大约也是因为这个。
　　“你——谈恋爱了吗？”周西问。
　　胡应卿转头看周西，笑出声，“这是跟长辈能聊的话题吗？”
　　“我跟我爸就这么聊。”周西笑着喝了一口酒，语气沉了下去，“老师，你是资深演员，你知道怎么出戏。我们都是初学者，没资格在你面前聊怎么出戏。胡老师，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你是我职业生涯的恩师，我很敬重你也很希望你能幸福。来路有灯，才不会迷失。”
　　她跟胡应卿碰了下酒，“希望你每天都快乐！”
　　“谢谢。”
　　人生的道路上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有些人，可能今天就是最后一面。分开后，永远不会再见。
　　胡应卿太理智了，他不会允许自己再跟周西见面。
　　他们不会再见了。
　　周西难得失眠，洗完澡躺到床上失眠到四点，她拿出手机打给陆北尧。响到第二声，陆北尧接通了电话，周西立刻就后悔了，陆北尧最近也很忙，凌晨被叫醒来，他一定很难受。
　　“西西？”陆北尧惺忪低沉嗓音落过来，“怎么了？”
　　“失眠。”周西开口，“没事，你要睡就继续睡吧，你把手机放枕头边，我听着你的呼吸。”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陆北尧说，“今天过去训练了吗？”
　　“还没有。”
　　周西听到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打火机声响，周西说，“你在抽烟吗？你现在抽烟还睡不睡了？”
　　“陪你聊会儿。”陆北尧低沉嗓音落过来，“我也快起了，早上八点要开会，我六点起床，中午在办公室补一觉。”
　　“我今天见胡应卿了。”
　　陆北尧抽烟的手一顿，目光沉下去，嗓音还平缓，“《萧太后》剧组，跟他也有关系？探班还是什么？”
　　“郑导想找他演男主。”
　　娱乐圈没人了吗？陆北尧一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一直都是胡应卿。郑荣飞看不上他，也不用这么疯狂的给周西凑对吧？
　　陆北尧拧眉狠狠抽了一口烟，随即目光缓下去，嗓音也沉缓，“胡应卿，不合适吧？”
　　“我也觉得不合适。”周西低低的声音落过来，“今晚我和胡老师聊了很久，喝了一罐酒就失眠了。”
　　陆北尧把烟按灭，起身走向衣帽间，“都聊了什么？”
　　“他应该不会演赵征羽。”
　　陆北尧取出衣服拎着出去扔到床上，嗓音依旧很沉，慢慢的，“为什么？”
　　“《冠军》入戏太深。”周西叹口气，说道，“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演员，我有一种预感，我们不会再见面。”
　　陆北尧握着手机重新回到床上，他沉默很久，开口时语气温柔了许多，“人生就是这样，会遇到很多人，会有很多失去。人生这趟列车上有人上车有人下车，尽头时，不遗憾没有对得起任何人这一生就是圆满的。大家各自选择，不要强求。”
　　陆北尧以前不会说这么多话，知道周西生病，他看了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他不知道人生有多长，他拼命的去爱周西。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关灯，闭眼。”陆北尧的嗓音更低，他抽出床头的一本情书，翻开书，“躺平，把手机开免提放到耳朵边。”
　　周西照做。
　　陆北尧的声音很有磁性，沉沉的在寂静黑暗中，十分具有催眠效果。他在读情书，是他写的。周西在黑暗里听着陆北尧的声音，焦虑缓解，她迷迷糊糊的睡着。
　　胡应卿走了，没有跟周西打招呼就离开了横店。郑荣飞火速回S市，火急火燎筛选男主，十万火急，还有一周就要开机，男主还没定下来太操蛋了。
　　周西进入训练模式，郑荣飞不用陆北尧也挺好，陆北尧混电影圈。来给她抬轿子，降低身价。她也是随口一提，郑荣飞没用，她反而冷静了。
　　她和陆北尧的事业，互不干涉就是最好的状态。
　　六月一号开机，郑荣飞是早上九点到横店。开完机就要拍第一场戏，周西就先化妆了，头套还不能戴，怕泄露造型。开机仪式有不少媒体，毕竟是个年度大戏，媒体很早就得到了风声。
　　九点半周西在酒店大堂碰到郑荣飞，配角都在，这部戏有不少老戏骨刷脸，个个有分量。周西挨个跟人打招呼，恭敬的腰都快弯断了。走到郑荣飞面前，环视四周，“郑叔，赵征羽呢？”
　　“死了。”郑荣飞没好气的说，“被我写死了，你没有男主，开局就是寡妇。”
　　周西：“……”
　　今天是阴天，怕下雨，郑荣飞穿了个连帽的长款衣服，抽纸擦着眼镜片，“走了，去现场。”
　　周西跟郑荣飞同一辆车，上车后发短信给秦怡：“官宣放出来了吗？”
　　“没有。”秦怡信息回的也很快。
　　周西靠到座位上，她今天穿的很简单，T恤搭配牛仔裤。经过《冠军》的开机仪式，周西已经放飞自我了。
　　从酒店到片场开车半个小时，郑荣飞在跟制片聊剧情。周西听了一会儿，也插不上话就拿起手机刷论坛。
　　“报！陆北尧进了郑荣飞的剧组！大家怎么看？今天《萧太后》开机，有人在横店拍到了陆北尧。”
　　周西心跳的快了几分，点开论坛首楼图片还在加载，下面整齐的感叹号。
　　“不一定是进郑荣飞的组吧？郑荣飞对演员还挺挑，不喜欢用小鲜肉，郑荣飞上一个男主是胡应卿啊，他偏爱比较正的男主。陆北尧虽然演技不错，但不够正吧，他那张脸太帅了，放到正剧里很违和。而且这个演技，也是在普通小鲜肉里拔筹，离胡应卿还差一万个苏晨严吧。感觉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应该是去探班，女朋友开机去捧场也有可能。”
　　“楼上，陆北尧虽然没有奖，但差胡应卿一万个苏晨严这话也太大了。陆北尧上一部戏是边境武警，导演正统拿过最佳影片奖，他也一直夸陆北尧的演技。如果苏晨严的计量单位是零点几，当我什么都没说。”
　　最后这个楼歪成了一陆北尧等于多少苏晨严，苏晨严的粉丝不高兴了，当场和陆北尧粉丝撕了整整三页。
　　周西继续蹲守首楼，图片终于刷出来。陆北尧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帽子，挺拔身材修长的腿，弯腰从车里出来。旁边全部是工作人员，那个地方就是《萧太后》开机现场。
　　周西眯了下眼，拿起手机发微信给陆北尧，“你来片场了？”
　　陆北尧迟迟没回消息。
　　车开进了片场，郑荣飞先下车，周西也跟着下去。风很大，吹的她的头发糊了一脸，周西把头发捋开，就看到陆北尧跟郑荣飞在握手。他身形高大挺拔，态度谦恭，监制制片挨个问好之后，抬眼看了过来。
　　陆北尧的风衣下摆在风里翻动，他已经拿下了口罩，俊美一张脸冷冽深刻，他走向周西，伸手，“周老师，你好，我是赵征羽的扮演者陆北尧。”他顿了下，唇角上扬，黑眸中浸着笑，“多多指教。”


第98章 
　　周西唇角上扬笑就溢了出来, 她下巴微抬，杏眸弯着。陆北尧身形高大俊美，身后的一切都虚化黯淡, 只有他一个人有光。
　　秦怡在身后狠狠咳嗽一声，这里到处都是各家媒体, 一言一行都被拍着。周西伸出手, 道，“陆老师。”
　　没想到真的是陆北尧，他竟然会来！郑荣飞是怎么同意的？
　　陆北尧握住周西的手指，他的手指修长手背筋骨冷肃分明, 那条清冷的线条一直延伸到腕骨。周西刚要收回手, 突然手心被碰了下。
　　若有若无的痒, 周西心脏一下就跳的飞快。
　　这是周西惯用的小伎俩，竟然被陆北尧偷学。
　　周西抬眼看他，偏了下头，压不下的笑意, “你不是嫌油腻？”
　　以前周西勾他手心，陆北尧就拧眉。坐的笔直，身体紧绷, 满脸抗拒。
　　学的飞快，他是进修了塞拉斯的大招吗？
　　“下午有一场你们的对手戏, 提前准备准备。”郑荣飞开口，不爽的看了陆北尧一眼，“不要拖后腿。”
　　郑荣飞是极其不满意陆北尧, 各方面都不满意。他不太用‘小鲜肉’，‘小鲜肉’的另一个名词就是不好管，像苏晨严那样。《深宫乱》时，郑荣飞差点没忍住把苏晨严踢出剧组。演技不行，纯靠脸，粉丝那么能撕，什么都要撕令人厌烦。一些流量女星也是，像江乔他就绝对不会合作第二次。
　　郑荣飞这个咖位，不会下场跟谁撕，实在太掉份。但绝对会永远远离粉能撕的明星，他喜欢兢兢业业的演员，不喜欢腥风血雨的明星。
　　周西提议陆北尧时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一方面是陆北尧确实小鲜肉。另一方面，他个人对陆北尧有着很大成见。周西那么优秀一个演员，过去被陆北尧拖进深渊，耽误了周西很多年。
　　他爱护周西，就更讨厌陆北尧。
　　许诚把陆北尧推荐给他时，郑荣飞很想骂人，他拒绝了三次，陆北尧把他家门堵了，这狗东西玩赖。
　　堵了郑荣飞一天，他连出门买菜都不行，陆北尧就是个纯狗。郑荣飞简直想报警抓他，但各方面牵制。
　　郑荣飞跟鲸鱼传媒有合作，鲸鱼传媒的老总许诚跟许明睿是同宗，同属于京城许家。许明睿是嫡系，许诚是旁支。许诚特别巴结许明睿，陆北尧现在又跟许明睿穿一条裤子。陆北尧跟他耍流氓，他还不能报警，气不气！
　　气死了！
　　郑荣飞被陆北尧骚扰的不行，就同意让他试镜。公事公办，跟所有演员一样竞争，但这个竞争又不是郑荣飞一个人能拍板决定。投资方以及影视制作方，整个团队来投票决定，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同意。
　　大家投票淘汰陆北尧，这不关郑荣飞的事吧？谁也不得罪。
　　最后陆北尧以九比一的票数拿下了这个角色，团队选择了陆北尧，竟然只有郑荣飞一个人投反对票。
　　郑荣飞又想吐槽了，这么多年青演员，没一个能打的！竟然被陆北尧给按下去了，他看着陆北尧的演技也就那样。
　　“你是走后门进来的？”周西看陆北尧衣服被风吹乱，抬手帮他整了下，“导演那么不待见你？”
　　整完才反应过来在片场，不远处已经有人拍了好几张照片。
　　“我光明正大走进来。”陆北尧长腿敞着站在周西面前，任由她摆布，目光中闪过冷傲，他本就是挺傲的一个人，“我试镜了三次，郑导非常满意我。”
　　“西西，过来。”郑荣飞喊道。
　　周西眨眨眼，退后两步挥手，“加油！”
　　神特么的满意，满意会写死他？
　　古偶和古装正剧是两个概念，也是两批演员。基本上互不干涉，没有任何交集，每个圈子都存在歧视链。正剧看不起古偶，古偶看不起网剧，陆北尧演了古偶，恰好那个古偶还降级成了网剧。
　　活在歧视链低端的男人。
　　周西走向郑荣飞，她相信陆北尧能演好。陆北尧很有拼劲儿，他当年是刷脸进圈，演技被嘲后就进修演技班，苦学苦练。哪怕是一部剧本很烂的偶像剧，他也能付出全部，进组前一个月他就不说话，让自己入戏。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他身上有韧劲。
　　“男主死而复生。”周西拧开一瓶水递给郑荣飞，“恭喜。”
　　郑荣飞横了她一眼，“你信不信我让他再死一次？”
　　“信啊，反正他那个角色早晚都得死，我都是寡妇。”周西也拧开了一瓶水，喝了一口道，“陆北尧演技不错，没想象的那么差。我是跟他入的行，他算我半个师父。”
　　郑荣飞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
　　“他跟苏晨严不一样。”
　　“他演技是还行。”郑荣飞叹一口气，陆北尧一路试镜过来，他看在眼里，说道，“我不想用他的原因，是怕你们两个没有代入感。现实中的情侣或者夫妻，在剧里演恩爱很难有代入感，何况你们两个有过分合更麻烦。懂吧？观众看你不是萧仪，看他不是赵征羽，你们两个往这里一站就是周西陆北尧。演员，在进入剧后，应该失去自己。”
　　周西明白这个道理。
　　夫妻情侣如果是没公开还好，公开的观众很难有代入感。
　　开机仪式结束，周西和陆北尧各自去换衣服。
　　今天第一场戏是床|戏。
　　有很多剧演员刚进组陌生，导演想让演员迅速入戏就用这招，可陆北尧跟周西相识八年，上来搞床戏，周西剧本看了很多遍，好不容易入戏一抬头看到陆北尧就出戏。
　　赵征羽的开头人设是个纨绔，对萧仪这个常年混迹在男人堆里的女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萧仪是萧大将军的女儿，从小把女儿当男儿养，萧仪十六岁上战场，十八岁扬名。动荡乱世，赵征羽的父亲野心勃勃，拉拢萧大将军政治联姻。
　　萧仪和赵征羽都是权利的牺牲品，新婚之夜，赵征羽离开了心爱之人。男权社会，无论萧仪比多少男儿强，她终究不是男儿。脱掉铠甲恢复女儿装，从此不再戎马沙场，世上再无萧小将军，只有贤良淑德赵夫人。
　　两个少年人，各有各的痛苦，各有各的无奈。他们此时没有爱情，因为利益被捆到了一起。
　　烛光摇曳，烛泪滚落。
　　隔着红色的盖头，萧仪只看到男人绣着黑色云纹的靴子，男人站在她面前许久，抬手掀了盖头。
　　萧仪抬眼，对上男人清冷的目光。
　　挺拔青年身着朱色长袍，头戴玉冠，烛火之下俊美异常。他面无表情，心生厌恶，手指划过萧仪的脸，眼神冰冷彻骨。不情不愿，却必须得往前走。
　　他为了心爱之人的命，她为了家族的荣耀。
　　这一刻，陆北尧是个尚存幻想的十七岁少年。
　　这一刻，萧仪所有的骄傲被碾碎，被迫成为牺牲品。
　　这里的床戏充满了残酷，充满了身不由己。郑荣飞拍摄之前以为会出戏，可当周西和陆北尧走到镜头下，很快就入戏。这里确实没了陆北尧和周西，他们把那种痛苦和绝望演绎的淋漓尽致。没有出戏，也没有NG。
　　郑荣飞在拍摄前想象过这段怎么演，但周西和陆北尧演的是另一种感觉。没有很激烈的肢体接触，每一帧都是美感。他们两个的台词都很稳，郑荣飞见过陆北尧的试镜，属于及格，但上戏之后，他的演技是九十分。
　　一镜到底，喊卡的时候，郑荣飞意犹未尽。
　　那边陆北尧有些恍惚，看着周西片刻，抬手擦掉她眼角的泪。
　　周西也看他，她拼命让自己入戏，面前的人不是陆北尧，是狗东西赵征羽。但陆北尧一擦她眼角，周西就出戏了，这是属于陆北尧独特的动作。
　　难怪导演让演这段，因为这段矛盾感最重。之前床戏是要熟悉，他们的床戏是要陌生。挑战极限，如果有一个人没入戏，郑荣飞就有理由把他们换掉。
　　郑荣飞刚要上前夸他们两句，看到这一幕想把剧本砸陆北尧脑袋上，太出戏了。
　　“再来一次，刚刚你们加了很多自己的动作，没有跟我沟通。赵征羽，你可以再狠一点。你们那种矛盾感，可以再浓烈。”郑荣飞又坐回去，举起喇叭，“各部门注意。”
　　一镜二次，这次一气呵成。
　　郑荣飞看回放，实在挑剔不出来有什么问题，陆北尧和周西的感觉都很到位，教科书般的演技。
　　陌生感也恰到好处。
　　戏结束，周西起身往后台走，忽然手腕被拉住，她回头看到陆北尧，陆北尧还是那个扮相。腰带勾勒出窄腰，身形挺拔。剑眉星目高挺笔直的鼻梁，好看的要命，陆北尧古装特别绝。
　　“干什么？”
　　陆北尧眼睛看着周西，抬起她的掰开。周西反应过来，立刻夺手，陆北尧不松，深邃的眼还看着她，把周西的手指掰开。
　　露出手心一片猩红，陆北尧俊眉紧蹙，目光更沉。
　　他们在一起太久了，那种陌生感确实不好演。为了入戏，周西在手心里攥了一根牙签，必要的时候扎自己一下。
　　陆北尧看她的手心，有一些地方已经刺破了皮肤，显出血迹。
　　陆北尧喉结滚动，抿了下唇，随即抬手摸了摸周西的后颈把人按到怀里，抱的十分用力。身后脚步声响，郑荣飞的声音传过来，陆北尧松开周西，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嗓音低沉有些哑，“去换衣服吧。”
　　郑荣飞走过来看到陆北尧，陆北尧朝他点头，郑荣飞看向陆北尧的目光有些复杂，半晌后才点了下头，“继续努力，不要膨胀。”
　　陆北尧点头，眯着眼很轻的舔了下嘴角，看郑荣飞一干人离开。他站了一会儿才走向服装车，换衣服时，小飞进来看他腿上的伤。小飞也是佩服这两个人，为了演陌生感自虐。
　　陆北尧是腿上划了一道，天气热，又拍古装戏。捂在厚厚的衣服里，伤已经泛白流出不健康的血水。小飞细致的给陆北尧处理伤，两个戏疯子遇到一起能干出什么憨批事，真是难以预料，说道，“你们在剧组里快和好了，和好就不用这么痛苦的自虐了。”
　　陆北尧套上T恤，不在意的看了眼腿上，“捂严实点，不要让她知道。”
　　小飞点头。
　　“还得陌生一段时间，不用处理的那么精细。”
　　小飞：“……”
　　陆北尧怎么可能和周西陌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强行拍陌生感根本不现实。他更不可能对周西残酷，这就很矛盾。
　　疼让他清醒，提醒他把周西当成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别人拍床|戏是洗脑自己，幻想成现实中的爱人。他这拍床|戏，要把现实中的爱人幻想成陌生人，非常可怕，太分裂了，他得保持百分百的理智清醒才能把周西的感觉淡化。


第99章 
　　《萧太后》开机仪式结束, 官博艾特了一批演员，周西排第一个，第二个是陆北尧。陆北尧不是探班, 确确实实是进组。
　　这才公开多久，他们竟然合作, 而且进的是郑荣飞的组。
　　粉丝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骂团队傻|逼让周西和陆北尧合体, 还是该上去夸团队会接剧，郑荣飞的剧就代表了收视率，这两个人一起飞。
　　萧晨接到消息看着手机半晌才缓过来，之前剧组一直没定男主, 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是陆北尧。
　　两个人腥风血雨, 一起演剧，不敢想这个剧最终会怎么样。
　　也有一些黑粉和对家坐等郑荣飞翻车，翻车把周西和陆北尧一起砸死，一举两得。官宣之后, 微博上沸沸扬扬吵了几天，随后归于平静。
　　原创剧本导演没有透露任何东西出来，也不知道具体两个人的角色是什么, 不好直接下场喷。
　　陆北尧没有微博不营业，周西微博自从公开之后, 再没有出现过。
　　两个人闭关拍戏，被郑荣飞虐的半死，根本没时间考虑网上言论。郑荣飞要求特别高, 还特别细致，拿拍电影的劲头来拍电视剧。四十九集电视剧，陆北尧只活了十集就拍了一个月。
　　乱世混局，赵王揭竿而起，萧赵两家被死死的捆到了一起。长平关战役，赵征羽被困长平。
　　萧仪带铁骑夜袭敌营，里应外合打赢了这场仗。女人持着长枪坐在高头大马上，白皙的脸上有血，铠甲凌乱。士兵让开，她策马缓缓而来。她扬起唇，笑着道，“夫君，我来接你。”
　　那一笑，赵征羽一颗心彻底沦陷。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如此飒美的女人，他们的关系渐渐缓和，生出了爱情。
　　这场战役奠定了赵王的势力，九一二年，魏国彻底灭亡，陷入了最混乱的十年，各地势力各自称王。
　　也是这一年，萧仪有了她和赵征羽的第一个孩子，两人恩爱半年，赵家军攻打大梁。蜀国夜袭州城，赵家男人在外打仗，女眷老小全在州城内。州城失守，不堪设想。萧仪身怀六甲被迫穿上戎装铠甲，暴雨倾盆她站在城楼上，看着火光漫天，看着万千军马，她握着长枪，“人在城在，城失人亡。”
　　铮铮铁骨，曾经的少年将军回来了。她是整个州城的主心骨，她在城在。扛住了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城，守了三天，等到赵家军。
　　州城保住了，萧仪却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昏暗的房间烛火飘摇，风卷着云雨呼啸在窗外。暴雨重重的撞到屋檐上，又缓缓落入尘土之中。
　　房门被推开，佩剑撞到铠甲上发出声响，寒风卷着潮意涌入室内，吹的烛火疯狂挣扎。房门在身后落上，挡住了风雨。身穿黑色铠甲的男人阔步而至，他一直到床前，镜头拉近，男人俊美冷刻。身上杀气敛尽，只剩下无尽的温柔，他在床头坐下看着床上的女人。
　　她脸色苍白，削瘦脆弱。
　　男人一身凉意，他搓了搓手才碰女人的额头。床上的女人清醒，睁开眼，漂亮明眸有着光，本是要笑，唇角一扬泪就滚了下来。
　　然后这一哭就刹不住了，周西一直哭到山崩地裂。导演喊了卡，说道，“萧仪，你这边情绪不太对，你不能哭的这么痛，你得含蓄点。”
　　含蓄个屁！
　　周西哭的喘不过气，死死攥着陆北尧的袖子。曾经周西那么渴望孩子，她一直想有个像陆北尧的孩子。男孩女孩都行，可他们什么都没有。
　　陆北尧揽着周西，泪了滚了下来，他知道周西为什么哭。他们这一生，是不会有孩子了。他不喜欢孩子，以前不能理解周西对孩子的渴望。跟着剧情走到现在，他们在剧里演怀孕的惊喜，两个人的期盼。孩子没了，陆北尧看剧本的时候就知道周西拍到这里肯定会哭。陆北尧很轻的抚摸着周西的头发，低头亲她的额头，唇贴着周西的额头。
　　陆北尧抱着她，抬头面对郑荣飞，“导演，能不能给我们十分钟，调整一下。”
　　郑荣飞想说什么，看到陆北尧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这是陆北尧进组以来第一次提要求，他跟那些小鲜肉确实不一样。拍打戏，不管多累多苦，郑荣飞让拍几遍就拍几遍。
　　“十分钟。”导演转身，挥手道，“大家都先休息，十分钟。”
　　昏暗的灯光，陆北尧捧着周西的脸，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他看周西，“萧仪还会有孩子，她会母仪天下。”
　　但他们都知道，这里不是萧仪。
　　周西抱住陆北尧的脖子，她深吸气开口嗓音沙哑，“你会不会遗憾？”
　　“不会。”陆北尧没有丝毫的犹豫，“我觉得这一生挺圆满，有爱人有家人，有没有孩子我都是圆满的。”
　　孩子这个问题他们一直避而不谈，周西抱回来狗的时候，陆北尧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没法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们不会有孩子，这一生都不会有。
　　这部戏演到这里，他们直面这个问题。
　　“我有点遗憾，很难受。”周西把脸埋在陆北尧的肩膀上，道具服装硌的脸疼，她又移开，“五分钟就可以，不用十分钟，我调整过来了。”
　　这样的周西让陆北尧心疼，她很敬业，也很拼。前面拍守城戏，虽然是夏天，但被雨淋三个小时。陆北尧不忍心看，又挪不动脚，看着周西被虐了三个小时。
　　周西的拍摄强度大男人都受不了，她扛着一声不吭拍完。她长大了，坚强有韧性，她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女人。
　　陆北尧把脸埋到周西的头发里，“西西，我们虽然不会有孩子。但我们拥有很多圆满，我们不缺什么。”
　　他们都有些入戏，陆北尧最近性格都开始往赵征羽身上贴了。
　　周西感受到潮意，抬眼看他，擦掉他脸上的泪，“我知道，我们很圆满。”
　　赵征羽快下线了。
　　周西看着他，唇角上扬，又摸了下陆北尧的脸。
　　灰黄的光下，两个人这一幕特别美。郑荣飞挥手示意摄影师拍这段，铁血硬汉眼睛泛红，无声落泪的画面实在太美了。
　　五分钟后，周西和陆北尧继续拍，郑荣飞说，“小北，你可以试试刚刚的落泪。”
　　陆北尧一点就透，他是个有天赋的演员。
　　第二遍就把克制与温柔演绎的非常好，一身冷硬铠甲，却温柔的揽着心上人。
　　学来的演技有上限，但天赋就无上限了。陆北尧和周西都有这个天赋，他们就是天生的演员。
　　整个画面很美，很动人。最后一个镜头定格，陆北尧低头吻周西，温柔克制。这部戏里他们的第一次接吻，郑荣飞鼻子发酸抬手捂着眼，太难了，这个吻并不讨厌，他们跨越一切走到对方面前低头接吻。
　　还有两集，赵征羽就要下线了，他能想象到时候哭的有多崩溃。
　　疫情原因，前半年所有的聚集性活动全部搁置，电影节也无法如期举办，《冠军》没能送审。李欣把发行签给了许明睿，许明睿最擅长发行运作。
　　《冠军》定档到八月六号，今年情况特殊，国产电影保护月推后一个月，八月到九月。许明睿的计划是吃不了肉，也分点汤。这一个月对国产电影扶持巨大，小《冠军》尽可能蹭点热度。
　　他们对《冠军》的票房不抱希望，这部戏就是拍来冲奖。投资不大，票房千万就赚了，前期宣传也没砸多少钱。也没有首映，许明睿那边的意思，八月六号，周西请假一天跟着跑两个城市路演，票房不那么难看。
　　陆北尧的《边境》也提档了，八月一号上映，他这部戏有点映也要办首映礼，还得跑路演。大投资，各方面都很重视。七月二十号就要去参加活动，他必须在七月二十号之前结束《萧太后》的拍摄。这部戏原计划陆北尧是拍摄一个月，签合同也是一个月，越拍郑荣飞越喜欢陆北尧，就不停的给他加戏。
　　赵征羽这个角色被陆北尧演活了，他有血有肉有野心有抱负。能让萧仪成为千古一后，能让萧仪念一生，这个男人就是白月光的存在。人物不能太单薄，郑荣飞就一直在丰满这个角色。
　　九一八年，赵家一统天下，老赵王死在了登基的路上。赵征羽发动兵变，囚禁了前往京都的大哥。他手握兵权，在一干建国功臣的拥护下登基称帝，萧仪封后。
　　称帝第六年，北边外敌来侵，赵征羽御驾亲征，朝中政务交给了皇后。这一场仗打了三年，赵征羽声势浩大的开疆拓土。打出了武帝的魄力，极具震慑。却在班师回朝途中遭遇暗杀，他望着京城方向，再也回不去了。
　　杀青戏是在蒙古拍，七月盛夏草原温度却还带着寒。风卷着帐篷顶，呼啸着，牧草的气息落入账内。一身血的男人挣扎着，看回路。
　　用最后的力气，交代身后事。皇子年幼，皇后贤德，政事皆决于天后。
　　周西裹着火红色的披肩坐在郑荣飞身边，看着脆弱削瘦的男人胡子拉碴，身上血迹斑斑，吐出最后一口血缓缓倒了下去。镜头拉近，他手中紧紧握着一个玉佩，至死没松开。这是皇上出征时，皇后亲自给他系上。
　　帐内归于平静，周西捂着脸不敢发出声音，怕当场哭出来。她不能哭，得省着眼泪拍下一场。
　　“皇上驾崩！”
　　声音飘荡在草原，袅袅似乎带着回音。
　　“卡！”郑荣飞先哭了，他捂着脸哽咽着把红包递给周西，抬手指了下，“去，给北哥。”
　　他不想去，他还在别扭。
　　陆北尧杀青了，陆北尧演的非常好。
　　开局时，郑荣飞给他打八十分，现在就是满分陆北尧还嫌不过瘾，又做完了加分题。
　　周西握着红包的手很紧，她看着床上的陆北尧，心里蓦然一空大脑一片空白，慌的她不知所措。好在陆北尧起身的及时，他坐起来抹掉嘴角的血迹，小飞送来水让他漱口。陆北尧漱了口，压下那股子糖浆味，看向周西就笑了起来，张开手，“皇后。”
　　唯一一个没有后宫的皇帝，唯一一个全心全意信任着他的皇后的皇帝。他们从少年走到中年，从乱世中一步步走来。他心狠手辣，为权利不择手段，残害兄弟冷血无情，唯独把皇后放在心尖上。
　　周西走过去用力抱紧陆北尧，她把红包塞到陆北尧的手里，“恭喜杀青！恭喜陆老师！”
　　这是周西和陆北尧拍的第二部 戏，时隔五年，他们有了敬畏心，他们从无知无畏的青年走到现在。剧里两个人结为夫妻十六年，已过了三十岁，陆北尧留了胡子，周西也更端庄稳重成熟。 
　　“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陆北尧抚着周西的头发，他入戏很深，笑的眼睛含泪，“皇后，以后的路虽然你是一个人走，但我的爱永远陪着你。不要怕，你是大盛王朝最强大的女人，是我的女人。”
　　周西抬眼看他，眼睛一眨鼻子有些酸，“陆北尧。”
　　“嗯。”
　　周西抿了抿嘴唇，死死的揽住陆北尧的脖子，声音哑到了极致，“你以后不准比我先死，听到了吗？不准。”
　　陆北尧拉开周西，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擦过她漂亮的眼睛。他静静注视着周西，浓密纤长的睫毛动了下，沾上了雾，暗沉沉的潮，他嗓音低沉，“好，我永远不会离你而去。”
　　他一定会死在周西后面，他死在周西前面，周西该多难过呀，她得哭成什么样？他怎么舍得。
　　“拍完这部戏我要休假。”周西的额头抵着陆北尧的手，她想跟陆北尧结婚了。生病之后，她总觉得结婚没有什么意义。看到赵征羽和萧仪婚后十六年，义无反顾，相爱相守。赵征羽弥留之际，回望京城，那深深的渴望与爱意。
　　她想跟陆北尧结婚，组成家庭，他们是彼此的家，“我们结婚，度蜜月，休长假。什么都不管，我们赚的钱够花，及时行乐，不要留遗憾。”
　　秦怡咳嗽的嗓子都快断了，现场这么多人，周西说这些话传出去怎么办？小飞在旁边也急的团团转，频频想插话，“西姐，北哥——”
　　“好，我们结婚，拍完这部戏就结。”陆北尧什么都不要，就守着她，“我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昭告天下。”
　　陆北尧想立刻求婚，此时求婚周西肯定会同意。
　　火急火燎找戒指，那枚两次都没送出去的倒霉戒指被他扔了后，他订的新戒指还没到。
　　陆北尧原本想杀青后陪着周西拍戏，结果第二天许明睿亲自开车过来接他，迫不及待，火烧屁股。不要问，问就是没有陆北尧，许明睿立刻暴毙。
　　陆北尧真想一剑戳穿许明睿，真是比周扒皮都狠。
　　身不由己，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不管多想跟周西出去度假，多想撂下所有的一走了之，但责任让他寸步难行。
　　陆北尧走后，周西拍到得知皇帝驾崩，哭的山崩地裂。


第100章 
　　《边境》是陆北尧的第二部 电影, 业内有个说法，电视剧和电影是两个市场。陆北尧就是电视剧咖，他上一部电影脸朝地扑被群嘲之后就一直没有碰过。 
　　陆北尧对《边境》票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 他玩命拍的这部戏，希望有机会能拿个奖项提名。票房随缘, 不扑的太惨就好。
　　陆北尧从《萧太后》剧组出来, 没有任何过渡直接进入下一个工作。他出戏虽然不算慢，但这么急，他又是全身心投入的一部剧，直接把他拽出来。陆北尧的灵魂还在挣扎, 以至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特别阴沉。
　　剧方一开始是打算让他上综艺宣传, 看他这沉默的仿佛离婚, 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让陆北尧去做宣传，肯定是砸招牌。
　　直接跑路演，陆北尧拍《萧太后》减重十斤，一米八六身高六十五公斤, 瘦的特别明显。五官线条显得越加冷硬悍利，深邃的眸子透着一股子沉静。做第一个活动是在B市电影院，话筒传到他的手里, 导演想让他说两句。
　　陆北尧环视四周，垂下浓密的睫毛, 沉默片刻才抬眼道，“这是整个团队的心血，所有人的努力。非常用心的拍, 这个故事很好。”他的声音沉沉的，有一些哑，“希望你们——能来电影院看看。”
　　电影和电视剧还不一样，电视剧看一会儿就是收视率，点一下就是播放量。如果没有强烈的需要，不需要再额外付费。电影需要大家走出家门，走进电影院，付钱买票。
　　陆北尧的口碑不怎么样，他担心因为自己的原因，拖累票房。
　　虽然所有人都说票房好坏与他无关，都不会让他担责，但他是主演。扑的太难看，就是他的锅。
　　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衣，袖扣一丝不苟的扣着，站在电影院的大屏幕前。逆光之下，他俊美的脸冷肃，片刻，陆北尧郑重的鞠躬，“谢谢。”
　　今天来现场的大半都是陆北尧的老粉，时隔多年，陆北尧的第二部 电影。他们想来为曾经炽热爱过的男孩，买一张电影票。 
　　陆北尧鞠躬完，全场尖叫。每个人都在蜕变，陆北尧从曾经那个沉默冷傲的少年，一步步走到现在，他们都被生活改变着。
　　奔着陆北尧来的，听着陆北尧的话把电影看完。粉丝疯了，这部戏就算陆北尧求他们中途退场，他们也不走。
　　点映口碑大爆，超出所有主创预料。他们想过这部戏反响应该不错，确实用心拍了，剧本磨了很多年。演员被按到深山里拍了四个月，才被放出来，期间陆北尧还被钢条几乎刺穿肩膀，大家经历过很多，就想把这部戏拍好。
　　没想到会是铺天盖地的好评，陆北尧的俊美不太适合拍这种主旋律正剧，但这部戏里他没有丝毫的出戏。这部剧节奏快热血，又是军人题材。
　　八月一号首映当天票房一点六亿，不过大家也没敢飘，周六，还是八一建军节，他们这部电影是主旋律致敬边境武警，大家猜测一点六亿应该跟节日有关。这部戏前期投资挺大，算是基本盘。八月二号，中午十二点票房就飞到了一点六亿，晚上十二点钟声响起，导演死死抱着旁边的许明睿，嚎哭出声。
　　爆了。
　　八月二号两亿票房，累计三点六亿。同期一共七部电影，累计票房才一亿，只占《边境》的二分之一。
　　陆北尧正在跟周西打视频电话，房门被踹开，他缓缓抬眼。许明睿冲进来直扑过来，陆北尧抬腿就许明睿踹到床上，耳朵通红关掉了视频，“你有病？”
　　“三亿六！两天！”许明睿扑过来握住陆北尧的脖子使劲晃，狂吼道，“不激动吗？你不是票房毒药了！不激动吗？你知道老子是顶着多大压力把你推到一番位置上？你个票房毒药，电影导演都不敢用你了。你知道你有多可怕吗！他妈的吓死我了！我是跟人签了对赌合同的。要是票房扑街了，我他妈头都没了！”
　　陆北尧还不知道对赌的事，难怪许明睿会力荐他上《边境》，“对赌？跟谁？”
　　“这不重要，重要是我们都赚了！”
　　陆北尧抬腿踹开许明睿，捡起手机跟周西发信息，“三亿六！”
　　周西还在懵：“什么三亿六？”
　　周西：“啊啊啊啊啊！票房三亿六？”
　　周西：“两天三亿六！”
　　陆北尧唇角微微上扬，随即又压下去。他考大学选专业是高三班主任给推荐，他随着大流麻木的往前走。大二垮大三那年暑假，他迫切的想赚到更多的钱，答应了经纪公司的签约邀请。一脚踏进来，整整六年。
　　别人骂他只有一张脸，没演技没能力，他拼命的去学演技。别人骂他不敬业，他敬业的做好每一份工作。数据爆了是运气好，是天时地利。数据扑了，全是他的锅。
　　“两天周末，人流量本来就大，也不用太膨胀。”陆北尧保持着面无表情，冷静道，“一周再说，虽然整个戏节奏很好，但也不是全无瑕疵，现在高兴为时过早。”
　　许明睿坐在地毯上，长腿一提到另一边勾开柜门，翻身过去取出两罐冰啤酒扔给陆北尧一罐，“谦虚了，哥哥。”
　　陆北尧果然是谦虚了，周一票房是下跌了，一点七亿，但周二又炸回来了，有人去二刷，有单位包场，票房直接飞到了两点三亿，之后就平稳的停到了两亿。
　　许明睿已经在准备开狂欢派对了。
　　上映第五天就破十亿了。
　　原计划八月六号《冠军》上映，《边境》数据大爆，《冠军》这边在犹豫要不要这个风口浪尖上映。《边境》以碾压式干翻了同期的全部电影，一骑绝尘，《冠军》这个时候来就是送人头。
　　两部电影，一部是陆北尧主演，一部是周西主演，这是夫妻互搏吗？两部戏许明睿都有投资，他是左右手互搏。
　　周西原本是打算八月六号请假回去参加首映宣传，剧组因为这件事争论起来，她的行程就成了未定。
　　最后许明睿发出疑问，“《冠军》和《边境》有竞争可言么？上吧，早死早投胎。”反正《边境》赚了，《冠军》投资就小，一共一千万赔也不赔不到哪里去。
　　李欣张了张嘴愣是没反驳的话，李欣上一部电影票房百万。他没有话语权，如果说曾经的陆北尧是票房毒药，那李欣就是票房鹤|顶|红。
　　一滴死。
　　周西第一次拍电影，她还得罪了自己的大粉，现在所有人都坐看她扑街，根本就不扛票房。胡应卿的微博已经半年没更新了，他也不参与宣传。到底谁给李欣的自信，能跟《边境》争市场？
　　按照计划上映，八月六号周西飞回了S市，做第一场活动。
　　接机的是萧晨的助理，最近萧晨把周西的工作重心都移给了秦怡。他以后可能不会带周西了，他手底下艺人太多，忙不过来。他之前是想把秦怡提到经纪人的位置，奈何秦怡的性格太佛系，不争不抢做不了经纪人。
　　萧晨就想提拔他的助理，萧晨的助理性林，三十来岁的女人，非常干练。
　　周西坐上车接过林助理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林助理把通告表递了过来，“这个活动没有什么价值，不用花费太多时间。结束后，今晚回剧组。”
　　没开局，所有人都给周西判了死刑。
　　周西看了林助理一眼，接过通告表懒得多说什么，她不喜欢这个林助理。
　　“其他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提就好了。”
　　微信上冠军群里弹出一条消息，周西打开看到胡应卿发了个红包，“票房大卖！”
　　胡应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了，周西看着这个红包有流泪的冲动。所有人都看不上这部戏，可他们很努力去拍。她拍完很久才出戏，胡应卿沉默了半年。
　　群里的人一个个跳出来，导演制片灯光摄影后期道具服装，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努力的去完成自己的工作，他们共同的努力有了这部片子。
　　胡应卿：“《冠军》拍的很好，非常好，这是一部质量非常高的电影，我很喜欢。我不能过去现场做活动，不代表我不欣赏这部电影。我很爱她，希望她越来越好。”
　　随后李欣在群里发了一条微博链接，说道，“虽然这点宣传杯水车薪，大家能转的还是转一下吧，哪怕多一张票房，能多一个人看到，都是值得。”
　　周西点开链接转发手机卡了一下，从微博登录再进去找官博。看到官博已经转了八万，官博影响力什么时候这么大了？昨天的宣传微博一天才一万转发。周西打开热转，第一条是陆北尧工作室，第二条是陆北尧后援会。
　　陆北尧工作室送一万张电影票，请一万个人看《冠军》。
　　陆北尧后援会是直接抽了个八万六，八月六号，《冠军》首映。
　　再往下翻，胡应卿转发，写了一封给《冠军》观众的信。他的微博半年没营业，他写拍冠军时他们都经历了什么，拍完之后他代入太深，陷入了困境。
　　最后，他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冠军》，这是一部值得看的电影，求大家能给个机会。
　　胡应卿这封信写了一万字，做了个长图。他那么傲气的人，竟然会低头求观众。
　　胡应卿在圈内多年，有一票朋友，所有人帮忙转发。
　　周西突然不敢转发了，她怕因为她造成粉丝的逆反心理，她这半年口碑可是差到了极点。导演说多一张票房就多一个机会，周西怕出声失去了这些机会。
　　周西曾经轻狂无所顾忌，她自认对得起所有人，但此刻，她感受到了身上的分量。那么沉重，那里站了太多人，太多的期待，太多人的希望。
　　她握着手机最终还是放了回去，没敢转发。
　　活动现场是在环海影城，S市最大的商场，最大的电影院。进展的却不是很顺利，当天上映的还有一部青春剧剧。主演是前段时间女团出身的流量女星，两边同时做活动，电影院肯定选择钱多的。那边女团粉丝在商场没开业就过来蹲守了，人山人海。
　　《冠军》剧组惨兮兮，周西和李欣，对比之下周西名气还算大，李欣直接查无此人。但过完年周西作了一波，她公开恋情伤了死忠粉的心了。唯粉脱的差不多，来捧场的大多是路人粉。周西在路人中口碑还不错，《深宫乱》积累的观众群体，但这部分很少狂热，也很少出来买票看电影。
　　明明是影院沟通问题，他们工作失误才导致两个剧组正面撞上。影院那边直接取消了《冠军》的活动，操作骚的周西目瞪口呆。这个骚操作，换一家能打的，立刻锤的影院滑跪道歉。可惜，周西没有粉了。
　　李欣气的骂娘，他们的活动被迫取消，他们在安全通道等了一个小时，下午三点才进去电影院放映厅。周西进去那一刻，心都凉了半截，中号厅竟然还没坐满。
　　十分钟宣传时间，周西看着观众席忽然眼睛就红了，她握着话筒转身，“对不起，抱歉。”
　　李欣递给周西纸巾，拍了下周西的肩膀，“没事。”
　　“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我错过这部电影。”周西深吸气，看向镜头也看向观众席，她看过所有人，“这部电影非常优秀！”
　　陆陆续续的观众进场，这里很多人都不是周西的粉，也不知道有这个宣传。他们买了票并没有立刻进场，开场时才进来，也不知道什么状况，大部分都是路人。
　　周西离场时，观众席是坐满了。
　　可能是唯一一次坐满。
　　走出放映厅，周西垂着头低声说，“对不起！”
　　“本来就不抱太大希望，预料之中。”李欣拍了下周西的肩膀，长叹一口气，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如释重负。怪不了周西，对于他来说，电影能拍出来就是最好的结果。陈星是他们的小孩，周西也是他们的小孩，他不忍心看周西道歉，“没有对错，你面对了自己，没有欺骗任何人。我的电影票房就是赔掉裤子和赔掉内裤的区别，没差了，我也正面认识了自己。放宽心，加油拍新戏，你的电视剧很好看。”
　　李欣对票房已经不期待了，唯一的希望不要影院一日游。排片多少不重要，哪怕只占百分之一，他希望能撑到七天，最起码七日游，豪华。
　　之前许明睿吐槽他竟妄想跟《边境》争市场，当时李欣内心还有点不服，万一呢，事实证明，万一这个概率比李欣参加世界小姐拿冠军还低。
　　第一天经过微博全方位明星转发轮热度，票房是七百万。很好了，已经超越了李欣上一部戏的票房，他心满意足。
　　当天院线就发来通知，希望他们能下线。许明睿扛住全部压力，又争取了两天，万一能翻个身呢。第二天票房三百万，许明睿惊的下巴都掉了。他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真是大开眼界，七百万票房还有降低的空间！


第101章 
　　孟晓最近在忙新项目, 忙的昏天暗地，根本没有时间管粉圈是非。看到《冠军》票房实时已经是第三天凌晨，胡应卿的粉丝群内嘲成了一片。这部电影胡应卿被周西压番了, 论实绩，胡应卿拿过影帝拿过票房冠军。
　　周西出道到现在一番就一部众嘲的青春片, 《深宫乱》三番, 直接冠军扛一番。胡应卿佛系，不代表粉丝不在意，粉丝都气炸了。‘顶流小花’首部电影一千万票房面临院线劝退，这是小花还是笑话？看过这片的成了小众, 大部分人跟风黑都没有进影院。尬黑演技尬黑剧情, 尬黑莫须有的番位争夺。
　　孟晓打开群回复, “你们看过电影吗？看过晒票根，没看过尬黑有意思吗？这是老大的群。老大为了这部戏，付出了多少心血？他在微博求人，他求过人吗？他会为一个烂片求人吗？他们付出了多少努力？你们知道吗？可以不去看, 老大也没强迫你们去看，你们有什么资格尬黑？至于番位就更可笑了，这部电影里没有番位。每个人都是主角, 都是一番。”
　　孟晓是群主，没人能踢她。
　　“周西做过什么？周西只是喜欢了一个人, 她有什么错？他们因为爱情在一起，因为爱情分开，因为爱情复和。她完全可以隐瞒, 但她公开了，她很勇敢，对粉丝负责对自己的爱人负责。她没对不起你们，你们有什么资格尬黑？”
　　“群主，你是周西粉吗？”
　　“我不是周西粉，我只是看不惯尬黑，我去看了这部电影，因为老大去的。质量非常好，节奏非常快，群里有看多的人出来吱一声。质量过硬的励志片，凭什么被污蔑？我不会因为别人的眼光连电影都不敢看。我也不会被别人的言语裹挟，失去思考能力。大家都是成年人，老大的粉丝群，我想应该没有不会独立思考的人，希望大家有判断能力。”
　　群静了几秒，冒出一个老粉放了票根：“看过，确实是质量片。老大和周西演的都很好，没大家说的那么糟糕，群主说看过之后再发言有一定的道理，希望大家理智。”
　　话语权把控在大多数人手里，他们也不敢说话，发出去就是群嘲。
　　孟晓是大粉，有发言权。
　　孟晓看过冠军的成片，对这部片子期望还挺高，质量片，她几度看哭。结局那里，她哭到喘不过气。励志片，但就是让人眼睛里含着沙。胡应卿和周西的演技都很绝，虽说是小成本，可一点都不敷衍。全程无尿点，节奏快打戏热血。
　　她以为保底票房一个亿，如果不碰到特别能打的，估计会再往上冲。
　　没想到上映两天一千万票房，前面七百万还是靠着明星们转发，拼命给宣传，还有主演粉丝买票撑起来。第二天票房砍半，口碑崩了吗？孟晓迅速搜索《冠军》，评价还不错，但每个好的评价下面一定有尬嘲。
　　孟晓揉了下眉心，说不出什么心情，很复杂。娱乐圈的跟风现象就是如此，周西得罪了粉丝，有了大批黑粉，一百个人黑，真相是什么就没有人关心了，大家知道跟着嘲笑跟着黑有热度就会跟风。孟晓打开朋友圈看到许明睿刚刚发的一个截图，是院线那边跟他的聊天。
　　最后一天，票房到不了五千万就下线。
　　许明睿：“艹！”
　　孟晓点开大图，还想再看，返回发现许明睿把朋友圈删除了。孟晓抿了下唇，打开微信发信息给许明睿，“《冠军》就这样了？”
　　许明睿：“就这样了。”
　　许明睿也看过《冠军》，这部戏的宣发是他在做，虽然不如《边境》砸钱多，但该给的宣传也宣了，该买的热搜也买了。票房邪门，惨到让人迷惑。
　　他以为最差也五千万吧，院线七日游，虽然之前吐槽李欣，也是不想让李欣压力太大。他们不指着这部戏赚钱，但惨成这样，许明睿吐了。
　　许明睿：“怎么还没睡？几点了？天天熬夜？熬成国宝了，快去睡觉。我忙完也要睡了，今晚最后努力一把，不行老子就刷票房，怎么也得七日游。怪我，不应该放到竞争这么强的月份，如果是九月或者十一月，竞争力小的月份，能撑的久一点，我太自信了。”
　　许明睿：“这电影内容真没问题，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真他妈玄学，《边境》爆的玄学， 《冠军》扑的玄学！赶快睡，今晚我和老陆都不睡了。为这几千万熬，真操了！”
　　孟晓已经懒得纠正他的脏话，随他去吧。其实不算太玄学，男艺人粉丝包容度很高，陆北尧积累了这么多年，他有根基了。女艺人的粉丝，本来包容度就很低。周西也没有什么根基，她复出之后，《深宫乱》女二号，《冠军》女一号，只这两部作品。她曝光恋情，就是致命性的打击。
　　孟晓：“你们有什么计划？怎么做？”
　　许明睿发来一个截图，买营销号硬推，票房搞上五千万再撑一周。他们不要这部戏赚多少，最起码不能难看，周西的第一部 电影。 
　　孟晓扫了一眼文案，立刻打电话给许明睿，那边接的很快。
　　“你们写的文案也太烂了，这样不行，一看就是硬广。粉丝对硬广很反感，他们不吃这套，还可能引来群嘲。”
　　“应该怎么写？”
　　“你们公司的宣发谁负责？”
　　许明睿报过来个名字，孟晓啧了一声，“老古董，果然不懂年轻人的营销，这是八百年前的套路了，如今已经进棺材埋土了也就骗骗你这种人傻钱多的二世祖。”
　　许明睿：“……”
　　业内大拿在孟晓这里一文不值，他在孟晓这里都是梗。
　　“几点要发？”
　　“七点之前。”许明睿说，“你想干什么？不准熬夜听见了没有？熬夜对身体不好。你最近什么样，你心里没数？”
　　“没有。”孟晓怼回去。
　　许明睿没话了，停顿几秒，“姑奶奶，去睡好么？没有五千万我自己去买五千万。”
　　“三点之前，我把文案给你。”孟晓深吸一口气，抬起下巴，咬了下牙，“我不能让那些黑粉毁了这部电影，这部电影很好，不应该被埋没。”
　　——————
　　S市，周启宇的手还不是很利索，他戳着电脑键盘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给曾经的老朋友发邮件。
　　邮件群发后，他又给S市餐饮协会发去邮件。他的火锅店开起来后，他就迅速的把餐饮行业的人脉联动起来了。周启宇之前一时糊涂，清醒后就又找回了脑子。
　　敲门声响，周启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进来，没睡呢。”
　　董阿姨进门看他艰难的上网，把炖汤放到他面前，“票房一定会起来的，你也不要着急。你的身体不能熬夜，早点睡。”
　　周启宇急啊，那么好的电影，一千万票房。这个时间点，一千万基本上就要下线了，下线再回来就很难。
　　“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我等会儿再睡。”
　　他在联络S市餐饮联盟，跟电影方联合起来做活动。票根换折扣，电影方宣传给他们带上，互利互惠。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敲，言语诚恳的联络各方面关系，来打通这个环，多一张电影票就多一个机会。
　　发完邮件，去微博电影大V博主底下评论，私信推荐《冠军》。周启宇传媒方面的人脉全没了，他知道周西团队应该有对策，但那是团队的事。他作为普通人，想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这是最笨的方式。
　　凌晨三点，第一个大V回复他，“我看过《冠军》，拍的不错。但这个影评我不会发，发出去一定会引起争议，我不想沾脏水。”
　　周启宇两眼放光：“电影是好看的对吧？”
　　漫长的沉默，对方回复：“是。”
　　“那就好，谢谢你欣赏这部电影。”周启宇给对方发了一个红包，说道，“谢谢你，小朋友。”
　　之后再没有大V回复过周启宇，他摘掉眼镜看着电脑屏幕上一家三口的照片，抬手放到屏幕上。许久后，周启宇长叹一口气，继续去大V底下刷评论。
　　————
　　孟晓把文案发给许明睿，看到微博提醒，她打开微博，周西在两点半的时候发了一条微博。
　　配图是她仰起头站在散打台上，光从她的头顶打下来，一滴汗从下巴滑落。她浑身都是伤，却使劲握着拳套，高举信仰。
　　“被打倒过，被折过脊骨。被命运踩在脚底，无能为力。嘲讽、奚落、蔑视，放弃吗？我不想放弃。”
　　“那就往前走。”
　　这是《冠军》里的一句台词。
　　凌晨四点，李欣放出了十个花絮。本来想在电影下映时放，想想，可能下映的时候他们又成了杳无音信。在还有人看，把一切都放出。
　　周西被打倒在地，撑着爬起来，疼的面目扭曲，她靠在围绳上喘气，“让我休息两——一分钟，再来一次。”
　　周西脸上有血，笑着回头看向镜头。狗啃的短发，纯净的脸，笑的也纯净，仿佛又回到曾经，那个无畏的少女。
　　周西靠在围绳上被队医涂药，她疼到咬自己的手臂，眼睛泛红。
　　胡应卿问疼不疼。
　　周西抬起头眼睛里含着泪：“我刚刚拍的好不好？入戏了吗？”
　　周西裹在羽绒服里叫冷，李欣说，“拍了。”
　　周西毅然脱掉羽绒服，走了出去。
　　广西那个四方院中，周西躺在露天的台子上，她捂着脸，“周西！加油！你能拍好！陈星加油！你能拿冠军！”
　　这些周西从来没有说过，她没有叫过苦也没有叫过累。
　　一个个镜头过去，最后一个视频。
　　摄影师扛着机器采访，一张张脸。
　　“你好，我是陈星。”周西下巴一抬，张扬自信，“你好，我是拿冠军的女人！”
　　“你好，我是李勋，一直想拿冠军，却一直拿不到冠军的男人。”胡应卿看着镜头，“但我的星星，拿到了冠军。”
　　“你好，我是李欣，票房鹤|顶|红。”李欣靠在椅子上，压下帽檐盖住脸，哽咽出声，“有生之年，我想拿一次票房冠军！”
　　“你好，我是李浩，拿过世界散打冠军。”李浩站在台前，笑的露出一整排牙齿，“依旧没有人认识我。”
　　随后整个画面落入黑暗，大约有半分钟，画面突然亮了起来。
　　女孩坐在空旷的体育馆里，坐在台上，荡着腿趴在围绳上。镜头越来越远，一直到不见。
　　最后再次沉入黑暗。
　　“最后一天。”李欣声音哽咽，“全部心血拍成的冠军，就剩下一天了。”
　　十个花絮一共一个半小时，全部看完，许明睿想骂娘。李欣会拍电影，确实会拍，他太会拍了。但预告片是真烂，太矜持了，以至于有点装。要是最后一个花絮当宣传片，票房怎么会垃圾成这样？该煽情的时候就要煽情，矜持含蓄不适合这个快销市场。
　　许明睿拿过电脑打开聊天框，陆北尧已经匆匆从洗手间出来，他澡洗到一半看到李欣的微博。冲了一把裹着浴巾出来，他大步走向电脑，喉结滚动嗓音沙哑，电脑屏幕的亮光映入他深邃的黑眸中，“李欣的花絮比预告有意思多了。”
　　李欣的花絮多有意思？六点半，李欣被推上热搜。
　　早上七点半，第一缕金色阳光普照大地，此刻，万物苏醒。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冠军的最后一天#冲上了热搜第一。
　　周西又请了一天假，多跑一天路演，她转发了剧组的微博，又发了一条新的营业微博。
　　陈星踩着荆棘踏上铺满鲜花的领奖台，周西不想放弃。哪怕最后一个小时，她也想努力到最后一秒，她也会走过荆棘踏上她人生的领奖台
　　许明睿在挨个的联系电影城，最后一天，电影院会下《冠军》的排片，他昨晚都在安排了。又给院线抽了一成，换排片。他拿头保证，上座率达到百分之六十。
　　周西和团队要跑遍整个S市的电影院，只有一天时间，其他的城市实在没机会。不然周西恨不得每个地方，都去一遍。
　　周西化好妆出门接到了胡应卿的电话，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周西握着手机听到胡应卿的声音。
　　“我到S市了，一起做今天的活动。”胡应卿停顿片刻，说道，“我不想让这部电影沉没，我们共同努力，再拼一次，成败在此一举，我都认了。”
　　周西攥着手机，垂下头半晌，随即脊背挺的笔直，“好。”
　　“加油！”
　　“加油！”
　　周西和胡应卿李欣，三个主创一个电影院挨着一个电影院的跟人讲剧情鞠躬感谢大家的支持，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半。不知道是李欣的热搜有用，还是周西和胡应卿联动发了营业微博有用。
　　今天活动一直有人，每一场放映厅都是坐满的。
　　十一点四十，三个人回到车里，后排三人座，他们靠在座位上麻木的看着车顶。空气寂静，所有的声音被隔到了外面。
　　周西听到自己的心跳，飞快，她没敢看实时票房，也没敢刷数据。
　　仿佛等待审判，等待最后一刻刀落下来。
　　“你怕不怕？”胡应卿嗓音有些哑，他不爱说话，今天从十点开始做活动，一直跟粉丝跟观众聊到晚上十一点半。胡应卿感觉把下辈子的话都说完了，周西也是，周西怕说多错多，就一直跟人唱歌，唱冠军的主题曲。周西嗓子哑的厉害，怀疑回剧组会被郑荣飞打死。
　　“怕。”
　　“其实我挺好，这部戏有一千万票房，还上了好几个热搜，已经是我票房生涯中最高光时刻。”李欣抬手盖在脸上，“我已经很知足了，豪华三日游了。”
　　周西转头看向李欣，也抬手盖在脸上，“胡老师，还有几分钟十二点？”
　　“十分钟。”胡应卿抬起手腕看时间，也没敢看手机。他也是拿过十几亿票房的人，竟然会怂这个。
　　煎熬。
　　周西的尾指都在发抖，她知道不该期望，但还是不甘心。不想就这么放弃，也许有峰回路转，也许有奇迹，也许上天被他们感动，大发慈悲，给她赏个几千万票房。
　　他们从早上关手机到现在，拒绝跟任何人聊票房。
　　昨天许明睿的朋友圈她看到了，五千万，在粉圈不值一提甚至会引起众嘲，这么多么微不足道的数字。
　　可对于《冠军》来说，那是不可逾越的大山。
　　国内竞技题材票房一直不怎么样，他们有心理准备，但到来这一天还是被惨烈的票房重重击到了现实的沙滩上。
　　车门被拉开，周西抬眼，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手心冒汗，她想让秦怡别太快把结果说出来，
　　秦怡探头进来，“《冠军》票房累计八千万，徐总今晚开庆功宴，已经订好了餐厅，你们三个不用躲了。”


第102章 
　　周西一整天什么都没有吃, 她听到秦怡说话，脑子一片空白。
　　粉丝和明星本来就是相互的，周西什么都明白, 也很清楚。她不能把自己全部剖开放到太阳底下，注定会失去一些东西。
　　她能接受这种失去, 但对于团队她非常内疚。但她不喜欢欺骗, 无论是哪个阶段，她都不愿意去欺骗别人，这是她做人的唯一原则。
　　过五千万了，能再撑一段时间。电影投资一千万, 宣发院线分成, 三千万就能回本。过了五千, 就是赚。
　　周西抬手盖在脸上，所有人的努力，所有人的心血。
　　周西先听到嗷的一声惨哭，她以为是自己, 随即想到自己不会在外面发出这么惨烈的哭声，她转头。
　　李欣转身把头埋到周西的肩膀上，嚎啕大哭。
　　累计总票房八千万, 单日票房七千万。李欣喜欢拍电影，纯粹的追寻着自己的喜欢。也没想拿多高的荣誉, 就是想拍故事给大家看。能拿奖大家一起捧他，拿不了奖又没有票房大家一起骂他，以至于他连拍电影的机会都没有了。
　　八千万, 李欣可能有机会再拉到投资，能再拍喜欢的故事。
　　胡应卿这一趟他不应该来，《冠军》一番是周西，胡应卿来不来关系都不大。胡应卿这几年也很少参与宣传，他不喜欢宣传。《冠军》的最后一天上了热搜，胡应卿没有通知经纪人，他赶了过来。
　　他甚至都没考虑，这样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陈星在台上厮杀，他穿越山海穿越所有的困难疯狂的赶到现场。他声嘶力竭的呐喊，星星加油！
　　冠军的最后一天。
　　没有明天了，那我会不顾一切到你身边。
　　胡应卿转头看窗外，泪汹涌而落。
　　秦怡冷静的看着车内三个人，狠狠咳嗽了一声，“外面记者拍着呢，冷静点。”
　　冷静个屁，这车上就没有冷静的人。秦怡拍了一张照片，说道，“你们要不，拍个合照？”
　　零点三十分，《冠军》官博发出来一张照片。昏暗的车厢，冠军三个主创坐在最后一排扬唇笑，眼睛里浸满了泪。他们狼狈到了极点，每个人都是拼尽全力后的样子。车外是霓虹灯，是这个世界的繁华，车内是他们拼命守护的梦想。
　　旁边巨大的字体：冠军八千万。
　　这几年票房膨胀，大约没有剧组会为了八千万做一张海报，这个票房太烂了。八千万在粉圈，会被嘲的棺材板都按不住。
　　八千万有什么好吹？值得吹吗？值得。
　　每一张电影票都值得吹，走进电影院去看了《冠军》，就值得吹。
　　许明睿看到这个海报立刻就皱眉了，啧了一声，“穷酸样子，八千万至于吗？没见过八千万吗？他们三个就适合坐在车里吃泡面，给他们一人发一桶炸药。”
　　随后官博放出来一段视频，听到八千万的时候，李欣哭的山崩地裂。李欣火了，因为他那个冠军的最后一天，有不少人去看他的微博。看他过去拍的片子，这也是宝藏导演。他的文艺片确实是业内顶尖，但生不逢时，现在不是个文艺片的时代。
　　大部分人都浮躁，很难沉进去细致的品味那些细腻的情感。
　　《冠军》是他的转型之作，他花费三年打磨的剧本。有当下年轻人喜欢的喜剧，也有他喜欢的悲剧。运气不好，正好赶上周西大规模脱粉。
　　电影确实是很好的电影，内容热血励志，有笑点也有泪点，节奏飞快。
　　去看电影的人快快乐乐走进电影院，看完互相搀扶着走出去，哭的不能自己。周西的演技很好，非常好，好到无可挑剔。这部电影应该在九分以上，之前有对周西脱粉的人，被朋友拉着进电影院看完整部片子，捂着哭肿的眼睛，“周西真是个可怕的女人！我他妈都赵云了！三进三出周西的粉丝群！”
　　周西确实不是个好的偶像，女爱豆的感情就不应该反复。她和陆北尧分手，她和陆北尧复合，全都是罪。
　　可周西是爱豆是偶像吗？女演员的感情能不能和作品分开呢？这是个问题。作为演员，周西是满分。
　　第一个电影博主站出来说话：对于《冠军》这个片子，我第一反应是抗拒。我不喜欢周西，算是路人黑。为什么呢？因为她没作品，还喜欢上热搜。我没有看过《深宫乱》，对于她的演技也不评价。为什么看了呢？跟朋友去看电影，没买到《边境》票，等待的时间好奇，就去隔壁《冠军》厅看了一场。看完之后就一个想法，求你们了，买一张票去电影院看看吧！我给你们磕头了！好电影不应该被埋没！这是一部9.5分以上的电影，如果有哪个平台评分低过这个，那肯定是因为周西，跟电影没有关系。
　　周西这个人，我该怎么评价？好演员。非常优秀，想反驳想跟我对线的麻烦你先去看《冠军》，看完之后再来跟我争论她是不是一个好演员。看完之后，你还坚持之前的观点，我给你磕头！但周西确实不是一个好的偶像，她太真了，这样的人成不了偶像。偶像需要的是完美人设，她全都没有，她只是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演员。
　　这位洋洋洒洒写了一万多字，归根结底就一句话，求你去买票，看上去很像票贩子。
　　这位博主质量很高，有一定粉丝基础，很少做广告。当初《冠军》宣传团队去找他，他直接拒绝。周西的团队很喜欢营销，他很烦这套。他看了电影，带着偏见去的，给了一个非常高的评价。
　　冠军的最后一天上了热搜，冠军三人组抱头痛哭上了热搜，S市餐饮行业组建的拿《冠军》票根九折用餐活动上了热搜。
　　周西真像陈星，一场场比赛打下来，她蜕变她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女人。
　　因为八千万爆哭，嘲不起来，他们的票房翻了八倍，他们所有人的努力有了这八千万票房，没有人能有资格嘲笑别人的梦想。
　　电影粉突然很期待，票房过亿，他们会怎么庆祝？
　　院线又因为这七千万，上映时间延长到十天。势头挺好，许明睿的意思是让他们再跑几天路演，跑其他省。周西打电话给郑荣飞，做好了被他骂的准备。
　　拍戏期间出来做活动宣传一两天可以，但要加时间就太难了。
　　周西把话说完，漫长的沉默，郑荣飞说，“剧组今天组织去看了《冠军》，拍的很好，非常好，李欣是个好导演，你也是好演员。”
　　冠军最后一天上热搜后，郑荣飞就带全组的人去包场看了电影。小县城，只有一家电影院有排片，时间还是早上九点。
　　那场电影除了剧组的人，只有一个观众。
　　他们从片头轻松的笑，一直到最后哭的泣不成声。很好的电影，故事非常完整。郑荣飞以专业角度来评价，也是九分以上。
　　据说这部电影投资了一千万，那可能是全部都砸到了制作上，李欣是个实诚人。
　　“给你多三天时间，希望票房能过亿。过亿了，过来给你开篝火晚会庆祝。我会跟公司那边的人沟通，尽量给你争取更多的时间。”
　　“谢谢。”
　　“在看电影之前我以为你不行呢，很好，双担了，票房会起来的。”
　　票房确实起来了，靠着质量和导演的硬核爆哭，存在感刷多了，知名度就上去了。有不少路人好奇，想去电影院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八千万都要哭一次。
　　第四天，片方其实是有意压缩排片。昨天许明睿是赌上脑袋，到处找关系，才把排片提上去。但现在《边境》大热，所有院线都知道上《边境》赚钱，他们何必要上一个大肆宣传才不到一个亿的电影呢？
　　这个压排片是必然，第四天他们根本就不抱希望。已经八千万了，他们都赚了，周西也不难看。
　　第四天他们飞到了B市，尽量跑大城市，小城市没排片。大城市影院多，手缝里漏一点就是机会。
　　忙了一天，晚上十二点统计票房。三人组是真的吃上泡面了，坐在酒店的房间里抱着泡面桶。都没有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团队里心脏最大的就是秦怡，这个公布得交给秦怡负责。
　　“八千万。”秦怡翻着手机。
　　周西心里咯噔了一下，抬头，“啊？零？还是没更新？昨天不是八千万吗？”
　　“今天新增票房八千万，挤进了前五，累计票房一亿六。”秦怡翻着信息，说道，“许总说大家可以休息一下了，一亿六很赚了。”
　　八千万票房，最夸张的时段上座率是百分百。因为排片少，基本上场场爆满。路人好奇这到底是什么片子，粉想去给老大多刷一张电影票。
　　周西握着塑料叉子抬头，盯着秦怡看了许久，“过亿了？”
　　“过了，一亿六。”
　　吃个锤子的泡面！周西把叉子一撂，说道，“我请你们吃烧烤，我点外卖，现在！”
　　发酵是从路人从电影博主从一个个小博主到大博主，一个个安利开始，人越来越多，他们自发而来，挥舞着自家的旗帜。黑粉渐渐控不住场面了，被压制，没有了控评，路人看到了真实的评论，看到了这部电影。
　　第五天，《冠军》的口碑全面翻盘，单日票房九千万，没办法，排片太少了，场场爆满也到不了亿。许明睿跑完《边境》的宣传，又要搞《冠军》的宣传排片，真是左右手互搏，脸都打肿了，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么吃力不讨要的决定？
　　边境和冠军不是一个题材，观众群体倒是没有什么冲突，就是排片问题。同期电影，撞上大热，稍微不好的那一方一定会被压排片，这是惯例。
　　许明睿每天都在被骂死和被夸死之间疯狂跳跃，没办法，两边都得顾及。《冠军》的排片要争取，还不能动《边境》的蛋糕，真的难。
　　他和陆北尧轮番喝死在酒桌上，拼命争取《冠军》的排片。《冠军》也争气，竟然翻盘了，口碑翻了后票房也跟着起来。场场爆满，许明睿鼓动舆论对电影院施加压力。
　　第六天，排片彻底上去，当天《冠军》票房冲到了一亿三。 《边境》当日两亿，两部电影占据了当日排行的第一和第二，被业内戏称为夫妻档。
　　许明睿松一口气，三亿八，就算现在下线也是非常优秀的票房了。《冠军》能从一千万冲到现在的票房，知足了。
　　第七天，《冠军》的票房冲到了两亿，累计票房五亿八，与《边境》齐头并进。许明睿惊的下巴都掉了，比当时看到《边境》票房过十亿还震惊。《边境》前期宣发成本过亿，《冠军》制作成本一千万，宣发两千万。投资三千万的电影，赚了五亿，现象级的爆。这部电影投资人只有陆北尧和许明睿，他们的酒没白喝。分账下来，冠军比《边境》赚得多。


第103章 
　　票房过五亿, 《冠军》圆满了，最后一场路演是在西安。李欣给人鞠躬，随即捂着脸哽咽道, “谢谢你们来看我的电影，谢谢。”
　　周西握住李欣的肩膀, 百味杂陈, 随即她也鞠躬，“谢谢。”
　　十分由衷。
　　“星星加油！”有个小孩喊出了第一句，这部电影是励志竞技，也适合孩子看。有不少家长, 带孩子来电影院。他们不知道演员是谁, 只知道屏幕里的陈星为了梦想拼搏, 披荆斩棘。一次次被打倒，一次次站起来，最终走上了人生巅峰。
　　“谢谢。”
　　他们从活动现场出来已是晚上七点，盛夏的七点夕阳刚刚沉入天边。金色余晖洒在大地之上, 城市被染成了金色，万丈光芒。另一边，暗沉的夜缓缓攀上天空, 跃跃欲试要吞没城市。
　　今天分开后，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 周西回头看向胡应卿和李欣。胡应卿今天穿了件麻料白色衬衣，休闲款，看起来佛风道骨的仙气飘飘。
　　“你们的时间赶不赶？一起吃顿饭？”
　　胡应卿看向周西, 周西现如今头发已经留了起来，她笑起来明朗大方，渐渐脱离了陈星，也脱离了曾经的皇后。《深宫乱》时，她还有些阴郁。
　　“喝一杯，我今晚的飞机，喝完这场酒下次见面可能就年底了。”周西这两天为了方便活动都穿的很随意，头发扎起来，一件T恤一条牛仔裤，看起来十分的飒。
　　胡应卿点头，“可以啊，李导呢？”
　　“终于忙完了，喝一杯。”李欣还有些恍惚，票房过五亿，仿佛做梦。
　　“陆总已经订好了餐厅。”秦怡上前低声说，“直接过去就行。”
　　周西乍然听到陆总还愣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陆北尧。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毛病，突然开始叫陆北尧陆总，听起来很奇怪。这个叫法，大概是从许明睿那边出来。
　　这次回来，她和陆北尧倒是没怎么见面，许明睿庆票房过五千万时，他们见过一次。就在一个桌上吃饭，之后两个人都忙，周西在S市都没回家，一直在飞机酒店车活动现场度过。
　　“那就过去。”
　　三个人上车，李欣继续刷实时票房，梦想着今天能破六亿。
　　“送你个礼物。”胡应卿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包，取出一个暗沉色木质盒子，檀木香在车厢内流淌。
　　周西转头看过去，胡应卿递了过来，“闲着没事磨的珠子，给你玩玩。”
　　周西和胡应卿之间还是第一次送东西，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收。
　　“不贵重，小玩意。”胡应卿眼睛里浸了些许的笑，眼尾纹路已经很清晰，“我们老家有个规矩，孩子长大了，长辈会给孩子做个首饰，庆祝孩子成年，这是对孩子的祝福。我也没有孩子，星星是我的小孩。”他顿了下，笑的更深，看着前方，“给你也是给星星，收着吧。”
　　“谢谢师父。”周西接过盒子，打开看到碧绿的翡翠串珠，珠子很大，价格不菲。
　　“你老家哪里的？跟我家规矩差不多。”李欣说道，“我怎么记得你是陕西的？”
　　胡应卿缓缓看过李欣，半晌后说了个地名，“我家祖上是那个地方的，从我爷爷开始才住西安。”
　　李欣一拍胡应卿的大腿，“我们是老乡！”
　　胡应卿：“……”
　　李欣滔滔不绝聊了一路老家的风俗习惯，李欣果然是个话痨。
　　八点半他们到餐厅，是一家本地菜馆，李欣拉着胡应卿打算原地认亲。电梯门打开，周西抬头看到戴着黑色口罩的陆北尧。他穿黑色衬衣，同样的黑色长裤。没有戴帽子，眉骨到鼻梁线条冷峻肃然。挺拔修长的身形，长腿笔直。
　　周西看他，他也看周西，片刻陆北尧才移开眼转身跟胡应卿和李欣握手问好。李欣看到陆北尧就笑了起来，说道，“陆总啊，赚了。”
　　周西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剧组人都叫陆总，《冠军》这部戏陆北尧是第二投资人。所以这顿饭也名正言顺，票房爆了，请大家吃饭。
　　周西走进电梯，站到一脚，面前一道阴影，她抬眼看到陆北尧悍利的脊背。薄薄的衬衣勾勒出轮廓，周西不由自主，抬手摸了下他的肩胛骨。
　　陆北尧回头看她，偏了下头，手落下来握住周西的手。十指相握，他脸上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累不累？”
　　李欣发现新大陆似的跟陆北尧说，“你知道吗？我和胡老师老家是一个地方，我们也算是老乡——”
　　转头看到陆北尧跟周西紧握的手，眨眨眼，狠狠咳嗽一声说道，“《边境》路演结束了吗？”
　　“结束了。”
　　电梯门打开，其他人出去，随即陆北尧拉着周西的手走出了电梯。陆北尧和周西公开了的，光明正大谈恋爱，当众牵手非常合理。
　　胡应卿看了眼，蹙眉大步走出去，有种养了很久的白菜被猪拱了的不爽感。
　　今晚是陆北尧做东，邀请的只有《冠军》主创团队。晚上周西要赶飞机，酒是低度，差不多都进了陆北尧的肚子，周西也没怎么喝。
　　饭局快结束，周西站起来端起酒杯跟胡应卿和李欣碰了下，一饮而尽，她有很多话想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酒喝完，散场了。
　　陆北尧送周西去机场，夜晚很沉，城市灯光辉煌。浮光掠影的落入车厢，周西靠在陆北尧的肩膀上，“民国2几号开机？”
　　“九月一号。”陆北尧低头亲到周西的额头上，握着她的手，“明年一年空下来。”
　　周西抬起眼看他，陆北尧的唇缓缓落下，落到她的唇上，清浅的接吻。慢吞吞的缠绵，渐渐深入，耳鬓厮磨。
　　“那我也空一年。”陆北尧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周西离开他的唇，靠在他怀里。
　　“周游世界吗？”陆北尧嗓音哑沉，缓缓的，他勾着周西的手指，“想穿越撒哈拉沙漠。”
　　陆北尧内心住着一个文艺青年。
　　周西握着陆北尧的手指，蹭了下他的下巴，“会晒的很黑吧？”
　　“嗯。”陆北尧低头亲她的额头。
　　“那不行，我不喜欢你太黑。”陆北尧拍《边境》时就黑了很多，这一年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再黑周西就不想要他了。
　　陆北尧汹涌的吻就落了下来，周西这深度颜控！
　　陆北尧把周西送到机场，他原本想送周西到片场，但实在走不脱。最近工作太多，无法脱身，他们因为生活被工作绑架，又因为工作失去了生活。
　　胡应卿送的串珠一共十二颗翡翠，十二因缘，因起缘灭。周西不信佛，珠子就被她放了起来。
　　《冠军》的票房并没有如他们所想，落了下去。第八天，当日票房两亿三，甚至压了《边境》，这个票房是奔着十亿去的。《边境》比《冠军》早上映一周，票房已经二十六亿，现在票房处于疲软期。
　　李欣做海报时手都在抖，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自己的作品当日票房榜首，李欣梦里的场景竟然实现了。
　　以前匿名论坛有人笑《冠军》八千万票房，做出了十亿的海报。团队这是很有自知之明，到不了十亿，先爽一把。
　　谁也没想到，真的会十亿。
　　《冠军》上映第十天，破了十亿。
　　当天论坛都炸开了，《冠军》在送往屠宰场的路上被拦了回来，放到赛场上成了一匹黑马。逆风而上，直冲顶峰。
　　今年八月上十亿票房的只有两部电影，一部是陆北尧的《边境》，另一部是周西的《冠军》。
　　十亿海报是一张合照，冠军组全部成员五十八个人，在破旧的四合院，背景是散打台，每个人都在笑，但每个人都满含泪水。
　　这一张是杀青照。
　　《冠军》上线三十六天，总票房是十七亿，没能跨过二十亿的大关。上面有大爆的《边境》，拿不了年度票房冠军，但这个数据票房前五没有问题。本来就是冲奖的作品，能有十七亿票房，李欣做梦都笑醒了。
　　《冠军》就是奇迹，整个团队创造出来的奇迹。
　　周西一直在剧组拍戏，《萧太后》这部剧后面难度也很大，周西要从十六岁演到七十三岁。年龄跨度太大，她还要扮老，每一个时间段都要重新调整心态。
　　周西非科班出身，体验派演技就是不断的把自己变成角色，变成那个人，情绪心理年龄形态都要跟着角色走。一开始周西是没办法进戏，三十多岁她还能驾驭，四十岁就有些吃力。拍摄进度一而再的拉长，她让自己沉入剧情。
　　萧太后中年丧子，五十岁失去了儿子扶持年幼的皇孙。这深宫宅院，圈住了她的一生，权利爱情亲情，她十六岁嫁给赵征羽。经历了乱世，经历了长平战，经历了赵城兵变。赵征羽弑兄上位，为天下文人不齿。赵征羽边关驾崩，大盛内忧外患。内乱不休，没了赵征羽声名震慑，外敌虎视眈眈。萧仪辅助新帝平内乱镇边疆，大盛王朝走上盛世。
　　辅佐三代帝王，三代明君。七十三岁，寿终正寝。
　　最后一场戏拍完，少雪的横店竟飘起了第一场雪，沸沸扬扬的雪花飘落而至。周西化着苍老的妆容，穿着繁琐厚重的太后盛装华服，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看外面的雪。
　　从盛夏拍到深冬，再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周西静静的看着，剧组的年轻演员都跑出去看雪，郑荣飞也坐在一旁。这部戏拍了太久，拍的他们都有些恍惚。
　　哭不动，也没有泪了，这一生又长又短。长到郑荣飞煎熬，怎么都拍不完。拍完这瞬间，又短的让人猝不及防。
　　这一生就走到头了。
　　雪越来越大，鹅毛大雪沸沸扬扬而至。今天是二零二零年十二月三十一号，再有一天，就是二零二一年了，周西也迈入了二十八岁。
　　一场场戏拍下来，有人进组有人离开。到如今，剧组已全是陌生演员，周西如今的地位上去了，是西姐。他们恭恭敬敬的叫她西姐，也没有朋友，大家相敬如宾。
　　高大挺拔的男人逆光而来，他跨过高高的门槛，一直走到周西面前。周西抬起头，男人俊美深邃的脸在阴影当中。
　　周西的泪就滚了下来，他还是年轻的模样——不对，他本就是年轻的陆北尧。
　　陆北尧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揩掉周西的眼泪，张开手，黑眸中的笑溢开，“来接你回家，我的皇后。”
　　周西化着老年妆，皱纹沟壑分明，她眼睛泛红抬手抚摸着陆北尧的脸。
　　旁边正在拍雪的摄影师，回头看到这一幕就拍了下来。画面非常美，太后已经苍老，人生迟暮。她的爱人还站在时光之初，等她归来。
　　恍然之间，摄影师仿佛看到年迈的萧仪离开这个世界。年轻的赵征羽拉起她的手，一起走向轮回。
　　我等了你很久，从初春等到深冬。又从深冬等到盛夏，四季轮回，春去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等到了你。
　　我带你回家。


第104章 结局（上）
　　萧太后杀青后, 周西就销声匿迹了。卸载微博，关闭所有的网络软件，每天遛狗伺候花顺便去周启宇的餐厅里看看账, 终于是跟上了胡应卿的脚步。周启宇的火锅店生意红红火火，一开始周西还担心她经常去店里, 会不会影响不好, 后来发现真是想多了。食客对店里的东西，比对周西感兴趣多了。
　　周西来不来，店里都是排长队。
　　周启宇最近在准备分店，拄着拐杖扭着肥硕的身体健步如飞。周西接到萧晨电话的时候, 正陪周启宇去看新店装修, 周启宇在跟设计师交流, 周西越过地上堆积的材料走到落地窗前接通电话。
　　S市天气不好，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也有可能是下雪。
　　“你入围金影奖最佳女主了, 《冠军》入围了两个奖项。”萧晨说，“一个最佳女主一个导演奖。”
　　金影奖是华宇电影界最高代表的奖项，三金之一, 殿堂级奖项，实力的证明。
　　虽然之前周西有预感这部电影会入围, 所有人都认为这部电影会入围，毕竟一开始就冲着拿奖去的，但真听到这个答案, 周西还是意外，“胡老师呢？胡老师没有奖项吗？”
　　“今年最佳男主竞争太激烈，他被刷下去了。”胡应卿是《冠军》的男主，送审最佳男配不合适，最终李欣决定送审最佳男主，落选了。
　　“哦。”稍稍有些失望，胡应卿在《冠军》里表现的非常好，周西抿了下唇，把手装进羽绒服的口袋，想立刻打电话给陆北尧，“那最佳男主入选的是谁？”
　　“陆北尧入围了最佳男主。”萧晨轻描淡写，又说了几个名字，都是小众电影男主。
　　周西被这个重磅消息炸的脑内一片空白，“陆北尧入围了？”
　　“《边境》他表现的很好，三十八亿票房，年度票房冠军。入围金影奖就够吃一辈子了，拿不拿奖有这个实绩，这条路稳稳当当。”陆北尧和周西八字不合，在一起就是西北风，上一次他们两个同时参加金视奖，周西拿奖陆北尧就没有。网上闹的很大，那一次编剧奖落选的玄学，最后网友得出结论周西和陆北尧在一起，总会有个人倒霉。萧晨不迷信，清楚的知道金视奖评委为什么会那么操作，本质看不起网剧罢了。但不太看好这次陆北尧拿奖，对手太强了，陆北尧优秀但没有到顶尖。
　　周西跟萧晨确定好出席活动时间，挂断电话，刚想打给陆北尧，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周西接通电话，陆北尧的声音落过来，“恭喜。”
　　周西唇角就溢出了笑，“也恭喜你。”
　　“你已经知道了？”
　　“刚挂断萧晨的电话。”周西心情大好，声音里也浸了笑，“要跟你打电话，你已经打过来了。”
　　“在什么地方？”
　　“陪爸爸看新店地址。”
　　陆北尧到家没看到周西，刚要打电话先接到许明睿的电话，知道这件事。团团已经长成了大白团子，上蹿下跳来扑他，没一会儿他的黑裤子就全沾上了白毛。
　　“我去接你？”陆北尧走回去坐到沙发上，团团疯够了，把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大眼睛看他。狗东西长的越来越好看了，发腮了，猴脸褪去现在是个漂亮的萨摩耶。陆北尧揉它一把，满手狗毛。最近家里应该是开暖气了，它以为到了春天，疯狂的掉毛。
　　“你回来了？”
　　“嗯。”陆北尧刚从B市回来，“忙完了，《民国》三月上线，其他的跟我没关系了。”
　　董阿姨给陆北尧端来一盘水果，叫团团，“不要再拱哥哥的腿了，哥哥的裤子都成毛裤了。”
　　陆北尧抬眼看董阿姨，这个称呼不太对，解释道，“是爸爸，不是哥哥。”
　　董阿姨愣了下，嗤的笑出声，“称呼都叫乱了，西西不是叫弟弟吗？”
　　“弟弟是性别。”陆北尧纠正，周西和周启宇叫弟弟，是狗子的性别。
　　电话里周西笑声传过来，陆北尧很长时间没听她这么笑了，从《萧太后》剧组出来，她就陷入了一个短暂的自闭状态。
　　陆北尧陪她去看医生，医生建议她以后尽量不要再接戏了，以免病情加深。调养了大半个月，陆北尧陪了大半个月，她很少笑。
　　等她好一点陆北尧才去处理工作，忙完立刻飞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听到了周西的笑声。
　　“团团爸爸，孩子乖不乖？”周西笑着道，“不用来接，我这就和爸爸回去。”
　　“我以后可能不会再买黑裤子了。”陆北尧语气无奈，唇角上扬，深邃黑眸中浸着笑，“几点到家？”
　　团团跟着董阿姨去吃狗粮，它一边吃一边往这边看，大概是怕陆北尧走。之前陆北尧陪周西天天带它出去玩，建立了感情。陆北尧走了一段，它就特别粘人。
　　陆北尧拿黏毛刷子在裤子上滚，把狗毛粘掉。
　　“大概五点。”
　　陆北尧抬起手腕看时间，刚好四点。
　　“开车注意安全，今天可能有雨。”
　　“好。”
　　挂断电话，团团看董阿姨不注意，连最爱的三文鱼也不吃了，直奔过来坐到陆北尧面前。陆北尧放下手机，它往前挪了一步，把头放到陆北尧的膝盖上，陆北尧刚滚干净的裤子瞬间又成了毛裤。
　　陆北尧一直缺乏一些亲情的共鸣，他从不期待孩子，对宠物也是麻木。不管是他的父母还是周西的父母，他们对陆北尧都很好，可陆北尧就是对他们生不出什么感情。他以前没注意过这个问题，跟周西分手那段时间，他去看了医生。他的情况属于抑郁症的一种表现，很多年了，只不过曾经他没有在意这些。
　　除了周西，陆北尧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这种不感兴趣并不会影响他的生活，他也就这么活着。
　　团团大概是除了周西之外，他唯一亲近过的生物。陆北尧看着腿上的狗头，心里生出异样的情绪。抬手摸了下它的耳朵，养狗好像并没有那么糟糕。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滑下，抬了下狗下巴，“叫爸爸。”
　　团团哼唧了一声。
　　一月三十号，金影奖在S市举办。提前一周，陆北尧就订好了礼服。顺便跟萧晨确定了走红毯的顺序，这次他要跟周西一起走。
　　周西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活动是晚上，下午赶往活动现场。露天广场，明星的车一辆辆开过来，最后一辆黑色轿车开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了过去。
　　车门打开，男人修长笔直的腿先落出车厢，现场有粉丝尖叫。男人下车朝粉丝摄影点头，风度翩翩的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身穿粉色长纱裙的女人就走出了车厢。
　　随后女人静美容颜出现在镜头里，她肤色皙白，头戴碎钻组成的花环，头发挽起来露出修长漂亮的天鹅颈。周西白的反光，美的仙气飘飘。
　　她换造型了，没有走以往那个野路子，只要出场满脸写着老娘全场最美。
　　今天竟然走仙女路线，别人美不美我不care，我美的脱尘。
　　她握住陆北尧的手，一俊一美走上红毯。两个人颜值都高，画面非常和谐，今年是西北年。从年初两个人公开，西北风一直刮到年底。
　　且越刮越烈。
　　周西和陆北尧走到签名板前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笔，两个人在空白的地方找了一处前面。周西签完，陆北尧松开她的手，在签名的尾巴处补了个心，把周西勾进去。
　　周西：“……”
　　陆北尧又想上热搜了。
　　两个人把笔还回去，他们站到台前拍照，顺便等剧组的人。《冠军》剧组今天就来了周西和李欣，人数太少，李欣就跟《边境》剧组一起走了。
　　“这是剧组联姻了？”主持人打趣道，“两位都是第一次参加金影奖吗？”
　　周西是第一部 电影，陆北尧第一部电影脸朝地扑，根本没机会参加这种高层次的奖项，他不配。 
　　“是。”
　　“两位都有了提名，期待吗？”
　　陆北尧把话筒递给周西，周西点头，“期待，当然期待。这是最高奖项，每个演员都期待拿奖。”
　　太耿直了，观众和摄影笑成了一片。
　　“北哥呢？”
　　“跟西姐一样期待。”陆北尧笑着看向周西，目光沉静浸着深情。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尽力而为，希望有所收获。”
　　主持人八卦道，“北哥最近开朗了很多，也很爱笑了，是人逢喜事心情好？最近是不是有喜事？”
　　“确实有喜事，我和西西都能入围，双喜临门。”
　　“有没有第三喜？”
　　陆北尧又看周西，跟她十指交扣，“希望今晚命运眷顾，我们今天能拿回一个奖杯，就是第三喜。”
　　等剧组的人过来，又拍合照才走进大厅。进去之后，陆北尧就揽住了周西的肩膀，周西这件衣服虽然是长袖，但那个薄纱长袖，挡不了风。
　　“冷不冷？”
　　“还好。”
　　秦怡快步过来递给周西暖手宝，周西握着暖手宝，陆北尧拉着她往座位走，又遇到几个业内大佬，陆北尧带周西跟人问好。入座之后，陆北尧把她的手捂在手心。
　　周西看陆北尧，看了有一分钟，陆北尧开口，嗓音低沉，“看什么？”
　　“在外面秀，不怕被骂？”陆北尧最近性格开朗了很多，可能是天天跟团团在一起混，整个人都佛系了。
　　陆北尧眯着眼看周西，看了一会儿，俯身过去靠近周西的耳朵，“你男朋友有五亿资产。”
　　周西：“……”
　　炫富吗？投资人了不起哦。
　　《冠军》十七亿票房分账下来，陆北尧拿到了四亿。今年陆北尧的公司盈利了，前几天分下来钱很可观。加上一年的片酬稿费，他现在也是小土豪。陆北尧的消费观，五亿够他花几辈子。
　　“我们可以一辈子不工作，提前退休，别人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陆北尧长腿微敞，他穿着黑色西装，没有系领带。他修长的手臂搭在周西的肩膀上，清冷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慵懒，靠着椅子，偏头凝视着周西，嗓音更沉，“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他和周西是完全的自由，脱离了所有的绑架。
　　陆北尧没有什么野心，他向往的生活是周西健健康康，他们像寻常夫妻那样，平安度过这一生。
　　周西笑着别开脸，有人拍照，她又看陆北尧。
　　灯光暗下去，他的眼眸如浩瀚星辰，周西点头，“是的，别人怎么评价，跟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关系。爱比恶言多，恶言就显得微不足道，确实无关紧要。”
　　两年时间，周西即将二十八岁，她从一个没有目标的人成长到如今目标明确，用实力踏上梦想之路。她一步步攀爬，她走到了今天。
　　没什么可怕，他们是自由的。
　　颁奖典礼开始，陆北尧坐端正，握紧了周西的手。前面有邀请嘉宾业内一些知名导演讲述电影发展史，其中就有李欣。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佳男配最佳女配最佳新人导演……最佳女主和最佳男主在后面。
　　周西对这个奖有期待，也有渴望，这是对她努力的认可。等待的时间拖的越长越是煎熬，中间还有节目，每一场节目都是在周西的心脏上跳舞，跳的周西心烦意乱。
　　手再次被握紧，她回头看陆北尧。
　　陆北尧的唇紧抿，目光沉静看着前方，下颚线条冷硬紧绷。已全然没有刚进场时的轻松了，他也期待奖，他的演技从来没有被认可过，一次都没有。
　　最佳女主终于来了，颁奖的是《边境》的导演和一个资深老演员，大屏幕上滚动着提名名单，一共六个提名。到周西的时候，周西心脏跳的飞快，手背被安抚，陆北尧提醒她不要紧张。
　　周西也想不紧张，可到这一步没有人会不紧张，她紧张的快要发射出去了。
　　六部电影，每一部都精彩，有小众有票房不错的。票房最好的就是《冠军》，这部冲着拿奖拍的片子，票房却爆了。周西原本觉得自己稳了，看到六部电影片段放出来时，心里又惶恐忐忑，怕评委把票房也作为参考标准之一。
　　“二零二零年，第三十九届金影奖，最佳女主的得奖者是——”《边境》的导演姓陈，陈导翻开手卡，看上面的字，“是——谁呢？”
　　场下有人哄笑，陈导握着手卡跟搭档说道，“这个人跟我还有点关系。”
　　“什么关系？亲戚？朋友？还是跟你有过搭档？”
　　“《边境》的联姻对象。”陈导笑着把手卡背到身后。
　　《边境》《冠军》联姻在今天走完红毯就上了热搜，这两家从上映就捆绑，一直捆到金影奖。全场哗然，寻找周西的位置。
　　“第三十九届金影奖，最佳女主周西！《冠军》陈星的扮演者周西！恭喜周西！”陈导在掌声中看着台下的周西，说道，“是不是今天的第三喜？”
　　周西起身随即转身抱住陆北尧，一切恍惚的像是做梦，那么不真切，她又转身拥抱李欣，周西在灯光下走上了领奖台。
　　现场是直播，周西拿最佳女主很快就上了热搜。
　　萧晨一边刷热搜一边听台上周西在感谢，他心情很沉重，也很感慨。周西一步步走到如今，稳扎稳打，萧晨看着她成长。
　　周西拿奖，评论区有一大部分在玩梗，西北风的梗够他们笑一年。周西和陆北尧在一起，总有一个人在喝西北风。
　　“陆北尧走远了，明年见吧！”
　　“西北风魔咒，周西拿奖陆北尧必然陪跑。”
　　“恋爱玄学，这两个人不能同时盛，只能一盛一衰。啧啧，看样子陆北尧很满意现在的爱情，爱情让他有情饮水饱，大约也不需要这个奖。”
　　“这两个人八字不合吧，真的能结婚么？”
　　萧晨把手机装回去，看向台上，周西感谢完打算下台，主持人让她揭晓最佳男主奖。
　　周西傻了几秒，迅速看向陆北尧，如果陆北尧没有拿奖，她站在这里太难受了。她紧紧攥着奖杯，主持人请李欣上台，跟周西一起颁最佳男主奖。
　　周西看不清陆北尧，不知道他什么表情。
　　“紧张吗？”李欣上来就取笑周西，“上台前，小北让我给你带个话，不用紧张，今年拿不了明年再战。”
　　周西和陆北尧公开情侣，这种场合很多人会拿这个打趣。
　　李欣这个乌鸦嘴，他才拿不了奖。
　　大屏幕滚动提名，周西不动声色的深呼吸，心跳的比刚刚还快。她不想给最佳男主颁奖，太煎熬了，堪比砍头行刑前那一刻。
　　主持人递来了手卡，周西心跳到大脑一片空白，以为是获奖名单。
　　“不是获奖名单，只是演员介绍。”李欣笑着接过卡片，开始宣读。
　　周西手心里有汗，再次深呼吸，但还要自己尽可能的好看，尽可能的优雅。
　　“第三十九届金影奖，最佳男主是谁呢？”李欣接过工作人员松开的卡片，卖了个关子，转头说，“西西，你希望是谁？”
　　这不是废话吗？周西当然希望是陆北尧。但周西能说么？最终不是陆北尧，陆北尧不好看，周西也落一毒奶的名。
　　周西扬眉，“我希望你不要卖关子！李叔。”
　　李欣翻开就十分夸张的叫了一声，“哦豁！”
　　你哦豁个什么劲儿？周西往那边看，李欣躲开不让周西看，面色沉下去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周西想等颁奖典礼结束，给李欣套麻袋扔黄浦江。
　　“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获奖的这个人跟你有关。”
　　周西唇角的笑溢开，哦豁！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今晚你要发红包。”李欣提高声音道，“第三十九届金影奖，最佳男主获得者陆北尧，代表作《边境武警》，凭借着出色的演技打动人心——”
　　夫妻档，双喜临门。


第105章 结局
　　烟花在黑暗里绽放, 太绚丽以至于白茫茫一片。
　　全场掌声如雷，周西用力拥抱李欣。她松开李欣，看向台下的男人, 笑的异常灿烂，“恭喜陆北尧！”
　　掌声与音乐声同时响起, 背景在播放《边境》中陆北尧表演片段。
　　陆北尧站了起来, 灯光落到他身上，笔挺的黑色西装，俊美清冷的脸上是严肃。他遥遥看向周西，唇角忽的上扬, 笑在黑眸中荡漾开来。
　　如同黑暗里最璀璨的星, 闪烁的一下, 无比迷人。
　　随即才跟剧组的其他人握手，陆北尧没想到他会拿这个奖，许明睿跟他信誓旦旦打包票肯定能拿奖，他不以为然。
　　之前金视奖许明睿还压上头赌他一定能拿奖。
　　大屏幕定格到他的剧照, 他身上的军装沾满了血，抱着枪背靠着树站。陆北尧看着他的照片，有些恍惚。
　　入行将近七年, 起起伏伏，如今二十九岁, 而立之年。有过巅峰有多低谷，有过鲜花有过掌声，有过谩骂诋毁。他曾经迷失, 也怀疑过自己是否走错了路。
　　他的目光下落，台上的周西眼里含着泪看他。灯光映照在她的眼泪上，如星辰璀璨。
　　唯一不变的是周西，她一直站在那里。
　　她身上有光，指引着陆北尧前行。
　　她在台上，漂亮夺目。识于微时，一路走到现在，已经迈入他们认识第九年。她永远那么坚定，给他全部的力量。
　　恭喜声连绵不绝，响在耳侧。陆北尧挨个握手，注意力一直在台上的人身上，他走到座位一端抬手到小飞面前。
　　小飞捂着脸哭，脸太大，两只手都捂不住。他跟着陆北尧很多年，看陆北尧起起伏伏，看陆北尧拼命，看陆北尧迷失陨落又东山再起。陆北尧终于被人认可，这是陆北尧的荣誉，也是整个团队的荣誉，“恭喜北哥！恭喜北哥！”
　　“戒指。”陆北尧压低嗓音，“给我。”
　　小飞恍然大悟，狠狠抹一把脸，连忙从包里翻出戒指。
　　他们都没想到这个戒指今天能用上，陆北尧设计了好几个求婚方案。这是其中一个方案，如果他拿奖，他就在台上跟周西求婚。
　　他真的拿奖了。
　　小飞慌忙找到盒子递给陆北尧，陆北尧打开盒子取出戒指攥在手心，盒子扔给小飞。旁边的人已经看清楚陆北尧的动作，低呼了一声，搞大事。
　　陆北尧看着台上的女人，一整西装迈开长腿走向领奖台。
　　新影帝上场，影后就要退场。周西和陆北尧握手，克制的浅浅拥抱，不能太激动要保持形象，“恭喜。”
　　“谢谢。”
　　周西松开看向陆北尧的脸，松开手，“那我先下去了？”
　　“等等。”陆北尧攥着她的手腕，深邃沉静的眼看着周西。
　　周西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
　　陆北尧对主持人说道，“占用一下时间。”
　　主持人顿了下，不知道该不该走下面的流程，陆北尧单膝下跪手上的钻石戒指就露了出来，“周西，我们相识至今八年四个月。”
　　全场哗然。
　　周西拿影后不意外，《冠军》这部戏拍的太好了，李欣当年处女作就能惊艳四座。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他的讲故事能力更精绝，处理手法更炉火纯青。好导演是能带动演员，好演员也能成就作品，李欣和周西的合作契合，《冠军》是一部几乎满分的片子。
　　陆北尧拿奖也不意外，有着多方面因素。从题材上来讲，这类题材被打压了几十年，如今世界形势发生重大变化。主办方也开始扶持题材，从演技来说，《边境》是陆北尧的演技巅峰，无可挑剔。
　　但这两个人一起拿奖就很离谱了，一家两个奖杯。影帝影后真联姻了，今晚他们抢尽了风头。
　　金影奖是直播，弹幕瞬间全部是感叹号。陆北尧真有种，敢在颁奖典礼上求婚。
　　周西也傻了，直直看着他。太疯狂了，太冲动了，太不可思议，竟然这么求婚。
　　“从青葱校园，走到如今而立之年。”
　　镜头拉近，陆北尧的眼睛泛红，曾经他想事业有成再娶周西，等了太久，等到他们差点走散。陆北尧握着周西的手，喉结滑动，“我是个很幸运的男人，你一直没放开我的手。我想，我们应该迈入人生的新阶段。周西，我爱你。”
　　“嫁给我好吗？”
　　周西的睫毛动了下，泪就滚了下去。她俯身亲吻陆北尧，陆北尧曾说过，要给她一个世界瞩目的求婚，她只当是戏言。没想到陆北尧真的会这么做，周西声音哽咽，“我愿意。”
　　陆北尧霍然起身拥抱周西。
　　主持人笑着提醒道，“戒指是不是没戴？”
　　陆北尧第二次求婚，依旧手忙脚乱。他重新跪下去，周西拉他起来，“站着就好。”
　　陆北尧把硕大的钻石戒指戴在周西的无名指上，不再是以前那个倒霉戒指。他又换了个新的，钻石是心形，光芒四射。
　　“没想到今天能拿奖，很仓促，什么都没有准备。”陆北尧想象中的求婚更盛大，更轰动，他轻柔的擦掉周西眼下的泪，“西西，我只带了我和戒指。”
　　“有你就好。”周西以前一直觉得心形很土，第一次发现，心形也可以这么精致漂亮，大约是钻石够大，一贵遮百丑。
　　“我爱你！”
　　陆北尧在颁奖典礼上求婚瞬间就冲上了热搜第一，这两个人太疯狂了，也太敢。声势浩大的求婚，昭告天下的在一起。
　　他们高调，也有高调的资本。
　　一个影帝一个影后，一个年度票房榜首作品，一个年度最佳导演作品，李欣当晚拿下了最佳导演。两个人实绩太能打了，他们有韧劲儿也拼劲儿。倒下了还能站起来，下一次绽放的更美丽。
　　他们不顾一切认定了对方，约定为终生伴侣，谁说也没用。
　　热搜发酵了一天一夜，才彻底沉下去。
　　陆北尧推掉了过年期间的所有邀约，周西也因为在剧组拍戏，错过了商业活动。他们突然就闲下来了，高速运转的工作停下来后，分外空虚。空了两天，陆北尧问周西要不要在这个时间把婚礼办了。
　　周西之前想过婚礼，但也只是想，没有具体行动。陆北尧这么一问，她陷入了沉思，确实应该办婚礼了。
　　两人一拍即合，办婚礼，立刻办。
　　但办婚礼需要很多流程，不是想办就能办。婚纱、礼服酒店、结婚对戒，要回老家接陆北尧的父母。两个人算了半天时间，最后订到了正月十九。
　　想象很丰满，现实两个人一塌糊涂。婚礼的酒店选了几十套方案都没达成一致，最后抓阄决定，选出一个国外的旅游小岛。
　　既然是命中注定，那就相信命运的选择，两个人一人一个手印签下这份合同。
　　写请帖拍婚纱照选婚纱礼服伴娘服，全部确定下来已经过完了年。正月十六，他们先飞往了婚礼现场。
　　非常漂亮的小岛，美到出乎意料。
　　选择在这里结婚再合适不过，这就是陆北尧理想的婚礼。果然，命运的安排就是最好的。
　　湛蓝天空，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风适宜，温度正好。陆北尧一直向往二人世界，他找了一辆当地的单车，带着周西飞驰在海边公路。
　　他从认识周西那一天就幻想这个场景，他骑着单车，带着心爱的姑娘，去往他的理想国。
　　后来他才发现，有周西的地方就是理想国。从骑上单车带着心爱姑娘的那一刻，便身处理想国，与目的地无关。
　　两人坐到海边，陆北尧拿出手机支到对面，设定延时坐回去和周西靠在一起。阳光下，周西戴着草帽穿着长裙，陆北尧白色衬衣被风掀起了衣角，两个人认识的第九年，仿佛初识。
　　照片定格，陆北尧回身握住周西的下巴，低头接吻。风吹走了周西的草帽，她想去捡，陆北尧把她拉回去，炽热的吻加深。
　　五分钟后，海风卷来，陆北尧从海里捡起了手机。
　　周西笑倒在沙滩上，这个男人的浪漫充满了各种的意外。陆北尧卷起牛仔裤站在冰凉的海水里，擦干手机看到还能拍照，他拿起手机给周西摄影。
　　“周同学。”
　　周西眉眼弯弯，眼睛里有亮晶晶的光。
　　“陆先生。”
　　周西躺在沙滩上拿起手机拍陆北尧，她以前特别喜欢给陆北尧拍，各种各样。只是后来不拍了，大约是应激后反应。她抗拒着以前的很多行为，她已经很久没有给陆北尧拍照。
　　“我爱你！”
　　海面波光粼粼，泛着金色的光。陆北尧站在海水里，挽起裤脚，长腿笔直微敞开。他笑的十分灿烂，周西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笑的如此毫不保留。
　　他会学着热爱这个世界，他会学着和周西探索未来。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依旧不知道未来人生会怎么样，周西会不会有一天病发，他们能爱多久？但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认识第一天对视时也不会想到未来他们会携手度过一生，他们的生命捆绑在一起，再没有分开。每个人都是第一次活，都是在慢慢探索人生。
　　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怕。
　　陆北尧和周西婚礼前一天，陆北尧在短视频网站发了一条短视频。
　　广阔美丽的沙滩，背景里有海浪声，有海鸥的鸣叫，还有周西那一如初见的笑。
　　她看镜头，目光明媚纯净。
　　陆北尧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偏冷又有一点沉，他跟周西对话，随后他在镜头外说我爱你，拍摄结束。
　　周西的粉丝摸过来一片尖叫，周西素颜静美，在陆北尧的镜头下又多了一份一尘不染的纯净。这些粉丝不喜欢陆北尧，可周西太久没营业了，微博都长出了荒草，他们只能来陆北尧的社交软件里找周西。
　　好在陆北尧会拍，摄影技术在线，周西在陆北尧的镜头里美的要命。
　　正月十九，陆北尧和周西在当地最大的教堂举办婚礼，请了半个圈的艺人。伴娘团和伴郎团阵容强大，十分繁华。陆北尧一改往日清冷低调，他和周西办了一场万众瞩目的盛大婚礼。
　　我会告诉全世界，我爱你。我爱的人，每一天都被热烈的爱包裹。热闹着，温暖着，永远没有孤独。
　　愿你每天都快乐，愿你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