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舞至心尖 作者:许我无忧 =============== 第1章 契子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空中浮动着跳跃的光影。   小安之从医院看完爷爷,被楚知意牵着往少年宫走。   广场上正在播放着新闻,女主持人背后是一张曲奇广告的照片,安之抬头看了一眼,脚步一顿,微张着嘴巴呆了呆。   照片里,一个很漂亮的小男孩穿着王子装骑在白色的大马上。   和爷爷说的白马王子一模一样。   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形状很奇怪的小盒子,上面写了“小王子”三个字。   安之扯了下楚知意的手,仰头问:“妈妈,白马王子是什么?”   楚知意脸色一寒,扯着安之的手加快了脚步,声音格外冷漠:“世界上没有白马王子!”   安之鼓了鼓腮帮子,不再说话。   爷爷明明说有,爷爷从来不会骗她的。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大电视。   电视里也有。   这样想着,安之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爷爷偷偷塞给她的玉坠,低着头笑了。   她也有,只是现在还没有长大。   ……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广场,大电视上的新闻还在继续播放,主持人面对着镜头,嘴巴开开合合:   “据悉,著名歌星何风眠和时锦记集团总裁时修因个性不合,已在日前离婚,这段被歌颂了二十年的娱乐圈佳话自此走到尽头。”   “随后,何风眠宣布封麦,退出歌坛,因为母亲隐退,时修表示希望儿子能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不会再接任何广告。”   “现时锦记小公子的广告已被陆续撤下,网友们对此议论纷纷,为消失的童星可惜……”   ……   云起机场,人潮拥挤,行人推着行李箱行色匆匆。   初秋的夜里微凉,开着冷气的机场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   时怀瑾安安静静地站在父亲时修身边,看着那道曾陪伴他数个日日夜夜的身影头也不回的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他收回视线,低下头藏住微红的眼眶,突然出声问道:“爸爸,妈妈不要我们是因为不爱吗?”   时修叹了口气,尝试着和年仅十一岁的儿子解释成人的感情世界。   “不是不爱。”   “阿瑾,每个人都有很多爱的人和物,在不得不做选择之前,只能选自己最爱的。”   时修一边说着,一边趁着记者还没闻讯而来之前,带着儿子大步往停车场走。   时怀瑾低着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所以妈妈最爱的不是他,也不是爸爸,是陈呈叔叔。   “那您放弃妈妈也是因为不是最爱吗?”   儿子举一反三的能力太强,时修被问住了,他轻轻摇摇头,嘴角溢出苦涩。   “不,我之所以放弃你妈妈,是因为最爱。”   “爱是尊重对方,希望对方自在快乐,这是你妈妈的选择,所以我尊重。”   时怀瑾点点头,但依旧半知不解。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他觉得单纯难过的事,他们却有千万种解释和说法。   司机启动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时修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递到时怀瑾手边,认真道,“阿瑾,爷爷说的话你不要太当真。”   “爷爷和瑜爷爷感情好,但和你无关,你不要因为他们私下的约定束缚住自己,爱不是束缚,亲情也是。”   “这是信物,你自己决定,不想要爸爸帮你退。”   时怀瑾年纪尚小,心思却很深,他想了想,接过盒子,低声道,“爷爷会不开心。”   时修一愣,微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那你收好,退不退以后再说。”   “嗯。”   小男孩点点头,抱着盒子转头看向窗外。   汽车飞驰而过,何风眠的笑容出现在一座座高楼大厦的广告墙上,快速后退,最后消失不见。   时怀瑾眨眨眼,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盒子里的月牙形玉坠,手越收越紧。   东西不像人,不会收得越紧,就消失得越快。   ……   很多年后,时怀瑾才懂得,父亲对爱的不同解释归根结底可以用两个字概括:   --任性。   自私也好,伟大也罢,当时想了,便做了。   这,就是任性。   一如多年后的自己,甚至更甚。   …… 第2章 提拉米苏   云起市,柠檬卫视最大的演播厅。   巨大的圆形舞台上,灯光闪烁迷离,安之穿着藏青色舞服立在舞台中间。   跳跃的光点消失,灯光骤暗。   现场观众的喧闹声随着灯光一起消失,一束强光打在安之身上,整个演播厅安静了下来。   轻柔的音乐声响起,夹杂水声潺潺。   舞台变成了一面被水注满的大镜子,人和水中的倒影相映成趣。   安之眸子带笑,赤脚在水中起舞,行云流水的挂点步翻身连续围着中心转着圈,衣玦带起一片水花。   晶莹的水滴在灯光下如珍珠般,耀眼夺目……   镜面的舞台太过光滑,一个不稳,就会摔,可她的身姿极稳,一转身,一回首,每个动作都卡在音乐的节点上。   台下的惊呼声似浪潮,一阵高过一阵。   南桑拿着相机站在角落处,看着激动到脸都叫红了的观众,她自豪地笑笑,往后退了小半步,调整好镜头对着舞台,抿着嘴巴直点头。   看看,这就是他们的安之小仙女。   浑身无骨,轻飘飘到随时会飞的小仙女!   一舞结束,灯光亮起,安之舞衣半湿的立于舞台中央,脸上带着薄汗,弯腰对观众台弯腰鞠了一躬。   顿时,台下的掌声如雷鸣般响起,久久不停。   自开场的《归去来兮》之后,安之又以一曲原创古典舞《求鱼》赢得了比上一场更热烈的掌声,并获得了全场最高的评价。   聚光灯下,浓艳夸张的舞台妆掩盖住了安之本来的清丽的面容,却依旧漂亮得惹眼。   南桑没忍住,举着相机又是一顿咔嚓咔嚓。   ……   下场后,安之回后台卸妆,南桑有事出去了一趟。   直到安之快卸完妆的时候,她才姗姗归来,手上还端着小白色瓷碟,碟中放着两个小巧精致的甜品。   看着像是小蛋糕。   浓重的化妆品香味里,那一丝来自于小蛋糕的甜腻香味儿在鼻缠绕,挥之不去。   安之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卸妆的过程中,她的眼睛一直透过镜子,直勾勾地看着身后坐在沙发上吃东西的南桑。   化妆师米岚忍不住咬牙,愤愤道,“南姐,你就不能在外面吃吗?”   南桑摇摇头,“不能。”   “真残忍!”米岚一脸羡慕,又低头问安之:   “安之老师,您身材这么好,是怎么保持的?”   转头想到了什么,在安之回答之前她连忙补充道,“哦,对了,我是说在控制饮食之外。”   节目录制全程由她负责安之的妆容,于是她早就看过了安之一天的饮食,也被楚如意提醒过各种注意事项。   卡路里精准到连一滴果汁都不能放过,别说甜品了,连半粒砂糖都不能碰。葡萄以颗算,苹果以片记,她甚至怀疑安之连吃饭都是以粒数的,简直不是人。   她真心觉得如此苛刻的饮食标准大概除了安之之外,就没人能做到了。   安之默默收回视线,垂眸想了想,回答了两个字:   “跳舞。”   米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挫败道,“那还是算了,我还想要我的老腰。”   视线向安之的腰间瞄去,米岚用手比了比,顿时更挫败了。   ……   卸完妆,工作人全部离开,整个化妆间里,就只剩下安之和南桑两个人。   看了安之一眼,南桑端起剩下的那块小甜品走到她身边放下,小声道,“你动作快点。”   “我把风。”南桑一边说着,一边快速走到门边关上门,还不忘把门反锁。   刚刚还被认为半粒砂糖都不能碰的人端起小盘子,迫不及待地用勺子勺了一口小蛋糕放进嘴里。   深棕色的小方块缺了一个小角,露出里面的软绵的奶白色。   浓浓的奶香充斥在口腔,滑润如丝的口感,甜中带着一丝涩味,一点都不腻。   安之小口小口吃着,开心地微眯着眼睛,甚至舍不得咽下。   只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东西有多好吃。   可她眉宇间流出出幸福感,却让南桑得有点心疼。   “南南姐,这是什么?”   安之一边吃,一边用勺子敲了敲盘子。   “提拉米苏。”   南桑收回视线,拿出手机开始营业安之的微博,一边挑选照片,一边闲聊。   “不过和我平时吃的味道好像很不一样。”   “这是我刚刚路过现当代组时,帅气的小哥哥们送的,本来只有一块,但我魅力大,找了两个人要了两……”   提拉米苏就那么一小块,即使速度再慢,十分钟也能吃完。   安之舔了舔勺子,恋恋不舍得将盘子推开。   她没吃过多少东西,但这绝对是她这辈子目前为止,吃过的最好吃的。   楚知意最近很忙,没什么时间管她,于是她心里又有了那么点蠢蠢欲动。   “南南姐,你知道这是在哪里买的吗?”   安之咬着勺子,平静地看着南桑,竭力掩藏住自己的小心思,可还是被南桑一眼戳穿。   但南桑这次并没有难为安之,大概是觉得的安之知道了也没用,于是直接回答了。   “瑾瑜美食公馆。”   “瑾瑜?”安之重复了一遍,声音含在嘴里。   怀瑾握瑜。   不止东西好吃,名字也很雅致。   安之侧着脸沉思,化妆镜上的LED 灯光斜斜地打过来,衬得她皮肤白里透红,美人似泸边月,肤凝霜雪。   小巧的鼻子挺拔,睫毛浓密卷翘,眼睛很大,内勾外翘,形似桃花瓣,眼中水汪汪。   天生的美人骨,仙气十足,在台上却又是绝代妖姬,勾人魂魄。   南桑盯看着看着就开始失神,喃喃道:“我们安安这么漂亮的美人,以后会被哪个野男人勾走呢?”   无论是哪个男人,她都觉得亏。   她突然理解了楚知意为什么一直不让安之谈恋爱,要是她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女儿,她也不让。   因为没有人能配得上。   安之闻言,脸颊微红,转头看着南桑,羞涩又认真道,“南南姐,没有野男人,我有未婚夫了。”   南桑瞪大了眼:“???”   什么夫?   ……   晚七点,瑾瑜公馆闭了馆。   顶层的书房早早亮起了灯,楼外起了风,素色的窗帘上树影晃动,像是在演绎一场沉默的黑白电影。   室内安安静静,只有角落的空气加湿器发出细微的声音。   一只大金毛趴在加湿器旁边吹毛毛,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男人穿着睡袍坐在办公桌前,戴着金丝边眼镜低头看文件,半张脸陷在阴影里。   突然,随手放在桌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在安静的环境中,骤然响起的铃声极其突兀。   金毛猛然惊醒,抬起了它的大头,跑到办公桌旁仰着头叫了两声。   “汪汪~”   “呵呵!”   低沉的声音带着警告,金毛呜呜了两声,安静了下来。   男人拿过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他摘掉眼镜往椅背后一靠,仰头闭上了眼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俊美的五官暴露在光下,轮廓深邃,淡粉的薄唇紧抿。   一身气质矜贵,极清冷。   偏生睡袍的衣领因他后仰的动作微微往两边敞开,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胸膛一览无余。   胸腹线条隐隐约约,又极欲。   “小姨。”   “嗯,怀瑾,在忙吗?”   “没有。”时怀瑾闭眼说瞎话。   “我还不知道你。”电话那边的女人笑了一声,“肯定又在工作吧。”   然后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他:   “你也知道你的眼睛不好,平时要多注意,不能用眼过度,我寄过去的眼镜你在用吧,感觉怎么样,视野有没有改善一点……”   耳边的声音啰啰嗦嗦,时怀瑾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抬手敲敲眉心,扯了下嘴角,“小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光顾着念你去了,都差点忘了正事。”   “我最近get到国内的一个神仙节目,超级好看,推荐给你,待会儿我把链接发给你,你记得看。”   “一定要看,看完给我写千字观后感。”   时怀瑾还来不及拒绝,电话就已经被挂断。   随即,手机叮咚一声,上方弹出一条微信通知。   时怀瑾切进微信,无奈一笑。   他小姨何清歌在人前是个心思缜密、说一不二的女强人,在他这儿却风风火火,说风就是雨。   点开链接,是一个视频:《心随舞动》   主持人滔滔不绝地介绍节目和评委老师,夸得天花乱坠,时怀瑾支着下巴耐着性子往下看,一边看,一边想何清歌的目的。   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只钢笔,漫不经心地转着,时怀瑾半垂着眼,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直到听到一个极其耳熟的名字……   “砰”   拇指没控制好力度,钢笔被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实木桌上滚了几圈,而后沿着桌边掉到了地上,咕噜咕噜,继续滚动。   没去管笔,时怀瑾认真看了下字幕,眼底沉了沉。   --瑜安之。   他的未婚妻。   他和瑜安之的婚约是两家爷爷定下的,只是现在不兴娃娃亲,于是他们的婚约也就没几个人知道。   何清歌算知情人之一。   时怀瑾顿时明白了何清歌的目的何在。   视频里,舞台灯光暗了下来,女人背对着镜头,看不到正脸。   下一秒,灯光大亮,时怀瑾眼睛不适地微眯了眯,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婀娜虚影。   就在她侧身高高举起手,正要转过身时,视频突然卡住。   又是一个电话打进来,直接切断了4G网。   这次,是他的父亲。   时怀瑾支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好码看了许久,知道想继续工作是不可能了,他从椅子上起身,向卧室走去。   金毛愣了愣,后知后觉地迈着小肉爪跟了上去。   “阿瑾,最近忙吗?”   开场白极其耳熟,时怀瑾微叹息,抬手捏了捏眉心,“爸,有什么事直说。”   那边沉默了,直到时怀瑾走到卧室,才再次出声:   “阿瑾,还记得楚知意楚阿姨吗?”   “嗯。”   “她前几天主动联系我了。”   “说了什么?”时怀瑾走到落地窗前,随手拿起遥控器摁了一下。   “意思大概是,想退婚。”   遥控器被砸在柔软的被子上,悄无声息。   时怀瑾抬眸,窗帘自动像两边滑开,一望无际的黑钻入眼底。   …… 第3章 手撕牛肉干   “大概意思是,想退婚。”   “你楚阿姨说得很含蓄,说她女儿一心忙于舞蹈事业,无心其他,五年内不会考虑结婚,你年纪也大了,怕拖累你。”   “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是碍于两家的脸面……”   时怀瑾沉默地听着,手搭在呵呵的大头上抓了抓,视线看着窗外的夜景,没有落点。   都说护城河的河岸有着全省最美的夜景,他在瑾瑜公馆住了很多年,却从未见过所谓美丽的夜景。   “爸,您怎么想?”   “这婚约虽然定了二十几年,但你们两没有感情基础,甚至没见过面,楚知意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你大人家五岁,拖不起……”   时修的话也很含蓄,意思很明显。   “退吧。”时怀瑾低声道,微垂着眉眼,眼底淡漠,明显不是很上心。   “嗯,退婚的事你想办法处理,别伤了两家的交情,你爷爷他老人家那边我尽量应付过去。”   “好。”   “唉。”   得到了明确的答复,时修突然叹了口气。   “其实你瑜爷爷葬礼那天,楚知意借比赛不让她女儿和你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了……”   父子俩又聊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时怀瑾将手机熄屏,放在手里把玩着,没再继续看刚刚的视频。   窗外的月光跃在他的脸上,白冷的光衬得他脸色愈加苍白。   睡前,何清歌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视频的观后感。   千字小作文时怀瑾只写了两个字:   --一般。   ……   ******   夏日的傍晚,夕阳将河水染成刺眼的橙红色,被烈日灼晒了一整天的大地热意蒸腾着。   时穆下车时迎面吹来一阵燥热的风,夹杂着湖水淡淡的腥味儿,让人心烦。   他提着公文包,迈着大步沿着石子小道往前走,抬头睹了一眼,落日已乎完全没入河中。   远处,火烧云燃了半片天。   时穆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抹了把额头的汗,内心懊恼。   这个点,小叔也不知道会不会已经从交流会上回来了。   应该还没有,听说晚上还有一个宴会来着。   这样想着,时穆脚下的步子跨得更大了。   幸运的是,公馆大门紧闭,安安静静,诺大的花园里,就连工作人员都没有一个。   时穆内心窃喜,偷偷从侧面上了楼,直奔顶楼,掏出偷配的钥匙,打开了门。   ……   客厅落地窗前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室内几近无关。   时怀瑾一边低头擦着头发,一边往卧室外走,突然,他脚步一顿,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了。   人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听力往往会异常敏锐,在离客厅很远的地方,他就听到了客厅传来一阵音乐的声音。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时怀瑾抬脚走向沙发的方向,呵呵像块狗皮膏药一样,啪嗒啪嗒地跟在他身后。   漆黑的视线里,时怀瑾脚步稳健地穿越长长的走廊,一往无前,视旁边各种装饰品如无物。   时穆拿着平板看得正开心,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挡住了视线。   一只白皙的,修长的,连骨节都完美到找不出一丝瑕疵的手。   时穆微微一愣,而后慌忙把嘴里的吃的吞下,推开手撕牛肉干,把平板往沙发上一扔。   而后从沙发上起身开了灯,推着时怀瑾往沙发走,狗腿地给时怀瑾捶背捏肩,一脸谄媚。   “小叔,您在家怎么也不开灯啊。”   “这黑乎乎的摔着了可怎么办?您这视力又不好。”   时怀瑾:“……”   他刚想说话,视线无意在被时穆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平板上扫过,微微一愣,有片刻失神。   刚刚光线太暗,他没看清,如今灯光大亮,他才看视频中的人。   乖乖等训的时穆发现没了声音,顺着时怀瑾的目光看过去,眼中光芒一闪,连忙拿过平板举到时怀瑾眼前。   “小叔,这位美女跳舞好看吧?”   时怀瑾没出声,扒开时穆的手,接过平板在旁边坐下,把进度条往前面拉了一点。   时穆面露惊讶,心里很多疑问,最后还是选择噤声,低眉顺眼地坐下,缩着手脚,巴不得时怀瑾看不到他的存在。   视频里,镜头由远及近,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纱质舞衣站在舞台中间,身姿窈窕,婷婷玉立。   精致的脸上浓妆艳抹,右眼下方的红色花朵带着异域风情。   面对台下近千名观众和六名评委老师,她面色冷静,毫不怯懦。   古筝声响起,舞台灯光骤变,上空飘浮着3D技术做出的云朵,女人缓缓背过身,脚下的石柱缓缓升起,直至两米高才停。   视频里传出一阵惊呼声,时怀瑾觉得吵闹得不行。   红裙女子没有受到观众丝毫影响,右脚缓缓抬高,脚背崩得笔直,而后稳稳放下,身体随着轻柔的音乐声柔软摇动。   纤腰露出一截,白皙,似水蛇般柔软。   节目组似是怕对舞蹈不熟悉的观众看不懂,有技术含量的动作都会在右下角用浅色的文字标注。   一个干脆利落的云里前桥,又带着滞空感,高台结合3D影映,仿佛真的出现在云端。   舞蹈中段,轻柔的古筝中加入了富有节奏感的鼓点,衣玦纷飞中她突然往下腰往后一倒,丝毫没有给观众反应的时间。   漆黑的长发几乎垂落到石柱中间,整个身体曲折着,全身只有一只脚和石柱接触。   台下的观众们齐齐抽了口凉气。   心随着舞蹈提到了半空中,时怀瑾皱眉,对突如其来的情绪很不适。   随后,石柱一边旋转着,一边下降。   如此高难过又危险的动作,她的动作稳稳当当,高抬着腿,连脚尖都没有一丝颤抖。   才安静不久的台下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呼,连导师们也忍不住赞叹出声。   慢慢的,石柱在舞台上彻底消失,女人重新落到地面。   一舞结束,女人气息微喘,举着话筒立在舞台中间,安安静静,似一只飞累了的蝴蝶,落在叶梢稍作休息。   时怀瑾的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了女人艳红色的心型嘴唇上,还有她胸口恰好露出的红色花瓣,妖治到了极点,魅惑人心。   仙子从音乐盒里面走了出来,变成美艳的妖精,眼波潋滟,一举一动都勾人入魔,引人犯罪。   这一刹那,时怀瑾终于相信,在这世上,真的存在祸水红颜。   ……   在评委老师点评之前,时怀瑾将平板还给了时穆。   时穆抱着平板对时怀瑾嬉皮笑脸,“小叔,好看吧?”   “我可是很了解你,知道肯定你会喜欢,才特意过来介绍给你看。”   时怀瑾斜了他一眼,指着平板上的女人缓缓启唇,用云淡风轻的声音说着吓死人时穆不偿命的话:   “给你介绍一下,瑜安之,我的未婚妻,你的小婶。”   时穆:“!!!”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时怀瑾没管时穆的反应,起身去接电话。   时穆僵在沙发上,半张着嘴,满脸震惊,像晴天走在大马路上被雷劈了似的。   呵呵难得没跟上去,趁没人注意,它偷偷从茶几上叼走走了一块牛肉干。   ……   时怀瑾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支着一只腿懒洋洋地靠在餐桌边,一边喝水一边听管家时英的电话。   他一直住在瑾瑜公馆,管家的工作,其实就是负责公馆日常琐事。   “老板,有一位小姐连续一个星期打电话预约,本来有一位顾客退单可以排到她,但是因为美食节闭馆,又往后推了。”   “那位小姐说她之后可能没时间,想问问您能否安排一下,挑一天加一个人?”   “哦,对了。”时英又补充道,“她说她吃什么都可以。”   公馆有公馆的规矩,就算是遇到了突然事故也有解决方法,但这位瑜小姐的毅力实在是让人无法招架,时英忍不住心软。   这还是管家第一次为顾客预约的事烦他,时怀瑾下意识皱了下眉。   他将水杯放到桌边,起身准备去书房看看近期的预约订单的排期,“叫什么名字?”   感觉有机会,时英连忙答道,“姓瑜,名安之。”   时怀瑾正要推开书房的门,听到这个名字,刚触及门把的指尖条件反射性地缩了一下。   瑜安之。   亲自过来,这么急着退婚吗?   深邃漂亮的眼眸漆黑,看似盯着红木门,视线却发散不聚焦。   放下手,时怀瑾转了个弯走向客厅,一边走,一边下命令,“回复瑜小姐,明天有时间,请她过来。”   “明天?”时英明显迟疑了一下。   还没等到她将疑惑问出口,时怀瑾已经挂了电话。   客厅里,时穆和呵呵排排坐着,一起咬牛肉干发呆,时怀瑾用手机敲了敲木质茶几。   “咚咚咚。”   时穆抬头,他小叔正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薄唇轻启,几个字就将他判了刑。   “明天的交流会你去,现在把你带过来的文件重新拿回去,慢慢看。”   “钥匙留下,下次再偷配钥匙,我会换锁。”   时穆哀嚎了一声,倒在沙发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却不忘继续往嘴里塞吃的,“小叔,为什么啊?”   “因为我明天有重要的客人。”   时怀瑾淡声答道,转身往书房走。   “不是闭馆了吗?不会是小婶婶吧?”时穆来了兴致,连忙追问。   “很快就不是了。”时怀瑾头也没回。   时穆:“???”   他还没完全消化有小婶婶这个消息,小婶婶就要没了?   就……   挺突然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时穆:我我我……我裂开了…… 第4章 草莓慕斯   “还不回去?”   时穆回神,想起来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他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就走,马上走。”   见时书房门终于被关上,时穆关了客厅的灯,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将上层的手撕牛肉干洗劫一空。   刚装好袋子准备逃,抬脚却遇到了障碍。   回头,呵呵咬着他的裤腿,两只大眼睛看着他,瞪得像铜铃。   但还好他早有准备。   他从口袋掏出一只鸡仔玩偶,在呵呵面前晃了晃。   “时少爷,康康这里。”   呵呵马上放开他的裤腿,咬着小黄鸡欢快的跑走了,欢脱的背影像是一个小傻子。   ……   呵呵打开书房门钻了进去,摇着大尾巴凑到时怀瑾的腿边,献宝似的要把小黄鸡送给他。   时怀瑾没接。   “嘭~”   外面传来一声很大的关门的声音。   时怀瑾摸了摸呵呵的头,抬脚往外走去,移步至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   然后弯腰拿走呵呵嘴里的小黄鸡,带着它走到它的豪华狗窝前。   将小黄鸡扔进旁边的鸡仔群中,他无奈地在呵呵傻兮兮的大头上敲了一下。   “你的零食都被强盗抢空了,还笑。”   ……   ******   安之的心情非常好,连评委老师们都发现了,说她这次的舞编得很欢快,像是一个少女初遇自己的情郎。   节奏相对较快,每个动作都体现出了少女内心的雀跃,幸福的感觉很有感染力。   下场后,安之没等南桑过来,一个人先跑回了后台。   南桑和平时一样,趁着安之卸妆的时候出去遛了一圈,撩现当代舞组的小哥哥们玩。   撩完回化妆间,南桑发现,化妆间里就只有几个正在收拾东西的工作人员,以往乖乖坐在化妆镜前等她的安之已不见踪影。   这场景南桑十分熟悉,但她还是不死心地抓着米岚问了一遍:   “安之呢?”   正埋头清理化妆刷的米岚抬头看了她一眼,面带疑惑,“南姐,安之老师不是找你去了吗?”   南桑:“……”   很好,安之又没和她打招呼就溜了。   她再一次被迫成为掩护罪犯潜逃的帮凶。   合着刚刚在上场前突然提起楚女士只是为了套她的话,还表现得那么自然,把她都骗过去了,一点也没怀疑,直接说楚女士有事已经离开了。   小姑娘看着单纯无比,睁大眼睛看着你的时候无辜得跟个什么似的,可利用她起来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非常得心应手。   果然,能在楚女士眼皮子底下生活了二十几年了的人,不会真是什么小白兔。   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南桑故作轻松地拍了下米岚的胳膊,扯了个笑,“没事,她应该就在外面。”   南桑边说着边往外走,语气轻快,脚下的步子却暴露了她的急躁。   “我找到安之就直接带她回去了,你们快点收拾也早点回去。”   “好。”   米岚他们也没放在在心上,和往常一样挥了挥手,“拜拜。”   “拜拜。”   化妆室门一关,南桑脸就跨了,嘴角耷拉下来,转身立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安之打电话。   嘟嘟嘟……   小祖宗,接电话啊。   南桑急得跺脚。   “哔~”   南桑:“……”   挂她电话,非常棒!   她狠了狠心,咬咬牙,拐了个弯去门口小卖部买了三包烟,决定只身去应付司机,和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停车场里,司机和两位保镖正在聊天,南桑笑着走过去,一人给他们发了包烟,熟稔地问道:“吃了吗?”   “还没有。”   “辛苦辛苦,安之老师还在练舞,估计还得等好一会儿,你们饿了可以先去吃点东西。”   等了一整个下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合后背了,听了南桑的话,三人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心动。   司机大哥作为代表发言:   “那小南,我们就先去吃晚饭了,就在附近,要走的时候给我们打电话,我们立刻过来。”   南桑连连点头,“好的,好的,你们去,你们去……”   好不容易把三位大哥忽悠走,南桑咧嘴笑了一下,哼着歌转身回后台,没想到刚走进大门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南桑,安安呢?”   南桑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什么人间修罗场?她这是什么鬼运气!   老佛爷和小祖宗这是联手在演她!   南桑狠狠闭了下眼,用力在脸上拍了拍,这才回头,尴尬地笑了笑,“老板。”   “安安呢?”楚知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她不见了。”   “又不见了?”大概因为安之是惯犯,楚知意并没有怀疑,但脸色明显冷了下来,眉头紧拧,目光严厉,“保镖和司机在哪?”   南桑一哽,恨不得抽刚刚的自己一巴掌,“我已经让他们去找了。”   楚知意没时间再多说什么,利落转身,大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拨通了电话,“多叫几个人过来……”   南寻深深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赶紧跟了上去。   还好老娘反应快。   小安安,你就自求多福吧。   ……   出租车停下,安之身上没有现金,扫码付了钱。   她应该要感谢楚知意,虽然严厉禁止她一个人外出,但至少她没收她的手机,也没有断她的经济。   下车时正好是六点三十分,而瑾瑜公馆七点闭馆。   躲躲藏藏打了一个星期的电话,只为自己争取了三十分钟的时间,安之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根据管家的引导,安之直接上了二楼,确认好身份之后,被带去了五楼。   诺大的空间里,除了她和一身旗袍的管家之外,空无一人。   安之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在榻榻米上坐下,抬手取下了黑色口罩。   大概是这张脸太过惹眼,时英愣住了,下意识多看了安之几眼。   反应过来之后,她给安之倒了杯花茶,柔声道,“麻烦请稍等。”   “谢谢。”安之点点头,端起花茶喝了一口。   香香的,但是不甜。   安之又放下了杯子,抬眸看向时英,启唇道:“能和你们厨师说一声,我想吃甜的吗?”   时英又是一愣。   最这几天是云起市的美食节,市里举办了没事交流会,作为云起市食品餐饮行业的龙头,时锦记自然在入邀之列。   他们老板作为代表参加,于是公馆闭馆三天,给厨师们都放假了,只有她和一楼的保安还留在这里。   今天老板为这位小姐破例开馆,却没通知任何一个厨师,于是今天的厨师,就是老板。   “我想吃甜的。”安之见时英不说话,以为她没听清,又强调了一遍。   “好的。”时英笑笑,转身穿过长廊,走远了。   目送时英的身影消失在五楼,安之转身趴在栏杆上好奇地往下看。   这个位置,楼下的风景一览无余。   ……   时英上了顶楼,抬手敲了敲门,得到允许之后她才推门进去。   “老板。”   时怀瑾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正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很认真的样子。   时英这个角度看不到,只能听到音乐的声音。   好像是,古筝?   见时英过来,时怀瑾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两手交握,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   “瑜小姐来了?”   时英回神,“是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在五楼等待了。”   “嗯。”时怀瑾应了一声,视线在茶几上的木盒子上扫过,然后起身往厨房走去。   时英跟在后面,有点纠结,“老板,现在已经快七点了,我们七点闭馆还来得及吗?”   时怀瑾开冰箱的动作一顿,回头淡淡地看了时英一眼,“没关系。”   “她不一样。”   时英怔了怔,哪里不一样?   她老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要说又说不上来。   “瑜小姐是一个人吗?”   “是。”   时怀瑾下意识皱眉,而后抬手抵着眉心,低头略带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婚约是两位爷爷定的,后辈却一个比一个着急解除,没人对两位老人家的认真当真。   瑜安之是,他也是。   时怀瑾微微叹息,转过身,“你去忙吧,等我做好了你再上来。”   “好。”   时英往厨房外走,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对了,老板,瑜小姐说,她想吃甜的。”   “嗯,桌上的柠檬茶刚泡好的,带下去给她。”   “是。”   ……   柠檬茶比花茶好喝,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安之一边等一边喝,不知不觉就喝了小半壶。   人还未到,食物的香味儿先传了过来。   管家捧着餐盘姗姗来迟,“抱歉,久等了。”   白色的餐盘里前菜、主食、甜品,一应俱全。   草莓慕斯被装在一个小小的大肚玻璃杯里,多层渐变色,从下至上,由深粉色一点点渐变成奶白,软软绵绵,香香糯糯。   接近杯口的地方撒了一层薄薄的草莓粉,粉上点缀着两颗小草莓,粉粉嫩嫩,草莓蒂上的小叶子绿油油的,非常好看,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安之的视线。   她狠狠咽了口口水,对时英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看着时英将小碟子一一放下,安之迫不及待地问道,“我能吃了吗?”   “请便。”   安之径直把手伸向了那盘粉色的小蛋糕,可还没等她开始吃,楼下便传来一阵喧哗。   她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一楼大门涌进几个人,保安想拦,没拦住。   安之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后面的楚知意。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楚知意抬头望上看了一眼。   安之心里一惊,连忙缩着脖子,藏在榻榻米背后。   时英拧着眉头看着楼下,以为有人闹事,不好意思地对安之笑笑,“惊扰到您了,非常抱歉,我马上下去处理。”   音落,时英转身大步下了楼。   安之慌慌张张地从榻榻米上爬起来,怕被楚知意抓到,急得在原地转圈。   她紧咬着唇,看了眼长廊的尽头,心里有了想法。   刚跑出两步,安之又回身从桌子上拿起小蛋糕,继续跑……   时怀瑾收拾好厨房,低头一边擦手一边拉开厨房门,准备换个衣服下去和瑜安之谈谈。   迎面一阵香风,一个女人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时怀瑾一个不防,扶着女人往后退了半步才站稳。   额头像是砸在石头上,很痛。   安之摸着额头抬起头,看着眼前白色衣襟上的红印呆了呆,一时没反应过来。   抬头,撞进男人漆黑的瞳孔里,安之整个人都有点懵。   男人?   陌生的男人!   时怀瑾低头,看向怀里的女人。   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嘴里含着半颗草莓,手上还拿着一杯草莓慕斯。   “你……”   下一秒,嘴巴被捂住,声音消失在喉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时穆:我偷的是狗粮???   南桑:感觉有人要害我? 第5章 珍珠奶茶   从小到大,安之在楚知意眼皮子底下偷跑过无数次,但在慌不择路中乱闯私宅,这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盯着男人的脸有些恍惚,一时之间,安之竟分不清是被楚知意抓住好一点,还是被男人骂出去好一点。   被时怀瑾赶去阳台玩的呵呵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过来,看到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它呲了下牙示威,仰起头,张嘴就想咬女人的裙子。   知道呵呵一向护主,时怀瑾连忙抱着怀里的女人后退了一步,把人带进了厨房,虚护在女人腰后的手朝呵呵比了个手势。   看懂指令,呵呵不动了。   它也不走,就跪坐在门边,扒着门框,瞪着他们,大大的一张脸上写着“警惕”二字。   腰上一紧一松,安之终于回神。   她囫囵咽下口中的半颗草莓,紧张地舔舔干涩的唇瓣,声音也慌慌张张,“我不是小偷。”   “我是听人说这里的东西很好吃才过来的,我不知道这一层有人。”   说着,她回头往外看了一眼,又问,“楼下有人在找我,我能在这里躲躲吗?”   时怀瑾沉默地盯着她,深不见底的眸子漆黑,带着探究。   夏季天黑得慢,傍晚七点的光景天还不止于太黑,连夕阳都未落尽,但时怀瑾待在厨房的时候习惯开灯,所以能看得清清楚楚。   女人脸上未施脂粉,面容清丽无双,仰着头看着他,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脑后,光线从天花板倾斜而下,一丝一丝落进她漂亮的大眼睛里。   澄澈的眼眸中亮闪闪,如盛着星子的银河一般好看。   洗去纤尘,白皙干净,跳起舞来媚到骨子里的绝代妖姬,此时却纯得像一只小白兔。   时怀瑾垂眸,视线在安之捂在他嘴上的手上扫过,无声地提醒她。   安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像触电般放开了手。   而后又意识到自己还靠在男人的怀里,她小脸染上一抹胭红,连忙往后退了一步,退出了男人的怀抱。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太过紧绷的原因,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只要一和异性靠近,就控制不住浑身发毛的感觉。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多看了男人两眼。   眼前的男人个子很高,一米八五往上,凸起的喉结带着三分性感,五官精致,特别是鼻子,非常挺拔,嘴唇略薄,唇形好看,脸部轮廓线条清晰优美,眉宇清冷。   一身优雅矜贵的气质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淡漠的样子看着明明很温和,又无端带着一股孤傲凌人气势。   安之游移的目光往上,猝不及防对上男人的视线。   星子入眸,刹那间,星辰失色。   他藏在长睫下的那双眼睛太过漂亮,漂亮到安之自愧不如。   微风掠过和面,吹皱了一池春水。   安之心头一跳,别开了视线,一阵心慌意乱。   “你不认识我?”时怀瑾启唇,突然出声。   安之眨眨眼,看了看他身后的流理台,有些迟疑地开口:“你不是厨师?”   时怀瑾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无意识皱了下眉头,试探性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时怀瑾。”   处于极度紧张中的安之哦了一声,条件反射性地伸出了一只手,“时先生你好,我叫安之,瑜安之。”   时怀瑾:“……”   他淡淡看了安之一眼,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一点距离,转身又重新走回厨房。   安之僵在门口,低头尴尬地盯着自己举在半空中的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时怀瑾没管安之的反应,在流理台下摁了一下,一个抽屉缓缓滑了出来,他弯腰看了看,选了一只小勺子,关上抽屉,又重新走回门口。   触及坚硬的金属勺柄,指尖一凉,安之转头不解地看向时怀瑾。   “用这个吃。”   安之咬了下唇,浅浅笑了,小声道,“谢谢。”   她想,他应该是愿意自己留下来的意思。   见安之接过勺子,时怀瑾转身走出了厨房。   安之咬着勺子,也跟着转身,她这才发现门口还蹲着一只棕黄色的大金毛。   金毛的脸很凶,但毛发非常好看,看着十分柔软顺滑。   安之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友好地对它笑了笑,而后收回视线亦步亦趋地跟在时怀瑾身后。   呵呵又呲了下嘴,露出尖尖的牙,也拖着大尾巴跟了上去。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时怀瑾随手抽出了一本杂志翻了翻,茶几上刻着一个“瑜”字的木盒子扎眼,时怀瑾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又冷了几分。   事情和想的不一样,时怀瑾心中越发烦躁,索性把盒子推远了一点,眼不见心不烦。   气氛越发诡异,有点尴尬,安之只好低头挖蛋糕吃。   香甜的味道能让人暂时忘记烦恼。   努力装凶狠的呵呵视线移到安之手上的蛋糕上,立刻装不下去了,开始疯狂流哈喇子。   安之心软,趁男人没发现,用手喂了大狗一小口。   ……   一杯蛋糕很快见底。   突然,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安之一抖,勺子掉进玻璃杯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咚~”   安之小手不安地握着,又开始紧张起来,眼睛不时偏向身后的门,就怕下一秒门就被打开,楚知意站在门口,对她冷冰冰说:“安之,出来,跟我回去。”   回去,就是一顿惩罚。   借人家的地盘躲藏,人家总有知情权,安之闭了闭眼,有些难过地低下头,低声喃喃道,“外面找我的人,其实是我的母亲。”   时怀瑾闻言,翻过杂志,随手扣在沙发上,杂志封面上的字很大,且颜色显眼。   封面人物:安之。   主题:芭蕾舞天才屡获金奖,成就与其母亲芭蕾皇后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门外争吵的声音又大了几分,呵呵竖起毛,转头对着门,张嘴就准备叫。   “呵呵!”   时怀瑾出声警告,先发制狗,连带着,也制住了安之。   安之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盯着时怀瑾,“啊?”   他为什么突然这么严厉的冷笑?   对上安之不解的眼神,时怀瑾无奈的抚了下额角,伸手指了指趴在沙发边的金毛,“它的名字,叫呵呵。”   安之:“……”   “草莓慕斯的甜度够吗?”时怀瑾视线从安之手上的杯子上扫过,突然转开了话题。   安之点点头,正襟危坐,乖乖地回答:“够。”   舔舔嘴唇,甜甜的,安之心中暗喜:原来,真的是他做的。   “喜欢喝奶茶吗?”时怀瑾又问。   安之嘴角僵了一下,垂下双眸,“我没喝过。”   只看到别人喝过。   录节目休息的空档,会有人点奶茶或者咖啡送给大家喝,别人都有,就她没有。   因为楚知意严厉制止,不让她喝,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她不喝,就再也没送过。   从不喝奶茶的人设立的莫名其妙,她自己也不敢喝,怕遭人口舌。   时怀瑾顿了两秒,“想不想试一下?”   他本来是打算做一点珍珠存冰箱里,因为时穆和小姑喜欢,至于为什么会突然问瑜安之……   他也不知道,也许是看她太紧张。   也可能是,他突然想喂兔子了。   安之眼睛明显亮了,也不管合不合适,连连点头。   下一秒,时怀瑾从沙发上起身,径直走向厨房。   安之坐在沙发上没动,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过来。”   进厨房前,时怀瑾回头招呼了一声,而后抬手关了客厅的灯。   收到指令,如临大赦,安之连忙起身,跟着进了厨房。   呵呵像个小尾巴似的,也往厨房跑,可前爪刚碰上门,门就被关上了。   狗脸懵逼了。   ……   现做珍珠需要一点时间,时怀瑾低头认真切水果,安之变成了小尾巴,饶有兴致地看他煮黑糖、做珍珠、切水果、泡茶……   两人都不说话,安安静静,倒也和谐。   彼时,门外却和厨房里截然相反。   --   “女士,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时英脸上还算礼貌,但声音透着不耐,“我们今天闭馆,不接客。”   “那一楼门为什么开着?”楚知意并不信,趾高气扬地反问道。   “一楼是公馆展厅,我们公馆的传统是,只要瑾瑜公馆不倒,一楼就不会拒绝来宾。”   楚知意环着手臂,轻蔑地笑了一声,语气不屑,“所谓的公馆只是说得好听,一个饭店而已,拒绝客人是什么道理?”   说着,她就要抬手敲门。   面对如此傲慢不讲理的人,无论是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下去。   时英脸色一变,移步挡在门前,耐性尽失,刚刚的礼貌不再,脸色也冷了下来。   “楼下是对顾客开放的,您进来没问题,但这一层是我们馆长的住所。”   “您就算再高贵,这种行为在法律上也已经构成了扰民。”   时英是公馆的管家,她的爸爸是前管家,爷爷是时老爷子的老友,她从小就在瑜瑾公馆长大,所以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反而因为和时家的人走得太近,染上了时家人的气息,无论对谁,都不卑不亢。   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让谁。   楚知意知道自己不占理,但里面有颗定时炸、弹,她必须要进去把安之带出来。   “我们馆主现在并不在,您若是执意这样,我会报警。”见楚知意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时英出声警告。   话已到此,楚知意只能妥协,带着人转身离开。   她有头有脸,不敢冒险。   时英看了一下安安静静的门,而后跟上去送他们离开。   目送楚知意走出大门,时英立于门边,双手交叠搭在腹部,微微弯下腰,脸上挂上标准的微笑:   “欢迎下次光临。”   而后招来保安,关上大门。   “嘭~”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   楚知意回头,入目便是紧闭的大门,她脸色越发阴沉了,抬头往楼顶看去。   天色暗了,公馆六楼的窗帘打开,却没有一丝亮光从里面透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我每次描述表情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做出来,比如刚刚改错别字改金毛呲牙咧嘴示威的时候……   我爸:“你嘴怎么了,抽筋了?”   我:“……”   我大概是在练习怎么示威比较凶,[捂脸] 第6章 五色芋圆   楚知意出生名门,又在国内的芭蕾舞界有一席之地,一向自恃清高。   若是在普通的酒店餐馆,她不会做出如此无理的行为自降身份,甚至蛮横硬闯。   但那是瑾瑜公馆,她不得不这样。   那位管家口中的馆长,就是时怀瑾。   也是安之一出生就定下婚约的未婚夫。   而这所谓的婚事,不过是两位老人的约定,作为安之的母亲,她至始至终,都不同意。   没人比她更懂安之的天赋。   安之是少有的芭蕾天才,她有着好看的脸蛋,柔韧的身材,坚毅的心智,和对舞蹈无限的热忱。   这样为舞蹈而生的人,就应该活跃在世界舞台上,发光发亮,而不是重蹈她的覆辙,因为家族的安排嫁人生子,还没爬到最高点,就跌落神坛。   于是她这二十几年来,想尽办法避免安之和时家有接触。   她做到了,安之到目前为止,连自己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但是现在,一不小心,就会功亏一篑。   ……   瑾瑜公馆,六楼。   灯都熄了,只有厨房亮着,从外面上,整层楼都是昏暗的。   安之站在时怀瑾的身后,看得太过认真,连门外因她而起的争吵她也忘了。   刚做好的珍珠煮二十分钟,焖十五分钟,反复过凉水洗净,置于熬好的黑糖中,40度恒温。   水烧沸放入红茶,搅拌过滤,冰浴锁住茶香,再倒入牛奶……   时怀瑾不急不缓,每一个动作都很精细。   他的手非常好看,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齐,手指修长白皙,精致到每一个骨节,每一个细节。   这样的一双手在做食物的时候,会让人下意识的觉得很好吃。   安之觉得,看他做美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渐渐的,安之的视线送他的手上往上移,移到他比手还要精致的脸上。   喉咙不自觉动了一下,吞咽下口中分泌过多的口水。   ……   空气中奶香味越来越浓郁,还夹杂着焦糖的甜腻和清新的茶香。   终于,奶茶做好了,时怀瑾在杯子里插上一根吸管,转身将奶茶递到安之眼前,扬眉示意她喝。   安之小心翼翼的接过,双手很虔诚地捧着,低头喝了一口,细细的品尝着。   吸管很粗,一口奶茶总能吸上几颗珍珠,安之鼓着嘴巴,小口小口的咬着珍珠。   茶香浓郁,奶味醇厚,珍珠圆圆的,软软糯糯,很有嚼劲,又带着黑糖的焦香,一口下去,层次丰富。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口感的东西。   难怪南桑会说珍珠奶茶是所有女生的最爱,还说她没喝过很可怜。   她也觉得之前的自己很可怜。   安之抬头看向时怀瑾,含着奶茶赞叹到,声音有点含糊,“好好喝,不过好像不是特别甜。”   她咬着吸管浅笑,一脸满足。   时怀瑾分明看到她连眼睛都亮了。   “甜品不是越甜越好,刚刚的草莓慕斯够甜了,一天吃太多糖不好。”   “牛奶用的是脱脂牛奶,适合你。”   珍珠也没放太多。   闻言,安之一愣。   这话和楚知意说过的话类似,但是又很不一样。   他说吃太多糖不好,却会做好吃的甜品给她吃,然后在下次少放一点糖,做出适合她吃的东西。   而楚知意也说吃太多糖不好,于是从来不让她吃糖,连含糖分太高的水果都控制得很严格。   小时候,就为了不让她吃糖,楚知意甚至会拿她最害怕的事和人来恐吓她。   那些刻进骨子里的恐惧,就是这么来的。   很多事都是小事,但是只要做到极致,积累的次数过多,就会变成心里的阴影,把人困住一辈子。   安之眼底一热,而后迅速地下头 ,狠狠吸了一大口奶茶咽下,抿着唇笑,“嗯,我很喜欢。”   她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头顶翘起几根,透着虚金色,毛绒绒的。   和呵呵挺像。   时怀瑾不自觉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她的发丝,指腹微痒,他马上反应过来。   手在空中转了个弯,划过一条顺滑的曲线,最后落在吧台上的另一杯奶茶上。   握住杯腰递到嘴边吸了一口,而后随手放在一边,转身继续切水果,不再看安之。   安之适应了和他单独待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比之前自在了很多。   她咬着吸管从时怀瑾背后探出头看了一眼,透明沾板上赤橙黄蓝青蓝,他手上还握着紫色的火龙果继续切。   “你这是要做什么?”   时怀瑾头也没抬,淡声回答:“芋圆。”   安之恍然大悟,睁大了眼,“彩色的?”   “嗯。”   这些都不在自己的认知之外,安之不再多问,又变回了安静的小尾巴,一边小口小口的吸着奶茶,一边默默地看着。   她喜欢这里,希望时间变慢,希望这杯奶茶永远也吸不完,希望他一直切下去,直到把大冰箱里所有能切的东西都切完。   可是纵使她喝得够慢,一杯奶茶还是见底了。   时怀瑾的彩色芋圆也做好了。   五颜六色的小园子裹着一层薄粉,圆溜溜的一颗一颗放在透明的大圆碗里,非常可爱。   墙上的挂钟匀速走着,“哒哒哒”,时钟指向富有艺术感的九字,显示着时间已经很晚了。   见安之没有离开的意思,时怀瑾不得不出声提醒,“不早了,要回去吗?”   这是逐客令。   “嗯。”安之没好意思再继续待下去,低低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大门。   出门前,她犹豫片刻,摸了摸太子抬得高高的大尾巴,仰头看着时怀瑾小声询问道,“我能带一点你刚刚做的东西走吗?”   “我想送朋友。”   “可以。”   ……   最后,出门的时候,安之怀里多了一个很大的纸袋。   出于地主之谊,时怀瑾把人送到了楼下,顺便让时英把司机叫了过来。   只要婚约还没结束,她就还是他的未婚妻,确保她的安全,是他最起码要做到的……   车稳稳地停在门口,安之门外迈了一小步,而后又放下袋子,突然转身,像的小炮弹一样冲进时怀瑾怀里,抬手轻轻抱住他的腰。   “谢谢。”   小脸埋在他胸口,声音被衣服挡住,闷闷的。   安之仔细感受了一下,确认了,她不反感和他亲近。   或是气质使然,或是磁场相近,和是否太突然无关,和太过紧张也无关,她就是不排斥他。   “我还能再来吗?”她问。   拥抱很短,从猝不及防被抱到撒手,大概只停留了半秒。   快到时怀瑾刚抬手想推开她,她就已经退出了他的怀抱,对他轻浅一笑,转身提起袋子走向了车子。   屋檐下的灯大亮,可时怀瑾依旧看不分明。   他微眯了眯眼,没看清刚刚她是笑了,还是没笑。   也忘记了,自己刚刚是点了头,还是没有。   ……   车很快被黑夜吞没,时怀瑾转身准备上楼,时英走到他身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老板,我送你上去?”   时怀瑾脸色冷淡,“不用。”   “可是,老板,五楼的灯坏了一盏……”   “没关系。”时怀瑾打断了她的话,抬手揉着眉心往楼梯上走。   时英看着他的背影,目露担忧。   保安踱步过来,在时英肩上拍了一小,笑声爽朗地开玩笑,“时管家,你可真是大惊小怪。”   “坏了一盏灯而已 ,又不是完全看不见,老板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要你一个女人送?”   时英收回视线,狠狠拍开肩上的手,瞪了保安一眼,厉声道:“你懂个屁。”   “我还没说你呢,一个大男人,连个女人也拦不住。”   听了这话,保安张开双臂,夸张地比了个手势:   “那是一个女人吗?那是一个身后跟着五名壮得像熊一样的保镖的女人哪!”   时安嗤笑了一声,“不是退伍兵?不是只身和黑熊战斗过?”   “你继续吹啊,反正吹牛不要钱。”   保安:“……”   ……   安之并没有直接回家。   她不是第一次偷偷逃出去吃东西,但绝对是最过分的一次。   手机上全是未接电话,看着那一排名字,她非但不害怕,反而很诡异地觉得很开心。   莫名有种报复的快感。   即使她知道,最后遭殃的还是自己。   晚上九点多,正是这个城市最热闹的时候,车流来来往往,街边路灯大亮,商铺门口五彩的霓虹灯跳跃闪烁着,欢迎这来往的人。   路边行人一对对,一双双,或牵着手,或搭着肩,嘴唇不停地煽动着说着什么,脸上笑容张扬要晃眼,甚至笑道前排后仰。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样子。   安之抱着怀里的纸袋,趴在窗户上看着别人生活,眼中的羡慕藏不住,满满地快要溢出来。   什么时候她也能这样,挽着朋友或爱人的手逛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自由自在。   会为偷偷增加的体重苦恼担忧,也会为了吃到好吃的东西开心大笑。   看了一会儿后,安之靠在车窗上缓缓闭上眼睛,眼前浮现那个叫时怀瑾的男人的脸,她不自觉笑了一下。   刚在厨房撞见他,她还以为他是厨师,现在想想,没人会给厨师配管家和司机。   也没有厨师,会有那样的气质,和那样漂亮的眼睛。   ……   遥远的夜空下,是闹市里的人间烟火,光影斑驳,车越往前,月夜越黑。   她也从温暖光明的地方出来,向黑暗更黑处慢慢靠近,一点一点。   …… 第7章 杏仁太妃糖   南桑收到安之的短信后,马上跑下了楼,在路口等了没一会儿,一辆车子缓缓慢下来停在她面前。   黑色的流线形车身,颜色低调,普通的经典款,看着并不是很起眼。   南桑看了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又看了一眼。   迈巴赫S450L。   不算是顶级豪车爸爸,但也是一般人开不起的。   南桑往后退了一点,就怕不小心碰到车。   后门被打开,安之从车上跑了下来,手上还提着一个不小的纸袋子,跑到南桑面前,把纸袋一股脑塞进南桑怀里。   “这是什么?”南桑一脸懵逼地看向安之。   安之浅笑了一下,“这是我从……从朋友那拿的一点吃的,送给你。”   “吃的?难得啊!”   南桑眼睛带笑,上上下下地扫视了安之一遍,而后又抱着纸袋绕着安之转了一圈,点着头啧啧有声,“以前都是我偷偷摸摸投喂你,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被反哺的一天。”   安之:“……”   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她没再多说什么,挥挥手,转身重新跑上了车,长发扬起,在背后甩来甩去。   东西有点分量,南桑低头掂了掂塞了她满怀的袋子,摇摇头笑了。   这姑娘好像对“一点”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随即,看到纸袋上的字,她脸上的笑容一顿。   瑾瑜!   她连忙打开看了一眼,惊了。   除了一些包装精美的小零食之外,还有一堆半成品,甚至还有两盒牛奶,一大包红茶。   看包装就不便宜,上面的字她也不认识。   所以,安之是逃去瑾瑜公馆交朋友了?   南桑抱着满脑子疑问回头想问,可是车已经跑远,连屁股都不见踪影。   ……   “瑜小姐,到了。”   车稳稳停下,司机出声提醒道。   安之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熟悉的单栋别墅,是她每天住的地方。   二楼训练厅灯光大亮,是她每天待得最久的地方。   她收回视线,抬手推开窗户,倾身看向前座的司机,“司机叔叔,能等一下吗?”   司机迟疑了下才点头,“可以。”   他给时怀瑾当了很多年的司机,最大的优点就是沉默话少,人又老实,所以就算有点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就像刚刚老板突然让他送一个陌生姑娘,他虽好奇这姑娘的身份,但也没多问。   现在,也一样。   夏夜的风还带着热意,吹在脸上,说不上舒服,但能稍稍吹散心中的压抑感和窒息感。   安之张开握拳握了一路的手,露出里面的三颗灰白色糖纸包裹的方形糖果。   时怀瑾给她的东西,她并没有全部给南桑,自己还留了三颗糖。   她低头拆开一颗糖纸,指尖捏起咖色的糖块放进口中。   浓浓的奶香在味蕾上肆意撒欢,微涩的口感综合了巧克力的甜腻,一口下去,藏在最中间的杏仁裂开,卡嘣脆。   安之鼓着腮帮子,用舌头卷着糖块,微眯着眼睛享受着甜味,直到糖块全部化成糖水被吞下。   美好的一天在手工太妃杏仁糖的甜味中结束。   那么回想起来,这一天也是甜的。   “谢谢,司机叔叔再见。”   安之很礼貌的道别,而后打开车门下了车,抬脚走向别墅。   司机摇下车窗,坐在车上看着。   明明是个很瘦弱的小姑娘,他却觉得她的步伐很沉重。   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他才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给老板发了条消息,然后才启动车子,从别墅外离开。   ……   一楼大厅安安静静,一个人影也没有,灯却大亮着,似乎是专门在在等她回来。   安之咬了咬唇,抬脚上了楼,想先回自己的房间,却在楼梯口被叫住。   “先别回房间,来这里。”   楚知意站在隔壁的训练厅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藏着蕴怒,声音冷漠。   安之只能转身,换了个方向。   “玩得开心吗?”楚知意一边说着,一边从墙角抽出体重秤。   这是特制的称,能极其精确地分析出体脂含量。   安之没回答,看着那张称,她条件反射性地后退了一小步。   一般而言,只要上了这个体重秤,就是苦难的开始。   不仅是舞蹈动作的标准,楚知意对她的体重管理也十分严苛。   楚知意会根据年龄和身高的函数,算出她在哪个年纪应该保持在哪个体重区间,然后再根据每天的运动量和摄入量调整食谱。   就连每天的上下波动的范围也有严格的要求。   若是超过这个范围,就要减少本来就不多的摄入并加大运动量,不管她的身体受不受得了。   若是低于基准,就要马上补充,也不管想不想吃。   从小就是这样,渐渐的,就形成了安之的抗拒心理。   楚知意看了眼称,而后又看向安之,示意她上去。   知道自己逃不过,安之只能妥协。   称上的数据显示比昨天晚上重了近一公斤,各类指标也有很多的变化。   是她近期体重波动最大的时候。   楚知意脸色一冷,朝安之伸出手,“手机给我。”   安之眼底一颤,将手背到身后,毫不示弱地盯着楚知意,缓缓启唇一字一顿道,“这是我的隐私……”   “我是你妈妈,你在我这里没有隐私。”楚知意冷声打断她的话。   “这是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安之嘲讽了一句,缓缓从称上下来,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我23岁了,是成年人。”   “那你也是我楚知意的女儿,只要你叫我一天妈,你就必须得听我的。”   楚知意不为所动,依旧强势,延续之前的习惯,直接上手抢。   一阵疲惫涌上心头,将人淹没。   安之闭了闭眼,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破罐子破摔,不再挣扎。   楚知意抢过手机,看了下消费信息,打开放在安之眼底,“晚上干什么去了?”   安之闭口不答。   原来楚知意刻意不断她的经济,都是一种监视,但还好她习惯性的清除了所有电话和短信记录。   楚知意晃了晃手机,牢牢地盯着安之,像是逼问罪犯,“我看了你的电脑,你是不是去瑾瑜公馆了?”   安之终于抬头,和楚知意对视了很久 ,突然笑了,“你觉得二十几块前能在瑾瑜公馆消费得起?”   “能,那是时……”   话说到一半,楚知意闭上了嘴。   “是什么?”安之追问。   楚知意抿着嘴角拧眉看着安之不回答,沉思了一会儿后,而后当着安之的面,找出了瑾瑜公馆官网留的电话,并拨通。   本以为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在线上服务,可没想到接通了。   “喂,您好,这里是瑾瑜公馆。”   一个陌生的女声传了出来,安之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开始紧张,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又闭上了。   楚知意软下声音,“您好,请问现在能预订吗?”   “可以,但公馆近几天闭馆,订单推迟到了下个星期,下个星期已经排满,您现在定的话只能预约下下个星期。”   看来那个女管家说的是真的。   楚知意扫了安之一眼,又继续讲电话,“那真遗憾,我还想问问,你们最近有接到一个瑜姓女士的预订电话吗?”   安之心里骤然一紧,五指蜷缩着,屏住呼吸盯着手机。   那边想也没想,非常利落地给了很确定的否定答案:“没有。”   “女士,近期都是会员预订,还有几个预订求婚的男客户,并没有瑜姓的女士。”   “抱歉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欢迎您下次致电~”   电话被挂断,安之紧绷的情绪消散的一干二净,默默低下头,悄悄勾起了嘴角。   她一连打了七天的电话,回回都清清楚楚说了自己的名字。   手机黑屏,楚知意沉默地看着安之,一脸若有所思。   纵使所有的一切都验证了她的的猜测是错的,可她心中的疑虑并没有消失,但除了电脑的搜索记录之外,她确实也找不出更多的蛛丝马迹。   而如今,站在安之面前,更不能说出瑾瑜公馆馆主和她的关系。   这件事情好像就只能这样不了了之,楚知意正想再训斥几句就离开,视线一转,眼尖地看到了安之一直拽紧了拳头的右手。   “手里是什么?”   安之往后退了半步,在身边立起一层无形的防备屏障,“没什么。”   楚知意了解安之,懒得浪费口舌,直接上前拽住的安之的手臂,不顾反抗强行掰开了安之的手。   浅灰色的糖果露了出来,是她从小就不让安之碰的东西。   楚知意心中恼火,粗鲁地将安之宝贝似的糖撕开扔到地上,狠狠用脚踩了几脚。   太妃糖裂开,杏仁碎在地上,变成杏色粉末。   安之握着被掐红的手,紧咬着唇淡淡地看着,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心里的难过和痛苦,她不允许自己向楚知意泄漏一丝一毫。   可气急了的楚知意依旧不肯罢休,“安之,我知道爷爷把订婚信物给你了……”   “没有。”安之大声打断了她的话,连声音都激动到高了几分,“爷爷没有给我。”   “呵~”楚知意抱臂冷笑了一声,目光讽刺,“安安,十几年了,这个婚约形如虚设,没人来找你,你又何必继续拖?”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强势,楚知意刻意软下了声音,目光也变得温柔了些,她握住安之的手,温声劝道:   “安安,妈妈是为你好,你很有天赋,就应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舞台上,不要想其它的,再这样拖下去,你有没有想过男方愿不愿意?”   安之定定地看着楚知意,眸子闪耀着坚定的光芒,声音平静:   “不愿意,他就自己来找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南桑:“我家宝贝长大了,硬气!” 第8章 勒桦红酒   安之的性格软,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提及信物和婚约的事,她就会异常强硬。   从小就是。   婚约之于她,和爱情无关,更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是她和楚知意抗争的最后筹码。   可在楚知意心里,却是扎在心口二十几年,一直都拔不掉的一根刺。   楚知意低头陷入沉思,安之的嘴里撬不出一句想听到的话,再纠缠下去也无果。   没有信物,订婚书又在楚老爷子手上,要想退婚,她现在只能将楚家的面子扔到一边,想办法逼时家主动退婚。   “当初你背着我在参加节目时时把舞种换成了古典舞,但你自己也清楚最后还是要回到芭蕾。”楚知意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外走。   “下半年还要参赛,你太久没接触芭蕾了,今晚就留在这里巩固一下基础动作,今年还是不行的话你必须要听我的,参加双人舞组。”   安之一僵,“不可能。”   回答她的是很大一声:“嘭”。   门被用力关上了,随后,是落锁的声音。   诺大的训练室陷入了安静之中,窒息一般的安静。   安之垂着头,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杏色粉末出了会神,而后抬头环视了一圈。   很熟悉的场景,就如同之前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到处都是镜子,倒处都是人。   每个人,都是她。   眼前突然闪过刚刚在瑾瑜公馆的场景,男人低着头认真的切水果,她捧着奶茶跟在身后看,门外还有一只挠门的大狗。   多好。   如果能一直留在那里,多好。   她很喜欢那个地方,只可惜都还没认真看呢。   一阵微风拂过,窗帘翻动,夜空一望无际的黑,没有一颗星子。   安之吸了下鼻子,转身拿起椅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芭蕾舞服,转身走向更衣室,每一面镜子都映着她瘦弱的影子,孤独,寂寥。   可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会一直开下去。   ……   ******   美食交流会进入尾声的分享交流,时修早就是半退休状态,这种交流分享会之类的,向来都是时怀瑾作为代表参加。   男人站在台上说了几句就下了场,把大部分的发言时间,留给接下来的几个大腹便便的老总夸夸而谈,可大家的视线都留在刚刚带头发言的男人身上。   云起市著名的百年集团不多,时锦记算是一个。   据说时家老辈曾当过御厨,后出宫创立的瑾瑜公馆,在民国时期红极一时。   代代相传至今,发展成了一个巨大的美食王国,线上线下一起发展,中西皆有涉猎。   事业越来越大,但瑾瑜美食宫馆也继续保存了下来,从之前为官僚世家服务,变成了如今的私人定制厨房。   时怀瑾作为美食龙头的少东家,同时也是瑾瑜美食公馆的拥有者,外界早已估不清他的身价。   就算把时锦记撇开在外,单单瑾瑜公馆几百年的历史贮藏和资产,就已经足够让人眼红了。   再加上,他的母亲曾是国内歌坛刚起步时,红遍整个江南的女歌手何风眠……   种种叠加起来,时少东家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子骄子也不为过。   可人不但没有凭借着优秀的长相和身家在外拈花惹草、肆意妄为,反而低调得过分,常常露一面就走,不骄不躁,让人不服不行。   ……   晚上十点,天和会所的顶层包厢。   桌面上纸牌和游戏牌凌乱地摆着,一群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举着酒杯聊天。   “诶,有人问过吗,时少真不来?”   “应该不来,听说他都有未婚妻了,”有人揶揄着调笑道,“老家族现在还兴这一套,从小就绑得死死的。”   “难怪他从不在夜间出来,时家真是一家的痴情种,当初他爸追何风眠不也闹得满城风雨……”   “真的假的?从小定亲万一以后女方长残了,时少不是血亏?”   “有什么好亏的,大不了彩旗飘飘,外面美人可不少……”   ……   “就是,诶诶,我给你们看个好东西,遥控呢?遥控在哪……”   那人打开了包厢里巨大的曲面屏,连接手机,找出收藏的视频,点击播放。   撩人的音乐响起,画面不断切换着,闪过一个个美人,正是某站上最近火起来的美人剪辑视频合集,超清画质感人。   --#人间尤、物,艳丽入骨,你想UP谁#   一共十位,从NO.10开始,沙发上的一群男人开始对着视频里的女人评头论足,直到NO.1出现……   画面里,女人一身红装站在高台上,每一个动作都风情万种,身姿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就连那张脸,也精致到无可挑剔。   美人在骨,也在皮。   “这腿绝了,还真有胳肢窝地下全是腿的人,勾人,又媚又纯,完美结合。”   “如果我老爹给我从小定亲定她的话,我也能像时少看齐,有她在床上谁还想出门浪?”   “这身体柔软度,啧啧……”   ……   都是男人,自然一点都不避讳,满口、淫词秽语。   坐在嘴角落的宴离生兴致缺缺地盯着手上的酒杯,红色的液体反射的射灯的光,迷了人眼。   随着身边议论声的加大,他微微抬了下眼,看了眼屏幕,随即勾唇一笑,“时少和我们可不一样。”   坐在他旁边的傅砚言端着酒杯,轻轻在他的杯口碰了一下。   “叮~”   玻璃碰撞的声音清脆,酒红色的液体微波荡漾。   “不是我们,是你们。”   “呵~”   宴离生短促地笑了一声,仰头抿了口酒,饶有兴致地看了傅薄言一眼,亦真亦假地调笑道,“没想到我们傅大少离婚许久,还把自己定位成规规矩矩的有妇之夫?”   傅砚言抿直了嘴角,沉默了,垂眸看着杯子的酒,眼睛藏在阴影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正聊得开心的人听到动静抬头看去,被认为不会来的男人正站在门口,身边还带着一个更年轻的男人。   包厢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男人那张脸过于精致,薄唇紧抿,看着并不好相处。   低垂的眉眼冷冷淡淡,清冷似高岭之花,无情,却又长了一双深情的漂亮眼睛。   包厢大灯未开,小射灯闪烁个不停,室内昏暗,时怀瑾不适的眯了眯眼。   时穆性子虽然跳脱,贪吃爱玩,但是心思细腻,他转头了自己的小叔一眼,而后抬手开了摁下了最大的摁键。   “嗒”   一瞬间,包厢大亮。   众人反应过来,连忙热情地招呼他进来:   “诶诶,时少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小侄子也一起……”   时怀瑾微微颌首,带着时穆进了包厢,在沙发上落座。   刚坐下,就有人凑上来给他倒了杯酒,抽出一支烟递给他,嬉笑着闲聊似地开口问道:   “时少藏得深啊,订婚了这么多年也不带嫂子给我们看看。”   时怀瑾抬手挡开了烟,慢条斯理地抬眸看向说话的人,淡声问道,“谁说的?”   “什么?”那人一愣。   “订婚了,谁说的?”时怀瑾又问了一遍,音调略低了几分。   订婚的事本就很少有人知道,怎么多年,除了家里的至亲长辈之外,没人在他面前提过。   相信瑜安之也一样。   这事越少人知道就越好处理,就算悄悄解除了婚约,除了两家自己人之外,没人会知道,自然掀不起波澜。   可一旦事情被传开,就会变得很麻烦。   时锦记发展到现在,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就算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大家也会猜测是不是有什么新动作。   更别说是少东家的婚事,影响不是一点半点大。   当年时修娶了女歌星何风眠,人人都说时修眼瞎肤浅,而之后,何风眠越来越火,彻底打开了时锦记的知名度。   两人离婚的事又掀了一层浪,沸沸扬扬,人又称,时修有远见。   而少东家时怀瑾低调了这么多年,深藏不露,大家都在猜,时家会不会又想借婚事,把时锦记拔到另一个高度。   这些弯弯绕绕,大家笑着开玩笑,含含糊糊地打太极,其实心里门清。   ……   撺掇着试探的几人面面相觑,而后把视线投向宴离生。   宴离生无辜一笑,但心中已不爽至极,他并不想如这些人所愿,启唇凉凉道,“别看我,远房表亲而已,不熟。”   “时少,那这个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还有人没有放弃,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有什么不能说的,嫂子到底是哪位千金啊?”   时怀瑾不答话,深邃的眼眸晦涩不明,态度模棱两可。   他看也不看问话的人,修长的手指夹这高脚杯柄晃了晃,低头认真地品了一口。   到底是高级私人会所,红酒的口感很不错。   出自勃艮第厂区酒庄的第一把把交椅,勒桦酒庄,陈年时间长,酒味浓烈。   勒桦红酒在红酒中,算是烈性的。   坐在旁边的时穆整个人都是懵的,糊里糊涂,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小婶。   宴离生笑,声音讽刺,“我这个远方表哥都不在意,人家时少订没订婚和你有关?”   没人管的视频重新又放了一遍,刚好放到最后,女人穿着红色舞衣,站在高台上回眸一笑,眼波流转,细纱微透,每一片衣玦都风情万种,胸口上的红玫栩栩如生,勾人想入非非。   最上方弹幕不断,很多都重复着几个字:   人间尤、物,腿玩年。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不堪入目的字眼。   时怀瑾眼底一寒,拿过几上的遥控器,关了电视。   音乐声停了,包厢里异常安静,气氛僵硬。   有人哈哈两声笑着开玩笑打破僵局,“时少不敢看是怕动心吗?哈哈哈哈哈……”   众人嘻嘻哈哈笑闹了一阵,很快又转到其他话题聊了起来。   时怀瑾仰头又喝了一口红酒,单手剥开两粒扣子,心中烦躁更甚。   矜贵的公子翘着腿半靠在沙发上,无端染了几分戾气。   身边的气场极其诡异,时穆惊讶的看了自己的小叔一眼,忍不住往角落里缩了缩。   他错了,他今天就不应该建议他小叔带他过来见世面。   尴尬的局结束之后,时穆送时怀瑾回公馆,他实在是憋不住,小心翼翼地把心里疑问问出了口,“小叔,上次说的小婶子还是吗?”   时怀瑾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闻言连眼都没睁,“是。”   时穆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还想继续问,但看时怀瑾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他又转了个话题。   “小叔,你订婚的事情就连我都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还用想?”时怀瑾终于睁开了眼睛,偏头淡淡的看了时穆一眼,启唇吐出两个字:“表叔。”   “时穆,你该长大了。”   时穆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闭上了嘴。   ……   车在公馆的花园外停下,时英正牵着太子站在门口张望着,时怀瑾下了车,接过狗绳和时英一起往公馆里走。   “瑜小姐的电话还找得到吗?”   “能。”时英一下没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明天打给她,问她有没有时间来公馆一趟,就说我找她有事。”   “好……”   时英习惯性地继续点头,随既想起什么又马上摇头:   “不行,老板,瑜小姐之前打电话预约的时候就叮嘱过我,千万不要主动打电话给她。”   闻言,时怀瑾脚步一顿,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正走在前面的太子突然被勒住脖子,懵逼地回头叫唤了两声,跑回时怀瑾脚边开始围着他转圈,大概是想用狗绳把突然勒住他的人缠起来。   时怀瑾干脆扔开了绳,让它自己玩。   很莫名其妙,主动权似乎全都掌握在瑜安之手里。   时怀瑾无奈抵了抵眉心,“让关靳查查《心随舞动》的下一场录制是什么时候。”   他原以为那天安之是来退婚的,他东西都准备好,打算退回去,拖了二十几年的事情就此结束。   但女孩子被退婚说出去总归是不好听,于是他想等女方开口,主动退婚。   可没想到,她只是单纯过来吃东西的,根本不认识他,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记得。   这也说明了楚知意对这门婚事有多不满意,瑜安之对这门婚事有多不上心。   时怀瑾自认为并不是多么好脾气的人,可他不能对一个慕名而来的食客,突然提起退婚的话题。   那种情况下,他找不到契机开口。   而现在,他订婚的事情已经传开,他和瑜安之的婚约不止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也牵扯到了两个家族,甚至是两个企业的利益。   事到如今,这婚,要么,早点退。   要么,早点结。   …… 第9章 宫廷御膳   安之在家里待了好几天,每一天都对着镜子练舞,直到节目开始录制,她才得以出门。   终于见到安之的南桑脸上难掩激动,她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碍于楚知意在场,只能拼命憋着。   楚知意参加的访谈节目的录制时间和《心随舞动》的录制时间刚好撞上,不得不离开,于是她只能交代南桑好好看着安之。   她从未怀疑过南桑,除了因为南桑脑子转得快、会伪装之外,更因为她相信金钱的力量。   --工资是她给的,所以南桑一定会听她的话。   钱比感情,更容易让人上头。   待楚知意离开之后,南桑再也装不下去了,她趁着没人激动地抓住了安之的手,两眼亮晶晶的。   “小安安,你那天真去了瑾瑜公馆?”   “嗯。”安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兴致并不是很高的样子。   “那可是瑾瑜公馆!”南桑两眼冒星星。   瑾瑜公馆是云起市最有历史的私人公馆,她从小就想去看看,可惜二十多年了,也只在高中时免费在公馆一日游了一番。   南桑激动地拉着安之问了一堆问题,可安之能回答上的没几个。   那匆匆的几个小时,她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六楼,公馆具体长什么样,她还真没仔细看。   “瑾瑜公馆最出名的不是甜品,是三楼的小吃,还有四楼的宫廷御膳,有些是有钱都吃不到的!”   “楚女士是在你身上装了监控吧!你这岂不是和没去一样。”   南桑泄气,最后得出结论。   安之沉默了,而后突然上前抓住了南桑的手,认真道,“所以,南南姐,我想让你今天再帮我一次。”   眼前闪过楚知意的脸,南桑一哆嗦,用力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没成功,“……我能拒绝吗?”   安之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目光带着祈求。   南桑深深叹了口气,妥协了。   “好吧,不能。”   “那你吃肉记得给我捎点汤啊。”   安之立刻弯唇笑了,连连点头,“好。”   ……   演播厅很大,观众席人坐得满满当当,手肘挨着手肘,略拥挤,室内场所的光线并不算太好,但舞台上的聚光灯极亮眼。   旁边座位上的女人激动地和同伴说着话,激动地一直往这边挤,时怀瑾微皱了下眉,往后靠了靠。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当现场观众,所以很不习惯。   现场的观众席比在视频里还要吵闹得多,主持人刚退下,舞者还未上场,一阵一阵的惊呼和尖叫声就尖锐到要刺穿耳膜。   特意蹭了一张票的助理关靳紧紧拧着眉头,受不了地捂住了耳朵,不动声色地偏头看了一眼。   男人安静地靠在椅子上,在如此喧哗的环境里依旧一脸淡然,镇定自若,一动未动,犹如一座精致的雕像。   关靳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他家时总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一瞬,光灭。   倒数的提示音响起,观众投票渠道被打开,视野一片漆黑。   陌生的环境,喧哗的声音嘈杂,加重了人的不安。   时怀瑾闭了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能看到一点点虚影。   关靳的视线往下,偷偷瞄了一眼,而后迅速低头摁下了投票器上写着“安之”的键。   作为一名合格的助理,他时时刻刻都要紧跟住老板的步伐,老板pick谁,他就拿出double的热情来pick 谁。   倒数结束,灯光骤然大亮,刺眼的白光铺天盖地,瞬间充满了整个演播厅。   突然的光线涌入眼里,时怀瑾的视线又黑了三秒,等视野完全恢复时,舞台中间多了一个曼妙的身影。   云锦轻纱如烟似雾,从最上方飘下,那道身影站在轻纱后方,似不愿见人的神女般神秘,将现未现,愈发撩得人心痒。   关靳学着旁人鼓着掌,时怀瑾自动屏蔽耳边嘈杂的声音,支着下巴,抬眸认真地看着正前方。   银铃清脆响,舞台上,灰色光影闪烁,或聚成山川,或凝成湖泊,化成一幅泼墨山水画。   窈窕的身影伴着蝴蝶在山水间嬉戏,叠扇形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一起舞动,衣袂翻飞,好似展翅欲飞的蝶仙在花间起舞。   旋转、跳跃、软翻身,行云如水,身体柔软,看似无骨。   现场看,安之的舞姿更让人惊艳。   表情管理亦是无懈可击,即使站在云锦之后,也能从她侧脸的剪影里看出笑容的弧度。   嘴角恰到好处的弧度,优美动人的舞姿,轻盈洒脱,可时怀瑾却莫名看出了一股子悲壮的味道。   蝴蝶还在飞舞着,时怀瑾一直在等,直到……   那抹身影跳到最高处,而后骤然坠下。   蝴蝶追逐着万丈悬崖上的那枝花,一跃而下。   银铃声停了,时怀瑾心中骤然一紧。   台上没了人影,数只3D影映的蝴蝶聚到一起,越飞越高,越飞越高,越来越淡,化成虚影,最后消失不见。   这一场蝶梦,终究还是醒了。   耳边的掌声不停,如浪潮般越推越高,时怀瑾脑海中却回荡着刚刚催梦般的银铃。   “叮铃、叮铃、叮铃……”   一声一声,久久不绝。   ……   灯光又变了个颜色,云锦轻纱徐徐上升,露出藏在后面的人。   安之一身水墨纱裙立在舞台中央,微喘着,两手垂在身侧,立于舞台中间,安静地听老师们的评价。   大概长年跳舞的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气质,安之即便是这么站着,都是一道独特的动人风景。   聚光灯落在头顶,她的脸闪闪发光,时怀瑾微眯了眯眼,能看到她额角的一层薄汗。   视线往下,是微微起伏的胸、脯,再往下,就如他们所说的,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腿。   最后,是光滑细瘦的脚踝,那串银铃落在凸起的脚踝骨上,衬得她骨节精致小巧。   他看过很多人,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可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如她这般,从发丝完美到脚尖。   时怀瑾一时之间,竟看得出了神。   圈子里的那群男人习惯了花花世界,纵横情场,说话轻浮不着调,可有句话时怀瑾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得很对:   这是一个很难让人不动心的女人。   回神时,点评已经接近尾声。   “我很喜欢这支舞,《蝶梦庄周》,我给满分。”   “安之老师全美的诠释了蝴蝶的轻盈与自由,优美,专业,我很享受。”   ……   导师们轮流说完后,台下掌声四起。   关靳也举起手呱唧呱唧,一脸激动。   时怀瑾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安之张开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上了的心型唇上,目光沉沉。   轻盈与自由吗?   她的舞姿的确轻盈有余,但他并没有从中看到自由,反而看到了藏在深处的挣扎,和最后的为美舍身。   像是被隐形牢笼囚、禁的金丝雀,想逃离牢笼,却又为了想要的东西妥协,挣扎着,最后的结果,无非和这支舞最后的结局一样。   玉石俱焚。   云锦早已消失在舞台,可台上的女人身前依旧隔着一层朦胧的屏障,朦朦胧胧,面容模糊不清。   时怀瑾看着安安静静、冷冷淡淡的女人,眉头越皱越深。   ……   安之提着裙子下了场,一步一步,铃铛叮铃叮铃,越来越远。   拉丁舞组的比赛开始,一对对男女性感撩人,美则美矣,却少了一种韵味。   抬手看了下时间,时怀瑾没再继续往下看,起身往演播厅外走。   关靳刚看出点感觉,他迟疑了一下,有点恋恋不舍地从座位上起身,跟了出去,“时总,我们不看比赛结果吗?”   时怀瑾脚步未停,只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关靳缩了缩脖子。   懂了。   结果只有一个。   旁边座位上的人有点好奇,“这两个帅哥怎么还没看完就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和他们搭讪呢。”   “大概他们是小仙女的粉丝吧,没看到小仙女一跳完他们就走了吗?”   “对霍~”   这时,后排的一个男生探出头,插了一嘴:   “你们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你们声音太大了吗?”   前排了两位女生连头都没回,继续看着舞台,又开启尖叫模式:   “啊啊啊啊,斗牛又撩又狂野。”   “他们是一对儿吧,贴怎么近要吻上了,吻上了,双人舞果然比单人舞刺激多了。”   “想看小仙女条双人芭蕾,一定美炸了……”   “……”   ……   普通观众轻易进不了后台,时怀瑾也没想进去,直接带着助理去了地下停车场,准备守株待兔。   时间还早,时怀瑾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刚刚那抹一跃而下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反反复复。   跟着一起出现的,还有云锦轻纱升上那瞬间女人的脸。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无论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都是美梦一场,梦醒时分,必定跌回现实。   人不能确切的区分真实与虚幻和生死物化,周公一直向往的自由和洒脱,也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   然蝴蝶之于周公,并非全然是恩赐;周公之于蝴蝶,也未必尽然是悲哀。   所以困住瑜安之的,到底是周公,还是蝴蝶?   关靳透过车镜偷偷看了眼后座闭着眼睛的男人,忍不住替他觉得委屈。   曾几何时,在时锦记呼风唤雨的少东家,在整个餐饮美食圈风生水起的太子爷,为了见一个女人,居然变成了一个狗仔,低声下气到蹲点的地步。   刚刚在台上的女人他仔细看过,美则美矣,但也不止于让他家时总如此鬼迷心窍。   于是他不免有些好奇,瑜安之小姐究竟是何神圣。   “时总,瑜小姐……”   时怀瑾抬眸看了他一眼,比了个手势,而后转头看向窗外。   停车场的光线太暗,视线一片漆黑,时怀瑾只能靠隐隐约约听到的声音来判断车外是否有人在靠近。   “叮铃、叮铃”   银铃声清脆悦耳,越来越近,而后突然消失。   时怀瑾皱了下眉,抬手打开车门。   “嘭~”   有什么东西应声落地。   “叮~”   银铃像是砸在了地上,声音大且短促。   时怀瑾朝发声处看去,依旧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第10章 草莓味的   关靳探头往后车窗外看了一眼。   一个穿着一身黑的女人半卧着在车门边,长发铺开,不动,不仔细看似乎和昏暗的停车场融为一体。   关靳愣了一下,回头提醒道,“时总,好像有人碰瓷。”   说着,他还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是个女人。”   时怀瑾:“……下去看看。”   “是。”   关靳开了车门,脚刚落到地上,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更大的动静:   “在哪边?”   “好像往那边跑了。”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   ……   下一秒,关靳就看到刚刚还缩在地上不动的人猛地站了起来看了眼后座,然后转身就往打开的后车门里扑,动作敏捷,十分迅速。   “嘭的一声巨响,门被用力关上。   关靳:“……”   他条件反射的缩了下脖子,反应过来后连忙下了车,大步走到后车厢,伸手拉开了车门,准备把人扯下来。   “嘭~”   又是一声巨响,关靳的手被人用力扒开,车门当着关靳的面再次被关上。   关靳低头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翻来翻去的看了看,眼中的疑惑渐渐变成了不可置信。   刚刚扯开他手的人,好像是……   时总?   时总拒绝他把女人拉出来。   换一个角度,也就是说,时总想把女人留在里面?   关靳开始胡思乱想,浮想连翩。   就……还挺刺激的!   ……   时怀瑾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座椅上,女人的长发散落在他脸上,她身上的香味盖住了车内的香薰,后调缱隽。   车顶的灯光大亮,车厢内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变得拥挤。   两人的姿势暧昧,时怀瑾被斜斜压在椅面上,而安之,严严实实地压在他身上。   距离极近,近到他能闻到她的唇釉,是草莓味的。   时怀瑾低下头看着近期频繁出现在眼前的脸,太阳穴一阵突突地疼。   他的未婚妻,一见面就扑他,第二次了。   时怀瑾很想叹气。   要不是顾忌着她是自己的未婚妻,他真想直接上手拎起她的衣领,把她扔出去。   头昏昏沉沉的,安之抬眸看着男人青黑的脸色,瞬间红了脸,挣扎着起身。   在瑾瑜公馆那次,她是没想到里面会有人,才会不小心冲进他的怀里。   而这次,她是以为看到了车里坐的人是时怀瑾,才会想都没想就扑进来。   不知者无罪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两厢对比,后者的性质要恶劣得多。   时怀瑾面色冷漠,没说话,扶着安之的肩膀,帮她起身。   外套在挣扎中滑落,露出里面的吊带裙子,深凹的锁骨上抹了偏光的闪粉,十分扎眼,时怀瑾的视线在上面扫过,一顿,倾身捡起旁边的外套随手搭在她的肩上。   “谢谢。”安之在座位上坐好,低着头揪着外套的衣领,声音含在嘴里,小到听不见。   时怀瑾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准备叫关靳上来开车,车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说话的声音。   刚搭上车门的手被握住,领带也被扯住,时怀瑾不得不回头。   安之仰着头看着他,微红的眼睛带着祈求:   “别开门,帮帮我。”   惩罚必不可少,但起码要有价值。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车内寂静得过分,时怀瑾垂眸看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卸了妆,没了舞台上的活泼灵动,干干净净如出水芙蓉,羞怯地借着荷叶遮着半边脸,怕惊也怕扰。   皮肤白里透红,清亮的眸子含着滟滟水光,不躲不闪地看着他,目光执拧,卷翘的长睫颤如蝶翼,红润的嘴唇微微煽动一开一合,语气柔柔弱弱。   视线触及她额角的红肿,时怀瑾目光一凝,搭在车门上的手放了下来,低声问道,“怎么帮?”   安之垂下眼眸,用力咬了下嘴唇,突然倾身靠近时怀瑾,抬手用力勾出他的脖子,强行压着他向自己靠近,而后挺腰一转。   时怀瑾一僵,这女人声音柔柔弱弱,脸上也可怜巴巴的,羸弱又无辜,动起手来力气却不小。   一瞬间,两人的位置变了,和刚刚相反。   跳了二十几年舞的人,身体柔软的像水蛇,缠在时怀瑾身上,手臂压住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附在他耳边轻身道:   “冒犯了。”   热气触在耳际,有点痒。   时怀瑾偏了下头,又被紧紧扣了回来。   时怀瑾:“……”   确实挺冒犯的。   或许是过于紧张,她扣着自己脖子上的手使了很大的劲儿,他得用力撑着座椅,才没有贴上去。   鼻尖触及细腻柔软的肌肤,女人身上散发的甜香争先恐后地往鼻腔里钻,盯着眼前那截白嫩的脖子,时怀瑾呼吸一滞,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喉结。   耳边的心跳身越来越快,也不知道是谁的。   ……   两个保镖不顾关靳的阻拦强行拉开了车门,入目,便是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幕。   宽敞的后车座,高大的男人把女人压在椅面上,头埋在女人的颈间,女人纤长的手臂勾在男人的后颈处,垂在椅子下面的四条腿交、缠在一起。   关靳眉心一跳,惊讶地瞪大了眼,而后飞快反应过来,抵唇轻咳了一声,低声训斥:   “我就说不能看,不能看,车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我都下车了,你们这些人还要硬凑上去。”   “扰我们时总的兴致,你们担待得起吗?”   “抱歉。”   几个保镖面面相觑,也很尴尬。   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男人抬起头看向他们,一张俊脸寒似冰霜,目光冰冷,声音夹这着箭,极其不爽:   “滚!”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您继续。”   道歉声中,门被关上。   人走远了,勾着自己脖子的手松了下来。   没了束缚,时怀瑾迅速起身。   低头一看,安之闭着眼睛躺在座椅上,看着像是晕了过去。   时怀瑾:“……”   他眉心一拧,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突突个不停。   这个未婚妻,绝对是他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大的麻烦。   是他的魔障,偏偏他又不能不管。   抱她躺好,时怀瑾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敲了敲车窗,不耐道,“上来,开车。”   正在车门外跺着步子纠结着要不要上车的关靳听到指令,立马拉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小心翼翼地往后看了一眼,“时总,去哪?”   “回公馆。”   “是。”关靳点点头。   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默默想着,这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完美的一次碰瓷。   时怀瑾抱臂坐着,看着身边脸色苍白的女人,眉头越皱越深。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见面抱,第二次见面扑,第三次……   你们猜猜会发生什么啊? 第11章 药膳鸡汤   安之最后的记忆是男人严厉的那一声“滚”,还有一群人的道歉声,然后就撑不住了。   再睁眼时,看到的是头顶明晃晃的灯,亮到刺眼。   她抬手遮住眼,好一会儿后才适应过亮的光线。   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陌生的大床上,安之顿时睁大了眼睛,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   衣服整齐,但是穿在外面的黑色外套不见了。   额头很痛,安之抬手一摸,没摸到皮肤,倒是摸到了一块鼓起的纱布。   窝在床脚昏昏欲睡的呵呵听到动静连忙抬头看了一眼,而后起身甩着大尾巴拉开门跑了出去。   跑到书房,咬住时怀瑾的裤腿,用力扯着他往卧室走。   ……   “醒了?”   门口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安之肩膀狠狠缩了一下,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脑海中突然闪过刚刚在车上发生的一幕幕,她脸上火辣辣的,控制不住的发烫。   安之咬着唇慢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挪到时怀瑾身边,小声道,“刚刚的事,很抱歉。”   时怀瑾并不是很想提起之前的事,他的视线不经意间从安之额角扫过,又想起刚刚医生说的话,眸色不禁深了几分。   据他所知,瑜爷爷去世后,瑜安之就被楚知意带去了楚家,在楚家长大,后来才开始跟着楚知意到处跑,参加比赛。   明明是在中医药世家长大的人,刚刚医生却告诉他,她的身体很虚弱,而且刚刚突然昏倒并不是因为撞到头,而是饿晕的。   这点,让他很是费解。   “时先生,你怎么了?”   安之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抬手在时怀瑾眼前挥了挥。   时怀瑾回神,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了眼她裸露在外面的脚,转身走出了客房,“穿上鞋,出来。”   正打算跟出去的安之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丫子,忙转身从床下找出拖鞋穿上,这才啪嗒啪嗒地跟上去。   “叮铃、叮铃”   脚链上的银铃清脆响,活泼灵动。   让安之在沙发上坐下之后,时怀瑾从厨房端出一盅鸡汤放在她面前,而后坐在她身边,大有促膝长谈的意思。   “给我的吗?”安之眼睛一亮,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时怀瑾淡淡嗯了一声。   安之连忙端起汤盅凑在鼻尖嗅了嗅,鸡汤很香,还夹杂着熟悉的药味儿。   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没看到金黄色的鸡油,只看到一颗颗橙红色的枸杞漂浮在上面,安之用勺子绞了绞,皱皱鼻子开始一个一个报药名:   “枸杞、杜仲、党参、巴戟、北芪、熟地……”   一个不差,听完后时怀瑾挑了下眉,“都认识?”   “嗯,中药我都认识。”语气一顿,安之又好奇地问道,“不过时先生,你为什么会放这么多中药?”   还都是补气血的。   她小时候在楚家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外公要求楚家子孙后代都要熟知中药,不仅要认识药材的外表,还要熟悉味道。   学这些的时候她没少尝中药,于是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是很喜欢有中药味的东西。   “最近在研究药膳,麻烦帮我试下味。”时怀瑾并没有过多解释。   “哦,好。”安之点点头,勺了一口放在嘴里尝了尝。   她以为会喝到满口的药味,但并没有。   这盅鸡汤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闻起来药味儿很重,可喝起来却没什么,只有鸡汤的香味和甘味。   “很好喝。”   “嗯。”   时怀瑾颌首,安静地看着她喝了半盅鸡汤,突然出声问道:   “瑜小姐,能否告诉我你这次又是在躲谁?”   闻言,安之僵了一下,往后退了退,缩在沙发上,把自己团成一个防备的姿势。   她低下头,小口小口的继续喝鸡汤,并没有马上回答时怀瑾的问题。   时怀瑾也没催,很耐心地等着。   勺子碰到白瓷底,发出一声一声清脆的声音,一遍一遍,很有规律的重复,终于,鸡汤见底。   安之停下了动作,将勺子和汤盅一起放到茶几上,转头看向时怀瑾。   “和上次一样,躲我的母亲。”   她脸上带着浅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时怀瑾看着她,眼神不自觉带上了探究和判析。   安之沉默地盯着时怀瑾看了很久,眼中纠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后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   从小到大,楚知意一直守在她身边。   楚知意强势,所有人都怕楚知意,所以几乎没有人会问她这些问题,没人会关心她和她谈心。   她一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没有朋友,没有亲密的家人,她心里有很多事,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没人听。   而这个男人的沉稳总给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把自己心里所有的话都告诉他。   可她发现,有些事埋在心里太久,一次一次地往下压,越压越深,越压越深,之后用再大的力气把它往上扯,也说不出口了。   ……   “为什么?”时怀瑾拧着眉头追问。   安之抬头看向时怀瑾,嘴角微微上扬,浅浅地笑了一下,“因为我想来找你,可她不让。”   “我只能逃出来,找你。”   时怀瑾盯着她澄澈的眼睛,一怔。   也许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他也不例外。   ……   作者有话要说:  嗐,过敏这种事情就像爱情,抓心挠肝的痒,但是不能抓,而且一旦沾上,就不可能痊愈,只会反反复复…… 第12章 桂花酒   回家之后,安之面对的又是楚知意的那张冷脸。   “又跑去哪儿了?”   楚知意从楼上下来,站在第二个台阶,环着手臂居高留下地看着安之。   质问间,她的视线在安之额头上多停留了两秒,下意识皱了眉头,“你额头怎么了?”   楚知意和她说话的时候从来不会拐弯抹角,这两个问题的顺序是潜意识,也恰恰表示出了她更在意的是什么。   安之觉得讽刺又悲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她垂眸掩下眼中的情绪,低声回答:“没怎么。”   “我累了,先回房间了。”   说完,安之不再理会楚知意,抬脚越过她,上了楼。   她本以为楚知意会叫住她,可楚知意没有。   身后什么声音也没有。   安之秀眉微蹙,心中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她也并没有多想,三步做两步往楼上走去。   ……   看着那抹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楚知意敛下眉眼,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明知安之是偷跑出去了,甚至很可能是跑去了瑾瑜公馆,但是安之死不承认,就连体重也没什么变化,她也无可奈何。   因为没有证据,没有把柄,安之就连手机里,也是干干净净的。   《心随舞动》播出之后,安之如她所愿,一炮而红,知名度大涨。   作为一个非常成功的优秀母亲,她的采访也一个一个接踵而至,根本没时间一直守在安之身边。   自从安之使计进了古典舞组之后,很多东西,就开始跟她想的背道而驰。   楚知意总有一种安之快要脱离她的掌控的感觉,却无计可施,甚至开始后悔,是不是不该让安之去参加节目。   金雁子芭蕾舞比赛就在《心随舞动》结束之后,安之再这样分心下去,这次的冠军又会打水漂。   她已经陪跑了七年,也拿了七年的亚军。   这次利用节目,芭蕾公主的名气在国内已经彻底打响了,若再陪跑第八次,无论是她还是安之,都会成为最大的笑柄。   果然,纵容不得。   越想下去,心中越是烦闷,楚知意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再抬眼,眼神带上了几分坚定。   她一步一步往外走,高跟鞋在瓷砖上倒映出尖尖的鞋跟,“咚咚咚”的声音在大厅回荡。   ……   晚上十二点,安之关了灯,躺上床闭上了眼睛。   室内安安静静。   过了一会儿,薄毯里突然传出了一声轻笑,安之翻了个身,抿起嘴角又笑了一声。   累了一天,身心疲惫,她却突然失眠,有点睡不着。   这次在瑾瑜公馆待得比上次还晚,离开的时候,她还不情不愿,依依不舍。   她甚至,舍不得老是对她装凶的大金毛呵呵。   如果可以,她想留下,但是她知道不行,知道这于理不和,时先生不会同意。   很奇怪,按理来说,她和时先生并不熟,才第二次见面,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更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害自己。   她不应该对他这么放心。   可她就是很放心,还很喜欢呆在他身边的感觉,觉得轻松自在。   安之想,大概是因为他愿意无条件的帮自己,愿意做好吃的给自己吃,长得还很好看。   ……   “啪”   外面传来一声很细小的关灯的声音,安之探出头,抱着毛毯屏息仔细听了十分钟左右。   确定房间外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之后,她从床上偷偷爬了起来,掂着脚尖走进了衣帽间。   拉开最里面的一个抽屉,拨开盖在上面的旧舞鞋,露出了被压在最低下带锁的箱子。   用钥匙打开她最珍贵的秘密,揭开,一整排日记本整整齐齐。   她把最上面的一本拿了出来,而后转身靠着柜子坐下,掏出笔,低头开始写字:   --   今天又让楚知意生气了,但是我很开心。   因为我最近遇上了一个很厉害的人,他的手很厉害,好像无论什么食物,只要到了他的手上,就会变得非常好吃。   总觉得,他像是爷爷口中的你。   我亲爱的小王子哥哥,他答应下次给我做佛跳墙,我很期待,所以请你务必保佑我下次能逃跑成功。   ……   写完后,她往前翻了翻,然后合上日记本重新放进箱子里,抽出最下面的玉坠子看了看,突然叹了口气。   幼时天真不懂事,她很相信爷爷的话,相信玉坠里面住着一个会骑着白马来拯救她的小王子。   长大后,懂得多了,她才明白,爷爷是骗她的。   王子只有童话里才会有,而童话,都是骗小孩子玩的。   但是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经习惯了找她的小王子述说。   抱膝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后,安之小心翼翼的将东西全部收好归位,然后起身往外走。   关灯的一刹那,墙角的空花瓶里有什么东西突然闪了一下,而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安之却没有发现。   ……   瑾瑜公馆,六楼主卧。   时怀瑾的作息很规律,夜间几乎不曾呆在外面。   一般来说,他会在十点之前一定会处理好所有事情,上床睡觉。   可今天,因为突发事故,他回房间的时间晚了一点。   卧室的装修很简单,色彩也相对单调,大片的白墙中嵌着高级感的深灰,大床铺着银灰色的床单,低调又有格调。   天花板的灯光大亮,时怀瑾披着深蓝色的睡袍靠在床头,举着平板看资料,却总是走神。   反反复复几次,时怀瑾眉头一皱,干脆关了平板随后扔在一边,而后捞过床头的木盒。   高级楠木的方形木盒,右下角刻着一个小小的“瑜”字,字上刷了金漆,带着金属感的颜色在耀眼的舞台灯光下闪闪发光。   瑜。   瑜安之。   启唇无声地念了下这个名字,时怀瑾打开了盒子,修长的手指拎起玉坠在眼前晃了晃,拨了两下。   月牙形的玉坠子系着红色的同心结,衬得色泽越发温润。   时怀瑾没直观地看过月亮,他想,月亮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就像他在没有和安之近距离接触之前,也觉得安之,就应该是舞台上那个样子。   “听说这里的佛跳墙很好吃,我能预订吗?”   她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怀瑾叹了口气,又重新将玉坠放进盒子收好,关灯躺下,闭上了眼睛。   退婚的事情越来越麻烦了,明知道不能再拖,但他却一直找不到机会说出口。   甚至,心中已经有了一丝丝动摇,虽然他很不想承认。   ……   太阳钻出云层,调皮的光线从窗帘的缝中挤了进来,泄在卧室浅灰色的木地板上,留下一条条亮色的花纹。   时怀瑾睡眠朦胧,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触在脸上,麻麻痒痒。   如昨晚在车上那般,安之压在自己上方,长长的黑发柔顺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扫在自己脸上,微痒,又香。   他被迫和她靠得极近,呼吸近在咫尺,相互交缠,他嗅到了她身上的香,甜味分子跳动着,细细密密。   游移的目光不小心撞上,她红了脸,又怯怯的移开,长翘的睫毛扑闪扑闪,如透明的蝶翼。   喉结滚动是下意识的生理、反应,时怀瑾一下子睁开了眼,哪有什么春色,入目一片亚黄。   是呵呵毛绒绒的大尾巴,呵呵正趴在床边看着他,嘴里留着哈喇子。   “嘣”,气泡破了,脑子里那点旖旎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时怀瑾拍了下额头,拎着呵呵的尾巴扔开,趁着床垫坐了起来。   床边的手机像是算准了一般,适时响起。   周末放假,时老爷子早早就打了电话过来,让他叫上时穆一起回老宅。   想着有段时间没有去看老爷子了,时怀瑾也没拒绝。   安排好公司的事后,他拿上去年酿好的桂花酒,还有前段时间去茶庄讨来的福鼎白茶,顺道去C大拎起大白天还在睡觉,就等着晚上和同学去酒吧浪的时穆一起回了老宅。   午饭后,时穆被时修揪着耳朵去训话了,时怀瑾扶着时老爷子去了茶室。   老宅远离市中心,背靠连绵山川,有了些年头,老爷子决定搬回来住的时候时穆让人在原有的园林基础上翻新过,保留了旧时格局,增加了现代因素。   唯独茶室,一动未动。   茶室虽名为茶室,但并不是一室,而是一座独栋的楼阁,年龄比时怀瑾还要大个几十岁。   一共三层,一层是储茶间,外面劈了快小院子,专门晒茶,二楼是书画间,挂满了老爷子喜欢的各种名贵书画和经文,诗意带禅。   三楼才是茶厅,楼里全是茶具,露天阳台摆了低矮的大木几,铺着茶席,最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整套色泽极佳的紫砂茶具和黑白棋子。   时老爷子视茶如命,也极爱这黑白两道,每次时怀瑾过来来,他都要拉着时怀瑾下过瘾才肯罢休。   正午时分,日头高悬,热度被半垂的竹席隔在楼外,微型景观置于茶厅墙角,水声潺潺。   玻璃壶置于电陶炉之上,水微沸着,小气泡咕噜咕噜,热气徐徐上升。   时怀瑾和老爷子一人一边,对坐在竹席上。   棋盘上黑白棋子落了半边,一直安静下棋的时老爷子抬眸看了沉静了孙子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而后轻咳了一声,突然出声:   “阿瑾啊,爷爷快九十了,你今年也二十八了吧。”   闻言,时怀瑾心头一跳,正要落子的手顿了一下,手腕一转,黑棋缓缓落在一个很微妙的地方。   “叩”   一子改变局势,这场博弈进入大杀局,本来慢慢悠悠的棋风突然变得凌厉。   “是。”   棋局的拉锯线长,终于进入白热化,可时怀瑾知道,他和老爷子的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   作者有话要说:  时老爷子:“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在催婚!” 第13章 福鼎白茶   围棋,一黑,一白,一横,一竖,简简单单,其中凝聚着的智慧却让人惊叹不已。   大中华五千年的战火纷飞,至今未落幕。   黑白棋子交错,两国较量着,看不见硝烟,进攻和防守都藏在棋子里,刀光血影悄无声息,两方势均力度。   老爷子突然提起的话题绝对不是普通的闲聊,目的十分明显,可就算是知道话题的走向,时怀瑾也不能打断老爷子的“雅兴”。   偏过头看了一眼玻璃壶,水中小泡咕噜咕噜,一沸,鱼目蟹眼。   时怀瑾放下棋子,往壶里扔下泡了几泡的福鼎老白茶,茶叶翻滚,水中大泡开始沸腾,茶香渐浓。   时怀瑾带来的老白茶是很久之前在孔家茶庄求来的,千金难买的名贵高山贡眉。   老白茶久陈过后,茶性从寒转温,汤色也渐渐转红,滋味醇厚,性稳,相当耐泡,能让喜茶又小气扒拉的老爷子喝够瘾也一点不心疼。   看着差不多了,时怀瑾拿出茶杯给老爷子续了一杯。   老爷子端起吹了几下,浅抿一口,谓叹了一声,眉目舒展开来。   时怀瑾细细观察了下老爷子的脸色,而后垂下眼眸,眼中染上一层薄薄的笑意。   老人和小孩,是世界上最好哄的两种人。   “爷爷,这茶如何?”   时老爷子笑笑,“还算你小子有心。”   语罢,老爷子低下头,视线在棋盘上扫过,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你能让爷爷在有生之年抱抱小曾孙,那就更有心了。”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瞟了时怀瑾一眼,意味深长。   时怀瑾:“……”   心还是放早了。   他抿了口茶,对老爷子淡然一笑,漫不经心道:“时穆不就是?您要是想抱他,我现在把他叫来就是。”   “诶,那怎么能一样。”老爷子嗔怪道,“曾外孙是曾外孙,小曾孙是小曾孙,都要有才好。”   “小穆就比你小了四岁,你可不要像你爸一样,不然你儿子说不定会有一个比他还大的侄子。”   “臭小子糟心,还是要有个女娃娃才好。”   时怀瑾微晒,“爷爷,您也知道我……”   “欸,欸,我知道什么!”时老爷子瞪着他,打断了他的话,“别又给我拿眼睛说事,你能拿这个忽悠别的姑娘,但是忽悠不了我。”   “再说了,你眼睛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别说只是晚上看不见,我时家的孙子就算全瞎,那都是人中龙凤。”   时怀瑾目光闪了闪,不说话,低头敛下眉眼,端起茶吹了吹,浅浅抿了一口。   有些事情并不是老爷子以为的那样,可这是他和父亲的秘密,他不能说出实情。   快九十岁的老人家了,身子骨看着再硬朗,可满打满算,最多也就只剩下十年的光景了,所以就没必要知道真相。   时老爷子瞪了默不作声的时怀瑾一眼,又继续说道:“也别给我拿年龄说事,当初你说人家小姑娘小,还不急,可人之之现在都二十三岁了,也不小了吧。”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楚家把姑娘接过来,带给我看看啊?”   音落,老爷子手上的白子用力砸下,黑子被白子围得死死的,时怀瑾刚刚扭转过过来的局势再次变得不明朗。   无论下到哪处,都是死路。   看来老爷子这次是要来真的了。   时怀瑾头疼地抵了抵眉心,觉得靠父亲还是不行的,他打算自己交底。   “爷爷,这可能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闻言,老爷子最爱的棋也不下来,直接推开了棋盘,反正结局已定,黑子必输。   “和爷爷仔细说说,爷爷帮你。”   看着老爷子殷勤的笑脸,时怀瑾失笑,“据我所知,楚阿姨有想退婚的意思。”   “那你是怎么想的?”老爷子刚刚还算闲适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我……”   “你还真敢有想法!”时怀瑾才说了一个字,老爷子的脸色说变就变,开始抬手拍桌,“你是不是想跟爷爷说你想要退婚?”   “怎么,丈母娘一反对你就退缩?时家的男人,怎能轻言放弃?”   “人家小姑娘二十几年的青春就白等了,那么好的年纪啊,都用来等你了,结果你说退就退?”   时怀瑾:“……”   感觉这话,好像哪里怪怪的,像是在数落负心汉。   见时怀瑾低着头沉默不言,时老爷子吹了吹胡子,故意拔高了声音,“爷爷不准啊,除非是之之想退婚。”   时怀瑾:“瑜小姐她……”   “不对,那也不行,不行!时家族祖辈辈从来都是激流勇进,迎难而上,哪有知难而退的道理。”   老人家怎么说都有理,时怀瑾被堵得死死的,内心憋着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   时老爷子盯着时怀瑾看了半晌,叹了口气,目光稍软,开始苦口婆心:   “阿瑾,爷爷之所以让你和之之定亲,并不只是因为和瑜爷爷关系好,还因为之之的外公家。”   时怀瑾点点头,表示了解。   瑜安之的外公家楚家是有名的中医药世家,人才济济,族祖辈辈几乎都是中医药堂的泰斗,更有百年老字号楚安堂遍布全国,几乎没人不知道。   时锦记名气刚起来的时候,老爷子曾一度对药膳食疗很有兴趣,还特意钻研了一段时间。   可当时西餐轻食在国内火爆,老爷子只好暂时舍弃药膳,随了大流,但始终也没放弃发展药膳食疗这条路。   时怀瑾想,当初瑜小姐刚出生,瑜老爷子主动提出婚约时,老爷子想也没想就同意,除了交情之外,应该也和这也有一点关系。   时老爷子浅笑着摇摇头,“不,你不懂。”   孙子向来聪慧,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明说,一点就通,可人情世故这种东西,只要不深入其中,就永远体会不到。   树梢上的鸟雀叽叽喳喳,声音清脆,时老爷子转头看了看鸟窝里正在用嘴喂食的雀鸟。   只一眼,他又收回视线看向坐在对面的孙子,轻轻叹了口气,“唉。”   “阿瑾,我之所以答应,其实更多的是出自对一个爷爷疼爱孙女、想保护孙女的理解和感同身受。”   时怀瑾下意识皱眉,张嘴想问,时老爷子却朝他摆了摆手,阻止了他,“你会明白的。”   “找机会和之之多接触接触,她是个让人心疼的女娃娃。”   说着,时老爷子将杯中半凉的茶一口饮尽,重重地拍了拍时怀瑾的肩膀,驻着拐杖从蒲团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时怀瑾,语重心长道:   “年轻人,这桩婚事都是互利双赢的,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你好好想想,爷爷马上就九十了,不管怎么说,爷爷生日那天,记得带之之来看看我。”   “好。”时怀瑾应了下来。   得到肯定的答案,老爷子笑了笑,转身慢慢下了楼。   他年轻时心肠硬,手段狠,也曾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折手段,甚至在无意中伤害了一些无辜的人。   现在人老了,心就软了,那些风风雨雨在眼前闪过,如过眼云烟,他却总觉得对人有所亏欠。   说到底,他是有私心的。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瑜老头拖着病入膏肓的身体,强撑着不适来找他求他帮忙,甚至差点跪下的样子。   也忘不了那个小女娃娃澄澈无辜的大眼睛,所以,当年本不由该他管的事,他还是插手了……   “咚、咚、咚”   拐杖敲击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声一声,渐渐远去。   沾上了岁月的声音,清晰而沉重。   看着老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时怀瑾起身站在雕花栏杆前,双手撑着栏杆往下看转头看。   这一处视野开阔,远处的青山连绵起伏,树木成林,一往无际。   楼下小湖似镜,一碧如洗,小轩旁柳树成荫,柳枝细如丝绦。   鱼戏动新荷,高柳乱蝉多。   草坪里桂兰错落有致,苍老瘦弱的老人佝偻着,驻着拐杖一步步走远。   他爷爷其实说的没错。   但他需要知道瑜安之的态度。   ……   时家吃晚饭一向吃得比较早。   陪着长辈们吃完晚饭,时怀瑾拿起抬手看了下时间,而后拿过餐巾擦了擦手,推开椅子起身,“爸,爷爷,我先回去了。”   “嗯。”时修和时老爷子对他的去留并不是很在意   时卿正端着茶从厨房出来,闻言,她小心翼翼地将茶盘放在桌子上,转身看向时怀瑾,“难得回来一次,怎么不多留一会儿?”   “不了,小姑。”说着,时怀瑾看了眼时老爷子,抵唇轻咳了一声,“我约了人。”   “这样啊……”时卿抬头看了眼窗外,夕阳落了一半,天色还很亮,知道年轻人事业忙,她也没强留。   “那你路上小心,好好照顾自己。”   “嗯,你们也是。”   见识时怀瑾转身要走,时穆匆匆两口扒完碗里的饭,起身就要跟上去,含着满口的吃的说话含含糊糊,“小叔,等等。”   椅子被用力推开,凳脚在地上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呲~”   时卿拧眉,两步跨到时穆面前,抬手就拧住了时穆的耳朵,“臭小子,你想干嘛?”   “给我坐下!”   时穆被迫坐了回去,他喝了口水,就着水咽下嘴里的吃的,挣扎着探头朝门口大声喊道:“小叔叔,你带上我啊!”   可那道身影连头都没回,就像没听到似的,径直出了大门,连停顿都不曾有过一下。   看了眼刚刚还温温柔柔,现在就狠狠瞪着他的奶奶,时穆急了,声音又大了几分,直接吼了出来:   “小叔,你不把我带走,我就告诉我奶奶你约的是女人。”   “……你已经说了。”   时卿来了兴趣,直接拉过椅子在时穆身边坐下,“来,你好好和奶奶说说。”   时穆:“……”   女人变脸如翻书。 第14章 佛跳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楚知意太忙的原因,安之明显的感觉到她对自己松懈了不少,不再像之前一样时时刻刻都跟着她,亲眼盯着她,寸步不离。   于是安之想偷逃出去比之前容易不少,再加上有南桑这个卧底帮忙打掩护,安之又一次在录制完节目之后偷跑了。   偷跑去赴时怀瑾的佛跳墙之约。   陆诗芬和宋易正准备上台表演,刚好看到了安之从后台偷偷摸摸跑出去的背影,宋易唤了一声,安之却没有听到。   陈露撇了下嘴,语气酸得要命:   “都是节目的选手,凭什么就她的待遇不一样,偷偷摸摸的,看着像是要去私会情郎呢!”   “还说是什么芭蕾公主,诗芬姐,我看你才是。”   陆诗芬掩嘴轻笑,看了宋易一眼,低声呵斥自己的助理,“你别乱说,安之老师的芭蕾我可赶不上。”   宋易从头到尾安安静静地听着,定定地看着安之离开的方向,默不出声,眼神复杂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护城河河边的小道正在修路,被栅栏围着,出租车过不去,安之只好下了车。   这次,她是用现金付款。   从南桑那拿的。   一下车,一股热浪袭来,脸上的口罩让人越发不适,她却不敢亲易摘下。   瑾瑜公馆的地理位置很好,坐落于云来市护湖城河右岸,与市中心花园相邻。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层自带花园的公馆足足占据了一个近商城的面积。   但同时,徒步走进去也挺费劲的,要穿过大大的中心花园,还要走过瑾瑜公馆外长长的一条绿化带。   日西沉,橙色的火焰烧红了半边天,大地被晒了一天,蒸腾的热意攀着裸露在外的小腿往上爬,人的体温也连带着高了不少。   额角浸出细细密密的汗,安之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低头跟着导航走。   突然,导航卡了一下,安之抬头看了一眼,中心花园的小路弯弯绕绕,分岔又多,目测还要走挺久。   就在她低头重新打开导航的时候,黑色的阴影自头顶盖下,抬眸,一个陌生的妇人正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站在她面前。   妇人对她礼貌的笑,“小姑娘,你知不知道市一医院在哪里?”   安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看了一眼老人,她又道,“你们别急,我用手机找找。”   “谢谢了。”   妇人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突然道,“小姑娘,我看你有点眼熟,你是不是那个,那个……哎呀,年纪大不顶事了,一时还想不起来名字。”   安之打字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拉了拉口罩,把头压得更低了,“您认错了。”   妇人不信,“不可能,我女儿可喜欢你了,说要和你一样,学跳舞,漂亮……”   安之:“……”   就在她想着找什么接口摆脱时,一辆车突然在旁边停下。   空调排除的热气直往她身上扑,温度高到灼人。   靠她这边的后车门被打开,一道低沉的男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上车。”   安之偏过头,刚好看到男人熟悉的脸,她脸上绽出一个浅浅地笑容,转身拉开车门,弯腰爬上了车。   关门的瞬间,妇人的声音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欸,小姑娘,你还没有告诉我中心医院要往哪边走啊?”   安之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向时怀瑾。   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是不自觉的依赖。   时怀瑾别开眼,越过她摇下了车窗,淡声道,“中心医院在城东,这是城西。”   说完,他便重新摇上了车窗,瞥了眼驾驶座,司机会意,启动了车子。   车来得突然,离开的也迅速。   妇人回头朝车屁股看了一眼,纳闷道,“雷锋做好事不留名,这两个人做好事怎么连面都不肯露一下……”   ……   车内冷空气呼呼地吹,比外面要舒服得多。   安之取下口罩,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时怀瑾,“时先生,好巧啊。”   “瑜小姐今天很早。”   “我录完就直接过来了。”安之低头整理好口罩,沉吟片刻,又道,“你就叫我安之吧。”   “嗯。”时怀瑾淡淡地应了一声,视线往下落在她放在膝盖上的黑色口罩上,“不怕被发现?”   安之摇摇头,想着刚刚的事,没忍住笑出了声。   其实她并不在乎被人拍到,反正最后头疼的是楚知意,她越给楚知意找麻烦,楚知意越忙,就越没有时间管她。   她不信她最近三番两次往外跑的事楚知意不知道,但就算是知道,忙起来的楚知意也照样拿她没办法。   耳边轻笑声清脆似铃铛,撞在耳朵上,麻麻痒痒。   时怀瑾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安之带笑的侧脸,也看到了她右边脸颊上陷下去的浅浅小窝。   原来,她是有酒窝的。   大概因为太浅,抑或是她的笑容总是轻轻浅浅,所以他之前一直都没发现。   车沿着河边的公路缓缓行驶着,车窗正对着河面,夕阳半悬在河面,藏在安之的背后,射出万丈金色的光芒。   安之处于光源中心,犹如一个发光体,整个人发着光,光芒耀眼。   时怀瑾不由晃了下神,下意识多看了她两眼。   她端正地坐在座椅上,微微垂着脑袋,嘴角带着笑,乖乖巧巧的。   大概在太阳下走得太久,脸颊格外的红润,额头上染着一层薄汗,染湿了美人尖,几丝碎发凌乱的黏在额心。   时怀瑾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适合娶回家的女人。   性子软,脾气小,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不焦不躁,长得漂亮,身材好会跳舞,家世更是普通人不能比的。   可清纯动人,也能祸乱人心,几乎完美到找不出一丝破绽。   是所有男人的理想。   但同时,她也是个带着谜团的女人,身上罩着一层无形的玻璃罩,很典型的“表里不一”。   ……   车在侧门停下,时怀瑾和安之下了车,进了楼里。   现在才六点半不到,公馆处于营业的状态,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时怀瑾没有带安之走主楼梯,直接坐电梯上去。   毕竟是很老的建筑了,大体格局还是和老楼房一样,安之看到电梯的时候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并默默地记住了电梯的位置。   到了六楼,门一打开,安之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   她吸了吸鼻子,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眼睛瞬间亮了。   “好香啊。”   呵呵听到动静跑了过来,摇摇尾巴蹲在时怀瑾脚边。   大概是见了安之两次,它对安之的态度好了不少,不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龇牙咧嘴。   时怀瑾习惯性的开了灯,让安之在沙发上坐下,“你看会儿电视等一下。”   说着,他顺手打开了电视,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递向前。   “嗯嗯。”安之浅笑着点点头,接过了遥控器。   时怀瑾拍了拍呵呵的头,而后转身向厨房走去,安之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他偏头扯了下领带,单手解着上方的衬衫扣子。   修长的手指搭在衣襟上,指节弯曲,轻轻动一下,一颗纽扣被扯开,脖子下方的肌肤就多露出来一点。   一颗一颗,越露越多……   看得耳尖一阵发烫,安之连忙转回了头,对着财经频道的新闻,莫名红了脸。   ……   佛跳墙在国内是道很出名的菜,属闽菜系,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但吃过的人很少,因为它的制作工序极其繁琐复杂,需要的珍贵食材多,且耗时极长。   时怀瑾算好了时间,上午出门前就炖上的,让时英帮忙看着,现在差不多快好了。   炉上开着小火,咕噜咕噜声中热气蒸腾,年岁不小的绍兴酒坛在高温下散发着浓浓酒香。   时怀瑾揭开盖子将鸽蛋倒在最上面,抬手看了看时间,而后重新盖好盖子,擦擦手打开了手机看了看。   并没有什么工作上的消息,倒是受到了时穆发过来的一条视频,时怀瑾倚在吧台边,随手点开。   视频是一段情景式互动访谈节目的片段,坐在中心咖位的嘉宾时怀瑾并不算陌生。   --他名义上的未来丈母娘,楚知意。   视线往上,视频最最上方滑动的文案跃入眼中:   #芭蕾皇后为你揭秘活在音乐盒里面的舞蹈仙子#   时怀瑾看了一会儿,略过前面的游戏环节,认真地看起了后面的正经采访。   ……   台换了好几个,却没一个看得下去的,香味争先恐后的往鼻子里钻,安之忍不住视线一直往厨房飘。   她低头摸了摸呵呵的头,低头贴近呵呵的耳朵,小声问道,“呵呵,你想不想去看看?”   呵呵听不懂,但是安之的手摸得它很舒服,于是兴奋地摇起了尾巴。   安之抿着唇角笑,“看吧,你也想。”   “那你乖乖不出声,我偷偷带你过去。”   呵呵继续摇大尾巴。   安之从沙发上起身,带着呵呵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厨房门边,刚推开虚掩的门,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女音。   听了一会儿,好心情顿时化为乌有,安之抬起头,刚好对上时怀瑾漂亮的眼睛。   偷听被抓包,安之并没有移开眼睛,反而咬着唇,倔强地和他对视,一字一顿道,“她说的是假的。”   “什么是假的?”   时怀瑾靠近了她一点,盯着她的眼睛问:“不喜欢吃甜的?从不吃高脂肪的肉类?食物里从来不放油、盐、糖?还是……”   “还是献身艺术,不会考虑结婚生子?” 第15章 水信玄饼   “还是不考虑结婚生子?”   安之一愣,仰着头看着时怀瑾,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他的眼神淡淡的,什么都没有,好像就是寻常的聊天。   “嗯?怎么不说话?”   安之回神,摇摇头,一直咬着的下唇格外红润,娇艳欲滴。   “除了热爱舞蹈之外,她说的全部的,所有的,都是假的。”   “我最喜欢吃糖,喜欢和奶茶,喜欢吃肉,只要是好吃的,我都喜欢吃,讨厌不放油不放盐不放糖的菜,更讨厌像吃草一样什么都不放的蔬菜沙拉……”   安之一口气说完,低头犹豫了下,又继续道,“还有,我已经订婚了。”   喃喃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明明都是事实,可她突然很不想把自己已经订婚了的消息告诉他,但也不想隐瞒他。   时怀瑾挑了下眉。   他倒是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告诉自己这个。   “我知……”   手机毫无预兆地震动了起来,时怀瑾声音一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安之下意识也看了过去,手机屏幕上“邓医生”三个字跳个不停。   时怀瑾抿直了嘴角,举高手机督了安之一眼,“看下火,我接个电话。”   “好。”安之点点头。   时怀瑾走后,安之一人留在厨房,趴在流理台上,盯着炉上上的火直发愣。   他还没告诉她,应该要怎么看……   过了没一会儿,时怀瑾回来了,安之直起身往退了一步,把位置让给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时怀瑾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在一边,淡声问道,“饿了吗?”   安之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瓣,“我想吃甜的。”   “嗯。”时怀瑾放下勺子,移步走向嵌入式大冰箱,拉开,从上层拉出一个透明的盒子放到小吧台上。   安之低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惊艳。   透明的玻璃碗中整整齐齐的放了三个透明的圆球,每个球里面都放了一朵不同颜色的芍药花,颜色从浅至深。   花朵盛开在水晶球里,活灵活现。   时怀瑾慢条斯理地打开盖子,在水晶球上浇上蜂蜜,然后给安之递了一柄勺子,“水信玄饼,尝尝。”   过分美丽的东西会让人馋延,却又不忍心下口,安之有片刻的犹豫,可最后还是伸出了手。   刚握上勺柄,突然,“啪”的一声,灯灭了。   关在外面的呵呵开始疯狂刨门叫了起来,“汪、汪、汪……”   叫得安之莫名心慌。   天色并未全黑,有微弱的光从窗外透进来,隐隐约约还能看得见一点点影子,安之感觉勺子颤了一下。   时怀瑾紧紧地握住了勺子的另一端,没放。   安之维持着姿势不动了,仰头看去,男人微垂着头,一张脸在昏暗中依旧轮廓分明。   “你怕黑?”她迟疑了片刻,试探性地问道。   “不是。”时怀瑾低声否认。   视线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时怀瑾闭了闭眼,放开勺子往后退了一小步,准备撑住吧台的手却被突然拉住用力拽了一下。   “有火,小心!”   看着时怀瑾差点将手放到冒着蓝色小火的炉子上,安之被吓了一跳,连忙拽住他,惊呼出声。   突然的黑暗不止让人没安全感,连带着也影响了人的行动能力和反应能力。   时怀瑾一个不妨,被扯得向前一扑,将安之压倒在小吧台上。   鼻息间尽是少女清香,后调醉人,身下的娇躯柔软,时怀瑾一滞,身体骤然紧绷,喉间发涩。   唇上还停留着一丝柔软的触感。   刚刚蹭过的,不知是脸颊,还是耳垂,抑或是,唇?   安之的腰往后仰,半躺倒在吧台上,刚从冰箱拿出来的盒子遇上热空气凝结了水,水渍一丝一丝染上了她的上衣,后背冰冰凉凉的。   熟悉的黑暗,熟悉的姿势。   一瞬间,安之的脑海中闪过最不想回忆起的一幕,她脸色一白,浑身发颤,一瞬间,力气全部被害怕抽走。   “不要。”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推压在身上的男人。   “砰”   手慌张地在流理台上扫过,碗从吧台上跌落,碎了一地的玻璃。   安之从时怀瑾身下钻了出来,跑到角落,抱着自己靠着墙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玻璃渣扎进脚心,带起一阵尖锐的痛意,一丝一丝往上蹿。   时怀瑾被安之过于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安之?”   低沉温润的声音让安之回过神,她冷静了一点儿,将头埋进膝盖小声哽咽道,“可是我怕……”   时怀瑾眉头一皱,抬脚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眼前是黑的,看不到一点光,也看不到一点影子,他凭感觉蹲在安之面前,低头温声问道,“你在怕什么?”   “怕我?”   “不是。”   安之抹了下眼睛,呆呆地看着时怀瑾模糊的轮廓,吸了下鼻子,疯狂摇头,“不怕。”   怕他不信,她又急切的强调了一遍,“我不怕你。”   “停电了而已,不会多久,”时怀瑾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佛跳墙已经好了,但是要麻烦你自己去端。”   “好。”安之抹了把眼睛,抬手搭在他的手心,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摸过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手机背对着地面,灯光直直地照在地上。   水晶球碎了,芍药花瓣散开湿淋淋的躺在地上,焉了吧唧的,一点也没有刚刚活灵活现的影子。   玻璃碎地满地都是,其中还有一条红色的液体痕迹,在水中扩散着,一直延伸到自己的脚底,厨房地板上一片狼藉   安之蜷缩着脚丫,偷偷往后挪了挪。   时怀瑾并未察觉安之的不对,冷静有序地指挥道,“你先去先关火,隔热手套在炉子下面的柜子里,勺子和碗在旁边的抽屉里……”   安之忍着脚心的疼痛,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做好时怀瑾吩咐的事情,而后掂着脚,小心跟在时怀瑾身后出了厨房。   门打开,呵呵终于不叫了,呜呜呜地往时怀瑾脚边凑,好像怕黑的是它。   安之把餐盘放在餐桌上,在下沉式榻榻米上做好,看着时怀瑾慢条斯理地从桌边的壁柜里找出蜡烛和打火机,然后整整齐齐的摆在餐桌上,一一点亮。   他的动作沉稳,有条不紊,面上清清冷,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好像刚刚在厨房视线不聚焦的样子只是她的错觉。   安之不免有些恍惚。   她尝试把手机灯光移开,可时怀瑾的动作还是行云如水,没有一点障碍。   安之确定了,那不是她的错觉,他眼睛看不见。   等时怀瑾点完蜡烛在对面坐好,安之揭开佛跳墙的盖子给自己盛了一碗,又盛了一碗推到时怀瑾面前,还特意将勺子递到他的手里。   她的指腹柔软,温热,时怀瑾目光一滞,手指僵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拒绝她的好意,握住了白瓷勺。   勺柄温热,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   安之弯唇笑了笑,端起面前的小碗放到鼻尖闻了闻,荤香四溢。   桔黄色的灯光下,汤成浓郁的白色。   还没有吃,安之就能想象出味道有多好。   “好香。”   安之迫不及待地用勺子勺了一勺放进嘴里,满口肉香,鲜美醇厚,柔软嫩滑,荤而不腻。   她又吃了块猪蹄,皮肉软烂,烂而不腐,还带着微微的酒香。   一碗汤里料很足,有很安之连名字都叫不出。   “真的好好吃。”   难怪南桑会说瑾瑜公馆的佛跳墙味道一绝,有钱都买不到。   安之赞叹着,嘴里还含着吃的,声音含糊。   时怀瑾没说话,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   安之没忍住,一连吃了两碗才放下碗,她擦了嘴,推开碗支着下巴看着时怀瑾,“时先生,这绝对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时怀瑾闻言,从碗里抬头,淡声道,“你喜欢就好。”   虽然看不见,但是时怀瑾可以从声音里分辨出安之是笑着的,他甚至能想象出她一脸认真的样子。   不可否认,做东西给她吃,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每一个厨师,都希望自己做的东西能让食客吃出幸福的感觉,而安之每次都做到了。   无论他做了什么,她都能吃得很幸福,很享受,次次都说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出生楚家,她的愿望多么渺小。   烛火摇曳着,空气中除了食物浓浓的香味之外,还浮动着香薰淡淡的香味儿,电虽然停了,但室内封闭,冷气还未散去,温度宜人。   阳台落地窗前窗帘被拉得很开,安之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护城河边的夜景。   月明星稀,辽阔的黑夜下方音乐喷泉闪烁的霓虹,和河岸对面的万家灯火遥相呼应,很温暖的夜色。   时怀瑾背对着窗户安静地坐着,五彩的光芒在他背后跳动着。   餐桌中间的暖黄色的烛光跳跃着,光影映在他轮廓深邃的脸上,让平常冷冷淡淡的人看起来也有了几分温柔的感觉。   看着看着,安之不由得就出了神。   见安之没了动作,时怀瑾从座位上起身,转身向餐厅外走去。   “你去哪?”安之连忙站起来,想跟上去,情急之下,她忘了还扎在脚心的玻璃。   脚心直直地压下去,碎玻璃又进去了几分,安之一下没忍住,痛呼出声,“嘶~”   时怀瑾听到动静,回身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突然的悬空,猝不及防被抱起,安之错愕地瞪大了眼,只来得及捞过手边的一盏烛台。   时怀瑾抱着她往客厅走,穿过长廊,在黑暗中,一往无前。   烛光在他脸上跳跃着,明明灭灭,忽明忽暗。   安之牢牢地环着他的脖子,好奇地看着他的眼睛,而后松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时怀瑾低下头,像是在看她,淡声道:“有风。”   安之:“……”   “明明看出我眼睛不对,为什么不说?”   安之低下头,弱弱道:“说了怕你赶我出去。”   时怀瑾脚步一顿,想象着她小心翼翼地样子,啼笑皆非,“不会,抱紧。”   “哦。”安之连忙抬手重新攀上他的脖子,抿抿唇,低头笑了,“那你是怎么发现我脚受伤了的?”   时怀瑾轻描淡写地回答了四个字:“听觉、嗅觉。”   ……   走到客厅,时怀瑾将安之放在沙发上坐好,“别动。”   语毕,他转身往书房走去。   安之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拿着烛台,对着他的背影。   男人的背影被烛火拉得很长,正好投在她的背后的墙上。   她整个人都被笼罩他巨大的影子里,安之怔怔地看着,不自觉抬手触了触手边的暗色影子,却只沾了满手的空气。   他越走越远,影子越拉越大,越拉越长,越拉越浅,直至变成虚无,消失不见。   安之突然颤了一下,张开的手指下意识抓紧握成拳头。   没过一会儿,影子又出来了,时怀瑾也出来了,手上还多了一个箱子。   他重新走到沙发边,在安之身边坐下,“脚。”   安之往后一退,脚往回缩了缩,有点紧张,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可以自己来。”   “你眼睛看不见……”   “啪”   安之话未落音,灯亮了。   突然光线十分刺眼,时怀瑾不适地闭上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他定定地看着安之,“现在能看到了。”   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又重复了一遍:“脚。”   安之看了看时怀瑾的手上的棉棒和酒精,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摇摇头,蜷缩着小脚丫子又往里缩了缩。   她仰着头,澄澈的眸子里闪耀着小小的执着的光芒,比天花板的灯光还亮。   “丑。”   常年练舞的脚有点变形,和普通人不一样。   安之觉得很丑,不想让时怀瑾看。   两人无言的对视着。   僵持间,电视突然亮了,嘻嘻哈哈的声音传了出来,打破了客厅的安静。   安之转头一看,忍不住笑出了声。   呵呵将遥控器摁在茶几上,正用它大大的嘴巴一顿乱按,看着电视里跳来跳去的光,它开心地尾巴直摇。   时怀瑾没再坚持,他收回了手,起身从呵呵嘴下将遥控器解救了下来。   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他不动声色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女人抱着脚,低着头,医药箱里的镊子她不用,直接用上手拔。   两颗碎玻璃被拔了出来,晶莹透亮的玻璃渣沾着殷红的血,空气中的血腥味又重了几分,时怀瑾下意识皱眉,可安之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的脚。   时怀瑾眼眸深了深,而后低下头,一下一下的摸着呵呵颈后,思绪飞远了。   三岁开始学跳舞,整个童年都是在排练厅里度过的,大一点之后,所有的时间又都给了舞台。   童年、青春,乃至现在及未来,她都奋身于舞蹈,才会年纪轻轻就有如今的地位和成就。   立志不坚,终不济事。   世上从来来没有一蹴而就,只有用一身伤换来的百练成钢。   这个表面看似瘦弱柔软的女人,却有着最强硬的意志力,和最坚硬的意志力。   将遥控器放在呵呵够不到的高处,时怀瑾直接起身去了厨房,将安之一个人留在客厅里。   见时怀瑾走远,安之舒了一口气,她偷偷看了厨房觑一眼,而后拿起绵棒,低头认真消毒上药。   时怀瑾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又把用过的碗勺洗净放好,擦手的时候视线不经意间投向刚刚安之蹲在的角落,目光又沉了几分。   他微敛着眉眼,久久地看着那处,一动未动,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再出来时,医药箱已经被整理好放在茶几上,安之正盘腿坐在沙发上陪呵呵玩。   一人一 狗,玩得不亦乐乎。   见时怀瑾出来,安之忙将腿从沙发上放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好,但手还放在呵呵的大头上,一下一下的摸着。   “你眼睛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安之回头对时怀瑾笑笑,保证道,“谁都不说。”   “嗯。”时怀瑾淡淡的应了一声,抬手看了眼时间,又开始下逐客令,“不早了,回去吧。”   听到要走,安之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   每过来一次,想留下的愿望就大一点。   但她没有理由。   撑着时怀瑾的手臂下了楼,再次坐上的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子,安之抓住了时怀瑾的手,仰着头看着他,轻声道:“你下周末还有时间吗?”   时怀瑾沉默了片刻,低头看了下她受伤的脚,在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有。”   安之咧嘴一笑,依旧没放开他的手,她看了坐在前面的司机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刚刚的水晶球我没吃到……”   “是水信玄饼。”时怀瑾出声纠正她,又补充道:“下次做给你吃。”   这下安之终于满意了,放开了时怀瑾的手,在座椅上坐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从车窗里探出了头,“这几次我都没给钱,下次一起给你可以吗?”   时怀瑾这次没再点头,朝安之伸出了手。   “嗯?”   “手机。”   安之迟疑地将手机递了出去,时怀瑾接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而后将手机还给安之,“下次过来,先打电话。”   ……   车缓缓行驶着,绕过花园边的小道,出了雕花大门,往更深的黑暗处驶去。   安之低头看着手机里的那串数字,咬着嘴唇笑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又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从通讯录里删去。   数字从手机里消失,却牢牢地印在心里。   楚知意能在她用过的东西上看到所有她遇到的所有人,经历过的所有事情,但看不到她的心。   夜色渐浓,车子沿着河道,慢慢驶入繁华地带,路上的车和路边的人都渐渐多了起来,安之摇下的车窗,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   晚风带着丝丝微微的热意噗簌而过,偶尔有灯光从车窗钻进来,一跃而过,照亮了她脸上的笑容。   一起吹过晚风的人,大概会记得久一些。   那一起经历过突然的黑暗的人,大概会记得更久吧。   ……   到家时已经十一点了,安之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打开门,她才发现楚知意居然不在家。   不用见自己不想见的人,她心里别提有多乐意了,于是也就忽视了楚知意最近明显不正常的行为。   安之舒展了下身体,洗完澡之后就躺上了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在厨房的意外触发了过往的开关,她在梦里穿回到了小时候。   她看到白色的病房里,老人正在给六岁的她讲童话故事。   故事说到结尾,老人没忍住咳了两声。   小小的她连忙端起小桌子上的水杯,小心翼翼地递到老人唇边,“爷爷,喝水。”   老人虚弱地笑笑,浅抿了一口水,“我们安安真乖。”   小女孩笑着拽着老人的胳膊摇了摇,迫不及待地问:“爷爷,后来呢?”   “后来,王子打败了巨龙,解救出被恶龙囚禁的公主,从此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喔,真好。”   小女孩眯着眼睛笑,小手轻轻鼓着掌。   可慢慢的,她鼓掌的动作停了下来,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   “安安,怎么了?”老人担心地问道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老人一眼,有些犹豫,“爷爷,我……讨厌教我跳舞的长青老师。”   老人皱眉,柔声问道:“为什么?是太凶了吗?”   小女孩摇摇头,咬了咬嘴唇,低头绞着手指,浑身都是抗拒。   “我不喜欢老师把手放在我身上,很不舒服,像毛毛虫在爬。”   “他的笑也是,像爷爷说的恶龙,我害怕。”   老人眼神一凛,从病床上坐直了身体,“老师把手放在安安哪儿了?”   小女孩摇摇头不肯说,瘪着小嘴巴泫然欲泣,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心疼不已。   安之站在旁边看着,很想替小女孩回答,可是老人和小女孩像是活在另一个空间,看不到她,更听不到她说的话。   “安安有告诉过妈妈吗?”老人问。   “有。”小女孩还是不抬头,“可妈妈说长青老师是最优秀的芭蕾老师,说我是因为想偷懒才这样说。”   “爷爷,我没有……”   小女孩越说越委屈,豆大的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   老人心疼地将小女孩抱进怀里,小女孩颤了一下,下意识抗拒怀抱。   “爷爷,如果我也有个小王子就好了。”   细细软软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   老人掏出一枚吊坠,在小女孩眼前晃了晃,笑得一脸神秘,“安安的小王子就住在里面。”   “这是你生下来爷爷就给你找的小王子,小王子会保护安安,过几天,他就会把你不喜欢的人变不见。”   “那妈妈也会不见吗?”小女孩连忙问道。   老人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才启唇说道:   “不会,安安要听妈妈的话,但如果妈妈问你要这个,你千万不能给。”   “等小王子长大,变成白马王子,他就会从坠子里出来,娶安安做他的公主。”   “好。”   小女孩听话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玉坠放进里面衣服的小口袋里,还仔仔细细的压了压,确认不会掉出来,这才放下心移开手。   看着小女孩认真的小模样,安之不自觉笑了一下,眼睛却酸酸的。   “吱~”   门突然被打开,安之回头,看到楚知意正一步一步向小女孩走近,她的身体遮住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很长,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大恶魔:   “安安,长青老师来了,我们该去上课了。”   ……   安之被吓醒,猛然睁开眼,看到的是半开的卧室门,楚知意站在门口,漠然地看着她,缓缓启唇,“今天不用录节目,你早点起来训练。”   楚知意的脸还和梦里的一样漂亮,连声音也没变,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和梦里的一样张牙舞爪。   安之撑着床面起身,意识朦朦胧胧,还停留在梦里。   爷爷的话在耳边重复:   “但如果妈妈问你要找个,你千万不能给。”   她很久没有梦到小时候了。   安之心跳莫名很快,总觉得很不安,像是一种什么不好的预兆。 第16章 玫瑰芍药   “还什么芭蕾公主,金雁子比赛冠军一次都没拿过,七年了,次次拿着唯一的名额上场,次次都是陪跑,现在跑到古典舞组来耀武扬威有意思么?”   “火呗,不过有一说一,她那身材太勾人,偏生脸蛋又纯得像小白花似的,美是真的美。”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纯呢?这样的女人想招惹的人多着呢。”   “哈哈哈哈,不是说她不嫁人不生子吗?想娶她的男人都变成了阻挡她艺术事业的罪人了,谁还敢娶她?”   “反正我是从没见跳舞还这么草人设的,说是小仙女她还真要成仙啊。”   “每天微博推送的都是她,都要看吐了……”   ……   洗手间里,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女生在洗手台前一边洗手,一边聊得热火朝天,声音不遮不掩,没有丝毫顾忌。   正起劲时,突然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背后,抬头,就看到镜子里有个短发、眉目带着英气的女人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安之的生活助理,南桑。   南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生活助理,但交际能力很不错,在节目组里混得风生水起,常常和舞者们嘻嘻哈哈,时常出没在各个舞蹈组,和每个舞蹈演员,甚至导演都很熟。   但是脾气差,说话直,是出了名的嘴毒不好惹。   类似的吐槽安之的话并不只有她们说,但是好死不死,她们刚好被听到,直接踢到铁板了。   “怎么不说了?继续啊。”   南桑抬脚向她们走近,故作忸怩地扇了扇鼻子,阴阳怪气道:“这酸味都快溢出洗手间了。”   节目的古典舞组一共六人,安之是唯一的女生。   节目刚播出第一期,安之就跳过了古典舞组的冠军,直接成了最后总冠军的大热门之一。   这一场小组内总决赛,拿了古典舞组的冠军也是意料之中。   一个号称芭蕾公主的舞蹈演员掰头掉了一众专业的古典舞演员。   这样过于优秀的人,难免会引人非议、遭人口舌。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闭着嘴巴不敢说话,被吓得脸色都白了。   “果然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你们什么都不懂,在这说个屁啊!”   懒得装了,南桑脸色冷了下来,“没人告诉过你们背后议人是非遭雷劈吗?”   “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连忙道歉,然后灰溜溜地夹着尾巴溜了。   洗手间安静了下来。   最里面的一道门突然被打开,安之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抖着半湿的长发走了出来。   刚刚那支舞需要雨雾效果,舞美老师没控制好度,她的头发几乎全湿了。   南桑把毛巾递上前,犹豫了会儿才开口,“都听到了?”   “嗯。”安之点头,淡淡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胡言乱语而已,你别放在心……”   “他们刚刚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南桑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安之打断。   南桑低头沉默了,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心随舞动》一播出,安之开场惊鸿一舞的视频在网上疯传,被网友们誉为是活在音乐盒里面的仙女,不符合人类范畴的柔韧度和身材都成了热议话题。   随即有人号称是后台工作人员,把安之的饮食习惯爆光在网上,不食人间烟火这种新闻话题不胫而走。   这并不是什么负、面的东西,相反还能塑造出安之严谨的习惯,于是他们也没阻拦,反而推波助澜。   楚知意偶尔还会让她拿安之的食谱发微博。   但是“为艺术奉献终身“这个话题确实是最近传出来的,她查过了,起因是前几天楚知意参加访谈节目时说的一段模棱两可的话。   简简单单几句话似是而非,被一些无良的营销号断章取义,添油加醋,一传十十传百,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组里已经传疯了,嫉妒嘲讽的,也有敬佩的。   这种话把自己拔到了让人却步的高度,却也亲手剪短了自己的姻缘线。   但是前不久安之才说过她有未婚夫了,所以南桑一时也不能确定这幕后的操作者是不是楚女士。   但她隐隐约约中察觉到了最近有点不对劲,这对母女之间似乎有些暗流涌动。   安之随意地擦了两下头发将毛巾扔到一边,而后朝南桑伸出了手,眼神冷淡,声音也冷冰冰的:“手机。”   很少看安之冷脸,南桑掏出手机叹了口气,“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先出去了。”   语毕,南桑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看着门被关上,安之靠在洗手台边,低头打开了手机。   主屏正好显示着微博的主页面,挂在最上面的一行字让安之瞳孔紧缩,心中的不安瞬间蹿到了极点:   #一生做一事,芭蕾公主安之为艺术献身#   话题后面接了个红色的“爆”字。   往下翻,还有人对此话题发起了投票:   [人称芭蕾公主的著名舞蹈艺术家瑜安之年是近年来的舞坛神话,是与生俱来的舞蹈精灵,也是“艺术疯子”,出生书香世家的她仅二十三就有了二十一的年芭蕾舞经历,让人惊叹。   年纪轻轻就决定为艺术奉献终身,用最珍贵的时间继续书写神话,一辈子只做一件事,做到极致,如此伟大的行为让人佩服,对此,你怎么看?   A.支持并敬佩。   B.可以,但没必要。   C.仙女的事,凡人不宜插手。   D.向她学习。   E.鼓掌,从此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   票数最多的,是A。   安之手指悬在手机上方游移许久,看着这几个选项,她突然发现,就连无关人士发起的投票里,都没有她可以选择的选项。   她是当事人,却没有决定权,甚至连选择权也一并失去了。   安之抱着手机蹲在地上,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手指垂下,不小心点开了一段视频。   安静狭小的空间里,楚知意温柔好听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格外的清晰:   “是的,安之从小就很受欢迎,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舞蹈上,她热爱舞蹈,热爱舞台,更热爱艺术。”   “她忠于艺术,对自己的要求极其严苛,并没有考虑过结婚生子,毕竟对于一个舞蹈艺术家来说,婚姻很可能会危及事业。”   “安之的舞蹈生涯还很长,所以可能要让镜头前万千想娶安之的广大男观众伤心了,但还是谢谢大家对安之的喜欢……”   ……   安之没动,视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她不是傻子,楚知意虽然在采访时说了误导人的话,但并不至于被人放大成现在这样。   这其中不可能没有楚知意的手笔。   而楚知意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她不肯退婚,不肯交出订婚信物,于是便借此表明女方的态度,逼她的未婚夫主动退婚成全她。   一边握着婚约,一边向全世界说自己只在乎事业不想嫁人,对于一个已有婚约的人来说,这些话就是在打男方的脸。   安之终于知道为什么楚知意最近会这么忙了……   南桑还站在洗手间门口没走,她并不十分清楚安之和楚知意之间的事,但是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反反复复的声音,无端觉得难受。   过了一会儿,音频停了,门被打开,安之眼睛红红地看着她,声音格外低哑,“楚知意呢?”   南桑一愣。   她认识安之六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安之直呼楚知意的名字。   ……   彼时,时怀瑾正在厨房处理食材。   刚摘下来的玫瑰和芍药整整齐齐的摆在编织篮里,水流沽沽,被开到最小。   修长的手指捏着花、茎置于水龙头下方,细细地水流从盛开的花朵上一瓣瓣冲刷而过,小水珠沾在花瓣的细绒上,摇摇欲坠,晶莹剔透。   流理台的最前方立着一个平板,页面双开,上方页面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数字不断更新着,下方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和桌边的一张张人脸。   时怀瑾的视线盯在屏幕上,手上动作未停。   视频对面的人一边汇报着,一边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时怀瑾手中的花朵上,脑子里自动弹出无数个问号。   他们时总六点过后就不会留在公司处理事务,就算偶有不得不开的会议,也都是采取视频的形式。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雷打不动,大家也都习惯了这种模式。   但是,他们从来见过时怀瑾在镜头对面洗花。   芍药洗完洗玫瑰,这都快洗一个小时了。   ……   会议开完的时候花也洗好了,时怀瑾擦了擦手,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   时怀瑾皱了眉头,就在他想放下手机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看到上面的名字,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爸,有事?”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你已经把婚退了,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毕竟老大不小了,我和你爷爷爷……”   “爸,你听谁说我退了?”   察觉到时怀瑾的语气不对,时修反问:“你没退?”   “嗯。”   “那楚知意这是什么意思?”   时修是个温柔的人,脾气温和,鲜少有动怒的时候,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脾气,“他们就这么不把我们时家放在眼里?”   “你上网看看,婚约还在就爆出这种新闻是想提醒我们拖累了她女儿的事业发展吗?”   时怀瑾打开平板上微博简单看了几眼,懂了他父亲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爸,我会处理好的。”   “嗯,你要记住,我们时家从来不受这种窝囊气,现在不是她不想嫁女儿,是我们时家不想娶!”   闻言,时怀瑾有瞬间的怔愣,眼前突然闪过那个像小兔子一样柔柔弱弱的女人,她低着头,声音很小,但语气却极为认真:   “我已经订婚了。”   眨眼,女人消失不见。   若是在还没认识瑜安之之前,他想他也会和父亲又一样的想法。   可在和瑜安之相处几次之后,想法就变了。   时怀瑾抬手揉了揉眉心,端起洗好的花往外走,“爸,您就别管这些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等一下。”   时修突然叫住了他,但是却沉默着没说话。   “爸?”时怀瑾出声提醒。   时修深深叹了口气,终于出声,“阿瑾,你妈和陈叔叔要回国了。”   时怀瑾脚步一顿,而后垂下了眼眸若无其事道:“知道了。”   云淡风清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动。   这次,他没再等时修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而后径直走到阳台,沉默着将花一朵朵在竹制簸箕上整整齐齐地摆好。   慢条斯理的动作极为认真,严肃得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晾好花后,时怀瑾回到了客厅,刚坐下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关靳的电话。   一般情况下,关靳不会轻易打电话烦他,除非是遇到很棘手,棘手到不能处理的事情。   “时总。”   “说。”   “楚知意楚女士想见您,我推了,说您下班了不见客户,但是她说……”   时怀瑾捏了下僵硬的脖子,淡声道:“说了什么?”   “她说她不是客户,还说……还说拒绝未来丈母娘是一件很没有教养的事情。”   很没有礼貌的话,时怀瑾半阖这眼眸靠在沙发上,突然勾了勾嘴角,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宝宝们儿童节快乐,天天开心!   接下来,我们时总要给大家表演什么叫做花式“手撕”丈母娘了~ 第17章 户口簿   关靳将楚知意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说完,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心惊胆颤。   他家时总和安之小姐的关系扑朔迷离,他实在是不敢问。   现在,他更是不敢吱声。   “时总,见吗?”   时怀瑾揉了揉呵呵的大脑袋,支着下巴轻笑了一声   暗示想退婚的是她,企图用舆论逼他退婚的人是她,现在又说是他未来丈母娘想沾他便宜。   好处怎么能都让她一个人沾呢?   “告诉她,我出差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不介意把主动权交给瑜安之,因为瑜安之是婚约的当事人。   订婚时她才刚出生,连话都不会说,更别提反对,他也还小,不懂事,所以这桩婚事,并没有经过他们两个当事人的同意。   而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有了选择的自由,同意或拒绝都能商量。   但他不愿意把主动劝交给楚知意,这是属于他和瑜安之的选择题,笔就应该握在自己的手里。   扔开手机,时怀瑾看了眼阳台上的花,夜色掩于帘后,帘前的花失了生机,水信玄饼也失去了最佳的制作时机。   ……   南桑将安之送到家门口,有点担心,想和她一起下车,却被安之拒绝了。   “你回去吧。”   安之淡声道,表情极其冷静。   可是南桑能感觉到安之的内心并不像她面上看上的这般平静,但她知道自己拗不过,只能妥协,摇下车窗,目送安之往别墅里走。   天有不测风云,白天还艳阳高照,日落时分突然刮起了大风。   天边极亮,这一片天地却昏昏沉沉的,预示着这个夏季的第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风撩动了安之背后的长发,裙子也被扬起,看着那抹在风中格外萧瑟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南桑收回了视线。   从包里拿出被牛皮袋装好的文件,南桑低着头红了眼眶。   她陪了安之近六年,也在楚知意眼皮子底下和安之小心翼翼地暗渡陈仓了六点,多年的革、命友谊让她早就把安之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而现在,这条革、命道路追究还是到了尽头。   从没怀疑过她的楚知意今天突然给了她这份文件,跟她说如果她主动离职的话就不追究她的违约金。   很突然的,她被迫辞职了。   从今以后,她不用再担心安之了。   楚知意的一纸文件让她下定了离开的决心,从此以后,她终于可以一心一意发展自己的事业。   可想着想着,南桑就哭了。   司机大叔往后看了一眼,犹豫着提醒道,“小南,走吗?”   “走。”   南桑坚定地点点头,回头再看了眼安之消失的方向,眼泪越抹越多。   她今天才知道安之的未婚夫在安之的心中有多重要,重要到能鼓起勇气和楚女士抗争。   那就祝她,抗争成功,和未婚夫百年好合。   ……   安之直接上了三楼书房,连门都没敲,直接用力推开了。   “嘭”   门狠狠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楚知意正坐在电脑前看热点数据,听到声音,她抬头看了安之一眼,只一眼,又收回了视线,目光极淡,声音也极淡。   “你回来了。”   她甚至还笑了一下,而后继续握着鼠标咔哒咔哒,继续自己的事。   反应和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安之大步跨到办公桌前,拿出手机,点进微博页面扔到楚知意眼前,直奔主题,“你凭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这样做?”   楚知意拧了下眉,终于将手从鼠标上移开,双手交叠在办公桌上,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安之,“你现在连妈妈都不叫了是吗?”   安之抿着嘴巴,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说话。   “呵~”楚知意轻笑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点了几下,而后转过电脑,让屏幕对着安之。   电脑屏里面播放的是一段视频,夜间摄像模式,地点正式她卧室的衣帽间,被拍对象正是她。   看着视频里面的自己搬开层层阻碍搬出箱子,又从箱子里拿出玉坠和日记本,安之目光一滞,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着拳头,用力到连指甲都陷入肉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意。   安之浑身紧绷地颤抖着,眼睛通红地盯着楚知意,紧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监视我!”   楚知意淡漠地扫了她一眼,重新将电脑掰了回去,“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我的女儿原来这么讨厌我,这么想离开我,背着我还做了这么多事,还每件都记下来了呢?”   “又怎么会知道南桑拿了我的钱,可却处处违背我,帮你做了那么多荒唐的事呢?”   浓浓的疲惫涌上心头,失望到了极致,安之用力闭了闭眼,突然笑了,“我不是讨厌你。”   楚知意微笑,“那就好,母女间嫡亲的血缘关系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误会了。”安之紧盯着楚知意的眼睛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顿道,“我是恨你。”   楚知意对她做的事,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也原谅不了。   她之所以不敢逃不敢离开,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甚至连名字都都不知道的未婚夫身上,除了因为楚知意的自己的母亲,除了她在舞蹈方面需要依仗楚知意之外,最重要的,是因为那些阴影。   楚知意对舞蹈的执着几近病态,连带着对她,也是病态的强势。   从小就给她找各种名师,让她学习各种舞蹈,不管那些名师的品行如何,也不管她愿不愿意。   只要她的动作有失误,楚知意就会把她关在训练室里反复练习,不把动作做到极致就不准出来。   小时候,楚知意甚至会把她和老师两个人一起关在训练室里,当然,老师们都很乐意,因为很得到一大笔报酬。   就算是男老师,楚知意也会这么做,从此给她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   可楚知意不觉得自己错,反而以此来恐吓当初年纪还小的她。   她的自卑自弃自厌,都是楚知意给的……   楚知意一顿,从椅子上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安之身边,逼视她,“我是你妈。”   安之笑了一声,不躲不闪地和楚知意对视,“纵容别人猥、亵自己六岁的亲生女儿,并用实施猥、亵的老师恐吓自己的女儿的人不配当妈。”   爷爷曾经追问过她当年那些让她很不舒服的行为是什么,年幼的她说不清楚,也不懂为什么爷爷会那么生气,再之后,何长青就离职了。   后来,每当她不听话的时候,楚知意就会搬出何长青的名字。   稍大一点,懂得多了,安之才知道,那些让她不舒服的就是猥、亵。   可最残忍的,就是明白的那一瞬间,依稀的记忆浮现,每一秒都让她痛苦不堪,而楚知意作为她的母亲,却总她耳边反复提起那个人。   楚知意成功了,她的威胁和恐吓让她每次想反抗逃离的时候脑中就会出现何长青那让人发颤的笑脸。   “啪”   楚知意的手高高地扬起,落在安之的脸上,力度很大。   安之被甩到一边,撑着桌子才没有摔倒。   楚知意握着自己颤抖的手,对安之大声吼:“我说过了,那是正常的,跳舞很多动作都是要亲密的身体接触,这只是你不想练双人舞的理由。”   安之捂着脸,回头看这楚知意,“你有没有想过,我不跳了你能怎么办?”   没料到安之会说出这样的话,楚知意愣了一下,“瑜安之,你拿跳舞威胁我?”   安之点头,“是。”   “很好,”楚知意咬牙切齿道,“你要是非要结婚也不是不行,但只能和同行,我看你宋师兄就很好,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同意你和时怀瑾的婚事……”   “你说什么?”安之有点耳鸣,但”时怀瑾“三个字依旧钻进了她的耳朵里,无比清晰。   她撑着桌子站好,放下了捂在脸上的手,震惊地看着楚知意,刚刚还能平静地威胁楚知意的她,此时的声音却微微发起了颤,“你刚刚说了时怀瑾的名字是不是?”   楚知意这才发现自己在盛怒之下说漏了嘴,但现在是已经不重要了。   尘埃落定,所谓的真相更能让安之死心。   “是,是时怀瑾,你心心念念的、拼命护着的的未婚夫就是时怀瑾,但是他不想认你,你看,我让你们见了这么多次,你还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你的未婚夫吗?”   安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整个人都呆愣愣的,脑子里全是时怀瑾的脸。   楚知意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安之的肩膀,打起了温情牌:   “安安,妈妈给过你机会了,结果你也看到了,上周末你还把脚给伤了,我给你的腿买保险不是来给你伤害的。”   “你就听妈妈的话,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是妈妈见过的最有天赋的芭蕾舞者,别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断了自己的路……”   安之用力摇头,在楚知意把手伸过来要抱她的时候,她用力推开楚知意,转身跑出了书房,踉踉跄跄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冲进衣帽间,埋头一顿翻找,却什么也没找到。   订婚信物没了,日记本也全没了,她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一夕之间,全没了。   楚知意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大声朝卧室里喊,“安安,你好好休息,妈妈会处理好的,过几天就什么事都没了。”   “助理我也给你换了,什么都是新的。”   安之跪坐在地上,恍恍惚惚的,没听太清,心很空很空。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瞬间崩溃,安之红着眼睛,抱着头痛苦地尖叫出声。   爷爷说等小王子长大了就会来娶她,会保护她,把她不喜欢的人都赶跑,就像十几年前赶跑何长青一样。   她听爷爷的话藏了那枚玉坠这么多年,等的就是玉坠里的小王子长大变成白马王子,然后找到她,娶她,将她带离楚知意的身边。   可现在,她的未婚夫不会再来了,她一生都只能当一个傀儡,呆在楚知意的身边,听楚知意的话。   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更没有自由。   安之想她应该要怪时怀瑾的,但是却没有立场。   一个连自己未婚夫的名字都不知道的未婚妻,一个在网上被传不会结婚,说结婚会拖累自己的舞蹈事业的未婚妻,有什么资格怪自己的未婚夫不认自己?   ……   什么时候昏倒的安之自己也不知道,再次醒来已经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安之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光线昏暗,也不知道几点了。   哭了太久,动一下眼皮都疼。   安之从舞鞋堆里爬了起来,出了衣帽间。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直直地砸在窗户上,发出砰砰砰的巨大声音,听着让人害怕。   眼睛肿痛的厉害,又酸又涩,安之抬手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她看了眼墙上的钟,慌慌张张地打开卧室门,跑了出去。   灯全是关着的,窗帘紧闭,一片漆黑,别墅里一个人也没有。   安之又赤着脚跑去了书房,开始一顿翻,什么都没翻到,没有日记本,也没有玉坠。   东西很可能已经被楚知意拿走了,如果楚知意以她的名义把信物还回去,她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没有手机,网络也端了,安之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然后又不死心地重新搜了一遍。   突然,书架最上方的一抹红色吸引了她的视线,安之手下的动作停下了,死死地盯着那抹红,而后咬了咬牙,站上椅子把它拿了下来。   “户口簿”三个大字闯入眼帘,连带着,疯狂的想法也闯进的她的脑子里。   …… 第18章 娶我   跑下楼的时候安之才发现楼下大门紧锁着, 怎么也打不开,她一阵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钥匙。   安之颓然坐在地上,抹了下眼睛, 而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往上看了一眼,然后连忙起身跑回了二楼, 走到了连通一楼的一体窗前,拉开了窗帘。   夏天的雨来轰轰隆隆,去得悄无声息,刚刚的大雨停了, 空气被洗净,却湿漉漉的。   抬眼望去,最东边的云层层层叠叠, 透着红色, 强烈的光从云层狭小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万丈光芒,耀眼夺目。   光芒聚集处,是希望升起的地方。   安之缓缓推开了落地窗,赤着脚,迎着光芒一步一步向前, 拽紧了手里的户口本,闭着眼一跃而下。   坠落之际, 带着凉意的风在耳边呼呼刮过,失重感和那天被时怀瑾突然抱起的感觉很像,只是失了他怀里的温度。   “我下次还能来找你吗?”   “嗯。”   他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头了。   ……   ******   时怀瑾昨晚一整晚没怎么睡好, 暴雨将至,雷声滚滚,吵得人不能安眠, 母亲何风眠和安之的脸交替出现在睡梦中,一直反反复复。   一下是何风眠离开那天的场景,一下又切换到瑜安之看他的眼神。   清晨,他早早地醒来,天色还未全亮,视线一如既往,依旧一片漆黑。   什么也看不见,但时怀瑾已经习以为常。   伸手打开灯,时怀瑾靠在床上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才五点不到,凌晨时分入睡,到拂晓之际醒来,他断断续续拢共也就睡了三个小时不到,但却已经完全没了睡意。   梦里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让人烦躁,时怀瑾干脆玩起了手机,准备看视频打发时间。   手快于脑子,打开了《舞至心尖》的第一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安之已经跳完了一支舞。   以往看到这里,时怀瑾就会退出看下一期,但这次,他鬼使神差地继续看了下去,还打开了弹幕。   台上惊呼声阵阵,全场掌声如雷鸣,安之立于舞台中间,一脸平静,无一丝波澜,额间的薄汗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红润的心型唇微张着,微微喘、息。   弹幕一排排自她头顶拍着队滑过,速度快到让人应接不暇,有人在询问安之是谁,也有人科普。   国内知名舞蹈家石忠言突然起身,转身面向观众,神情激动,声音昂扬:   “在这里我不得不跟大家隆重地再次介绍一下,瑜安之,著名的古典芭蕾舞蹈家,也是国内的大满贯艺术家。”   “年纪轻轻,舞龄却是所有舞者中最长的,两岁就开始学习基本功,二十一年的坚持,绝对是出于对舞蹈的忠诚。”   坐在他旁边的夏韵接过话题:“的确是。”   “但我比较好奇,安之老师,据我所知,您学习的是芭蕾,为什么古典舞的基本功也如此扎实?”   在他们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安之已经喘匀了气,她对着镜头淡然一笑,启唇吐出四个字:   “因为喜欢。”   言简意赅,轻描淡写地将自己这么多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孜孜不倦的努力归结于“喜欢”二字。   “喜欢的力量的强大的,不过成就和努力一定是分不开的,优秀的芭蕾舞功底恰恰给古典舞带来了更大的力量。”   ……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能跳出那样一支动人的舞,努力又岂是这寥寥几语能表述出来的。   时怀瑾把进度条往后拉了一点,拉到十九分三十五秒安之说“因为喜欢”四个字的时候,然后点击暂停。   视频里,安之正对着镜头,时怀瑾能看到她眼里的光。   热爱,是藏不住的。   时怀瑾盯着这双漂亮的眼睛看了很久,却怎么也和梦里那双眼睛对不上。   梦里瑜安之看他的眼神里装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像是有很多很多想说的事情。   但却找不出具体的语言来描述。   那是一潭很压抑的死水,却又挣扎着一丝生机,有什么东西被压在最深处,滚动着,翻腾着,却又被她云淡风清的压下。   他隐隐约约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她其实很想告诉他,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能沉默地向他发出一种讯息。   一种求救的讯息。   但时怀瑾觉得不应该这样,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就应该像视频里的一样,跳出让人心动的美丽舞蹈,浑身发着光。   她应该是舞台上耀眼的舞者,那种自信和美丽不应该消失。   他的母亲何风眠曾经也是舞台上发光的人,在舞台上总是活力满满,热情十足,婉转的歌声让人动容,脸上也总是带着微笑。   可父亲说,她不开心。   后来,母亲在舞台倒下,再后来,她退出了舞台,也退出了他和他父亲的生活,和另一个男人远走他乡。   父亲说,那是因为爱。   爱,是藏不住的。   ……   下一组是伦巴,音乐声很大,热带风情性感火辣,尖叫声震得人耳膜难受,时怀瑾回神,按下了暂停,转头看向窗外沉沉的黑,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后,他才收回视线,切进了微博,开始翻找瑜安之跳芭蕾舞的视频……   一个换一个,他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眼睛很累。   医生反复叮嘱过他不能过度用眼,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他也一直遵守着,今天却破例了。   刷完所有视频,天也全亮了,时怀瑾揉了揉眼睛,关了灯,扔开手机朝浴室走去。   洗完刚推开浴室门,时怀瑾就听到一阵拍门声:   “嘭、嘭、嘭”   声音大,且密集。   会在大清早这么暴力敲他家的门的人除了时穆之外,大概也没别人了。   一夜没睡好,脑子里闷闷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受不得吵。   太阳穴一阵突突地疼,时怀瑾蹙了下眉,随手扯过一旁的干毛巾,在头上擦了两下,阴沉着脸,裸着上身,赤着脚慢慢吞吞的走到大门边,半靠在墙边抬手拧上门把,用力一把拉开。   毛巾随意地挂在脖子上,未干的发梢往下滴着水,一滴一滴,顺着脖颈往下淌,聚在深凹的锁骨处。   “你有……”   时怀瑾不耐地开口,刚吐出两个字就顿住了。   低下头,锁骨处的水往下流,顺着人鱼线流下,分散开,再次变成一颗颗小水珠,有些微微的凉意。   入目,是一双颤颤巍巍捧着户口本的手,搭在红本边缘的手指纤细白皙。   时怀瑾的视线顺着手往上爬,爬到主人的脸上。   是瑜安之。   “时怀瑾,我都知道了。”   安之正仰着头看着他,脸色苍白,右边脸上还有一道微肿的红印子,眼睛却红得不行,像是被欺负之后哭了很久,声音也沙哑得厉害。   “虽然我们没见过几面,但如果以后我们一定会结婚的话,你能提前娶我吗?”   “就现在。”   说着,安之把手往前又递了递,继续道:“户口本,身份证,还有钱,我都带来了。”   时怀瑾一愣,视线下意识又落在安之的手上,这才注意到户口本还夹着一张身份证和一张露出角的纸币。   五块钱,离办结婚证还差四块。   见时怀瑾盯着她手上的户口本不说话,安之又再次加码,“我之前来瑾瑜公馆吃东西都没有给钱,我没钱,只能把自己赔给你,你要吗?”   ……   安之一直在等,时怀瑾一直没说,一分钟,两分钟……   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口,一直僵持着。   安之原以为之前那不顾一切的一跳是自己这辈子做得最勇敢的事情,可她发现,她还有更勇敢的时候。   比如拿着户口本,走到一个没见过几面的男人面前,厚着脸皮主动求婚,他不答应,她就不收回手。   赤着的脚上全是泥,脚心被磨破了皮,刺痛的感觉一直往心里钻。   沾着草屑和泥水的裙子早已分不清它本来的颜色,未梳的长发湿辘辘的凌乱的黏在脸颊边,一身狼狈不堪。   面子里子,都被丢得一干二净。   安之咬着下唇,鼓起勇气盯着时怀瑾的眼睛,一眨不眨,双眸盈着眼泪,晶莹剔透。   她的手抖得越来越明显,心中的不安比刚刚从二楼一跃而下更甚。   这种孤注一掷的冲动,她甚至不敢想被拒绝的后果。   时怀瑾低头沉默,目光中带着深究和探索,迟迟未说一个字,就这么看着她。   就在安之以为他会拒绝,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时怀瑾终于动了。   他伸手接过了安之手上的东西,往后退了一步,侧身一让,“进来。”   安之一愣,眨眼的瞬间,眼泪从眼眶落下。   时怀瑾不自觉皱了下眉,又重复了一遍,“进来。”   “谢谢。”安之点点头,低着头偷偷抹了下眼睛,抬脚刚想跨进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丫子,又缩了回去,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一个脚印一个泥印,脏兮兮的。   “对不起,我……”   时怀瑾回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没关系,阿姨会来打扫。”   安之这才进了屋,弓着足背尽量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有毛毯的地方。   时怀瑾将东西放在茶几上之后,就准备去卧室。   见时怀瑾放下了户口本,安之急忙问道:“你去哪?”   时怀瑾回头淡淡地看你了她一眼,“穿衣。”   安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时怀瑾裸着上半身,目光触及腹部性格的曲线,她连忙低下了头 ,也没敢坐,就这么站在客厅中间,垂着脑袋发呆。   呵呵从阳台上跑了过来,嘴里还咬着一只小黄鸡,不由分手地要往她手里塞。   动物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很浓强,而呵呵,更是一只极其聪明的狗。   安之蹲下来摸了摸它毛绒绒的大头,接过它的礼物笑笑,“谢谢呵呵。”   没一会儿,时怀瑾从卧室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套衣服,他走到安之的身边,将手里的衣服递向她。   安之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他,没动。   时怀瑾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番,“你想这样去领证?”   安之顿时睁大了眼,“你答应了?”   时怀瑾沉吟片刻,“去洗澡。”   不反对,不拒绝,那就是默认。   安之懂了他的意思,笑着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将小黄鸡重新还给呵呵,拍了拍它的头,哄它,“乖,你先自己玩。”   看着安之起身走了,呵呵连忙咬着小黄鸡抬脚就要追上去,却被时怀瑾弯腰薅住了,“你要干去嘛?”   “汪汪……”   ……   安之去了浴室之后,时怀瑾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看了眼地上的水渍和茶几上的红色户口本,他眼前闪过刚刚安之狼狈的身影,也想起了在舞台上一身红纱的妖娆女子,还有她胸前的红色纹身。   他的未婚妻很美,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蝶,可最后却落回了地面。   她不止是活在音乐盒里的芭蕾公主,也是被束在高楼的金丝雀。   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互惠互利,现在,是更深的互惠互利。   有多少是权衡利弊的妥协,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她,又有多少是私心,他也算不清。   但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美好的光暗淡消失,就这样泯灭。   时怀瑾敛下眉眼,转身从沙发上捞过遥控器,打开了落地窗。   凌晨下了一场暴雨,而现在,初阳升起,金色的光芒刺目。   阳光像是等了很久,窗帘刚刚挪开一点点,便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客厅大亮,眼前的一切清清楚楚。   时怀瑾随手将遥控器扔在茶几上,伸手抢走了呵呵咬在嘴里的小黄鸡,低声斥道:“不能再玩了。”   将小黄鸡远远的丢开,呵呵以为时怀瑾是和他在玩,欢快的甩着尾巴,撒欢似的蹿出去捡它心爱的毛绒小黄鸡。   时怀瑾不再管它,拿起沙发上的手机给关靳打了个电话。   关靳大概还在睡梦中,声音有点模糊不清,“时总,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有,”时怀瑾淡声道,“去准备一份婚前协议。”   关靳垂死梦中惊坐起,连声音都控制不住地拔高了几分,“什么婚前协议?谁的?”   “我,和瑜安之。”   惊天雷在耳边炸开,关靳彻底醒了,小心翼翼地问答,“什么时候需要?”   他在努力正经,但是不难听出他那暗含八卦的兴奋语气。   “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   关靳:“……”   日渐头秃。   万恶的资本家,说风就是雨,他恨!   ……   怕时怀瑾等太久,安之匆匆冲了一下,草草穿上衣服就从浴室出来了,连头发都没吹,“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时怀瑾靠在沙发上,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洗完澡的她恢复了之前的清丽无双,脸上的红印子浅了不少,但是还是能看见。   女人的个子不矮,但是大概因为太瘦,穿上他的衣服,总有一种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的感觉。   目光从她还在往下淌水的头发上扫过,时怀瑾提醒道:“把头发吹一下,吹风机在最左边第一个柜子里。”   “哦。”安之点点头,又乖乖转身回了浴室。   这次她待了稍微久了一点才出来,“吹好了,可以走了吗?”   时怀瑾:“……”   她的发尾还有些湿,他不是瞎子……   时怀瑾无奈点头,从沙发上起身,拿好东西往外走,“走吧。”   安之连忙跟了上去,脚上的拖鞋有点大,不合脚,走起路来吧嗒吧嗒。   公馆一楼已经开了,清洁阿姨正在打扫卫生,保安坐在边上哈欠不断。   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两人,保安吓得直接闭上嘴,把哈欠都咽回去了。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老板从楼梯上下来,但是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老板带着一个女人下来。   而且这个女人还穿着他们老板的衣服。   眼看人越走越近,保安终于回神,说话像卡壳,“老板早……早……早。”   时怀瑾和往常一样,微微对他点了下头,带着安之出了大门。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保安站在原地低喃出声,“铁树开花了,新鲜啊。”   保洁阿姨听了捂着嘴直笑。   时英抱着文件夹从后面走上前,拍了下保安,问道,“什么新鲜?”   保安还来不及回答,保洁阿姨就替他回答了,“哪有什么新鲜的,不就是时先生带了个漂亮姑娘回家吗?男人嘛,这不很正常?”   保安回头看向时英,对上时英略惊讶的眼神,他耸了耸肩,“这正常吗?”   “是瑜小姐吗?”时英不答反问。   “是。”   时英收回惊讶,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那挺正常。”   “……”   ……   安之一直急着去领证,可时怀瑾一点也不急。   他一上车就给了她一个口罩,先把她带去商场买了套衣服,买了鞋,而后又带她去吃了东西,然后又重新带她上了车。   正是上班时间,路上的车很多,他们的车被夹在车流中间走走停停。   气温渐渐上升,天气燥热,人心也很浮躁,司机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嗯着喇叭。   “滴滴滴滴”的声音响了一路,安之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车流也急,又担心时怀瑾又带她去买别的,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这次是去民政局吗?”   她的急切一路上显而易见,让时怀瑾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快要煮熟的鸭子。   “这么急?”   安之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咬了咬唇,小声道,“我不急,就是怕你会后悔。”   司机大叔一下没忍住,噗簌笑出了声,他轻咳了一声,朝镜子里看了一眼,调侃道,“夫人,现在还早,民政局还没开门。”   安之:“……”   她低下了头,热意一阵一阵往上蹿,她能感觉到自己一定是脸红了,但好在被口罩遮住了,没人知道。   时怀瑾偏头看了眼安之,眼中不自觉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笑意。   堵车堵了近一个多小时,车终于抵达了民政局门口。   安之转身准备下车,门却被时怀瑾用力压下。   “想清楚了吗?”时怀瑾突然出声问她,语气十分认真,“你现在还有机会后悔。”   安之坚定地点头,“嗯,想清楚了。”   她等了十几年,几千几万个日日夜夜里,没那一刻如现在这般清楚。   “嗯,先等一下,协议快拟好了,你看看有什么地方要改的,签好字我们再去领证。”   “不能办完再签吗?”安之仰着头,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时怀瑾:“……有些事你需要先了解。”   “该了解的我已经都了解的。”   时怀瑾:“……”   她身体软是真的软,浑身似无骨,犟也是真的犟,很难拗。   “那就下车吧。”   ……   排队排了快两个小时,安之终于站在了台前,签字的时候她的手都是抖的,只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姓,名字一直没写下去。   “时怀瑾”三个字的笔画比“瑜安之”三个字多,时怀瑾已经习惯了签字,感觉和平时在合同上签字并没有什么区别,签字的速度比安之快得多。   签完之后,他才察觉这不是普通的合同。   这是有关于两个人、两个人生的合同。   一纸婚约,将两人牢牢绑在一起,自此之后,利益相关,福祸与共。   也难怪之前安之再怎么肯定,现在也开始犹豫不决。   “没想好可以……”   他话未落音,安之唰唰两下把字签好了,而后递给他。   她没好意思说,她不是没想好,她是太激动了。   ……   办、证的速度比排队快得多,很快,证就到手了。   拿着还热乎乎的证,安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如此轻易的把婚姻交出去,时怀瑾始终不懂她是怎么想了,他睹了安之一眼,启唇刚想问,一直放在口袋里安安静静地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时怀瑾拿出手机,刚接通,关靳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时总,协议弄好了,现在离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您和瑜……您和夫人现在在哪,我马上送过去。”   他的声音很急切,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咚咚咚”下楼梯的声音。   时怀瑾偏头看了一眼还在欣赏结婚证的安之一眼,淡声道:“不急,先去公司附近定个餐,在公司等。”   关靳:“……”   下楼梯的声音停了。   时怀瑾挂了电话,转头问安之,“待会儿有时间吗?”   安之点点头,“有。”   “那就和我先去公司。”   安之收好结婚证,笑着继续点头,“好。”   再上车,安之浑身的气场就变了,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带着口罩懒懒地趴在窗户上,认真地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外的广告墙。   一点也没意识到从此之后她就是一个有夫之妇,所有利益都和时怀瑾绑在了一起,一举一动都在一定程度上受了限制。   她想要的自由,很可能只是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一个牢笼。   时怀瑾安静地坐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退婚变成了结婚,这场婚姻来的突然且迅速,所谓的人生大事在他这儿,并没有什么特殊。   民政局离公司并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时怀瑾先下了车,安之跟在他身后,仰着头好奇着眼前的大楼。   时锦记大楼很高,安之视线从上往下看,余光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脸色的轻松自在瞬间消失了,脚步一顿,下意识抓住了时怀瑾的衣摆。   感受到了身后微小的阻力,时怀瑾回头看向她,“怎么了?”   安之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进去了,我想去旁边的商场买点东西。”   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感觉到安之的紧绷,时怀瑾皱了下眉,转头看了一眼,视线在公司门口树下的人影身上多留了一秒,心中嗤笑了一声。   楚知意还真是不死心,居然会来公司楼下等他。   时怀瑾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安之:   “不想见她?”   安之点了点头。   时怀瑾也没多问,把手机递给她,又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打开,抽出一张卡给她,“去吧,没密码,有事打电话。”   安之并不是很想接,可略一思索,不接才是给他找麻烦,于是她还是伸手接了过去,低声道谢:   ”谢谢,我以后还你。”   看着她头顶的白色发穴,时怀瑾突然想起她之前在门口时说的话:   “我之前来瑾瑜公馆吃东西都没有给钱,我没钱,只能把自己赔给你,你要吗?”   他别开眼,抵唇轻咳了一声,“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不需要分这么清。”   “妻子”两个字曾经那么远,出口的瞬间,时怀瑾觉得有一丝别扭。   安之愣了一下,看着时怀瑾没说话。   陌生的身份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不适应,时怀瑾没再说什么,转身缓缓向大楼走去。   安之又往那边看了一眼,抿了抿嘴角,把口罩又往下拉了一点,转身去了对面的商城。   正午时分,日头高悬,温度很高,安之没打伞,带着口罩在太阳底下才走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喘不上来气。   抹了下额头的汗,抬眸,商城就在眼睛,她加快了脚步。   突然一阵风迎面而来。   “呜呼~”   安之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男生的笑声,而后一只手突然伸到眼底,在安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抓住了她口罩的一角。   安之被吓了一跳,凭身体优秀的柔韧度往后一仰,想躲开那只手,但口罩已经被勾开,她条件反射性地迅速转了一个圈,裙摆飞舞,长发飘扬开。   一阵发香席来,轻易盖住了旁边绿植的花香。   手背触及一片柔软,看着反应过于敏捷的女人,滑板上举着自拍杆的大男孩看着指尖挂着的黑色口罩愣了一下。   抬头看了眼弹幕,他脚下一个急刹,帅气的在安之面前停了下来,还自以为很帅气地甩了下头发。   他抬手拍了拍女人,笑嘻嘻地打招呼,“美女……”   ……   时怀瑾即将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关靳刚好满头大汗地从公司大门跑了出来,还没跑出大门就被楚知意拦下了。   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关靳为协议的事忙了一上午,前台的电话他一个没接,也根本没想到楚知意会在这儿出现。   “楚女士,您有什么事吗?”关靳客客气气地问道。   “你们时总呢?”   关靳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男人有瞬间的迷惑。   时总不就在她身后吗?   关靳伸了伸脖子,刚想和时怀瑾打招呼,可他的时总突然抬头看了看天,又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比了个手势,突然转身走了。   走了,走了。   就这么走了……   关靳会意,刚刚张开的嘴又合上了,对楚知意微微一笑,“对不起,我们时总出差了。”   楚知意皱眉,“他什么时候回?”   关靳故作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可能今天,也可能明天。”   楚知意:“……你带我去你们时总的办公室,我进去等。”   关靳继续标准微笑,对楚知意弯腰致歉,“对不起,我没这个权利。”   “而且楚女士,见我们时总,需要预约。”   他说得一板一眼,十分的不近人情。   这么热的天,楚知意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我相信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和时怀瑾的关系了,你如此怠慢我就不怕时怀瑾生气?”   关靳缩了缩肩膀,头更低了,“我更怕不遵守公司规章制度被时总炒鱿鱼。”   楚知意:“……”   “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当时总的助理挺考验人的,姿态要高,偏偏在行为上又要低微谦虚。   说完,关靳赶紧跑了,偷偷上了路边的一辆车。   他们出差了的时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后座上吹着空调,见他进来抬眸慢条斯理地看了他一眼。   关靳忍不住好奇,问道,“时总,您刚刚为什么突然走了。”   时怀瑾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缓缓启唇,“太阳太大。”   关靳:“……”   时怀瑾不再管关靳,从另一边下了车,往旁边的商城走去。   关靳见状也下了车,跟在时怀瑾身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楚女士还站在树下。   再回过头,时怀瑾离他已经很远了,他连忙追了上去:   “时总,您是要给夫人买新婚礼物吗?这种事您交给我就好了,玫瑰花,钻戒,项链……包您满意……”   走在前面的时怀瑾突然停下了脚步,关靳掰着手指碎碎念,差点一头砸上去,还好及时刹住了车,“时总?”   下一秒,他就看到时怀瑾脸色一变,转了个弯,往另一个地方大步走去。   一边走一边脱外套,这架势看着像是要去打架。   ……   滑板男抓住了了安之的肩膀,刚想说什么,就感觉有一道凌厉的视线留在自己身上。   他抬头一看,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男人面无表情,目光冰冷,气势凌人。   滑板男不自觉颤了一下,怂了,还搭在女人肩上的手也被甩开。   安之完全还处于状况之外,捂住脸正想转身抢回自己口罩的时候,眼前突然黑了。   头上被盖了一件西装外套,外套很大,遮住了一大片视线,安之要低下头才能看到一点点。   下一秒,有人拉了下她的手,将她往后一拽,熟悉的香水味钻进鼻腔。   好像是,时怀瑾身上的味道。   “别动。”   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异常好听。   安之指尖一颤,垂眸看着眼底的腿,下意识抬手抓住了男人的衣袖,收紧手指,点点头低声应道:“好。”   在被外套隔出的一点点昏暗的小小空间里,刚刚的紧张没来由的消失不见,只剩下稳稳的安心。   时怀瑾护着安之,转过身,拧着眉头,冷冰冰地看向滑板男,朝他伸出手,启唇吐了两个字:   “拿来。”   滑板男孩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中的口罩递向前,连忙腆笑着道歉,“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时怀瑾没接,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打断他的话,“手机。”   滑板男孩看着手上的黑色口罩,“……”   毕竟是自己不对,他不情不愿地交出了手机,连带自拍杆一起。   时怀瑾接过,低头看了一眼,想打开相册删照片,却发现屏幕上正是自己的脸。   上方一排排飞机排着队,下角一排排弹幕跳了出来,速度快到让人应接不暇:   “xswl,板哥这一顿瞎几拨操作六六六啊~”   “草,这哥们好帅,哥哥,你号多少,我去给你刷火箭、飞机、坦克、潜水艇啊!”   “我不要看男的,刚刚的口罩小姐姐呢?板哥你快让她出来。”   “哈哈哈哈,这是剧本还是正踢到铁板了,想撩人家女朋友被正主抓个正着?”   “让你浪,这下玩脱了吧,默默为主播点蜡。”   ……   时怀瑾手指一僵,再次抬头看向滑板男,眼中夹着利箭,“你在直播?”   “哥,你也没问我啊……”滑板男脸色一跨,抱着滑板往后退了一小步,而后觑着时怀瑾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哥们,我看你也是个直播的好苗子,要不,咱互粉一下,你号多少?”   时怀瑾:“……”   躲闷热外套不能动的安之非但一点不担心,还被着无厘头的话逗得憋不住地想笑。   时怀瑾没搭话,将手机扔了回去,虚虚揽着还蒙在外套底下的安之的肩,转身就走。   慢了一拍的关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时总?”   “你留下,处理好。”时怀瑾冷声道,头也不回地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滑板男举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直播间里的人越来越多,人数直线上升,弹幕也越刷越欢:   “我敲,是眼花了吗?千万豪车?这绝壁是大佬,板哥,你摊上大事了。”   “年度直播翻车锦集+1”   “完了,不是剧本,容我大胆盲猜一下,主播,你号要没了。”   ……   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就在滑板男想追上去抢救一下 自己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了。   “您好,请跟我走一趟。”   滑板男:“……能让我最后再说一句话吗?”   关靳摊了下手,“请。”   “谢谢。”道完谢,滑板男连忙举起手机,甩着口罩抱着滑板大声喊道:   “老铁们,这可是你们说想看刚刚的美女漂不漂亮我才抢人家口罩的。”   “看在我用职业生涯为我们搞事的份上,最后一波火箭刷起来,飞机飞起来,潜艇开起来!”   “放肆点,不要停,GO!GO!GO!”   “……”   关靳像看到了什么很奇怪的东西,拧着眉头,一脸的匪夷所思。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听到的话真的会影响一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经历。   我晕车就吐,我外公就跟我说晕车吐会把肠子和胃都吐出来,我脑子里就有画面了,从此之后,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憋死都不敢吐,一直到现在都是,不怕了,但是想吐也吐不出来,心理反应已经转变成了生、理反应。   我外公还说把吃的倒厕所会遭雷劈,于是我到现在都不敢把食物倒厕所,就算是到方便面汤,我都要把渣先滤干净。   他还说打雷是妖怪要下山,老天爷要惩罚妖怪,于是我极度怕雷,现在也是,一打雷就哭,心跳加快根本控制不住。   当然,我外公不像楚知意,他是说一些好的,正面的想教好我,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对我的影响挺大的 第19章 生疏   一上车, 安之立刻取下盖在头上的外套。   视线终于清楚了,闷热的感觉被冷气吹散。   安之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将外套递给时怀瑾, “时先生,你怎么过来了?”   时怀瑾接过外套放在腿上, 低头理着外套,随口扯了个理由,“突然想起还有东西没买。”   “哦。”安之点点头,转头往之前楚知意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树下没人, 也不知道她是走了,还是换了地方等。   “时先生,那……”   时怀瑾眉心微蹙, 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修长的指尖捏着袖扣摩挲了下,缓缓启唇打断了她的话:   “安之,没有哪个妻子会在平日里,以先生来称呼自己的丈夫。”   “太生疏。”   安之微微一愣,怔怔地看着时怀瑾, 眼中带着纠结,片刻后, 她迟疑的吐出两个字:   “老、公?”   “这个够亲密吗?”   时怀瑾:“……”   “咳、咳、咳~”   坐在前面的司机大叔替时怀瑾呛到了,咳个不停。   他回头看向后座,腆着满脸的笑不好意思道,“抱歉, 时总,天太热了我嗓子不舒服,我下去买包烟, 哦,不,是买瓶水。”   说完,他就扯开车门下了车,速度快得跟逃难似的。   看着车门打开又被关上,时怀瑾收回视线,看着缩在车座上无措的安之心里微微叹气,“你叫我名字就好。”   “哦。”安之低头,抬手搓了搓脸,转头看向窗外,放在膝盖上的两手紧紧揪着,内心懊恼得不行。   时怀瑾没再去看安之,他把西装放在一边,打开了关靳刚刚放在一边的文件夹,拿出了里面的文件。   《婚前协议》,简简单单几张A4纸,白纸黑字,一式两份,条条款款简洁明了。   证已经领了,这份婚前协议也没了意义,需要换个形式,变成婚内协议。   时怀瑾支着下巴,随手翻了翻:   一、婚姻期间,双方应遵循的夫妻行为守则:   1、婚姻期间,若出席重要的场合,女方需全力配合男方,表现亲密关系,包括且不限制于拥抱、亲吻等亲密行为。   2、两方需在外需维护好对方的形象,不得与除家人之外的异性有过分及不必要的亲昵言行举止。   3、婚姻期间,双方需满足对方的需求,其中包括心理、生理、经济等需求,但需尊重对方,获得对方的同意,不得强迫。   ……   二、财产问题。   1、双方婚前所有个人财产在婚姻期间都归为夫妻共同财产,若因为瑜安之小姐出错或主动提出离婚,财产的主分配权在时怀瑾先生。   2、无论哪种情况下离婚,瑾瑜公馆均为时怀瑾先生所有,不得割裂。   ……   越往后面翻,时怀瑾的脸色越差。   关靳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   关靳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滑板男直播翻车事故,快步往车边走,远远的,他就看到了蹲在路边的司机。   这么大的太阳,司机大叔左手烟,右手冰棍,嘴里哼着小调,蹲在树荫里快活似神仙,看着好不惬意。   关靳走到他身边,拍了他一下,“叔,你怎么在外面,不热吗?”   司机大叔抬高手,给他递了一根烟,“来根?”   关靳摇摇头,只当司机大叔是烟瘾犯了,下来抽支烟,“叔,我先上车了,你抽完赶紧回车里。”   司机站起身,吐了口烟圈,“小关啊,还没女朋友吧?”   关靳往后退了一步,“没,咋,叔你要给我介绍?”   “难怪了。”司机对他摇头,拿冰棍往车的方向指了指,“新婚,恩爱着呢,我们不好打扰的。”   关靳:“……”   他轻嗤了一声,直接几个大步跨到了车边。   谁都可能会新婚恩爱,但他们时总是绝对不可能的,要不也不会让他拟婚前协议这玩意儿。   关靳敲了敲车窗,刚拉开副驾驶座的门,还没来得及坐上去,文件袋就直直地朝他砸了过来,“拿回去,马上改。”   关靳:“……”   司机大叔站在路边看,幸灾乐祸地笑弯了腰,眼里闪着无比睿智的光芒。   ……   安之跑出来的时候除了户口本和身份证,还有十几块钱之外就什么都没带,所以要买的东西很多。   更何况,她还是舞蹈演员,需要买的东西就更多了。   下午四点,他们才买了个七七八八。   几人提着大包小包上了车,一直到车开了,安之才后知后觉地问时怀瑾:“时……你不是说你要买东西吗?”   之前叫他名字还挺自然的,现在却总觉得,他的名字比“老公”两个字还要难叫出口。   时怀瑾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闻言,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眼睛都没睁,“已经买了。”   安之面露疑惑,“嗯?”   她记得他们刚刚买的都是她要用的东西。   疑问没得到回答,安之侧目看去,男人抱臂靠着,闭着眼呼吸浅浅,像是睡着了。   他歪着头半张脸都陷在阴影里,长翘的睫毛在眼帘下方落下淡淡的影子,淡青色的黑眼圈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   安之抿了抿嘴角,也学着他的样子,就这么靠在椅背上,偏着头静静地看着他。   遮光玻璃将阳光完全隔绝在外,车内温度刚刚好,很舒服。   往事在脑中走马观花一晃而过,爷爷说的小王子渐渐与这张脸重合,这一瞬间,她居然会觉得时怀瑾有点眼熟。   像是在很久之前,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们曾见过。   车内安静地能听到轻浅的呼唤声,司机透过车镜往后看了一眼,忍不住轻声提醒:   “夫人,时先生说要买的东西,就是要给您买的,后车厢里都是。”   安之愣了一下,微张着嘴,反应过来后,她不自觉地勾着嘴角轻轻笑了,而后也缓缓闭上了眼睛,微微扬起的嘴角笑意未散。   两人都歪着头,靠得很近,几乎快要碰到一起,呼吸相闻。   鼻息间的香味陌生中又带着几许熟悉,时怀瑾突然睁开了眼睛。   目光清清凌凌,哪像是有睡意的样子。   安之的脸近在咫尺,心型唇粉嫩,微微张开一条细细的缝,隐隐能看到雪白的贝齿。   时怀瑾喉结滚动一下,下一秒,他往后退开,眸色渐沉。   听到后面的动静,司机又看了镜子一眼,正巧撞入深深的眸子里,墨色的黑深不见底,偏又无波无澜。   他心头一颤,忙收回了视线,稳下心神继续认真开车。   刚刚他和夫人说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时总听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关靳:恩爱是不可能恩爱的,时总词典里就没有这俩字。   时怀瑾:这写的什么垃圾,重写,离什么离,再离你就给我离职!   关靳:……   啪啪啪,脸疼…… 第20章 态度   安之再醒来时, 车已在露天停车场停下,时怀瑾正握着手机低头打字。   安之抬手揉了揉眼睛,转头的时候发现不对劲。   她头下枕的, 好像是男人的肩膀……   意识到之后,安之嗖地抬起头, 坐直了身体,拿下盖在身上的外套抱在怀里。   见她醒来,时怀瑾放下手机,抬手抵着眉心揉了揉, “醒了?”   “嗯。”安之轻轻点了点头,咬了下嘴唇,转头看向他, “谢谢。”   大抵是刚睡醒, 她的声音有点闷闷的,看他的眼神带着水光,朦朦胧胧,像是蒙着一层薄雾。   时怀瑾偏过头,视线落在她修长白皙的颈侧。   天鹅颈, 肤白胜雪,刚刚在他眼皮子底下不安分的晃了快一个小时, 离得近了,清清淡淡的花香一直往他鼻腔里钻,不容抗拒。   视线越过安之看向路边的咖啡店,时怀瑾缓声道:“关靳说楚……楚伯母还在等……”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安之打断:“她等的是你!”   和她无关。   这个人总是能轻易波动她那根最脆弱的神经, 安之用力闭了闭眼,低下头盯着外套上蓝色的珐琅袖扣,用白色的发穴对着时怀瑾。   时怀瑾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才会让安之对楚知意抗拒成这样。   安之不想说,他也不打算追问,但有些事他可以不知道,有些事却一定要清楚。   “安之,楚知意昨天找过我,我没见。”时怀瑾突然出声。   闻言,安之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询问。   “我总要见她。”时怀瑾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道,“但我对她的态度,有一部分取决于你。”   他的眼神很淡很淡。   从第一次无意撞进他的怀里,一直到现在成为她名义上最亲密的人,他好像永远都是从容的样子,从容的让人安心。   安之沉思了片刻,而后看了眼驾驶座,挪动着向时怀瑾靠近了一点,手指捏住裙摆,将长裙撩至膝盖上方。   时怀瑾不明所以,垂眸顺着她的手看去。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看得出来是被娇养着长大了,可就因为太白,所以膝盖上那一大片的瘀青看着才会越发触目惊心。   时怀瑾拧了眉头,可安之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还伸手在上面戳了戳,而后抬头看着他轻浅一笑,缓缓启唇,“你知道我是怎么来找你的吗?”   “从二楼跳下来的。”   她自问自答。   “我明白了。”   时怀瑾怔了半秒,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安之的裙摆放下,扯过她怀里的外套,拎着文件袋拉开车门下了车,绕到驾驶室边抬手敲了敲车窗,沉声道:“把夫人送回公馆。”   语毕,他转身便走,一步一步走向路边的咖啡厅。   司机启动了车,车一点点后退。   安之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微弯的嘴角慢慢拉直。   那抹挺拔的声音越来越远,慢慢消失不见,安之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搭在车窗上的手慢慢拽成拳头。   他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   车转角,钻进不息的车流,把时锦记大楼远远的甩在后方。   时间往前走,太阳一点一点西沉,斜斜地悬在天际,橘红的光照在摩天大楼上,整栋楼沉浸在橙色的世界里。   巨大的广告屏上女模画着大红唇,气势凌厉,踩着恨天高在T台上走出了磅礴气势,眼中荡漾着撩人的眼波,也染着不屑和厮杀。   安之抬头看了一眼,像是突然醒悟过来,突然抬手用力拍了拍驾驶座,“叔叔,回去,倒回去。”   “夫人?”司机大叔迟疑了。   安之声音坚定:“倒回去。”   ……   拉开咖啡厅的门,门顶的风铃叮铃叮铃,用清脆悦耳的声音欢迎客人。   时怀瑾淡淡在店内扫了一眼,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   楚知意就坐在入门第一个位置上,正对着咖啡厅的大门,很显眼。   记忆中,他没在现实中见过楚知意,但在网上看过很多次,且她的眉眼和安之极相似,于是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曾经和他母亲并列为云起两大美人的女人,纵使经历过了十几二十几年的岁月,脸也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精致的妆容完美的掩盖了岁月的痕迹,一分不多,不分不少。   咖啡厅很安静,空气中咖啡的味道浓郁,夹杂着醇厚的奶香,阳光自透明的玻璃穿过,暖黄色的光映照在她的发顶,单这么看着,倒是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样子。   楚知意抬头微微一笑,摊手指向对面的空位,“坐。”   时怀瑾依言在沙发上坐下,将文件袋随手放在旁边,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楚知意,眼神沉静,无一丝波澜,不骄不躁。   墨色的眸子幽深,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风铃响起的时候,楚知意就看到时怀瑾了。   如她之前所想的一样,这是一个优秀的男人,长相无可挑剔,一身气质凌驾于外貌之上,引人瞩目。   楚知意一开始就知道,时家不是普通的家庭,时怀瑾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这样的人若是对安之上了心,她不敢保证自己能斗得过。   她之前反复约了几次,时怀瑾却次次推脱不见,说是去出差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在公司门口等已然是自降身份,又在太阳下站了那么久,楚知意心中早已不满至极。   约人过来却连咖啡都不帮人点一杯,这是她给的下马威。   有些战争是看不到硝烟的,眼神对视间便已无声地交战了无数次。   最后,是楚知意先沉不住气。   她将杯中已经凉了的咖啡一口,从包里拿出一个木盒推向时怀瑾,直奔主题。   眼前的木盒精致,上面刻着一个金色的“瑾”字,和他带在身边十几年的盒子如出一辙。   时怀瑾拿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玉吊坠躺在黄色锦布之上,红色的同心结被压在最下方。   “您这是要送我?”时怀瑾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楚知意摇摇头,“是还给你的。”   “哦。”时怀瑾挑了下眉,搭在木盒盖上的手微微往下一压,合上了木盒,将小盒子放在手心,“我收下了。”   事情往自己希望的方向走去,楚知意面露满意,眉宇微舒,连看着时怀瑾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欣赏。   聪明人都知道避开麻烦,喜欢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同时这也说明了,他对安之并不上心。   “正巧,我也有一个东西要还给您。”时怀瑾将盒子揣进西装口袋,而后转身从文件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移到楚知意面前用手敲了敲。   “您看看。”   楚知意微微一愣,低头看去,长方形的红棕色物体平躺在桌面,“户口簿”三个字映入眼底。   外页的塑料皮被火烫过,留下的痕迹和她放在家里的那一份一模一样。   她脸色一变,猛然抬头瞪向时怀瑾,“你这是什么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  时怀瑾:意思当然是谢谢您把定情信物还给我了。   下本开《再也不乖》,隔壁《弱点》已开,阔以看惹~完结文也可以看看,入坑不亏!   推荐下基友的书《难缠》:   殷怜儿在荷尔蒙躁动的年纪,收到了一本《中学生行为规范准则》   殷怜儿:“?”   乔引濂:“我觉得这本书写的非常好,对男女关系研究的非常透彻!”   殷怜儿怀疑他脑子可能有坑。   她随手翻了翻书,开篇写着:   团结同学,尊敬长辈,勇于斗争,学会自救。   后来当她受到校园暴力的时候,她无数次想起那本破旧的书。   暗黄的纸张上写着的团结友爱,仿佛是一个笑话。   自救也是。   众目睽睽之下,受害者的泫然欲泣,所有人都在猜疑她恶意推人。   殷怜儿心灰意冷,决定和这个世界说一声去你妈的。   可送她书的那个人,穿过人群走到她的身旁,在一片谩骂、质疑和冷漠中牵起她的手,将她从边缘拉回:“我相信你。”   眼神就如当初相信那本书一样坚定。   乔引濂:未来漫长而充满未知,   可我愿意只当你一个人的英雄。   爹系男友&小哭包 第21章 番茄意面   晋、江、独、发   “你这是什么意思?”   时怀瑾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 抬眸淡淡睹了楚知意一眼,浅浅地勾了勾嘴角,“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   楚知意和时怀瑾对视着, 放在桌下的手拽紧了棉麻桌布,眼中的胜券在握在时怀瑾冷静的目光里一点一点溃尽。   她千算万算, 就连她父亲楚长虑都被她糊弄过去了,以为万事俱备,却独独算漏了安之会胆大如斯。   怒火一直往上冲,情绪像置于炉上的烧水壶。   刚刚还温温慢慢的热水温度骤然升高, 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热气即将要顶开盖子。   看着对面淡然自得的男人,楚知意用力压下即将爆发的脾气, 一口银牙几乎要被崩碎。   她下意识端起咖啡杯想喝, 杯缘接触在唇边才反应过来,咖啡已经没有了,手一僵,在时怀瑾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又将杯子慢慢放下。   时怀瑾面色未变,视线越过楚知意, 朝服务员招了下手,缓缓启唇:“给这位女士加一杯拿铁。”   “不加糖, 不加奶。”   楚知意微微一愣,低头看向面前的杯子。   拿铁,不加糖,不加奶。   下马威不成, 反被倒将一军。   翻滚的热水里面被倒入冰块,温度瞬间降下,翻滚的气泡消失, 盖子稳稳地盖上,烧水壶恢复平静。   楚知意放开了被她抓皱的桌布,抬起置于红棕色的本子之上,浅笑着看着时怀瑾,“安之现在在你那是吗?”   “她什么时候回家?”   楚知意依旧还是那副矜贵优雅的贵妇形象,可时怀瑾知道她掩藏在温柔高贵的表象下不可理喻的强势,和满口谎言的虚伪。   眼前闪过安之膝盖上的瘀青,时怀瑾眸子沉了沉,再看向楚知意的眼神冷了几分,“回家?她现在已经回家了。”   楚知意皱眉,“回哪了?”   “我的妻子,当然是回我们自己的家了。”   说着,时怀瑾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又道:“您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赶时间回去陪人。”   这话很直接了。   楚知意做了个深呼吸,很快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开始对时怀瑾晓之以情 ,动之以理:   “时怀瑾,你应该也知道,安之是一个很优秀的舞蹈家。”   “我在舞蹈界怎么多年,有经验,也有一定的地位,我能给她资源,给她最好的帮助,你能给她什么呢?”   “钱吗?安之最想要的那个金奖,你能用钱买给她吗?你懂舞蹈吗?对那些比赛你又懂多少?如果你真想对她好,就不该用妻子的身份束缚她……”   闻言,时怀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出声打断了楚知意的话,“那您懂安之吗?”   楚知意声音一顿,而后很肯定地点头,“当然懂,没人比我更懂安之。”   “她热爱舞蹈,两岁就开始学习舞蹈,学了二十一年的古典芭蕾,十一年古典舞,对民族舞和现代舞也都有涉猎,其中最擅长芭蕾,少年宫直升,十四岁上大学……”   楚知意一个一个说着,语气中带着微微的自豪。   时怀瑾低着头沉默的听着,眉头越皱越深,直到楚知意说完才有动作,他拿出手机打开点了几下,而后把手机递到楚知意眼前。   “您知道的,百度都知道,能说点安之个人资料里没有的吗?”   “您知道她除舞蹈之外最喜欢的事是什么吗?她喜欢什么颜色?她喜欢吃什么?她紧张时的小动作是什么?这些您知道吗?”   楚知意微张着嘴,哑口无言。   这份资料,本就是她让人写的,里面已经是她知道的全部了。   “你懂舞蹈,却不懂安之。”见楚知意不说话,时怀瑾再懒得客气,他收回了手机,冷冷地看着楚知意,一字一顿道:   “楚知意,你才是最应该知道‘不该束缚’四个字是怎么写的人。”   再次被一个晚辈直呼其名,楚知意气急,看着时怀瑾的眼中带着不可掩饰的怒意,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分,刻意装得温润的声音此刻带上了几分尖锐。   “你口口声声说安之是你的妻子,这就是你对妻子母亲的态度?”   “对丈母娘直呼其名,这就是你们时家的家教?”   “我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家教当然不如你们楚家书香门第,但丈母娘这个身份,还有待商榷。”   “我随安之,等安之什么时候觉得你是一个真正的母亲,我自然会尊你一声妈,”时怀瑾淡声道,不耐地敲了敲桌面,“时间不早了,你都说完了吗?”   女服务员端着咖啡正往这边呢走,闻言,她忍不住多看了时怀瑾几眼。   年轻男人一身西装,和普通商人一样的打扮,但是气质清雅如月,风光月霁,沉稳淡定,哪像什么铜臭商人。   就在这时,咖啡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风铃的声音叮铃叮铃,清脆悦耳。   服务员下意识回头,看向门口,习惯性地想说欢迎,可视线落在来人脸上的时候,她结结实实的愣住了,狠狠吞了口口水,就这么僵着脖子呆愣愣地看着,忘了反应。   太漂亮了吧!   今天来店里的,怎么尽是些神仙。   楚知意没有抬头,没有看到安之,时怀瑾背对着门,更是没看到。   时怀瑾表面上看着温和没有杀伤力,但是态度过于强硬,婚姻的事已成定局,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楚知意权衡过后,选择后退一步和时怀瑾谈条件。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是不可否认的事,在安之的舞蹈事业上,只有我能帮她,所以你……”   她条件还未说出口,再次被时怀瑾打断。   “我否认。”   “我的女人,我自然有能力护着她在她的领域一番风顺,楚知意,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安之在店外就看到了相对坐着的时怀瑾和楚知意,一进来,她就听到“打赌”两个字,下一秒,她听到时怀瑾说:   “没有你,我能让安之到达更高的巅峰高度。”   安之的脚步微微一顿,视线怔怔地落在时怀瑾的脸上,一时出了神。   他的侧脸覆着一层黄色的夕阳,看着温暖而柔软,眼神中满是坚定,自信满满。   更高的巅峰吗?   楚知意点头,“可以。”   “如果你做不到,就和安之离婚,放开安之,从此不再插手她的事。”   心神被楚知意的话唤回,安之突然觉得有点生气,她用力咬了下嘴唇。   还不待时怀瑾回话,她上前一步跨到桌边,直直地看着楚知意,倔犟道:“不赌。”   说着,她一把拉住了时怀瑾的手,用力拽起他,转身就要走。   时怀瑾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儿,一个不妨被扯得一个趔趄,他连忙抓住了她,“等一下。”   安之低着头不看他,倔强道,“我不要和她说话。”   时怀瑾无奈地盯着她的发顶,“……东西没拿。”   安之:“……”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安之不想留下想拉他走,时怀瑾也觉得无所谓。   就在他拿过一旁的文件袋,被安之拽着往外走的时候,楚知意突然出声了:   “时怀瑾,我之前在香榭丽舍大道遇见过你的母亲,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叫她,‘妈妈’。”   楚知意的声音异常的冷静平淡,和刚刚气急了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时怀瑾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脚步都没顿一下,继续往外走。   安之转头看去,男人脸上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眼中风平浪静,可她分明感觉到刚刚有一瞬间,她手下的手腕肌肉狠狠缩了一下。   他其实,并不是看起来的这般平静。   ……   看着那两人出了门,门自动合上,撞在风铃上,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服务员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男才女貌,好配啊。   她一边暗暗想着,一边把手里的咖啡放下,“女士,请慢用。”   楚知意偏头看去,褐色的咖啡盛在白色瓷杯里,热气缓缓上升。   气不打一处来,楚知意腾的起身,沙发凳被用力往后推,凳脚和地板摩擦啊发出刺耳的声音。   “呲~”   楚知意拿过包,转身欲走,却突然被服务员唤住,“这位女士,请等一下。”   回头,女服务员指了指桌上的咖啡,对她弯腰微笑道,“这杯咖啡的钱,您还没付。”   楚知意顿时觉得气血直上脑门,她狠狠盯着那杯咖啡,目眦欲裂。   突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父亲打了电话过来。   刚接通,楚长虑一板一眼的声音立刻从话筒里面传了出来:   “知意,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舆论为什么还没有压下去,这被时家看到算是什么样子,若是被曝光,一定会留下话柄,我们楚家的脸面还……”   “爸。”楚知意打断了楚长虑的话,抬眸看着窗外相携走远的两人,她用力闭了闭眼,无力道,“楚家的面子还在。”   “没事了,安之已经自己解决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付好钱出了咖啡厅。   服务员收好钱,将原封不动的咖啡又重新端了回去,笑着和收银开玩笑:   “他们刚开始火、药味那么浓,那个女人的气势好强,我还以为她会直接掏出银行卡,一把扔到那个帅哥的面前……”   “……”   ……   咖啡厅外面是广场,人来人往,时怀瑾偏头看了安之一眼,提醒道,“口罩。”   舞蹈演员虽然不会像娱乐圈的演员那样,走到哪里都会被认出来,但是也有一定的知名度,万一被认出也很麻烦。   安之这才后知后觉,她拽紧了时怀瑾的手,往他身边靠了靠,挨着他,躲在他的背后,“我下车忘拿了。”   时怀瑾:“……”   欲盖弥彰,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垂眸看着挨着自己的女人,时怀瑾扬扬唇,轻咳了一声,问道:“刚刚为什么说不赌?”   安之沉默了片刻,偏头看向他,认真道,“我不想回去。”   听到她的回答,时怀瑾停下了脚步,转身和她面对面站着,扶着她的肩,俯身靠近她,盯着她的眼睛,“安之,就算我们离婚,你也不是一定要回到楚知意身边。”   “你是一个成年人,无论是在我们的婚姻关系里,还是在和楚知意的关系里,你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有选择的自由,你想留在谁的身边,都可以。”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安之仰着头,对上时怀瑾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眸深邃,里面全是她的身影。   她能在他的眼里,看出自己呆呆傻傻地样子。   “那我选择留在你的身边,可以吗?”安之呐呐出声,轻声问道。   时怀瑾没有回答,只是垂眸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放开她的肩膀,转身往前走,“回家吧。”   安之还像一个小孩子,她需要学会什么叫做真正的自由。   也要知道自由最大的代价,就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安之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而后才跟了上去。   ……   坐在车里,安之一直低着头想着刚刚的事,直到车子驶进公馆,她才抬起头看向车窗外。   之前的每次她都是来去匆匆,都没有好好看过公馆,如今仔细一看,她才发觉公馆的景色很让人惊艳。   在最繁华喧闹的地带,瑾瑜公馆硬是开辟出了一片安静祥和的世外桃源。   中西合璧的六层小洋房,带着老上海的风格,且自带花园,很别致,连墙院上的浮雕和大门的镂空雕花都很有艺术感。   环境清幽典雅,百年金桂和香樟错落有致,小道两边树木成荫,鲜花成簇,一草一木布置得都很有格调。   老洋楼最前方,是一棵被高台拦住的巨大古树,树干粗大,枝叶盘旋,粉紫色的花绒球覆盖在树顶上,犹如红盖头。   风一吹,树枝摇曳间就下了一场粉色的大雪。   树下,假山立在水池中间,一条条水流正顺着石头的沟壑往下淌,艺术和情调并驾而驱,相辅相成。   “这是什么树?”   安之用手指了指,回头问时怀瑾,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   时怀瑾思绪回笼,抬眸看了一眼,淡声回答道,“合欢。”   安之盯着树顶,摸了摸下巴,“名字很好听,它看着好大,应该很老了吧。”   “嗯……”   安之好奇的东西很多,时怀瑾耐着性子,难得地为她介绍了一路。   她的性格太过天真烂漫,真的纯得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可到了晚上,他就不这么想了。   ……   下了车,时怀瑾和之前一样带着安之从侧门进去,坐电梯直接上了六楼。   刚从电梯里出来,时怀瑾就接到了时穆的电话。   “小叔,我放假了,明天能去你那蹭早饭吗?”   时怀瑾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转头看了安之,打开门让她先进去,而后才对手机说:“可以。”   呵呵一只狗呆在家里无聊半天了,看到门开了,它咬着它亲爱的小黄鸡兴奋地直往他们身上扑。   见时怀瑾还在打电话,安之抽走了呵呵嘴里的小黄鸡,带着它往客厅走,把东西一样一样往里搬。   时怀瑾进屋,一边换鞋一边和时穆讲电话,“你顺便去药店带点活血化瘀的药膏过来。”   时穆:“咦?小叔,你受伤了?”   “不是,是安之。”   “小婶?”时穆突然拔高了声音,“卧槽,我小婶伤哪了?”   “……腿。”   “卧槽,卧槽,卧槽……小叔你对小婶做什么了,小婶有没有找你赔钱?”   “你知道小婶的腿多贵吗?分分钟过亿,你一个瑾瑜公馆没了我跟你说……”   时穆乍乍呼呼的,声音聒噪,时怀瑾皱着眉头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随手放在鞋柜上,看着还在整理东西的安之,他脱下外套,径直去了厨房。   鞋柜上的手机指示灯还在闪光:   “……小叔,小叔?小叔,你人呢?”   “你是不是又把手机放茶几上人就走了……”   ……   看着时间不早了,时怀瑾只做了两份简单的番茄虾仁意面。   他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客厅的东西已经被搬完了,安之正蹲在地上陪呵呵玩,见他出来,一人一个狗立刻起身迎向他。   时怀瑾带着他们去了餐厅,把意面放在餐桌上,又给呵呵倒了点狗粮。   浓浓的红色茄汁裹着粗粗的黄色意面,酸甜开胃,旁边放了几颗西兰花,青青绿绿,面上的虾仁鲜嫩可爱,黑色的胡椒粒细细碎碎地撒在最上方,看着很是美味。   安之迫不及待地用叉子卷了一点放近嘴里,美味在味蕾上炸开,安之满足地微眯了眯眼,“好好吃。”   时怀瑾看着她把虾挑开,一口接着一口吃着面。   一盘意面很快被吃完,只剩下虾和西兰花。   他起先以为安之是不喜欢吃虾,但是最后,他看她把虾也一个一个拌着茄汁吃完了,盘子里只留下了西兰花没动。   有些人吃东西的时候喜欢把最喜欢吃的吃完再吃其它的,有些人却恰恰相反,喜欢把最喜欢的留下,最后再慢慢吃完。   安之是属于后者。   她也是一样。   眼前闪过另一张脸,时怀瑾目光闪了闪,别开了视线。   晚饭后,时怀瑾接了一个电话,和安之打了声招呼去了书房,安之则坐在沙发上陪呵呵玩。   玩了一会儿后,她偷偷往书房那边看了两眼,而后拿出了新买来的手机,打开,点进了微博,输入自己的账号,登录,系统却提醒她密码错误。   楚知意把她的密码给改了。   想了想,安之重新申了个号,又拿出结婚证拍了张照片,下了个P 图软件,小心翼翼地把时怀瑾的头和名字P掉,然后发了微博。   安之:   [照片]   我结婚了。   发完之后,安之抱着呵呵紧张地盯着手机,过一会儿刷新一下,过一会又刷新一下。   三分钟之后,她才有了一条评论:   嘤嘤嘤:我倒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发P的结婚照还顶着安之的名字的,哥们,拿东西遮就好,你怎么还把自己头给P没了,很惊悚,真的。   安之秀眉微皱,鼓了鼓腮帮子,踢掉拖鞋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敲键盘回复:   安之:我真的是安之,真的结婚了。   那人回她:好巧,我们同一天结婚,也是和偶像,看,我的爱豆老公帅不?   然后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和一个很帅的男人。   安之认真看了看,觉得没有她的帅,于是继续回她:   我真的没骗人,你老公没我的帅。   嘤嘤嘤:你这人怎么还变相夸自己呢?不行,不可能会有人比我家哥哥还帅,我不同意。   安之:我是安之,真的!!!   ……   两人莫名其妙的聊了起来,而后又有几个人留了评,每一个人都在说她P 图技术差,安之很有耐心的一个一个解释了半天,很快,微博下面的评论越来越多。   她自己是留言最多的人。   ……   时怀瑾处理好工作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安之还低着头认真的敲着手机,一动不动的,像个网瘾少女。   他没有打扰安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安之手都敲酸了,可那些人还是不信,她放弃了,把手机扔到一边,抬头看向书房。   刚刚关上的门现在是打开的,她把脚从沙发上放了下来,踩着拖鞋往书房走去,叹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没人。   安之又去阳台和厨房看了看,而后低头问呵呵,“他人呢?”   呵呵甩了甩尾巴,挣开安之的手,跑到时怀瑾卧室门口,蹲下仰着头看着安之。   “在里面?”安之指了指卧室门。   呵呵继续甩尾巴。   安之点点头,懂了。   盯着门看了半晌,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咬牙转身从衣帽间里拿了衣服去了公共浴室。   ……   时怀瑾泡澡泡得有点久,半个多小时后,他披着睡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   突然,“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家里只有两个人,他和安之。   想到这儿,时怀瑾动作一顿,转头看去。   安之站在门口,披散着头长发,穿着他的衣服,脸蛋红润润的,双眸带水,未染脂粉,清丽无双,如出水芙蓉。   “安之?”   “嗯。”   安之轻应了一声,抬眸看了他一眼,脸一红,飞快的转开视线,转身关上了门,而后咬着唇一步一步像他靠近。   “这么晚有事?”时怀瑾问道,扔开了毛巾,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浴袍系好。   可腰带却别拽住,安之仰着头看着他,被咬过的心型唇格外粉嫩惹眼,“睡觉。”   时怀瑾:“……”   ……   作者有话要说:  安之:结婚,我是认真的。   把自己赔给你,我也是认真的!   时怀瑾:老婆太主动了,我有点慌…… 第22章 月下美人   安之回答完之后, 时怀瑾没搭话,低头捏住她的手指掰开她的手,从她手上抽回腰带, 慢条斯理地继续系。   他的手很大,温度有点高。   安之抬眸, 呆呆地看着他。   时怀瑾在外正装居多,衬衫西装打领带更是常态,西装剪裁得体的版型看着过于刻板,把人也束成了难以接近的模样。   如今脱下西装外套, 很随意地披了件白色的睡袍,松松垮垮,露出精瘦的胸膛, 腹肌隐隐约约, 马甲线顺着腰线往下,消失在松紧裤腰。   懒洋洋的,平添了几分随性和不着调的邪气,看着近人了不少,可对什么都淡然不在意的态度, 让他又好像更远了。   浴袍被一点点被收拢整理好,无意泄出的那点风光藏在衣服的褶皱里。   安之无端觉得有点可惜, 视线往上移了一点。   时怀瑾微垂着头,薄唇湿润,还沾着几滴水珠,额前的碎发带着湿气, 凌乱的耷下,五官十分精致,下颌线完美, 皮肤白皙到透明,不看眉眼的时候其实有几分女相。   造物主的神奇之处,就在于调和,他那双狭长的漂亮眼睛轻慢的上挑,正好完美的中和了那丝女气,让他不至于太过凌厉,也不会过分阴柔,只余精致。   安之看着,默默地想,该是怎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样好看的儿子。   ……   腰带没拉好,系出来的结一边长,一边短,时怀瑾也没管,放下手,抬眸看向面前的女人。   她穿着自己的衣服,看着很是娇小,宽大的衣领松松垂下,点点春色、欲遮还羞。   他见过她在舞台上的风姿,也见过她胸前红色的妖艳的纹身,那时,他只体会到了艺术的魅力,此时回想起来,却有那么点活色生香。   夜深了,空气中浮动的甜腻花香撩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怀瑾突然有了点控制不住的意乱情迷。   偷看险些被抓包,安之连忙收回视线,抬手撩了下耳边的头发,借此来掩饰心虚,可手却被抓住。   两人靠得近,清新的木松香直往鼻腔里钻,热意从被他抓住的掌心往上升,渐渐蔓延至全身。   安之觉得被他碰的那块快要烧起来了。   她低下头,咬着唇,手指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时怀瑾拉着安之的手,长指勾着她耳际垂落的头发,轻轻撩到耳后。   眼底的耳朵小小的,耳骨精致,耳尖那块红得不行。   很纯,又敏感。   安之全身都很白,于是衬得耳尖越发通红。   放下手的时候指腹不经意扫过她耳后的皮肤,触感细腻,时怀瑾能感觉到安之狠狠地抖了一下。   但她没躲,也没推开她。   不知怎么的,时怀瑾突然想起了停电那晚……   “安之,你知道睡觉是什么意思吗?”他低声问道,沙沙的音质异常性感。   安之有点呆愣愣的,看着时怀瑾的漂亮眼睛睁得大大的,长翘的睫毛如翩跹的蝶扑扇着蝶翼。   “懂一点点。”   她小声道。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芭蕾舞并不是很好学的舞种,相对于古典舞,它的学习过程要苦难得多,也尴尬得多。   古典舞柔和,含古人的气韵,于是很含蓄。   古典芭蕾也要求柔和,但更有戏剧张力,因为一般都是根据西方童话或者神话的故事编舞,需要表现原剧情里的情绪,于是动作更激、情、暧、昧。   特别是双人舞,有些动作需要靠得极近,身体亲密接触。   有生、理反应是常有的事,一起跳舞的人更是时不时传出谁和谁在一起了。   普通老师会避开性、教育这一块,但芭蕾老师恰恰相反,他们会把这一块教得更加透彻,所以大家都习以为常,并不会觉得很奇怪。   若不是童年的那些阴影,安之也会觉得很正常。   就是因为有了那些阴影,只要感觉有一点点不对,她就会害怕,会下意识的排斥。   但这是她的专业,她的课程,她必须克服,她需要压住不适,在保证动作的优美的同时,努力维持剧情里的情绪。   那些和同伴含情脉脉的眼神遮盖下的,都是她的不安和恐惧。   每一次双人舞的合作,台下热情尖叫,看得兴奋,对安之赞不绝口。   可对安之而言,他们口中的美丽艺术,每一次都是她的死里逃生。   但她虽抗拒和异性接近,却独独不抗拒时怀瑾,甚至总想抓住他。   “如果你也是舞蹈演员就好了。”   安之喃喃道。   这样她就可以把那些艺术真正表现到极致了。   “什么?”   她的声音太小声,时怀瑾没听清。   “没什么。”安之摇摇头,拉着他的手,仰着头看着他,“我们睡觉吧。”   时怀瑾:“……”   对上她的大眼睛,时怀瑾眼眸一沉,喉结滚动了一下,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懂什么懂,她懂个屁!   可最后,时怀瑾什么也没说,转身躺在床上。   安之想了想,挪到另一边,也跟着躺下。   在她的认知里,他没拒绝,没反对,那就是默许。   一张大大的双人床,两人一人一边,中间隔着一个银河系,还绰绰有余。   昨晚一整晚没怎么睡,时怀瑾很快入眠。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他的十一岁,何风眠带他去迪斯尼玩。   路过小摊的时候何风眠买了一支冰淇淋,和之前一样,她吃掉最上面的冰淇淋,而后将几乎没动的蛋卷递给他。   他和何风眠都喜欢吃蛋卷,特别是盛着冰淇淋带着奶油香的蛋卷。   何风眠总喜欢先吃完冰淇淋,把最爱吃的蛋卷留到最后吃,但每次只要他在,何风眠就会留给他。   十一岁的他开开心心的接过,还没来得及咬,一个女孩突然冲过来,一把抢走了他的蛋卷,一直把他往外推,生气地朝他喊:   “你离我妈妈远一点,这是我的妈妈,这是我妈妈……”   他被推得何风眠越来越远,无措地抬头看去,何风眠不说话,就那么微笑着看着他,笑容里满是温柔慈爱。   ……   心中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压抑到喘不过气,被人往外推的感觉太过真实,时怀瑾睁开了眼。   他感觉自己腰处抵着一个东西,正用力推着他往外。   而他躺在床的边缘,再往外一点就会滚下床。   时怀瑾怔愣了一下,低头看去,视线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他伸手往摸过去,只一秒,又立刻收回。   抵在他腰部的,是安之的脚。   崩得笔直的脚。   她睡得也太不安分了。   时怀瑾无奈,从床上坐起来,想去另一边,却发现,另一边也是她的脚。   安之的一双大长腿横跨了整个床面,成功把他挤下了床,让他无处可躺。   时怀瑾是第一次知道,有人睡觉是劈叉睡的。   这么一折腾,时怀瑾完全没了睡意。   他起身下了床,连灯都没开,按照熟记于心的路线径直去了阳台,躺在阳台的摇椅上,转头看着窗外。   护城河边的灯光彻夜不息,从音乐喷泉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远方,可他看不到一丝一毫。   真正的夜空是什么样子,他也从未见过。   夜间的风还带着白天未全褪去的热意,温柔的吹拂着,勾起垂下的丝质腰带轻轻晃动。   夜晚温柔,岁月静好,可时怀瑾一闭上眼,就是何风眠的脸。   耳边,梦中那句童稚的声音循环播放:   “你离我妈妈远一点,这是我妈妈……”   就因为楚知意最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便做了一如此荒诞的梦。   一个近三十的大男人,却因为梦中虚幻的小女孩口中任性的一句话耿耿于怀。   时怀瑾勾着嘴角自嘲般笑了一下,转身拉开嵌入墙中的抽屉,拿出了烟,点燃,夹着烟置于唇边咬住,吸了一口。   青白色的烟雾袅袅上升,他的目光淡淡地看着远方。   他母亲何风眠曾是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星。   那时看着舞台上的母亲,他无比崇拜自豪,总想着有一天,何风眠能走出中国,他能和所有人无比自豪地说,他的母亲,是国际歌星。   可在他十一岁那年,何风眠在一次演出中在舞台上倒下,随即被查出乳腺癌,他还没来得及伤心难过,她就和他父亲离了婚,而后和陈呈远走高飞。   十几年来,他没有再见过何风眠,可前几天,父亲说她要回来了。   不用想,就知道原因是什么。   有些人的离开,可能只是暂时的离开,归来,却是永远的离开。   在得知自己生命也许即将达到尽头的时候,何风眠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不得善终的初恋。   时怀瑾始终不知道,何风眠离开的时候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离开时一眼都不看他,是因为迫不及待,还是因为有点不舍,所以不敢回头?   在这个时候为陈呈生下孩子,她又是抱着什么心情?   那个任性的女人,时怀瑾这么多年来,一直也没琢磨透……   安之是被自己惊醒的,睁眼,她就意识到自己诡异的睡姿。   她连忙把脚收了回来,并拢抱着,缩成一团。   手往旁边摸了摸,果然,时怀瑾已经不在床上了。   安之捂着脸在床上滚了两圈,心中满是懊恼。   时怀瑾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觉得她不会睡觉?   可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在克制自己了,但习惯这种东西,不是说改就能马上改的。   安之抱着被子想了想,而后从床上爬了起来,开了小灯悄悄摸摸出了卧室。   她在家里找了一大圈,最后在阳台上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安之踟蹰了片刻,最后还是向阳台走去。   门被推开,发出细小的沙沙声,摇椅上的男人一动未动,应该是睡熟了。   安之蹑手蹑脚地朝摇椅靠近,在摇椅旁边抱着腿坐着,仰着头看着时怀瑾的脸。   月光轻柔,他闭着眼睛躺在月光里,模糊的轮廓也显得格外温柔。   “对不起。”   安之轻声道。   这个男人现在是她的丈夫,也是他曾经的未婚夫。   他就像爷爷说的小王子那样,帮了她很多,保护她,帮她赶走她不喜欢的人。   可她什么也没为他做,给他带来了这么多麻烦不说,就连睡觉都没让他好好睡。   “安之。”   以为睡着的男人突然出声,“你想过以后吗?”   安之被小小吓了一跳,她抚了抚胸口,看着依旧还闭着眼睛的男人呆了呆,“什么以后?”   “跳舞。”时怀瑾缓缓启唇。   安之摇摇头,“除了继续跳,我没想过其它。”   她淡淡的声音里充满了理所当然。   从小到大,她拿了无数块金牌,除了最后那一块。   楚知意从不会夸奖她,别人眼里的优秀孩子只要没拿到那块金牌,在楚知意的眼里就是没用的人。   她曾一度失去信心,以为自己真的就是没用的人,是一次次比赛让她找回信心,可也是这一次次的比赛,让她备受折磨。   天赋之于她,是喜乐来源,也是痛苦深渊,它给了她多大的荣耀,就带给她多大的伤害。   可她依旧热爱舞蹈。   楚知意带给她的天赋没错,舞蹈也没错,错的是楚知意。   她只想过离开楚知意的身边,但从没想过离开舞蹈。   “就是离开楚知意事情会麻烦了一点,还有节目……”   “你相信我吗?”时怀瑾突然睁开眼睛,转头看着她,低声道:“我帮你。”   他盯着她的眼睛,可安之知道他现在看不清她,他视线的方向也是凭感觉找的,“帮我?”   “嗯。”   “帮你得到你最想要的那块奖牌。”   安之沉默了片刻,而后反问道,“那你相信我吗?”   时怀瑾颌首,“相信。”   “那我信你。”安之笑了,又问,“你想帮我是因为我现在是你妻子吗?”   时怀瑾没有马上回答安之的问题,他转头看向夜空,缓缓闭上的眼睛,眼前浮现他看她跳的第一支舞,缓缓启唇:   “因为你的舞蹈,我很喜欢。”   听到这个答案,安之莫名觉得很开心。   料梢微风吹过,隐隐约约之中,安之嗅到了一丝烟味,她略惊讶地看向时怀瑾。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觉得他不是会抽烟的人。   “你不开心?”她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抵敏感的人,对别人的情绪感知能力也很敏感。   时怀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点理解安之,理解她之前为什么会明明有很多话想和他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就和他现在一样。   他应该要谢谢这朦胧的月色,让她看不清他现在的神情,“你能跳个舞吗?”   安之毫不犹豫地点头。   她扶着椅子起身,走到时怀瑾对面站好,摆好姿势,缓声道:“这支舞,叫月下美人。”   没开灯,时怀瑾看不见,但是他能感觉到有影子落在脸上,移动着,时左时右,也能听到她乎远乎近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时怀瑾闭着眼睛,认真感受着,突然,一阵熟悉的香味儿飘了过来。   昙花开了。   墙角的昙花他精心照料了五年,从小苗变成如今的树桩,迟迟未开花,今晚却开了。   时怀瑾心中谓叹,月下美人,名副其实,若真看不见,那该多可惜啊。   ……   一支舞跳完,安之匀了下呼吸,重新走到椅子边坐下。   时怀瑾闭着眼睛,呼吸轻柔,像是睡着了。   安之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了之后,她拿过一边的毯子给他盖上,往上拉了拉。   而后垂眸看着他,抬手覆在他眼睛的上方,虚虚勾勒他的轮廓,缓缓启唇:   “下次我再不好好睡觉,你就抱着我。”   …… 第23章 海鲜粥   晋、江、独、发   关靳被协议书的事折磨了一整个晚上, 茶饭不思,就为了将协议修改成他家时总满意的样子。   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他需要从老板字句间的情感色彩看出老板的态度。   可这次太突然了, 只一个匆匆忙忙的电话之后就结了婚,他都来不及琢磨他家时总对这个婚姻的态度, 于是只能尽可能的公平。   回到家之后,他就一直盯着协议看,来来回回翻了半天,也没看出问题在哪儿。   够官方, 够人性,够公平,可时总为什么会不满意?   他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在晚餐后给时怀瑾打了个电话, 虚心请教了一番,他家时总是这样跟他说的:   “这场婚姻里,她比较吃亏。”   所以呢?   关靳很为难,他们本就是商人,努力追求利益最大化是本能, “时总……”   结果下一秒,时怀瑾说:“我拟好初稿发你。”   关靳一听如释重负, 立刻扬起嘴角拍了下掌,“好咧!”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受到了时怀瑾给他发的文件,几十kb的文档, 不多也不少,他打开看了一眼,愣住了。   所谓的婚姻协议书, 其实更像是瑜安之利益书,在这段关系里,他们时总就像是一个提供利益的工具人,从头看到尾,就只得到了一个已婚的身份。   关靳觉得自己终于懂了他家时总的态度,可是却更迷茫了。   跟了时怀瑾多年,他突然发现,自己可能从没真正懂过这个男人,他所了解的,更多的只是时怀瑾想让他了解的。   老板的心思,果然不是他们这等凡人能轻易窥探的,关靳叹了口气,撇去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任命的整理好文档,而后再给时怀瑾发过去。   ……   清晨,时怀瑾推开阳台的落地窗,初阳斜斜的照了进来,落在墙角的昙花上,将枝叶的影子拉得很长。   昨夜开了小半夜的昙花在凌晨合上了花苞,像一枚枚白玉令箭吊在绿色的树茎间,时怀瑾拿过一旁的水壶给它们浇了点水,而后去了厨房。   砂锅里的海鲜粥咕噜咕噜,时怀瑾解开盖子看了一眼,而后将火调小了一点,盖上盖子继续熬。   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   “嘭、嘭、嘭、”   声音密,且大,像是有人抡起拳头一通乱砸,是时穆一向的作风。   时怀瑾皱了眉头,转身出了厨房,走向门口,刚伸出手,还没来得及打开门,门就自己开了。   时穆刚打开门,就对上时怀瑾的眼睛。   大眼对小眼,小眼慌了。   被抓了个正着,时穆忙把手缩了回去,将手藏在身后,装模作样地挠了挠头,讪笑道:“小叔,原来您在家啊,难怪不锁门。”   说着,他就要往里冲,却被时怀瑾撑在门框上 的手给挡住了。   看着眼底多出的一只手,时穆笑得一脸谄媚,乖乖把右手的小药袋递向前,“医生推荐的药我每样都买了……”   时怀瑾接过了白色的袋子,又朝他伸出了另一只手,淡淡看着他,缓缓启唇,“钥匙。”   时穆:“……”   他苦着脸,将钥匙交到时怀瑾手里,“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吧?”   “小叔,我都闻海鲜粥的香味了,您真是我亲小叔,还记得我最喜欢吃的早餐,我妈对我都没您对我这么好……”   话未说完,时穆猝不及防被往外一推,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门被关上了。   “嘭~”   盯着眼前厚重的木门,时穆:“……”   海鲜粥的鲜香味从门缝里钻出来,争先恐后的往他鼻腔里跑,他动了动鼻子,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他的粥!   鲜甜嫩滑的海鲜粥!   安之被关门声吵醒,踩着拖鞋从卧室走了出来,揉了揉眼睛看向门口的时怀瑾怔愣了两秒,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时怀瑾家。   她已经和时怀瑾结婚了。   她放下手,不自然地别开了眼,轻声问道,“刚刚是有人在敲门吗?”   时怀瑾摇头,转身走向她,“嗯,外送。”   安之点点头,看着他手上的小袋子“哦”了一声,信以为真。   就在时怀瑾即将走到安之身边的时候,刚刚才被他锁上的门再次被打开了,时穆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小叔,你的粥难道不是给我做的吗!”   抬眸,时穆就看到穿着他小叔的衣服站在他小叔的卧室门口的女人。   小眼对上大眼,小眼第二次慌了。   “安、安、安……小婶!”   虽然被小小的吓了一跳,但时穆的反应速度极快。   看着门口的陌生男人,安之下意识朝时怀瑾靠近了一步,拽住了时怀瑾的衣摆扯了扯,“他是?”   外送?   时怀瑾刚启唇想回答,时穆很自觉的自报身份,“我呀,我是您嫡亲的小侄子,我的叫时穆,时怀瑾的时,穆桂英的穆。”   小侄子?   安之下意识多看了时穆两眼,沉默了。   “……”   这个小侄子好像,年纪有点大?   呵呵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看到门口的时穆兴奋的不行,直往时穆身边凑,抬起两只前爪就要往时穆身上扑。   时穆连连后退了两步,强行抱住它的大脑袋往外推,“少爷,冷静点,我今天没给你带小黄鸡。”   安之疑惑地看向欢腾地呵呵,“少爷?”   “对啊。”时穆笑着走向安之,一边走一边拍呵呵的脑袋,揶揄地看了时怀瑾一眼,“我小叔没告诉你吗?它的小名叫呵呵,大名叫时少爷。”   “……”   时怀瑾凉凉地看了时穆一眼,“你还想不想吃早餐?”   时穆立刻乖了,不敢再乱说话,“想。”   时怀瑾转身将手里的药袋递给安之,“外敷的,你先进去自己擦一下。”   虽然只是外伤,不理会过几天也会自己痊愈,但安之毕竟是要上台跳舞的人,腿很重要。   “好。”安之接过,对时穆浅浅笑了一下以示感谢,而后转身回了卧室。   近距离看安之比在舞台上更惊艳,时穆用肩膀撞了时怀瑾几下,调侃道,“叔,擦药这种事,你应该要进去帮忙啊。”   时怀瑾扫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对上时怀瑾的视线,时穆脸上的笑容一僵,“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们了。”   时怀瑾懒得理会他,转身去了厨房,时穆连忙跟了上去,不甘寂寞地在时怀瑾耳边叽叽喳喳:   “叔啊,你和我未来小婶进展挺迅速啊,这么快就把人带回家过夜了。”   “她不是你未来小婶。”   时穆脚步一顿,纠结了片刻,一改刚刚的不正经,严肃道:“小叔,不是我说你,都这个份上了,她还不是我未来小婶?”   “咱老爷子可从来没教过我们始乱终弃,你小心被老爷子打断腿。”   说到这儿,时穆语锋一转,“不过如果你允许我国庆长假住这儿的话,我就不告诉太爷爷,这条件不……”   时怀瑾:“她现在是你嫡亲的小婶。”   嫡亲这两个字他还是和时穆学的。   闻言,时穆呆了呆,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嗯。”时怀瑾轻轻嗯了一声,拿出小碗盛了两碗海鲜粥,顺手拿了两个勺子往外走,“你的自己盛。”   时穆拿着空碗站在流理台前没动,还在努力消化时怀瑾的话。   炉火已经被关了,砂锅的余热还未散尽,粥面还鼓着细腻的小泡泡,干贝和切碎的嫩虾浮在表面,黄色的蟹膏参在其中,缀着几粒葱花。   色泽甚是鲜明好看,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闻起来也很香。   卖相和味道都和之前的一样,可不知怎么的,时穆突然就觉得,粥没那么香了。   客厅的餐桌很大,三人一狗坐着绰绰有余。   时怀瑾和安之正对着窗户坐着,时穆和呵呵坐在他们对面。   一早上起床就被投喂是之前没有过的事,安之心情很好,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时穆的眼睛控制不住的一直往安之身上瞄,越看,他心里就越疑惑。   他是通过《心随舞动》这个节目知道安之的,当初一眼便觉得惊为天人。   在得知这个天人可能是他未来小婶之后,他激动地在网上冲浪了一整晚,查了很多有关于安之的消息。   大大小小的细节他都没有放过,所以他自以为他对未来小婶有了一定的了解。   但现在看来,他好像看了个假的安之。   她好像吃的比自己还开心?   说好的不食人间烟火呢?   难道都是误传!   看着对面喝完了一整碗粥的安之,时穆咽下嘴里的粥,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婶啊,你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姐姐或者妹妹?”   安之很有点不喜欢小婶这个称呼,微微一愣,“啊?”   时怀瑾头也没抬,低声道,“好好吃饭,别说话。”   “好。”安之手上的动作一顿,点了点头。   时怀瑾偏头看了眼安之,“不是说你。”   见她放下了勺子,他又问,“还要吗?”   安之浅浅笑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   时穆看着对面的两人和自己身边的一狗,他撇撇嘴,轻哼了一声,“我也喝完了,小叔你怎么也不问问我?”   时怀瑾淡淡看了眼他的碗,而后又看了眼安之的碗,视线最后落在时穆的脸上,眼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时穆:“……”   他的碗,是他小婶的N倍。   如果不是有小婶在,他相信他小叔下一句“你是饭桶吗”就会脱口而出。   不说,已经是给他最大的面子了。   吃完早餐之后,时穆还想赖着不走蹭午饭,却被时怀瑾几句冷言冷语给赶了出去。   安之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再次点进了微博,继续跟那些网友争论。   一样的话重复了成千上万遍,但就是没人信她就是安之,更没人信她是真的结婚了。   时怀瑾回书房将关靳整理好的协议打印出来,而后走到客厅在安之身边坐下,将薄薄的几张纸递给安之。   “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的。”   安之随手将手机放在一边,垂眸看了下封面,接过文件翻了翻。   简单的白纸黑字,协议里的字不算多,每句话里她都能得到利益,包括经济,也包括以后事业发展。   几分钟后,安之合上了文件,仰头看向时怀瑾,认真问道:“这里面都是我能得到的,我能帮你什么?”   时怀瑾给她递了支笔,淡淡地看着她,“以后再告诉你。”   她太单纯,没有心机,不懂一个商人愿意主动放弃利益,其实是为了得到更多。   更不懂,相对于受惠者,施惠者有更强的求益心理。   安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接过笔签了字,将文件交给时怀瑾。   时怀瑾接过,刚把文件放在茶几上,一旁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瞄了眼上面跳动的名字,时怀瑾转头看了安之一眼,抬手抵着太阳穴揉了揉,缓声道:   “需要你帮忙的事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钥匙复制师.穆:我,一个拥有无数片钥匙的男人,且最喜欢告状:) 第24章 红烧肘子   不知道他口中的需要帮忙的是什么事, 安之下意识地紧张的起来。   她在沙发上盘着腿坐好,咬着下唇,仰头看向时怀瑾, 安安静静地等着。   茶几上放着一个大肚玻璃茶壶,浮在水上的冰块慢慢融化, 冰中的玫瑰缓缓绽开,花香一点一点溢出茶壶,在空气中扩散。   落地窗帘被勾上,日头正盛, 从餐厅的转角折进来,爬上了茶几,照射在大肚玻璃壶上, 反射出点点光斑落在时怀瑾的脸上。   男人微抿着唇,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皮肤几近透明,连小绒毛都能一根根看清。   察觉到安之的视线,时怀瑾偏头睹了她一眼,而后继续讲电话。   时穆是个大嘴巴, 打小报告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前脚刚把他赶出门, 他后脚就告了密。   这个电话,在告诉时穆他和安之现在的关系的时候,时怀瑾就有了心理准备。   时修的声音很冷静,他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语气一如往常,并没有质问的意思,甚至还不急不缓地寒暄了一番, 最后才说到正题上。   “事情解决了吗?”   “嗯。”   时怀瑾淡淡地应了一声。   “怎么解决的?”时修问。   时怀瑾吐出两个字:“领证,结婚。”   说话间,他看向了安之。   电话那边沉默了。   安之听到这两个词呆了呆,更紧张了,咬着下唇的牙齿无意识地用力。   下唇下半部分充血,上半部分苍白,唇瓣被她咬得惨兮兮的。   时怀瑾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别咬。”   “哦”,安之连忙松开唇,收回视线,正襟危坐。   时修明显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时怀瑾抵唇轻咳了一声,“没什么,刚刚呵呵在闹。”   闻言,安之下意识地又想咬唇,但是忍住了,热意上涌,耳根一阵发烫,又红了。   小插曲而已,时修并没有多在意,又把话题拉了回来,“网上的事是真是假我们暂且不论,但结婚这么大的事,你就不事先通知一下家里的长辈?”   “这事,你们不是二十几年前就知道了吗?”   时怀瑾的语气轻描淡写,他伸长胳膊放在沙发靠垫上支着下巴,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眉宇间透着漫不经心。   时修叹了口气,“阿瑾,婚姻不是儿戏,时家家大业大,我从没想过让你联姻,爸希望你能找一个你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不知道为什么,时怀瑾听了时修这话突然觉得有点嘲讽,他浅浅勾了下嘴角,沉声道,“爸,我知道。”   “你知道?阿瑾,你一直都很理智,这次做事为什么这么冲动不顾后果……”   时修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时怀瑾隐隐约约听到手机里传出争论的声音:   “你瞎说什么呢?论冲动谁能有你冲动,人多漂亮一小姑娘,你怎么就知道阿瑾不喜欢了?手机给我,我来和阿瑾说。”   “爸!”   ……   一阵悉悉索索的杂音之后,那边终于安静了下来,老爷子略到兴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阿瑾,爷爷的好孙子,干得漂亮!”   “这下楚家那丫头肯定气死了。”   “……”   这夸奖来得莫名其妙,时怀瑾顿时哭笑不得。   还不待时怀瑾有反应,老爷子又急切地问道:“阿瑾啊,之之呢?”   “让之之和爷爷说说话,快点。”   老爷子从不按常理出牌。   时怀瑾无奈扶额,侧过身,直接将手机递到安之耳边,安之不解地看着他,眨巴了下眼睛,用眼神询问他。   时怀瑾瞄了下手机,轻声提醒:“叫爷爷。”   “爷爷?”   安之的话音未落,耳边就炸开了一声铿锵有力的一声:“欸!”   “乖孙媳妇,真好。”   安之瞳孔一颤,转头看着时怀瑾目露惊恐,抱着腿像只小兔子似的,往后跳了一小步。   看着她这副样子,时怀瑾没来由的突然有了点逗弄兔子的心思。   他不由分说地举着手机又往前凑了一点,牢牢将手机贴在安之的耳边。   安之被逼到角落,逃脱不掉,只得就着时怀瑾的手和老爷子讲电话,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互相掐紧,指尖都白了。   刚说了两句,她想了想,伸手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打开了扩音,以便回答不上来的时候好请求外援。   时怀瑾看着她的举动,挑了下眉。   这是个聪明的姑娘。   时怀瑾眼中溢出一丝丝笑意,就这么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支着下巴靠在沙发上,看着她乖巧地点头,软软的声音一声一个“好”,一口一个“嗯”。   估计是怕吓到新孙媳妇,时老爷子连声音都温柔了不少,说的也都是些普通的话题。   “之之啊,阿瑾对你好吗?”   “好。”   “那就好,不好你告诉爷爷,爷爷帮你揍他。”   老人慈祥的声音和她爷爷一样,安之放松了一点,抿着唇笑,“嗯。”   她觉得时怀瑾现在这副样子就挺让人想揍的。   ……   “之之,爷爷马上九十大生了,选了很多请帖,但不知道用哪一个,这周末没事的话你来帮爷爷挑,顺便来看爷爷。”   这个问题……   安之抬头觑了时怀瑾一眼,见时怀瑾颌首,她点头说了声好。   又聊了几句,时老爷子突然用力咳了一声,而后话题就变了:   “证是领了,那阿瑾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时候办婚礼啊?你别傻傻的被阿瑾骗了,什么承诺都没有就被他拐去领了证。”   安之:“……”   貌似,拐人去领证的,好像是她?   什么承诺都不给的,大概也是她。   安之尴尬地吞了口口水,不敢搭话。   “怎么不回答爷爷的话?”时老爷子追问。   安之为难地把视线投向时怀瑾,拧巴着一张脸向他求救。   时怀瑾终于拿开了手机,给脸都憋红了的安之倒了杯花茶,而后低头对手机说道:“爷爷你说什么?”   一听到时怀瑾的声音,老爷子语气立刻严肃了几分,“我说你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我时家娶孙媳妇可不能马虎。”   “什么?”时怀瑾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爷爷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什么时候生个小娃娃给我玩!”老爷子拔高了声音,暴躁的声音在客厅回荡。   安之:“……”   她抱着杯子不敢看时怀瑾,尴尬地一直拿脚趾抠沙发垫的绒毛。   “爷爷,你说什么?”时怀瑾瞄了安之一眼,又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声音太小,这边听不清。”   那边沉默了两秒,而后爆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我说,国家开放二胎了,你们打算生几个!”   时怀瑾:“……”   安之:“……”   就在安之好奇时怀瑾会这么应付这个问题的时候,就看到他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修长的手指往上一点。   “嘟~”   电话被挂了,动作干脆利落。   安之一愣,捧着杯子挪到时怀瑾身边,迟疑地问道,“这样是不是不好?”   时怀瑾低头盯着手腕上的黑色机械表,淡声道,“没什么不好。”   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安之一眼,“不然你想说生几个?”   安之呆愣愣地看着时怀瑾,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她不想说。   看着她都快缩成一个球了,时怀瑾轻笑了一声,“你明天有事吗?”   安之沉思了片刻,而后摇摇头。   事实上,在没想出以后该怎么办之前,她会一直处于现在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   想想就头疼。   看着一脸苦恼的安之,时怀瑾再次出声,“那明天跟我去见个人。”   “谁?”安之好奇地问道。   时怀瑾不答反问,转开了话题,“中午想吃什么?”   果然,安之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看了眼锁屏。   图片里,浓油赤酱包裹着的大肘子,光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安之舔了下嘴唇,一双亮亮的眼睛看着时怀瑾,“红烧肘子。”   “可以吗?”   “可以。”时怀瑾点头,从沙发上起身往外走。   六楼没有食材,他得下楼拿,正好可以巡视一下楼下的情况。   时怀瑾离开之后,安之打开了电视,随便找了部电影,抱着呵呵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法国是浪漫的代名词,就连电影也是。   剧情节奏比较慢,场景的变换和人的语言很温和,浪漫温情不落俗套。   平铺直叙的拍摄手法看似简单,但若是看得不仔细,便会觉得生涩难懂。   安之认真看了十几分钟,故事的剧情还没有展开,她便开始昏昏欲睡,于是后面也看得模模糊糊,似懂非懂。   陷入沉睡的最后一秒,安之恍恍惚惚之间想起了昨天晚上,她忘了昨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卧室的。   她努力想回忆起来,可终不抵强烈的睡意……   时怀瑾拿好材料之后,并没有马上上楼。   今天是七月七号,这个数字很有寓意,三楼有两桌客人同时在这一天求婚。   两位男士要求甜点师将戒指放进甜品里,却因为太紧张记错了订单号,弄反了戒指闹了个小小的乌龙,但好在两位女士都没计较,两个人的求婚都成功了。   处理好这个小事故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两桌客人拉着厨师和服务员一起庆祝狂欢,时怀瑾悄悄离开人群上了楼。   打开门,电视的声音传了出来,时怀瑾偏头看去,看到沙发上抱着睡得正熟的一人一狗。   他下意识多看了眼安之的腿。   大抵是因为沙发位置不够,她这次没劈叉。   抬手看了下手间,时怀瑾先去了厨房将食材放下,而后走到沙发边蹲下,安静的看了会儿安之。   女人闭着眼睛熟睡着,柔顺的长发散落在灰白色的沙发上,长翘的睫毛在眼敛下落下浅色的暗影,肌肤吹弹可破,红润的心型唇微张。   乖乖巧巧,安安静静。   时怀瑾视线往下,眸色一沉。   呵呵老老实实地窝在安之的怀里,头枕着她的胸口,吐出一点舌头,看起来傻乎乎的,眼看着口水就要流下来。   下一秒,时怀瑾直接伸手捏住它的颈子,用力把它扒开。   睡梦中被惊醒,感觉有什么捏住了自己的后颈皮,呵呵睁开眼甩甩头就要叫,可是刚张开嘴看到捏住它后颈皮的是时怀瑾,它立刻闭上了嘴,委屈地呜呜了两声。   它刚想蹭过去,突然敏感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袭来,于是连忙爬了起来,撒开腿跑远了,躲进餐厅,扒拉着餐厅的门小心翼翼地往这边看。   时怀瑾没管它,俯下身抱住安之的腰,轻而易举地将她从沙发上抱起转身往卧室走。   安之对他而言,轻飘飘的恍若无物。   他之前就发现了,她的体重轻得过分。   将人轻轻放在了床上,刚想起身,脖子却被抱住不放。   甜香缠绕在鼻尖,时怀瑾僵了一下,屏息低下头,只见安之微微睁了下眼,含糊道:“我想起来了。”   “是你抱我……”   一句话没头没尾,不知所云。   说完她又偏过头重新闭上了眼睛,手却还搭在时怀瑾的脖子后面。   时怀瑾没动,等了一会儿,而后轻轻将她的手扯了下来握在手中,垂眸看去。   她的手腕很瘦,几乎没肉,手指纤细如青葱。   时怀瑾用手比了比,她的指围也很小。   ……   作者有话要说:  时怀瑾:敢枕我老婆的胸睡觉还流口水?这事我都还没做过……   [人不如狗.gif] 第25章 借鸡生蛋   晋\江\独\发   晚上睡觉的时候, 两人是分房睡的。   时怀瑾洗了澡之后和安之说了一声晚安,然后主动去了客房。   想到昨晚自己过分的睡姿,安之没敢多说什么, 只能暗暗愧疚。   躺上床,看着身边空空的位置, 安之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腿,想了想,她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去浴室拿了两条浴巾, 把自己腿绑得死死的,这才重新躺下睡觉。   第二天吃过早餐之后,时怀瑾带着安之出门。   安之下楼梯的动作明显有点僵硬, 时怀瑾看了眼她的腿, 不自觉皱了眉,“腿不舒服?”   安之不自然地往下扯了扯裙摆,对他笑笑,“没事。”   小时候,为了腿型好看, 楚知意经常让她绑着腿睡觉,偶尔还会让她吊着腿睡觉。   这样的睡觉姿势很难受, 她整晚整晚地睡不着,闹着要把绑带解下来。   楚知意也不睡,就坐在床边守着她,逼她睡, 她那时年纪很小,不停地哭。   后来,绑多了就习惯了, 对这件事情也习以为常。   但习惯了也就意味着长大了,不需要再绑了,那些绑带被她束之高阁,不再多看一眼。   而昨晚,就绑了那么几个小时,安之就觉得好像回到了第一次,睡是睡着了,但血液不循环,起床的时候腿都是僵的。   见安之不想说,时怀瑾也没有多问,只朝她伸出了手,扶着她,放慢了下楼的速度。   司机已经再外面等了,和司机一起等的,还有时穆和时英。   “小叔,小婶,早上好啊。”时穆一点不心虚,支着一只腿靠着车门耍帅,一如既往的热情开朗。   时怀瑾挑了下眉,收回了扶着安之的手,“你怎么来了?”   时穆眯着眼睛笑,“小叔,不能去你那蹭饭,我难道还不能去三楼邓师傅那蹭吗?”   时怀瑾没说话,伸手将时穆推开,拉开了车门,回头看向安之,示意她上车。   安之朝时穆礼貌地笑了一下,下了抬阶往车边走。   大概是因为她走路的姿势太过僵硬,时穆没忍住多看了她的腿两眼,而后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就连看向时怀瑾的眼神也变了。   待安之上车之后,时穆悄悄挪到时怀瑾的身边,用肩膀撞了撞时怀瑾,笑着问道,“小叔,您这是要带我小婶去约会吗?”   时怀瑾凉凉地斜了他一眼,“怎么?昨天的外快赚少了?今天还想赚封口费?”   时穆嘿嘿笑,伸手比了比,“还好,我从不嫌钱多。”   说着,他又贼眉鼠眼地往车里看了看,更凑近了一点,贴在时怀瑾的耳边小声道:   “叔,我知道我小婶魅力大,但您就算再控制不住,也得悠着点。”   “我小婶比我还小呢,可经不起你的折腾。”   时怀瑾闻言,危险的微眯了眯眼,“你很了解?”   “那是,都是男……”   时穆刚想点头,突然感觉气氛不对,脖子后面好像有点凉飕飕的,于是他连忙刹车,连连摆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了解,我还是个孩子,我一点都不了解。”   时怀瑾轻嗤了一声,推开时穆,把站在门边的时英叫了过来,“你看好他,如果他敢上六楼,就把他赶出公馆。”   时英点点头,恭敬道,“好的。”   吩咐完,时怀瑾上了车,扬尘而去。   看着车尾,时穆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而后转身往公馆里走去,口袋里的钥匙相撞,叮铛响。   “只能自己做,不准别人说,虚伪!”   ……   又是个大热天,太阳高高挂着,看着就觉得晒的慌。   但车内很舒服,遮光玻璃把剧烈的阳光隔绝在外,空调呼呼地吹着,车内温度刚刚好。   安之转头看向支着下巴闭目养神的时怀瑾,好奇地问道,“刚刚时穆和你说什么了?”   时怀瑾睁开了眼,偏头看向安之,视线下移,落在她的腿上,目光淡淡的,声音也很淡,“他问他昨天带过来的药有没有用。”   “有用。”安之轻轻浅浅地笑了一下,将裙摆拉至膝盖上方,“你看看,是不是好很多了。”   她其实觉得没必要上药的,跳舞的时候受伤是很频繁的事,不小心就会摔出瘀青。   常年学舞的人身体自我修复机制比一般人要强上一点,过段时间就会自己痊愈。   不过他们的关心还是让安之觉得很开心。   没了衣物的遮挡,她的腿直接闯入眼中。   膝盖上的瘀青已经消散了不少,白玉肌,肤白如脂,连细弱的青色血管都能看见。   时怀瑾别开了视线,轻轻“嗯”了一声,而后往椅背后一靠,继续闭目养神。   可那双白皙细长的腿一直在眼底晃悠,晃得人心烦意乱。   太细了……   安之也不烦他,将手机调至静音,安安静静地低头玩游戏。   她最近迷恋小游戏,手机已经被各种小游戏塞满。   全部试玩了一圈之后,安之还是觉得纸牌类的游戏最好玩。   比如,手机斗地主。   半路经过时锦纪,车靠路边停下,关靳抱着平板和厚厚一沓文件上了车,坐好后,他低头翻出一叠转身递到后座,“时总。”   时怀瑾睁开眼,坐直了身体,接过薄薄的文件翻了翻。   做假账的人是个老手,明面上的数字都是被粉饰过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我表叔最近有什么动作?”   略低沉的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安之手上的动作一顿,下意识转头看了时怀瑾一眼。   他做事好像从不避讳她,私事、公事都一样。   可能是把她划到了自己的领域之内,对她绝对信任,抑或是觉得这些商业上的事她不懂,所以无所谓。   只一眼,安之收回了视线,并未深究,又低下了头,继续认真地玩起了她的小游戏。   关靳关掉了手里的平板,在回答问题之前,他悄悄偏过头,不动声色地从镜子里看了自家的老板一眼。   男人撑着车窗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眉眼低垂,看不太清,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可大概因为久居高位,身上自带的凌厉气势,让人下意识不敢靠太近。   察觉自己走神太久,关靳收回视线,轻咳了一声,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时耿最近投资了很多房地产开发和物流行业,线上招商运营弄得很不错。”   “近期还有传言说,时耿的儿子时和梁与星河购物的单家大女儿单珊珊走得很近,估计有联姻的意思。”   时怀瑾点头,表示了解,而后合上了手里的文件,支着下巴低头看着安之的手机,低声教她出牌。   “别出炸,对面有王炸,你出最小的。”   “哦。”安之乖乖应了一声,手移到最左边,出了一个三,一圈下来,有人出了二,逼出了对面的小王。   终于嬴了一次,安之笑逐颜开,“你好厉害!”   时怀瑾:“……你继续玩,牌虽靠赌运气,但也需要动动脑筋。”   “好。”   于是安之又开了一局,时怀瑾安静地看着,没再出声,心思早已飘远。   有些人的人生如围棋,一出生棋盘就是空的,需要自己一个子一个子的下。   赢则天下尽收囊中,输则满盘皆输,一子不留。   而有的人生如牌局,一出生,手里的牌就确定了。   运气好的人起手赢面大,可也可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运气差的人只要心机深,也可能逆风翻盘。   他虽是时家嫡孙,天赐一手好牌,但爷爷不能做得太过分,把时家诺大的家业全部都交到他的手里。   更何况他是父亲的晚来子,同辈中,数他年纪最小,在他还没有正式继承时锦记时,表叔时耿趁机分走了一杯羹。   当年线上盈利最大的这一块几乎都到了时耿手里,凭借着优势抢占市场先机,发展成了自己的购物平台。   但时锦记的食品走得是高端商品和优质的服务,近年来,线下风生水起,线上的竞争力却越来越弱。   看着各大连锁酒店、顶级餐厅和美食城等商业的发展越来越好,时耿和他儿子时和梁很难不眼红,估计还想故技重施,再从时锦记分一杯羹。   时耿曾想过降低价格,或者发展低端的产品,但都被他以不能动摇集团这么多年的定位给拒绝了。   于是时耿父子只能花更多的精力去找其它的合作商或者渠道,这才有了和星河购物直播联姻的心思。   前不久还把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他定了婚的消息放了出来,想探他的口风。   估计是以为知道了定亲对象是谁,他们就能想出相应的解决对策。   想到这儿,时怀瑾讽刺的勾了勾嘴角。   这些手段他都能理解,也不看在眼里,但时和梁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勾结了总公司的老员工做假帐,阳奉阴违挖公款用作投资。   他不把线上的那点利润放在眼里,随时耿父子去折腾,可时耿父子却把手伸得太长,还天真的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   关靳犹豫了很久,瞄了后座上的两人一眼,欲言又止。   时怀瑾抬眸,“说。”   “时和梁前段时间联系上了楚谨行……”   这个就很敏感了。   楚谨行和瑜安之都是楚家人,是嫡亲的表兄妹,一个前几天才和他们时总领了证,一个却和时和梁有往来。   而他家时总和时和梁可是死对头,所以关靳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一局结束,上一盘好不容易赚的一点游戏币全输光了,安之正想去买,耳朵却敏感地扑捉到了“楚谨行”三个字。   她愣了一下,从手机抬头,看向关靳,“你说的是楚安堂的楚谨行吗?”   关靳迟疑了一下,看了眼时怀瑾才点点头,“是的,夫人。”   安之忙放下了手机,转身抓住了时怀瑾的手臂,仰头认真问道:   “你和那个时和梁有冲突是吗?”   “算是吧。”时怀瑾点点头,看向安之的眼神带上了探究。   总觉得,她的语气好像有点兴奋。   听到肯定的回答,安之笑了,“那我可以帮你,我和表哥关系很好。”   第一次听安之谈论除楚知意之外的另一个亲人,可想而知,这个人在她心中挺重要。   时怀瑾扬了下眉,“能帮我你很开心?”   “嗯。”安之点点头,“只要你需要,我一定帮你。”   时怀瑾勾了勾嘴角,也不说话,就这么靠在椅背上看着她。   承诺给得太大,最后不是失信,就是被卖。   可她,大概是后者。   时怀瑾想。   他收回了视线,往外看了一眼,应了一声好,半开玩笑似的说道:“那你多在你表哥面前说说我的好话。”   他相信以时和梁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他的名声在楚谨行那应该已经臭得不能再臭了。   这个忙轻而易举,安之欣然同意,就在她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车在一栋大楼前停了下来。   安之抬头看去,“时代新风影视文娱有限公司”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她呆了呆,满脑子疑问。   她从小就呆在楚知意眼皮子底下,楚知意有自己的工作室,整个工作室的所有人都为她一个人服务,所以她对这些影视娱乐公司并不是很了解。   但“时代新风”这四个字却如雷贯耳,熟得不能再熟。   因为这个公司太能作妖了,旗下艺人天天论着上热搜,几乎占据了热搜的半壁江山。   艺人热度当然不可能每个都这么高,可架不住背后的公司有钱,这连她都知道。   安之带上口罩,跟着时怀瑾下了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时怀瑾抬眸,看了眼眼前的大楼,缓缓启唇,“借鸡生蛋。”   “嗯?”安之还想再问,眼角余光看到正朝他们走过来的人,她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陌生男人加快了脚步,在他们面前站定,露出礼貌的八齿微笑,“时总,时夫人,上午好,我是宴总的秘书,刘俊。”   “嗯。”时怀瑾看了他一眼,淡淡应了一声,抬手看了看时间,“宴离生呢?”   闻言,刘俊看着时怀瑾的目光一滞。   一般会这样直呼宴总名字的不是宴总的至亲,就是好友。   可眼前的这个人,他只在别人的口中听过名字,却从来都没有见过。   天气太热,才站了这么会儿就出了很多汗,汗滴自额角滑下,刘俊回神,往旁边让了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微笑着开口:   “宴总临时有个紧急会议,怕怠慢您,便让我下来等,还请时总和时夫人跟我上楼,去会客厅坐一会儿。”   时怀瑾点点头,带着安之和关靳走进了大门。   路过大厅的时候,安之好奇地多看了两眼,时代新风大楼内部和外部一样,异常辉煌,工作人员来来往往,都是帅哥美女。   走到电梯门口,电梯刚好打开,里面没人,刘俊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他一边和时怀瑾说着话,一边抬手按下了楼层。   安之对他们说的话并不感兴趣,安静地站在角落处,一直抵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电梯门缓缓关上,可就在即将完全关上的最后一秒,突然被人用手挡住了:   “等一下,第一下,麻烦等一下。”   来人似乎很急。   门再次被打开,声音有些耳熟,安之闻声抬头看去,便看到两个熟人走进了电梯。   宋易和陆诗芬。   安之愣了一秒,而后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转身抱住了时怀瑾,拽着他的衣服,把头死死埋进他的怀里。   “怎么了?”时怀瑾压下惊讶,看了一眼刚刚走进来的一男一女,低头覆在安之耳边,压低声音问道,“认识?”   说话间,喷出的热气触及耳尖,温暖湿热,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异常性感,耳际一阵发麻,安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没说话,只在闷声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   时怀瑾懂了,也不再多问,靠在电梯墙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对面的影子,抬起一只手轻轻揽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搭在她的发顶,给她梳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头发。   说话说到一半,刘俊突然失了声,微张着嘴,被安之和时怀瑾这突然的举动给整懵了。   时总两夫妻感情有点好啊,公众场合,喂狗粮喂的猝不及防。   关靳更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和刘俊对视一眼,呵呵干笑了两声,别开视线看向别处。   电梯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宋易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想,和刘俊闲聊,“刘秘书,宴总不是说要开会吗,你怎么突然下楼了?”   刘俊笑笑,瞄了时怀瑾一眼,用眼神示意宋易。   “哦。”   明白了刘俊的意思,宋易没再多问,不动声色地多看了时怀瑾两眼。   宴总让本应该主持会议的刘秘书下来接的人,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不认识这个男人,但却总觉得,男人怀里的女人的背影有些眼熟,有种说不出的熟稔。   陆诗芬自进电梯就一直没说话,她的视线一直放在安之的身上,眼神藏在墨镜之下,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电梯安安静静,从一楼到二十三楼需要的时间并不算长,可安之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久到她憋得快要不能呼吸。   终于,二十三楼到了。   “叮”,提示音清脆,像救命符。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很轻微,安之深深吐出了一口气,抱着时怀瑾没放,听着脚步声,安安静静地等着。   等到所有人都出了电梯之后,她才放开了揪着时怀瑾衣襟的手,从他怀里探出头,往外看了一眼。   小心翼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做了什么坏事怕被抓住。   时怀瑾低头看着她的头顶,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低笑了一声,“他们已经走了。”   “现在要出去吗?”   安之松了口气,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退出了时怀瑾的怀抱。   转头,安之就看到刘俊和关靳两人站在电梯门口,一人一边,正低头冲着她微笑。   安之:“……”   想到刚刚自己在电梯里的举动,她尴尬的低下头,抬手拉了拉口罩,一阵热意直往上冲,连发心都红了。   但还好带着口罩,脸红了也没人知道。   时怀瑾心中好笑,揽着她往外走,对刘俊点点头,淡声解释了一句:“她怕生。”   关靳:“……”   安之:“……”   安之咬了下唇,索性破罐子破摔,一直低着头不看人,任由着时怀瑾带着她走。   ……   宋易带着疑惑往排练厅走,低着头一直在想刚刚那个让他觉得熟悉的女人是谁。   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就是出不来。   陆诗芬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双阴沉的眼睛,可是转头看向宋易的时候,她的眼神立刻变了。   眸中带笑,眼尾轻轻往上挑,带着独特的风情,清纯又带着一丝丝魅惑,看着楚楚动人。   她轻轻拉了下宋易的衣袖,偏过头看着宋易,小声道,“宋易师兄,你觉不觉刚刚电梯里的那个女人有点像安之老师?”   闻言,宋易脚步一顿,回头看去,那几人已经朝相反的方向走远。   刚刚一直不出来的答案和陆诗芬的猜测重合,而那个靠在男人怀中的女人的背影,也和安之慢慢重合。   刚看到网上传的那些话的时候他半信半疑,甚至在想,如果是真的,那么他愿意陪安之一起,可还没等等他问明真假,表明心迹,安之就以实际行动给了他致命一击。   真决定为艺术奉献一生,从此不结婚不生子的话,她就不会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了。   ……   “应该不是。”陆诗芬自说自话,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安之老师应该不会和一个男人这么亲昵吧,看着像情侣一样。”   宋易一僵,站着没动,定定地看着那个方向,紧抿着唇,没说话。   像是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好笑,陆诗芬突然掩嘴轻笑了一声,“安之老师有自己的工作室,好好的总不可能跳槽换公司,变成师兄你的同事吧?”   宋易恍若未闻,看着女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他才收回视线,垂下眼眸,低声道:   “你没猜错,那是安之。”   声音里的失落,显而易见。   语毕,他转身继续往前走,步伐明显比刚刚沉重了不少。   看着宋易的背影,陆诗芬眼中的笑立刻消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她当然知道那是安之。   没人比她更熟悉安之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   刘俊把时怀瑾他们带进了会客厅,又给他们上了茶水和点心,然后便退出了房间。   见无关人员都已离开,时怀瑾在安之身边坐下,给她递了杯茶,“现在能说刚刚那两个人是谁了吗?”   安之还来不及说话,关靳就疑惑地出声问道,“时总,你没看过夫人参加的节目吗?”   应该不可能,时总之前明明还让他抢过票看过现场。   为老板解惑是身为助理的责任,于是关靳又补充道,“刚刚那两个人是节目里面的选手,芭蕾舞组的冠军。”   时怀瑾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茶,抬眸淡淡地看着关靳,没说话。   两人视线对上,关靳立马怂了。   都怪他这该死的大嘴巴子!   他忙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饮下,而后从沙发上起身,急急忙忙道,“时间不早了,时总,我去问问他们会议还要开多久。”   说完,他转身拉开门,一溜烟跑了。   安之怔怔地看着门口,觉得关靳的行为有些莫明其妙。   门自动关上,会客厅里就她和时怀瑾两个人了,安之放下茶杯,抬手轻轻扯了下时怀瑾的衣袖,“你有看过节目吗?”   “看了。”时怀瑾点头,转头看向点心盒子,伸手翻了翻。   “那你没有在节目中看到过宋师兄和陆诗芬吗?”安之偏着头,疑惑地问道。   时怀瑾的动作一顿,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安之一眼,然后又继续翻点心盒子。   节目看是看了,可只看了她的部分。   可惜安之并没看懂他眼中的意思。   “那你最喜欢看谁跳舞?”安之又问,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时怀瑾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低头继续翻、翻、翻……   翻出一块苏打小饼干塞进安之的嘴里。   安之:“……”   她瞪大眼睛看着时怀瑾,下意识动动嘴巴嚼了两下,觉得味道还不错。   时怀瑾:“还要吗?这个热量低。”   安之咽下饼干,又喝了口茶,舔了舔唇瓣,“还要。”   于是时怀瑾把点心盒搬在了面前,低着头认真地翻、翻、翻……   宴离生推门进来,抬眼就看到茶几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食盒,他轻轻一笑:   “怎么?时总对吃的不满意?”   安之闻言转头看去,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她不由得呆了一下。   原来真的有人,会天生一副风流的长相,笑或者不笑,眉目都带着风流公子哥的浪、荡气。   宴离生挑了下眉,在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弟妹你别这么看我,我怕时总会吃醋。”   说着,他转开视线看向时怀瑾,将手里的协议递给他,“看看满不满意。”   安之虽然对文件里面的内容好奇,但也没探头过去看。   时怀瑾仔细翻了一边,而后点点头,将文件放在安之面前,“签字。”   安之怔了怔,拿起翻了两页,又重新扔回了茶几,转头认真地看着时怀瑾,问道,“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她虽然不懂商业上的事,但也不是傻子。   没有公司会在签艺人的时候给出如此优厚的条件,没有限制,绝对自由,什么都有艺人自己决定,公司只负责提供场地,满足艺人的一切需要。   就连收入,也都全是艺人一个人的。   就如时怀瑾之前所说,借鸡生蛋。   借助时代新风的能力和资源,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可据她所知,时代新风不是公益机构,不可能把好处都让她给占了。   时怀瑾伸手拿起协议,重新递到安之手边,“没什么,只是答应帮他抢点东西。”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安之却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见她不接,时怀瑾将协议翻到最后一页,拉过她的手一根一根掰开手指,强行让她握住笔,而后盯着她的眼睛,逼她和自己对视:   “相信我,签吧。” 第26章 地中海红虾   正午时分, 正是太阳光最烈的的时候,仔细看甚至能看到空气中蒸腾着的热气。   长长的走廊里,阳光斜斜的从落地窗钻进来, 时怀瑾站在窗前,阳光被他挡了大半。   宴离生站在时怀瑾的身边, 靠着墙,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他从口袋掏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根,又给时怀瑾递了一根。   时怀瑾接过, 点燃了没抽,夹在指腹间,低头把玩着。   青白色的烟雾袅袅上升, 在阳光里投下虚幻的暗影。   宴离生盯着时怀瑾看了一会儿, 突然勾唇笑了一下。   人和人在气质上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就比如他们两。   一样的手工定制西装,西装革履,领带整整齐齐,从鞋子到头发丝都一丝不苟, 但时怀瑾看起来,就是要比他正经矜贵得多。   吐出一口烟圈, 宴离生站直了身体,和时怀瑾并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你就这么放心把你的小娇娇交到我的手里?我可不是什么正经人。”   时怀瑾视线从手中的香烟上移开, 抬眸看了宴离生一眼,“可你也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人。”   “别忘了,你把你和你女人的未来也压在我的手里。”   闻言, 宴离生收了笑,抬手撑着栏杆,垂眸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眼睛被头发遮住,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站在高处往下看,低处的人都似蝼蚁,任人拿捏。   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时怀瑾回头,看到安之正拿着文件一步一步走来。   他掐灭了手里的烟,随手扔进了旁边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拍了下宴离生的肩膀,“走吧,请你吃饭。”   说着,他抬脚向安之走去,接过了她手里的文件,看都没打开看,低声问她,“饿了吗?”   安之点了点头,鼻子轻轻嗅了嗅,迟疑地开口,“你不开心?”   她的语气和那晚一样。   时怀瑾挑了下眉,指了指身后的宴离生,“没有的事。”   “他抽的。”   宴离生扯了扯唇角,揶揄地笑,“弟妹管得挺严啊。”   安之:“……”   她正想说什么解释一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   “咚、咚、咚”   富有节奏,声音清脆。   安之回头,看到走廊尽头走过来一个女人。   朱红色吊带长裙,黑色高跟,大红唇,身材极好,气势很足,眉目间尽是挡不住的风情万种。   是鬼魅,也是一朵盛开的红玫瑰。   脸上带笑 ,却感觉浑身是刺。   安之愣愣地看着,一时出了神。   她见过这个女人,在网上。   前段时间大热的宫斗剧中,她饰演了剧中最大的反派,祸乱朝纲,凭一己之力弄垮了一个盛世,被骂上热搜无数次,几乎变成了妖精的代名词。   宴离生越过他们,走向红玫瑰,搂住红玫瑰的腰,回身看着他们,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不介意我多带一个人吃饭吧?”   时怀瑾颌首,“当然。”   女人靠在宴离生的怀中,看了安之一眼,朝他们嫣然一笑,“你们好,我是宁歌。”   ……   关靳事先定好的包厢,就在时代新风附近的一食三起,时锦纪旗下的西餐连锁。   宴离生还趁机坑了时怀瑾一张钻石会员卡。   安之很少在外面吃饭,餐食是时怀瑾向她推荐,她随便选的:西冷牛排,蒜味地中海红虾。   她喜欢吃红虾,红油油的大虾,浓浓的蒜味不掩红虾的鲜,反倒增添了虾肉口感的层次,就是壳有点难扒。   宁歌自在餐桌上坐下就一直看着对面的安之,越看,眼中的兴味愈浓。   时怀瑾和宴离生说着话,余光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女人,而后将自己盘中的虾换到她的面前,将她的牛排夹到了自己的盘里。   安之舔舔唇,轻声道了声谢,又开始埋头进攻下一只。   ……   用完餐后,安之和时怀瑾和宴离生他们道了别,起身离开了包厢。   刚下楼,安之突然停下了脚步,仰头看向时怀瑾,“我刚刚把文件放在沙发上,忘记拿了。”   “没事,餐厅会保存好。”时怀瑾淡声道,而后回头看了一眼,又带着她原路返回,“宴离生他们应该还没有离开。”   ……   天字号包厢里,宁歌一改刚刚的端庄姿态,懒懒地靠进宴离生的怀中,捏着他胸前的扣子玩,柔声道:“你还没和我介绍刚刚那位帅哥是谁呢?”   宴离生垂眸,“远房亲戚。”   宁歌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问:“有多远?”   “远到几乎没有关系。”宴离生回答,而后捏住了宁歌的下巴,指腹压上她殷红的嘴唇上,揉了揉,不自觉用力,“怎么,看上了?”   闻言,宁歌勾起唇角,抬起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媚眼如丝。   仰着头凑近他,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我看上谁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宁歌,你比谁都明白,深情是可以演出来的。”   对上宁歌勾人的眼睛,宴离生声音淡漠了几分,“就如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和在剧中勾、引皇上的眼神是一样的。”   语毕,宴离生扣住宁歌的脖子往后,身形转变,将宁歌压、在沙发上。   “是啊。”宁歌躺在沙发上看着他,也不挣扎,“大学时,我不就被你骗了么?”   眼底的红唇煽动着,娇艳欲滴,惹人怜爱,却说着不讨喜的话,宴离生皱了下眉,低头吻下,用力咬住。   宁歌笑得像妖精,主动抱住他,热情回吻……   包厢门未完全关上,安之走在前面,视线不经意看到包厢里。   包厢里的一男一女,姿势暧昧,两人都在主动,吻得难分难舍。   看清包厢里的场景,安之僵在原地,不动了,脸刷的一下,全红了。   “怎么了?”时怀瑾问道,抬手就要推开包厢的门,却被安之抬手阻止。   安之握住时怀瑾的手腕压下,咬了咬唇,眼神闪躲,有些不自然,“要不,我们下次来拿吧。”   时怀瑾拧眉看着她,而后偏头看了包厢一眼。   下一秒,他直接抬起另一只手推开了包厢门,进去拿了文件,看都不看沙发上的两人,转身又走出了包厢。   宴离生起身坐好,理了理凌乱的领口,搂着宁歌淡定地看着时怀瑾的背影,眉眼含笑,“麻烦带下门。”   时怀瑾没理会他,并不打算帮这个忙。   如此尴尬的场景,可他们三个人却一个比一个淡定。   安之压下心中的讶异,轻轻道了声对不起,随便关上了门,拉着时怀瑾走了。   看着被关上的门,宴离生挑了下眉,轻笑了一声。   宁歌盘腿坐着,又恢复成规规矩矩的样子,盯着对面空了的餐盘,目露深意,“这姑娘有点意思。”   和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宴离生偏头瞥了她一眼,“你在想什么?”   “安之是我远房堂弟的小娇娇,你动她我可保不了你。”   “那你会想办法保我吗?”宁歌回头问。   宴离生漠然地看着她,没说话。   正巧,她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宁歌笑笑,对他眨眨眼,“放心吧,你和他是合作的关系,我只是想送一点福利给你的合作对象。”   ……   安之回到车上的时候,脑子里还是刚刚在包厢门外看到的场景。   心跳很快,血液止不住的沸腾。   多情浪荡子也有专情的时候,专情于一朵带刺的玫瑰。   不过像宁歌那样漂亮的女人,一举一动都是风情,就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应该没人能拒绝她的魅力吧。   安之默默地想着,不时将视线投向身边的男人。   他会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人呢?   会不会也喜欢像宁歌那样热烈的女人?   想到这儿,安之下意识挺起胸,低头看了看,又抬手拨了拨。   她的衣领,也太高了吧!   察觉到安之的举动,时怀瑾偏头扫了一眼,视线落在她藏在头发里通红的耳朵上。   车厢狭小封闭,女人的甜香在空气中荡开。   时怀瑾视线往下滑,她的衣领被她拨开了一点,锁骨露出一个角,平直深凹,可想象出曲线很漂亮。   再往下 ,是更漂亮的弧度。   很白。   时怀瑾喉头一阵发痒,觉得车厢的温度往上升了一点。   他移开了目光 ,看向驾驶座,“冷气调低点。”   安之从自己的思想中抽出了,转头看向他,目露疑惑。   时怀瑾睹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拉着衣领的手上,“你不是热?”   安之:“……”   确实挺热的,她的耳朵更红了。   安之低头沉默了,不再说话,直到车停下,她才抬起头,往外看了一眼。   她以为时怀瑾是要带她回公馆,没想到却带她来了商场。   被晒了大半天的空气闷热 ,只从路边到商场大门这一小段路,就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拉开商场的帘子,一阵冷气迎面扑来,安之舒服的谓叹一声。   入目,是一个珠宝店。   水晶灯成“I DO”几个大字,闪耀夺目,柜内的钻石更是闪瞎人眼。   门口穿着制服的导购看到他们,忙笑着迎上前,“时先生,下午好。”   “您定制的戒指已经到了,请您跟我来。”   时怀瑾微微点了下头,抬脚准备上前却被安之抓住了手。   时怀瑾停下脚步,低头看向安之,“嗯?”   见两人有话要说,导购很有眼见力的往墙边退了一步,双手搭在身前,笔直站好。   安之觑了导购一眼,仰头看着 时怀瑾轻声道,“什么戒指?”   时怀瑾瞄了一眼她光秃秃什么也没戴的手指,“周末要回家看爷爷,若是被爷爷看到你手上连戒指都没有,他会把我赶出去。”   安之:“……”   她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放下手,妥协了,跟着他走进了店子里。   他说的好像是为了他自己,可她却觉得自己越欠越多了……   时怀瑾和经理去确认信息,安之则跟着导购先看戒指。   导购小姐拿出钥匙开了锁,从玻璃柜里小心翼翼地把放在最中间钻戒取了出来。   “时夫人……”   导购将戒指放在柜台上,刚说了几个字,另一道声音就压住了她的声音:   “这个戒指好漂亮,和梁,我喜欢这个。”   安之转头看去,看到身后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挽着男人的手,正朝男人撒娇:   “我们逛了这么久,我就只喜欢这个,和梁,你买这个送给我好不好……”   安之出声打断了女人的话,“抱歉,这个戒指是我的。”   女人好像才看到前面有人,她瞥了安之一眼,趾高气扬道:“还没卖呢?上面写了你名字了吗?”   安之想反驳,却被人扣住腰往后一拉,猝不及防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时怀瑾将安之亲昵的抱在胸前,转身看向身后的两人,勾唇一笑:   “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安之:我不热。   时.倒打一耙.怀瑾:不 ,你热。 第27章 核桃   “写了。”   这个品牌的钻戒在确认顾客的身份以及用途之后, 都会在指环的内圈刻上主人的名字,这是默认的规则。   冷香调环绕在鼻尖挥之不去,后背密密实实地贴着男人有点硬的胸膛, 安之有瞬间的僵硬。   她整个人都被圈进时怀瑾的怀里,没有一丝间隙, 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靠近都要亲密,特别是他主动透露出来的亲昵,让安之很不习惯。   察觉到怀中女人的不安,时怀瑾低下头, 将下巴支在她的肩上,偏过头,附在她的耳边, 刻意压低了声音:   “协议有认真看吗?”   安之缩着脖子, 点了点头。   “记不记得上面有说,在必要的场合,你需要配合我?”时怀瑾懒懒地靠在柜台边,抬眸瞥了那两人一眼,勾唇一笑, 又低声道,“演戏, 会吗?”   安之:“……会。”   下一秒,她抓住了时怀瑾环在她腰间的手,努力挺直了脖子,看向要和她抢戒指的两个人。   “那个男人, 就是时和梁。”   时怀瑾又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   听到这个名字,安之下意识多看了时和梁两眼。   就……很标准的一个普通男人。   个子和时怀瑾差不多高,但脸和气质和时怀瑾却差得不止一点不点。   他的脸部曲线要比时怀瑾柔和, 看着很温和,不像个坏人。   可这人和时怀瑾有过节……   想到这儿,不止脖子,安之连腰背都挺直了,气势瞬间拔高了几分。   单珊珊本以为站在柜台前看戒指的这个女人是孤身一人,在这么热的天带着口罩逛珠宝店,应该是有难言之隐,不会想因为和她争吵而引人瞩目,却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陈咬金。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去。   男人身形高挑,气质矜贵,薄唇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的眼中藏了一丝讥讽。   一身手工定制的西装,合身的剪裁,珐琅袖口精致,腕表里细碎的水晶反射的天花板上吊灯的光芒,比店中的珠宝还要闪耀。   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不是普通人。   单珊珊刚张开嘴想说什么,手肘却被人抓住。   时和梁将单珊珊往后拉了一点,视线从安之的脸上轻轻掠过,最后落在时怀瑾脸上,微微一笑,“阿瑾是来给女朋友选礼物的?”   时怀瑾扯了下嘴角,不可置否。   单珊珊迟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拉了下时和梁的衣袖,问道:“你们认识?”   “嗯。”时和梁点了下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表弟,时怀瑾。”   时怀瑾?   时家那个行事过分低调的太子爷?   她父亲曾经想给他们拉线,结果却屡次碰壁的时锦纪少东家?   反应过来之后,单珊珊收敛了几分,表情变得温柔,看着时怀瑾的目光也深了几分。   “这位是我的女朋友,单珊珊。”时和梁继续为两人介绍着,而后,他将视线落在安之的身上,“阿瑾,这位是……”   似是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敏感,他的语气很迟疑。   时怀瑾掀了下眼皮,漫不经心地玩着安之的手指,“明知故问?”   时和梁笑了,“阿瑾啊,钻戒这种东西,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送给女朋友的。”   时怀瑾挑了下眉,将手伸向身后。   导购小姐会意,将装着钻戒的盒子轻轻放在他的手心。   修长的手指捏着指环,慢条斯理地把戒指取出,时怀瑾抓过安之的手,在众目睽睽下将戒指戴上了安之的无名指上。   不大不小,刚刚好。   独特的多切面公主方形戒指耀眼夺目,在灯光下散发着淡粉色的光彩,美丽动人。   单珊珊目光一滞。   她从小娇生惯养,想得到的人很少有拒绝她的,时怀瑾算一个。   想要的东西也几乎没有得不到的,这个戒指算一个。   看着自己喜欢的钻戒由一个优秀的男人戴进了另一个女人的手指上,她下意识抓紧了手上的包。   心里嫉妒得要命,面上却依旧要保持礼貌的微笑。   没去管其他人的反应,时怀瑾调整好钻戒的位置,握着安之的手,低着头反反复复了好几遍,满意点头,“很漂亮。”   语毕,他又看向时和梁,缓缓启唇:“我想送,便送。”   时和梁:“……”   安之低头愣愣地看着手指上多出来的钻戒,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她好像有点不该有的开心?   安之缩了缩手指,仰头看向时怀瑾,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迷茫。   男人的神情慵懒,微微扬起的嘴角沾上了一丝风流气,向来温和稳重的男人,此时却有了宴离生的影子。   安之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她选择配合。   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地抬手看着戒指,爱不释手地摸了摸。   时和梁轻咳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又大了几分,看着越发温柔了不少,就连看向时怀瑾的眼神都像一个宠弟弟的哥哥。   “阿瑾,还是要注意些。”   时怀瑾又挑了下眉,没说话。   要注意什么,不言而喻。   一个已有婚约的男人带着一个女人逛珠宝店买钻戒,当然需要注意,这要是被未婚妻知道了,那这婚约可就崩了。   看来,时和梁的功课还是没做到位。   时怀瑾敛下眉眼,下意识摸了摸钻戒的切面。   这东西看是好看,但尖锐的部分有些扎手。   见时怀瑾不说话,时和梁轻笑了一声,将视线转向安之,“刚刚的事是个误会,是珊珊唐突了。”   “刚好我和阿瑾很久没见了,看这时间,一起去喝个下午茶如何?”   “我请客。”   被人当枪使得单珊珊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明显不是很乐意。   安之不傻,她知道时和梁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借机看清楚她的脸,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她其实很想说不如何,她刚刚才吃了午餐,现在还有点饱。   但转头一想,自己居然还有不想吃东西的一天,又觉得有点神奇。   于是在时怀瑾低头用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天气太热了,出去再找个地方也很麻烦,于是几人直接坐上了电梯,准备去楼上。   狭小封闭的电梯里,一共就他们几个人,每个人都各怀鬼胎,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怀瑾一路上都抓着安之的手没放,看着黏腻的不行。   她的十指纤细柔软,细长似青葱,皮肤白皙。   他选的这颗钻戒很是衬她。   安之抬头,两人目光相撞。   很神奇的对上脑电波,抓住时怀瑾眼中的兴味,安之突然笑了一下。   时和梁看似不经意的扫了他们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低下头,嘴角含笑。   电梯停下,时和梁和单珊珊走在前,带着他们走进了一个店子里,几个人随便点了点吃的和喝的,找了个靠窗的四人位坐下。   虽然是临时随便找的一个地方,但环境很不错。   咖啡和茶二合一,每个座位都被屏风隔开成小空间,四周摆满了各色玫瑰,空气中浓郁的咖啡香挟着花香,闻起来很舒服。   安之靠里坐着,转头看向窗外。   落地窗视野开阔,楼下一览无余,正对面是一座高楼,巨大的广告墙上正在播放香水广告,画面里的女人一身红纱裙躺在玫瑰花丛中。   大浓妆,极致诱惑,红唇似火,媚眼如丝。   这个女人安之认识,她们刚刚才一起吃过午饭,名字叫宁歌。   看着看着,安之就出了神。   “在看什么?”时怀瑾凑近问。   “好漂亮。”   时怀瑾偏头看去,只一眼,又收回视线,轻轻摇了下头,支着下巴沉默地看着安之。   透过玻璃照进来的阳光并没有什么温度,正好落在她的侧脸上,给她渡上一层柔和的暖黄色滤镜。   她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世上美人千万,各有各的美法。   她在羡慕别人,可在这一刻,时怀瑾只看得到她。   这一幕落在时和梁和单珊珊眼中,就变成了含情脉脉。   店里人不多,上东西的速度很快,等服务员将东西一一放好,时和梁将一碟玫瑰杏仁饼推到安之面前,“听说是店里的强推,试试。”   腰上的手收紧了半分,安之抬眼看了眼时怀瑾,而后摘下了口罩。   她随手将口罩放在一边,捧起了面前的茶盏,轻浅一笑,“我喝茶就好。”   “安之?”   看着她的脸,时和梁明显愣住了。   直到单珊珊撞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收回了还放在碟子上的手。   看着安之那张漂亮还年轻的脸蛋,单珊珊放在桌下的手又偷偷掐了时和梁一下,眼中的嫉恨,比看时怀瑾给安之戴戒指时更甚。   可等安之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她又立刻满脸微笑,温和似长辈。   时怀瑾剥了颗核桃,仔细去了皮,喂进安之的嘴里,而后若有所思地看向对面的两人,“你们认识我女朋友?”   安之咀嚼的动作一顿,咬了下嘴唇,又继续嚼、嚼、嚼,再喝口茶咽下。   第一次被叫做女朋友,她感觉有点新鲜,又有点奇怪,心变得浮躁,总想站起来走一走。   时和梁端起咖啡浅抿了一口,呵呵笑了一下,“认识,大名鼎鼎的舞蹈演员安之。”   说着,他转头看了眼单珊珊,开玩笑似的说道:“珊珊也想学跳舞,安之帮忙看看,觉得她适合吗?”   安之?   这就叫上了?   时怀瑾一下没控制好力道,核桃裂开了,里面的果仁也碎裂开来,有些惨不忍睹,他目光一凛,突然没了心情,索性将裂开的核桃一把扫如旁边的垃圾桶中。   而后抬手起手臂再次环住安之的腰,靠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   安之很认真地看了单珊珊一会儿,而后缓声道:“她不适合跳舞。”   而后继续道:“适合当演员。”   明明是讽刺的话,她却一脸坦荡,神色自然到找不出一丝破绽,仿佛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过后得出的标准答案。   时怀瑾突然笑了,搭在安之腰上的手轻轻敲了敲。   酥酥麻麻,安之微不可查地挺了下腰。   “你……”   单珊珊煽动了下嘴唇,正想说点什么,手肘却被突然撞了一下,面前的咖啡一倒,低落几滴在她裙摆上,也溅到正坐在对面的安之身上。   时和梁忙抽出纸压在桌上,阻止液体继续蔓延,低喝,“珊珊,你这也太不小心了。”   单珊珊很想发脾气,可是看着对面的人,她还是忍住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着,她从沙发上起身。   时和梁抱歉地看向安之,赔着笑,“安之,你和你表嫂一起去处理一下,真是抱歉了。”   安之低头看了看胸口的污渍,还没来得及回答,时怀瑾先出了声:“表嫂?”   时和梁笑,“怎么?“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眼站在桌边的单珊珊,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还不一定。” 第28章 瑾宝   晋\\江\\独\\发   手伸到水流头底下, 感应水龙头自动打开,水流声沽沽,安之低头用纸巾沾了点水在胸前擦了擦。   可咖啡渍太顽固, 擦了好久,灰色的印子还在。   单珊珊放下裙摆, 对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是抱歉,是我不小心。”   安之摇摇头,没说话, 继续擦了两下,见还是擦不掉,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秀眉微微一皱, 很快又舒展开,扔掉了纸巾,戴上口罩转身准备离开。   单珊珊出声了:“你和阿瑾认识多久了?”   安之脚步一顿,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单珊珊好一会儿, 唇抿得笔直,眼神中满满的不悦, 而后缓缓启唇:“很多年了。”   订婚二十三年,确实很久了,她这也不算是撒谎。   单珊珊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又问:“很多年了啊, 那你们有结婚的想法吗?毕竟女孩子的时间很宝贵。”   “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说着,她上上下下的扫了安之一眼, “我只是关心你,毕竟时家是大门大户,你应该也知道,想进去的话需要努力……”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话只说到一半,但安之大抵能懂她是什么意思。   单珊珊这是在套她话,可能是想提醒她要努力才能嫁入豪门,也可能是想告诉她别白费力气,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没安什么好心。   种种猜测在脑中过一遍,安之不答反问,“你和我男朋友很熟?”   没料到安之会突然发问,单珊珊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时怀瑾”这个名字她听了很多年,但是刚刚确实算是第一次见面。   “看来是不熟,那你为什么叫他阿瑾?”安之继续追问,歪着头,脸上的疑惑很是认真。   “我是他表嫂,为什么不可以……”   单珊珊话还未说完就被安之打断:“但阿瑾刚刚说了,还不一定。”   单珊珊:“……”   再次碰壁,壁里塞满了棉花,是软的。   单珊珊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下去,她索性不再装,直接对安之冷下了脸,环着手臂靠在洗手台边缘,再度恢复了之前扯高气扬的嘴脸:   “他难道不是在说你吗?”   “你就算长得再漂亮,也只是个跳舞的。”   安之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好像觉得她的话很匪夷所思,然后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拉开门,转身走了。   门自动关上,单珊珊心里憋着一口去,不上不下。   盯着那堵门,她的眼睛差点要碰出火来。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小姑娘站在门口。   抬眸,猝不及防对上单珊珊愤怒的眼神,她被吓得抖了一下,哆哆嗦嗦说了一声对不起,又重新带上门出去了。   单珊珊:“……”   她顿时更气了。   ……   安之回到了店内,在离座位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就听到了时怀瑾和时和梁说话的声音:   ……   “阿瑾,我之所以把她们俩支出去,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安之是很美,但这样的女人有的是,你玩玩可以,别认真。”   时和梁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侮辱人的话,安之一顿,低下头,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侧着耳朵听。   时怀瑾:“这样的女人是哪种?”   时和梁笑了一声,“阿瑾,都是男人,这还要我明说吗?”   “所以我要谢谢你?”   时怀瑾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可下一秒:   “咚”   是瓷勺跌进咖啡杯里的声音。   离屏风只有几步远,安之停下了脚步,站在墙边看着,不再靠近。   褐色的咖啡溅起,落在白色的桌面,刚刚被弄得乱糟糟的桌子看起来一片狼藉。   时怀瑾抬头扯了下领带,脚抵着地面往后一推,手不耐地搭在桌缘轻敲了几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时和梁,冷声道:“有话直说,陪你演这么久,累。”   “时和梁,你反反复复提这个,不就是想确认我是不是真的订婚了吗?”   “大尾巴狼一个,你在这跟我装什么兄弟情深?”   “你跟你爸还真是一脉相传,十几年前父亲是什么样,今天儿子还是怎么样,真当我还是十几年前可以被随意忽悠的小孩?”   “有这个时间在我身上套话,你们不如先想想资金周转不足该怎么解决,既然抱上了单家这一条大腿就抱紧,别惹我,你之前玩过的女人我懒得一个一个报名字。”   “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是,我订婚了。”   “至于安之,”时怀瑾从沙发上起身,撑着桌面倾身靠近时和梁,盯着时和梁的眼睛,眼眸深沉,眼底墨色翻涌,“我也要。”   “管好你的手,要是嫌手太长,我不介意帮你剁。”   天花板上的灯罩着一层薄纱,朦胧的光线撒下,为环境增加的情调,可此时,光线却像凝固了一般,这一方天地连空气都静止了。   抬头对上时怀瑾冷冰冰的眼神,时和梁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你……”   才刚说了一个字,时和梁突然停了下来,视线投向时怀瑾的身后,“安之?”   拔高的尾音显示出他的惊讶。   他原以为这些话被安之听去了时怀瑾会紧张,可时怀瑾没有。   时怀瑾站直了身体,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而后拉下领带理了理领口,转身走到安之的身边,揽着安之的肩,就这么走了。   而安之也没挣扎,乖乖地待在时怀瑾的怀中,由他带着,走了。   就这么走了……   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时和梁垂下眼帘,掩下眼底的阴沉,随后一口饮下已经冷掉的咖啡,抬手握拳用力捶了下桌面。   单珊珊回来的时候发现时怀瑾和安之已经走了,桌位上只剩时和梁一人。   “他们呢?”   “走了。”   “走了?”单珊珊在沙发上坐下,将包用力甩在桌上,重重哼了一声,“我今天就不该和你出来,戒指没买也就算了,还受了一肚子气。”   时和梁偏头看了单珊珊一眼,“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那个安之看着像个小白兔似的,都是装的,跳什么舞,我看她才应该去演戏。”   时和梁眼底一沉,将单珊珊拥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温声哄道:   “明知道有婚约还往上贴的人当然单纯不到哪里去,你别气,我帮你把气还回去。”   “你想干什么?”单珊珊抓住了时和梁的胳膊,仰头看向时和梁。   时和梁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在她脸上捏了一下,“今晚别回家了,戒指我明天再带你去选。”   ……   安之被时怀瑾快步带进电梯,外面还有人提着大包小包小跑着往这边跑,时怀瑾却像没看到似的,关了电梯的门。   电梯下降的速度很快,却沉稳地让人感觉不到它的速度。   狭小的空间里,不可言状的紧迫感如潮水一般蔓延。   这是安之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时怀瑾。   他靠着电梯墙站着,手还搭在自己的肩上,微垂这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色看着格外冷淡,眉宇间环绕着一丝淡淡的戾气,像在压抑着一场无形的风暴。   安之沉默的看着他,想说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暗自恼自己的嘴笨。   电梯安静到能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呼吸,时怀瑾突然出声:“抱歉。”   安之呆了呆,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这话明显是和自己说的。   “为什么说抱歉?”安之不解地问道。   时怀瑾垂眸看着她,沉默着没说话。   “是觉得刚刚那些亲密的动作对我有冒犯?还是因为时和梁的那些话?”   时怀瑾眉头紧皱,“都有。”   听到这个答案,安之笑了,她抬手扯了下他的衣摆,缓声道:“你不需要抱歉,我说过,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帮你。”   “能帮得上你,我很开心。”   对上她带笑的眼睛,时怀瑾微微一愣。   视线往下移,路过她左边脸颊上浅浅的酒窝时停下了。   安之是个很安静的人,连笑都很安静,浅浅淡淡的,漂亮的眼睛微眯,心型唇微微上扬,是培训过后让人觉得舒服的弧度。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如凌晨时分从繁茂的枝叶中探出头晒太阳的白色栀子花,因为四周都是和她不一样的绿叶子,所以才会露出怯生生的、小心翼翼的、讨好的笑。   鲜少看她有露出酒窝的时候,而现在自然的露出酒窝,说明她的真的开心。   时怀瑾眉头舒展开来,放下了搭在她肩上的手,“真的开心?”   安之抿着嘴唇点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笑容大了几分,眸子亮闪闪的,“而且我觉得还挺好玩的。”   时怀瑾挑了下眉,眸中染上浅浅的笑意,“那我下次还叫你。”   “好。”安之点点头。   ……   晚上依然是分房睡,相安无事。   第二天,时怀瑾去上班,顺路把安之送去了时代新风。   作为一个舞蹈演员,两三天不接触舞蹈已是极限,日子太过安逸,安之反而觉得不习惯。   而且节目还没录完,她需要练习。   瑾瑜公馆各种烹饪器材一应俱全,但和舞蹈相关的器材一样都没有,可时代新风就不一样了。   时代新风本就是一个组织大型文艺演出、培养艺人和艺人经纪人的一个大公司,自然涵盖了和文娱演出有关的所有,安之需要的所有,它都有。   “到了。”   车在大楼前稳稳停下,安之觑了时怀瑾一眼,见他没动,她抿了下唇,拉开车门下了车。   时代新风她只来过一次,除了一起吃过一顿饭的宴离生和宁歌,其他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这个地方对她来说,算是个很陌生的地方。   大门就在眼前,安之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黑色的车还停在路边没动,车窗紧闭着,安安静静。   她看不清里面的样子,更不知道时怀瑾现在是不是正看着她。   底头想了想,安之用力咬了咬唇角,抬脚往大门走去。   见那抹人影消失在眼前,司机回头看了正偏头看着车外的时怀瑾一眼,提醒道,“时总,可以走了吗?”   时怀瑾垂眸看了下手机,手机沉默着黑着屏。   他支着车窗,用指节抵了抵眉心,“再等一下。”   一分钟后,手机亮了,弹出来的消息通知栏里的几个字映入眼帘:   已接到你小娇娇,你就别把车停那了,影响大楼格局,不好看。   时怀瑾轻轻扯了下嘴角,给宴离生回了条消息,而后随后将手机放在一边,打开了手边的笔记本,“走吧。”   “好的,时总。”   车缓缓后退,转了个弯,钻进了上班的车流中。   司机大叔看了眼时间,一边认真地注意着眼前的车况,一边默默想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时总是在送女儿上学。   ……   一进大楼,安之就看到了窝在休息区沙发里,正翘着腿低头玩手机的宁歌。   安之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个方向,有些犹豫。   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宁歌突然抬起头看了过来。   下一秒,宁歌把墨镜一摘,从沙发上起身,笑着走到安之面前,抬手直接圈住了安之的肩膀。   安之不矮,但穿着高跟鞋的宁歌更高,气场直逼两米八,完全将安之笼罩在她的气场之下。   “终于等到你了,你的经纪人还在培训中,交接还要几天,这几天我没事,就充当你的经纪人。”   安之刚开口想说话,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短发女人走了过来,对宁歌无奈道:   “姐姐,是我代理安之小姐的经纪人,不是你,你无聊想找人陪玩可以,但请不要霸占我的职位。”   说着,她越过宁歌走到安之眼前,朝安之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林可,宁歌的经纪人。”   “您好。”安之忙伸手握了下。   宁歌蔑了眼林可,一把拍开了她们的手,揽这安之往前走,把林可甩在身后,轻哼了一声,“宴宝都默许了,休假中,我爱待哪呆哪,你管我?”   安之有些疑惑:“宴宝?”   宁歌偏过头,朝她眨眨眼,“宴总,宴离生,我家宴宝,宴宝宝。”   安之:“……”   她愣愣点点头,有点佩服地看向宁歌。   那么高的一个大男人,被叫做宝宝?   安之很知道宴离生被这么叫是什么心情。   宁歌漂亮的丹凤眼上挑,抿唇一笑,摸了摸安之的头发,“娇娇别羡慕,你也可以这样叫你老公,时宝不好听,我觉得瑾宝比较好听,不信你试试?”   安之张了张嘴,“瑾宝”两个字含在舌尖,还没叫出口,她的脸就先红了。   有点怪怪的,她叫不出口。   安之别开眼,转开了话题,“宁小姐,你为什么叫我娇娇?”   “宁小姐多生分,叫我宁宁。”宁歌摆了摆手,“娇娇不是你小名吗?我家宴宝说的,你是时总的小娇娇。”   安之:“……”   她低下头,脸刷的一下全红了,一直红到耳尖。   宁歌垂眸绕有兴致地看着安之,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这也太软了吧。   宁歌控制不住地想伸手捏。   走在后面的林可重重咳了一声,宁歌回头看了一眼,对上林可不赞同的眼神,她撇撇嘴,缩回了蠢蠢欲动的手。   上了电梯,宁歌收回手,按下了楼层,“娇娇,我和你在同一楼……”   “我不叫娇娇。”安之小声反驳。   宁歌笑着捏了捏安之的下巴,“我觉得可以是。”   都把人都送到公司楼底下了,还要等交接成功了再走,这可不就是时怀瑾的小娇娇吗?   安之:“……”   她偏了下头,躲开了宁歌的手,看着宁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安之不让她捏,宁歌只能捏自己的下巴,而后她突然深沉地叹了口气:   “你皮肤好滑,手感真棒,真羡慕你家瑾宝,嗐,宴宝实惨。”   “……”   ……   作者有话要说:  宁歌:太软了,想rua~   时怀瑾:总有刁民(刁狗)趁我不在调戏我家小娇娇。   我们来猜一下安之的新经纪人是谁?   看到有宝宝说要加更,这章挺肥的,你们四舍五入一下,就当我加更了吧,[捂脸]   在线卖个惨:   我妈扫地时吐槽到处是我的头发,然后我感慨了句:“如果头发和体重反过来就好了。”   我妈很惊讶:“那你的体重还有啊!”   咋一听,我没反应过来,仔细一想,哭了。   我妈好残忍!!! 第29章 惊喜   七月中旬, 云起市汛期如约而至,狂风夹杂着暴雨,一连下了好几天, 前段时间急剧升起的温度骤减,清晨夜间变得有点凉。   汛期的云起市天气说变就变, 上午还晴空万里,现在却突然狂风大作。   又是一阵狂风刮过,时锦纪大楼位于市中心,大厦高耸入云, 在风中看似摇摇欲坠。   顶层的办公室里,时怀瑾正对着电脑坐着,屏幕反射着白色的光, 让他的脸色看着愈发苍白。   鼠标咔哒咔哒, 浏览界面飞速下滑,密密麻麻的字和图片尽数收入眼中,越看,时怀瑾的眉头皱得越深。   门被突然敲响,有人推门进来。   关靳轻轻带上门, 抱着平板仔细观察了一下时怀瑾的脸色,心上一慌, 觉得自己可能要完蛋。   时怀瑾抬眸,凉凉看了关靳一眼,“站在门口干什么?”   关靳“哦”了一声,连忙走到办公桌面前, 恭恭敬敬站好。   “说。”时怀瑾放下鼠标,连头都没抬,随手从笔筒里取出一支笔, 敲了下桌缘。   “咚”的一声闷响,关靳下意识将视线落在那只钢笔上,随后又马上收回视线,打开平板,轻咳了一声:   “时总,刚刚有人发帖,说看到夫人和一名男子一起出入在商场,姿势亲密,还有图片为证,这个帖子一直被顶,在网上的讨论度很高。”   说到这儿,关靳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觑了时怀瑾一眼,见时怀瑾没什么反应,他又继续道:   “再加上前不久夫人才被爆出所谓的为艺术献身,虽然最后话题被我们撤下,不过才过这么点时间,网友都是有记忆的,所以热度越来越高,占据头条板块,久居不下。”   “还有人说……”   时怀瑾看着关靳,缓缓启唇,“说什么?”   压低的声线温柔缱绻,关靳却听得心中发颤,简直想夺门而逃。   但他不敢。   “他们说,说夫人刚上节目就学娱乐圈炒人设那一套,把自己炒翻车了,说夫人活该,还问夫人脸疼不疼。”   那些人说的当然不止这些,还有些词关靳实在是不敢说出口。   时怀瑾重新将视线放在电脑上,募的扯了下嘴角,“还有?”   办公室气氛凝结,愈发压抑。   修罗场就在身边,关靳感觉办公室温度都低了嫉妒,凉飕飕的。   “呜呜呜呜”的风声不停,好像要穿过双层的钢化玻璃钻进来。   关靳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您的身份也有人爆出来了,有营销号乱嚼舌根,称著名芭蕾舞小公主和订婚二十多年的有钱大佬牵扯不清,关系暧昧。”   白天鹅小仙女人设一夕崩塌。   崩塌的连渣子都不剩,之前那些肯定也是假的,所谓的仙女都是靠包装,实则内里乱七八糟。   拜金,做人小三,对粉丝满口谎言。   为艺术献身的清高是假,搅乱行业风气、折辱艺术殿堂是真。   当然,后面几句关靳只敢在心里默念。   关靳说完之后,关了平板,低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保持沉默。   指尖一松,钢笔从手上滚落,掉在桌上,咕噜咕噜。   时怀瑾把手搭在电脑上,转动电脑将屏幕转到关靳面前,修长的手指滑下,在最下方的时间上点了点。   “第一个贴子是在一个小时前发表的,这就是你们的速度?”   目光落在电脑页面上,关靳心里一咯噔,哑口无言。   他们公司的公关还未涉及到娱乐圈这一块,反应速度确实比那些无良的、专靠消费别人来赚取热度的营销号慢得多。   要不是后来有人爆出了他们时总的身份,估计他还要更晚一点才会注意到这个帖子。   关靳想为自己辩解,可最后,他只是低下头,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时怀瑾重新将电脑转了回来,垂眸,过了设置的时长未操作,电脑自动进入锁屏保护模式。   时怀瑾扫了关靳一眼,抬手摸了桌上的烟和打火机,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   大厦高层视野开阔,一眼望去,远处的天阴沉,这一边却极亮,白色的强光刺眼。   蓝色的光芒一闪,烟被点燃,火星明明灭灭。   时怀瑾没吸一口,依旧低着头看着。   烟灰簌簌下落,炙热的温度触及指尖,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   青白色的烟雾袅袅上升,朦朦胧胧,微垂着眼眸,看不清眼底神色。   刚刚帖子里出现的商城,正是他带安之买戒指偶遇时和梁的商城,最前面的三张照片里,他抱着安之。   他的脸被遮住,而安之带着口罩,可是最后一张,是安之的正脸,地点是在洗手间。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笔。   --时和梁。   而时和梁弄着一出,无非是想让他的“未婚妻”看到,挑起争端,让他为婚约焦头烂额,从而无暇顾及时和梁的那些小动作。   同时,也能搞臭安之的名声,给单珊珊出气。   一石二鸟。   或许,还不止于此。   他知道安之的魅力有多大,也懂时和梁那天看安之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放长线钓大鱼,若安之成为众矢之的,时和梁可以收网,靠近安之,假腥腥的对安之伸以援手,提供解决办法。   是他低估了。   时和梁野心比时耿大,胆子也更大。   只可惜时和梁太急,以为抓到了把柄,见安之要录节目就离开采取行动,想加速舆论的发酵,却匆匆忙忙连功课都没做足。   不知道安之就是他的未婚妻,更不知道,安之是楚家的外孙女,背后还有他一直想结交的楚瑾行。   想到这儿,时怀瑾眸子沉了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中冷意更甚。   时和梁把算盘打得咔咔响,可凭什么认为他就一定会如他所愿?   突然,昏暗的天际划过一道闪电,宛如游走的蟒蛇,又似一柄尖锐的利剑,划破了整片天空。   随后,是一道惊雷。   “轰隆~”   豆大的雨落下,砰砰砰地砸在窗户上。   关靳抬头看去,立在窗前的男人笔挺如崖上青松,外面风雨飘摇,他纹丝不动。   一支烟燃到尽头,时怀瑾偏头看向窗外,终于出了声:“发通知,明天上午九点开会,财务部需全员到齐。”   “是。”   “夫人现在在哪?”时怀瑾回过身问道。   关靳忙抬手看了下时间,“半个小时前,时代新风安排人送夫人去了电视台,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会抵达。”   “时代新风有什么动作?”   关靳继续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已经联系了,那边的公关已经在加紧处理,他们设计了几套方案,但需要知道您和夫人的态度做选择。”   “方案发我。”时怀瑾将烟头扔进了烟灰缸,拿起桌上的手机抬脚往办公室外走去。   “时总?”   “去电视台演播厅。”   关靳:“……”   可他们,没有买票啊!   ……   中途突然下了大暴雨,地下排水系统负担过重,来不及排,安之抵达电视台时,路边已经积了很深的水。   司机举着伞站在车边,拉开了车门。   安之往外看了一眼,抬脚下了车,掂着脚尖被司机护着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跟在后面的宁歌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墨镜口罩,装备齐全,穿着恨天高一脚踏进水流中,溅起高高的水花,气势磅礴。   林可很想躲开,可伞还在她手里,若是让这小祖宗淋到雨,回头宴总又会没完没了。   看着走在前面的安之,林可无奈叹气,“我的小姑奶奶,你能不能和人家安之小姐学学?”   宁歌摇头,“不能。”   “我就是我,颜色格外美丽的烟火。”   说着,她扯着林可几个大步跟上安之,站在安之身边。   “娇娇,你待会儿化妆的时候和化妆师说一下,妆面要魅惑一点,特别是眼妆。”   “纹身贴我让人定作好了,够大够红,够艳,绝对能让你眼压群芳!”   安之点点头,乖乖道了声好。   这几天她一直和宁歌待着一起,已经习惯了宁歌一口一个娇娇,甚至有了某种错觉,觉得自己的小名就叫做娇娇。   ……   一路走向后台,畅通无阻,安之却总觉得工作人员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些怪怪的,可宁歌话多,一直在和她聊舞蹈的事,让她无暇顾及其它。   站在自己的专属化妆间前,安之停下脚步。   看着眼前紧闭的门,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紧张,心中控制不住的忐忑。   一个星期,短短的七天周期,她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身份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换了公司,从未婚变成已婚,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化妆间里陪了她很久的人。   她要怎么解释?她们又会如何看她?   宁歌偏头看了安之一眼,突然伸手将安之拉到身后,而后抬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问道:“娇娇,准备好迎接你的惊喜了吗?”   “啊?”闻言,安之有些莫明其妙地看着宁歌。   好几天了,她习惯了宁歌对她的称呼,却始终没有习惯宁歌的不按常理出牌。   “什么惊喜?”   宁歌惊讶地挑了下眉,“你不知道,时总没跟你说吗?”   对上安之迷惑的眼神,宁歌懊恼地拍了下脑门,“那是我多嘴了。”   说着,宁歌手往下一压,推开了门。   安之抬眸看去,不大的化妆间,一览无余。   化妆师米岚正低头整理着台上的化妆品,小助手一样一样地给她递东西,角落的小沙发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低着头认真地看手机。   那人听到门口的动静,从手机上抬起了头,神情还有些懵,下一秒,她对安之扬唇一笑,“安安,你来啦。”   米岚闻声愣了一下,也向门口看去,热情寒暄,“哟,安之老师今天有点慢啊,南姐早就到了。”   看着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化妆间,安之呆住了,久久没回过神。   直到南桑走到她面前,她红了眼,低声道:“对不起。”   南桑笑笑,拍了拍安之的肩膀,“对不起什么,安之,我应该要谢谢你。”   说着,她后退半步,朝安之伸出了手,一脸微笑。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南桑,江南的南,桑梓的桑,时代新风的签约艺人经纪人,也是你的新经纪人。”   “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安之盯着南桑的脸迟疑了片刻,耳边想起刚刚宁歌对她说的话:   “准备好迎接你的惊喜了吗?”   没有准备好,但这不妨碍她喜欢这个惊喜。   自从遇到时怀瑾之后,前二十几年从没有过的幸运,全部接踵而至。   安之收回思绪,将手覆在南桑手上,握住,展颜一笑,“合作愉快。”   ……   作者有话要说:  宁歌:我就是我,演技贼拉拉棒的我!   好像有可爱猜到了新经纪人 是安之之前的助理小姐姐南桑,那你们再猜一下,这个惊喜是谁准备的:   A 时怀瑾   B 宁歌   C 宴离生 第30章 艳鬼   对于南桑, 安之一直觉得很愧疚。   整件事情里,一直偷偷帮她的南桑是最无辜的人,因她留下, 却也因她丢了工作。   安之一直都知道南桑是一个有梦想有抱负的人。   刚来当她助理的时候,南桑大学都还没毕业, 头几年,她偶尔会看到南桑在查一些经纪人公司的信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很少见南桑查了。   安之隐隐猜得到, 里面的原因可能和自己有关,却不愿意去深想。   而在楚知意发现她的日记,看到里面的内容, 知道她们两一直暗渡辞了南桑之后, 安之觉得很气愤,但另一边她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南桑终于可以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了。   所以就算后来和时怀瑾领了证,摆脱了楚知意,她也一直没有联系南桑,甚至没有和时怀瑾提过南桑, 就是怕再打扰她。   可没想到的是,她换了一个身份回来, 南桑也换了一个身份再次来到她身边。   ……   见安之和南桑她们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米岚很有眼见力地拿着装着化妆刷的盒子,拉着她的小助理去洗手间洗刷子去了。   宁歌笑笑,带着林可越过安之往里走, 摘下口罩,在南桑刚坐着的小沙发上坐下,打开手机, 向“上司”汇报工作进度。   看着安之越来越红的眼睛,南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把安之拉进了化妆间,压在安之在化妆镜前坐下。   站在背后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南桑突然想起几年前的自己,一时有些恍惚。   她是普通大学毕业,没有人脉,没有资源,要想进好的公司当经纪人并不容易,她需要累积经验,所以在大学还没有毕业时,就找了份艺人助理的工作,想离自己的梦想近一点。   她从来就不甘于做安之的助理,在意识到留在安之身边不会有什么发展空间的时候,她就想过要离开。   可和安之认识越久,她就越放心不下安之,就越舍不得离开。   这一舍不得就是好几年。   不长不短了几年时间里,她跟着安之和楚知意去了很多个地方,见到了很多有名的人,学到了很多,也凭借优秀的交际能力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厚积薄发,为自己的以后铺路。   在楚知意给了她那一份辞职信之后,她并没有犹豫多久--   她没有那么多钱来赔违约金。   但不可否认的,她也有一种终于到头的感觉,毫不犹豫地转身,投了自己一直想去的公司--   时代新风。   很幸运的,她过了面试,开始接受培训。   培训包括试用时间一共是两个月,可在昨天,上头突然直接提拔她,说她在培训期间表现优秀,经验丰富,破格让她跳过试用,直接上手带艺人。   在得知艺人是安之之后,南桑想都没想到就同意了。   安之很乖,是一个很好带的艺人,可她的经历和性格,还有公司答应的诡异的条件也决定了她的麻烦不会少。   带这样一个人,是一个很有挑战的工作。   今天过来之前,南桑也有点紧张,她很好奇安之最近发生了什么,也很好奇安之见到她是什么反应。   南桑想了很多可能,唯独没想到安之会哭。   她认识安之很多年了,在某一定程度上,她比楚知意要更了解安之。   她看过安之所有的样子,知道安之是一个格外有韧劲的人,再强的训练强度,再难的舞蹈动作,受再重的伤,安之都咬牙坚持着,几乎不会哭。   可现在,却对她红了眼睛。   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未完的革命在转角处再现曙光,柳暗花明。   有些事不需要说,懂的人自然懂,她们彼此心里都明白。   “我现在是你的经纪人了,所以不能再像以前一样。”   “你的所有事,只要是能说的,只要是我应该要知道的,都要告诉我。”   “嗯。”安之点点头,回头看着南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突然笑了一下,“南南姐,我想请你吃顿饭。”   “嗯?”   挺稀奇。   南桑挑了下眉,“去哪?”   安之抿着回过头,盯着镜子抿着嘴角笑,“你一直都很想去的,瑾瑜公馆。”   也许安之自己都不知道,她语气里的炫耀和得意有多浓。   她像小孩子发现了一个秘密花园,激动地想带着最好的朋友去看她的秘密花园有多好。   听到这个名字,南桑呆了两秒,反应过来后,她在安之肩上拍了一下,开玩笑似的说道:“小安安,换了公司之后,你辉煌腾达了啊!”   “我先提前谢谢你带我飞。”   一直偷听她们说话的宁歌勾唇笑了一下,抬眸瞄了南桑一眼红唇轻启,十指飞快,打字的速度未停: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娇娇现在可是瑾瑜公馆名副其实的老板娘。”   “老板娘?”南桑一愣,怔怔地看着安之。   她觉得有道惊雷穿过电视台一层一层的墙壁,直接狠狠砸在了她的头上。   “轰隆”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来,炸得她头脑发懵。   “不对啊,网上不是传安安和时锦纪太子爷的绯闻吗?”南桑疑惑地问道。   南桑不能接受安之结婚了的事实。   凭借着她对安之的了解,网上那些舆论她压根不信,反正是假的,她相信自己能处理好。   但如果,安之变成已婚的身份的话……   这就难搞了!   南桑虽然事先猜到了这份工作没那么简单,但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安之就给了她一个暴击。   “一看你就只知道瑾瑜公馆是个几百年的老建筑,是个美食公馆,却没认真研究它的历史,来,我给你简单科普一下。”   “瑾瑜公馆是时家的祖产,严格意义上来说,它算是时锦纪的前身。”   “说到这儿,”宁歌手上动作一顿,从手机上抬头看向安之,“听说瑾瑜公馆东西很好吃,我还没吃过,娇娇,你到时候记得带上我啊。”   安之点点头,低头打开手机看了起来。   听完宁歌的话,南桑沉默了。   之前安之给自己带过瑾瑜公馆的吃的,她一度以为安之是去瑾瑜公馆交朋友了,却没想到是交了个男朋友,还结婚了。   “那你的未婚夫……”南桑看着安之的头顶,欲言又止,“不会就是……”   “对。”安之划拉着手机头也没抬,秀眉微皱,“事情有点复杂,以后再告诉你。”   南桑盯着安之的头顶,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转身走在沙发边,在宁歌身边坐下,拿起小茶几上的冰水,咕咚咕咚一口灌下。   她现在极其需要冷静。。   林可瞥了南桑一眼,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淡定点,你们家这位算是好的,不就结个婚吗?比不上我家这位小祖宗。”   宁歌不服,“……我做了什么了?”   林可凉飕飕地看着她,掰着手指:“差点舍身炸粪坑,阴差阳错睡了对家老板,借对家老板的手端了自家的公司,然后跳槽过去继续睡。”   “类似的人神共愤的事情还要我继续数吗?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现在有人说你在哪就是哪个公司对家的福气,还传时代新风马上要倒了你知道吗?”   宁歌:“……”   她轻咳了一声,没说话,换了只腿,继续翘腿玩手机。   看着宴离生发过来的消息,她勾了勾嘴角。   搞垮宴离生这个高高在上的阴险祖宗?   她还没那能力。   南桑偏头看了眼宁歌,不自觉吞了口口水,又从沙发上起身重新回到了安之身边。   她在时代呆的时间不长,但有关于宁歌的风言风语倒是听到了不少。   网上的事真假参半,不能全信,她留了个心眼,听听也就过了,如今听到这些,她觉得很惊讶。   对比之下,她心里确实舒服多了。   见南桑回来了,安之回头问道:“南南姐,我之前的微博你还能登吗?”   “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别看。”   南桑皱着眉头叮嘱了一句,而后将自己的手机递上前,“登不上了,公司了解了情况,给你弄了个新的,都认证好了,你该关注的都关注了,该关注你的也都关注了。”   安之点点头,淡淡地“哦”了一声,接过了手机,随手划了划。   新微博干干净净的,一条微博都没有。   “公司说第一条微博很重要,让你自己决定发什么,你可以简单的和大家打个招呼。”   “至于换公司的事,你可以自己说,也可以让公司发声明。”   “好。”安之继续乖乖点头,听话的不行。   南桑放下心,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门被打开,米岚笑着朝她们走了过来,“南姐,现在可以化妆了吗?”   “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开始上妆可能就要来不及了。”   南桑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给米岚让出了位置。   见安之开始上妆,本来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宁歌来了兴致,起身上前,背着手站在镜子边看着。   化妆的全程,安之都低头刷着手机,妆面全由米岚和宁歌决定。   宁歌有些建议和安之之前的上妆习惯不一样,米岚本想反驳,可是见安之没反应,宁歌的咖位又大,她得罪不起,于是就什么也没说。   妆化了大半,宁歌要去沙发上拿东西,离开了。   视线不经意间从安之手机上的照片上扫过,米岚没忍住小声问道:“安之老师,你真的谈男朋友了吗?”   “我就是好奇,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不会说出去的。”   安之终于抬眸,看了眼镜子,摇了摇头。   米岚放下睫毛膏,挑了一支口红在手上试了下颜色,“呵呵,我就说,这届网友真的什么假话都敢说……”   “我结婚了。”安之淡声打断了米岚的话。   米岚手抖了一下,一个用力,口红折在心里。   她眉心一跳,心疼地给口红重新盖上了盖子,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这才几天没见,安之老师你都学会开玩笑了。”   安之:“……”   她下意识拧了眉头。   她说的都是实话,为什么他们就是不信呢。   安之想了想,低头在微博上搜了搜自己前几天刚申的微博,而后点击转发,并配字:   [我说过很多次我结婚了,是你们自己不信。   没有小三,没有牵扯不清,未婚妻是我,女朋友是我,妻子也是我。]   看着“发表成功”四个字,安之心跳莫名跳得飞快。   连手机都变得有些烫手,她放下了手机,抬手捂住了胸口。   米岚将口红放下,又换了一支更红的口红,抬手轻轻捏住安之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安之老师,你看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安之一愣,“有吗?”   宁歌走过来,将小纸袋放在化妆桌上,闻言转头看了一眼,“娇娇,你可以把嘴角放下再问这个问题。”   安之:“……”   她抬眼往镜子里看去,没注意到自己上扬的嘴角,倒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妆容。   镜子里的女人浓妆艳抹,长发被挽起,露出美人尖。   上挑的眼线被拉得很长,红色的眼影上反射着香槟色的细闪,眼尾贴着两片小小的花瓣,眉心一朵玫瑰红釉,趁得人越发得艳丽无双。   安之抬手轻触了下自己的眼睛,迟疑地问道:“妆会不会太浓了?”   “不会,超好看的。”宁歌说完又催促道,“快点快点,涂上口红我们去换衣服,我和你一起去,帮你贴纹身。”   美人脂粉未沾时清丽无双,清纯乖巧,如花间仙子,不染烟尘。   如今染上脂粉,魑魅魍魉,如最艳的鬼,只一眼,就能魅惑人心,甘愿被吸走所有精气。   她可太迫不及待想看到安之穿上舞衣的样子了。   ……   换完衣服回化妆间的路上,安之低头看了看自己,还觉得有点不习惯。   “太美了!”宁歌走在安之身边,也不好好走路,一直盯着安之看,忍不住赞叹道,“若我是个男人,说什么也要把你娶回去。”   说着,她又围着安之绕了一圈,啧啧有声,“人间理想,时怀瑾可真是太幸福了!”   安之被夸得一阵脸红,扯了下裙摆刚想说什么,左边突然有人叫住了她,“师妹。”   “安之师妹。”   安之闻声回头看去,见宋易正看着她。   网上对安之的那些骂声宋易也看到了,但他不信安之是这样的女人。   他之前在时代新风遇到过安之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他猜安之只是谈恋爱了,抑或是遇到困难被人骗了。   两者相比,他内心更偏向于后者。   安之一直专注于舞蹈,对舞蹈之外的其它了解甚少,性子纯粹,很容易就会被人骗。   他觉得自己需要提醒她,但是他和安之见面的机会极少,所以才趁着录制还没开始前来找她。   可在安之回头的那一霎那,他呆住了,停下了脚步,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忘了反应,也忘了此行的目的。   太漂亮了。   “宋师兄?”   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安之疑惑出声。   宋易回过神,定定地看着安之,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眼看就要走到安之身边,就在这时,林可急步走了过来,“安之,时总来了。”   安之转过头,眼睛一亮,“他在哪?”   林可没说话,往旁边让了一步,摆了下头,示意安之看向走廊那头。   安之抬眸,只见时怀瑾带着关靳正大步朝这边走来。   男人一直偏头和关靳说着话,没有看到她。   看到林可,宋易心中疑惑。   他认识林可,她是宁歌的经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且现在看安之身边戴着口罩的女人,他才突然察觉,这人,好像是宁歌。   按理来说,她们应该不认识才对。   宋易启唇想问:“师妹……”   可他刚说出两个字,下一秒,一阵红影闪过,安之提着裙子跑了起来。   ……   时怀瑾的步子跨得很大,像是生了风。   他低头给宴离生回了条消息,而后偏过头关靳:“离录制还有多久?”   关靳抬手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多分钟。”   “和林可联系过了,夫人现在还在还在化妆间……”   还没说完,关靳改了口,“不,夫人不在化妆间。”   “嗯?”   时怀瑾拧了下眉头,“在哪?”   他话未落音,一阵香风迎面而来,下一秒,一个红色的身影冲进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贴在他的胸膛上。   “谢谢你。”   时怀瑾垂眸看去,看到一片雪白的背,深褐色的花藤自腰处缠绕而上,红玫在肩头绕了一圈,最后在深凹的锁骨处绽放。   鼻息间,满是玫瑰的浓香。   是安之。   她在谢什么?   时怀瑾没动,刚刚安静了一会儿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他偏头看了一眼,是宴离生的消息:   上一条是:   都安排好了,你到门口,登记好名字,会有人放你进后台。   下一条是:   给你准备的惊喜,收到了吗?   合作的诚意够大了吧,到时候记得把股份还给我,别拽手上压着。   时怀瑾:“……”   他将手机递给关靳,抬手握住了安之的肩,把人推开了一点。   “安之……”   他想说什么,可看到安之的正脸,一时顿住了,难得恍了神。   不是在舞台底下,不是在镜头前,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她浓妆的模样。   原来玫瑰不止长在背后,还顺着脖颈爬上了脸,卧在美人的耳畔颊边。   气质纯,妆容艳,两者放在她身上,毫不冲突,反而更勾人。   美艳无双,说是花妖,也不为过。   安之抬头看去,察觉到时怀瑾看她的视线有些不对劲,她不自觉揪紧了他的衣摆,咬了下唇,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美而不自知,最撩人,她连眼中的魅惑都懵懵懂懂。   时怀瑾喉结滚了滚,敛下眉眼,抬手压在她的唇下,微微使力抹了一下,“太红了。”   指尖的红,粘粘腻腻,温热湿润,时怀瑾的眸色又深了几分,眼眸深处黑到发紫。   “别咬。”   …… 第31章 初识情爱   晋\江\独\发   这是怎么多年来, 宋易第一次看到安之在舞蹈之外,和一个男人如此亲近,他往那边仔细看了一眼, 看清楚男人的脸,眼神一变。   他认得这张脸, 正是他之前在时代新风电梯里看到的,他也能辨认出,网上流露出来的照片里的男人也是这个人。   一个有未婚妻的人,为何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张扬?   安之这样美好的人, 不应该变成这样。   宋易皱了眉头,抬脚就要跟上去,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哼”。   他脚步一顿, 偏头看去, 只见戴着口罩的宁歌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抬脚往前走去。   高跟鞋敲击在地上,一声一声,连背影都气势凌人。   宁歌作风历来不良, 但有大老板撑腰,很多人都只敢背地骂, 当面恭恭敬敬。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看着她朝安之越来越近,宋易的眉头越皱越深。   ……   趁着安之换衣服的间隙,米岚打开了口红盒子教自己的小助理口红和妆容该怎么搭配。   门突然被推开。   米岚握着一只浅色的变色口红回头, 看到安之,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张嘴正想夸, 却看到安之身后还有两个陌生男人。   高一点男人身姿挺拔,气质出众,她的视线上移,黏在了男人的脸上。   身为一个化妆师,她看一个人习惯先看五官,优秀的五官,会让她控制不住的手痒。   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的南桑几乎是在看到门口的人的一瞬间,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之前觉得如此完美的安之没人能够配得上,如今看到门口并肩站着的格外赏心悦目的一男一女,南桑突然觉得这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本就不大的化妆间因多了几个人而略显拥挤,安之扫了一眼,拉着时怀瑾在沙发上坐下,然后给他递了瓶水。   南桑故意咳了一声,“小安安,这位是……”   听到南桑问这个问题,米岚和小助理对视一眼,默默伸长了耳朵。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正要拧开水瓶的时怀瑾手一顿,也想知道安之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安之对南桑笑笑,十分坦然,“他是我老公。”   大概是因为刚刚发了微博,她这次叫得格外顺口。   听到这个答案,时怀瑾挑了下眉,抬头看向安之,她侧脸对着他,耳畔那多玫瑰栩栩如生。   捏住瓶盖无意识用力一转,“咯嗒”一声轻响,瓶盖开了。   他想,安之的态度已经不需要问了。   安之丝毫没意识到时怀瑾停留在自己的脸上的视线,回答完,她转头看了刚刚还以为她在开玩笑的米岚。   眼见为实,她一定要让米岚她们相信她真的结婚了。   对上安之会说话的眼睛,米岚手一抖,差点又折了一只口红。   这支可是T家限量版,折了她估计要哭上一个星期。   安之的话无疑是一颗炸、弹,她听到了答案,却觉得自己还不如不知道。   化妆间陷入了很诡异的安静之中,气氛一时很尴尬。   南桑用重重地咳了一声,提醒道:“米岚啊,时间快到了,你赶紧看看安安的脸,看有需要补的没有。”   米岚恍然回神,“哦,好的。”   她将注意力放在安之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眉毛完美,眼妆完整,腮红也刚刚好,唇妆……   花了,不止一点半点。   米岚无意识瞄了一眼坐下沙发上的男人,男人薄唇颜色很浅,米岚很快又收回了视线,认真地看着安之:“安之老师,你的口红需要补一补。”   “好。”安之愣了一下,想起口红刚刚被时怀瑾给擦掉了一点。   她回头,视线刚好落在时怀瑾的手上,无意识吞了口口水。   “想喝?”时怀瑾漫不经心地问道,将刚拧开盖子还没来得及喝的水递上前。   安之:“……嗯。”   “那还愣着干什么?”南桑推了她一把,“趁着还没补赶紧多喝两口,马上就要上台了。”   时怀瑾过来的比较晚,在化妆间外见到他的时候离上场也就十几分钟了,刚刚又在化妆间磨了几分钟,再不过去导演就要过来亲自请人了。   安之忙接过时怀瑾手上的水喝了两口,而后便被米岚拉着补了妆。   几秒钟之后,她又变成了之前烈焰红唇的红玫瑰。   出门前,安之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时怀瑾,“你应该没买票吧?”   “嗯。”时怀瑾微微点头,手握着那瓶水无意识的摩挲着。   她的唇釉太厚重,瓶口,红色的口红印记十分明显。   安之下意识又想咬唇,但想到要上台,她忍住了,眼神飘忽,有点不自然的说道:“你要是觉得在这里呆得无聊,想去前面看看的话,可以让南南姐带你去。”   说着,她又强调了一句,“她知道哪里的视野最好。”   难得安静的宁歌突然掩唇轻笑了一声,揶揄着开玩笑,“娇娇啊,你要是想让你老公去现场看你跳舞,可以直说啊。”   安之:“……”   她脸一红,转身推开门跑了。   米岚定定地看着安之越来越远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喃喃的自言自语,“我腮红是不是打重了?”   待安之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时怀瑾皱着眉头瞥了宁歌一眼,沉声道:“她要比赛,你不该在上台前逗她。”   宁歌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扯了下嘴角,“你懂什么?”   “你还没看过她跳这支舞吧,我看过很多次,当然懂娇娇在什么状况下跳这支舞最好。”   说完,她轻飘飘扫了时怀瑾一眼,转身拉开了门,“可可,我们走,去给我们娇娇撑场子。”   时怀瑾沉默了,低着头盯着眼前的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敏感的察觉到身边气压有点低,关靳偷偷觑了时怀瑾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时总,需要我再给您拿瓶水吗?”   “不用。”   时怀瑾拒绝了,直接拿起水瓶喝了两口。   冰凉地水降了体内的躁意,晶莹的水珠留在唇瓣上,时怀瑾抬手抹去,刚刚擦干净的食指指腹上又多了一道艳红色。   是安之留下的口红印。   关靳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时怀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下,他连忙拿出手机打开看了看,是时代新风那边发过来的消息。   他匆匆扫了两眼,而后将手机递到时怀瑾面前。   时怀瑾接过手机,一张照片映入眼底,照片拍的是他和安之的结婚照,可他的头被P掉了。   不是用东西挡住,是直接从脖子处截断,整颗头都消失在照片里,一眼看去,像个无头僵尸。   时怀瑾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这是夫人前几天申的小号发的微博,刚刚夫人又用新号发了一遍,时代新风公关发消息过来,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夫人本人的操作。”   “还想问问您决定用哪个方案?”   “嗯。”时怀瑾将手机还回去,从沙发上起身,漫不经心道:“既然安之决定了,就让时代新风按照安之的想法处理。”   说着,他起身往外走,关靳一边回消息,一边小跑着跟了上去,“时总,我们去哪?”   ……   门自动关上,刚刚还拥挤的化妆间只剩下米岚和小助理,两人对视一眼,又默默收回视线,继续收拾化妆品。   “姐,刚刚吓到我了,安之老师的老公看起来有点凶凶的。”   “淡定点,我有预感,我们以后可能会经常看到他。”   “……”   ……   灯光暗了下来,倒计时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让人紧张。   安之站在舞台最中间,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响起了宁歌对她说过的话:   “女人的媚要从内向外散发出来,最重要的是眼神,动作再柔,身段再软,但眼神不能柔软,要含着火花。”   “你要想象你的意中人就在你的眼前,你要靠这一支舞让他爱上你,但你不愿让知道你的心意,所以火花要压着。”   “艳是形,媚是骨,媚比艳更美,刻意压着的媚更是让人欲罢不能,你学一下我的眼神,要专注,要勾人,要让他下一秒就控制不住地走向你,做你的群下臣。”   “你要把自己当赵飞燕,骨子里住着赵合德……”   ……   安之这次准备的舞名字叫做:掌心舞。   借用的是赵飞燕的故事。   --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唯有痴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邵阳。   一个女子,凭借着美貌和风情引得帝王痴心一片,最后覆灭了一个王朝   整个故事里,赵飞燕的掌上舞给安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安之很久之前就编了这支舞,可每次跳的时候都觉得却了点什么,直到遇到了宁歌。   这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因为宁歌演过赵飞燕,角色深入人心,也引得骂声一片。   练舞时宁歌和她说了很多,可她学了形,却领悟不到骨,宁歌说的媚,她总是做的不自然。   宁歌让她想象意中人就在眼前,想象这支舞是为意中人而跳。   可她没有意中人,要怎么凭空想象?   宁歌对她的想法表示很惊讶:“你老公啊,多么方便的存在,我在拍戏的时候,都把皇上想象成宴宝,你也可以想象成你家瑾宝。”   可安之做不到,她的脑海中只要浮现时怀瑾的脸,就会控制不住的走神。   她和时怀瑾的婚姻刚开始是一纸婚约,后来变成了一纸协议,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宁歌以为的那样。   ……   看似想了很久,其实也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   倒计时一停,灯光亮起,再睁开眼,安之像是换了个人。   脑中浮现时怀瑾的脸,她第一次没走神,反而心跳地飞快,又被她强行压下。   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她,眼中都是她的影子,手轻轻压上她的唇,低声道:“别咬。”   低沉好听的声音伴着悠扬的箫声落在耳际,安之没咬,她启唇轻轻一笑,微弯的眼中流光滟滟,勾起的指尖都透着媚意。   萧声起,圆台升起,安之站在一面大鼓上,跺脚间,鼓声砰砰,每一步,都踩着点。   鼓还在继续往上升,渐渐被3D 影像修饰成一只大手,从台下往上看,她就像被一只手掌托起。   赵飞燕体轻能为掌上舞,就算困于掌心,也能妖娆起舞,魅惑众生。   ……   时怀瑾立于舞台右边,仰着头安静地看着舞台。   跳跃的光斑落在他的脸上,明明暗暗。   站在手心的女人身段妖娆,一身红裙,层层纱幔,红似火,裙子前面开着小v领,长发被簪子挽起,几缕发丝垂下,落在锁骨处的玫瑰处。   搭在脖子上的轻纱被拿开,缠在手上,背后大V,露出大片雪白的背,红玫肆意盘在她的肌肤上,随着她的动作哦摇晃着,美得让人惊叹。   观众席很吵,可时怀瑾只能听到鼓声,时轻时重,像是敲在心上。   舞至一半,安之突然弯下腰,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支玫瑰咬在唇上,看着台下,曾经未经世事的、像洗过一般、异常纯粹的眼睛此刻却像藏了很多故事,很多不能言说的情意。   媚而不俗,动作柔美却不失力量,充满高级感。   舞台上的灯光亮到有些刺眼,时怀瑾微眯了眯眼,视线落在安之的脸上。   她的眼型爆满,刻意拉长的眼线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偏细长,媚眼如丝,媚骨天成。   好看没有标准,美有很多种,安之大概是最极致的那一种。   美人在骨,也在皮,抓眼,也抓魂。   ……   萧声歇,舞渐停,落点处,安之偏过头,看向了他站的方向,轻轻勾起嘴角,嫣然一笑。   好看的心型唇微分,欲语还休,贝齿咬着玫瑰,似任君采撷。   额间的红是染了朱砂的玫瑰,烙在心头,在心尖灼烧。   时怀瑾眼底沉了沉,拇指和食指指腹叠在一起,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黏腻的感觉像是刻在手指上,挥之不去。   安之总是能带给他惊喜,在他以为看过最美的舞后,她还能跳出更极致的,让他一次比一次震撼。   关靳回过神,有些迟疑地开口,“时总,夫人好像在看你。”   闻言,南桑在心里默默点头。   安之一直都知道,她习惯站在这个角落看。   看着台上的安之,南桑心中莫名有些感动,欣慰地笑了一下。   她的小安安啊,终于还是长大了,情窦迟开,初识情爱。   时怀瑾没接关靳的话,他沉默了片刻,转身往后台走去。   关靳和南桑打了个招呼,再次追了上去,“时总,结果还没出你去哪?”   “接人。”   ……   安之拿着玫瑰,提着裙子下了台,怕时怀瑾等久了,她加快脚步往化妆间走。   穿着长走廊,转角处一道黑影挡住了光线。   安之抬起头,视线猝不及防和时怀瑾撞上,刚刚慢下来的心跳骤然加快,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大,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   男人背光而立,白衬衫最上方被解开了扣子,衣袖随意挽起,外套挂在手肘处。   “心上人就在眼前,但你不愿让知道你的心意,所以火花要压着。”   宁歌的声音像是有魔力,在耳边立体环绕。   安之无意识放慢了脚步。   似是嫌她的速度太慢,时怀瑾几个大步跨向前,手伸向她的背后,给她披上了外套。   “后台空调温度低。”   安之仰着头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而后缓缓伸出手,将手中的玫瑰递向前,“送你。”   时怀瑾垂眸看去,她捏着玫瑰杆的手指白皙,指甲涂着红色指甲油,指尖微微发颤。   就如那天,她拿着户口本站在他面前,手指也忍不住一直颤抖。   玫瑰浑身带着坚硬的刺,她扮演了一支玫瑰,实际上却是一朵红色的无刺蔷薇。   美艳如玫瑰,可浑身都是软的。 第32章 点赞   时代新风在得到时怀瑾的确认之后, 便马上让官微转发了安之的微博,并宣布了安之已经换了公司、换了团队的消息。   就和之前一样,它轻而易举地把自己的微博炒到了热搜前排。   安之成功的出了圈, 讨论的热度要比之前大得多。   大概是安之之前的形象太深入人心,那些觉得被她欺骗感情的人还在继续骂骂咧咧。   可更多的是围观的路人, 他们并不是很清楚安之是谁,在大概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他们明显对安之用小号发的那条微博更有兴趣。   很少看到有名人会如此实在,如此接地气。   每条评论都回, 一遍又一遍地解释自己真的没骗人,可没一个人相信,反而还排队P了一大堆和偶像的结婚证。   这就已经够可怜了, 结果和老公出去约个会, 还被曝出三了自己。   ……   “虽然很可怜,但是,哈哈哈哈,这照片P的我太服气了,一群无头僵尸。”   “我艹, 吓得我瓜都掉了,小仙女英年早婚了?说好的不结婚呢?”   “从三儿变成正主, 这反转速度够快啊,但前不久才说不结婚,转眼就po出了结婚照,啧啧啧, 真香。”   “结婚就洗白了?你们难道忘了她之前假清高,欺骗粉丝吗?”   “楼上的,这些不都是你们自己说的吗?说人家要为舞蹈献身的是你们, 说人家是小三的是你们,现在说骗人的也是你们,你们搞笑呢么?”   “年纪轻轻的,谁没发过几句誓?想结就结,你是人爸妈吗,管这么多!”   “时锦纪啊!只有我想知道安之一个需要保持身材的人,嫁进了一个几乎承包了云起市所有美食城的男人,开心吗?”   ……   趁着卸妆的空隙,安之低着头刷了会儿手机。   看到这条评论,她抿唇笑了笑,拉出编辑框,准备回一个肯定的答案,可南桑叮嘱过她,不管看到什么,都不准回复。   安之动作一顿,想了想,给那条问她开心吗的评论点了个赞。   再一刷新,评论的画风就变了:   “安之本人翻牌点赞?”   “我打赌,安之会胖。”   “我打赌,安之会胖。”   ……   安之:“……”   她捏了捏自己的腰,回头看向南桑,认真地问道:“南南姐,我胖了吗?”   南桑捧着手机,正认真回消息,没听到。   坐在沙发上的时怀瑾抬眸,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安之的腰,很快又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看手机。   关靳好奇,忍不住伸长脖子偷偷地描了眼时怀瑾的手机,最上方“微博”两个字大大的,清清楚楚。   只一眼,他又缩回了脑袋,琢磨着自己的小心思。   “南姐,我胖了吗?”   见南桑没回答,安之又问了一遍。   南桑抽空抬头瞄了一眼,“没胖,一点没胖,美着呢。”   语气极其敷衍。   语毕,她又拧眉问道:“小安安,我不是和你说了别回复吗?”   安之无辜地眨眨眼,“我没回复,就点了个赞。”   南桑眉心一跳,“手滑?”   安之:“我手不滑。”   南桑:“……”   ……   卸完妆换下衣服,安之抱着一个小袋子走到时怀瑾面前,张了张嘴,又在该称呼时怀瑾的时候难住了。   察觉到眼前的阴影,时怀瑾从手机上抬起头,视线从安之的脸上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她脸颊耳畔依旧鲜红的红玫瑰上,“好了?”   “嗯。”安之点点头,乖乖巧巧,“可以走了。”   时怀瑾挑了下眉,起身向安之走近。   看着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安之低下头,有些慌张地往后退了小半步。   下一秒,脸上覆上一只手。   温热的手触及脸上的肌肤,有点烫人。   略粗糙的指腹在脸上轻轻揉了下,随后又加了点力度搓了下,淡声道:“不是画的?”   玫瑰的颜色未褪半分,时怀瑾收回了手,声音带着狐疑。   “这是纹身贴,搓不下来。”安之摇摇头,提起手上的小袋子晃了晃,“要专门的东西卸。”   宁歌帮她贴上去的时候说这个纹身贴是她找人定制的,比普通的难卸,还说待会儿她来卸。   但下台的时候,宁歌突然有急事,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她打就先走了,把林可留在这儿等她。   “我待会回去让南南姐帮……”说到一半,安之声音一顿,仰着头看向时怀瑾,询问道:“我能带南南姐去我们家吗?”   “我之前带过你做的东西给她吃,她很喜欢。”   闻言,时怀瑾沉默地盯着安之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而后点了下 头,转身打开了门,“回去吧。”   带南桑回去是可以,但做东西给她吃估计是不可能的。   他想安之应该是忙忘了,今天是周末,他们得去回老宅看爷爷。   “好。”安之开心地笑了,忙回头叫上南桑和林可,和米岚她们摆摆手,转身跟在时怀瑾身后出了后台。   停车场灯光黑暗,入口处,很多人围着一堆,东张西望的样子,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安之没怎么注意,正想往前走,却被拉住了。   “怎么了?”   “那么多摄像机,你没看到?”南桑目视前方,严肃道,“估计是在这儿蹲你的媒体。”   安之有点惊讶,“蹲我?”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以前比完赛或者表演完,那些记者都只会光明正大地在门口等她。   安之微眯了眯眼,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些人确实扛了不少摄像机,“但他们怎么知道我会在这儿出现?”   “不知道。”南桑摇头,“我们先回化妆间……”   “不用。”时怀瑾打断了南桑的话,“你带着林可去车里,动作快点,要护住林可的脸。”   “好。”   林可立刻懂了,故意弯下腰躲在南桑的身边,拉着南桑小跑着往车那边走。   这种事情,她之前常做,只不过那时她假扮的是宁歌。   停车场的光线暗,时怀瑾眼前的视线是黑的,他什么也看不清。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吵闹声过后,停车场再度安静了下来。   南桑她们驾车离开,成功地把那群人也一起骗走了。   关靳仔细看了看,确定安全之后,出声提醒道:“时总,我们可以走了。”   “嗯。”   时怀瑾淡淡应了一声,靠在关靳身边,准备抬脚往前,衣袖被被拽住。   察觉到微小的阻力,时怀瑾停下脚步,偏头看去,“怎么了?”   “我帮你。”安之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时怀瑾和关靳听到。   关靳连忙往前跨了一大步,离他们远远的,“夫人,我带路。”   时怀瑾:“……”   ……   两人顺利回到家,呵呵的热情一如既往,门才刚推开一点点缝,它就冲了过来。   安之猝不及防,差点被它扑倒,还好被时怀瑾扶住了。   “呵呵。”   听出了时怀瑾声音里的警告,呵呵呜呜两声,耷拉着耳朵,往后退了几步。   趴在沙发上不敢乱扑了,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他们。   安之心中好笑,往前走了几步,在呵呵面前蹲下,安慰地摸了摸它的大脑袋。   呵呵眨了下眼睛,偏过头,小心翼翼地在安之手心舔了一下。   有点痒痒的,安之缩回了手,起身走向沙发,嘴角扬起,笑容大了几分。   呵呵也爬了起来,甩着大尾巴跟在她身后,至于还站在门口的时怀瑾,它连一个眼神也没给。   时怀瑾:“……”   看着一前一后的一人一狗,他无奈摇了摇头,转身去了书房。   狗也善变。   他记得呵呵第一次见到安之的时候,眼中满是警惕,差点就要咬上去。   这才过了多久,它就把安之当主人了,黏她黏得不行。   ……   一连练了好几天舞,浑身酸得要命,安之碰到沙发就想坐下。   弯腰间,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垂落身前,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撩,却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安之动作一顿,僵住了。   她的纹身还在!   可宁歌不在,林可不在,南桑也没过来,那她身上的纹身要怎么卸?   这纹身在舞台上确实很好看,可回到现实生活中,素颜顶着一脸纹身,太突兀。   她不想一直拿这张脸在时怀瑾面前晃悠。   安之回头看了眼书房,想了想,给南桑发了条消息,然后提着袋子去了浴室。   按照包装上的说明,她先用温水将脸打湿,而后拿出专用的清洗绵,仔仔细细擦去了脸上和耳边的纹身。   等她擦干净脸上的水渍从浴室里面出来的时候,时怀瑾也正好提着几个盒子从书房出来。   安之的脸上干干净净的,又恢复了以往的清丽,时怀瑾下意识多看了她两眼。   两人视线对上,安之心间一跳,马上别开了眼,“你要出门?”   “不是我。”时怀瑾抬手看了眼时间,“是我们。”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发去看爷爷了。”   安之这才想起来,前几天时爷爷打电话过来,她答应了周末要去看他。   而周末,就是今天。   “对不起,我给忘了。”,安之懊恼道,揪着手指,面露慌张。   “我们现在就过去吗?可我还没买礼物,现在去买还来得及吗?”   “不用买,”时怀瑾往茶几上扫了一眼,用眼神示意安之,“我已经准备好了。”   慌乱因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消失不见,安之呆了呆,怔怔地看着时怀瑾,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怀瑾:“准备好了吗?”   安之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点点头,沉默着跟在时怀瑾身后出了门。   下楼梯时,她有点心不在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安之努力回想,却满脑子都是时爷爷的电话。   一直到上了车,她还是没能想起来。   ……   半个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在瑾瑜公馆前停下,南桑从车上下来。   时隔多年,她再次来到了这个她向往已久的地方,不是作为参观者,也不是作为食客,而是老板娘的朋友。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大步朝里面走去。   南桑饶有兴致地在一楼逛了一圈,抬脚踏上上二楼的楼梯,被人拦了下来。   “女士,没有预约不能上楼。”时英抱歉道。   南桑笑笑,礼貌地表明了来意。   “您说您是应夫人的邀请过来的?”时英有些疑惑,“可老板和夫人刚刚已经离开了。”   “而且,夫人并没有告知我们她有朋友要过来。”   听完时英的话,南桑的笑容就这么结结实实的僵在了脸上。   ……   作者有话要说:  请记住,之之整个背上都是有纹身的,你们猜,她会让谁帮忙卸呢? 第33章 牵手   晋\江\独\发   楼梯处, 大眼瞪小眼。   南桑说不出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   刚刚安之发消息给她,让她过来帮忙卸纹身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安之多此一举, 这种事情找老公不就好了。   第二反应是安之现在是住在瑾瑜公馆,一个美食天堂。   第三.反.应是安之下午才和她说过要请她去公馆吃饭, 搞不好还是馆长请自下厨。   最后,她得出结论,不去是傻子。   于是南桑在转了七八个弯,用最快的速度甩掉那群狗仔之后, 连家都没回,就直接打了个车赶了过来。   结果现在告诉她安之已经离开了?   可去特么的老板娘好朋友!   南桑压住脾气,扯着嘴角强颜欢笑, “那请问他们现在去哪了?”   时英正想回答, 才刚张开嘴,身后就传来一声乍乍呼呼的声音:   “英姐,我小叔在楼上吗?”   时英回头看去,见时穆正朝这边走来,她摇摇头, 一板一眼地回答道:“老板和夫人刚刚回老宅了。”   闻言,时穆心上一喜, 可他还来不及表现出来,就被时英一盆冰水浇下。   “老板离开的时候特意嘱咐过,你不能上六楼,若是偷跑上去, 你将会被拉进公馆的黑名单,从此不准踏进公馆半步。”   时穆:“……”   他小叔好狠。   他不就上去偷点吃的么,有必要吗?   时穆不服气, “凭什么?”   “凭公馆的所有权现在在他手上。”一直呆在旁边偷听的南桑插了一嘴,替时英回答了。   时穆看向时英,时英赞同地点头。   时穆:“……那是我不要!”   他气愤地转过头看向南桑,一愣,眼中带着迟疑,“小姐姐,你有点眼熟啊,好像是那个,那个……”   那个谁来着?   时穆敲了敲脑袋,足足想了两分钟才想起,“哦,对了,你是我小婶的助理是不是?”   “不是。”南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是你小婶经纪人。”   “哦。”时穆并未多想,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两个梨窝,有点阳光,有点好看。   南桑觉得他之前在节目组撩的那些小奶狗有得一比。   不,还要再好看一点。   不得不说,时家的基因的确是很强大,叔侄两人,各有各的帅法。   “那小姐姐,你是来找我小婶的吗?”   “不找她找你吗?”南桑在心里把白眼翻到天花板上,拧着眉头不耐道:“不要叫我小姐姐,我有名字,叫南桑。”   时穆性格天生大咧咧的,一点也不在意,笑着拽住了南桑直接往楼上走,“找我也不是不可以,我正好缺个人陪我一起吃饭。”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向时英,轻哼了一声,“放心,我不去六楼,我去三楼找邓师傅。”   南桑被拽着往楼上走,手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脚下的动作却极其自然。   “小侄儿,你叫什么名字?”   “不要叫我小侄儿,我有名字,我叫时穆,时怀瑾的时,穆桂英的穆。”   ……   时英看着那两个拉拉扯扯的背影,无奈笑笑,转身离开了楼梯口。   ……   夏日的暴雨过后,空气被洗了个干净,不见一丝闷热,五六点的天空没了以往的火烧云,反而明亮的过分。   路边低洼的地方形成内涝,车疾驰而过,溅起两米多高的水花,水声哗啦呼啦。   安之偏头看向窗外,一眼望去,像是在看海。   她的心也像海,难以平静。   刚上车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现在冷静下来,安之才觉得紧张。   大概是因为雨天,路上的车很少,黑色卡宴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市区。   眼看着离郊区越来越近,安之的心也越跳越快。   “我待会要怎么做?”   时怀瑾掀了下眼皮,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和你平时在家里一样。”   “哦。”   安之点点头,安静了,过了一会儿,她又挪了挪,朝时怀瑾靠近了一点,小声问道:“爷爷他们会不会看出来?”   她声音很小,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看出了她的紧张和焦虑,时怀瑾缓下声音,安慰道:“不会。”   “你配合我就好。”   “好。”安之点点头,坐回原来的位置,怕惹他厌烦,低着头没再问了。   但她心里其实还有着许许多多的不确定。   时怀瑾的家人对现在的她来说,和陌生人几乎没什么差别,她不认识他们,可他们却不可能没听说过她。   从电视里,从网上,从各种各样的人里听说了各种各样的假的她。   ……   时怀瑾看了眼窗外,离老宅已经很近了,再往前走一点,绕过前面的湖,差不多就到了。   收回视线,时怀瑾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偏着头看着离他足有一米远的女人。   不得不说,化妆是一项很神奇的技术,换个妆,就像是换了个人。   安之素颜,只在上车后抹了点淡粉的唇膏,妖媚的红玫又变成了一朵羞羞怯怯的白色栀子花。   平时总披散着的长发也被她扎起,别了两颗糖果色的小发卡,小巧可爱,看着清新活力。   姜黄色的连衣裙颜色靓丽,绣着细碎的白色小雏菊,下摆荷叶边撒开,长度在膝盖以上,露出细长均匀的小腿,白得晃眼。   整体看着乖乖巧巧,是长辈看第一眼就会喜欢上的清纯明丽模样。   可她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玫瑰香,不由分说地直往他鼻腔里钻。   心中突然的,有些不耐。   时怀瑾坐直了身体,抬眸抵着眉心揉了揉,缓缓启唇,“老宅的人员很简单,长住的只有爷爷和小姑,爸偶尔也会经常住,但大部分时间,爸会待在画廊,小姨在国外……”   他简略的把长辈介绍了一遍,安之听得格外认真,被转移了视线,心里的不安,慢慢淡了。   车绕过湖,驶入了罗衣山庄。   --云起市最老的别墅区。   山庄远离闹区,环境清新典雅,百年香樟树下粉色的罗衣群开,花瓣被暴雨打落在地上,整片整片的粉色,一直延绵至远处的群山。   一座座庭园楼阁就掩藏在红花绿树中,被爬满蔷薇的青砖墙隔开。   时家老宅,在蔷薇路的尽头处,背靠大山。   ……   车停下时,时怀瑾刚好也介绍完了,他率先打开车门下了车。   安之咬着唇,看着窗外的大门,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紧捏着手机准备打开车门下车。   手机突然响了两声,吓了安之一跳。   疯狂的震动让安之紧紧拽着手机的手指一阵发麻。   南南姐:[照片][照片]   南南姐:你家少爷真的超级超级可爱!   看着照片里呵呵的毛绒绒的大头,和把头埋在呵呵背上的那颗脑袋,安之愣了一下,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打字问道:   你怎么会在公馆?   南南姐:你也知道这是公馆啊!   南南姐:别问我为什么会过来,你往前翻翻,看看你之前和我说了什么。   于是安之往前翻了翻,翻完之后,她僵住了。   她背后的纹身卸了吗?   没有。   清洁棉她带过来了吗?   也没有。   安之不自觉抬手摸向了自己的背,方形衣领不够高,能直接摸到肩胛骨那处的皮肤。   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地方有几片叶子。   时怀瑾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见安之一直没下来,他伸手拉开了车门。   安之转过头看向他,手摸着背,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怎么了?”时怀瑾蹙眉,视线掠过安之的肩,往她背后扫了眼,又问:“背不舒服?”   “不是。”   安之握着手机从车上跳了下来,背过身,把马尾拽到身前,“你看看。”   “爷爷会不会误会?”   时怀瑾垂眸看去,方形的衣领中上系着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边缘处,蝴蝶骨露出一个角,隐隐约约。   中间白皙的肌肤上三片叶子交叠在一起,灰青色的藤蔓往左边延伸往上,隐藏在耳后,最上面的花已经被擦掉,皮肤有点红。   时怀瑾敛下了眉眼,没说话,拉开了安之拽着马尾的手。   在安之愣神中,他直接把手伸向她绑着马尾的将黄色丝带,轻轻一扯,丝带到了他手里,垂下的部分在风中轻轻飘动着。   柔顺的长发没了束缚,一瞬间,倾泻而下,垂在背后,宛如黑色瀑布。   发香飘散开来,盖住了蔷薇的花香。   时怀瑾将丝带在手上绕了两圈,整理好递上前,“这样就看不到了。”   安之松了口气,回过身接过丝带,又抬手胡乱地抓了抓头发,“你再帮我看看头发乱吗,有没有……膨膨的痕迹?”   时怀瑾仔细观察了一番,在安之紧张的视线中,他慢悠悠地吐出了两个字:”还好。”   本来是不乱的,但是被她刚刚一顿抓乱,乱了一点。   时怀瑾往侧边移了一步,用手帮她梳了梳。   他抵着头,看着十分认真,动作很轻,修长的手指穿梭在黑发间,一顺到底,末处,几缕青丝调皮的缠上他的指尖,被他轻轻带起,又轻轻落下。   下落的速度极慢,像是在留恋他的手指。   安之安安静静地站着,垂着脑袋,任由时怀瑾帮自己梳理着头发,脸颊粉嫩,似是染了罗衣的花色。   风过,带起一阵微凉,安之背脊和胳膊处起了一层疙瘩,细细密密。   滴答滴答,树叶下的水摇摇晃晃地滴落,声音清晰,蔷薇花瓣被拽下花枝,在空中乱飞。   站在一旁的司机笑了下,别开视线看向别处,余光忽然扫到大门处的一个人影。   看清楚是谁之后,他张嘴就要出声。   大铁门半开着,时老爷子扶着墙,探出半个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将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连忙闭上了嘴,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时爷子满意司机的识相,继续扒着墙看。   越看,越满意。   一高一矮,男才女貌,配得很!   这婚订得多好,看他多有先见之明。   ……   两人到达大厅时,时老爷子并不在。   时卿正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电视,听到动静,她转头看向门口。   下一秒,她脸上漫上喜色,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珍珠奶茶,起身迎上前。   “阿瑾回来了啊。”时卿和时怀瑾说着话,眼睛却看着安之的方向。   她上上下下地扫了安之一边,眼中的满意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你就是安之吧,我是阿瑾小姑。”说着,时卿拉住了安之的手,指了之身后的电视,“我正在看节目呢,你真人比电视里还漂亮。”   安之笑了下,有些紧张,“小姑好。”   “欸!”时卿开心地应了一声,拍了拍安之的手,眼睛看着安之就没有移开过,“真好。”   “小姑娘真好看,水灵灵的,美得勒,我家阿瑾真有福。”   时卿的眼神过于炙热,热情得有些让人招架不住。   安之被夸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往时怀瑾身边靠了靠,仰头向他求救。   楚家家规严格,每个人都克制守礼,人情味也就淡了,除了爷爷之外,安之从来没被长辈这么亲昵地对待过。   时怀瑾收到求救信号,抵唇轻咳了一声,“小姑,爷爷呢?”   时卿这才看向他,朝门外努努嘴,“雨一停老爷子就出去了,说要给你们钓鱼吃。”   “还说现在水涨了,是最好钓鱼的时候,连蚯蚓都不用挖,路边到处都是,直接捡就好了。”   时怀瑾点点头,看了眼天色,还很亮。   “小姑,我带安之去找爷爷。”   语毕,他带着安之转身往外走,时卿在后面喊:   “你爷爷钓了蛮久了,如果没钓到鱼,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啊!”   “去小池塘的小路上都是青苔,下雨很滑,阿瑾牵好你媳妇,别摔了……”   闻言,安之下意识看向了时怀瑾的手。   他脱了外套,只穿着白色的衬衫,衣袖随意地挽直手肘出,露出精瘦有力的小臂。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曲着,突出的腕骨异常白皙,十分精致好看。   突然有点想吃脆骨,安之舔了舔唇瓣。   正出神间,手突然被抓住,五指被一只大手紧紧收拢。   男人的手心的温度要比自己高一点,有点微微的烫,安之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地向时怀瑾看去。   可时怀瑾没看她,他目视前方,启唇喊了一声“爷爷”。   安之脚步一顿,顺着时怀瑾的视线看去。   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家,正提着一根鱼竿和水桶朝他们走来,老人脸上带着笑,满脸沧桑的褶子让他看起来十分慈祥。   精气神很足,若是时怀瑾不说,安之不会觉得这是一个马上就要过九十岁生日的高龄老人。   时老爷子几步走到安之面前,笑呵呵道:“之之啊,走路不看路,不怕摔啊。”   也不知道刚刚被看去了多少,安之脸一红,挣开了时怀瑾的手,乖巧地站好,“爷爷。”   手里一空,时怀瑾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眼,抿直了嘴角,沉默着没说话。   安之这一声爷爷一喊,时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眼尾的褶子都快要挤到一起。   他扫了时怀瑾一眼 ,而后将鱼竿和桶一起塞到时怀瑾的手里,“之之,走,跟爷爷回去。”   “哦,好。”安之连忙应道,扶着老人的手往前走。   “爷爷刚刚钓了两条大鱼,回去给你做鱼吃。”说着,时老爷子声音一顿,又问:“之之喜欢吃红烧的还是清蒸的?”   安之认真想了想,“都喜欢。”   “哈哈哈哈,那刚好,爷爷钓了两条,我们一样来一条,两全其美。”   提着东西走在后面的时怀瑾听着爷孙俩的聊天,扬了下眉,垂眸看向了桶里的鱼。   鲜活的两条,一条鲈鱼,一条草鱼。   要是没记错的话,池塘里并没有放鲈鱼苗。   时怀瑾看着老爷子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看来,这条鲈鱼,是野生的了……   时老爷子一进屋就钻进了厨房,还把时怀瑾也拉了进去。   安之想了想,觉得自己已经要进去打个下手什么的,可她好像什么也不会……   看出安之的纠结,时卿笑着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给她递了杯刚做好的珍珠奶茶,“我们时家最不缺的就是厨师了,你进去他们还会嫌你挤,把你轰出来。”   “老爷子好久没下厨了,你来了他开心,兴致正高着呢,别管他们了,过来,陪小姑看电视。”   安之接过奶茶,低头咬着吸管,思绪乱飞。   时怀瑾做菜的时候,她总喜欢带着呵呵站旁边看,他好像从来没把她轰出来过。   奶茶入口,带上了两颗珍珠,圆滑软糯,微微黏牙,和之前时怀瑾给自己做的一模一样。   有点甜甜的。   安之一口咽下,又呲溜吸了一大口。   时卿偷偷看了瞄了眼安之,笑弯了眼。   她就知道网上的那些都是假的,哪有女生会拒绝珍珠奶茶?   ……   时怀瑾只是个杀鱼工,两条鱼除了杀鱼之外,其它所有工序都是时老爷子做的。   老爷子拒绝让他插手。   安之坐上餐桌,动筷子前,她先看了下眼前的两盘大菜。   清蒸鲈鱼造型完整,汤汁清亮,最上方点缀着翠绿葱丝,颜色鲜明好看,红烧鱼被盛在一个超大的盘子里,端上桌的时候上面的热油还呲呲响。   两盘菜色香味俱全,一看就非常好吃。   吃起来比想象中更好吃,特别嫩,一点腥味也没有,安之全程没怎么吃饭,尽吃鱼去了,两条鱼有一大半进了她的肚子里。   “爷爷,鱼超好吃,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鱼。”   时老爷子被哄得呵呵笑,不停地给 安之夹鱼。   正要夹菜的时怀瑾筷子一顿,眉头一紧,然后转了个弯,夹了根青菜。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没给安之做过鱼。   想清楚后,他眉头舒展开了,看了眼安之,又看了眼老爷子和她小姑,不禁莞尔。   安之来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她根本不需要担心爷爷会不喜欢她,她只管吃就行。   老人家都喜欢看小辈吃东西,小辈吃得越开心,他们就越满足。   ……   这顿晚饭吃的比平时晚,饭后,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时怀瑾往外看了一眼,又看向正坐在沙发上选请帖选的不亦乐乎的几个人,他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在心中叹了口气。   看来,今晚是回不去了。   果然,他端着茶走过去,刚把茶具放在茶几上,老爷子就下了命令:   “这么晚了,你们就别回去了,留下睡。”   “正好早上小刘帮你把房间都打扫过了。”   时怀瑾挑了下眉,低头继续倒茶。   哪有什么正好,老爷子这明明是早就计划好的。   老爷子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在商场混迹多年,靠得就是精明二字,如今退休多年,种花喝茶钓鱼,每天悠哉乐哉,提着个茶壶就能去湖边和陌生老人下围棋。   没了当初的运筹帷幄,看似慈祥和善,实则人老心未老,敞亮得像块明镜似的。   唯一有改变的,大抵是心境,学会了海纳百川的包容,也深谙看破不说破的人生哲理。   他不信老爷子没有看出他和安之之间的生疏客气,但老爷子什么都没说。   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二从心所欲,不逾距。   老爷子活到了九十岁,一路走来,早已变成了生活的哲人,表露于形的率直和随心所欲都是有目的的。   安之睹了时怀瑾一眼,又想到自己不安分的睡姿,她摸了摸耳朵,随便找了个接口,“爷爷,我没带换洗衣服。”   “这算什么。”时老爷子摆摆手,“阿瑾衣服多,阿瑾妈妈和小姨也有很多没穿过的衣服留在老宅,虽然年代远了一点,但还是能穿的。”   安之:“……”   她有些犹豫,正苦于找不到借口之际,时怀瑾出声了,“好。”   安之愣住,转头看去,时怀瑾将一杯七分满的茶递给她,看着她的眼睛,淡声道:“我们留下。”   安之抿抿唇,接过了茶。   “唉~”   时老爷子盯着安之和时怀瑾看了一会儿,突然深沉地叹了口气。   叹得安之心尖一颤。   “人老了,念旧,看到你们,我突然想起了阿瑾的奶奶。”   时老爷子抿了口茶,看着安之的眼中透着怀念,又继续道:“你们的订婚信物,就是阿瑾奶奶去庙里求的。”   “不贵,但全世界独一无二,他奶奶还说找大师开过光刻了字,阿瑾那块我看过了,但你那块我没看过。”   “之之啊,你有没有带在身上?爷爷想看看,老婆子到底在上面刻了什么。”   安之一僵,无意识咬紧了唇。   订婚信物还在楚知意那,而楚知意不会轻易还给她。   “没带吗?”大概是看出来她的为难,时老爷子笑了下,主动给了她台阶下,“没关系,是爷爷太突然了,不急,下次看也可以。”   “不是,”安之放下了唇,“是……”   她正要说出真相,时怀瑾打断了她的话,“在我这里。”   安之一顿,抬眼看去,时怀瑾拎着一根红绳,小月牙吊坠正在红绳下左右晃动着。 第34章 保证不乱动   时老爷子伸手接过了时怀瑾手上的月牙吊坠, 没注意到安之脸上的惊讶,只当这玉坠是安之给时怀瑾的。   时卿上楼拿了一面放大镜下来,交到时老爷子的手中。   安之收回了视线, 压下满心的疑问,好奇地看向时老爷子。   这枚玉吊坠, 她随身带了十几年,看过无数次,也摸过无数次,却从来没发现里面被刻了字。   老爷子小心地拿着玉吊坠, 像是拿着一个珍宝,举着放大镜认真的看着。   苍老的手上皮肤松弛,满是褶皱, 颤抖个不停。   刚刚的淡定和谈笑风生不见一丝一毫, 他像是在期待某个答案,也像是在等待某种审判。   就像她每次比完赛,等到宣布结果时一样。   电视机按了暂停,客厅安安静静的,四双眼睛盯着玉吊坠不动, 也像按下了暂停。   良久,时老爷子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将玉吊坠和放大镜一起放在了茶几上,什么也没说,从沙发上起身,驻着拐杖往楼上走去。   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 年纪,是一种沉淀,也是一种衰退。   任他身子骨再怎么硬朗, 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泪腺的功能和身体机能一起衰退,眼中干涩,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时卿也跟着起身,习惯性地准备上前扶,老爷子却拒绝了。   “爸?”   时卿皱了眉头。   时老爷子背着她摆了摆手,“不用扶。”   声音极其压抑暗哑。   颤颤巍巍的苍老背影,看着让人心酸。   时卿看了眼茶几,而后几个大步跟了上去,不由分说地搀住了时老爷子,念叨道:“都快九十岁的人了,这么任性,您老人家以为自己还年轻吗……”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一楼大厅,时怀瑾垂下眼眸,沉默片刻,然后拿过茶几上的玉坠和放大镜。   “爷爷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难过?上面刻了什么?”安之探过头问道。   时怀瑾没回答,将手上的东西递到安之的手里。   安之学着他们的样子,将放大镜对着玉坠,闭着一只眼睛认真地看了看。   玉吊坠的正中间,一个小小的“羡”字在放大镜中成弧型,像是一个球面,中间凸出,四周沿着曲线往后。   “羡?”   “嗯。”时怀瑾点点头,“我的那块,刻着的字是林。”   安之还是不明白这两个字有什么关联,为什么会让爷爷突然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时怀瑾转头定定地看着安之,淡声道:“爷爷的大名,叫做羡林。”   “不贵,但全世界独一无二,阿瑾奶奶还说找过大师开过光,刻过字……”   老爷子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奶奶口中的找大师开光,就是在他们的订婚信物上,刻上了最放心不下的人的名字。   他们花了二十几年的时间长大、相遇,老人的这份心思也藏了二十几年,甚至更长。   安之怔住,偏头看向时怀瑾。   他微微低着头,薄唇抿着,依旧是那副漠然的模样,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藏着满满的她看不懂的东西。   安之张了张嘴,想问,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总觉得,他像是在四周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隔离在外,将自己的情绪,牢牢的禁锢在其中,不想让她窥见分毫。   ……   晚上十点,时怀瑾带着安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给她随便拿了套自己的衣服。   安之洗完澡出来,下意识看向床的位置。   床上没人,被子整整齐齐,枕头少了一个,而时怀瑾正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   从床上消失的枕头出现在沙发的最里头,下面还压着一床叠成豆腐块的白色毛毯。   准备齐全,他看起来像是准备在沙发上落地生根。   安之咬了下唇珠,挪着小步子走到时怀瑾面前,垂眸看着他,小声问道,“你还不睡吗?”   时怀瑾头都没抬,“你睡床。”   “那你呢?”安之明知故问。   “我睡沙发。”   安之:“……”   猜想得到验证,安之鼓了鼓腮帮子,顿时就有点不开心了。   目光从沙发上掠过,稍微估计了一下长度。   沙发对她来说还勉勉强强,但对时怀瑾来说,大概只有七分长。   安之又继续朝沙发挪了挪,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你还是去床上睡吧,我保证不劈……不乱动。”   不乱动?   时怀瑾挑了下眉,抬头看向安之,和安之对视了片刻,有些不相信,“你确定?”   安之别开眼,点点头,小声喃喃:“我们又不是没睡过。”   时怀瑾:“……”   她的声音含在嘴里,可卧室太过安静,时怀瑾听得清清楚楚。   她好像理解错了。   他其实是想问她是不是确定自己不会再劈叉。   看着安之飘忽的眼神,时怀瑾突然勾了勾嘴角,终于从沙发上起身,抬脚向床边走去,“睡觉吧。”   “好。”安之欢快的应了一声,笑着跑向床边,拉开被子躺了进去,还仰着头看着时怀瑾,还抬手拍了拍另一边,邀请他。   她的态度十分积极,想向时怀瑾展示自己“绑”了近一个星期的成果。   无意间对上安之带笑的眼睛,时怀瑾弯腰的动作一顿。   她像是达到了某种目的,可他心里却莫名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时怀瑾在心中叹了口气。   大概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时怀瑾的睡眠比以往还要浅,半夜,安之的腿刚一动,他就醒了。   安之的腿一点一点地往他这边靠,时怀瑾一点一点地往边上退,直到退无可退的时候,他用手压了回去。   可没一会儿,她的腿就又过来了……   反反复复几次之后,时怀瑾不动了,平躺着看向天花板,任安之的腿怎么推他,他自岿然不动。   渐渐的,大抵是因为空间有了局限,安之终于安分了。   可还没等时怀瑾松口气,她的腿又换了个方向,开始往上抬,变本加厉。   察觉到不对劲,时怀瑾伸手往枕头边摸了摸。   在碰到安之的肩膀之前,他先摸到了一只脚踝。   时怀瑾顿时苦笑不得。   厉害了,没了劈横叉的空间,她开始自由发挥,劈起了竖叉。   怕安之这样睡着难受,时怀瑾略思考虑一番后坐起身,轻轻地把她的脚一点一点的掰了回去,掰出了半身冷汗。   白天忙了一天,安之很累,睡得很沉,可潜意识中,她隐隐约约还记得要约束自己的睡姿。   被这一折腾,她睡意稍稍消散了一点。   安之先是动了动脚,发现脚可以自由移动后,她伸手往旁边一抓,总想抓点什么东西绑住自己,困住自己,不让自己再乱动。   时怀瑾再度挣开了眼睛,垂眸看向自己被强行拉住的手。   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手被拉向床的另一边,察觉到安之的意图,时怀瑾用力把手往下压。   可安之没放弃,采取敌不动我动的战术,主动靠近时怀瑾,腿也靠了过来,手脚并用,一点一点慢慢缠上他。   时怀瑾:“……”   她这是把他成当柱子了?   时怀瑾侧过身,想把安之的腿拿开,可刚抬手握上她的脚踝,安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拽紧了他的手用力拉了一下。   掌心压在一个软软的某处,时怀瑾一僵。   她穿的是他的棉质T恤,纯棉的质感,又薄又软,此时正软软地贴着他,半个身体都压在他的身上,手脚更是死死缠着他。   时怀瑾紧抿着唇,控制不住地低喘了一声。   空调吹出的冷气很凉,他却出了半身的热汗。   身体控制不住地发烫。   时怀瑾垂眸看向怀里的人,有些烦躁地抓了下头发,不耐的捉住住安之的手脚拉开,而后摸过被子有些粗鲁地扔在安之的身上,抱着她滚了两圈。   将安之牢牢的用被子裹好,又调低了空调的温度后,时怀瑾黑着脸从床上爬了起来,赤着脚摸黑去了浴室。   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灯未开,室内依旧一片黑暗。   水声哗哗响,浴室的人越来越躁,床上的人却裹着被子睡得安稳。   半个多小时后,浴室门被打开,时怀瑾染着浑身的水汽重新回到了床上,靠床沿躺着,离安之有多远就多远。   空调的温度有点低,暴露在外的皮肤有点凉,时怀瑾想将温度调低一点,但担心安之觉得热又把被子挣开,他放弃了。   沙发上还有一床薄毯,但他累了懒得动,就这么缩在床脚,吹了半个晚上的冷气。   ……   早上八点半,安之被敲门声吵醒。   朦朦胧胧中睁开眼,身边已经没了人,安之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   看到自己裹着被子平躺着,脚和手还都在该在的位置上,和昨晚躺下时的姿势一样,安之顿时松了口气,这才从床上爬起,走到门边,靠着墙拉开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通宵练舞的疲惫感,才走了几步,就累了。   时卿站在门外,看着头发凌乱、明显精神不济的安之,她温柔地笑了笑,将手里的衣服递上前,柔声道:   “阿瑾已经去上班了,他怕你睡过头,让我叫你起床吃早餐。”   “这也是他让我送过来的,阿瑾小姨的身高和你差不多,你应该能穿。”   安之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意识到以这种姿态见长辈很不雅,她连忙站直了身体,接过衣服,礼貌地笑着道了声谢谢。   时卿不在意地摆摆手,“早餐好了,你洗漱完就赶紧下来吃啊。”   安之笑着点点头,抱着衣服回身往浴室走,可没走出两步,她又重新回到了门口,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   “小姑,还有领子稍微高一点的衣服吗?”   看着安之红红的脸蛋,时卿愣了一下,而后了然一笑。   视线从安之被头发遮得严严实实的后颈扫过,时卿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有。”   “你等一下,小姑这就给你去拿。”   安之将手上的衣服还了回去,“那就麻烦小姑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姑可开心了。”语毕,她转身走了。   有时候,女人的心态和年龄无关,时卿年过六旬,却像小女生似的,步子迈得有些欢快。   看着那道背影,安之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却怎么也形容不出来。   可很快的,背后的难受转移了她的心神,安之伸手往后摸了摸,感觉贴着纹身的那块地方好像有点肿   ……   时怀瑾去上班,安之没事,留在老宅陪老爷子钓了一天的鱼。   傍晚时分,时怀瑾下班后没回家,直接去了老宅,饭后,他想带安之离开,却再次被时老爷子拦下:   “明天你爸会回来,之之肯定是要见见的,你们这一来一去的,也不嫌麻烦?”   “我还有几天就生日了,你爸年纪也大了,你们就多留几天,帮着一起准备生日宴。”   时怀瑾:“……”   理由非常完美,找不出一丝破绽。   老人家总是喜欢儿孙绕膝,到底是推脱不掉,时怀瑾只得答应留下。   可想到接下来几天和安之的同床共枕,他眉头皱得死紧。   背上越来越痒,安之总忍不住伸手抓,可怕留下疤,她忍住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探过头靠在时怀瑾的耳边,悄声问道:   “我昨晚睡觉没乱动吧。”   时怀瑾:“……很乖。”   说着,他瞥了安之一眼,“背怎么了?”   安之嗖的缩回正要伸向背后的手,摇摇头,“没事。”   ……   晚上,时怀瑾都准备好迎接大战,可安之却异常的乖,乖到他一直到凌晨都没睡着。   他觉得自己走入了一个怪圈:明明很累,可安之不动,他就是睡不着。   卧室内十分寂静,只有空调细微的白噪音,正是睡觉的好时候,时怀瑾脑中却异常清醒。   突然,身边的人动了,从床上爬坐了起来。   像是怕吵醒他似的,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还不小心在床边磕了一下。   浴室门被打开,又被关上,时怀瑾突然睁开了眼。   他翻了个身看向浴室,墨色的眸子藏在黑夜中,看不分明。   两分钟后,浴室门被敲响,男人低沉的声音混在水声中:   “需要帮忙吗?”   安之动作一顿,回头看向浴室门,手无意识搭在水龙头的开关上往下一压。   水声停了。   聚集在淋浴头上的水滴滴落,“嗒”,砸在安之额头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安之:我很乖,保证不乱动。   时怀瑾:呵呵! 第35章 出去   纹身贴中含了很多颜料还有重金属, 经常贴对身体不好。   但有时,为了展示更美的舞台,安之不得不贴。   通常情况下, 她都只是在上舞台之前贴,下舞台卸妆的时候, 会把纹身贴也一起卸掉。   这一次,是纹身贴在她身上停留的最久的一次。   背后的皮肤娇嫩敏感,长久掩盖在纹身贴下的皮肤,从昨晚开始就微微有些刺痛红肿。   今天白天一直很痒, 但还好有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可到了深夜,安静下来,又疼又痒的感觉愈发难熬。   被折腾的睡不着, 安之咬牙忍住不敢动, 生怕吵醒时怀瑾。   直到半夜,实在忍不住了,她才偷偷下床,想去浴室试着处理一下。   浴室里面贴着一面很大的镜子,安之背过身, 能很清晰的看到背后的纹身。   宁歌专门定制的纹身贴质量太好,就算她之前用温水用力擦洗过, 两天过去了,还是完完整整,和新的一样。   安之将头发挽起,打开了淋浴头, 对着纹身贴搓洗了一番,依旧于事无补。   倒是瘙痒的感觉缓解了不少,不过只要她停下水, 难受的感觉只多不少。   镜子看得清清楚楚,可有些地方手根本碰不到,背后的皮肤越来越红肿,渐渐的,安之有些崩溃……   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敲响,恍惚之间,安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时怀瑾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需要帮忙吗?”   黑夜之中,混着淅淅的水声入耳,分外清晰。   安之动作一顿,回头,视线穿过浓浓的黑投向浴室门,手无意识搭在水龙头的开关上往下一压。   水声停了。   聚集在淋浴头上的水滴滴落,“嗒”,砸在她额头上。   高处滴落的水珠带着一点力度,将她的神砸了回来。   下一秒,“咔哒”一声轻响,天花板上的灯骤然亮起,浴室一片大亮。   灯被门外的时怀瑾打开。   ……   上升的雾气触及冷冷的墙面,凝成水滴往下流,磨砂的玻璃门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点影像。   水声停了,四周格外安静。   浴室内久久没有回应,察觉到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的确不妥,时怀瑾敛下眉眼,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转身欲走。   刚迈出第一步,背后传来清脆的开锁的声音。   随后,一阵沉闷的”沙沙”声,门被推开。   “需要。”   她的声音很小。   时怀瑾回首,安之披着他的白色浴袍立在门边,白皙的天鹅颈露在外面。   挽在头顶的头发微湿,凌乱的发丝黏在额间,水从美人尖流下,染湿了睫毛,顺着脸颊,自下巴处缓缓滴落。   微湿的卷翘长睫颤栗着,脸颊红润,似一朵出水芙蓉,晶莹剔透,粉粉嫩嫩。   夜深人静之时,美人出浴,格外让人心动,足以唤醒心中的野兽。   几乎是瞬间,时怀瑾就后悔了。   他不该过来的,可他又做不到看她这么难受下去。   心跳快了几分,浑身控制不住的发烫,时怀瑾滚动了下喉结,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那扇半开的门似深渊的入口,他浑身抗拒。   安之咬着唇,微微抬起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心型唇轻启,“需要你帮忙,你别走。”   背后瘙痒带来的难受盖过了害羞,就算只是一纸协议,这个男人现在也是自己的丈夫,更是自己最相信的人,那就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只要他想,安之觉得自己其实是愿意的。   十几年没动过心无波无澜,如今一动心,便掀起翻天巨浪,怎么也压不住。   她再一次在他面前主动到胆大包天,所有曾经不敢做的事,只要他在,她都敢。   对上她的眼,霎那间,星辰失色。   双腿似被灌了铅,有千斤重。   时怀瑾驻足。   是他主动要求要帮忙的,事已至此 ,已无退路。   安之有些紧张地紧咬着下唇,往旁边让了一步,示意他进来。   时怀瑾盯着她安之没动,良久,他收回视线,终于抬脚走进了浴室。   最后一脚踏入,他反手拉上深渊的门,自封退路。   玻璃和底部的金属摩擦,“沙沙”声异常清晰。   浴室内,雾气未消,玫瑰的香弥漫开来。   时怀瑾握紧花洒,面无表情地瞄了一旁的浴缸一眼,沉声道:“坐上去。”   “好。”安之点点头,挪到浴缸边,背对着时怀瑾坐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时怀瑾打开了花洒,调试了下温度。   “淅淅”的水声响起,听到讯号,安之会意。   她紧抿着唇,抬手捏住浴袍的领口,抖着手指将浴袍慢慢往下拉。   春光渐露,藤蔓完全展露在时怀瑾眼皮子底下,近景的视觉效果比那天在舞台上更震撼。   白色的浴袍松松地挂在腰间,青灰色藤蔓自腰窝处缠绕而上,将娇嫩的皮肤肆虐成一片红色,微微有些肿,和肩膀出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着有点触目惊心的景象,非但没让心中的旖旎消失,反而更浓了几分。   时怀瑾眼底一沉,墨色的眸子浓到发紫。   他握着花洒的手更紧了几分,指尖用力到发白。   安之屏息等待了很久,见身后的人没有动作,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   声音异常喑哑好听。   每个音节都敲击在心口,麻麻痒痒,安之心尖一颤,舔了下唇瓣。   越安静,越尴尬。   安之随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哦。”   话题结束,安之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时怀瑾敛下心神,凝眸盯着安之背后的纹身,不敢看向其它的地方。   他用水淋湿毛巾,而后将毛巾敷于安之的背上。   突如其来的热度让安之狠狠一颤。   时怀瑾手心的温度 好像透过厚厚的毛巾,直接触在背上。   视线从安之通红的耳朵上扫过,时怀瑾手上用了点力度,平静地问:“怕吗?”   安之无声摇头。   时怀瑾收回视线,继续擦了两下。   眼底的皮肤更红了,可纹身还是完完整整,时怀瑾沉思片刻,而后放下毛巾,转身往旁边走了几步。   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安之不明所已,可也不敢回头,只能紧紧拽着浴袍等着。   很快,时怀瑾回来了,下一秒,背上的触感变了。   是他的手,有点滑。   他像是再给她抹油。   安之又是狠狠一颤,控制不住的浑身发软,而后晃晃脑袋甩开胡思乱想,笔直地坐好。   感觉到安之的背脊格外紧绷,时怀瑾动作一顿,“时穆之前也贴过纹身,用温水擦不掉,只能用橄榄油 。”   说着,他将手重新覆在她的背上,“介意吗?”   安之摇头。   时怀瑾继续给她抹油。   浴室里越来越热,时怀瑾额头布布上了一层薄汗。   安之的皮肤红肿,可触感极其柔滑。   眼底的风景是魔鬼,勾起人藏在最深处的欲望,总想着将人拽了深渊之中。   时怀瑾紧紧闭上了眼,有些隐忍地问道:“可以关灯吗?”   安之一愣,随即点头,“随你。”   得到许可,时怀瑾立刻关了灯,浴室陷入一片黑暗。   安之尽力使自己放松下来,也松开了近拽着浴袍的手。   反正谁都看不见。   没了视觉,听觉变得格外敏感,狭小的室内,两人的呼吸声十分明显。   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也不知道是谁的。   ……   黑暗中,时怀瑾凭着记忆给安之抹好了油,而后用温热的毛巾细细擦去。   同样的动作重复了三遍后,时怀瑾扔开了毛巾,转身开了灯。   安之被突然的光线吓了一跳,下意识拉上了浴袍。   时怀瑾微眯着眼适应了下光,而后将花洒放回原处,低头认真地拧着橄榄油的盖子,“看看,还有吗?”   安之这才从浴缸上起身,走到镜子面前。   她先是回头觑了时怀瑾一眼,而后侧过身,缓缓褪下了浴袍。   镜子里,背后的纹身不在,只有微微的红肿。   安之抿唇一笑,“没有了。”   “嗯。”时怀瑾抬起头,视线一滞,马上闭了眼。   他刻意避开,却忽视了金属的花洒开关会反光。   它如一面小小的镜子,将他刻意避开的景色全数反射入他的眼中。   “出去。”   时怀瑾撑着墙沉声道,呼吸明显又急促了几分。   野兽把牢笼撞得嘭嘭响,在欲、望即将凌驾于理智之上之前,他选择远离诱惑。   格外严肃的声音让安之愣了愣,有瞬间的不知所措。   她垂眸想了想,而后将浴袍整理好,赤着脚,鼓起勇气向时怀瑾靠近。   鼻尖玫瑰花香渐浓,脚步声越来越近,时怀瑾浑身紧绷,抬手摸到灯的开关用力往下一压。   浴室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出去!”   时怀瑾话音未落,一双手突然缠上腰间,“阿瑾,你是不是很难受?”   时怀瑾的家人都叫他“阿瑾”,安之在老宅待了两天,也学他们叫。   几次之后,已经可以很自然地喊出来了。   时怀瑾皱着眉头,僵硬着身体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我可以……”   猜到安之想说什么,时怀瑾厉声打断了她的话:   “出去!”   他对她,似乎只剩下这句话可以说。   安之有些难堪地咬住唇角。   她可以理解他拒绝自己,可依旧觉得有点难过。   安之没有出去,反而收紧了手,“阿瑾……”   下一秒,察觉到时怀瑾的动作,她的声音声音顿住了。   时怀瑾闭上了眼,抬手覆在安之的手背上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一字一顿道:“我说了,出去。”   “瑜安之,守好你的心。”   他的声音很淡,极其冷静。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与其说是在说给安之听,不如说是在警告他自己。   小心思被毫不留情地戳破,没有得到回应,反而被警告。   安之眼底一烫,有什么东西压不住的往眼睛外涌。   她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可时怀瑾再次拒绝。   是她单方面的依赖他,把他在他人面前对她的温柔当了真。   害怕离开他,控制不住地动了心。   可是在时怀瑾的眼中,这桩婚姻大抵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纸契约。   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时怀瑾困扰。   “安之,”时怀瑾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协议里没有包括这一步,你不需要牺牲……”   “你别说了。”安之用力吸了下鼻子,放开了手,“对不起。”   说完,她迅速转身,埋头大步朝浴室外走去。   时怀瑾睁开了眼,看向安之离开的方向。   她如自己所愿,可他心里却觉得好像缺了一块,有什么东西悄然崩塌。   “砰”,外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灯没有开,安之不像自己,对她来说,黑暗就是黑暗,不小心就会撞到什么。   时怀瑾眉心一蹙,下意识就想往外走,可刚踏出一步,他有逼着自己收回了脚。   重新站在淋浴头下,时怀瑾将开关掰到最右边。   冰冷的水自头顶流下,衣服未脱,哗哗地往下淌水。   仰着头,一闭上眼,就是刚刚的安之,还有她在舞台上的一颦一笑。   时怀瑾低头扫了一眼,苦笑了一声。   男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卑鄙,他一边像个正人君子般拒绝安之的一切诱惑,可身体却又在叫嚣着想要。   情、欲、情、欲,对他而言,有情才有欲。   本来无一物,是他自己偏偏要去惹尘埃。   时怀瑾很明白,对安之,他并不是无动与衷。   可他不想像他父亲那样,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母亲,庇佑了他母亲大半辈子,可他的母亲却说走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而他的父亲选择谅解,独自承受往后的所有孤独岁月。   得不到不可怕,可怕的是得到后的失去。   安之的情况,就像他的母亲。   所以他可以为安之提供所有,保她衣食无忧,让她在她的领域一番风顺,却不敢轻易动心。   ……   再出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时怀瑾没去床上睡,半躺在沙发上,盯着床的方向,无眠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大早,时怀瑾从沙发上起身,轻轻走到床边。   安之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睡姿格外乖巧。   看着她微微红肿的眼睛,时怀瑾心里一紧。   酸酸涩涩的,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缓缓在床边走下,盯着这张小脸看了半晌,忍不住伸出手虚虚放在安之的眼睛上方,轻声道了一声“对不起”,而后起身,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   门被打开,又被轻轻关上。   安之翻了个身,将头埋进了枕头里,拉上被子盖过了头。   ……   下午三点多,时怀瑾提前下了班,去画廊接了时修一起回老宅。   下了车,两人穿过庭院往里走。   “阿瑾,网上的那段视频是你找出来的吧?”   时怀瑾点了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时和梁可以故意拍照片,截取某些片断混淆视听,乱带节奏,他也可以。   咖啡厅的视频很好找,短短的半分钟视频,他只要运用得当,就会变成时家表兄弟的明争暗斗。   明眼人都能看出之前的舆论是谁引导的。   一个是外戚旁支,一个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爷;一个是当红网红,一个是著名芭蕾舞艺术家,谁输谁赢不言而喻。   输的人,自然会不甘,会嫉妒。   “想敲打时和梁?”时修追问。   “不,”时怀瑾摇摇头,“是断他后路。”   他不知道时和梁和楚谨行的联系到了哪一步,但只要这视频一出,时和梁的这条路就算断了一半。   时修已经退休,忙着画廊的事,对商场的事很少过问。   时怀瑾是他教出来的儿子,他自然百分百相信的。   但他觉得,应该不止于此。   “最近和安之怎么样?”时修偏头看了眼时怀瑾。   日光发白,照射在时怀瑾的脸上,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异常苍白。   “怎么了?”时修关心地问道,“不舒服?”   时怀瑾摇摇头,觉得头脑格外昏沉,浑身无力,于是心情更差了几分。   他正想说什么,前边传来一声欢笑:   “之之,动了,动了,抓紧,快提竿别放手。”   “有了,爷爷,我的鱼比你的大。”   ……   转过柳林,视野变得明朗。   小池塘边放着两个小板凳,安之陪着老爷子坐在板凳上钓鱼,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脑中紧绷着一根线,太阳穴隐隐作痛,时怀瑾抿直了唇,沉默地看着,没出声。   时修回头看了时怀瑾一眼,拉着他朝池塘边走去,笑着和时老爷子打招呼,“爸。”   老爷子闻声回头,呵呵一笑,从板凳上起身,“之之啊,阿瑾爸爸来了,快叫人。”   安之放下鱼竿,擦擦手站了起来,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爸。”   时怀瑾的视线一直落在安之的脸上。   她的唇瓣被她咬得格外红润。   他能看出安之的紧张,可安之没有和之前一样,怯怯地躲在他的背后,向他寻求帮助。   蓦的,时怀瑾心尖一疼,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   心中烦闷,视线也变得模糊。   时修因为之前的事对安之有点偏见,但看着眼前格外乖巧的女孩,也没了脾气   他对安之温润一笑,点点头应了一声,而后上前扶住了老爷子,“爸,太晒了,我们回去吧。”   “好。”时老爷子点点头,回头了眼时怀瑾,意味深长道:   “阿瑾,桶里有水,重得狠,之之哪提得动?你还不快接过去。”   “不要吵点小架,就欺负你媳妇。”   他早上就看出来了,时怀瑾的情绪很不对,安之也怪怪的,强颜欢笑的一整天了。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小夫妻俩吵架了。   时怀瑾应了一声,接过了安之手上的桶。   安之也没拒绝,收回手的时候指腹无意间从时怀瑾手背上擦过。   好烫。   安之愣了一下,忙抓住了时怀瑾的手,“你发烧了?”   说着,她又掂起脚尖抬手探向时怀瑾的额头,“好烫。”   她的声音焦急,仰着头看着时怀瑾,眼中满是关心。   时怀瑾皱着眉头,垂眸看着她,心情复杂。   过于强烈的阳光直直地照在头顶,头越发的晕了,时怀瑾手一松,无力地往下倒。   桶掉在地上,斜斜的滚了两圈。   两尾鱼顺着水游了出来,在地上扑腾着。   安之撑不住时怀瑾的体重,跟着一起倒在草地上。   看着昏过去的时怀瑾,她忙回头大喊,“爷爷,爷爷,阿瑾晕过去了……”   声音焦急,带着哭腔。 第36章 进来   傍晚时分, 窗帘半拉,落日余晖钻进卧室,斜斜的在木地板上投下暖黄色的光影, 给冷色调的卧室添了几分脉脉温情。   空调开着中档,室内温度刚刚好。   时怀瑾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右手露在被子外,手背青色的血管明显,上面插着针。   安之跪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枕着手趴在床边,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时怀瑾。   家庭医生来过,给他量了体温,输了液, 可他还是昏睡不醒。   男人闭着眼睛, 那双漂亮的眸子被掩藏,气场便弱了几分,也平易近人的几分。   他呼吸声很重,眉头紧皱着,好像就连睡, 都睡得不是很安稳。   安之盯着时怀瑾的眼睛看了许久,他长翘的睫毛在眼皮下方留下一层浅浅的暗影, 衬得他眼底的那圈黑色愈发浓重。   安之下意识伸手想触碰,男人呼出的热气喷在手心,有点烫人,她像触电似的, 立刻将手缩了回来,双手紧紧握着,抠紧了手心。   “出去。”   “安之, 守好你的心。”   他明明闭着眼睛一动未动,安之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经过记忆的过滤,声音比平时还要冷漠几分。   每重复一次,心中的难过就加重几分。   安之吸了下鼻子,仰头看着天花板,强忍下眼泪,而后平静了下情绪,用手指触了触下时怀瑾的额头和脖颈。   冰凉的指尖刚触碰到他的皮肤,热意便瞬间传了过来。   温度似乎比刚刚还要高上一点。   但医生说过,这是正常现象。   安之收回手,按照医生的吩咐,拿下了时怀瑾额头上的毛巾,重新换了条冷毛巾。   然后轻轻掀开了他的被子,一颗一颗解开他睡衣的扣子,拿过桌上的酒精,给他降温。   医生说时怀瑾是劳累过度,休息太少,身体抵抗力变差,然后还受了凉,这才会发烧。   所有人都当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感冒发烧,可只有安之知道,时怀瑾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   他这段时间要忙自己的工作,又要忙她的事,而她还总是在烦他,让他休息不好。   “我以后不会再烦你了,我们就和以前一样。”   “协议上怎么写的,我就怎么做。”   守规矩,不逾矩,不会再为难你,也不会再去奢望不该有的东西。   安之低着头,一边给时怀瑾擦拭酒精,一边小声说着。   越说越难过,她又想哭了。   明明她以前一点都不爱哭。   ……   时怀瑾脑子昏昏沉沉,浑身发烫,很热。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身上游移,很舒服,于是一直紧皱的眉头稍缓了些许。   可耳边一直有人小声念叨着什么,字句间表达的意思让他很烦躁。   他很想睁开眼睛让她闭嘴,可又睁不开。   脑中还算清醒,可身体却像是被什么压在了床上,眼皮上覆着一层很沉重的东西,睁不开,看不见。   感觉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次高烧。   ……   擦完酒精后 ,安之又仔细的将时怀瑾的衣服系好,给他盖上了被子,继续趴在床边看着床上昏睡的男人。   回忆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明明认识的时间不长,可记忆却很长。   也许等他醒来之后,她连这样安静看他的机会也没有了……   安之想得太认真,于是就连门被推开了也不知道。   时卿站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敲了下门,抬脚走了进卧室,柔声道:“之之啊,下去吃饭吧。”   安之闻声抬头,看向时卿,“小姑,这都好几个小时了,他为什么还不醒啊。”   “温度也一点没降。”   时卿摇摇头,在安之身边站定,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安之的头发,轻声安慰道:“没事的。”   “阿瑾母亲离开的那天,阿瑾发了一场高烧,昏睡好了几天。”   “从那之后,只要发烧,他都要昏睡上两三天,醒来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说着,时卿转头看向时怀瑾,眼中带着淡淡的心疼。   “也是从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阿瑾有夜盲症。”   很严重的先天进行性夜盲。   而他们时家没有夜盲症的基因,所以,这是时怀瑾母亲留给他的。   母亲?   安之愣了一下,耳边突然响起那天在咖啡厅他们离开时,楚知意说的最后一句话:   “时怀瑾,我之前在香榭丽舍大道见过你的母亲,她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叫她,‘妈妈’。”   安之连忙将手从床上放下,抓住了时卿的衣摆,问道:“那阿瑾妈妈知道吗?”   时卿浅笑着摇摇头。   这是时怀瑾自己的事,她能提几句,却并不方便多说。   “这些事,让阿瑾以后告诉你吧。”时卿收回视线,偏头看了眼窗外的光景。   夕阳已落尽,霞光消失在天际,光线昏暗,夜幕已然来临。   “之之啊,都快七点了,你跟小姑下去吃点东西好吗?”   安之摇摇头,转身继续趴在床上,看着时怀瑾,抿了抿唇道:“我不想吃。”   “之之……”   “小姑,我没胃口。”   安之态度很坚持。   时卿对她没办法,只能妥协,“那好吧,你如果饿了的话跟我说,小姑帮你端上来。”   “好。”安之点点头,“谢谢小姑。”   看着一心一意守着时怀瑾的安之,时卿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等在门边的老爷子见时卿出来,连忙探出头往时卿身后看。   时卿朝他摇头,“爸,别看了,之之说她不想吃。”   时老爷子眉头一皱,拐杖在地上点了两下,沉声道,“这不吃东西怎么行?”   “这臭小子怎么睡着了,还欺负我的乖孙媳妇儿!”   时卿:“……”   ……   时怀瑾昏睡了很久,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深夜。   窗帘紧闭着,卧室内还亮着灯,时怀瑾缓缓睁开了眼,一动,额头上的毛巾滑了下来,掉到旁边的枕头上。   水汽快速晕开,染湿了枕套。   时怀瑾微眯了眯眼,愣神了片刻,而后才拿起湿毛巾扔到一边的床头柜上。   眼角余光无意中扫到床边的一小团,他的目光一滞,半撑着床面起身,看向趴在床边睡着了的女人。   女人披着一条薄毯,长发随意的披散着,微微凌乱。   侧着脸,下巴贴在交叠的手背上,视线的方向,正对着他刚刚躺着的位置。   她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眉头微微皱着,看着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灯下看着很是苍白。   她看了多久?   昏睡的两天里,时怀瑾并不是一点感觉没有,意识朦朦胧胧,她说的话,他听进去了不少。   安之一直守在自己床边,没人的时候,她说了很多遍对不起,还说以后一定会乖乖的,不会再烦他。   一直在重复,好像在催眠她自己。   小姑他们叫她下去吃东西,她六次有五次说不去,还有一次是因为要给他倒水才下楼。   最后小姑没办法,只好把吃的端上来。   也不知道她吃没吃。   明明是最拒绝不了食物的人,却一次两次的说自己没胃口。   想到这儿,时怀瑾喉头涌上一阵涩意,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将安之抱起。   他尽量将动作放得很轻,可还是将本就睡得不是很熟的安之吵醒。   安之半睁开眼看了时怀瑾一眼,而后伸长脖子靠近他,用额头贴了下他的额头。   温热的呼吸交缠着,时怀瑾动作一顿,不敢动。   安之仔细的感受了半晌才离开,“嗯,好像不烫了。”   “阿瑾,渴吗?”她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问完,她又自己回答:“水冷了,我下去给你倒。“   安之双手挣扎着,想强打起精神,努力睁开眼睛,可极度的疲惫让她很快又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的迷糊模样有点可爱。   怎么这么傻?   时怀瑾暗叹一声,心中漫上心疼。   他将安之放在床上,给盖上被子,轻轻在她背上拍着,“我不渴。”   “乖,睡吧。”   太久没说话,喉咙干涩,时怀瑾不适地抬手捏了捏嗓子,而后在安之身边躺下,抬手搭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   他没哄过小宝宝,这个哄人入睡的动作,还是很多年前何风眠教他的。   有些习惯和动作不曾刻意去记,可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刻在了骨子里。   安之的呼吸声就在耳边,渐渐变得轻柔有规律,睡了两天的时怀瑾此刻没有一丝睡意,就这么侧躺在床上,偏着头一直看着安之的睡颜。   本就是一直乖乖巧巧的小美人,在沉睡十分更是乖巧地不行,像个睡美人。   他错了,在某一方面,安之的境遇的确很像何风眠,都是在最无助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愿意帮助她的人,于是下意识的依赖。   但安之没有何风眠聪明。   安之很傻。   收回思绪,时怀瑾轻叹了一声,将人拥入怀中,低头在她额心印下轻吻。   “睡吧,我的睡美人儿。”   “等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他是在对熟睡的安之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   清晨,白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涌入。   卧室内,安安静静。   安之突然重重的抖了一下,在睡梦中被吓醒。   她猛然睁开眼,入目,是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   灯,亮了一宿。   察觉到有些不对,安之偏头看了看,看到一张和自己无比靠近的脸。   她昨晚自己爬上床睡了?   那她是不是又影响时怀瑾休息了?   安之先是一愣,而后立刻爬下了床,连拖鞋没穿准备往外走。   可才刚跨出一步,手就被拽住。   “你去哪?”   时怀瑾的声音格外低哑,但手上的温度是正常的。   他已经退烧了,那她也应该离开了。   安之低着头,手挣了挣没挣开,她用力咬了下嘴唇,一字一顿道:“出去。”   闻言,时怀瑾勾了勾嘴唇,无奈一笑,把安之的手抓地更紧了,不让她走。   风水轮流转,现在主动说要出去的人是安之,挽留的人变成了他。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喉头一阵发痒,时怀瑾忍不住咳了两下。   安之终于回头看向他,认真道:“时怀瑾,我仔细想过了。”   “我尊重你的想法,以后不会再为难你了,我会做好该做的事,不会再想别的。”   对上她挣扎的目光,时怀瑾挑了下眉,突然收紧手往后一拽。   没料到时怀瑾会突然用力,安之猝不及防地往床上一倒。   好在她反应迅速,用手撑着床面,这才没压到时怀瑾的身上。   “你确定?”   沙哑的声音落在耳边,安之手一软,抬头看去,对上时怀瑾似笑非笑的眼睛,她微微一怔。   他漂亮的眸子深邃,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很轻易的就能把自己吸进去。   越看,越移不开眼,安之暗暗怪自己不争气。   可有什么办法,她就是喜欢啊。   喜欢他的好,也无条件接受他的坏。   压抑了好几天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   安之低下头不看他,用力闭了闭眼,破罐子破摔,颇有些自暴自弃,“不确定。”   “但我会努力……”   声音嘎然而止,消失在她微张的唇里。   下巴上覆上温热,她被迫抬头,不得不和时怀瑾对视。   本来放在她脖子上的手不知何时移到了她的下巴处,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来回摩擦,有些痒。   时怀瑾的视线在安之的脸上逡巡着,没放过一丝一毫,最后定定地落在她的眼睛上,缓缓启唇:   “安之,我的世界是一个封闭的圈,若是我打开放你进来,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你懂吗?”   就算想出去,他也会把她牢牢的锁在里面。   “懂。”安之迟疑的点了点头。   下巴处的手再次回到了她的后颈处,在最娇嫩的那一块肌肤上游移,似是爱不释手。   “那你还要进来吗?”   喉咙的痒意压不住,时怀瑾问完,转开头轻咳了两声。   安之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下一秒,她放开了撑在床上的手,抱住了时怀瑾的头,使力将他的头强行转了回来,而后低下头在他唇上快速啄了一下。   唇上柔软的触感一瞬而逝,快到时怀瑾来不及反应。   安之抱着时怀瑾的脖子笑,隔着被子密密实实地压在他的身体上方,眼睛微微发红。   “他们说,吻一下,感冒就会转移。”   时怀瑾顿时失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目光落在她粉粉嫩嫩的心型唇上,一个他很久之前就想占领的地方。   “刚刚的不算吻,这才是。”   音落,他骤然扣住安之的脖子往下压,仰头吻住了她的粉唇,细细碎碎地咬着,辗转研磨,扣在她后腰的手不断收紧,无意识地来回逡巡。   心跳得飞快,像是要蹦出来,浑身发软,唇也变得不是自己的。   安之紧紧闭着眼睛,睫毛微颤,有些紧张地抓住了时怀瑾的衣襟,不知所措地任他为所欲为……   唇往右挪了几分,低沉暧昧的声音落在耳畔,富有磁性,充满诱惑,“乖,放松点。”   “张开,我教你。”   ……   太阳上移,光线又强了几分,可都被窗帘挡在了外面。   只有几缕调皮的光线从缝隙钻了进来,从最右边慢慢往左移,落在床尾一大一小的两只脚上。   小的那只小脚丫蜷缩着,紧紧抠着薄被。   ……   作者有话要说:  时总:今天的我,不想 做人,想做活神仙! 第37章 还想咬   卧室内, 加湿器喷出的水汽带着清新的花香,空调吹冷气的声音夹杂着细碎的悉悉索索和越发浓重的呼吸。   脖颈处覆上温热,又麻又痒。   “安之……”   男人的声音和吻一起落在耳畔, 压抑的声音听着格外性、感。   安之用揪着床单,仰起头, 微张着唇,绷紧了身体。   腰上的手摩、挲着,渐渐往上,安之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 秀眉难耐地微微皱起,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无论怎么扑腾挣扎, 都缺水。   也像被数万只蚂蚁在啃咬, 很痒,控制不住的想挣扎,想叫出声。   意识到安之的情、动和抗拒,时怀瑾抬头,看了一眼。   粉色的无刺蔷薇, 花朵半开,似是在诱人深入。   时怀瑾喉结滚动了两下, 再次低下了头。   细小的声音尽数被吞入口中,刚被放开的唇再次被吻上,安之的注意力被引开,腰上的手乘机继续兴风作浪。   她的腰很细, 时怀瑾两只手就能轻而易举的握住。   又软,让人爱不释手。   吻让人上瘾,轻易唤醒蛰伏了许久的野兽, 一发不可收拾。   渐渐的,便向控制不住的方向越走越远。   情迷意乱,乱的不仅仅是心跳,还有衣服。   卧室的温度越来越高,空调似乎没了作用。   ……   “嘭嘭”   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敲响,声音很大,安之被吓了一跳,牙齿狠狠往下一磕,磕在时怀瑾的唇上。   力度有点大,嘴唇被磕破皮,血腥味散开,时怀瑾轻嘶了一声。   “咔哒”一声,门锁被转开,声音很小。   时怀瑾眉一拧,在门被打开之前,抱着安之翻了个身,迅速拉过旁边的薄被盖在自己的身上,回头看向卧室门。   安之一时没反应过来,手还放在时怀瑾的胸口处,仰头愣愣地看着时怀瑾的凸、起的喉结。   门口的时穆也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时怀瑾唇上的血色,他整个人都有点懵。   他从他奶奶那听说他小叔病了,已经昏睡了两天,他有点担心,趁着今天没课,他提前赶了回来,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往楼上跑。   他习惯性的意思意思敲了下门,而后便直接推开了门,根本就忘了他小叔已经结婚了,卧室里睡的不止他小叔一个人。   “关门,滚出去!”   冷冰冰的声音强行换回了心神。   时穆:“……”   他很委屈。   不是说病了么,怎么还能这么生龙活虎?   这么凶,一眼不合就朝他嗖嗖嗖的放冷箭。   而且,他也没想到他小叔一大清早的兴致就这么高啊!   “对不起,”时穆低下头,“打扰了。”   语毕,他立刻带上了门,一溜烟跑下了楼。   见门被关上,安之松了口气,抬手戳了戳时怀瑾,“我们要下去了吗?”   时怀瑾低头看着安之,眼角含笑,食指覆在她异常红润诱人的唇上,轻轻抹去上面的水痕,语气暧、昧,“我要是说不呢?”   安之:“……”   他眼中的深意显而易见,想起刚刚的意乱情迷、难分难舍,安之觉得血直往头顶上冲,脸刷的一下全红了。   羞怯的情绪上涨,安之习惯性的想咬唇,却咬到了时怀瑾压在她唇上的手。   她一下愣住了。   指尖触上柔软的湿热,时怀瑾眼底一暗,喉结滚了滚,墨色的瞳孔浓到发紫,有什么在眸子深处涌动着。   她大概不知道她此刻衣裳凌乱,红唇微肿,小脸通红地躺在他身、下的样子有多诱人。   此刻的欲语还羞,比舞台上的红玫瑰还要勾人万分。   压在唇瓣上的手用了点力道,揉了两下,时怀瑾挑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想咬?”   低哑有磁性的声音格外好听,安之收回了牙,视线落在时怀瑾下唇带血的伤口上,“疼吗?”   “不疼。”   其实是疼的,但这种疼能让人立刻兴奋。   时怀瑾闭了闭眼,狠狠吸了口气,移开了视线。   他低头帮安之理了理敞开的衣领,而后翻身从她身上起来,站在床边,慢条斯理地将睡衣的扣子自上往下一一扣回来。   看着床边扣衣服的男人,安之拽紧了手,往下一缩,拉起被子盖在头上。   眼角余光扫到床上的小缩头乌龟,时怀瑾失笑。   他转身在床边坐下,伸手用力拉开了被子。   安之的脸被憋得通红,发丝凌乱的黏在额头上,澄澈的眼睛水润润的看着他,时怀瑾心中一软,抚开额头上的头发,俯身在她额心印上一吻,亲昵蹭蹭她的鼻尖。   目光温柔,脉脉含情,动作轻柔,温情满满。   安之抿着唇笑,感觉身边浮着无数个甜蜜的粉色小泡泡。   “害羞了?”   安之不说话,揪着被角,用红红的小脸蛋回答他。   时怀瑾挑眉一笑,声音带着揶揄,“我扣扣子你害羞什么?”   “刚刚解扣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羞?”   安之:“……”   唇瞬间拉直了。   “嘭、嘭、嘭”   甜蜜的泡泡破了,温情消失不见,只有调笑。   安之恼羞成怒,用力推着时怀瑾,“你起开啦。”   “我要起来了。”   时怀瑾纹丝不动。   安之停下了推搡的动作,眨眨眼,软声道:“阿瑾,我饿了。”   想到她这几天为了照顾自己都没怎么吃东西,时怀瑾有点心疼,不再逗她了,一把掀开被子,将人拦腰抱起,掂了掂。   又轻了。   他本以为待在老宅,安之会长点肉,结果不止一点没长,还把之前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肉给减没了。   ……   时卿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看到时穆,她眉头一皱,“跑什么,吵死了。”   “乍乍呼呼的,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在你小叔身边待了这么久,怎么没学到一点你小叔的稳重!”   时穆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这要是在平时,他一定会嘻嘻哈哈地说:“家里所有人都一个样那多没趣,我这是为时家的多样性做贡献。”   可这次,他没吭声。   时卿放下汤盅,回头奇奇怪怪地扫了时穆一眼,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小叔醒了?”   时穆点点头,在餐桌边坐下,“醒了。”   醒得不能再醒了,还骂了他,让他滚。   时卿扬唇一笑,擦擦手就准备上楼,“那我去叫他们下来吃早餐。”   “你小叔这两天都没吃东西,人都瘦了。”   “诶,诶,诶,奶奶,你别上去。”时穆赶紧叫住了时卿,“小叔正吃着呢。”   “嗯?”时卿停下脚步回身,“你说什么?”   时穆轻咳了两声,“没什么。”   说着,他从椅子上起身,将时卿拉了回来,压着她在餐桌边坐下,捏了捏时卿的肩膀,嬉皮笑脸。   “哎呀,奶奶,你就别担心了,我刚刚看过了,我小叔精神可好了,比之前还要好。”   “他们自己会下来的,你就别管了。”   “我都好久没回来了,奶奶你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我,一口一个小叔,我可要嫉妒了。”   时卿被逗乐,嗔笑着拍了下时穆的手,将刚刚端上桌的汤盅移过来揭开,“这死孩子,奶奶哪里不关心你了?”   “诺,专门为你准备的海鲜粥。”   时穆咧嘴一笑,一屁股在旁边坐下给自己盛了一小碗,拿起了勺子,迫不及待地勺了一勺子塞进嘴里,声音含糊不清:“我就知道奶奶最疼我了。”   ……   时怀瑾和安之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时穆已经喝完了两碗。   听到下楼的声音,时卿连忙回头看。   看到时怀瑾和安之正从楼梯下来往这边走,手牵着手,她开心一笑,“起来了。”   “没烧了吧?”   “嗯。”   喉咙还是有点痒,时怀瑾没忍住咳了两声,蔑了低着头的时穆一眼,随口问道:“爸和爷爷呢?”   “他们去散步了,你爷爷今晚不是生日么,正好给邻居们发请帖。”   时老爷子在这住了很多年,都是些老邻居,没事经常串个门下个棋什么的,很熟,都知道时家老爷子九十大寿,闹着到时候要过来热闹热闹。   但有几个老朋友前几天去了儿子女儿家了,所以不知道,他们得去邀请一下。   安之这才想起老爷子生日的事。   本来他们是留下帮忙的,结果什么忙都没帮上,反而还添了不少麻烦,让老人家担心了。   更重要的是,她连礼物都还没有买。   察觉到安之的情绪不对,时怀瑾偏头看来了她一眼,拉着她在餐桌边坐下,盛了碗粥放在她面前。   “不是说饿了?”   时卿也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将汤盅往时怀瑾和安之面前移了移,“你们多吃点。”   “这是小姑专门为你们做的营养粥,对身体好的,都吃完,不许剩!”   正准备盛第三碗的时穆动作一顿,侧目,“嗯?”   “嗯什么嗯?”时卿用力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还吃,都快被你吃完了,不怕胖了找不到女朋友啊?”   “去收拾厨房。”   时穆:“……”   他委委屈屈地放下了碗,起身垂头丧气地去了厨房。   不是专门为他做的么?   大骗子!   ……   吃完早餐,时卿去了厨房,对洗碗的时穆进行批评指导,安之偷偷扯了下时怀瑾的衣袖。   时怀瑾会意,往她这边靠了靠。   “阿瑾,我们待会儿能出去吗?我想给爷爷选个礼物。”   时怀瑾想了想,点点头,“可以。”   出门时,刚好遇到从外面往回走的老爷子和时修。   “爸。”   “爷爷。”   “欸。”看了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老爷子乐呵呵地笑,“阿瑾,才刚好就带之之出去玩?”   时怀瑾颌首,淡声道:“晚上寿宴,安之没有合适的衣服。”   闻言,安之侧目向时怀瑾,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的自然,看着一点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她收回视线,看着是老爷子抿唇笑了笑。   “那去吧,之之这都在老宅待了好几天了,是该出去逛一逛。”   “你给之之多买几件漂亮衣服啊。”   “嗯。”   ……   走远之后,安之拽着时怀瑾的手摇了摇,仰着头笑着看着他,“你也会说谎啊?”   时怀瑾低头睹了她一眼,没说话。   到了盛嘉商城,时怀瑾带着安之上了电梯,直奔六楼。   一出电梯,看着指示牌上“高级定制女装”几个大字,安之停下了脚步,有些迟疑,“我们不是去买茶叶和棋盘的吗?”   时怀瑾牵起她的手往前走,“我不说谎”   --   “阿瑾,才刚好就要带之之出去玩?”   “晚上寿宴,安之没有合适的衣服。”   简短的回忆结束,安之抿抿唇,“……但你骗了我。”   时怀瑾挑了下眉,“什么时候?”   安之任时怀瑾牵着她走,低头认真的想了一路。   “好像没有……”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时怀瑾用力推开,前方传来一声惊呼:“让开,小心!”   随后,是一阵小女孩害怕的哭声,“妈妈……”   手腕被人拽住转了半圈,安之紧紧被人护在怀中。   箱子砸下,被男人用背挡住。   鼻息间环绕着淡淡的檀木香,很熟悉,但不是时怀瑾身上的味道。   安之挣扎了下,抬头一看,又停下了挣扎。   时怀瑾将小女孩抱到一边,回头,看到抱着安之的陌生男人,他目光一凛,大步向那边走去。 第38章 哥哥   事出突然, 在小女孩莽莽撞撞地撞上那一叠箱子,即将要被箱子砸到的时候,时怀瑾迅速推开了安之, 而后将小女孩抱开。   箱子叠得很高,里面装着衣服, 每一个都不轻。   最上面的箱子直直地向安之砸去,时怀瑾过去已经来不及,还好这个男人护住了安之。   时怀瑾很感谢他,但是不代表他就可以抱着安之不放。   时怀瑾几个大步跨到安之的身边, 拉住了安之的手臂,将她从男人的怀里一把拉了出来,护在自己怀中, 冷冷地看男人。   怀中一空, 楚谨行抬眸看向时怀瑾,勾唇一笑,撇了眼安之,示意时怀瑾,“连一句感谢都没有?”   他的眉眼生的温和, 笑起来更加温文尔雅,行为举止自带书卷气, 气质如玉,无一丝棱角。   但那双眼睛,太过深沉。   时怀瑾淡淡地看着楚谨行,神色又漠然了几分, “多谢。”   楚谨行又笑了一下,视线从时怀瑾脸上移开落在安之的脸上,揶揄道:“安安, 你老公性格果然和别人说的一模一样,冷冰冰的。”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不觉得累吗?”   对上楚谨行带笑的眼睛,安之不好意思的挣开了时怀瑾,往前迈了一步,“慎之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怀瑾眉头一皱,“慎之?”   慎之,安之。   如此相似的名字,让人很难不怀疑这两个名字之间有联系。   “嗯。”安之回头看向时怀瑾,对他眨眨眼,“他是我表哥,楚谨行,字慎之。”   现在人很少还有字的,但是楚家作风老派,家规严格,一直把这个传统延续了下来。   说完,安之又拉着时怀瑾的手,转过头向楚谨行,“这是时怀瑾,我的……我的老公。”   后面两个子说得很小声,闷在口罩里,有点听不清。   “我知道。”楚谨行点头,朝时怀瑾伸出了手,笑得温和,“你好,妹夫,久仰大名。”   时怀瑾伸手搭上去,轻轻一碰,又马上放开。   楚谨行收回手,定定地看着时怀瑾,好像在等着什么,可时怀瑾沉默着回视他,目光沉静。   两个男人,气质一个比一个清冷,话一个比一个少。   安之左看看,右看看,而后扯了下楚瑾行的手,“慎之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云起市?”   听着“慎之哥哥”四个字,时怀瑾眉头控制不住又抽了一下。   楚谨行朝时怀瑾抬了抬下巴,“你问他吧?”   安之疑惑:“嗯?”   时怀瑾低头看着安之,给她正了正歪了一点的口罩,“爷爷生日。”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点到为止。   “哦。”安之立刻懂了。   她已经结婚了的事现在还挂在网上,外公他们一定也知道了,他们虽然没有专门打电话过来问她,可一定问过楚之意。   两家的关系变了,这次时爷爷九十岁大生,出于礼貌,楚家当然要有所表示。   只是安之没想到,外公会让慎之表哥过来。   把这些弯弯绕绕在脑中快速理了一遍,安之又转头问楚谨行,“那你也是特意为了爷爷的寿宴过来买礼物的吗?”   嘉盛是云起市最大最全面的商城,很多地方买不到的东西这里可能都有,若是买礼物碰到,那一点也不奇怪。   “也?”楚谨行抓住了重点,他环视了一圈,满目的珠宝首饰和女装,“女装?”   安之:“……”   她窘迫地低下了头。   时怀瑾将安之拉到身边,“我带安之顺便上来逛逛。”   “不知道表哥又为什么会一个人,”时怀瑾声音一顿,扫了一圈,又继续道:“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这就开始护犊子了。   刚刚他等了那么就也不见他叫表哥,现在倒是叫地挺顺口。   楚谨行意味深长地笑笑,回了两个字:“逛逛。”   说着,他抬手看了眼手表,“行了,你们继续逛,我先走了。”   “慎之哥哥。”见他转身要走,安之连忙叫住了他,“生日宴就在今晚 ,遇都遇到了,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楚谨行摇摇头,“不了。”   “时和梁提前约了我,待会和他还有点事要谈,我就不打扰你们逛街了,谈完和他一起过去。”   前面半句话是回答安之的,后面半句话,他是故说给时怀瑾听的。   看着那道原来越远的背影,时怀瑾眸子沉了沉。   他不信楚谨行不知道时和梁对安之做了什么,可依然和时和梁走得近。   其中心思难以琢磨……   安之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慎之哥哥今天有点怪怪的。”   手突然被抓住,时怀瑾勾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垂下眼眸,俯下身靠近她,“你为什么叫他慎之哥哥?”   “除了他 ,你还有几个哥哥?”   安之一愣,眼中迷惑,“有几个,阿瑾……”   这是什么问题?   有记忆以来,她都是这么叫的啊。   “那你介意多一个吗?”   “谁?”   手下触感软软的,时怀瑾在她下巴上挠了两下,“我,阿瑾哥哥。”   “乖,叫一声。”   下巴有点痒痒的,安之拍开时怀瑾的手,鼓了下腮帮子,“不叫。”   时怀瑾唇角溢出一声轻笑,还想再说什么,小腿突然被抱住,他低头看去。   “哥哥,你能带我去找妈妈吗?”   “我想妈妈了。”   刚刚被他抱开的小女孩仰着头,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眼角还有泪痕,小嘴微微瘪着,看着又可怜,又可爱。   时怀瑾几乎没有和小孩子接触过,对这个只有他小腿高的小女孩,他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看向等在一边的店员,时怀瑾招了下手,让他过来,“麻烦带她去前台广播。”   “好的,先生。”店员对小女孩亲切的笑笑,弯腰准备拉她的手,却被她避开。   小女孩抱着时怀瑾的手臂又紧了几分,“我不要他。”   “哥哥,你能带我去吗?”   时怀瑾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女孩,目光漠然,站着没动。   安之看着可怜巴巴的小女孩,偷偷扯了下时怀瑾的衣袖。   时怀瑾无奈,暗暗叹了口气,蹲下身,和小女孩对视,“我不是哥哥,是叔叔。”   小女孩摇摇头,认真道:“妈妈说了,长得好看的都是哥哥,有胡子的才是叔叔。”   时怀瑾:“……”   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他没什么好争的。   哥哥就哥哥吧。   安之轻笑了一声,也跟着时怀瑾一起蹲下,拿出纸巾轻轻擦去小女孩脸上的泪痕,柔声问道:“宝宝,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思橙,很好吃的那个橙,爸爸妈妈都叫我小橙子,姐姐你也可以叫我小橙子。”小女孩乖乖地回答道,又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姐姐,你为什么要把脸遮住?”   “电视里会飞的仙女才会遮住脸,妈妈说是因为太漂亮了不想让人看到,姐姐你也是小仙女吗?”   听着小孩子稚嫩又认真的童音,时怀瑾轻轻勾了勾嘴角,赞赏地摸了摸小橙子的小脑袋,“嗯,小橙子很聪明。”   被夸了,小橙子害羞的捂着脸笑。   安之脸上一烫,嗔怪地瞪了时怀瑾一眼,“你别在小孩子面前乱说。”   时怀瑾偏头看着安之,眉眼染上笑意。   小橙子仔细的观察了时怀瑾的表情,葡萄眼睛转了转,终于放开了抱在时怀瑾小腿上的手,转而抱向安之,甜甜道:“仙女姐姐,你能和哥哥一起带我去找妈妈吗?”   小女孩穿着橙色的小裙子,扎着公主头,小胳膊小短腿,香香软软的一小团。   这样可爱的小宝宝很难有人能拒绝得了,反正安之不能。   安之立马点头,抬手抱起小橙子,“哥哥和姐姐带你去找妈妈。”   时怀瑾也站了起来,从安之手上接过小橙子,单手抱住,姿势有些别扭,就怕弄疼她。   看着时怀瑾的背影,安之弯弯唇笑了。   冷漠的是他,如今小心翼翼的也是他。   时怀瑾往前走了好几步,察觉安之没有跟上来,他回身朝安之伸出一只手,淡声道:“过来。”   安之笑着小跑着向前,抬手挽住了他的胳膊,靠着他往前走。   “小橙子,你是在哪里和妈妈走散的?”   “我们刚刚回来,我想吃冰淇淋,爸爸妈妈就带着我进来了。”   “很多人挤来挤去,妈妈不舒服,爸爸要照顾妈妈,我拿着吃冰淇淋,爸爸妈妈就不见 了……”   小孩子说话逻辑比较散,但还是能听懂大概。   安之点点头,“那我们先去卖冰淇淋的地方。”   ……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远,远远看着,背影像极了一家三口。   年轻帅气的爸爸左手抱着可爱的小女儿,右手挽着心爱的美丽妻子,温馨幸福,人生赢家。   ……   不远处的墙角,一个瘦弱的女人靠在墙边,一眨不眨地看着时怀瑾他们的背影,捂着嘴,眼睛通红。   直到时怀瑾他们的身影消失,她也没收回视线。   陈呈紧紧搂住她的肩膀,像是怕吓到她似的,声音极放得极轻:“既然都遇到了,不去见见吗?”   何风眠重重咳了两声,哽咽道:“阿瑾不会想见我的。”   “可你回来不就是想见见阿瑾吗?”   何风眠摇摇头,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声音细弱,“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陈呈低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她这话,说了好几年了。   要不是没有时间再等了,她这次也不会回国。   “先找个地方去休息一下,我待会去把小橙子接回来。”   ……   时怀瑾和安之去小橙子说的那个冰淇淋店附近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小橙子的父母,他们只好去前台广播。   安之怕小橙子不开心,带着她去买了个冰淇淋,顺便给自己也买了一个。   但小橙子一点也不急,开心地舔着冰淇淋,跟着他们逛了很久。   直到买完了衣服,才有客服人员打电话过来:   “时先生,孩子的父亲来了,现在在一楼等,您现在能把孩子送下来吗?”   “或者告诉我您的位置也可以。”   时怀瑾看了眼怀里的小姑娘,回道:“我们送下去。”   挂了电话之后,他带着小橙子和安之坐上了电梯。   小橙子含着棒棒糖,小嘴巴鼓鼓的,说话含糊不清,一张嘴,就流口水,“系我粑粑麻麻来了吗?”   安之笑着抽出纸巾,给她擦了擦口水,含着棒棒糖点点头,“来了,你马上你可以见到他们了。”   小橙子小手拽着拳头,开心地笑,抬手抱住了时怀瑾的脖子,“那我以后能找哥哥和仙女姐姐玩吗?”   时怀瑾垂眸,对上小橙子充满期待的大眼睛,他微微点了下头。   小橙子笑得更开心了,从嘴里拿出棒棒糖,在时怀瑾脸上吧唧了一大口。   含过棒棒糖的嘴巴黏黏的,时怀瑾半张脸也是黏黏的,他眉头一皱,有些嫌弃,但也没说话。   安之偏头看了时怀瑾一眼,捂着嘴直笑。   下一秒,她脸上也多了一个粘乎乎的唇印。   ……   出了电梯往服务台走,远远的,就看到柜台边站在一个男人。   小橙子松开了手,挣扎着要下来,朝兴奋地大声喊道:“爸爸!”   “嗯。”男人闻声回头,面带微笑,温和的脸上染着沧桑:   “阿瑾,好久不见。”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时怀瑾目光一滞,下意识放下了小橙子,停下脚步,不再向前。   他冷下了脸,身边的气压骤然降低,像是环绕着一团黑色的雾气。   陈呈,陈思橙。   时怀瑾心中讽刺一笑。   手被突然握紧,有些疼,安之诧异的抬头看去。   男人淡粉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那双漂亮似乎要比以往更深邃一些,如死海,一片沉寂。   安之被那片沉寂吸了进去,看到他更深处的孤寂。   心突然疼了起来,安之莫名觉得鼻酸,她回握住了时怀瑾的手,收紧。   “阿瑾。”   软软的声音落在耳际,时怀瑾低下头。   她仰着头,头顶的水晶灯落入她的眼中,他也和灯光一起掉入她澄澈的眼中。   看着眼里满满都是自己的女人,时怀瑾心头一软。   雾气就这么消散了。   时怀瑾放开了安之的手,搂着她的腰,带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天空一声巨响,大舅子闪亮登场,看来大舅子的存在感比宴总高,我宴总 再次哭晕在厕所。 第39章 草莓味   时怀瑾搂着安之在陈呈面前站定, 淡声道:“好久不见。”   简单的四个字,跨越了十几年的时光。   时怀瑾目光淡淡的,深情十分平静, 就好像在看一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   一个一点也不重要的故人。   陈呈看着眼前的男人,两张脸重合, 他一时竟有些恍惚。   曾经聪明机灵的小男孩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比他还要高的大男人,成熟了,也稳重了。   变化太大, 除了那双眼睛,陈呈在时怀瑾身上找不到一点曾经的影子。   手被小橙子拉了两下,“爸爸, 妈妈呢?”   陈呈回神, 弯腰将小橙子抱起,柔声道:“妈妈在房间等你。”   回答完,陈呈下意识看向时怀瑾。   时怀瑾脸色未变,看着他的眼神风平浪静,没有丝毫波澜。   陈呈在心中叹了口气, 将视线移到安之的脸上,笑着问道:“这位是?”   时怀瑾搭在安之腰上的手轻轻敲了两下, “我前不久结婚了。”   安之会意,轻浅一笑,礼貌地打招呼,“叔叔好。”   陈呈愣了一下, 而后“诶”了一声,眼中闪过惊喜,一脸欣喜, “你妈妈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的。”   妈妈?   安之感觉自己腰上一紧,她下意识抬头看向陈呈,他笑得很真诚,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十分明显。   她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地在为时怀瑾开心。   时怀瑾眼底寡淡,沉默不语。   陈呈以为自己提起何风眠,时怀瑾会主动问,可是他没有。   气氛一时很尴尬,陈呈有些手足无措,时怀瑾却很自然。   手机恰时响起,时怀瑾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简单地应了两声,而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们还有事,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了。”   陈呈有点紧张,努力保持微笑,点点头,“你们忙就先走……”   他话未说完,时怀瑾已经带着安之抬脚离开,陈呈微张着嘴,愣在原地。   小橙子急了,朝门口大声喊:“哥哥,我以后怎么找你玩啊?”   可时怀瑾头也没回,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越走越远。   看着那两道背影越走越远,陈呈深深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   小橙子低落地将头埋进陈呈的脖子里蹭了蹭,眼睛有点红红的,“爸爸……”   陈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乖,爸爸带你去找妈妈。”   ……   上了车,时怀瑾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极其平静,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安之就是觉得他不开心了。   她想了想,主动抱着时怀瑾的胳膊,窝进了他的怀里。   车缓缓启动,慢慢钻进车流里,大厦外巨大的LED屏正播放着广告,男明星手里拿的正是时锦纪在七月初推出的新品巧克力。   时怀瑾看着窗外沉默了片刻,而后低下头,抱着安之,用下巴蹭了蹭她毛绒绒的发顶,“不问我吗?”   安之摇摇头,“不问。”   说着,她抬头看了时怀瑾一眼,伸长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微眯着眼睛问道:“给你尝尝我刚刚吃的糖,你猜是什么味道的?”   时怀瑾垂眸,女人刚刚吃过糖,唇瓣上黏了一层亮亮的糖渍,像是抹了一层糖果色的唇釉。   时怀瑾能想象出有多甜,他眸色一暗,想吻她的欲望来的又强又烈。   他的生活曾有过波澜,也曾喝过最苦的药,而现在,他过得很平静,拥有最甜的糖,让他忍不住想一尝再尝。   时怀瑾收紧了胳膊,将安之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阿瑾……”   安之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红着脸挣扎着要下去。   时怀瑾死死扣着安之的腿,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刚刚太快了,没尝出来,再来一次?”   他眼中带着三分肆意,七分分纵然。   好像在等待什么。   安之抬起头,恰好撞进他深深的眸子里。   她紧咬住唇,缓缓抬手抱上了时怀瑾的脖子,移动着腿动了动,跪坐在时怀瑾的腿上,和他面对面坐着。   跪坐着的她要比时怀瑾还高出半个头,从上往下看他,他好像比平时还要更好看。   搭在时怀瑾后颈上的手移到他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安之低下头,将额头贴在时怀瑾的额头上,轻声呢喃:   “你不要不开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唔……”   未说完的话,被尽数吞入时怀瑾的口中。   时怀瑾突然伸出手,十指插入安之的发间,压下了安之的头。   隔板同时升起,将车厢隔开成两个空间,光线突然变暗了一点。   呼吸声时轻时重,交缠在一起。   时怀瑾歪过头,轻轻舔了下,草莓味的,黏黏腻腻,很甜。   怎么能这么软,又怎么乖啊……   时怀瑾心中谓叹。   二十几年来,身边明明环绕着很多人,他却感觉自己是一个人,在一条孤独而狭窄的路上踽踽独行。   何风眠离开之后,所有人都在催他成熟,逼他成长。   少年接受所有,起而行之,一夜之间迅速长大,所以人都夸他懂事优秀,却没有一个人跟他说:“你不要不开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安之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关心他开不开心,说会永远陪着他的人。   刻进骨子里的孤寂被驱逐,心中空落的地方被填满。   血液躁动着,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怀瑾握瑜,安之若素。   就如那两块玉,天生一对,出自同一块原石,为彼此而生。   ……   落在一旁的手机疯狂震动了起来,没人管它,很快,它安静了下来。   可没过多久,它又不甘寂寞地再次震动了起来,一次比一次疯狂。   安之秀眉微皱,用力推了推时怀瑾,声音含含糊糊,“电话……”   “不管它。”   “不行,”安之偏头看了一眼,伸手把手机摸过来,“是爷爷。”   时怀瑾无奈,终于放开了安之,将她摁在怀里,抽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时老爷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阿瑾,你们到哪里了?”   “和梁他们都到了,楚家小子也到了。”   时怀瑾手握住安之的腰,来回逡巡,靠在椅背上,神情慵懒,“在路上,马上就到。”   “哦,那就好,你顺道帮我带两根蜡烛回来,你爸忘买了。”   “嗯。”时怀瑾点头应下。   “之之呢?你把电话给之之。”吩咐完,时老爷子立刻把时怀瑾抛到一边,要求要和安之说话。   时怀瑾轻嗤了一声,将手机递给安之。   “爷爷。”安之举着手机,乖乖地喊了一声。   “诶,之之,逛街逛得开心吗?”   闻言,安之瞄了时怀瑾一眼,低声道:“开心。”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你哥哥已经来了,你待会儿可要在你哥哥面前多说说阿瑾的好话。”   “你别看阿瑾没什么脾气,其实他脾气很硬,别人硬,他能更硬,我怕他得罪你哥哥,到时候过不了你外公那一关。”   “好。”安之继续点头。   但其实爷爷的担心是多余的,楚家重名声,守承诺,只要在外面子过得去,她外公并不介意她的丈夫对她如何。   所以只要过了慎之哥哥这一关,就算过了楚家所有关卡。   ……   半个小时之后,时怀瑾牵着安之,提着大包小包踏入大宅。   看着楼下庭院里手牵着手,正亲昵说话的两人,时老爷子心情甚好,开心地哼起了小调,舒心地叹了口气。   “看这小夫妻俩多好,阿瑾的烧发的正是时候。”   两人不但从归于好了,感情还更甚之前。   他早就出来了两人之间的疏离和冷淡,现在这才有点新婚夫妻的样子。   “我的小之之哦,还是笑起来好看。”   时修低头看向楼下,沉声道:“爸,你就不心疼阿瑾吗?”   老爷子回头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阿瑾一发烧就昏睡的原因你难道不知道?”   “爸……”时修皱眉,想解释,可老爷子根本就不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你一开始就反对我为阿瑾和安之订婚,觉得这种捆绑式的结合方式不对,希望时怀瑾能主动去遇上一个喜欢的姑娘,而后顺其自然的恋爱结婚生子”   “知道你对安之的偏见一直没有消,觉得安之不适合时怀瑾。”   时修低头沉默,没搭话。   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事已至此,他只能选择接受。   “时修啊,你觉得我的想法守旧古板,可你的观念又何尝不刻板?”时老爷子敲了下拐杖,语重心长道:   “不管事情的起点是什么,过程如何,结果就是阿瑾喜欢之之。”   “要是放在以前,我会喜欢风眠那样有格局、识大体、知进退的姑娘,但现在,我觉得之之的执拗和单纯率真更难得可贵。”   “阿瑾需要需要之之这样依赖他,离不开的姑娘。”   说着,时老爷子叹了口气,严肃地看着时修,“这点,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爸,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   “但对那时才十一岁的阿瑾来说,过不去。”时老爷子厉声打断了时修的话。   “他那时在医院躺了整整两个星期,白天乖巧安静,到了晚上睡着就开始哭着叫妈妈,但你却连一个电话都不准他打!”   时老爷子敲着拐杖愤愤道,而后不再看时修,转身往楼下走去。   时修僵在原地,再低头看。   庭院里,那两人早已没有踪影……   时怀瑾和安之刚一迈入大厅,就遇见正站在大门口聊天的时和梁和楚谨行。   一看到他们,时和梁立马迎上前,“阿瑾和弟妹回来了啊。”   听到“弟妹”两个字,时怀瑾挑了下眉,不动声色地看着时和梁,等着他接下来的表演。   时和梁笑得温和热情,伸手就要搭上时怀瑾的肩膀,完全忘了之前在咖啡厅发生的事情,刻意想在楚谨行表现出兄亲弟恭的和平模样。   只可是,时怀瑾不恭。   他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时和梁的手。   时和梁盯着自己放在空中的手,笑了笑,掩饰住尴尬,“阿瑾还介意之前的事啊。”   “那就是一个误会。”   “哦?”时怀瑾将手上提着的东西交给一旁的仆人,而后继续看着时和梁,淡声道:   “之前的事?是指安之被全网骂的事,还是刘贤私自挪用公款的事?”   “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时和梁:“……”   他的笑容一僵,脸黑的像是吞了苍蝇似的。   “安之被骂?”楚谨行突然出声,他盯着时怀瑾,责问道:“我妹妹为什么会被骂?”   见氛围不对,安之想上前解释,却被时怀瑾拉住了,“抱歉 ,怪我没和梁表哥说清楚。”   “嗯?”楚谨行偏过头,看向身边的时和梁。   时和梁:“……”   楚谨行眉目生得温润,温文尔雅,就算是逼视,也没什么杀伤力,可时和梁却被他看出了满身的冷汗。 第40章 叫板   晋/江/独/发   “我妹妹为什么会被骂?”   楚谨行的问题让时和梁哑口无言, 他尴尬地笑了笑,含糊了几句,然后便扯开了话题。   时怀瑾勾起唇角, 讽刺的笑了笑,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今天是爷爷九十岁大寿的日子, 他并没有打算在寿宴还没开始前,就让时和梁下不来台。   时和梁有意攀上楚谨行,于是话特别多,绞尽脑汁地找话题。   时怀瑾懒得听, 和楚谨行打了声招呼之后,他带着安之上了楼,直到寿宴开始, 他们才从楼上下来。   时家家大业大, 在云起市的底蕴极深,涉猎的并不仅仅只是食品行业,和各行各业的人士都有往来。   此时,云起市商圈的人几乎都已来齐,隔壁的邻居们也都过来了, 正站在庭院里,互相举杯交谈着, 说说笑笑。   往常沉寂的老宅今晚热热闹闹,高朋满座。   对生意场上的人来说,任何一场宴会和酒会都是可利用的交流场所。   是结交,也是攀比。   单珊珊妆容精致, 挽着时和梁的手,举着香槟,穿梭在人群中间, 像一只花蝴蝶。   安之扶着时怀瑾的手,从楼梯上缓步而下。   她笔直的长发被烫成大波,披散在脑后,酒红色露肩晚礼服修身的剪裁恰好包裹住她姣好的曲线。   脚下一双简单的黑色漆面高跟鞋,高贵典雅。   作为一个芭蕾舞艺术家,她自带的气质出众,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优雅而高贵,如同一只白天鹅。   而搂着她的时怀瑾穿着一身黑色手工西装,简简单单,却又故意在细节上藏了一些小心思,酒红的领带和袖口和安之的礼服遥相呼应。   并未故意摆弄,却又暗含了一丝情趣。   “咚咚咚”   高跟鞋敲在大理石上的声音清脆,众人回眸看向来人,顿时眼神一亮。   俊男美女,好一对碧人!   虽然安之只是一个舞蹈演员,但不可否认的是,就外表而言,她和时怀瑾是极相配的。   安之并不是第一次出入这样的场所,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可大概是因为身份变了,她隐隐有一丝紧张,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这还是她第一次以时怀瑾妻子的身份,和时怀瑾一起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她生怕自己的言行举止出错,让时怀瑾丢面子。   似是察觉到安之的紧张,时怀瑾收紧了搂在她腰上的手,微微偏过头靠近她,轻声问道:“怕?”   安之微不可查地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压低了声音,“有一点点。”   时怀瑾温柔笑笑,“放心,有我。”   安之抬起头,看向时怀瑾的脸,顿时觉得星辰失色。   别墅内灯火通明,花香幽幽。   庭院里灯柱上的灯别全部点亮,笼罩在薄纱灯罩之下,像蒙了纱的夜明珠。   红绸交错在其中,白光染上了红,给别墅平添了几分喜庆。   他的头顶,顶着一片夜幕,背后,披着星辰闪烁。   淡红色的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格外温柔。   就一眼,安之安了心。   就在这时,大门处突然传来一阵sao动。   宴离生揽着宁歌姗姗来迟,从庭院的尽头,一步一步走来。   看到宁歌,大家不由惊愕,纷纷交头接耳,好奇宴离生和她的关系。   毕竟算起来,时老爷子勉强也算是宴离生的长辈。   而宁歌,是时代头牌,也是传说中宴离生包养的金丝雀,更是娱乐圈著名的交际花。   这么些年来,她的黑料和绯闻就没断过,直到最近才安分了一点。   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宴离生却带着宁歌过来,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值得让人深思。   于是众人看向宁歌的眼神变了。   可也有些人,在心中暗暗不屑:宴离生,果真若传说中的那般荒诞。   更巧的是,宁歌今天穿的,也是酒红色的稠面晚礼服。   但是比安之的要更暴露一点,大V 领,款式简洁,高开叉,性感迷人。   而这种巧合,在大部分人的眼中,就变成的叫板。   在大家的认知里,美人和美人之间似乎天生就是相斥的,只要在同一画面出现,就自然而然的有了对比。   两方面对面站着,一个是高贵的无刺冷美人,一个是魅惑的蓝色妖姬,一时难分高下。   安之和宁歌吸引住了大部分人的视线,单珊珊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她掩嘴轻笑了一声,突然出声:   “弟妹和宁小姐真有默契,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   宁歌视线从单珊珊身上扫过,扯了下嘴角,“当然不是。”   宴离生轻飘飘地看向时怀瑾,眉眼间带着漫不经心的笑,顺势接过了宁歌的话:   “是我眼光好,正好和时少撞上了而已。”   时怀瑾淡淡看着宴离生,轻嗤了一声,沉默不语,但眼神尖锐,气势凌人。   空气似乎凝住了,气氛变得有一些沉重。   安之觉得宴离生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时怀瑾的态度也有一点怪怪的。   她很想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大家都不敢出声,正好时修和时卿扶着时老爷子出来了,时和梁轻咳了一声,出面充当和事佬:   “都好,都好,各有各的好,没什么可比的。”   “时间快到了,我们先进去吧。”   楚谨行靠在旁边的灯柱上,完完整整的看完了这出戏。   他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低头浅抿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笑得讽刺。   时怀瑾和宴离生并没有明说要比什么。   时和梁自导自演,不过是想挑起时怀瑾和宴离生的冲突,让大家觉得他们不和。   结果却自打自招,还真是愚蠢至极。   ……   时老爷子穿着一身深红色的中山装站在台上,他一头白发被梳向脑后,整整齐齐,举着话筒,精神满满。   时老爷子不愧是曾经纵横商场的风云人物,就算没有手稿,各种场面话随口捏来,滔滔不绝,引得台下掌声不断。   发言的最后,他突然把话题扯到了时怀瑾和安之的身上。   “……各位能抽空前来,老头子很开心,在这里,我还要和大家宣布一件更让我开心的喜事。”   “相信大家都知道的,我的孙子时怀瑾前不久结婚了。”   “但我还是想借这这次生日,正式和大家说一声,希望我孙子和安之举办婚礼的时候,大家也能前来祝贺,一个都不缺。”   “也感谢亲家,感谢楚家公子百忙之中还抽空赶过来,参加老头子我的生日宴。”   ……   楚谨行闻言放下酒杯,适时站了出来,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到时老爷子的身边,微弯着腰微笑着将盒子递上前。   “这是外公让我送过来的,千年不老参寓意长寿,祝老爷子健康长寿,寿比南山。”   这盒子大家都非常眼熟,正是楚安堂一直放在招牌上的镇店之宝,里面装着 的是一枚极其珍贵的千年人参。   时老爷子接过盒子,慈爱地拍了下楚谨行的肩膀,笑呵呵道:“替我谢谢亲家。”   底下有一瞬间的安静,而后纷纷将视线投向站在时怀瑾身边的安之。   面对众人的瞩目,安之面带微笑,丝毫不怯场。   在坐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安之是国内著名的芭蕾舞艺术家,却不知道安之是楚家的外孙女。   而楚家将镇店之宝送上,给足了亲家的面子,足以窥见,楚家对这桩婚事多满意。   于是相熟的,不相熟的,都纷纷上前举杯恭喜,灌了时怀瑾一大堆酒。   ……   宴会一直延续到了很晚,同龄的年轻人渐渐开始觉得无聊,一起上楼,组起了牌局。   时怀瑾也被拉了上去,安之自然也陪着时怀瑾坐在旁边。   几圈过后,时怀瑾面前的筹码不断增加,坐在时怀瑾上家的男人面前筹码几乎被清空。   他有些烦躁的拿出了烟,点燃,用力吸了一口 ,笑着开玩笑:   “时少有了嫂子助阵,这运气爆棚啊!”   时怀瑾将手里的牌扣在桌上,侧目看了眼安之,而后淡声道:“掐了。”   “嗯?”   “把烟掐了。”时怀瑾又重复了一遍。   “哦,哦,抱歉。”   那人懂了,连忙掐灭了烟,不好意思地笑笑,“时少还真是疼嫂子啊!”   “这才哪到哪啊?”坐在对面的时和梁突然插嘴。   “毕竟金屋藏娇藏了这么久,阿瑾疼弟妹那劲儿,你们可不知道。”   简单的一句话,硬是被他说得阴阳怪气。   “是吗?说来听听。”有人十分好奇。   刚刚喝了太多的酒,时怀瑾头一抽一抽得疼,耳边一群人叽叽喳喳,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差了。   时怀瑾靠在椅背上坐着,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没搭理和梁的话,一把扔光了手里的牌,皱着眉头有些不耐:   “你们打牌还是聊天?”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上位完全将筹码抽空。   时怀瑾偏过头,看向坐在乖乖巧巧的安之,问道:“会吗?”   安之点点头,“会一点点。”   她虽然没真上牌桌上玩过,但在手机上玩过一段时间手机斗地主。   很便宜的手机小游戏,她在用光了所有小号送的豆子之外,还额外输了好几百。   时怀瑾倾身附在安之耳边,轻咬了一下,又问:“那你想玩吗?”   耳间微痒,安之偏开头,咬了下唇,低声道:“我怕会输。” 第41章 赌   “我怕会输。”   闻言, 时怀瑾转头看向安之。   她低着头,天鹅颈修长,皮肤被酒红色的礼服衬得要比平时更白嫩几分, 细腻,带着甜香。   雾面的唇色格外有味道, 神秘而朦胧,可偏偏她低着头小声说话的样子,又特别可爱,和冷艳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反差。   很莫名的, 刚刚被时和梁挑起了郁气消散了几分。   “时少,牌洗好了,商量好了吗?嫂子上还是你上?”有人敲桌提醒道。   再次听到“时少”这个称呼, 安之没忍住, 突然笑出了声。   她突然想起了家里的金毛呵呵,大名时少爷,于是她下意识将视线投向了正站在旁边看牌,悠哉游哉嗑瓜子的时穆身上。   听到笑声,时怀瑾顺着安之的视线看去, 立刻猜到了安之在想什么。   他突然从沙发上起身,将坐在旁边的安之一把抱起, 放在自己之前坐着的沙发上。   触及柔软的沙发,安之愣了一下,有些紧张地抓住了时怀瑾的胳膊,“我没玩过, 不怎么会玩……”   说着,她就要从椅子上起来,将位置让给时怀瑾, 却被时怀瑾压着坐了下来,“没关系,输了算我的,赢得算你的。”   时和梁笑笑,拿过了放在桌子最中间洗得整整齐齐的牌,“弟妹,你就随便玩,阿瑾又不是输不起。”   这话一说,彻底堵住了安之的退路,安之不得不上。   时怀瑾支着两条大长腿靠在椅背上,面色平静,神情慵懒。   他伸长手臂搭在沙发靠背后,将安之半拥入怀中,一手握住了她的手,捏了捏,柔声道:“乖,我教你。”   时和梁抬头看了正头碰着头说话的安之和时怀瑾一眼,眼中闪过嫉妒。   都是时家的子孙,他自认为能力并不比时怀瑾差,可为什么所有好的都落到了时怀瑾的手里。   就连联姻都是一样。   安之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背景,都完胜单珊珊一大截。   时和梁眼神一暗,将牌又洗了一遍,重新放在桌子中间,抬眸看着时怀瑾:   “听说牌桌上的新手都是锦鲤,我们加个码如何?看看新手运气是不是真的。”   闻言,时怀瑾抬眸,淡淡睹了时和梁一眼,似笑非笑的扬了扬唇。   他先是拿出了手机打了几个字,而后随手将手扔到一边,收回了搭在安之肩后的手伸向桌边,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一个一个捏起面前的筹码收入掌心,放进桌缘的小抽屉里。   另一只手拿出一串钥匙,垂眸将车遥控器取出。   坐在上位染着深蓝色头发的男人盯着时怀瑾的手,笑着开玩笑,“赌车吗?卡宴?时少这也太小气了点吧……”   他话未落音,“嘭”的一声,金属钥匙扣砸在实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时怀瑾抬起头,缓缓启唇,“瑾瑜公馆,如何?”   低沉好听的声音,字字落地有声。   语毕,刚刚还吵吵闹闹的桌面安静了一瞬,鸦雀无声。   “咯”   瓜子壳碎了,时穆没收住牙齿的力度,狠狠咬在自己的舌头上,疼得他拧着眉头轻嘶了一声,端起放在吧台上的酒狠狠灌了两口。   酒精刺激伤口,更疼了。   可时穆已经管不了这些了,放下酒杯,转身向楼下跑去。   他觉得他小叔疯了,他得赶快去楼下找爷爷他们上来,阻止他小叔发疯。   安之眼中也有些不敢置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知道瑾瑜公馆对时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对时怀瑾意味着什么。   那是时家的祖产,并不是能拿来开玩笑,可以拿来赌的。   察觉到安之的僵硬,时怀瑾握住她的腰,安抚地拍了拍她,抬眸看向时和梁。   时和梁不语,和时怀瑾对视着。   从时怀瑾的眼神中,时和梁读出了一个讯息:   他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   瑾瑜公馆对时和梁而言,无疑是个巨大香饽饽,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就是不知道梁表哥打算加什么码?”时怀瑾低下头把玩着安之的手指,淡声问道。   时和梁刚张嘴想说话,可时怀瑾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就赌西郊的那块地,赌吗?”   时和梁并没有马上回答。   一秒,两秒,打牌的人,看牌的人,皆无人出声。   大家面面相觑,面露为难,这赌得太大了,就算是赢了,也没人敢收这些筹码啊。   只要不蠢,都能看出这是时家两表兄在暗地里较劲,他们并不想蹚入这趟浑水。   屁股下的沙发似乎变得有些烫人,蓝头发的年轻人坐不住了,下意识推了下沙发,却不敢轻易起身,因为没人上位替他。   时和梁投向时怀瑾的目光一凝。   他知道时怀瑾这几年一直在研究养生食膳,想法已经成熟,但时怀瑾一向谨慎,在没完全做好百分百的准备之前不会轻易开始,于是他打算先下手为强,先一步占据市场。   而西郊那块地是他和他父亲一早就看中,想拿来当保健养生食品加工工厂,前期的建设都已经差不多完成,就差把设备搬进去。   但是时间紧迫,资金和技术资源都没有到位,于是他才打起了时锦纪的主意,并想拉楚谨行入伙。   那块地,几乎耗光了他和他的父亲时耿的半生的心血。   但和花了时家好几代人心血和精力,才有了云起第一公馆的瑾瑜公馆相比,是远远比不上的。   用那块地,换瑾瑜公馆,赚的是他。   但是……   “你跑什么?”   宴离生揽着宁歌出现在楼梯口,和楚谨行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这边走,正好撞上慌慌张张的时穆。   时穆面露急切,“我小叔疯了,我要下去找爷爷!”   “哦?”宴离生看向牌桌的方向,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兴味的笑。   他用力握住时穆的胳膊,又强行把人给拽了回来。   “诶诶诶……”   时穆不停地挣扎着,但他的力气比宴离生小,于是被动着又回到了桌边,被压着在吧台边坐下。   “你干嘛?”   宴离生蔑了时穆一眼,并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宁歌拉开了宴离生搭在她腰上的手,转过身在时穆身边坐下,拿起他刚刚没嗑完的瓜子嗑了起来,顺手摸摸时穆的头,笑了笑:   ”小孩子就别管大人的事了,来,陪我一起磕瓜子。”   说着,她抓了一把瓜子塞进了时穆的手里。   宁歌本就生得妖媚,五官勾人,素颜时已是惊为天人,如今穿着性感,妆容精致,微微一笑便风情万种。   时穆看得一愣一愣的,不挣扎了,接过了瓜子,磕了起来。   宴离生走到时怀瑾背后,抬头看了一眼,宁歌抬头对他眨眨眼,嫣然一笑,启唇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两个吃瓜群众已经排排坐好,就等着看戏。   宴离生抵了下后槽牙,嗤笑了一声,“不是在玩牌吗?怎么都不动?”   蓝头发的男人见机连忙站了起来,将位置让出来,对宴离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得一脸谄媚。   “我输光了,再玩下去,连裤衩都会被留下。”   “要不宴少,您来?”   宴离生拍拍男人的肩膀,顺势坐下,“下次出来玩,多带点钱。”   “是,是,是。”   那人连忙应下,站在宴离生的身后,暗暗松了口气。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也偷偷将自己面前仅剩的两块筹码偷偷收了起来,依葫芦画瓢,“不玩了,我也输光了,再输回家会被我老爸给揍死……”   时怀瑾勾唇一笑,偏头看向置身事外的楚谨行,“表哥,有兴趣补位吗?”   听到时怀瑾对楚谨行的称呼,时和梁轻蔑一笑,暗暗在心中嘲讽。   时怀瑾总是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可归根结底,和他是一样的人,会在利益面前低头。   楚谨行扬眉,视线淡淡地在安之脸上扫过,什么都没说,在空出的最后一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牌桌四方再次坐满了人,只是换了个气氛。   看牌的人一边激动兴奋,一边又觉得很紧张。   宴离生支着下巴,朝牌桌中间的牌伸手,懒洋洋地摸了一张,“赌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凑上去,将刚刚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有意思,时少大手笔,把瑾瑜公馆都拿出来了。”宴离生笑了,敲敲手中的牌,作势要把牌放回去,“早知道我就不坐上来了。”   “牌已经在你手上,来不及了。”时怀瑾堵住了他的话,“所以宴少准备拿什么出来?”   “好牌,我运气不错,”宴离生收回牌看了一眼,低头吹了吹,“太差的也上不了台面,时代新风百分之三的股份,换你的瑾瑜公馆也挺划算。”   众人齐齐抽了口凉气。   宴离生荒唐爱玩在圈内出了名的,但拿公司股份出来玩,这还是第一次。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轮到安之摸牌了,见安之不动,时怀瑾握着她的手往前伸。   安之缩了缩手指,有些不敢抓牌,低声抱怨:“阿瑾,你就不能自己来吗?”   这牌太贵了,她玩不起。   她很有自知之明,她的技术和运气,也就只配玩一块钱一百颗的快乐豆。   “安之,我没有新手运气,所以需要你帮我。”   “相信我不会输,嗯?”   仰头对上时怀瑾鼓励的眼神,安之用力咬了咬唇,捏住了一张牌,拿到面前,翻开一看。   方块三……   安之:“……”   一直没说话的楚谨行也跟着抓了一张牌,红色的大鬼,他往后一靠,主动将两枚钥匙扔在桌子中间:   “河心别墅。”   众所周知,护城河中有一块小岛,产权属楚家,上面种植了一大片珍贵药材。   河心别墅附带的,是整个河心岛。   下一秒,众人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向时和梁。   提出加码的人是他,现在骑在虎上的人也是他。   赢,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输,则一切归零。   众目睽睽下,时和梁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将手伸向牌。   过于用力的指尖微不可察的发颤……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回来了,就是体质问题,最近南方又是梅雨季,就发了点烧,还有点过敏。   划重点:   时怀瑾:赢了归你,输了算我的。 第42章 最大赢家   打牌的全程, 安之脑子里都是懵的。   她整个人像是机器般,时怀瑾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但她的手气还不错, 抓的牌都还可以,整整齐齐。   到了牌局尾声, 她手上只剩下两张牌,而宴离生和楚谨行手上还有十几张。   不过时和梁运气还要更好一点,只剩下最后一张了。   时和梁像是胜券在握般,将牌反铺在牌桌上, 十指相扣着敲了敲桌上的牌,抬眸看着安之勾唇一笑,“弟妹, 注意哦, 最后一张牌,可要想清楚再出。”   安之咬着唇,垂眸看着手上的一张二,和起手摸到的那张方块三,手心都是冷汗。   她是地主, 而这局的大小鬼,只出了一个小鬼。   最大的那张很可能在时和梁手里, 就算不在,她手上最后一张牌能出去的机会也很小。   安之偏头看了时怀瑾一眼,紧紧捏着张二扔了出去,而后将最后一张牌扣在桌上, 垂下手在桌下找啊找,找到时怀瑾的手,紧紧握住, 企图从他身上吸取力量。   这感觉很刺激,不亚于舞蹈比赛。   握着自己的小手手心冰凉,全是汗,时怀瑾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中轻轻抱住,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这么紧张?”   安之点点头,眼睛牢牢地盯着时和梁,小声和时怀瑾说悄悄话,“我感觉我扔的不是牌,是瑾瑜公馆。”   闻言,时怀瑾不由失笑,抬手理了理她颊边的碎发。   时和梁看了眼桌子中间凌乱的牌,而后将视线转移到楚瑾行身上,提醒道:“楚少,该你了。”   楚谨行点点头,终于打开了一直合在手心的牌竖在眼前,像是看得很认真的样子,而后右手往左一推,把手上的牌重新又合成了一摞,淡声道:“过。”   时和梁愣了一下,又看向宴离生,宴离生摸了摸下巴,直接将牌全扔进了牌堆了,“我也过。”   一直处于紧张之中的安之展颜一笑,连忙把手里的牌丢了出去,转身紧紧地抱住了时怀瑾的脖子,兴奋道:“我们赢了!”   时怀瑾低头看去,嘴角染上一层薄薄的笑意。   这场冒险还挺值得,能让小美人当众投怀送抱。   她笑得很开心,连一直躲着不愿见人的酒窝都跑了出来,从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得清清楚楚。   小美人侧脸蒙着一层虚光,看着十分柔软,不笑的时候就已足够动人,如今一笑,更是倾城。   可这样的美,让人想私藏。   时怀瑾不自觉的收紧了搂在安之腰上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嗯,你很厉害。”   一座四个人,有人喜,也有人忧。   宴离生翻开那张方块三,摸了摸下巴,“哟,弟妹这新手运气可以啊,凭一张方块三赢了我百分之三的股份。”   “不玩了,今天不适合玩牌。”说着,宴离生抬手一股脑将桌上的牌推乱,从沙发上个起身,带着宁歌转身走了。   楚谨行温润一笑,将面前的钥匙推到安之面前,淡声道了声恭喜。   安之接过钥匙,笑得很开心,“谢谢表哥。”   楚谨行微微点了点头。   时和梁怔怔地坐着,久久没有动静。   那张被他反铺在桌上的牌依旧还反铺着,纹丝未动。   “梁表哥,还玩吗?”   时怀瑾突然出声问道。   时和梁终于回神,他并没有回答时怀瑾的问题,而是直接伸手将牌桌中间凌乱的拍拢到自己面前,仔细翻找着。   旁边有人替时和梁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牌是不是少了一张?大鬼呢?”   音落,那张印着奇怪图案的牌出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红色的字红到扎眼。   时和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坑了。   牌已经被宴离生打乱,没人知道这张牌刚刚是在谁的手里。   时和梁惊疑地看向楚谨行,楚谨行脸色平静,眉眼一如既往的儒雅斯文,像书里描写的正人君子,正气凛然。   “时怀瑾,你们设计我!”   时怀瑾挑了下眉,“梁表哥,你这是愿赌不服输?”   “这么多人看着,你难道打算不认账?”   “那块地我倒不是多想要,反正是一家人,但就怕日后有人抓你的把柄,说你的不是。”   时和梁脸色一白,环视了一圈,只得认栽。   “梁表哥,还玩吗?”时怀瑾敲了敲桌子,又问了一遍。   时和梁重重地哼了一声,起身灰头土脸的走了。   时怀瑾浅浅勾了勾嘴角,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东西收到安之的手包里,“还想玩吗?”   安之点点头,抓住了时怀瑾的衣袖,仰着头看着他,眸子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可以吗?”   “可以。”时怀瑾将桌上的牌整理成一摞,洗起了牌,“来两个人,补上。”   蓝头发男人迅速挤出了人群,迅速又上了桌。   有人调笑他,“你刚刚不是说输光了吗?”   他咧嘴一笑,“我手机里还有钱啊!”   “咱时少为博美人一笑,可以下血本,连传承了几百年的瑾瑜公馆都可以拿来赌,我这点小钱都输不起,那就显得我太小气了不是。”   众人哄笑,但都心知肚明。   时老爷子之所以在台上提起瑜安之,无非就是想借机正式公布安之的身份,而时怀瑾的所作所为,也表明了他对安之的态度。   网上的流言蜚语不断,而在今天之后,安之时家少奶奶的身份将坐得实得不能再实。   于是几局牌下来,安之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多,直到堆不下。   因为没人敢在时怀瑾面前,赢时怀瑾揣在心尖上的小娇娇。   刚刚那场豪赌,时怀瑾是筹码出的最大的人。   而安之,是最大的赢家。   ……   夜色越来越深,晚上十二点过后,寿宴结束,繁华终将落幕。   宾客走了大半。   时老爷子本想留楚谨行住下玩几天,但楚谨行以工作忙为由,礼貌地拒绝了。   时老爷子也没强求,让时怀瑾送楚谨行出门。   “就送到这吧。”别墅外,楚谨行停下了脚步。   “嗯。”时怀瑾淡淡应了一声,站着没动,像是在等什么,楚谨行也没往前走。   盛夏的夜闷热,夜空繁星闪烁。   大门外,灯火通明,每家每户的庭院都亮着灯,大探灯一直延到远方,整片别墅区亮如白昼。   蝉鸣蛙声闹作一片,衬得夏夜越发静谧。   “我这次过来并不是爷爷要求的,”楚谨行突然出声,“和你结婚的事安之并没有告诉我们,我还是在网上看到的。”   “我知道。”   楚谨行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突然笑了,“但你并不知道全部。”   “楚家家风严,将人束缚在条条框框内,对错分明,奖罚有度,看似简单,可其实更复杂 。”   说着,楚谨行回头看向时怀瑾,继续说道:“安之单纯,适应不了楚家的规则,所以我最放心不下她,更何况,她还有那样一个母亲。”   “我之所以来,是想看看她的选择对不对,这仅代表我自己。”   而事实证明,安之运气还不错。   时怀瑾点点头,表示理解,郑重道:“我会保护好安之。”   楚谨行笑笑,扯开了话题,“证虽然已经领了,但婚礼不能缺,楚家重那些繁文缛节,更重面子。”   “你们都走到这一步了,也是时候和安之回一趟楚家了,去见见安之外公,这是礼数。”   时怀瑾皱了下眉头,沉吟片刻,“我会和安之商量。”   “嗯。”   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也是时候走了。   楚谨行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放入时时怀瑾西装口袋中,拍了拍时怀的肩膀,“这就算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说着,他将手插入口袋,转身便走。   时怀瑾将口袋的东西拿了出来,低头一看。   一张红色的牌闯入眼中,最中间印着的魔鬼,在眼皮子底下张牙舞爪。   时怀瑾勾出一笑,出声叫住了楚谨行,“表哥,有关于西郊那块地的项目,你可以继续。”   楚谨行回头,扬眉,“哦?”   时怀瑾弹了下手中的牌,启唇一字一顿道:“和我。”   他的眼神坚定,充满了自信,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楚谨行注视了时怀瑾好一会儿,而后转过了身,笑着摆摆手,“再联络。”   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视线,时怀瑾收好了牌,转身往别墅里走去。   ……   刚迈入大门,时怀瑾正想去找安之,却又被人拦下。   宴离生拿着两杯香槟走到了过来,给时怀瑾递了一杯,“聊聊?”   “嗯。”时怀瑾接过了香槟,带着宴离生去了三楼的露台。   在藤椅上坐下,时怀瑾拿起高脚杯浅抿了一口,“想聊什么?”   “时代新风的股份现在有多少在你手上?”宴离生一改之前的不正经,笔直地坐着,抱臂看着时怀瑾,表情十分认真严肃。   时怀瑾淡淡地看了眼宴离生,手搭在杯上敲了敲。   香槟色的液体微微荡了荡,反射着吊灯的光芒,闪闪发亮。   “不包括你的,百分之四十。”   “差不多了。”宴离生低声道,垂下眼眸,面无表情地看着杯中的酒。   额前的碎发在他脸上留下暗色的阴影,让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   “叮~”   宴离生抬起头,端起起酒杯在时怀瑾的杯壁上轻轻撞了一下,“新婚礼物我已经送了,你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语毕,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时怀瑾也仰起头,杯壁触及唇瓣,香醇的液体尽数进入口中。   男人的交流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放下杯子,宴离生勾起嘴角,懒洋洋地靠向椅背,又恢复了那副不着调的模样,“时少刚刚送大舅子可是花了不少时间,不知又谈妥了什么业务?”   “这和我们的合作无关。”时怀瑾扫了宴离生一眼,而后从藤椅上起生,站在栏杆前往下看。   前庭的人零零散散的站着,时和梁和单珊珊站在树下,拉拉扯扯的,像是在吵架。   时怀瑾的视线并未在他们身上多留,只一眼,他又看向了别的地方。   摆满了食物的长桌旁,站着两个说说笑笑的酒红色身影,高的那个正在喂矮的那个吃东西。   安之似乎很开心,微仰着头,脸颊微红,笑容灿烂。   时怀瑾靠着栏杆,安安静静地看着,视线久久地停驻在安之身上。   直到看到宁歌给安之喂了一杯绿色的液体,时怀瑾目光一凝,终于动了,转身大步往楼下走去。   “你去哪?”宴离生大声问,可时怀瑾头也没回。   时怀瑾离开后,宴离生走到时怀瑾刚刚站定的那处,低头看去,而后轻嗤了一声:   “不就喂几杯小酒,大惊小怪。”   “小娇娇还真是小娇娇啊!” 第43章 瑾宝   有时怀瑾在的时候, 安之还不觉得什么,等到时怀瑾离开之后,她开始觉得不适应。   离开前, 时怀瑾把安之放在了时卿的身边。   陪着时卿,上前攀谈的人变多了, 对着那一张张笑脸,安之很不习惯,只能端着蒙娜丽莎式的端庄微笑,点头或者摇头。   疏离, 又不失礼貌。   带着面具,笑着面对一个又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安安静静地听着她们聊天。   最后, 还是宁歌把她从蒙娜丽莎的画框里拯救出来的。   宁歌的并不像安之这么好说话, 对大部分人来说,她的性子算是比较诡异,喜怒无常,一张嘴没几个人惹得起。   而且她的身份敏感,于是主动找她们说话的人就少了。   安之松了口气, “谢谢宁宁。”   宁歌笑笑,将安之拉到了放满了各种吃的的餐桌边, 端起盘子,低头兴致勃勃地开始挑选起了吃的。   “听说这是请瑾瑜公馆的厨师来做的,应该很好吃。”   “刚刚全陪宴宝去了,我都没时间吃东西。”   宁歌一边说, 一边给安之也递了个盘子,顺便还给安之夹了一块空气奶冻。   刚将奶冻放在盘子里,她马上反应过来, “这好像是芝士做的,热量高。”   “我都是背着宴宝和经纪人偷偷吃,怕长胖,你们学跳舞的人能吃这个吗?”   说着,宁歌就想把奶冻夹回自己的盘子里。   安之往旁边一让,迅速避开了宁歌的手,解释道:“能吃,只是不能多吃。”   奶香味浓郁,甜腻的味道让人控制不住地分泌口水,安之舔舔唇,用勺子轻轻碰了碰奶黄色的空气奶冻。   滑嫩的奶冻如果冻一般,微微颤抖着,安之迫不及待地勺了一勺子放入口中。   奶冻的口感香嫩弹滑,入口即化,芝士的咸甜夹杂着奶香,浓郁、细腻。   “很好吃。”   安之微眯着眼睛感叹道,又用勺子刮了一小块。   宁歌挑了下眉,含着叉子,靠在桌边,偏头看着安之,支着桌面,悠闲地晃着小腿。   安之像是在吃一种很珍贵的东西,舍不得一下子吃完,于是用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刮着。   脸上的幸福感显而易见。   看她吃东西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从她的表情里就能看出这东西有多好吃,光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娇娇,你是一名被舞蹈耽误的带货吃播。”看了一会儿,宁歌突然出声。   “什么?”安之吃得太认真,没怎么听清。   “没什么。”宁歌笑着摇摇头,随手抽了张纸巾在安之嘴角上轻轻抹了一下,“你沾到嘴唇了。”   “谢谢。”安之连忙接过了纸巾擦了两下。   T家的这款口红质量很好,主打的就是百分之百不沾杯,用力抹了好几下,奶渍沾在纸巾上,而嘴唇上的口红还完完整整。   吃了两块小甜品,宁歌看着琳琅满目的一桌美食,突然叹了口气,“吃是很好吃,但以后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的机会应该很少。”   “你可以来公馆,我请你吃。”安之想也没想地邀请道。   目的达到,宁歌抿唇一笑,开心的抱了安之一下,“娇娇真棒!”   安之不是很习惯这种热情,但也并不是很排斥。   她往后推开了一点,对宁歌轻轻浅浅地笑了一下。   见安之吃完了奶冻,宁歌又给安之拿了一小块软心曲奇。   “我还以为你们舞蹈演员在身形管理上,会比我们演员严格得多,就和模特一样,只吃草。”   安之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我们运动量大。”   “也是。”   宁歌咬着曲奇,从长桌边的架子上拿了杯香槟抿了一口,顺便给安之拿了一杯莫吉托。   刚调好的鸡尾酒底下还冒着小泡泡,最底层放着几块青柠和薄荷,薄薄的冰雾裹着杯壁,凝成水滴往下流。   浅绿色的液体晶莹剔透,很好看。   淡淡的柠檬香伴着冷气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刺激着人的味觉。   在炎热的夏夜,喝一口冰的,想想就觉得很舒服。   安之咬着唇,咽了口口水,却没有伸手接宁歌的酒,“我没喝过。”   她之前也参加过宴会,但那个时候楚知意都会陪着她身边,盯着她,不让她吃东西。   别说酒了,就连普通的果汁,都不会让她喝。   “你是在自己家,怕什么。”   宁歌撇撇嘴,不由分手地将杯子塞进安之的手里,“放心吧,我之前试过,这杯酒是用水果无醇啤酒调的,几乎不含酒精。”   “我家宴宝可特意交代过我,要我好好照顾你,时总还在呢,我可不敢带坏他的小娇娇。”   宁歌的话让安之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她是时家名正言顺的孙媳妇,在这里,她是主人,可却要让客人照顾。   安之想了想,最后还是接过了宁歌手上的酒,在宁歌期待的眼神中放在唇边,浅浅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入口,清清凉凉,酸酸甜甜,并没有想象中那种刺激的酒精味。   “好喝吧?”宁歌笑着问道。   “嗯。”安之点点头,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大口。   精致小巧的杯子堪堪装了七分满,安之两口就喝了一小半,酸甜的饮料让人越喝越上瘾。   可在安之还想继续喝的时候,宁歌却突然伸手挡住了杯口,压着杯子不让安之喝。   安之不解地抬头,宁歌笑眯了眼,靠近安之神秘兮兮地说道:“别喝完了,我还有更好喝的。”   “是什么?”安之眼睛一亮。   宁歌拿走她手上的杯子,往里面倒了一点香槟,而后走到架子边,食指在各个酒杯上轻点,挑了杯粉红色的酒又往里倒了一点,而后晃匀递到安之唇边。   “试试?”   安之乖乖低头,就着宁歌的手喝了一小口。   还是酸甜的口感,但是多了丝醇厚和蜜桃香,层次更丰富了些,“好喝!”   “是吧。”宁歌勾唇一笑,“我还能让它更好喝。”   “我在当演员之前,可是著名的调酒师。”   “好厉害。”   “所以娇娇,你今天有口福了。”   宁歌说着,再次走到了架子边,弯腰挑挑选选。   作为一个食品企业,时家在吃这方面极其讲究。   宴席上的甜品都是专门让厨师现做,酒水饮料也很齐全,甚至连酒杯都多种多样。   什么样的酒该配什么样的杯子,很是严苛。   材料齐全,身边还有一位非常捧场的可爱试酒姑娘,这彻底挑起了宁歌久违的调酒欲望,调了一杯又一杯。   而安之则像个小尾巴似的,开心地跟在宁歌身后,宁歌调一杯就喂她一杯。   “我还有更刺激的,你想不想体验一下?”   见安之脸颊红了,宁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突然问道。   她压抑着兴奋,就像诱哄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黑心皇后。   “什么?”   白雪公主毫不防备地接过了毒苹果。   皇后心中暗喜,控制不住地露出了狼尾巴,声音更柔和了几分。   “我们加个微信,我给你发一个好玩的东西,就当时提前感谢你邀请我去公馆。”   “好啊。”   安之笑得很开心,拿出了手机,十分主动地加了宁歌的微信。   “叮咚”一声,对方同意了。   又是“叮咚”一声,宁歌发过来一个链接。   安之正想点开,手却被人抓住了。   她抬起头,迷茫地看向握着她的手的宁歌,“怎么啦?”   “现在不能看,有点恐怖,你会被吓到,等下让你家瑾宝陪你看。”   “好。”安之乖巧点头,“这是……”   她话未说完,另一只手又被拽住。   一只大手搂上了自己的腰,很烫,安之的声音一顿,回头看去。   时怀瑾垂着眼眸看着她,眉头紧皱,面色冷漠。   搂在腰上的手微微使力,宁歌恰时放手,安之轻而易举落入了时怀瑾的怀中。   安之仰着头愣愣地看着时怀瑾,朦胧的双眸带着一层雾气,有些迷惑,像是在辨认他是谁。   看清楚是谁后,她展颜一笑,掂起脚尖抱住了时怀瑾的脖子,兴奋道:“瑾宝抱。”   瑾什么宝?   瑾宝宝?   时怀瑾揽着安之,下意识抬眸看向靠在桌边悠哉游哉的宁歌。   宁歌毫不心虚地回视,眼眸带笑,“娇娇还给你了,我找宴宝去。”   语毕,她抬脚便走,擦肩而过时,高跟鞋咚咚咚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宁歌偏头看了时怀瑾就一眼,撩起颊边的散落的碎发,勾唇一笑,“你不用谢我。”   闻言,时怀瑾眉头皱得更紧了,低下头,无奈地看着满身酒味,在他怀里不停地蹭来蹭去的小醉鬼。   他和宁歌两人所待的领域毫无交集,若不是宴离生,他和宁歌没有相识的可能。   他不关注娱乐圈的事,可和宁歌有关的风言风语总在耳边响起,听得多了,于是对宁歌也有了一点了解。   那些事他从不信,但不可否认的是,宁歌是个不怎么安分的人,和安之的个性截然相反。   安之乖巧,而宁歌,和宴离生一样,最喜挑事。   怀里的人嘴里碎碎念着,热气直往脖颈处喷。   时怀瑾眼神一暗,往后仰了仰,拦腰将安之抱起来,走到爷爷身边打了声招呼,而后往楼上走去。   正和时老爷子聊天的人站在前庭默默看着,掩嘴笑,“时老头,你孙子说结婚就结婚,也没个预兆什么的,我家小孙女回来该伤心了。”   时老爷子笑笑,“年轻人嘛,任性冲动,讲究眼缘,一眼看中了就中了,看不中的看上几十年也没用啊!”   “阿瑾是运气好,看中的正是我很早之前给他相中的,这不 ,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   而此时此刻,回到卧室的时怀瑾,正在身体力行地体会什么叫做一触即燃。   喝醉了的安之变得很粘人,抱着人不放,但还算是乖巧。   时怀瑾哄了几句,她听话地拿着衣服,磨磨蹭蹭地进了浴室。   时怀瑾有点不放心,在门外等着,半个小时之后,安之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淌水。   刚换上的衣服又湿了,粘乎乎的贴在她的背上。   时怀瑾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吹风机,把浴巾叠好放在洗脸台上,而后把安之抱到上面坐好,给她吹头发。   她的头发很长,又黑又密,纠结在一起,时怀瑾不敢用力,怕扯疼她,动作轻柔。   也怕烫到她,吹风机放得很远,慢慢吹着。   两人面对着面,一站一坐。   坐在台子上的安之,比时怀瑾还要高出半个头。   她低头看着时怀瑾,手松松地搭在他的后颈处玩着他的发根,然后突然笑了,“瑾宝。”   时怀瑾手一顿,没应她,沉默着,小心翼翼地、认真地给她吹头发。   “瑾宝。”安之又叫了一声。   时怀瑾拧着眉头,继续保持沉默,浑身紧绷,握着吹风机的手背青筋鼓起,像是在竭力隐忍这什么。   “瑾宝、瑾宝、瑾宝……”   没得到时怀瑾的回应,安之像个复读机似的,一声一声在时怀瑾耳边重复着。   时怀瑾有些头疼,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安之的脸上的笑容霎时更大了几分,开心地笑出了声。   她兴奋的扑进时怀瑾的怀里,埋在他颈肩蹭了蹭,抬脚夹住了他的腰,往前一蹭,整个人都挂在时怀瑾的身上。   “瑾宝,我好喜欢你啊!”   她软软的声音带着娇憨。   听到突如其来的表白,时怀瑾眸色渐深,似浓墨,深到发紫。   女人身上散发的甜香,甚至盖住了发香。   时怀瑾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吹风机的声音呜呜呜,唔个不停。   下一秒,“砰”的一声,吹风机砸在地上,长长的线在空中晃了晃。   时怀瑾往前一步,抵着洗脸台,双手握住安之的手臂,将人抱上洗脸台,俯身压下。   “瑾宝……唔……” 第44章 别惹我   这是安之第一次喝酒, 就被宁歌诱哄着喝了这么多的混酒,不醉是不可能的。   而时怀瑾,他虽然不怎么喝酒, 但酒量很好。   由于安之的原因,在爷爷的生日宴里, 他变成了半个主角,恭喜的声音有多少,他就被敬了多少酒。   本就很少喝酒的人,如今一次性喝了这么多, 虽然不至于醉,但酒至微醺,说不上是舒服还是难受。   身上沾染了浓浓的酒气, 酒精加速了心跳, 血液躁动着奔流着,身体微微发烫,自控力弱了不少。   安全的环境,一室之内,孤男寡女, 持证上岗,名正言顺。   于是时怀瑾控制不住的, 就有了一些旖、旎的想法。   更何况,站在他面前的安之如此主动粘人。   陷在他怀中,衣服单薄,软弱无骨, 轻易就能唤醒心中沉睡的猛兽。   腰不是腰,是夺命的刀。   时怀瑾搂在安之腰上的手不自觉的越收越紧,唇下柔软甜腻的触感让他发了狠。   撩起安之吹得半干的头发, 唇往下,自耳畔擦过,移到娇嫩的脖颈处……   有点痒,感觉像是一千只一万只蚂蚁在爬。   安之的脚趾蜷缩着,勾住了时怀瑾的裤子。   她被压着往后仰,手一阵无力,攀不住了,软软的滑下,不小心触到开关,水哗哗流下,却没人注意。   满了的水涌到洗手台上,将安之的衣服染湿了,彻彻底底。   双手撑着台面,安之高高仰着头,将自己送向前,手下凉凉的温度和脖颈处的炙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安之的胆子大了不少,以往的羞耻消失得一干二净,直白又干脆地表现出了自己此时此刻心中最真实的感受。   声音细细碎碎,轻、喘着……   夜深了,宾客散尽,热闹的庭院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探照灯灭了,只留下几盏灯柱,笼罩在磨砂灯罩下,朦胧,神秘。   夜色如水般流淌,静谧,深邃。   可卧室内却截然相反,热情似火,空调开了却像没开似的,室内温度越来越高,时怀瑾被激出了一身汗。   衣服半散,意乱情迷。   娇娇软软的声音不息,时怀瑾呼吸一滞,放开了安之,低头看去。   女人红唇娇艳微肿,仰着头半睁着眼眼眸含水,像蒙着一层薄雾,一片朦,半干的黑发铺散开,落在洗脸台上,发尾躺在水中,蜿蜒凌乱。   宽松的衣服落下肩头,湿乎乎的黏在身上,似无物,姣好的身线尽显。   诱人春色关不住,尽数落入时怀瑾的眼中。   后颈处,他允出的红色斑斑点点,密密麻麻,白皙的肌肤上红玫盛开,活色生香。   人前不食烟火的仙子到了夜间,变成了吸人精气的妖,媚眼如丝,呵气如兰,足以引诱人坠入温柔乡,再也出不来。   鲜少有人能容忍。   时怀瑾眸色变得深沉,看着懵懵懂懂的安之,他用力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中已恢复清明。   他扶着安之坐好,伸手勾起衣服的领口,慢慢拉上,将春光遮住。   安之缓缓睁开了眼,朦胧地看着时怀瑾,呆愣愣的,“瑾宝。”   时怀瑾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冷漠地“嗯”了一声。   他依旧是从容淡漠的模样,刚刚笼罩在她身上的热情像是假象,安之突然觉得委屈,咬了咬嘴唇又唤了一声,“瑾宝。”   她像只小猫咪,勾住了时怀瑾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颈肩,委委屈屈。   “你好冷淡,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时怀瑾:“……”   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他苦笑了一声。   还真是吃力不讨好啊……   时怀瑾暗叹一声,随口拿了条毛巾给安之擦了擦发尾,而后兜住安之的腰,将人重新抱起向外走去。   他将安之放在沙发上,而后转身走到衣柜前,想给安之重新拿一件睡衣。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时怀瑾,安之瘪瘪嘴,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赤着脚走到了时怀瑾的身后,抱住了时怀瑾的腰,侧着脸贴在他背后蹭了蹭,黏黏糊糊。   “瑾宝。”   连衣服都不能好好选,时怀瑾无奈转过身,捏住安之的下巴,沉声道:“看着我。”   安之乖乖抬起头,懵懵懂懂的眼神充满了依赖,“嗯?”   “安之,别惹我。”   “我还没准备好当爸爸。”   “爸爸?”   时怀瑾:“……”   算了,和小醉鬼说不清楚。   时怀瑾随手从衣柜里扯了见衣服罩住了安之的头,咬着牙齿,声音压抑,“把衣服换了。”   语毕,他没再看安之一眼,转身向浴室走去,走路的姿势僵硬,浑身充满了不耐和郁气。   ……   眼前一片黑色,安之眨不眨巴眼睛,抬手扯下来盖在头顶的衣服,拿在手里抖开看了看,又低头嗅了嗅,最后乖乖换下了身上湿乎乎的衣服。   白色的衬衫,又宽又大,还有时怀瑾身上的味道。   安之开心地抬起手,单脚原地转了个圈,像一只快乐的白天鹅,而后一把扑在了床上,抱着被子滚了两圈。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在床头摸啊摸,摸到了自己的手机,然后解锁点进了微信,戳开了宁歌的头像。   宁歌的头像很好认,是一直骄傲的仰着头的白色猫咪,高贵慵懒。   页面跳转,一条链接跳了出来,安之想了想,抱过时怀瑾的枕头,然后点开了连接,根据提示进行了一系列的操作。   进度条很慢,等了很久,才跳到了视频的页面。   安之捏着枕头的一个角挡住了一只眼睛,只露出一只眼睛看。   电影没有片头曲,直接进入正片,阳光温柔地照在樱花上,落下斑驳的树影,一阵风吹过,落了一地的粉色花瓣。   气氛十分烂漫,并不恐怖。   女主缓缓走到樱花树下,东张西望地像是在找什么人,然后再树下坐下,表情失落。   这时,树后突然走出来一个男人,蹲在她面前,勾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女人并未反抗,反而勾唇一笑,抱住了男人,两人吻得难分难舍。   安之:???   开头三分钟,一句话都没有,她仿佛在看一部哑剧。   虽然还挺文艺浪漫的。   可下一秒,她的想法就被推翻了。   ……   时怀瑾刚推开浴室门,就听到一阵让人遐想的嗯嗯啊啊,似愉悦,似痛苦。   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他脚步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又仔细听了一下。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是两个人在玩什么单纯的小游戏。   时怀瑾一把扔掉了毛巾,快步走出了浴室,抬眸向床上看去。   安之穿着他的衬衫扑在床上,正支下巴认真地看着手机,小腿高高翘起,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出现。   而那阵让人遐想的声音,就是从她手上的手机里传出来的。   安之正盯着视频,很认真地在分辨镜头里的女人是在哭还是在笑,但是她实在是看不出来。   “她这是开心还是痛苦……”   话未说完,眼睛上突然覆上一层温热,安之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但听觉更加敏感。   安静的卧室内,视频里的声音尤其清晰。   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占据心头,安之抬手握住了时怀瑾的手。   彻底的黑暗让人不安。   下一秒,声音停了,耳边响起时怀瑾沙哑的声音,“谁发给你看的?”   安之眨眨眼,拉开了时怀瑾的手,“宁宁发给我的,说有点恐怖,让我和你一起看。”   “瑾宝,你要一起看吗?我没怎么看懂。”   时怀瑾:“……”   小醉鬼醉是醉了,但逻辑还算清晰,语言流畅,还知道看不懂就邀请他一起看。   记忆力也不错,宁歌和她说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不知道明天早上清醒之后,她还会不会记得今晚的事。   时怀瑾哭笑不得,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脏话。   而后抢过安之手上的手机扔到一边,倾身覆上,一手勾起安之的下巴,一手关了灯。   姿势和刚刚电影的开始一模一样。   “安之,我说过了,别招惹我……”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落音,时怀瑾的头被压着往下。   安之仰起头,寻到时怀瑾的唇,主动吻住。   “瑾宝,你今天是柑橘味的。”   香槟的后调带着柑橘的清香,还弥留在时怀瑾的口中,现在进入了安之的嘴里。   时怀瑾浑身一将,呼吸声越来越重。   “帮我。”   低哑的声音压抑着难以抒发的痛苦。   颈上一烫,锁骨处被咬了一口,安之无意识揪紧了时怀瑾的头发,“会很痛吗?”   “不会。”   黑暗中,时怀瑾垂着眼眸,眼中跳动着谁也看不见的光。   像安之这样的女人,越是靠近,越是想拥有。   想要一步一步的,拥抱她,占据她,让她永远属于自己。   只属于自己。   ……   宴离生回到家,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收到了时怀瑾的消息,很简单的一个字:   艹。   很难得,时怀瑾居然会骂脏话。   宴离生站在窗前,勾唇笑了一下,从旁边的小抽屉里摸出了一支烟夹在指尖把玩着,刚掏出打火机,还没来得及点,烟就被人抽走。   宁歌走到他的身边站定,拿着烟在鼻尖嗅了嗅,很是嫌弃地将烟扔进了垃圾桶。   “宴宝啊,你该向时总看齐,不抽烟,不嗜酒,做事认真,成熟稳重,低调谦逊……”   宁歌掰着手指,数了一路时怀瑾的优点。   宴离生默默听完,而后转身抱住了宁歌,将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懒洋洋地问道:“你刚刚对安之做了什么?”   宁歌神秘一笑,“也没什么,只是给了时总一个小福利,怎么了?”   “他发消息骂我了。”   “嗯?”宁歌有点惊讶,“他会骂人?”   闻言,宴离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抬眸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你们都被他给骗了。”   有些人看似游戏人间,实际上,却是在认真的生活。   比如他。   有些人看似认真,实际上,只是把认真当成了游戏。   比如时怀瑾。   他们俩之所以能达和合作关系,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很大的共同点:   会装。   ……   作者有话要说:  时怀瑾:老婆在线邀请看片,该哭还是该笑? 第45章 求之不得   晋\\江\\独\\发   “你们都被他骗了。”   时怀瑾太过低调, 宴离生一开始并没怎么注意。   第一次注意到时怀瑾,是在一次慈善拍卖会上,开场是一块威廉王子镶在腰带上的石头。   起拍一百万, 时怀瑾第一次加价就直接加到了一个亿,引起了整个拍卖场的轰动。   那场拍卖会上, 没有一个人和时怀瑾抢那块石头。   那时候他才知道,时怀瑾的低调只是看心情,是做给别人看的,若是遇到喜欢的, 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认真起来,比谁都认真,任性起来, 也比谁都任性。   “骗?”宁歌环着手臂回头, 看向宴离生,“怎么说?”   宁歌很喜欢安之,于是连带着对时怀瑾也有了好奇的心理。   她觉得安之那样安静乖巧、温柔单纯的女人,和时怀瑾这样成熟温润又稳重包容的男人还挺配的。   但宴离生却说她被时怀瑾给骗了。   那安之是不是也被时怀瑾给骗了?   “时怀瑾很早就发现了公司财务刘贤挪用公款,也知道刘贤背后的人是时和梁, 可他却不动声色,任其发展, 知道为什么吗?”   宁歌摇摇头。   这些生意场上的事,在她的领域之外。   “时怀瑾并没有想着该怎么把公司的损失降低,而是站在一旁看戏,因为这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而人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不由他控制。”   所以才会从刚开始的几十万到几百万,再到千万, 甚至上亿。   时和梁的贪婪,是时怀瑾假意的纵容一手养出来的。   无论以后时和梁站得多高,只要时怀瑾动动手指,轻轻一扯绳,他就会摔下来。   无论时和梁脚下的大厦如何坚固,也会轰然倒塌。   时怀瑾把管理公司看成是在玩游戏,亏损和盈利都无所谓,只要在他的调控范围之内。   而时怀瑾作为游戏的开发着,乐于在一旁看玩家的反应,然后再根据玩家的反应,来改变游戏的情节和角色的设定。   宴离生的答案很模糊,并没明确地回答宁歌的问题。   看了眼一知半解的宁歌,宴离生又继续道:   “瑾瑜公馆对时家来说是不能动的祖产,时家老太公很久之前就说过,子孙后代就算倾家荡产,也要保住瑾瑜公馆。”   “但时怀瑾这次却拿公馆出来和时和梁赌,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吗?”   宁歌继续摇头,等着宴离生的解释,但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迷迷糊糊的猜测。   “因为时怀瑾有信心就算输了,时和梁也没能力拿到瑾瑜公馆。”   “时和梁千不该万不该在没搞清楚情况时就对安之下手,触到时怀瑾的雷区,所以时怀瑾撤了刘贤,砍断了时和梁的手臂,这是警告,也是把柄。”   “他明面上仁慈,说刘贤是公司的老人,对公司贡献大,所以并未深究,看着像是有心放过时和梁,但若今晚时和梁赢了,他非但等不到瑾瑜公馆的转让协议,反而会等到牢狱之灾。”   “所以时和梁应该要谢谢安之,让他早点断了手,阻止他继续贪婪,也要谢谢我们,没让他赢牌。”   “懂吗?”   宁歌点了点头。   时怀瑾这是在时和梁身上养了蛊。   见宁歌已经懂了,宴离生不再多说,但事实上,时怀瑾做的远非如此。   时怀瑾和他合作,甚至对赌,是为了帮他,又在楚谨行和时和梁的合作垮台了之后,趁机向楚谨行抛出橄榄枝,帮楚谨行弥补了项目亏损。   但同时,时怀瑾也得到自己想要的。   这才是真正聪明的人,在得到利益的同时,还赢得感激。   听完宴离生的解释,宁歌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忍不住发颤,心间发寒。   有些人表面上看着温和无害,但实际上心思深沉到可怕。   心里住着一匹狼,不动声色的潜伏着,但只要触到他的底线,他就有能力轻易把人逼入死地。   宁歌搓了搓手背的鸡皮疙瘩,下意识抱紧了宴离生的胳膊。   “可你为什么会对时怀瑾的公司内部消息这么了解?”   宴离生勾唇一笑,撩起宁歌的长发在指尖绕了几圈,缓声道:“合作的方式有两种。”   “第一种是合同,第二种是交情,但这两种风险太大,都不如知几知彼,了解彼此的弱点和软肋保险。”   “我找人调查的事时怀瑾不会不知道,当然,他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故意将弱点露给对方看,这是最大的诚意。”   宁歌低头沉默了,良久,她放开了宴离生的手,浑身透着疏离,而后浅笑了一下。   “你们这些资本家,心都黑。”   宴离生抿直了唇,握着宁歌的肩膀,让转了个身和自己面对面站着,抬手捏着宁歌的下巴,逼她抬头和自己对视。   “觉得我们狠,怕了?”   “宁歌,你别忘了,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人,心也白不到哪里去。”   “你比谁都清楚,这样的人有多可怕,他的软肋就有多安全,你不需要担心安之。”   “所以你的软肋是什么?”宁歌抱住了宴离生的脖子,十指在他后颈处抚弄着,情绪骤变,笑得像个妖精。   “你和时怀瑾的合作到底是什么?”   宴离生冷冷地开口,“你不需要知道。”   “哪个问题?第一个还是第二个?”宁歌笑着追问。   宴离生眸色一沉,拉开了宁歌的手,将她推开,而后拿着烟和打火机走向了另一边。   夜色沉寂,灰白的烟雾隔在两人之间,像是一道怎么也打不破的屏障。   ……   次日,中午时分。   七月中旬过后,天气越来越热,气温一天比一天高。   中伏时期,云起恰逢梅雨,又湿又热。   太阳升至头顶,凌晨被大雨洗过后稍凉的空气又被晒得滚烫,黏糊糊的黏住了,柳树耷拉着头,池塘的荷花却开得正艳,粉白相间,婷婷玉立,如水上的仙子。   卧室内,温度宜人,空调的声音轻微,窗户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遮住了光,却依旧挡不住躲在蔷薇花丛中聒噪的虫鸣。   一声又一声,没完没了。   安之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无意识皱了下眉头。   转了个身,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打算继续睡,可空空的肚子却并不允许她轻易坠入睡梦中。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轻轻推开。   光趁机涌了进来,安之又皱了下眉头。   她拉起被子遮住了脸,嘟囔了一声,纤细的胳膊滑出了丝被,不着寸缕。   肩窝处红色斑斑点点,似沾染了朱砂的宣纸。   时怀瑾放慢了步子,无声走到床边,弯腰将杯子放在床头,而后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捏住被角,轻轻拉开了安之遮在脸上的被子。   或许是因为他的动作过于轻柔,床上的人儿依旧熟睡着,没有一丝动静。   时怀瑾不忍唤醒安之,于是便支着下巴靠在枕边,视线落在安之的脸上,缓缓游弋。   女人黑发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和墨色的丝质床单形成鲜明的对比,脸色红润。   心型唇微张,微肿,滟滟水光似果冻,看着很是诱人。   记忆如潮水涌上脑海,时怀瑾眼神一暗,喉结滚了滚。   黏腻的触感还留在唇瓣和手指上,十分的清晰。   他也忘了,昨天自己缠着她不管不顾地吻了多久。   夜里的安之像妖冶的红罂、粟花,那双红唇,甜到发腻,一旦沾染上,就不能轻易停下。   在何清歌让他看视频的时候,时怀瑾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视频中在舞台上起舞欲飞的女主角相隔如此之近。   肌肤相贴,呼吸交缠,密不可分。   也曾未想过,短短的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他会对一个女人眷恋至此,深入骨髓,巴不得把她刻进自己的骨血。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不分彼此。   他的人生曾有过大波折,在波折之后,他一直平静理智。   可昨晚,他抛却了所有理智,只想彻底沉溺温柔乡,认真放肆一回。   但最后,理智回笼,到底还是战胜了欲望。   安之这样的女人,足以让所有的男人发狂,他也不例外,一旦开始,他没有信心能百分之百控制得住自己。   在成为他的妻子之前,她首先是舞台上的芭蕾公主,有自己的梦想和抱负,所以才会在楚知意的偏执和强势下,坚持了这么多年。   她昨晚迷迷糊糊,懵懵懂懂,依赖他相信他,愿意把所有都给他。   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给;只要是他说的,她都做,义无反顾。   但可惜的是,他是清醒的。   他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毁了她的梦想。   并不是他还没做好当爸爸的准备,而是安之,还没到可以当妈妈的时候。   就算有一丁点可能,他也不允许。   千帆历尽,却依旧默默坚守着本心,这样纯粹的女人,值得让他好好珍惜。   想到这儿,时怀瑾放下了手,睁着床面缓缓探向前,俯首在她的红唇上啄了一下。   他的短发触到脸上,微微有些痒,安之悠悠转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近在咫尺。   安之弯唇一笑,习惯性就像抬手抱他,可手伸到一半,她陡然停下了动作。   手臂酸痛得像初学练形体芭蕾时,练手位动作练了一整晚。   昨晚的一幕幕如电影般快速在眼前闪过,安之笑容一僵,脸瞬间红了。   记忆里,喝醉的她全然忘了羞耻二字怎么写,主动索吻,还邀请他一起看宁歌发过来的不可说的影片。   之后,时怀瑾被她的主动惹火,一直压着她。   湿热的触感黏在脖颈处,低沉暧昧的声音落在耳边。   他让她帮他……   最重要的是,她一点拒绝的意思也没有,乖乖地同意了。   再之后发生的所有,都超出了她的认知和可接受范围。   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那样的一面……   轰隆一声,火山爆发,红色一点点蔓延,一直蔓延到脖根。   羞怯和难为情涌上心头,安之连眼睛都红了,一把拉起被子盖过了头,转过身不去看时怀瑾。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后脑勺,时怀瑾忍不住失笑。   不用想,就知道安之在想什么。   他将腰往下压,又往前探了点,伸长胳膊,也不拉开被子,就连着被子一起将那团拥入怀中,明知顾问:“怎么了?”   “在想什么?”   安之用力挣了挣,没挣开,也不动了,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子,小声道:“昨天晚上……你怎么也不拦着我一点?”   她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模模糊糊,要仔细听才能听清   时怀瑾挑了下眉,终于掀开了被子,垂眸看着安之,指腹覆上她红润滚烫的脸颊,来回摩挲着,而后温柔地将她颊边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   他的动作轻柔,脸上的表情极其认真,像是在对待一件很珍贵的宝贝。   双眼半敛着,眉宇间柔情似水,让人情不自禁的陷入其中。   可他一张嘴,就让安之羞愤欲绝。   “求之不得,为什么要拦?”   安之:“……”   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正经的时怀瑾会说出这样的话,安之抬起手,羞恼地拍了时怀瑾一下。   时怀瑾穿着休闲装,棉质的短袖,领口宽松,安之这一拍,手指不小心勾到了衣领,领口往旁边斜了一点,被衣服遮盖住了红色挠痕露了出来。   还有吻、痕……   安之一阵脸热,怔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青葱十指,纤细白皙,很漂亮。   而杀伤力和漂亮的程度成正比。   时怀瑾不会没事挠自己,这一定是她的杰作。   她昨天晚上,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手下的脸又变烫了几分,时怀瑾甚至怀疑再这么下去,安之会自燃。   于是他握住了安之的手指,捏了捏,转开了话题,“头疼吗?”   安之点点头,又摇摇头,挪了挪屁股,换了个姿势,侧着身体贴在他怀里,懒洋洋的。   时怀瑾回身拿过桌上的杯子,凑到安之的嘴边。   看着眼前绿色的液体,安之有些抗拒。   南桑和她说过,苦瓜芹菜汁能戒酒,还能减肥。   “我能不喝吗?”   时怀瑾没说话,但杯子又往前移了一点点,杯壁直接触在了安之的唇瓣上。   答案显而易见。   不能。   安之小脸一垮,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就着时怀瑾的手喝了一小口。   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喝,酸酸甜甜的。   安之一愣,抬头向时怀瑾。   “猕猴桃果汁,加了一点蜂蜜。”   于是安之又低下头,乖乖地喝完了一整杯。   将空杯子放回原位,时怀瑾转身在床头坐下,将被子扯到一边,掐着安之的腰,把人又抱起来了一点。   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身上,而后低下头做了自己刚刚从一见她就想做的事。   --吻她。   清醒时分,安之纵然有些害羞,但也并未抗拒。   在时怀瑾的诱导下缓缓启唇,习惯性地抬手抱住了时怀瑾的脖子,拉扯着他后脑的头发,小脚丫蜷缩着,紧张的勾住床单。   猕猴桃的酸和蜂蜜的甜被卷入时怀瑾的口中,甜腻地拉出丝来,让人想一尝再尝……   良久,时怀瑾终于放开了安之。   垂眸看着安之带水的眸子,他忍不住又低头在她唇边上亲了亲,凑到她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今天的瑾宝是什么味道的?”   耳尖微微一疼,耳后覆上的温热,让人身体发软。   安之缩了缩脖子,用力咬了下唇,又舔了舔,而后软声回答道:“猕猴桃蜂蜜味的。”   时怀瑾动作一顿,笑出了声,“抱你去洗漱,下楼吃饭。”   语毕,他兜腰抱着安之起身往浴室走去……   楼下餐厅,时穆正垂着脑袋,低眉顺眼地听着时老爷子和时修的训斥。   时家的日常就是这样。   时穆作为时家子孙,却对烹饪和经商没有一点兴趣,只对品尝美食感兴趣。   时老爷子和时卿常让他跟在时怀瑾的身边,想让他多学点东西,早点接触商场。   但他除了吃东西之外,在时怀瑾身边什么都没学到,还进了学校的乐队,打起了架子鼓。   这对于一生都奋斗在食品行业的时老爷子老说,简直是不务正业。   但又对时穆无可奈何,于是只能一见到时穆就训,企图让时穆在他的耳濡目染下有所改变。   可时穆依旧我行我素。   在他眼里,他小叔是个无所不能的人,是个完美到让人害怕的人。   一个人就能管理好时锦纪。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小叔都能处理好,根本就不需要他,所以他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于是便一直把奶奶和太爷爷的话当耳旁风,左边进,右边出。   听听就好,从未当真。   “小穆啊,暑假快到了吧,这个暑假你就跟着阿瑾去公司,从底层做起,熟悉熟悉。”   “你以后总是要进公司的……”   和尚念经又来了……   时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正苦苦思索着该找什么借口才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暑假的时候,楼梯处传来一阵下楼的声音。   他回头看去,顿时心上一喜。   救世主来了。   时穆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像逃难一样的离开了餐桌,“小叔,你们终于下来了。”   说着,他将视线放在了安之的身上,笑嘻嘻地问道:“小婶,昨晚睡得好吗?”   一开始被一个同龄人叫小婶的时候,安之还觉得有点不习惯,但被叫久了,她渐渐也就适应了。   可现在对上时穆的眼睛,安之又觉得有点不适应了。   她揪紧了时怀瑾的衣摆,对时穆微微点了点头,又和时老爷子他们打了声招呼。   一觉睡到中午,她也没好意思说自己没睡好。   时穆还想再说什么,时卿端着汤从厨房出来,朝他们喊了一声,“吃饭了。”   看到安之,她眉上一喜,赶紧放下了汤,走过来把安之从时怀瑾的怀抱里拉了出来,而后揽着安之在餐桌上坐下。   一边给她盛汤,一边关心地问道:“之之,早餐都没吃饿了吧,头还疼不疼啊?”   安之回头看了时怀瑾一眼,而后笑着对时卿点点头,“有点。”   她今天起得这么晚,本来还担心长辈会说她,可时卿非但没说,反而关心她饿不饿。   在楚家没感受过的温度,这几天在时家老宅,她体会到了很多次。   安之心里暖暖的,接过了时卿手上的汤,“谢谢小姑。”   端着碗喝了一小口,海带的鲜味在味蕾上炸开,饥饿的胃得到了安慰。   安之又满足地喝了两口,朝时卿竖起了大拇指,“好好喝。”   “好鲜,小姑,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汤。”   最好喝?   时怀瑾拉开椅子,刚想坐下,听到安之的话,他挑了下眉,偏头看去,只看到一张埋在碗里喝得正欢的小脸。   时怀瑾:“……”   时卿当然知道安之夸张了,她的手艺是不错,但比不上时怀瑾。   但她还是被夸得很开心。   安之低头喝汤时,发丝老是从肩上滑落,落在桌面上,有点碍事。   时卿从手腕上取下了一根素色皮筋,抬手抓了抓安之的头发收拢,“之之,小姑帮你头发扎起来吧。”   “好。”安之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时卿脸上的笑容顿时又大了几分。   时怀瑾从小就懂事,不需要人管,而时穆又太不懂事了,太糟心,看到就烦。   但安之就不一样了,乖巧听话,又漂亮的像个娃娃似的,招人疼。   时卿觉得自己像是多了个小闺女。   手勾起安之右耳畔的头发,时卿的动作顿了一下。   安之皮肤白,又嫩,一点点痕迹就会很明显。   她特意挑了条娃娃领的裙子,衣领高,可还是有遮不住的地方,例如耳后。   红色斑斑点点在白嫩的肌肤上触目惊心,作为过来人,时卿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将安之的头发撩到耳右边扎好,挡住痕迹,而后瞟了时怀瑾一眼。。   “多大个人了,没轻没重的……”   时怀瑾:“……”   时穆从碗里抬头看向时怀瑾,心中暗喜。   这语气他熟得不能再熟了,他奶奶每次和他说话都是这种语气。   没想到,他小叔也有被训的一天。   安之放下了勺子,回头,“小姑,你说什么?”   时卿一改刚刚的嗔怒,继续笑得温柔,“我说之之累了待会多吃点。”   说着,她在安之旁边坐了下来。   “哦。”安之并未在意,回过头,面前的空盘子里多了一块鱼肉。   抬眸,时老爷子对她笑得一脸慈祥,“爷爷上午又钓了一条鱼,尝尝。”   “下午阿瑾要去公司,之之你陪爷爷去钓鱼吧,天天和那群老头子一起钓鱼,我都腻了。”   安之:“好。”   时怀瑾夹菜的动作一顿,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   他下午本想把安之带走,否则再这样下去,他和安之就真要住在老宅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安之就已经点头了。   时怀瑾薄唇紧抿,无声叹息一声,筷子转了个弯,落在安之的碗里。   时修没说话,安静地吃饭,视线时不时落在安之的身上。   老爷子看到安之就开心,时卿对安之更是比对时穆还亲。   而时怀瑾更是不用说,在安之面前整个人气场都变了,变得真实了不少。   耳边突然想起老爷子和他说过的话:“不管起因是什么,过程如何,结果就是阿瑾喜欢之之。”   “阿瑾需要之之这样依赖他,离不开他的姑娘。”   ……   喜欢,是藏不住的。   确实如老爷子所说,不过起因是什么,过程如何,他儿子是真的喜欢这个姑娘。   大家都很开心,都很喜欢安之,这样就够了。   想到这儿,时修笑了一下,他看着安之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了眼上面的号码,他目光一滞,拿着手机起身走到了客厅……   两分钟后,他重新回到了餐厅,“爸,我有事先走了。”   语毕,他将视线投向了时怀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最后什么也没说,急急忙忙地走了。   时老爷子偏头看了眼时修碗里剩下的半碗饭,眉头一皱,“什么事这么急,连饭都来不及吃完。”   时怀瑾目光闪了闪,低着头认真地挑鱼刺,而后将挑好的鱼肉放进安之的碗里。   挑完一块,又换下一块。   他像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认真严肃。   安之含着鱼肉,偏头看了时怀瑾一眼。   他的眼神淡淡的,平静得一如往常,但安之却有一种莫明其妙的直觉。   他在不开心。   安之想了想,吞下鱼肉,往时怀瑾身边移了移,将手放在时怀瑾的大腿上,轻轻戳了戳,靠近他的耳边,小声道:   “我刚刚是哄小姑开心的,在我心里,你做的汤最好喝。”   “特别是佛跳墙。”   “佛跳墙”三个字一下让时怀瑾把记忆拉到了那个晚上,她怯怯地窝在他的怀里,身体僵硬,缩着手不敢抱他。   “我怕你把我赶出去。”   那时她的声音小心翼翼,而现在,她会主动靠近自己,微笑着哄他开心。   时怀瑾勾勾嘴角,也学着她的样子,将左手放到桌在下方,触到她的手心,五指张开钻进她的指缝间,而后紧紧握住,十指相扣。   ……   吃完饭后,时怀瑾陪安之回房间睡午觉。   害怕自己又乱动,安之主动钻进了时怀瑾的怀里,拉住他的手扣在自己的腰上。   “你抱紧我,我就不会乱动了。”   时怀瑾依言收紧手,将安之死死压在自己胸前。   “唔~”安之轻哼了一声,“太紧了……”   时怀瑾轻笑了一声,手上的力度松了几分,低头在安之额心吻了一下,“睡吧。”   “嗯。”安之笑着蹭了蹭,在时怀瑾怀中闭上了眼睛。   昨晚睡得比较晚,但早上也起的晚,所以安之毫无睡意。   怕吵到时怀瑾,她也不敢动,就这么安静地躺在他怀里。   鼻息间,尽是时怀瑾就的味道,清清冷冷的松木香,好闻又让人安心。   安之轻轻嗅了嗅,抿着唇笑了,仰头看向时怀瑾。   他的下颌线完美,下巴光洁,安之仰头相亲,却发现够不到。   于是她咬着唇瓣,闭着眼睛,蹬着腿,努力伸长了脖子。   在这个时候,常年学芭蕾舞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她努努力,脖子能比一般人伸得长一点,很容易地亲到了时怀瑾的下巴。   轻轻地碰了一下,安之满足了,马上又缩了回来。   贴在时怀瑾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缓缓闭上了眼睛。   没看到时怀瑾微弯的唇角,更没注意时怀瑾脑袋缓缓移了移,移回了原位……   再醒过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   安之往旁边摸了摸,没摸到人,她转了个身。   突然觉得有点怪怪的,睁眼一看,她的怀里被塞了一个枕头。   安之眨眨眼,抱着枕头嗅了嗅,笑着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下时间。   三点多了……   安之一惊,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跑去了浴室,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后,她着急忙慌地往楼下跑去。   中午已经让老人家等了,下午又让老人家等这也太不像话了。   安之心中懊恼,一边怪自己太能睡了,一边埋怨时怀瑾醒来都不叫她。   跑下楼,没看到时老爷子,倒是撞上了正在给花浇水的时卿。   “小姑,对不起,我又起晚了,爷爷呢?”   时卿回头一笑,“不碍事,老爷子已经先过去了,就在湖边,他让你醒了就过去找他。”   “那我走了。”   “嗯,去吧,拿把伞,别晒着了。”说着,时卿给安之递了把伞,“早点回来。”   “好。”   安之怕老人等久了,拿过伞就往外面跑。   怕跑到湖边,看到了熟悉的大遮阳伞和小板凳,却没有看到时老爷子的影子。   安之收了伞往四周看了看,时老爷子并不再附近,她有些纳闷地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旁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好奇地看了安之很久,而后走到安之身边坐下。   “丫头,我见过你,你是时老头的孙媳妇是吧?”   安之点了点头,“是。”   “我姓资,和时老头邻居很多年了,时老头刚刚往马路那边走了,应该是去买东西,待会儿就回来。”老人主动替安之解惑,而后爽朗一笑。   “小丫头比我孙女漂亮,也不难怪我家小孙女和阿瑾认识了这么久,却还是输给了你。”   “孙女?”   恋爱中的女人对异性特别敏感,纵使是安也不例外,她一下就抓准了重点。   “对啊,我孙女和阿瑾认识了十几年,算是青梅竹马,她一心扑在阿瑾身上,可阿瑾又不上心,可愁死我了。”   青梅竹马?   安之下意识地就接了下一句:两小无猜。   脑中瞬间浮现出了两个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小孩子,女孩帮男孩写作业,男孩帮女孩拿书包。   老人个性直率,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像是在拉人聊家常,可安之却不开心的鼓了鼓腮帮子,“我和阿瑾认识更久!”   “哟?是吗?多久?”   “二十三年。”安之一本正经地回答到。   老人笑了,伸长了脖子,“你是打娘胎就认识阿瑾啊!”   “还有什么,你和我仔细说说,我好回去告诉我孙女,让她彻彻底底地死了这条心。”   安之:“……”   到底是谁和谁在较劲?   安之有些无奈,挑挑拣拣,捡了几句能说的说给老人听。   老人家像在听故事似的,听得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马路边走过来一个女人。   女人在伞下站定,抬手在脸上扇了扇,不好意思地对安之笑笑,“太阳太大了,不介意我在这儿歇会吧?”   安之摇摇头,“不介意。”   “好标志的小姑娘啊!”女人像是现在在看清安之的脸,一双眼睛黏在安之的脸上,激动地问道:“小姑娘结婚了吗?”   “我有个特别优秀的外甥,二十八岁,大公司老板,年轻有为,又高又帅,配你刚刚好。”   陌生女人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职业套装,浓眉大眼,化着淡妆,一头短发干净利落。   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三十岁出头,并不像是个有一个二十八岁外甥的人。   安之有些好奇地看着女人,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一旁的老人就热情地大声替她回答了,“人家结婚啦,前不久刚结的。”   “打娘胎就认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两家关系也好,从小就定了娃娃亲,新婚燕尔,感情好着呢!”   安之:“……”   “那就太可惜了。”女人摇头叹息,又问:“那你还有姐妹吗?单身的,我想介绍给我外甥。”   “没有,有也不给你外甥,我外孙还单着呢,比你外甥优秀。”   “你外孙多大了?”   “二十七。”   “二十七还没女朋友?”   “你外甥还二十八了,不也没有。”   ……   于是两人在安之面前,当场掰扯了起来。   夹在中间的安之:“……”   她默默无声地听着他们攀比自己的外孙和外甥。   时羡林远远的就听到湖边在吵着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连忙走到湖边弯腰将桶一扔,把刚刚买来的鱼倒进了湖里。   刚站起身,他就被喊住了。   “时老头,你快过来评评理,我外孙够优秀吧,但这人硬说她外甥更厉害,我就不信了……”   时老爷子淡淡扫了女人一眼,点点头,“她外甥比较厉害。”   “嘿,你这个时老头,你都还没听我们说呢。”   “不用听。”时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背着手朝他们靠近,“我孙子,那肯定你比外孙厉害。”   安之:“???”   她看了眼时老爷子,而后又惊讶地看着陌生女人,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时老爷子对何清歌笑笑,语气带着责怪:“清歌丫头,你回来怎么也不先告诉我?”   何清歌笑笑,亲昵地挽住了时老爷子的胳膊,“叔叔,我这不是回来得太急嘛,忘了。”   时老爷子呵呵笑,轻轻敲了下何清歌的头,“急什么,你有什么好急的?”   何清歌朝愣住的安之扬了扬下巴,“急着看我们阿瑾的宝贝小媳妇儿啊。”   说着,她放下时老爷子的胳膊,抓住了安之的手握在手心,刻意软下了声音,“安之,刚刚很抱歉,我是开玩笑逗你玩的。”   “我是阿瑾的小姨,何清歌。”   “小姨好。”安之有些迟疑,反应都慢了两拍。   她下意识多看了何清歌两眼,心中很很多疑问,却不知道要问谁。   她记得时怀瑾曾经和她提过小姨,但她并未在意,因为那时的她,还不了解时怀瑾。   而现在,她不得不在意,因为光听名字就知道,何清歌是何风眠的妹妹。   可奇怪的是,爷爷九十大寿那天,何风眠明明也在云起市却没有过来,但何清歌看起来却和爷爷关系很亲近。   安之揣着满怀的疑问揣了一整个下午,不自觉的就会将视线投向何清歌,无论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   下午五点,估摸着时怀瑾差不多该下班了,安之早早地就跑到大门口出等。   一看到时怀瑾,她就立刻小跑着迎了出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情。   时怀瑾有些受宠若惊,诧异地问道,“专门来接我的?”   “嗯。”   安之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抿着唇,看着时怀瑾欲言又止。   时怀瑾瞄了她一眼,牵起她往里走,“怎么了?”   “阿瑾……”   “嗯?”   安之低着头跟在时怀瑾的身后,有些小心翼翼道地说道:“阿瑾,小姨回来了。”   时怀瑾懂了安之的反常,脚步一顿,突然转过身。   安之一个不妨,一头撞进了时怀瑾的怀里。   时怀瑾顺势抬手抱住她,低下头,下巴在她头顶上蹭了蹭,“担心我会不开心?”   安之贴在他的胸口,没说话。   只要一提起何风眠,时怀瑾情绪就会变得很低沉,整个人都会变得很焦躁。   他会将这些不好的情绪强行压下,但眉间的郁气久久不能消散。   虽然时怀瑾什么都没说,可安之看着心里闷闷的,像被大石头压着,很难受。   而何清歌是何风眠的亲妹妹,只要看到她,不自觉的就会想到何风眠。   安之是第一次见到何清歌,她还不清楚何清歌和时怀瑾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所以下意识的有些担心。   “瑾宝,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安之仰着头看着他认真道。   闻言,时怀瑾垂眸看向怀里的人,良久,他嘴角溢出一声轻笑。   一股暖流从她身上涌到自己的胸口,时怀瑾觉得心中满满涨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似的。   他收紧了手臂,用力到像要把安之摁进自己的身体,而后抱着安之轻轻晃了晃,亲昵地在安之脸上蹭蹭:   “安之,我很开心。”   开心有人会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情绪,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喜怒哀乐她都认真分析,尝试着从中体会他的心情。   担心他会不会难过,小小心翼翼地对待他,像是在对待一个珍贵的宝贝,就怕他有一丁点不开心。   从时怀瑾轻松的语气里,安之能听得出来他是真的开心。   一种很莫名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安之觉得心里酸酸的,眼中微涩。   她在时怀瑾胸前蹭了蹭,小声呢喃道:“瑾宝,我们回公馆好不好?”   “我想呵呵了。”   “好。”   音落,一道女声在身后响起,“阿瑾,吃饭了。”   时怀瑾回头,就看到正站在门口的何清歌,他弯唇笑笑,“小姨。”   “嗯。”何清歌笑着朝他们走近,揶揄道:“一回来就抱着之之不撒手,怎么,之之能当饭吃抵饿啊?”   时怀瑾挑眉一笑,没答话。 第46章 香草冰淇淋   晚饭一片融洽, 时怀瑾也并没有安之想象中的不开心。   小姨许清歌是一个很爽朗大气的女人,爱笑,很好相处, 和时家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   晚饭后,时怀瑾随便找了个借口, 提出要和安之回公馆。   这次,时老爷子并没有和之前一样强留安之,并借此让时怀瑾也不得不天天往老宅跑。   也没多问,摆摆手就让他们走了。   空手来的老宅, 回去的时候两人却提了满手的大包小包。   时卿喜欢种花种菜,庭院里的蔬菜吃不完,特意拔了很多让他们带走。   还是那辆熟悉的卡宴, 只是开车的从司机换成了关靳。   时怀瑾和安之坐在后面, 两人挨得很近,亲密无间。   关靳控制不住好奇,时不时就往镜子里瞄一眼。   也就回老宅待了一个星期,之前还疏离得过分的夫妻俩怎么就突然腻歪成了这样?   又瞄了几眼,关靳在心里暗暗叹息。   仔细想想, 其实所有突然的事情在发生之前都埋了伏笔,他在整理婚前协议的时候, 就隐隐感觉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果然,爱情饶过谁,英雄难过美人关哪……   刚驶入市区,黑色的流线行车身便淹没在茫茫车海。   六点多, 正是下班高峰期,人人都赶着回家,路上堵满了车, 车速慢得像乌龟。   车内,空调呼呼地往外吹着冷气,温度宜人。   夏日天黑的晚,夕阳还未落尽,橙黄色的光芒自地平面向四周发散开,将树影拉得很长。   车驶过,光影斑驳,若隐若现。   音乐轻柔,女歌手的声音温柔好听,安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时怀瑾怀里,昏昏欲睡。   果然,人懒不得,一懒下来就困。   她今天都快睡一天了,可窝在时怀瑾怀里,她又想睡了。   时怀瑾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支着下巴看着窗外,手绕过安之的腰,握着她的手指,一下一下轻捏着。   女人浑身上下哪里都是软的,就连手指,也柔软地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让人握着就不想放。   熟悉的儿歌响起,钢琴声清脆,洒水车经过。   高压水流冲刷着车身,水花高高溅起,折射着夕阳,将单色光折射成七色的彩虹。   车在红灯前停下,时怀瑾收回了视线,低头看向怀里睡得正熟的人儿。   天气太热,人的情绪容易焦躁,外面喇叭声不断,时怀瑾低头看着安之的睡颜,心中一片宁静。   时光如小溪流水,往前奔流不息,沿途路过很多风景,也流过各种弯弯绕绕。   再怎么平静的心,也会因为这些弯弯绕绕而起起伏伏,但波澜起伏的生活中总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只要有她待在身边,就会觉得岁月静好。   对时怀瑾而言,安之就是这样存在。   红灯跳到绿灯,车继续往前缓缓行驶,走走停停。   时怀瑾偏头往外看了一眼,已经到了护城河,离公馆没多远了。   他将手覆在安之的耳朵上,朝驾驶座轻声道:“待会遇到便利店或者超市停一下。”   关靳对着镜子撇了撇嘴,而后又扯了一个标准的八齿微笑,无比恭敬道:“好的,时总。”   刚说完没多久,就看到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关靳将车停在路边,回头看向时怀瑾,“时总,便利店。”   时怀瑾点了下头,想开门下车,可怀里的人变成了他的阻碍。   时怀瑾扶住了安之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人移出了自己的怀抱。   他将动作尽量放得很轻,可安之还是醒了。   她半睁着眼,在时怀瑾肩头蹭了蹭,又闭上了眼睛,“到了?”   半睡半醒之间,声音软糯。   “我下去买个东西,等我一下。”   “唔。”安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往旁边倒去,“好。”   时怀瑾无奈,将东倒西歪的安之扶着坐好。   一直看着他们的关靳吞了口口水,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小声提议道:“时总,您想买什么,要不我替您去?”   时怀瑾抬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淡声道:“不用。”   语毕,他拉开车门,下了车。   男人一身矜贵气质难掩,就连走向便利店的背影也气势凌人。   趴在车窗上看着时怀瑾越来越远的背影,关靳忍不住想心里吐槽:   要买什么好东西,神神秘秘的。   几分钟后,时怀瑾重新回到了车里。   他左手提着一个小袋子,右手举着一个香草冰淇淋。   车继续往前行驶着,安之皱着鼻子嗅了嗅,闭着眼睛一点一点往时怀瑾身边挪,又蹭回了时怀瑾的怀里。   “张嘴。”时怀瑾缓声道。   安之乖乖张嘴,一股凉意触到唇边,过冷的温度刺激的安之一激灵。   冷气夹杂着甜腻的香味直往鼻腔里钻,安之伸出舌头舔了舔。   冰淇淋入口即化,很甜,奶香浓郁,奶油顺滑细腻。   “好吃。”安之弯弯唇,又张开了嘴,但眼睛依旧闭着。   时怀瑾会意,又将冰淇淋凑到安之的唇边。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很快,冰淇淋被消灭了一大半,只剩下最后被涂了巧克力的蛋卷尖尖。   时怀瑾垂眸看着靠在他肩头的安之,她闭着眼睛,嘴巴一动一动的。   被冰淇淋冰冷的温度刺激过后,唇瓣异常红润,上面还沾着零零散散的淡黄色的蛋卷碎渣。   时怀瑾喉结滚了滚,眼神一暗。   有些味道一旦沾染上,嗜骨的感觉便留在记忆里,时时刻刻都想继续沾染。   蛋卷又香又脆,和软绵的冰淇淋搭配在一起,味道极好,一口咽下,安之再次张开了嘴。   但这次,时怀瑾并没有如安之的愿。   安之等了一会儿,有什么东西靠近唇边,她习惯性地张嘴舔,却触及一片温润湿热。   她一怔,那一抹红受了惊吓迅速缩回唇内,下意识想后退,脑后却覆上一只大手,用力的压着她。   非但不让她后退,还逼着她向前。   睁眼,入目是时怀瑾放大了无数倍的脸。   安之长睫轻颤着,揪紧了时怀瑾的衣领,又重新闭上了眼睛,顺从的配合时怀瑾的吻。   红唇微张,甜腻又冰冷的液体被渡如口中……   隔板缓缓上升,将车厢隔绝成两个空间。   时怀瑾双手掐住安之的腰,将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紧紧抱住,控制不住地越吻越深。   ……   车在公馆侧门停下,时怀瑾带着安之下了车。   关靳将后车厢的东西提进公馆,而后腆着一脸假笑看着时怀瑾,“时总,我可以走了吗?”   “嗯。”时怀瑾淡淡应了一声,揽着安之往楼上走去。   关靳一甩头,转身回到了车上,启动车子,一摆尾掉了个头,扬长而去。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打了个电话,“妈,您帮我问问您上次说的那个刘小姐这周末有空吗?”   “对,我去……”   不就是谈恋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也可以!   他就不信了,他相他个百八十次,还相不到一个合眼缘的人。   ……   上了六楼,打开门,许久不见的呵呵立刻冲了出来,像个炮弹似的直往安之怀里撞。   安之被撞得退了小半步,跌进时怀瑾的怀里。   时怀瑾扶住安之,低头扫了呵呵一眼,低喝:“呵呵。”   察觉到男主人的语气不对,呵呵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夹着嘴巴蹲坐在地上,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安之,嘴里呜呜呜呜。   安之上前走到呵呵的身边,弯腰揉了揉它毛绒绒的大脑袋,回头看向时怀瑾,“阿瑾,你别凶它。”   时怀瑾:“……”   他挑了下眉,淡淡地扫了呵呵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径直去了书房。   知道时怀瑾忙,安之也没去吵他,轻车熟路的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从最上面一层摸了盒牛肉干。   然后又回到客厅,踢了拖鞋在沙发上盘腿坐下,随手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打开盒子,拿出一小块牛肉干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呵呵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安之。   它蹲坐在安之脚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安之手上的牛肉干,哈达子都快流了出来。   几秒钟之后,它突然起身离开了客厅,跑去了阳台,埋头在它的狗窝里一顿扒拉。   扒拉出一只和它差不多大的大黄鸡,而后拖拽着硕大的大黄鸡,倒着走回沙发边,将大黄鸡甩带安之脚边。   “汪汪~”   安之看了呵呵一眼,拎过大黄鸡放在鼻尖嗅了嗅。   一股狗味。   她有些嫌弃,但不想伤了呵呵的心,于是挑了一块最大的牛肉干喂到呵呵的嘴边。   呵呵兴奋地甩着嘴巴,咬着牛肉干跳到了沙发上,踹开大黄鸡,爬在沙发上,将大脑袋放在安之腿上蹭了蹭。   安之笑了笑,抓了抓它头上软乎乎的毛,认真地看起了电视。   看完了一部电影,她又随手点开了最近热度最高的古装剧:《梁上飞燕》。   屏幕里金碧辉煌,红色的轻纱自屋顶垂下,缓缓飘动着,烛光摇曳,暖黄色的过透过纱,被染上了红色。   诺大的房间,最中间是一个很大的汤池,热气缓缓上升,红色花瓣浮在水面上飘动着。   极度旖旎烂漫,又奢靡无度。   宁歌饰演的赵飞燕便是身处在这片奢靡中最高贵的花,她穿着一身红纱站在水中,薄薄的红纱被水染湿,春光将遮未遮。   额心一只飞燕红釉,眼尾上挑,红唇妖艳,仅仅这么站着,便已风情万种。   汉成帝身着单薄的白色中衣站在赵飞燕的身后,紧紧贴着她,手自她肩上缓缓往下话,唇落在她的颈侧,轻声说着什么。   而后赵飞燕捂着唇,勾唇一笑。   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安之并没有认真听,她的思绪早已飘远。   宁歌是她见过的最漂亮、最有味道的女人,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万种风情。   就连同为女人的她也忍不住心动,也难怪她饰演的赵飞燕的评价会如此两极分化。   但看到这些,宴离生介意吗?   宴离生看起来对宁歌很在意,应该会不开心吧。   若是她不排斥和异性跳双人舞,参加了双人舞比赛,时怀瑾会介意吗?   安之盯着电视发呆,思绪越飘越远,直到时怀瑾走到她身后,她也没发现。   时怀瑾看了安之很久,而后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屏幕黑了,安之却没有反应,他无奈摇摇头,弯腰直接将人抱起,往卧室走去。   突然的失重感吓了安之一跳,她忙伸手抱住了时怀瑾的脖子,“阿瑾,你干嘛?”   时怀瑾低头蔑了她一眼,启唇吐出了两个字,“睡觉。”   音落,他将安之放在了床上。   安之坐在床上,仰头看着时怀瑾,手撑在背后,突然摸到了个什么硬硬的东西。   像是一个盒子。   她拿起一看,上面的字眼让她脸红心跳:   大,超薄……   指尖一烫,她慌忙扔开了盒子,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床头,红着脸,吞吞吐吐,“今晚不可以。”   时怀瑾逼近安之,撑着床面,俯身看着她,手伸向她的身后,“不可以什么?”   “不要。”安之推拒着时怀瑾的胸膛,别开了眼,有些支支吾吾,“阿瑾,明天我要录节目……”   节目录到一半,上半场比赛告一段落,为了让选手们放松一下,节目组特意安排了团建。   明天虽然不用上台跳舞,但南桑和她说过,有几个舞坛前辈会来。   具体是谁,到底有什么安排,导演并没有说,安之心里有点没底。   时怀瑾低声一笑,指尖往床头一勾,勾过叠好的睡衣,下一秒,起身往浴室走去。   “……”   安之的手还放在空中,维持着推搡的动作。   ……   作者有话要说:  安之:sorry~我误会了。   今天的瑾宝是香草冰淇淋味的鸭~   你们猜舞坛前辈会有谁? 第47章 草莓硬糖   吃完早餐下楼, 刚踏入一楼大厅,安之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正翘着腿和时英说说笑笑的南桑。   她松开了时怀瑾的手, 几步走向前,“南南姐。”   南桑闻声回头, 看到安之,她忍不住想翻白眼。   这小祖宗自上次录完节目之后,不但放了她鸽子,还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整整一个星期。   但看到站在安之身边的时怀瑾, 南桑又把翻到一半的白眼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她扯着嘴角,勉强挤出微笑,“安安早上好, 时总早上好。”   时怀瑾对她点点头, 而后转头看向安之,“送你?”   “不用。”安之摇摇头,“时锦纪离电视台太远了,我和南南姐过去就好。”   “嗯,录完我去接你。”   “好。”   南桑站在一旁, 沉默地听着他们聊天,手不自觉摸了摸下巴, 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着,带着探究。   时怀瑾和安之的对话很正常,但南桑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直到时怀瑾抬手将安之黏在唇边的碎发撩开, 而后低下头,轻轻在安之唇上啄了一下,南桑才知道不对的地方在哪里。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手紧紧捏住了包链,眼睛紧紧的盯着安之,不自觉地咬紧了牙。   她不否认时怀瑾是一个优秀的男人,相貌、身价和人品都是极好的。   上得了厅堂,吓得了厨房,完美到几乎找不出一丝缺点。   上次录制看到安之对时怀瑾春心暗动的样子,南桑还觉得甚是欣慰,可如今,真看到时怀瑾吻安之,她依然有种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再优秀的猪,那也是猪。   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十分不应该,南桑移开了视线,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安安,我们再不出发,就要迟到了。”   安之“哦”了一声,和时怀瑾招了招手,而后跟着南桑往公馆外走去。   ……   关靳下了车,正埋头疾步往公馆里走,看到安之,他脚步微顿,礼貌地道了声“夫人好”。   安之笑着点了点头,十分自然,“阿瑾在大厅等你。”   “谢夫人提醒。”关靳转过头,将步子跨得更大了。   他今天确实比以往晚了一点,而时怀瑾时间管理严格,最讨厌别人迟到。   但今天大抵是因为心情好,时怀瑾并没有说什么,看着他的眼神也很平静,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时总,我们先去公司还是时代新风?”关靳笔直地站着,试探性地问道。   “时代新风。”   音落,时怀瑾率先出了门。   关靳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拿出了平板报备工作,“按照您的要求,我们翻了两翻购了时代新风彭副总手里百分之一点二的股……”   自去年年末开始,他家时总就开始暗暗收时代新风的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当时怀瑾是看中了影视市场这块香饽饽。   可前不久,他家时总突然结了婚,而且结婚对象还是芭蕾公主瑜安之。   再然后,瑜安之签了时代新风……   整个过程顺下来十分流畅,若不是知道半年前时总还不认识瑜安之,关靳会以为他家时总是在给瑜安之铺路……   “……现在我们一共持有时代新风百分之四十二点二的股,是持有股份最高的……”   “四十五点二。”时怀瑾突然打断了关靳的话。   “什么?”关靳一愣,又低头仔细看了看数字,确认了一下,面露疑惑,“时总?   时怀瑾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关靳,淡声道:“夫人手上还持有百分之三。”   关靳:“???”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难道夫人真准备进军演艺圈?   ……   上车前,南桑回头看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替安之拉开车门,揶揄地看着安之,“安安,你对这个身份适应得很快嘛。”   说着,她微弯了下腰,眨眨眼对安之做了个请的手势,“时夫人,请。”   安之红了脸,咬着唇娇嗔地瞪了南桑一眼,“南南姐。”   南桑挑眉,“欸,时夫人叫我干嘛?”   安之:“……”   ……   坐上了车,安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草莓糖,撕开放在自己的嘴里,而后又给南桑递了一颗。   糖果是时怀瑾自己做的,含糖量低,草莓的香味很浓。   安之舌头裹着糖果卷了卷,“南南姐,导演有没有说团建的活动是什么?”   南桑低着头扯着糖果的包装,闻言耸了耸肩,头都没抬,“这种节目团建还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吃饭聊天,交流心得,外加吹牛显摆。”   “不用担心,你安静吃东西就行,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反正你话本来就少,凭你的咖位,没人敢说你。”   安之在国内舞蹈界的地位不低,若不是年龄太小,直接当评委老师都是可以的。   参加比赛的所有人之中,除了宋易和陆诗芬之外,其他大部分人和安之都不是一个路数出来的。   安之是靠各种比赛,揣着数不清的奖杯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而其他人更多的是靠一次次表演和演出,才被公众熟知。   安之曾经站上的那些舞台,他们甚至连观众入场券都拿不到。   “那来的舞蹈前辈是谁你有听到怎么风声吗?”   安之又问,含着糖果的声音含糊。   南桑摇摇头,“应该会是舞蹈协会的前辈,来给你们这些参赛选手打鸡血。”   “节目的宗旨本就是提高舞蹈在国内的影响力,通过比赛向观众科普舞蹈知识,肯定想往高大上的方向走,至于具体能请到谁,就看节目组的能耐有多大了。”   语毕,南桑动作一顿,偏头看着安之,有些迟疑道:“安安,楚……楚知意很可能也会来。”   毕竟楚知意是国内的芭蕾皇后,而芭蕾,是所有舞种中一个很重要的分支。   安之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转头看向窗外。   清晨的阳光温柔,车快速往前行驶着,斑驳的树影一点点被拉近,又远远的被抛到后面。   “而且……”南桑犹豫着,语言又止。   “而且什么?”安之淡声问道。   南桑在心中叹了口气,“而且我听说,楚知意签了陆诗芬。”   楚知意的工作室成立了十几年,十几年只围着安之一个人转。   而现在,安之离开了,按照楚知意的性格,她当然不会撤了自己的工作室,于是改变了风格开始签人,还签了不少。   第一个被挖过来的,就是陆诗芬。   更关键的是,金雁子比赛的名额只有一个,以往每年都是安之参加,但偏偏没有拿过一次金奖。   于是很多人有了想法,在背后偷偷议论,怀疑安之能拿到参赛名额是走了楚知意的后门。   而今年,一切都不一样了。   先不论金雁子金奖,今年就连参赛名额都不知道花落谁家。   “咔”   牙齿下意识使力,磕在糖块上。   糖块瞬间裂开成两半,化成糖水,微甜,带着一点薄荷的清凉。   安之嚼了嚼,一颗糖吃完之后,她又掏出了一颗放在手心,低头看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时怀瑾出门前给了三颗糖,她吃了一颗,又给了南桑一颗。   手上的这颗,是今天最后一颗了。   小小的糖果躺在手心,浅粉色的透明包装,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圆润的糖果。   晶莹剔透,如同水晶,很可爱。   安之盯着看了许久,而后舔舔唇,合拢手,又把糖果放回了口袋,还仔仔细细地用手压了压。   周末早上的车少,一路畅通无阻,安之转身将车窗摇下,趴在窗户上,任由风和阳光落在自己脸上。   窗外的高楼建筑一闪而过,快速后退。   安之勾唇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儿时的阴影是楚知意给她建的牢笼,可也是她禁、锢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明明知道自己长大了有反抗的能力,也知道楚知意口中的那些伤害不可能再次出现,但她依旧害怕。   但现在,她的身份变了,她不再是曾经那个无依无靠只能依附楚知意的小女孩,也不是那个因为恐惧和害怕,而不敢逃离的瑜安之。   她是时怀瑾的妻子,这个身份给了她自由,也带给她无限的勇气。   ……   下了车,安之和南桑一边说着话,一边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小婶。”   一声熟悉的男声从前面传来。   会叫她小婶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安之略惊讶地抬头看去。   时穆正靠在电梯门边,笑嘻嘻地看着她,朝她摇摇手,“小婶。”   “哟,这不是大侄子吗?”   安之刚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南桑率先出了声。   “你们认识?”安之诧异地问道。   “嗯。”南桑点点头,而后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你。”   对于南桑突然的指控,安之一脸懵。   南桑撇了她一眼,抬脚走向时穆,抬手摸了下时穆的棕色小卷发,“大侄子,你怎么在这?”   时穆:“……”   他偏头躲开了南桑的手,往前几步迎向安之,弯下腰笑得一脸谄媚,“我就是好奇,想知道节目都是怎么录的。”   “小婶,你能不能带我进去?”像是怕安之不同意,时穆又马上举手发誓:“我保证不乱走,不惹事,乖乖地呆在你身边,给你端茶倒水。”   对上时穆期盼的眼神,安之咬了咬唇,一时有些为难。   南桑看了眼时穆的脸,扬眉一笑。   她瞄了眼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又低头看了眼时间,而后回身拽着时穆往电梯里推,“走吧,小助理?”   “助理?”   “嗯,刚好安安的助理还没来得及招,你就勉强代个班吧。”   时穆:“……”   ……   到达电视台的时候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怕被说耍大牌,安之匆匆化完了妆,赶去会议室。   推开门的时间,刚好踩点。   长桌边坐着一圈人,听到声音,本来聊着天的众人纷纷回头,眼中带着期待。   见是安之,他们眼中的期待瞬间降低了一大半。   “安之老师来了啊。”   安之点点头,带着南桑和时穆向桌边的空位上走去。   之前的比赛是按照舞种分开比的,所以这里的大部分人,她都不怎么认识,只是见过面的点头之交。   但是南桑混迹整个节目组,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特别是现当代舞的小帅哥们。   所以他们对安之的态度很好,热情地邀请他们坐下,兴奋地和南桑聊了起来,安之低着头沉默地听着。   坐在对面的宋易自安之一进来便把视线黏在她的脸上,像被摄了魂,忽略了正和他说话的陆诗芬。   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陆诗芬抬头顺着宋易眼神的方向看去,瞬间黑了脸。   她轻咳了一声,微笑地看着安之,“安之老师今天来得有点晚啊,我本来想和安之老师多聊几句,现在都没机会了。”   安之偷眸,淡淡地看着陆诗芬,缓缓启唇,“我迟到了吗?”   陆诗芬一怔,“……没有。”   “录制还没开始,有时间,你想和我聊什么?”   陆诗芬一梗,僵住了,就在她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再次被推开。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看清来人后,导演组赶紧起身迎上前,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除了安之。   她坐在椅子上,视线死死盯着门口的人,一动未动,手脚冰凉。   见安之没有反应,楚知意以为安之是因为看到了楚知意,于是伸手想拍安之的肩膀,提醒安之站起来。   可她的手才刚碰到安之肩上的衣服,安之就狠狠抖了一下。   南桑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安之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带着惊恐,像是在看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这样的安之,她是第一次看到。   南桑眉头紧皱,连忙抓住了安之的手搓了搓,有些担心地问道,“安安,怎么了?”   与此同时,站在楚知意身边的中年男人挤开了人群,站在最前方,对安之温和一笑,“安安,这么多年不见,看到老师都不打招呼吗?”   安之又是狠狠一抖,往后一缩,抓紧了南桑的手。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些努力遗忘的回忆在眼前闪现,冷意自脚底升起,渐渐将她淹没。   安之紧咬着唇,头一阵晕眩。   …… 第48章 我不在乎   “安安, 这么多年不见 ,看到老师都不打招呼吗?”   安之咬着唇,整个人下意识往南桑身边缩, 盯着何长青没说话。   他脸上的表情很自然,和之前一样笑得道貌岸然, 温和的语气带着熟稔。   安之不懂,她因为他的行为痛苦了十几年,可他为什么能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好像他对她什么都没做过,单纯只是一个好久不见的故人。   楚知意也和以前一样, 依旧站在何长青身边,一脸平静。   那些事,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只有她一个人耿耿于怀了十几年。   安之觉得心里梗得慌, 甚至有点喘不上气,唇咬得越来越紧。   时穆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对劲,回头看向安之,目露担心,偷偷小声问道:“小婶, 你是不是不舒服?”   安之这才回神,看了时穆一眼。   时穆长得浓眉大眼, 气质阳光,和时怀瑾是两个不同的类型,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他的眉宇和时怀瑾有一点点相似。   看了两秒, 安之收回视线,摇摇头,低下头用力闭了闭眼, 呼出一口气,“没事。”   但时穆并不信,安之的反常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无意识透出的防备在身体四周筑起了高高的玻璃墙,抗拒一切。   对于何长青的话,安之像是没听到一般,自始自终一个字也没回,至于楚知意,她更是一个眼神也没给。   南桑有些担心,担心安之这样的行为会被说成是白眼狼。   要知道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除了实力之外,最重要的是艺徳,古往今来,有多少才情艳艳的人,最后都扑在了“艺德”两个字上。   后辈最忌讳的,就是对长辈不尊,对前辈不敬,而安之的行为恰好两种都占了。   南桑想提醒安之好歹明面上应付一下,但转头一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说就说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之自身能力不俗,背后有时代新风,还有时家撑腰,好像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安之的冷漠一度让何长青面子有点下不来,他笑了笑,打了个哈哈,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安安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怎么喜欢说话。”   “是,是,是,安之老师话的确是比较少,”总导演连忙圆场,将还被堵在门口的前辈们迎了进来,“来,来,来,老师们都坐下,别站着了。”   节目组还是挺有能耐的,来的都是在舞蹈界很有名的人,来头不小。   有著名编舞家,有舞蹈电视节目制作人,还有何长青这样在海外十分有名气的舞剧表演教育舞蹈家。   对在座的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是榜样,也是目标。   大家压着兴奋和激动,拥着前辈们重新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总导演和副导演站在台上,将这次的团建活动大概讲了一下。   和南桑猜测的一样,所谓的团建活动,无非就是围在一起聊天,听前辈们讲述自己的舞蹈经验,切磋一下舞技。   然后再一起吃饭,增加参赛的舞蹈演员们彼此的熟悉度,并借此让观众们了解舞蹈演员们在台下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整个过程,都有摄像机跟拍,将他们的言行举止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   这次团建活动明面上,是为了让大家放松一下一直紧绷的神经,可实际上,没人能够真正的放松。   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舞台上的表演,是以实力征服观众,但私下的真性情,才是最好博观众好感度的时候。   ……   到了训练厅,大家围坐在地垫上聊天,主持人很幽默,气氛融洽。   “长青老师,您真是安之老师的老师啊?”有人好奇问。   “是。”何长青呵呵一笑,“我是她第一个老师,没想到十多年后,会在这里遇到 。”   蹭热度和话题在日常交际中是很普遍的事,在节目中更是常见的操作。   这几年,何长青在国外发展得很不错,但在国内,安之的知名度要远远高于他。   只要带上安之老师的名号,他在国内的关注度自然会提高不少,安之的所有成就,都有他的一部分功劳。   所以他要和安之打好关系,至少,要在人前表现出和安之关系很好的样子。   “那也是很有缘分,您可算是安之老师的启蒙老师啊!”   坐在他身边的陆诗芬笑着感叹着,看着安之的眼神带上了浓浓的羡慕,“有您这样的好老师,难怪安之老师会这么优秀。”   陆诗芬恭维的话让何长青笑得很开心,他拍拍陆诗芬的手,摇了摇头,十分谦逊,“算不上。”   说着,他对楚知意扬了扬下巴,“安安的启蒙老师,应该是她的母亲才对。”   楚知意勾唇笑笑,低头抿了一口茶,明显不想接这个话。   大家都有点尴尬,偷偷看了眼安之,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之跳槽到时代新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合作了十几年的母女突然崩了,刚知道这个消息,大家都吓了一跳,毕竟之前她们的合作一直都十分融洽。   安之很信任楚知意,将所有事情都交给楚知意打理,而楚知意对安之也尽心尽力,无论什么都为安之争取最好的,在人前处处维护安之。   可曾经关系如此好的母女,如今坐在一起,却一句话也没有,疏离得像是陌生人。   相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楚知意反而和陆诗芬比较亲近。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孝道为上,父母无大错,于是他们下意识的将安之当成了过错方,而楚知意是对自己的女儿太过哦失望,才会如此冷漠。   气氛一时很尴尬,宋易看了安之一眼,出声转移开了话题:   “长青老师,我当时学舞蹈时老师都以您作为例子鼓励我们,我一直想着要见您一面,您却出国了。”   “我很好奇,您明明在国内发展这么好,可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出国?”   听到这个问题,何长青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后轻咳了一声,缓声道:   “当时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虽然一直留在国内发展会更好,但我也想让全世界看到中国的舞蹈是什么样子。”   “年轻人嘛,有自己的抱负,如今年纪大了,没了当年的精力……”   说话间,他的目光时不时从安之的身上扫过。   楚知意下意识抬起了头,也默不作声地看着安之。   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让人很不舒服,听着他们说说笑笑,安之胃里翻腾着,十分难受。   看着这一张张虚伪逢迎的脸,她一阵反胃,只想夺门而出。   但是四处都是摄像头,她非但不能这么做,还得尽量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就像她曾经在学校不得不和人表演双人舞时一样,明明心里很抗拒,但动作却要表现得亲密,眼神还要含情脉脉。   上台表演一次,下台就要崩溃一次。   安之心中堵着一口气,闷得厉害。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大抵和时怀瑾待久了,隐忍度就降低了。   看着在人群中夸夸奇谈的说着自己的经验和感受的何长青,听着大家的笑声和掌声,安之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异类。   她比所有人都了解何长青和楚知意是怎么样的人,也比谁都看得清楚,可就因为如此,她比谁都孤独。   明明四周都是人,欢声笑语,她却觉得比如何时候还要孤独。   好像诺大的世界,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满心的话只能憋着,无人可说。   一直和工作人员站在一起的时穆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宋易,这个男人的眼睛像502似的,一直黏在他小婶身上。   同样是男人,他当然明白宋易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可他小婶都已经嫁给他小叔了!   时穆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拿出手机给他小叔发了好几条消息。   ……   中午回化妆间吃饭时,化妆师们都已经离开去吃饭了,整个化妆间就安之他们三个人。   身边不再围绕那么多人,安之偷偷舒了口气。   但一想到下午还要继续录,一直要录到晚餐,刚刚舒缓了一点的压抑又涌了上来,再次将她淹没。   节目组今天安排的餐食比以往都要好,可看着食盒里的东西,安之却没有一点胃口。   放下了没吃两口的饭,安之垂眸想了想,伸手往口袋里掏了掏,掏出最后一颗草莓糖。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将糖果放入口中,用舌尖卷着,一点一点吮、吸着。   草莓香味很浓,甜味淡淡的,一丝一丝充满了口腔。   糖果就一点点大,就算融化得再慢,也很快吃完了。   糖块消失的那一瞬间,安之莫名觉得很委屈,她抬手扯了扯楚知意的衣服,仰头问道:“南南姐,我下午能不参加录制吗?”   “我想回家,我想阿瑾了。”   前一句她的声音还算正常,可在说到“阿瑾”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哽咽。   “我好想阿瑾。”   安之低下头,抱住自己的胳膊,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自言自语,很无助。   安之的情绪明显不对,可在录制中途无顾离开这种行为在行业内是不被允许的。   更何况,今天还有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在场,离开的话,对安之以后的发展是十分不利。   南桑一时有些为难。   时穆性格大大咧咧,闻言凑了过来,拿出手机笑嘻嘻道:“小婶,你想我小叔还不简单,你等等,我马上让你见到他。”   说着,还没等安之反应过来,他立刻点开时怀瑾的头像,给时怀瑾就拨了个视频电话。   安之还没想好该用什么心情见时怀瑾,又害怕打扰到时怀瑾,一时有些紧张,揪紧了衣摆,甚至想叫时穆挂了视频。   但看着那不停跳动着的绿色图标,她又有点期待。   提示声响了一声又一声,一直到最后,时怀瑾也没接。   看着“对方正在忙或者手机不在身边”几个字,安之心中隐隐失望,又莫名松了一口气。   “嘟”的一声,超过时长未被姐通,视频自动挂了。   时穆不好意思地看着安之,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笑,“小叔经常不接我视频电话,要不小婶你自己打,他肯定接。”   安之咬咬唇,摇了摇头,轻扯了下嘴角,“不用了,下午录完就能回去了,很快的。”   说着,安之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勇敢一点。   ……   而与此同时,时怀瑾正坐在宴离生的办公室里,手机置于桌角,面前的资料摞了好几堆。   他低着头,认真地看着时代新风的公司内部资料,而宴离生却翘着腿坐在他对面,悠哉游哉地看视频。   手机在桌上疯狂地震动着,时怀瑾却依旧低着头,没有要去看的意思。   宴离生扫了好几眼,提醒道:“不接电话?”   “嗯。”时怀瑾随口应了一声,头也没抬。   “万一是急事呢?”宴离生又问。   时怀瑾眉头一皱,终于放下了文件,拿过手机就一看。   看到时穆的名字,他又重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继续埋头看文件,食指不耐地敲了敲桌面:   “宴离生,你公司的蛀虫不少,我现在是在帮你,你最好不要出声干扰我,把声音关了。”   “我下午还要去接我老婆,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耗。”   宴离生轻笑了一声,摊摊手,不再说话,带上了耳机。   你有老婆,你了不起……   一直忙到下午五点,时怀瑾才从文件里抬起头。   移开视线的一瞬间,他的眼睛黑了一下,右眼可见视野迅速减少只剩一点光线。   时怀瑾迅速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看完了?我请你吃饭。”宴离生转过身,敏感地察觉到时怀瑾脸上的表情不对,他双手撑着桌面上前,“你怎么了?”   时怀瑾摇摇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清明,刚刚瞬间的黑暗短得像是错觉,“没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疲惫地靠向椅背,伸手拿过手机,还没来得及解锁,就震动了起来。   时怀瑾以为又是时穆。   一般情况下,时穆打电话找他只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蹭吃蹭喝,第二件事是遇到麻烦。   他一般都懒得接。   垂眸一看,直到看到是时老爷子的电话,时怀瑾才接通电话。   “阿瑾,你现在在之之身边吗?”   老爷子的声音急切。   时怀瑾皱了下眉头,直起身坐好,“没有,怎么了?”   老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道:“她今天去录节目了是吗?”   “是。”   “那你还不在她身边,你赶快过去!”   “爷爷?”   “快点去!之之要是出了事,你就再也不要回来见我。”老爷子十分生气,说话像在吼,“你听到了没有!你先过去,别问,我路上告诉你。”   老爷子从来不会和他开这种玩笑,时怀瑾忙从椅子上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不吃饭?”宴离生在后面喊,可时怀瑾头也没回。   ……   晚餐定在星拾酒店,节目组豪气地包了酒店的顶层。   星拾酒店更是豪气,顶层铺满了草坪,绿树成荫,游泳池边鲜花盛放。   最中间的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抬头,红霞漫天,偏头,暖黄色的夕阳悬在护城河上,圆润如蛋黄。   美食和美景,看着让人身心舒畅。   在导演的安排下,众人在餐桌边坐下,安之莫名其妙地被推到了何长青的旁边。   “安之老师,你和长青老师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   “你们坐着叙叙旧。”导演自以为好心,笑着说道。   安之:“……”   摄像还在拍,全桌人都已经坐下,就她站着似乎有点看不过去。   安之转头看了看左边的低头喝茶的楚知意,又看了看右边正对她微笑的何长青,她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坐下了,但浑身散发着抗拒。   满心不耐,挤压了快一整天的情绪已经满到快要溢出来。   从第一眼的恐惧变成现在的烦躁,安之面无表情,撑了几乎一整天的情绪马上就要撑不下去。   南桑和工作人员坐在一块,看到导演的行为,她冷了脸。   果然,所有导演组都是一个尿性,为了看点和噱头,什么都做得出来,不会放过任何消费嘉宾的机会。   众人一边吃着,一边聊天,说说笑笑,相谈甚欢,现当代组的男生们年纪小,活泼话多,说着趣事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整桌人其乐融融,十分融洽。   安之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安静得像个隐形人,扭腰尽量往楚知意这边靠。   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会主动给靠近楚知意的一天。   楚知意偏头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问道:“婚后感觉怎么样?”   安之抬头看去,楚知意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垂着眼,仿佛刚刚说话的不是她。   “很好。”安之收回了视线,淡声回答道。   楚知意突然哼笑了一声,“安之,你就骗我吧!”   “你就是在气我。”   安之秀眉微皱,疑惑这有什么好骗人的。   就在她张口想说什么的时候,右边的手臂被撞了一下。   回头,何长青微笑着看着她,给她夹了一根青菜,“安安,你怎么不吃?”   “虽然要保持身材,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吃。”   安之搓了搓背何长青碰到的肌肤,一阵恶心突然涌上心头,她捂着胸口,猛然推开了椅子,往外跑去。   椅子往后一倒,发出巨大的声响,众人被吓了一跳。   南桑忙站了起来,“安安今天胃不舒服,我去看看。”   说着,她急忙往安之离开的方向追去。   何长青垂眸看着安之碗里的那根青菜,眼神一暗。   手不小心往旁边碰了一下,装了半杯茶的被子倒下,茶水洒了出来,沾湿了他的衣袖。   何长青连忙后退躲开,拍了拍湿淋淋的衣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间。”   看着何长青离开的方向,楚知意转身也想跟上去,却被陆诗芬拦住了。   陆诗芬抓住了楚知意的手,倾身靠近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意姐,安之老师不会是怀孕了吧?”   楚知意一愣,而后甩开了陆诗芬的手,厉声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安之最近虽然任性了不少,但她相信,安之绝对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陆诗芬掩唇笑了笑,垂下眼帘,藏住眼底的不甘,“是我多想了。”   安之趴在洗手台边,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洗了手,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撑着台面,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停地深呼吸,心中却控制不住地反复问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越问越难受,刚刚舒缓了一点的情绪又控制不住地往上涌。   安之用力甩甩头,拍了下脸。   马上就结束了,阿瑾马上就会来接她回去了。   她突然离开,南南姐应该会很着急,会追过来,她不能让南南姐等太久。   这样想着,安之拍拍脸,转身打开了洗手间的门,向外走去。   门外站在一个人在等,黑色的阴影斜躺在木地板上,安之扯了个笑抬头看去,“南南……”   刚说了两个字,她的声音一顿,脸上的笑僵住了。   何长青抬脚往前,笑着朝安之靠近,“安安,我记得你以前和老师很亲近的,现在为什么这么生疏了?”   安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回头看了一眼,洗手间的门半开,空无一人。   她挺腰站好,垂在身侧的双手拽紧了拳头,仰头死死盯着何长青,“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你是不是以为当初我年纪小,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何长青挑了下眉,“除了教你跳舞之外,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他的确认为那么小的孩子不会懂什么,更不会记得什么,于是才敢肆无忌惮。   而现在,安之长大了,有了名气,就更不会提起当年的事。   他的视线从安之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下,笑着摸了摸唇角,“安安越长越漂亮了。”   但是长大了,他就不喜欢了。   何长青的视线让人越发恶心,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寒意自脚底升起,安之控制不住浑身发颤。   那句在心中反复了无数次的疑问再次在脑中响起:   她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何长青突然叹了口气,“可惜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安之逼近,安之又往后退了一步……   “可惜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冰冷的男声,还没等何长青回头看,手腕就被紧紧握住,而后被大力甩到一边。   何长青一个趔趄,倒在墙角,狼狈地扒住墙。   时怀瑾越过何长青,一个大步跨在安之的身边,握住安之的腰将人带入怀中,回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何长青。   “这是女洗手间,您在这是准备干什么?”   “我……”   何长青撑着地板起身,想解释,可时怀瑾根本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移开视线看向后面跟上来的服务员,冷声道:   “这位男士尾随女士到女洗手间,意图不轨,你们把他和监控录像一起送去警局。”   “好的,时总。”两位男服务员忙点头上前,将何长青扶了起来。   “我没有,女洗手间旁边就是男洗手间,你们凭什么说我意图不轨。”   何长青挣扎着,回头愤愤道,“到时候我被证明是清白的,损失的可是是酒店。”   时怀瑾一脸漠然,居高临下地瞥了何长青一眼,搭在安之腰上的手安慰地拍了拍,而后拥着安之朝外走去。   错身而过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附到何长青的耳边,轻声道:   “就凭我,是这个酒店的老板。”   “你清白不清白我根本不在乎,”说着,时怀瑾偏头看着何长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就是想送你去警局。”   “结果无所谓,我负担得起,但你,负担不起。”   何长青一怔,转头对上时怀瑾的视线,他心头一跳。   这个男人是故意的…… 第49章 你抱抱我   时老爷子的电话让时怀瑾的心情变得很差。   他急急忙忙从时代新风赶过来, 看到刚刚的那一幕,心情更是差到了极致。   担心安之会难过,时怀瑾并不打算让安之继续留在这里, 想带她离开。   可却被安之突然拉住了。   安之伸出双手,紧紧揪着时怀瑾的衣袖, 仰头看着他,闪闪发亮大眼睛里惊喜难掩,“阿瑾,你怎么会过来?”   时怀瑾垂眸看着她, 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而后敛下眉眼,温柔地给她理了理颊边凌乱的碎发, “来酒店视察。”   “刚好听说你在这里, 就过来看看。”   “刚刚是不是被吓到了?”   安之咬着唇,摇摇头,对上时怀瑾温柔的目光,她突然红了眼眶。   忍了十几年的委屈和难过突然泄开了一个口子,想任性地扑进他怀里, 想黏在他身上,更想让他带自己回家。   然后把自己所以不开心所有委屈都告诉他, 让他心疼地把自己抱在怀里哄。   眼泪在眼中肆意,安之用力吸了下鼻子,忍住泪意,紧紧地贴在时怀瑾的怀里蹭了蹭, 努力吸取着他身上的味道。   “阿瑾,你抱抱我,抱抱我呀。”   声音娇娇软软, 惹人心疼。   时怀瑾低低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安之紧紧揽入怀中,双手环过她的腰,抱紧她,下巴抵在她毛绒绒的头顶轻轻蹭了蹭,心软的一塌糊涂。   “安之。”   “嗯?”   “我来晚了,很抱歉。”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他娇娇软软的小美人在没遇到自己之前,受了那么多委屈。   来晚了,不止是指现在,更是指十几年前。   “我应该早点去找你。”   说着,时怀瑾低下头,在安之的额心轻轻印下一吻,郑重又珍惜。   安之眨眨眼,抬高手臂圈住时怀瑾的脖子,掂起脚尖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而后仰头蹭蹭他的鼻尖,“不晚,刚刚好。”   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从天而降,像神一样。   温暖,沉稳,有力量。   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暖意将刚刚的恐惧驱散,安之心跳得飞快。   可这种控制不住的心跳,让人安心。   “阿瑾,我今天一直很想你。”   “嗯。”时怀瑾轻轻应了一声,而后看着安之红红的耳尖,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揽着安之的腰晃晃,远山眉一挑,“有多想?”   安之怯怯看了时怀瑾一眼,用力咬了下嘴唇,而后搭在时怀瑾后颈处的手突然用力,压着他的头往下,仰头吻上他的唇。   学着他之前对自己做的那样,闭着眼睛像小兽一般,忍着羞涩,一点一点攻入唇内。   像小兽一样,咬着,舔着。   时轻时重,毫无章法,磨得时怀瑾心痒痒。   但时怀瑾不想打扰安之难得的热情。   他纵容着安之为所欲为,沉迷在她的柔软中,手控制不住地越收越紧,用力地像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一直保持这种姿势很累,安之双腿发软,手下滑自时怀瑾的胸口,不自觉地揪紧了他的衣领,紧张到微微发颤。   ……   微风轻轻地吹拂着,吹动了头发,非但没带来凉意,反而夹着淡淡的热度,贴着肌肤,一点一点往上攀爬,激出了一层薄汗。   背后,夕阳缓缓下沉,悬在护城河面上,只剩下一半。   霞光被夕阳盖住,暖黄色的光芒从河面射向四方,将他们的影子斜斜地拉长,斜卧在地上,难分难舍,合二为一。   ……   刚刚的动静不小,顶层空旷,除楼道和四角的雕花亭之外,没有遮挡,一览无余。   餐桌正对着楼梯入口,再往里,就是洗手间。   大家都看亲眼看到两个男服务员把何长青扯了出去。   总导演连忙叫停,起身跟上去和人交涉,但那两个男服务员坚持不放人,说何长青尾随女士图谋不轨,要把人送入警局。   至于被尾随的女士是谁,他们怎么也不肯说。   几个人站在楼梯口,拉拉扯扯。   坐在桌边的众人好奇地一直往楼梯口看,交头接耳,“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啊,那两个服务员为什么拉着长青老师,是长青老师做了什么吗?”   ……   拍摄被迫终止,大家议论纷纷。   这时,陆诗芬环视了一圈,突然出声:“安之老师呢?怎么没看到安之老师?”   “对啊,安之老师不是也去了洗手间吗?”   “这么久没出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   时穆忍不住对故意提起安之的陆诗芬翻了个白眼,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楼梯口,他勾着腰避开人群悄悄跑向洗手间的方向,半路上正好遇上了着急找人的南桑。   “经纪人姐姐,我小婶呢?”   南桑拽紧了手上的湿巾,一脸着急,“我不知道。”   她本来是要追上安之的,却被何长青叫住了。   何长青让她帮忙拿湿巾,她也没有怀疑。   想着安之应该也需要,而且何长青是安之的长辈,她没理由拒绝,于是连忙去找服务员拿了两包。   再过来,就见出了事,何长青被强行带走,而安之不见踪影。   安之今天一直很反常,想离开,是她劝安之坚持到拍完,若是安之在这里出了事,很大一部分责任在她。   南桑越想越急,脸色一阵发白……   “你先别急,我们找找。”   时穆拍了拍南桑的肩膀,安慰道:“星拾酒店是时家的产业,小婶在自家的地盘上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去找人问问。”   时穆对这里熟,他一边说着,一边沿着墙角带着南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刚转过身,就看到正靠着栏杆正抱在一起,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   南桑:“……”   她脸上着急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漠。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时怀瑾,时穆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他抬手抵唇,故意重重地咳了一声,“咳~”   “小婶,你在这啊,大家都在找你……”   他倒是没想到,在这方面,他小叔会是被动的一方。   突然的声音把安之吓了一跳,她身体狠狠抖了一下,牙齿差点咬到时怀瑾的舌头。   还好时怀瑾反应快,躲得及时。   难得安之如此主动,却被缺心眼的人打断,时怀瑾的心情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缩在自己怀里、害羞到不敢见人的安之,时怀瑾眉头一皱,转头看向正笑嘻嘻看着他的时穆,不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时穆:“……小叔,我给你发这么多消息,你难道一个都没看?”   时怀瑾沉默的态度表面了一切。   时穆不开心了,“不是吧,小叔,你为什么总不看我的消息?”   时怀瑾眉尖一挑,看着时穆的眼神平静如水,“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   时穆:“……”   本就是随口一问,时怀瑾根本不关心时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想理会时穆的问题。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缩头乌龟,轻声问道:“想过去吗?”   “不想去就不去,我带你回家。”   安之很想点头,但想了想,她还是摇了摇头,“要过去。”   她已经坚持了一天了,也不差这最后半个小时。   安之松开了手,从时怀瑾怀里退了出来,仰头期待地问道:“你要等我一起回家吗?”   “嗯。”时怀瑾点点头,拥着安之走到南桑的身边,将安之交给南桑,淡声问道:“该怎么说会吗?”   他的黑眸深沉锐利,让人控制不住地紧张,南桑连忙点头,差点嗑到自己的舌头,“会。”   说完,她便带着安之往来的方向走去。   时穆见了,立马也想跟上去,却被时怀瑾叫住了。   “时穆。”   一听时怀瑾叫了自己的全名,时穆一僵,背后一冷,感觉自己被命运的手捏住了后颈皮。   他缓缓转过身,扯着唇角,笑得牵强,“小叔,怎么了?”   “你今天一直都在?”   时穆点点头,“对。”   “你在还发生这样的事?”   时穆好奇心理被勾了起来,“所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怀瑾敛眉,盯着时穆看了许久,而后冷声道:“要你何用。”   时穆:“……”   他撇了撇嘴,小声抗议,“又不是我老婆,自己连老婆都保护不好,还怪我!”   他不敢大声说,声音都含在嘴里,小到听不清。   时怀瑾往安之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再次出声,“去帮我做件事。”   “什么?”   时穆的声音有气无力,明显不是很情愿。   “我让人把何长青送去了警局,你找人跟在后面拍。”   时怀瑾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理了理被安之抓得皱巴巴的衣领,眸子闪了闪,缓声道:“视频和照片都要有,正脸的。”   何长青小心翼翼把那些肮脏事藏了这么多年,他就偏要一点一点挖出来。   何长青所有在乎的东西,他也要有一点一点的毁掉,连渣都不能留。   就比如,他一直努力维护的好名声。   闻言,时穆瞪大了眼,“他刚刚欺负我小婶了是吗?”   “嗯。”   “好勒,我马上找人去拍。”时穆顿时来了兴趣,摩拳擦掌,“保证八个机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   南桑带着安之走到了桌边,拉开了椅子让安之坐好,而后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刚刚安之没找到洗手间,所以去了楼下,真是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语毕,她环视了一圈,又惊讶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大家为什么都站着,摄像机也停了,是结束了吗?”   副导演忙起身招呼大家重新坐下,“没事,没事,发生了一点意外而已。”   导演也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只是误会,大家继续。”   说着,又指挥着拍摄继续。   拍摄过程中突然出现意外是常有的事,大家虽然好奇,但也不会傻到这这个时候问。   见摄像大哥打开了摄像,大家又重新聊了起来。   陆诗芬根本不信南桑的话,她拿纸巾擦了下嘴,偏头看向安之,“安之老师上楼的时候,有见到长青老师吗?”   安之摇摇头,正想说什么,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回头,时怀瑾正缓缓朝这边走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男人胸前的口袋上挂着酒店经理的牌子,身份显而易见。   安之微微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   时怀瑾看了眼安之,而后在摄像身边站定,经理忙拎过了一张椅子,在时怀瑾身后放好。   男人只简单地站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一身气质难掩,导演下意识多看了两眼,只觉得有点眼熟,“刘经理,这是……”   被叫做刘经理的人笑了笑,“这是我们老板,时总,过来视察。”   时?   导演惊讶地瞪大了眼,下意识将视线移到安之的身上。   “不会打扰到大家吧?”刘经理客气地问道。   “当然不会!”导演连忙摇头,眼角余光无意中从面无表情的时怀瑾身上扫过,简直想让工作人员把地上的垃圾捡起来。   时怀瑾在椅子上坐好,翘着腿,支着下巴看着他们,淡声道:“你们动作快点。”   “我赶时间。”   导演:“……”   如果赶时间,您其实可以先走。   看到时怀瑾的一瞬间,楚知意就皱紧了眉头。   太过巧合,她没办法不把刚刚发生的事和时怀瑾联系到一起。   “安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长青会被带走是不是你和时怀瑾说了什么?”楚知意低着头,小声问道。   失望一次次叠加,安之对楚知意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她偏过头,对楚知意轻浅一笑,“发生了什么你可以明天去问你口中的长青。”   安之的语气冷漠,带着嘲讽,楚知意听着,心上瞬间窜起一股无名火。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压下火气,“安之,我说过,教芭蕾舞会近身,会有一些贴身的动作,并不是以为的那样,你为什么总是不信?”   安之又笑了一下,转头盯着楚知意的眼睛,“你是真这么认为?还是自我安慰?”   “楚知意,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你没经历过,凭什么替我以为?”   楚知意指尖一颤,杯中的茶水荡了荡,溅出了茶杯,滴落在浅杏色的桌布上,留下深褐的痕迹。   ……   作者有话要说:  时怀瑾:老婆不走,我就不走。 第50章 主动   时怀瑾好整以暇地坐着, 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像是一个监工,自带的气场过于强大, 让人控制不住的紧张。   他来了之后,大伙都冷静了不少, 速度按着流程走,不敢再乱来。   大家都猜到了突然出现的时总和安之是什么关系,于是没人敢找安之麻烦,不敢轻易把话题扯到安之身上去, 就算无意中call到安之,也都是夸赞有加。   星拾酒店是时锦纪旗下的综合酒店,是人家的地盘, 刚刚已经有酒店人员把何长青强行拉走, 丝毫不给面子,他们更是不敢在时怀瑾面前造次。   楚知意在安之说完那句话之后,便沉默了下来,安之乐得自在。   时怀瑾找了一个很好的位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刚好正对着坐在安之的对面坐着,安之只要一抬起头, 便能看到他。   安之拿着勺子在盘子里戳了戳,对满桌的美食没有丝毫兴趣,倒是对坐在她对面的时怀瑾兴趣不少。   她东西没怎么吃,光顾着偷看时怀瑾去了。   之前的烦闷消失的一干二净, 心里甜滋滋的,只剩下急切。   想赶快录完,和他回家。   陆诗芬看了眼时怀瑾, 脸上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一低头,表情便沉了下来,眸子一片阴冷。   听说安之结婚了之后,她还在心中暗喜,因为无论是娱乐圈的艺人,还是舞蹈演员,只要结了婚,热度就会降低。   但安之没有,纵使安之自己已经足够低调,可在时代新风的操作下,她的热度不降反升。   宁歌跳到时代新风之后,时代新风花了所有资源,几乎把宁歌捧到了天上。   而现在,时代新风是把安之和宁歌一起捧到了天上,什么话题都要带上安之。   如今看到时怀瑾,陆诗芬更是不甘心。   凭什么,安之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一切,什么好的都是她的……   宋易心思活跃,情商高,能处理好一切人际关系。   除了安之。   看到安之看向时怀瑾的情意绵绵,他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筷子。   他今天一天明里暗里努力维护了安之很多次,花尽了心思,悄悄替安之挡住了所有敏感话题,既不得罪人,也保护了安之,可却不及这个男人往这里一坐。   更关键的是,这个男人,他是安之的丈夫,名正言顺,合情合理。   和在座的人都没有利益纠葛,就算得罪了这里所有的人,也一点都不在乎。   录制的最后半小时,因为时怀瑾的出现,气氛骤变,一张张笑脸下,心思各异……   夕阳西沉,导演拍了拍手,刚张嘴说了“结束”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感谢词,安之便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起身,小跑到了时怀瑾身边,拉了下时怀瑾的手。   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要遮掩的意思。   她的性子本就如此,和外人接触又少,朋友也少,在人情世故方面,向来随心所欲。   时怀瑾浅笑了下,站了起来,顺势揽住了安之的腰,将人拉入怀中,直面众人,像是在宣布所有权。   导演笑笑,打了个哈哈,“安之 老师和时总感情可真好。”   南桑微笑着点点头,应付了几句。   时怀瑾并没有先行离开,他耐心地听着他们把话说完,才带着安之往楼下走,不失风度,将地主之谊进行到底。   到了楼下大厅,他回头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带着安之退了场。   “要带口罩吗?”   看了眼门口的人,时怀瑾偏头问道。   安之摇摇头,抬手握住时怀瑾搭在自己腰上的大手,懒洋洋地靠在他的怀里,仰头冲他笑,“不用,没多远。”   “嗯。”   ……   宋易回头,看着那两道相偎离开的背影,敛下了眉眼,心中很是复杂。   安之很漂亮,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可是她在人前很少笑。   如今,她却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笑得如此灿烂,灿烂到扎疼了他的眼。   衣袖突然被拉住摇了摇,宋易整理好心神,回头,陆诗芬放开了他的衣袖,微笑着缓缓开口:   “宋师兄,意姐有事先离开了,我能搭你的便车吗?”   宋易轻轻扯了下嘴角,“可以。”   “谢谢师兄。”陆诗芬甜甜道了声谢,看了眼大门口,轻轻勾了下嘴角。   这些事她见得多了,豪门太太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像时怀瑾这样的男人,又岂是安之能驾驭得住的。   为了脸面逢场作戏而已,又何必当真。   “诗芬,你知道安之和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吗?她们是亲母女,为了一点小事总不至于撕破脸皮。”宋易突然出声问道。   陆诗芬仰起头,眸子带着丝丝困惑,“我也不知道。”   说着,她往左右看了看,凑到宋易耳边,小声道:“听说是因为安之老师结婚的事。”   “安之老师背着意姐结了婚,可意姐不满意安之老师的结婚对象,意姐满意的对象另有其人。”   “谁?”   “你。”陆诗芬肯定道,“因为你和安之老师职业相同,认识时间长,互相了解,对彼此的事业都有很大的帮助。”   “但时总不一样,他帮不了安之老师,你也知道,安之老师为了金雁子奖付出了多少,现在她和意姐闹成这样,可能拿到参赛名额都很玄。”   听到这个答案,宋易一愣,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住了拳头。   心里漫上苦涩,像是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他能为安之做的比时怀瑾要多得多,他到底是哪里比不上时怀瑾?   地位和金钱吗?   ……   导演带着副导演去前台结帐,刚拿出卡,前台小姐便冲他们露出礼貌的八齿微笑,“您好,刚刚我们时总交代过了,你们所有的消费全免。”   “就当感谢你们对我们夫人的照顾。”   导演呆滞了一秒,和副导演对视了一眼,脸上一热。   南桑翻了个白眼,轻嗤了一声。   这些人可都是吸血鬼,担当不起“照顾”这两个字。   时怀瑾这安排,真是嘲讽至极。   明面上感谢,暗地里讽刺,损人不利己,也亏得他做的出来。   ……   室外停车场停满了车,整整齐齐排着一排一排。   黑色的卡宴停在最里边,司机坐在驾驶座上,等待着。   两人上了车坐好,司机立刻启动了车,往公馆的方向驶去。   安之抬眸看了一眼,而后突然伸手摁下了门边的一个开关。   挡板缓缓升起,安之往时怀瑾身边移了移,拉住时怀瑾的手环在自己的腰上,主动窝进了他的怀中,抱着他的手臂,不动了。   沉默着看着安之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时怀瑾挑了下眉,抬手摸了摸安之的头,“今天这么粘人?”   安之不说话,松开了时怀瑾的手臂,抬高,改抱住他的脖子,在他颈间蹭了蹭。   时怀瑾轻笑了一声,对安之的主动十分的享受。   就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连续震动了几下。   他拿出了一看,是时穆的消息。   这次,他没有选择忽视。   点开,是几张照片和好几段视频,每段视频的封面都是何长青狼狈的脸。   眼底沉了沉,垂眸看了眼安之,时怀瑾并没有点开视频,在放下手机之前,他随手往前翻了翻前面的聊天记录。   的确如时穆诉说,他给自己发了很多消息,还打了个视频电话,但他当时没接。   再往下,有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脸,时怀瑾放大看了看,又隐隐觉得有点熟悉。   照片里,男人的目光专注而深情,而他专注而深情的对象,正是安之。   时穆:警报,警报,小叔,你有情敌了!   时穆:情敌来头不小,比你年轻,比你帅气,还是跳芭蕾的,和小婶相处时间比你长,比你了解小婶。   时穆:名字叫宋易,小叔你没事可以百度一下,有百科,奖牌多到简直可以和小婶媲美,优秀到令人发指。   ……   那双眼睛怎么看怎么扎眼,时怀瑾敛下了眉眼,食指长按照片,点击删除,而后移到手机侧面,轻摁了下关机键。   “咔”的一声轻响,屏幕陷入黑暗之中。   时怀瑾将手机往旁边重重一扔,突然抬手勾住了安之的下巴,抬起了她的头,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启唇:“宋易是谁?”   安之愣了一下,“宋师兄?”   师兄?   时怀瑾下意识皱了眉头,“你们认识很久了?”   安之点点头,“嗯,有好几年了。”   时怀瑾沉默了,低下头,像是在想什么。   安之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时怀瑾不开心了,她咬了咬唇,突然踢掉了鞋子,在坐椅上转了个身,撑着时怀瑾的肩膀,跪坐在他的腿上,抱住他的头,低头在他鼻子上亲了亲。   “我和宋师兄认识的比你早,可是我和他不熟的,你不要吃醋。”   时怀瑾并没有吃醋,他想的是其他的事情,但他十分享受安之用这种姿势哄他。   最开始的时候,小白兔牵个手、抱一下都能脸红半天,现在,已经能爬到他腿上撒野了。   她的主动,一次比一次让人惊喜。   时怀瑾想知道,这只羞怯的小白兔还能主动到哪个地步。   于是他将手移到安之纤细的脚踝上,捏了捏,微微眯了眯眼,“继续。”   “哄我。”   外面的天色还很亮,光线被车窗挡出,车厢内微微有些昏黄。   时怀瑾抬手开了灯,强烈的光线自车顶投下,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暗影重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纠缠。   安之今天化了淡妆,脸颊红红,心型唇上涂了一层薄薄的粉色唇釉,还是和之前的一样,草莓味的。   时怀瑾仰着头,目光淡淡地看着安之,喉结滚了滚。   安之抿了下干涩的嘴唇,直直的迎上时怀瑾的目光,抬起手,纤长的手指在他脸上游移着,指腹温热柔软。   手指抚摸遍他的脸,停留在他的眼睛上,“阿瑾,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最喜欢你的眼睛?”   时怀瑾摇摇头,手往上移,移到她的腰上,轻轻敲着,态度散漫,懒洋洋。   安之笑着低下头,捧着时怀瑾的脸,在他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我最喜欢你的眼睛。”   她一边说着,唇一边往下移,“也喜欢你的鼻子。”   “喜欢你的唇,喜欢你的下巴……”   安之每说一句喜欢,就吻一下她喜欢的地方。   最后,她的唇顺着耳廓而下,在时怀瑾的喉结上咬了一下,而后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在没认识你之前,我最喜欢舞蹈,因为专注舞蹈,能让我忘掉所有不开心。”   “在认识你之后,我常常将舞蹈扔在一边往你身边跑,因为你做的吃的很好吃,能让我忘了烦恼。”   “而在爱上你之后,我的眼睛只能看得到你,甚至忘了美食和舞蹈。”   这是时怀瑾第一次听安之说爱。   在这之前,她连喜欢都很少主动说。   时怀瑾喉头一阵发紧,扣在安之腰上的手用了力,启唇想说什么,却被安之阻止了。   她竖起食指抵在时怀瑾的唇上,低头在自己的手指上吻了一下,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小动作温柔又亲呢,又继续道:   “瑾宝,你太完美了,完美到没有缺点,你什么都不缺,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你好到我想把什么都给你,但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你勇敢,没有你成熟,没有你坚强,没有你有钱……”   “但我才二十三岁,这些我以后总会有,我会努力变得勇敢、成熟、坚强……也会赚很多很多的钱。”   “我会努力变得更好,但也许还是比不上你,这样的我,你愿意爱吗?”   “那份协议,我们作废可以吗?”   安之抬起头,看着时怀瑾,郑重地问道。   她的世界贫瘠,贫瘠到除了舞蹈之外一无所有。   但她现在有满腔的爱意,并企图用这满腔的爱意和努力的自己,来和时怀瑾作交换,交换他往后人生里所有的福祸悲喜,生死相依。   曾经的她将舞蹈当作所有,而现在,她愿意再加上一个他,背负着自己的梦想和抱负,和他永远走下去。   时怀瑾仰着头,望进安之清澈的眼里。   亿万星辰悄然坠落,他看到了安之心中的宇宙。   安之的世界纯粹,于是爱意也是纯粹的,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她不想和他分开。   而这,是他最需要的。   十一岁那年,一直陪着他的母亲突然离他而去。   再之后,他得知自己的眼睛和普通人不一样,若不注意,甚至会失去光明。   他的父亲用大道理告诉他要接受,接受一个爱他的人会为了更爱的东西离开他的事实,也要包容自己的身体,包容身体可能会出现的所有问题。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觉得没有什么是永远的,就连光明也是。   他需要豁达的接受一切,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渐渐的,他学会了以无所谓的态度面对人生。   所以,在答应和安之结婚的时候,他抱着的是无所谓的心态,甚至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了安之之后,他继续放任自由。   感情出现,便出现;消失,便消失。   安之要留下,便留下;要离开,便离开。   他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潜意识中,他仍在害怕,于是他一直在等,等安之主动。   安之给了他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心中空了十几年的那块缺口被补上,撑得满满当当。   心颤栗着,酥麻的感觉遍布全身。   时怀瑾抬手轻触了下安之的脸,低声道:“协议早就作废了。”   在一开始,白纸黑字就仅仅是白色黑字,什么也不能代表。   安之懂了他的意思,弯弯唇,笑了。   没有什么比情意相投、心意相通更让人开心。   爱来的悄无声息,在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在偷偷摸摸的改变着他们。   时怀瑾的视线落在安之的唇上,突然坐直了身体,将安之往怀里压了压,撩起她背后的头发,俯身贴在她的后颈处,一下一下轻咬着。   顺着她的颈线,唇一点一点往前,自下巴处往上,学着她刚刚的样子蹭了蹭她的鼻尖,又咬了一下。   车厢内的温度慢慢升高,热意在空气中蒸腾着。   安之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和时怀瑾对视,松松搭在时怀瑾后颈处的手,紧紧握成了小拳头。   两人的目光紧紧黏在一起,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更深处的东西在跳动着。   情随心动,到了深处,牵出了欲。   如糖丝般黏腻,将两人紧紧缠绕在一起。   头往不同的方向侧了侧,唇慢慢贴在一起。   轻轻的,触碰一又放开,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久。   最后黏在一起,再也分不开,唇齿相依。   唇釉黏腻,沾满了时怀瑾的唇,舔了下,是甜的。   很甜。   胸前酥麻一片,安之睫毛轻颤着,沉溺在深吻中,没去想制止时怀瑾不安分的手。   ……   安之被吻得昏昏沉沉,意识回笼时,她已经被时怀瑾抱进了电梯。   专用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从一楼到六楼,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短短的一瞬间,两人依旧吻得难分难舍。   电梯门即将关上之际,时怀瑾才拥着安之从电梯出来。   唇未分,一路到门口。   时怀瑾拿出钥匙开了门,顺手开了灯,避开挤过来的呵呵,一路辗转到卧室。   “嘭”   门被关上,呵呵蹲坐在卧室门口,呜呜地抬起爪子挠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可室内两人丝毫不为所动。   卧室灯被打开,衣服自门口散落,一路拖到床尾。   躺上床,安之缓缓睁开了眼前,仰头看着天花板,一时出了神。   时怀瑾压了上来,唇也跟着覆了上来。   声音细细碎碎,气息相闻。   在安之即将呼吸不上来的时候,时怀瑾终于放开了她,双手撑在安之的身侧,低头看着她,哑声道:“确定吗?”   安之双眸带水,有些紧张地咬住唇,轻轻点了下头,刚想说什么,突然传来了一声“咕咕”声,在安静的室内极其清晰。   安之愣住了,睁大眼睛看着时怀瑾。   时怀瑾嘴角溢出一声轻笑,视线下移,移到安之的肚子上,含笑说道:“看来 ,它还没准备好。”   语毕,他从床上起身,扯过被子给安之盖好,而后弯腰捡起床脚的衬衫披在身上,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看着时怀瑾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安之内心一阵懊恼。   她红着脸摸了下空空的胃,抿抿唇,拉起薄被盖住了头,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着,像一条鱼。   又失败了,把自己交出去怎么这么难?   时怀瑾不急,她都要急了。   安之舔了下微肿的嘴唇,回忆着刚刚的一幕幕,心跳得飞快。   刚刚还不觉得怎什么,现在冷静下来 ,紧张就慢慢涌了上来,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心跳得飞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安之眨眨眼,从床头摸过了手机,忍着羞涩,点开了宁歌之前给她发的链接,降低音量,又悄悄缩回了被子里。   她之前删了一条链接,但是之后宁歌又给她发了好几条。   安之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不懂的,需要学习学习。   ……   作者有话要说:  也挺长了其实,在线求夸~   时怀瑾:老婆的主动总是让人猝不及防,[摊手.jpg] 第51章 虔诚   担心安之饿久了, 胃会难受,时怀瑾并没有做多复杂的晚餐。   他去楼下端了一盅鸡汤,用最快的速度, 做了一份鸡汤小馄饨。   在安之没来之前,时怀瑾是不允许呵呵出入厨房的, 可在安之住过来之后,呵呵常常跟着安之往厨房跑,于是之前的规矩通通作废,时不时就往厨房里钻。   这次也是一样。   它眼巴巴地跟着时怀瑾的身后, 张着大嘴,哈喇子止都止不住。   时怀瑾回头,目光有些嫌弃, 施舍了几块鸡骨头, 呵呵兴奋的摇着尾巴,咬着鸡骨头屁颠屁颠地跑去了阳台。   终于将呵呵打发走,时怀瑾端着馄饨走出了厨房,朝卧室叫了安之两声,安之好像没听到, 没点反应。   时怀瑾将馄饨放在餐桌上,转身去了卧室。   推开半掩的门, 大床中间的那一坨银白色入目,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   时怀瑾皱了下眉,抬脚向床边走去, 出声轻唤道:“安之。”   那坨小山丘依旧一动不动。   盯着那团静止的物体看了好一会儿,时怀瑾抬手捏住了被角,用力一掀……   光迅速涌了进来, 安之心跳滞了零点几秒,而后手忙脚乱地给什么关了机,回头看去,“阿瑾,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   时怀瑾:“……”   安之衣裳凌乱,翘着小屁、股趴在床上,缩着腿,脸颊红红的,眼神透着惊慌。   回头看着他的样子特别像偷吃被抓的小兔子。   时怀瑾弯腰凑近安之,瞄了一眼她已经黑屏了的手机,低声问道:“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安之摇摇头,忙将手机推远了,“没什么。”   时怀瑾也没多问,伸手抹了下她额间的薄汗,手顿了一下,“怎么这么烫?”   刚刚看到的画面太刺激,虽然很害羞,但更多的,是刺激。。   安之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只要一看到时怀瑾,就会自动代入小电影的场景。   越想越脸红,身体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来。   不想时怀瑾再问,安之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时怀瑾的脖子,凑近他嗅了嗅,“好香,我饿了。”   时怀瑾轻笑一声,手放在安之的大、腿上,将人端出了卧室,放在餐桌的椅子上。   白瓷碗很大,比安之的脸还大,勺子也比普通的要大,圆圆的看着特别可爱。   馄饨奶白,鸡汤清亮,装了七分满。   鸡油被撇去,汤面浮着零碎的虾米紫菜,夹杂着翠绿的葱花,看着就特别有食欲。   香味伴着热气往上升,直往鼻腔里钻,安之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迫不及待的拿起了勺子,勺了一个小馄饨和半口汤递向唇边。   她没骗人,她是真饿了。   可偏头看了眼正支着下巴看着她的时怀瑾,安之手上的动作微顿。   想了想,她合上了微张的唇,盘腿坐着往旁边移了移,勺子拐了个弯,转到了时怀瑾的唇边。   时怀瑾没动,垂眸淡淡地看着她。   安之弯着眼睛笑,用勺子往下压了压时怀瑾的唇,“瑾宝,谢谢你给我做晚餐。”   “第一口给你,啊~”   时怀瑾轻笑了一声,这才张开了嘴,含住勺子,吞下了馄饨。   安之这才满意,收回勺子,低头认真吃了起来。   鸡汤很鲜,馄饨皮软糯,入口即化,纯肉馅带着微微的嚼劲,一点也不腻。   时怀瑾看了半晌,不自觉往安之旁边靠了一点,一手环住安之的腰,一手抬起勾起安之的长发,绕在指尖玩。   黑色的长发柔顺,和白皙修长的手指纠缠着,一圈一圈。   发香清清淡淡,很好闻,时怀瑾敛下眉眼,藏住黑眸里的深沉。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在商场偶遇陈呈的原因,很少想起何风眠的他最近想起何风眠的次数要比之前频繁了不少。   时修在教育小孩这方面比较严厉,而何风眠比较宠溺小孩。   安之有些行为和何风眠有点像。   时修给何风眠做好吃的东西的时候,她也会把第一口喂给自己。   ……   这碗馄饨的分量不少,安之吃了十几分钟也没吃完。   她勉强将汤喝完,最后剩下了几个馄饨,全进了时怀瑾的胃里。   将安之抱回卧室,放在床上,时怀瑾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先洗澡,我去处理点事情。”   安之跪坐着,乖乖点头,“你去吧。”   她的语气很欢快,脸上的情绪没有丝毫遮掩,带着显而易见的催促,像是巴不得他离开。   时怀瑾别有所思地看了安之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卧室,将碗和勺端去了厨房。   看着时怀瑾离开卧室之后,安之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赤着脚跑到了门边,关上了门。   而后又走到衣柜边,打开了时怀瑾的衣柜门,弯腰仔细看了看。   手指从整排衬衫上一一点过,最后停留在了唯一的一件黑色衬衫上。   取下衬衫卷了两圈抱在怀里,安之又朝紧闭的卧室门偷偷看了一眼,然后拿过手机跑进了浴室。   用最快的速度卸了妆,洗了澡,安之穿上黑色的衬衫,一一扣上了扣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纠结了片刻,她又解开了最上面两颗,而后还刻意将衣领往旁边拨了拨。   满意的放下手,视线从柜子上一排护肤品上扫过,安之挑了一瓶身体乳出来。   她有用身体乳的习惯,因为身体乳香香的,还能让皮肤更光滑细腻,摸起来很舒服。   但时怀瑾好像更喜欢用唇……   揭开盖子,在涂于不涂之间,安之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想了想,她给手机开了机,习惯性地点开了南桑的微信,刚打了一个字,她又退了出来,转而戳开了宁歌的头像。   虽然宁歌看着好像没有南桑靠谱,但在这方面,她应该会比较有经验。   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着,编辑了一排字,随后,又一个一个的删除。   在怎么问上,安之又犯了难。   她足足纠结了好几分钟,想着再磨一会儿,时怀瑾就要进来了,于是咬咬牙,一狠心点击了发送。   安之:宁宁,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那个……之前,涂身体乳会不会有点不好?   宁歌回复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安之把消息发过去的瞬间,她就回答了:   不用,没有哪个男人想舔一口化学用品,根据我的经验,最好连妆也不要化,但可以涂口红。   安之:好的,谢谢宁宁。   宁宁:娇娇,你们结婚也挺久了吧,这是第一次?   宁宁:对你这样的女人都能忍得住,你确定你家时总身体没毛病?   宁宁:或许,你可以跳个舞助兴?   安之:“……”   安之第一次忍不住想翻白眼,她鼓了鼓腮帮子,回了一堆感叹号:   不用!!!!!   探出头,见时怀瑾还没有回卧室,安之连忙跑出来跳到床上,躺好,拉过被子盖在身上,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几分钟后,卧室门被推开,安之微微抬起头看去。   时怀瑾抬眸,便对上安之湿漉漉的眼睛。   她乖乖躺着,像是在等自己。   有些事情就算不明说,彼此也能感觉得出来。   就比如,今夜注会发生的一切。   时怀瑾脸上很平静,但心中,却截然相反。   呵呵从门缝里探出头,歪着头挤开门就要钻进来,却被时怀瑾推了出去。   反手关上了门,时怀瑾抬手扯了扯衣领,抬脚向安之靠近,速度很慢,慢到磨人。   在床边坐下的瞬间,柔软的床面陷下了一块,安之偏头看着床边的男人,无意识地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时怀瑾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低下头,抬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慢条斯理地解下了袖口。   安之的视线顺着他的动作下移,落在时怀瑾修长的手指和突起的腕骨上,唇瓣渐渐变得干涩。   安之舔了下唇瓣,狠狠咽了口口水。   明明是很正常的动作,在他刻意的放慢下,充满诱惑。   察觉到安之异常直接的眼神,时怀瑾浅浅勾唇一笑,随手将袖扣扔在床头的柜子上,转过身靠近安之,指腹轻触安之粉嫩的脸颊,俯身覆在她的耳畔。   安之收紧了抓着被子的手,闭上了眼睛,鼻息等待着,但想象中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低沉的笑声落在耳际,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耳膜,“别急。”   “等我。”   “???”   属于男人的气息消失,安之再睁开眼,时怀瑾已经离开了床边,拿着衣服往浴室走去。   安之:“……”   浴室里,时怀瑾打开了喷头,仰着闭着眼睛。   水自上而下,迎面浇在他的脸上,缓缓下淌,顺着肌理往下。   双手撑着墙面,时怀瑾缓缓睁开了眼睛,睫毛被沾湿,黏糊糊的耷下,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浓墨翻涌。   那是他藏在心中的欲。   在谈判桌上,两方互相撕扯着利益,砝码一点点往上加,比的就是谁能撑得更久,时怀瑾的心思向来深沉,很少有人能猜得到,于是无往不利。   而现在,他把在商场的这一套,用到了情场上。   夜如此漫长,并不急于一时。   有些事若注定了一定要发生,他希望能发生到极致。   ……   水声微弱,在耳边若有若无,安之偏过头,往于浴室的方向看去。   “或许,你可以挑个舞助兴。”   宁歌的话在眼前闪过,安之咬了咬唇,再次离开了床,掂着脚尖走到了衣柜边,拉开抽屉,埋头一阵乱翻。   终于,在最下面翻出了一条丝巾,安之打开试了下长度和宽度,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关上抽屉,在沙发上找出遥控器,摁了一下。   窗户自动打开,遮光窗帘被拉到最边上,空旷的窗前,只剩下一层什么也遮不住的轻纱。   深蓝的夜空中,月亮半圆,星光稀疏,云朵如薄雾,将遮未遮。   风吹过,吹散了云雾,也摇动了纱帘,带着浅浅地热度,轻轻拂过安之的长发。   安之抓了抓头发,又将靠近窗户的灯光调暗了一点,赤脚走到窗前,在柔软的地毯上跪坐下,打开丝巾盖在头上,遮住了脸,低头等待着。   角落的香薰机运作着,朝上喷出的雾气被夜风吹着转了个弯,直往安之身边跑,将这一小片区域晕染得朦朦胧胧。   男人洗澡的速度很快,没过几分钟,浴室那边传来一声轻响,安之瞬间直起了腰,单膝跪着。   时怀瑾扔掉毛巾,转身一看,床上已经没了人,他动作一顿。   抬眼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落地窗前拿到黑色剪影上。   安之突然起身,将纱巾高高扬起,站直身体的同时,纱巾缓缓下落,她掂起脚尖,在原地轻盈地转了个圈。   修长的手臂高高抬起,接过纱巾勾在指尖。   纱巾迎风扬开,再度顺势遮住了她的脸。   安之抬高手,仰着头如高贵的白头鹅,转头朝时怀瑾看去,偏着头,微微一笑……   夜色沉重,美人立于窗前翩翩起舞,只舞给自己的心上人看。   轻纱盖住美人脸,将遮未遮,时隐时现。   她眼中情意绵绵,纯与媚融合在一起,细如思,越过静谧的夜,将唯一的观众牢牢捆绑。   薄纱轻飘,没有灯光,没有舞台,没有台下坐满的观众。   有的,只是一方夜幕,一个独舞的美人。   还有,两个有情人,两颗为彼此挑动的心。   时怀瑾站在原地没动,视线落在安之的身上。   这是他见过的,最让人心动的舞。   他没见过星空 ,但他想,星空就应该如现在他所看到的一样浪漫。   ……   最后一个动作落下,轻纱高高飘起,再缓缓落下,安之仰起头,任轻纱落在脸上,随后看着时怀瑾的方向,站定。   时怀瑾终于动了。   他抬脚缓缓朝安之靠近,站在安之的面前,抬手捏住轻纱,慢慢揭开。   安之的脸露了出来,再无遮拦。   她眼中的情丝,也再无阻挡,实实地落于时怀瑾的身上。   对上时怀瑾深沉的眼眸,安之轻浅一笑,缓缓启唇:“这支舞名叫海底,它有一个很美的故事。”   “大海深处,有一家便利店,只贩卖蓝色的孤单,店主一直在等,等她的顾客……”   “她等到了吗?”时怀瑾接过安之的话。   安之往前迈了小半步,贴在时怀瑾身前,仰头看着他,“等到了……”   时怀瑾垂眸看着安之,一直未出声。   良久,他突然抬手握住了安之的手腕,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低头吻住她的唇。   时怀瑾一手护住安之的后腰,将人缓缓压倒在地毯上,一边吻着,一边将安之的手拉高置于头顶,拿过一旁的纱巾,在安之的手腕上绕了几圈,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安之沉迷于吻中,并没有注意到时怀瑾的动作。   等时怀瑾放开她的唇的时候,她挣了挣,才发现在自己的手已经不能动了。   “阿瑾?”   时怀瑾没说话,双膝跪在安之两侧,直起身,盯着安之的眼睛,慢条斯理的脱下了身上的束缚,而后俯下身覆于安之身前。   唇自安之的下巴往下,用牙齿将扣子解开,动作缓慢,像是在打开一件珍贵而神秘的礼物,而后继续往下。   温柔地、虔诚地膜拜着最纯洁无暇的圣物。   安之控制不住地蜷缩着脚趾,低头看去,呼吸一滞。   “阿瑾,不……”   时怀瑾仰头看了安之一眼,薄唇透着亮光 ,眼尾通红,安之一怔,声音断了。   沾染上欲的他,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也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动,让人拒绝不了。   ……   夜风温柔,从河面上掠过,惊起阵阵波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搁浅在河边的渔船没有落点,漂浮无所依,只能随着河水上下荡着,晃晃悠悠,荡了一整晚,六楼的灯也亮了一整晚。   夜色沉沉,风又大了几分,云雾遮住了月光,看似暴雨降至,却迟迟未至。   至直天边亮起第一到曙光,风慢慢安分下来。   这一场雨,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 第52章 只有娇娇   次日, 又是一个艳阳天,中伏的气候特征越来越明显。   太阳早早地升起,将强烈的光线射向大地, 室外温度越来越高,酷热难忍。   室内开着空调, 温度刚刚好,角落里的空气加湿器还在运作着,孜孜不倦。   时怀瑾离开之前,将昨晚被安之打开的窗帘重新拉了下来, 厚厚的遮光窗帘将太阳的光线完全挡在窗外,室内昏暗。   聒噪的蝉鸣和鸟叫声被双层玻璃隔绝在外,满室寂静, 正是最适合睡觉的时候。   大门突然被敲响, 沉闷的声音穿过客厅,透过卧室门,传入卧室内,时有时无。   大床的最中间鼓着银灰色的小小一团,安安静静, 一动未动。   可敲门的人很有耐心,一下一下敲着, 逐渐增大了力度,声音越来越大。   终于,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她秀眉微皱,肩膀动了动, 轻柔的丝被滑下肩膀,露出小半张脸,脂粉未施, 清丽无双,微肿的红唇,又透露出丝丝性感。   luo露的肩膀上,红色斑斑点点。   突然接触到冷空气,她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敲门声不停,一下一下敲击着耳膜,安之终于睁开了眼。   她趴在床上躺着,看着换了个颜色的床单,愣了一下,眼中带着迷茫,偏头一看,身边的床是空着的。   眨眨眼,安之翻了个身,腰转到一半,动作僵住了。   好疼。   浑身上下,又疼又酸,比之前绑腿睡觉还疼,像拉筋拉了一整晚。   安之皱着眉头,轻嘶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   昨晚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像电影。   不,比她昨天偷补的小电影还刺激。   清冷矜贵的男人到了床上,突然就不想做人了。   平时多疼她啊,可昨晚,刚开始还顾着她,动作有多温柔就多温柔,后来在她说可以了之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哭着喊要停下,他也不管不顾。   安之也忘了昨天被折腾了多久,只记得自己最后累得昏睡过去,他还在她身上不肯消停。   若不是她舞蹈功底好,就昨晚时怀瑾对她的所作所为,她的腰估计都要折在他手上。   安之躺平缓了缓,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丝被滑落,堆叠在腰际。   动动腿,奇怪的感觉从下方传了上来,安之低头一看,连忙又拉起了被子。   紧咬着唇,脸轰得一下变得通红。   身体的记忆,要比脑子更加清晰。   眼前浮现时怀瑾的脸,还有他的唇……   敲门声又大了几分,安之忙爬了起来,赤脚跑去了浴室。   时怀瑾不止帮她洗了澡,换了床单被套,地毯和浴室也被处理过,从昨晚的荒唐恢复如初。   唯一留下痕迹的,大概只有她自己。   ……   安之用冷水洗了下脸,摇摇头将那些旖旎甩出脑中,而后拿过时怀瑾挂在架子上的浴袍披在身上,出了卧室,打开了门。   见门终于被打开,时英收回了手,朝安之笑着点点头,“夫人早。”   呵呵无聊了一早上,一听到动静,连忙撒丫子跑了过来,在安之脚边蹭来蹭去,毛绒绒的大尾巴甩个不停。   安之安抚地在呵呵头上揉了两把,靠在墙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英姐早。”   时怀瑾的睡袍宽大,衬得安之身材纤细,抬手间,衣袖往下滑,露出手肘。   安之明显精神不济,但面色格外红润。   时英从安之身上扫过,眼光闪过一道亮光,脸上的笑容大了几分,“夫人,老板说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有接,所以让我上来看看。”   安之一怔,仔细回忆了下。   电话?   她并没有听到电话的声音。   “老板还说,您答应了去公司陪他吃午饭。”   闻言,安之又是一怔,再次仔细回忆了一下。   答应的过程好像有点曲折。   安之摇摇头,算了,不回忆也罢。   见安之没有反应,时英抬高手,晃了晃手上的餐盒,“夫人,午餐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您喜欢吃的,司机也在底下等了,您现在要过去吗?”   白色的餐盒很大,盖子盖得严严实实,可香味还是从狭小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早上时怀瑾离开前给她喂了点东西,可是睡了几个小时,她又饿了。   安之盯着餐盒,抿了抿唇,咽了口口水,又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用力点了下头,“去。”   “英姐,麻烦你先进来等我一下。”   说着,安之将时英迎进了屋,转身回了卧室,从小沙发上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电量告罄,手机已经关机。   安之立刻给手机插上了充电器,换了衣服,稍微整理了下自己,几分钟后,又拔了手机回到了客厅。   时英没想到安之这么快,看到安之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还呆了一下,视线落在安之的脸上。   她以为,安之会化个淡妆什么的,但现在一看,安之脸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英姐,可以走了。”   时英这才回神,从沙发上起身。   呵呵也黏在安之的脚边往门外走去,低着头就要钻出门。   安之将它推了回去,蹲下哄了几句,呵呵安静了,可只要她一起身,它又立刻跟了上来。   也许是因为她和时怀瑾昨晚都没陪它玩,它很委屈,所以特别粘人。   牙齿咬着安之的裤子,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安之,嘴里不开心的呜呜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安之无奈,有些心软,转头看着时英:“英姐,我能带呵呵一起去吗?”   “我会看好它的。”   时英想也没想的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安之笑了,开心地拿过狗绳,摸摸呵呵的大脑袋,给它戴上圈,“乖啊,我带你去找爸爸。”   她还没带呵呵出去玩过呢。   大概是明白安之的意思,呵呵抬高了腿,兴奋地舔了下安之的手,把尾巴摇得格外欢脱,跟着安之屁股后面欢快的下了楼。   上了车,它也格外乖巧,坐在座椅上,扒拉着窗户贴着玻璃往外看。   柔顺的毛黏在车窗上,用力到帅脸都被压瘪了。   安之好笑的抓了抓呵呵的大尾巴,低头给手机开了机,忽略时怀瑾的未接来电,打开了斗地主小游戏,继续她的人民币玩家之旅。   ……   很快,车子停下,而她本就没什么电的手机也再次关了机。   看着眼前的大厦,安之收好手机,从包里拿出了墨镜戴上,拒绝司机的帮忙,拿过餐盒牵着呵呵下了车。   热气迎面扑来,安之瞬间热出了汗,脸微红,身上黏腻的难受。   特质的餐盒又大又重,没一会儿,手就累了。   呵呵特别聪明,钻到了餐盒的底下,用背将餐盒往上顶,安之手上顿时轻了不少。   “呵呵真棒,待会让爸爸奖励你。”   安之笑着拍拍呵呵的头,快步走进了一楼大厅。   冷气扑面而来,安之深深吸了口气,环视了一圈,往前台走去。   安之虽然带着墨镜看不清脸,但是从小学习芭蕾,一身气质极佳,远远的,前台小姐就看到了她,正和同事窃窃私语着,猜测着这是谁。   见安之过来,前台小姐连忙转过头,对安之露出标准的八齿微笑,礼貌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安之回以微笑,正想说话,旁边突然传来一阵轱辘轱辘的声音。   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将安之挤开,对前台小姐笑得一脸灿烂:   “小姐姐,时哥哥现在在楼上吗?”   听到“时哥哥”三个字,安之挑了下眉,下意识偏头看向旁边的女人。   女人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戴着糖果色爱心耳钉,青春活力,唇上涂着橙色的口红,衬得她皮肤雪白。   和自己一样,她鼻梁上也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   安之第一次有想扒下别人的墨镜的欲望,想看看她到底是谁。   前台小姐明显也被女人的问题给问住了,“小姐,请问时哥哥是?”   “就是你们的时总,时怀瑾啊。”   如此熟稔地称呼他们时总为时哥哥的人她还真是见过,前台小姐有些迟疑,“您是……”   资意然弯唇笑,启唇吐出了三个字:“时夫人。”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安之瞬间抿直了唇,一把摘下了脸上的墨镜,将餐盒放在台子上,抱着手臂,看着女人,“你是时夫人,那我是谁?”   她的脸上面无表情,声音冷淡,眼神冷漠,将时怀瑾的样子学了个八分像。   她不能容忍有人冒充时怀瑾妻子的身份。   看清楚安之的脸,前台小姐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安安……夫人!”   “嗯。”安之淡淡应了一声,收回视线,转过头缓声问道:“阿瑾办公室在几楼?”   “三十二楼,您稍等,我马上让人带您上去。”   资意然也没想到自己运气会这么差,被人当场抓包。   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她放下了行李箱,擦擦手心,盯着安之看了好一会儿,而后视线往下落在蹲坐在安之身边的呵呵身上,眼睛一亮,“呵呵。”   听到呼唤,呵呵迟钝地抬起了头,茫然地看着资意然,蹲坐在原地没动。   安之的眸子又沉了几分,抓紧了手上的绳子,低着头抿紧了唇。   她连呵呵都认识!   她和时怀瑾到底是什么关系。   越想,心中越是烦躁。   衣袖突然被抓住,回头,女人正看着她,“姐姐,你能带我上去吗?”   安之:“……”   ……   而此时此刻,三十二楼办公室里,时怀瑾坐在办公椅上,双手交握着放在办公桌上,两眼盯着手机,等安之的电话。   可安之的电话没等到,他等到了时修的电话。   不用想,就知道时修打电话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时怀瑾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站定,垂眸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自高处往下看,人人都是蝼蚁。   “阿瑾,你明天有时间来医院一趟吗?你妈妈想见你。”   时怀瑾敛下眉眼,缓缓启唇:“没有。”   “刚刚安之外公亲自打电话过来,让我带安之回楚家一趟。”   时修沉默了片刻,又问:“不能往后推吗?”   “不能。”时怀瑾再次拒绝了。   “爸,您也知道,我虽然和安之从小就要婚约,但是我娶了她,却没有人去楚家提过亲,从结婚到现在,我从未去楚家拜访过安之的长辈。”   “而我的长辈,也从来没有提过要去楚家给楚家一个交代,如今楚老爷子主动打电话过来要求,您说,我能拒绝吗?”   时修被梗住了,久久无言,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是我考虑不周。”   时怀瑾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背手而立,看着窗外的飘荡的白云。   他的父亲向来稳重,心思缜密,从来不存在什么考虑不周。   所谓的考虑不周,是因为他从来都只考虑到何风眠。   “叮”,墙上的挂钟敲了一下,开始报时。   已经十二点了,安之还没过来,也许是还在睡。   时怀瑾沉思了片刻,转身拿过了拿过钥匙往门口走去,刚来开门,就看到安之。   安之正打算敲门,门突然被打开,她一下没反应过来,手往前,敲到时怀瑾的胸膛上。   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呵呵直接冲进了办公室里,速度快到只能看到一道黄色的虚影。   时怀瑾垂眸看着安之,低笑了一声,抓住了安之的手,“过来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   安之轻哼了一声,挣开了时怀瑾的手,不让他牵。   时怀瑾挑了下眉,抬手揽住了安之的腰,将人带入了怀中,低头覆在她耳边,小声问道:“还生气呢?”   他可没忘她昨晚气得都快哭了,一直挠他。   不过也确实是他做得有些过分了。   于是时怀瑾双手紧紧抱住了安之的腰,轻哄道:“抱歉,是我……”   他话未说完,右边传来一声委委屈屈的女声:“时哥哥。”   时怀瑾声音一顿,偏头看去,“资意然……”   下一秒,怀里的人突然动了。   安之双手抬起,用力往前一推,时怀瑾一个不防,被推回了办公室里。   随后,办公室门被大力带上,发出一声巨响:   “嘭~”   安之将时怀瑾推到办公桌上,掂起脚尖,在时怀瑾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戳着时怀瑾的胸口,仰着头逼问:“资意然是谁?”   “瑾宝,你身上现在挂着我的标签,是我的老公,我不准你在外面拈花惹草。”   “以前的花花草草,也要给我拔掉!”   垂眸看着气呼呼的安之,时怀瑾勾勾嘴角,闷笑出了声。   “你还笑!”安之气急,张嘴又要咬,时怀瑾连忙把人压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拍了拍。   “没有花花草草,只有娇娇。” 第53章 糖醋排骨   “没有花花草草, 只有娇娇。”   时怀瑾声音低沉,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安之指尖颤了下,动作一顿, 乖乖待在他怀里不动了。   宁歌也经常叫她娇娇,但和时怀瑾这样叫她是不一样的感觉。   见安之不说话, 时怀瑾又问道:“娇娇是你的小名?”   “名副其实。”   安之:“……”   埋在他胸前的脸瞬间红了,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万一她回答不是,时怀瑾又问她原因怎么办。   她总不能把宁歌的话说给时怀瑾听吧?   于是安之轻咳了一声, 抬手推开了时怀瑾,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转开了话题, “我们把门打开吧, 吃的还在你秘书手里。”   说着,她还刻意看了时怀瑾一眼,“资意然也在外面。”   看出了安之的不自然,时怀瑾也没有戳穿她,怕惹急了兔子又要咬人。   他轻笑了一下, 拉正了领带,几步跨到门边打开了门, 看也没看资意然,朝提着餐盒的秘书伸出了手。   秘书见了连忙将手上的食盒递了上去,“时总。”   “嗯。”时怀瑾淡淡应了一声,接过了餐盒, “你先去忙。”   “是。”秘书下意识看了资意然一眼,转身走了。   他们时总平时没桃花,这一来就来了俩, 撞上也就算了,偏偏有一个还是全公司都知道的正经时夫人。   刚刚看群里的现场直播,可尴尬了。   秘书离开后,时怀瑾才转头看向资意然,视线从她脚边的行李箱上扫过,“你这是?”   资爷爷和他家老头子在罗衣山庄做了十几年的邻居,所以他对资意然并不陌生。   但也仅仅只是一个认识的邻居而已。   资意然透过门缝里往办公室里觑了一眼,对刚刚在楼下冒充时怀瑾夫人身份的事还有点心虚。   她有些尴尬,牵起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路过。”   说着,资意然指了指时怀瑾手上的餐盒,“方便一起吃吗?”   出国四年,她至今对瑾瑜公馆的美食念念不忘。   “不方便。”时怀瑾很不客气地拒绝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我还要陪老婆吃饭,就不留你了,现在让人送你回去。”   看到刚刚那一幕,资意然觉得自己已经浑身被扎满了刀子,而时怀瑾这话,像是在她心上又狠狠补了一刀。   资意然嘴一瘪,泫然欲泣。   正巧吃完午餐的关靳回来,看到办公室门口面对面站着的时怀瑾和资意然,他懵了一下。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转身想走,却被时怀瑾叫住了。   “关靳。”   老板连名带姓的叫了他的名字,他总不能当作没听到。   于是关靳只能硬着头皮转身,对时怀瑾强行挤出一脸微笑,“时总午安,请问有什么事吗?”   时怀瑾抬了下下巴,淡声道:“送资小姐回家。”   关靳上扬的嘴角崩不住了,正想找个理由拒绝,时怀瑾又道:“送她回去之后,你今天可以提前下班。”   “好勒。”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个弯,关靳欢快地应了一声。   他笑着抢过了资意然的行李箱,弯腰伸手一指,兴奋道:“资小姐,请。”   资意然没动,拧着眉头看着时怀瑾。   关靳可是人精,又立马道:“资小姐,您放心,我车技很好。”   资意然:“……”   她看起来像是在担心他车技好不好的样子吗?   半晌,资意然叹了口气,还是乖乖跟在关靳后面走了。   电梯里,关靳仔细观察了资意然好一会儿,而后轻咳了一声:“咳。”   “资小姐,我们时总已经结婚了,而且和夫人的感情很好,您还是放弃吧。”   他跟了时怀瑾好几年,也不是第一次见资意然了,大概还是了解一点情况。   资意然抬手撩了下头发,懒懒地靠着电梯墙上站着,低下头,“好。”   “我知道您认识时总很多年,但……嗯???”   正竭力想着该怎么劝才能让人不那么伤心的关靳闻言一呆,诧异地看向资意然。   就这么简单?   抬眸对上关靳的眼睛,资意然挑了下眉,“你很惊讶?”   其实比起惊讶,关靳更多的是觉得没有成就感。   关靳刚张嘴想回答,资意然又问:“我看起来很傻吗?”   关靳:“……”   他沉默了,没好意思说资意然这身幼稚的打扮,看起来的确有点傻兮兮的。   看着关靳欲言又止的表情,资意然突然扬唇一笑,抬手吹了吹自己的指甲,三连问脱口而出:   “你觉得我和安之谁比较好看?谁比较温柔?谁比较有气质?”   “别不好意思回答了,”资意然一改刚刚的可怜兮兮,爽朗地拍了下关靳的肩膀,“答案当然是安之。”   “正主比我优秀这么多,还去抢,那不是傻子是什么?”   “放弃安之选我,你把你们时总也当傻子了?”   关靳:“那你刚刚还……”   资意然撇了下嘴,“哎,毕竟是暗恋那么多年的对象,在放弃之前我不能有个过渡期?”   关靳:“……”   他现在觉得自己和资意然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里。   想象中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关靳莫名有点失望,甚至还诡异的想鼓励资意然努力一下。   “你其实也不错。”   资意然笑了笑,摸着下巴上上下下地扫视了关靳一番,突然问道:“我看你长得还挺不错的,你有对象吗?”   关靳:“???”   他呆了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智力怎么样?数学好吗?会做菜吗?”   又是让人回答不上的窒息三连问,关靳又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了墙角。   “我有相亲对象,算对象吗?”   资意然:“……”   ……   时怀瑾拎着食盒进了办公室,顺手掩上了门。   安之正坐在沙发上,侧身跪坐着和呵呵玩。   “有点重,你一个人提过来的?”   时怀瑾将食盒放在茶几上,揭开盖子,将里面的食物一一拿了出来。   食物的香味儿在鼻尖环绕,安之推开了呵呵的脑袋,转身凑到茶几边。   “英姐提上车的,下车呵呵有帮忙,我没怎么提。”   “嗯。”时怀瑾看了黏在安之腿边的呵呵一眼,给安之递了双筷子,又给她盛了碗汤。   而后毫不留情地将呵呵推开,自己挤了过去,在安之的身边坐下。   呵呵委屈的呜呜了几声,夹着尾巴在茶几边蹲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安之手上的糖醋排骨。   安之一口咬着排骨上,对呵呵摇摇头,“不可以。”   “你不能吃这个。”   呵呵又呜呜了两下,耷拉着大脑袋,委屈得不行,看得安之忍不住心软。   时怀瑾捧着安之的脸,用力将安之的脑袋掰了过来。   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下,舔去酱汁,“好好吃饭,别管它。”   安之:“……”   ……   吃完饭,安之不想打扰时怀瑾工作,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时怀瑾拦下了。   站在办公室里侧的小休息室门口,看着床,安之敏感地往后躲了躲。   时怀瑾从身后伸出手,抱出了安之的腰,懒洋洋地将下巴支在安之的肩膀上,压着声音道:“陪我睡会儿?”   说话间,呼出的热气直往耳朵里喷。   安之缩了缩脖子,用力咬了下唇,小声道:“还有点疼。”   音落,她又回头在时怀瑾耳边说了几个字,声音小的像蚊子,然后红了脸,转过头不敢看时怀瑾。   时怀瑾愣了一下,眼皮耷拉下来,看到安之红红的耳尖,和颈边白嫩的肌肤,他背脊一麻,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唇抿直,抿成了一条直线。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璧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那天在现场看她台上一舞,他看到了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   而昨晚,春、宵一度,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从此君王不早朝。   柔软嗜骨,让人欲罢不能。   二十几年训练出来的自制力彻底崩溃,他像个毛头小子般横冲直撞,忍不住就过分了点。   清新好闻的香味钻入鼻腔,时怀瑾闭了闭眼,将人抱起放在床上,自己也脱了外套躺在她身边。   休息室窗帘半掩,轻薄的纱遮不住光。   白光从缝隙中透了进来,室内半明半暗。   床不算大,睡两个人刚刚好。   时怀瑾翻身侧躺着,将安之拥入怀中。   安之上午刚醒来的时候还很困,可一路坐车到公司吃完饭后,睡意就不是那么浓了。   睁眼看着纯白色的墙,她眨眨眼,从时怀瑾怀里翻了个身,和时怀瑾面对面躺着。   仰头看去 ,时怀瑾也睁着眼没睡。   “安之。”时怀瑾突然出声。   “嗯?”安之抬手捏住时怀瑾胸前的扣子,唇未张,声音嗡在喉咙里。   “上午外公给我打电话了,说让我们明天回楚家一趟。”   第一次在时怀瑾嘴里听到“外公”两个字,安之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怀瑾说的是谁之后,安之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时怀瑾,“为什么外公没打给我?”   “打了,”时怀瑾垂眸,将安之的手纳入手心,捏着她的手指把玩着,“你手机关机。”   安之的身材纤细,手指也是。   典型的美人手,没什么肉,皮肤瓷白,手指长,指节细,柔若无骨。   但可能是舞蹈需要,她的指甲有一点点长,刷了层淡粉清透的甲油,顶端被磨尖,挠起人来又疼又痒。   时怀瑾摸了摸她尖尖的指甲,将她的手指分开,缓慢的,和自己的一根一根交叉。   “去吗?”   安之点点头,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弯下手指,收拢,和时怀瑾十指相扣。   戒指指环一大一小,碰在一起,有些硌手。   低头盯着手看了看,安之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对她而言,回楚家,比第一次去时家还要紧张一点。   “阿瑾,外公规矩多,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时怀瑾低下头,在安之额心吻了吻,柔声轻哄:“睡吧。”   规矩再怎么多,安之现在也已经是他的妻子,他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总不能逼他和安之离婚吧。   见安之闭上了眼,时怀瑾也缓缓阖上了眼眸。   对于后来时修打过来的电话,他只字未提。   ……   飞机划破稀薄的晨光,缓缓落地。   时怀瑾带着安之下了飞机,刚拿到行李,一出通道,就遇上了来接他们的人。   来人穿着整洁的西装,短发干净利落,笔直地站着,微弯了下腰,一板一眼道:“安之小姐,姑爷,早上好。”   “车在机场外等,请跟我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丝笑意也没有,有些严肃,礼貌之中,又透着一丝高傲。   起得太早,安之还有点迷糊,看到管家,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侧过身附在时怀瑾的耳边,安之轻声提醒:“这是管家刘伯,在楚家很久了。”   具体多少年她也不知道,反正从她有记忆开始,刘伯就已经是楚家的管家了。   时怀瑾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将行李交给等在一旁的年轻男人,揽着安之缓步跟在管家的身后。   从小的生活环境和教育,造就了他不卑不亢的个性。   无论对方的态度如何,他都始终温和淡定。   真正有底气、有内涵的人,在外的表现形式往往是温柔的。   越是温柔,就越能体现出内心的强大。   安之就喜欢时怀瑾这种波澜不惊的温柔。   楚家大宅坐落于梧市,比云起要更往南一点,水多湖多,大部分宅院都临水而建。   高大的梧桐树随处可见,树干白,叶密。   树下,是青砖红瓦的老式建筑,带有江南地域特有的韵味。   车停下,时怀瑾牵着安之下了车。   一阵风掠过,杏粉色的桐花簌簌飘下,落在安之的头发上。   “姑爷,我们到了,早餐已经备好,老爷子正在浮云居等。”管家走在最前面,抬手推开了紧闭的红木门,回头淡声道。   “嗯。”时怀瑾淡淡应了一声,抬手拿下安之头发上的桐花,揽着安之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进了大宅。   资料看过无数遍,对于楚家,时怀瑾并不算陌生。   楚家发家早,家大业大,遵循着老式传统,除了分家出去的和嫁出去的,几乎所有人都住在大宅里。   几代人住在一起,势力盘根错节,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少,若是没有严格的家规,必定乱得一塌糊涂。   而正是因为家规严苛,楚家至今,都被管理的井井有条,没听说出过什么丑闻。   大宅已有了一定的年岁,还是老式的布置。   不同于瑾瑜公馆的直接,楚宅曲折婉转,处处迂回。   时代留下的痕迹累积着,处处可见。   九曲回廊刷成朱砂红,通往不同的院落。   路边,种满了芍药和牡丹,小湖上,含苞怒放的睡莲亭亭玉立,一座座小亭子坐落于湖上,精致,轻悠。   空气中漂浮着浓浓的中药味,时怀瑾的视线从一座座亭台楼阁上扫过。   从守静、至远、不晦、自悟亭,再到景天、重楼、广白、天尽阁,无一不再彰显楚家深厚的中医文化底蕴。   这样的地方,能让人静。   可过于肃静的氛围,也让人觉得压抑。   良久,管家在一座楼宇前停下了脚步,他先是抬手敲了敲,而后推开了大门。   门匾上,“浮云居”三个大字龙凤凤舞,气势磅礴。   时怀瑾抬眸看了一眼,提着满手的礼物,牵着安之踏入了门内。   加长的原木大桌旁坐了一圈人,低着头,规规矩矩,鸦雀无声。   楚知意和楚谨行也都在,坐于主位两侧。   清晨的阳光贴着门框,斜斜地照进门内。   主位上,白发苍苍的老人抬头,对时怀瑾笑了笑,眉慈目善,“怀瑾来了啊”   众人的视线齐齐投了过来,安之下意识的紧张,不自觉的握紧了时怀瑾的手。   时怀瑾垂眸看了眼,桌尾留下了两个空位,明显是给他们两个小辈留的。   时怀瑾抬眼看着老爷子,将礼物递上前,“这是我和爷爷的一点小心意,希望外公和各位长辈能喜欢。”   管家接过时怀瑾手上的盒子,转而交到楚老爷子手里。   老爷子并未打开看,但脸上的表情是满意的。   楚谨行侧目瞄了一眼,不由得挑了下眉。   光看这盒子就知道价值不菲,里面装的东西,不会比自己之前自己送上的人参差。   “按照常理,在娶安之之前,怀瑾应该前来拜访一下各位长辈。”   “但中途出了点小意外,所以这么晚才来拜访,还请各位长辈们原谅怀瑾的不知礼数。”时怀瑾淡声道,不急不缓。   他之前虽有考虑不周之处,但这次礼仪周全,自降身段主动认错,十分谦卑,楚老爷子当然不会多说什么。   况且之前安之不婚的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是他们楚家有错在先。   时家不怪罪是大度,时怀瑾对此只字不提,只归咎于”一点小意外“,已算说给足了楚家的面子。   思及此,楚老爷子偏头睹了低着头的楚知意一眼,心中暗哼了一声。   而后又转头对时怀瑾摆了摆手,温声道:“不怪你,事情都过去了,就都别提了,怀瑾和安之快坐下,别站着了。”   时怀瑾这才拉着安之在末位坐下。   安之偷偷转头看了时怀瑾一眼,抿着唇笑了。   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拉住时怀瑾的,轻轻捏了捏。   这个男人无论在什么场合,无论把身份降得如何低,都有能力把自己拉拔到优势的一方。   刚刚她外公看楚知意的那一眼她可是看到了,满满的责怪,只是顾及楚家的脸面,这才没有表现出来。   楚家是出了名的好面子,子孙后代的嫁娶唯一的条件,就是要门当户对。   楚知意一心只有舞蹈,当初会嫁给瑜杨,也是在楚老爷子的压力之下,不得不嫁。   只是后来瑜杨意外去世,瑜家没落,于是楚老爷子当时怎么看安之怎么不如意。   把安之和楚知意接回楚家,也是为了维护楚家良善的好名声,即使楚知意并不想回楚家。   得知安之和时家的婚约时,楚老爷子很是满意,连着对安之也满意了不少。   但后来楚知意带着安之离开,飞往世界各地四处比赛,甚至,还差点毁了婚约,楚老爷子怎么能不气楚知意。   若是时家真以为舆论的压力退了婚,那传出去他们出家将颜面扫地。   所以现在看着进退有度的时怀瑾,楚老爷子越看越满意。   “怀瑾啊,你和安之证是领了,但时家和楚家都是大门大户,嫁娶不能如此草率,婚礼仪式可不能缺。”   “外公……”安之秀眉微皱,想说什么,却被时怀瑾出声打断了。   “当然。”时怀瑾郑重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安之该有的,我一样都不会少。”   放在桌上的手翻转了下,将安之的手牢牢的包在掌心,握紧。   他这话是看着老爷子说的,可安之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时怀瑾给她的已经够多的了,她不想再要求更多。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安之并不在乎所谓的仪式,但这并不妨碍她因为他的话而感动。   安之仰着头,看着一脸认真的时怀瑾,她抿了抿唇角,用力压下微笑,心里甜滋滋的。   时怀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的话当然是信得过的,楚老爷子笑出了满脸褶子,满意地连连点头,高高兴兴地给时怀瑾介绍起了在座的长辈:   “这是安之的大伯知礼,这是二姨知非……”   众多叔伯兄弟姐妹一圈介绍下来花了不少的时间,时怀瑾端着茶通通敬了一遍。   安之怎么多年都记不全的亲属关系,他一遍就能理得清清楚楚。   等时怀瑾敬完茶,管家让人把早餐布上,热热闹闹的餐桌安静了下来,都低着头认真地吃东西。   时家在餐桌上比较随意,可以互相夹菜、聊天寒暄,但楚家家教甚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用餐的动作要轻,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乱七八糟的零食和饮料不能上桌。   饮食要健康均衡,不能挑食,不能用筷子翻菜。   想吃的东西夹不到,安之都不敢伸长胳膊夹,只能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平时再怎么喜欢吃东西的人,在这种条件下,吃得也不会很开心。   时怀瑾偏头看了安之一眼,下意识伸了下筷子,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   楚宅太大了,在楚宅待的一整天里,时怀瑾半天都在陪老爷子逛院子。   另外半天,他陪着老爷子待在书房,下棋、评书画,顺带还辨认了一番中药,他谦卑的态度和良好的言谈举止,让老爷子很是赞赏。   晚饭后,时怀瑾和楚谨行有公事要谈,去了书房。   安之正准备回房间,却被老爷子单独叫去了茶室谈话。   茶室很大,四面都是柜子,一面放茶叶和茶具,两面存名贵中药。   铜炉上,置着年龄比老爷子还大的弯嘴水壶。   小火忽闪,蒸腾的热气夹杂着茶香和中药香,说不上是好闻还是不好闻。   久违的味道并没有让安之觉得放松,反而让她很紧张。   不论从事哪个行业,楚家的子孙都必须要了解中药。   小时候,安之除了学习药理知识之外,还有九年义务课程和练舞,于是学习中药的时间比堂哥堂姐短得多。   顾此失彼,疲累的时候经常出错,因此,没被少打手心。   老爷子在安之对面坐着,脸上面对时怀瑾时的和颜悦色消失得干干净净,和小时候一样,严肃,话少。   “安之,这次的事你做的很对。”   安之点点头,低头抿了口茶。   难得被夸,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猜到老爷子找她谈话的目的,安之心里闷闷的,堵得难受。   “安之,外公看得出来怀瑾很宠你,但男人的娇宠持续不了多久,你不能恃宠而娇。”   “你是我的孙女,不能丢楚家的脸,嫁了人之后,一定要学会持家。”   “时家肯定不会缺厨师,但你也要学会做饭,不能什么都不做,免得遭人口舌,说楚家外孙女娇纵。”   ……   老爷子深怕被人说楚家的家教不好,敦敦教诲一句连一句。   十句之中,起码有九句是安之做不到的,但安之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这是时怀瑾教她的。   时怀瑾说无论老爷子说什么都附和着应付几句就行,反正在楚家也就待这么一两天,回家还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安之觉得时怀瑾很有道理,于是将他的话执行到底。   直到最后,老爷子提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安之,你和你妈妈很像,有梦想有抱负,这我不反对,但是你现在嫁了人,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家庭才是最重要的,儿媳妇是著名的舞蹈艺术家时家纵然会很高兴,但若是家族延续下去,他们会更开心。”   “我不允许楚家人出现离婚的情况,更不允许被亲家怪罪说我楚家的外孙女生不出孩子。”   “安之,你要尽快生个孩子……”   安之顿住了。   这次她没再点头,呆呆地盘腿坐着没动。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时怀瑾从没和她提过这个问题,而且仅有的几次性、生活,他也都主动戴、T。   时怀瑾已经把自己的态度表现得非常明显了。   她突然明白了在时家老宅的那个晚上,明明都箭在弦上,时怀瑾却还是忍着,宁愿用其它方法,也不肯碰她。   因为她是一个学跳舞的人,这几年是她事业最重要的时候。   若是怀孕,她的舞蹈生涯很可能就此中断。   她和时怀瑾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这些,连她自己都忽略的事情,时怀瑾却都默默为她考虑到了。   外公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安之沉默着,控制不住的眼眶发热。   ……   茶室外,是一整片的芍药花海,夜间,花都闭上了,但是花香依旧浓郁。   安之出了茶室,抬眸,就看到了正站在芍药前的楚知意。   见安之出来,楚知意几个大步向安之靠近。   站在安之的面前,看了眼紧闭的茶室门,楚知意讽刺地笑了一声,“你外公是不是和你提起生孩子的事了?”   “他曾经对我也是这样,日日磨,夜夜磨,甚至影响到了我的比赛,仿佛不生孩子,就是楚家的罪人。”   “所以才会有我是吗?”安之突然问道,声音很冷静。   “是。”楚知意点点头,而后看着安之认真道:“安之,你结婚了,一样的命运现在轮到你了,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安之勾起唇角,轻浅一笑,淡声道:“你错了。”   “我们命运不一样,我爱阿瑾,所以就算我有了孩子,我也不会把她当工具。”   语毕,安之不再看楚知意,转身顺着芍药路走去。   所有不该有的期待在上一次饭局中被彻底磨灭,她现在在面对楚知意时已经越来越冷静了。   仿佛,那就是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说再多和自己相关的故事,她也觉得那是陌生人的事,内心经不起丝毫波澜。   江南的夜风轻柔,带着一丝丝凉意,芍药微微起伏着,像一层一层的波浪。   夜空寂寥,星子稀疏。   安之仰头笑了一下,转道走向时怀瑾所在的书房。   时怀瑾对楚宅不熟,他晚上视力差,她得去接他回房间。   ……   作者有话要说:  安之:说好的好好吃饭,耍什么流氓? 第54章 娇气   三楼书房, 红木书桌靠着雕花窗,时怀瑾和楚谨行面对面坐着。   桌上,各种报告和设计图纸凌乱的散了满满一桌面。   时羡林九十岁生日那天, 时和梁把西郊的那块地输给了时怀瑾,隔天, 时和梁就以建筑不规范为由,将即将竣工的工厂给推了,一块砖头都没有给时怀瑾留。   所以他们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时怀瑾放下手里的图纸,靠在椅背上, 用笔敲了敲桌面,“我还以为时和梁会趁机把工厂高价转卖给你,是我高估他了。”   时和梁的心气太小, 典型的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 却不懂得什么叫做资源利用最大化。   实在是蠢。   楚谨行摇摇头,轻笑了一声,看着时怀瑾随口提了一句,“听说,单珊珊怀孕了。”   时怀瑾侧过身, 将被风吹落的图纸捡了起来,一张一张整理好, “那他也不是那么蠢。”   因为时和梁一场牌局就把西郊的地给输了出去,单家对时和梁非常不满,想退婚,但现在有了孩子, 就麻烦了。   时和梁自己的事业发展不起,但是凭他的能力,倒是还能做个上门女婿。   楚谨行不置可否地勾了下嘴角, 拿出手机点了两下,扔到时怀瑾面前,指了指手机页面,“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头条界面上照片被放大,正是何长青的脸。   上面加粗的黑色标题十分醒目:   [著名舞蹈艺术家疑似尾随女性,已被公安拘留]   楚谨行小时候并没有生活在楚家,连姓都是后来改的。   他回到楚家的时候,安之已经十岁了,所以对安之十岁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怎么了解。   这则报道上说,何长青是安之的启蒙老师,还说何长青在《舞至心尖》节目录制当天,疑似在星拾酒店尾随女士进女洗手间,意图不轨,被酒店直接送去了警局。   照片和视频拍都得清清楚楚,让人想辩解都无从辩解。   网上骂声一片,说何长青无艺徳,恶心,侮辱了老师这两个字,更侮辱了艺术。   但《舞至心尖》录制的时候,安之肯定也在,更何况出事的酒店还是在时锦纪旗下的,而且照片和视频全是正脸。   何长青才刚回国,刚出事就被蹲在警局的狗仔怼着脸录像,这种巧合,明显就是有人安排好的。   楚谨行下意识就把这件事情和时怀瑾联系到一起。   从那次牌桌上的事情过后,他对时怀瑾也算有了一点了解,相信这绝对是时怀瑾能做得出来的事。   时怀瑾低下头,敛下了眉眼,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桌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良久,他冷声道:“你不需要知道。”   楚谨行相信时怀瑾总不会害安之,不想说自然有不想说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很可能是出在安之身上,那他就更不能追根究底了。   “我可以不知道,”楚谨行缓声道,而后语锋一转,“但是另一件事情,我必须要知道。”   “说。”   楚谨心抬手看了眼时间,转头看向茶室的方向,缓缓启唇,“我们过来之后,外公应该把安之叫去训话了。”   “楚家女儿出嫁的前一晚,外公都会把人叫去茶室,仔细叮嘱,只是安之特殊,晚了点。”   “所以?”时怀瑾抬眸看向楚谨行。   楚谨行收回了视线,双手撑着桌面往前,盯着时怀瑾的眼睛,认真道:“外公能叮嘱的事情一共也就那么几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一定会和安之提孩子的事。”   “毕竟在楚家,传承是一件最重要的事,”说着,楚谨行轻嗤了一声,像是在讽刺,而后又接着说道:“但是安之的情况我们都明白,所以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时怀瑾的目光和楚谨行对视着,不闪不躲,“我随安之。”   一字一顿,落地有声。   就像他第一次和楚知意见面时的回答一样:   --我随安之。   音落,时怀瑾转头看向窗外,轻声道:“我比谁,都要更希望她能站上那个舞台。”   花园里,路灯大亮,打破了沉重的夜色。   楚宅的园林设置的十分巧妙,在夜间,是另一番风景,只是时怀瑾看不见。   金雁子决赛也是在晚上,但视频里,舞台的聚光灯很亮,他能看清安之跳舞的样子。   她的眼神,要比聚光灯还要亮。   ……   下了楼,出了大门,楚谨行抬脚正要往前走,时怀瑾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楚谨行回头问道。   “我等安之。”时怀瑾淡声道,“她会过来接我,我走了怕她找不到人。”   楚谨行:“……”   “娇气。”楚谨行轻嗤了一声,转身下了楼梯,刚转过回廊,就看到了正低着头往这边走的安之。   想到时怀瑾说的话,楚谨行笑了笑,也没出声叫她,继续往前走。   屋檐下的灯外罩着雕花灯罩,光线散,飞蛾黏在灯罩上,不断扑棱着翅膀,傻乎乎地直往上撞。   时怀瑾支着腿,靠墙站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之弯着眼睛笑了笑,紧抿着唇,放轻了脚步,躲在芭蕉树的后面,悄悄朝时怀瑾靠近,绕到他的身后,突然伸手拍了他一下。   她以为时怀瑾会被吓到,但时怀瑾没有。   他很淡定地转身,垂眸看着安之,启唇 :“外公和你说了什么?”   时怀瑾会知道,安之并不感到意外。   她摇摇头,微笑着说道:“外公说,我给他找了个很好的外孙女婿,夸我做得很好。”   “我觉得外公说得很对。”   时怀瑾直直地看着安之的眼睛,一直瞧进了她的眼底,而后轻叹了一声,手背在身后,弯下腰,慢慢靠近安之。   安之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抬头刚想说话,唇就被封住。   耳边,蝉鸣蛙声交杂成一片,聒噪的声音不停,声嘶力竭的奋力求偶,不知疲倦。   接吻的声音虽然细细微微,但就在耳边,格外清晰,甚至盖住了蝉鸣。   看着时怀瑾长长的睫毛,安之弯弯嘴角,仰起头,迎上他的吻。   斑驳的光影移动着,屋檐下的飞蛾越聚越多,聚集成一片小小的阴影,继续往上撞。   安之觉得,她当时鼓起勇气从二楼跳下去找时怀瑾,是她这这辈子做的最对的选择。   仔细回忆,她已经忘了跳下楼前一秒的心情,甚至忘了,她当时有没有想过,若是伤到腿,她该怎么办。   大概,那时的她,就像这些飞蛾一样,即使会痛,也奋不顾身地往前冲。   因为,那是它的光。   ……   楚谨行走远了一段路,回头一看,隐隐约约能看到站在墙角的一对人。   男人身形高大,弯着腰,将身姿娇小的女人藏于胸前。   楚谨行轻轻勾起一抹笑,转过身,继续向着月亮的方向远去。   安之能逃出了楚家的牢笼,他真心为她高兴。   他还记得那年他刚回楚家的场景,他吸拉着拖鞋,穿着满是破洞的牛仔夹克,青黑色的纹身自手肘处往上,一直蔓延到后脖子根。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毫不遮掩的嫌弃,只有安之没有。   她只是好奇的问他,纹身疼不疼。   语气天真,懵懂的表情和当年在小巷子地下储物间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他那时拿着刀,浑身是血,小姑娘从窗户栏杆探出头,问他:“大哥哥,你疼不疼?”   ……   回到云起市,时怀瑾变忙了不少,周末也没休息,天天都要去公司。   就算按时下班回来,也经常在书房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电话和视频会议不断。   安之最近跳出了手机斗地主的坑,开始追起了剧。   宁歌的剧,《梁上飞燕》   剧情正发展到高潮处,赵飞燕将自己的妹妹赵合德也带进了宫,两姐妹把后宫折腾的乌烟瘴气,甚至还把手伸到了朝堂上。   安之喜欢上这部剧,完全是沉迷于宁歌的颜值,还有宁歌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妖气。   一集结束,进入广告,安之习惯性地将手伸向怀里抱着的小罐子,摸了摸 ,摸到了一手空气。   低头一看,猪肉脯已经空了。   安之回头朝书房看了一眼,然后朝呵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将电视的声音调大了一点,而后勾着腰,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厨房。   打开了冰箱,从上面摸了一罐猪肉脯,她又重新回到沙发上盘腿坐下,假装无事发生。   追剧就要吃点小零食才圆满。   安之最近迷上了各种肉干,时怀瑾做了很多,但是给她规定了量,不让她多吃。   因为肉干都是烤制食品,吃多了会上火。   她昨天早上起床就流了点鼻血,时怀瑾差点没把冰箱里的零食扔下楼,还是在她口头答应了一大堆条约之后,他才勉强留了一点。   呵呵无精打采的趴在沙发上,重新趴回安之的腿上,无力的挥了下大尾巴。   察觉到呵呵的不对劲,安之低头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捏着它的脸,轻声问道:“呵呵,你不开心吗?”   “爸爸说你不能吃这个。”   呵呵合上大眼睛,趴下头,在安之腿上蹭了蹭,嘴里呜呜了两声。   安之想了想,推开了呵呵的大脑袋,小声道:“你等着,妈妈给你偷点吃的。”   说着,她再次从沙发上起身,潜去厨房,给呵呵偷了盒小饼干,又去阳台给它拿了只小黄鸡。   她抱呵呵 ,呵呵抱小黄鸡,公平。   回到沙发上坐好,安之献宝似的拿出一块骨头状的小饼干,放在呵呵眼前,“诺,你最喜欢的。”   呵呵抬头看了一眼,别开了头,耷拉着耳朵,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这太不正常了。   要是在平时,不管吃得多饱,只要闻到饼干的味道,呵呵就会立马扑上来。   而且,它今天也没怎么吃东西。   安之忙把饼干放在茶几上,蹲在沙发前,捧着呵呵的脸左右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毛病。   抬眼看了眼书房,时怀瑾好像还在开会,客厅里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点声音,现在也不方便过去找他。   安之低头思索了片刻,拿出手机打开了浏览器,输入呵呵的症状,点击搜索。   排在第一条的答案中,“怀孕”二字着实醒目。   安之愣了一下,点开一一对照了下症状,重合率几乎百分之八、九十。   她顿时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盯着呵呵看了好一会儿。   呵呵怀孕了???   安之眨眨眼,撑着地毯爬了起来,赤着脚向书房跑去,一把推开书房门冲了进去:   “阿瑾,阿瑾,呵呵是女孩还是男孩?”   听到声音,电脑画面静止了,视频对面安安静静的,每个人都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摄像头,巴不得从屏幕里钻出来。   时怀瑾瞄了一下电脑屏幕,脚尖一点,推着椅子轱辘轱辘转了个圈,“是女孩,怎么了?”   “它不是叫时少爷吗?”   少爷为什么是个女孩子???   安之有点懵,而后甩甩头,将手机递上前,“它好像怀孕了。”   “怀孕?”   时怀瑾重复了一遍,接过了手机,从椅子上起身,低头扫了一眼,皱了眉头,“又不穿鞋。”   安之低下头,有点心虚地缩了缩脚丫子。   时怀瑾无奈叹了口气,弯腰将安之抱起,走出了书房。   将安之在沙发上放下,时怀瑾转身蹲在呵呵面前,仔细看了看。   呵呵转过头,懒洋洋地舔了下他的手指。   慵懒无力的样子好像是有点不正常。   “我刚刚拿零食喂它,它都不吃,连小黄鸡它都不要。”安之指了指茶几上打开盖子的饼干盒,提醒道。   时怀瑾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最后落在了饼干盒……   旁边的一盒满满的猪肉脯上。   “偷吃?”   安之:“……”   完蛋,她刚刚太急了,一心想着呵呵,把这个给忘了。   看着安之躲闪的眼神,时怀瑾心中一阵好笑。   他放下了手机,掐住安之的腰,将安之抱了起来,大步往卧室走去。   安之慌乱地抬高腿,夹住时怀瑾的腰,“阿瑾,你干嘛?”   时怀瑾一脚踹开了卧室门,将安之扔到床上,欺身上前,咬着她的耳朵,“罚你。”   安之偏过头往后挪,躲开时怀瑾的唇,挣扎着伸手推了推他,“你都没看呵呵!”   时怀瑾突然停下了动作,放开了安之,双膝跪在安之的两侧,直起身,“外公有教过你给狗把脉?”   安之摇摇头,头发在被子上蹭得乱七八糟。   “我也不会,现在太晚了,我明天带它去医院看看。”   时怀瑾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慢吞吞地往下解扣子。   眼睁睁看着时怀瑾解完了扣子,心中警钟敲响,安之狠狠咽了口口水,挺腰抬起身。   时怀瑾勾勾嘴角,伸手搭在安之肩上轻轻一推,又把人推了回去,重新压上。   “刚刚偷吃了几块?”   安之咬着唇,磨磨蹭蹭地伸出手,竖起了两根手指,比了个二。   “那就两次。”   安之慌忙又缩回了一根手指,“我记错了,就一块,就一块。”   时怀瑾轻笑了一声,手往下,覆在安之的腰带上,一扯,丝质睡袍瞬间往两边撒开。   她刚刚说了两次一块,那就是两块。   ……   会议室里,等了快半个小时的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会,我们还开吗?”   “再等等吧,时总以前从来没有会议开到一半就结束过。”   “那能一样吗?”有人反驳道:“以前时总又没结婚,现在结婚了怎么能一样。”   “有个美娇娘在房里等,他陪着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在书房耗算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你说得对,要不我们散会回家吧。”   “我老婆也在家里等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安之:数是这么算的?   时怀瑾:一加一等于二,没毛病。   宴离生和宁歌的文也想开,文名都想好了,但文案还没写,有兴趣的宝宝吱一声,我把书挂上去。   随便在这里打个小广告,楚谨行的预收《借娇戒躁》,可以先收藏一下,(虽然我文案都没写好) 第55章 甜不甜   隔天, 安之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时代新风,时怀瑾抽空带着呵呵去了趟宠物医院。   下午安之回来的时候,时英正蹲在公馆大门口给呵呵喂吃的。   看到安之过来, 呵呵立马转头向安之跑了过来,看着精神比昨天晚上好了不少。   看看呵呵硕大的身体, 和奔跑着的四只小爪子,还有一颤一颤的肉和狗毛,安之连忙伸出了手喊道:“呵呵,你别跑, 我过去。”   她的表情极其紧张,声音非常严肃,时怀瑾看了, 心中好笑。   呵呵像是被安之的话给吓到了, 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耷拉着耳朵,懵逼地看着安之,无辜地在抬起的前爪上舔了一下。   安之松开时怀瑾的哦手,走到呵呵身边蹲下, 摸了摸呵呵的大脑袋,抱歉道:“妈妈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呵呵, 你现在是要当妈妈的狗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乱来。”   呵呵当然听不懂,仰头亲昵地舔了下安之的手。   看着蹲在地上抱在一起的一人一狗,时怀瑾挑了下眉, 走了过来。   她现在倒是一口一个妈妈叫得非常顺口。   察觉到时怀瑾的靠近,安之回过身,仰头问道:“阿瑾, 呵呵怀了几胎?”   她在网上查过,狗狗不像人类,它们怀孕的时候通常会怀很多个,一胎能怀八、九个,甚至更多。   但因为怀得太多,营养分配不均,母体承担不过来,身体弱的幼崽往往很难存活,还有的一出生就会死。   安之希望,呵呵肚子里的宝宝能少一点,母子平安的几率大一点。   时怀瑾:“……”   他被问住了。   连宠物医生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   见时怀瑾不回答,安之又纳闷道:“家里只有呵呵一只狗,它是怎么怀孕的?”   “阿瑾,狗崽崽们的爸爸是谁?”   在安之的眼中,时怀瑾是个万能的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做,于是什么都下意识的问他。   时怀瑾:“……”   他再次被难住了。   安之大概懂了时怀瑾的意思,她叹了口气,回头抱着呵呵的脑袋揉了揉,“呵呵,你好可怜。”   爱上了一个负心汉,都怀小崽子了,爸爸却不见踪影。   时怀瑾轻笑了一声,把安之从地上拉了起来,“没关系……”   这时,一直安静地听着他们聊天的时英突然插嘴,“我可能知道。”   “是谁?”安之连忙追问道。   “前段时间,城心花园突然来了几只流浪狗,有只阿拉和呵呵玩得挺好的,呵呵还帮它打过架。”   “那那只阿拉现在在哪?”安之心中一喜,连眼睛都亮了。   时英耸了下肩,“城心公园散步的人多,流浪狗不安全,上周末城管来过,可能被抓走了,也可能跑了。”   听完,安之又叹了口气,眼中的光暗淡下来。   时怀瑾安慰地摸了摸安之的小脑袋,牵着她和呵呵往楼上走。   开门时,安之突然抓住了时怀瑾的手,“瑾宝。”   “嗯?”时怀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偏头看向安之。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安之对他的称呼的变化是有规律可循的。   没事的时候,她会叫他“阿瑾”,有求于他,或者是想哄他开心的时候,就会叫他“瑾宝”。   在床上的时候,“阿瑾”、“时怀瑾”、“瑾宝”、“老公”、“混蛋”……   各种称呼轮换着来,但是时怀瑾觉得,每个都好听。   “我们以后出门或者回家,都围着城心公园绕一圈好不好?”   “我想替呵呵找找狗崽崽们的爸爸。”   时怀瑾垂眸,看了眼黏在安之身边,正笑得傻乎乎的呵呵,轻晒:“找到之后呢?”   “让它给呵呵负责,抱回来给呵呵当压馆相公?”   “嗯。”安之拉着时怀瑾的手腕摇了摇,眼中都是期待,“可以吗?”   时怀瑾沉默了一会儿,盯着安之的眼睛没说话。   他其实并不想养宠物,呵呵还是当时生日时时穆故意硬塞给他的。   现在呵呵怀了孕,生下来又是好几只,再加上狗崽子的爸爸,不用想,就知道家里会有多热闹。   更何况,呵呵贪吃,又会耍小聪明,安之心软,最看不得呵呵撒娇,于是总是偷零食喂它,顺便给 自己也偷一点。   呵呵聪明,会为安之把风,一人一狗,时常狼狈为奸。   久而久之,呵呵就把他这个供吃、供喝、供住、供玩的人扔到了一边,总粘着安之。   脑中浮现以后七八只狗把安之围的水泄不通的样子,时怀瑾直觉就想摇头。   可对上安之的大眼睛,行动快于脑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安之展颜一笑,扑过来在时怀瑾唇上啄了一口,“瑾宝,你真好。”   时怀瑾无奈抵额,打开门,让一脸兴奋的安之带着呵呵先进了屋。   “听到没,爸爸答应了,要把崽崽们的爸爸带回家,给你负责。”   看着安之开心的样子,时怀瑾摇摇头,不想打击她。   在这个诺大的城市里,找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流浪狗,又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   接了楚谨行的项目合作后,时怀瑾越来越忙了,甚至有时候都来不及去接安之,所以安之经常都是被南桑送回来的。   偶尔时穆没事,也会跟过来凑热闹,俨然成了安之的小助理。   电视台对面往左拐,划出了一条商业小吃街,每天不到下午五点小贩就开始出摊。   热热闹闹的,香味伴着热气飘散,很远都能闻到。   安之偶尔会看斑马线上很多学生模样的人,手里端满了吃的,你一口,我一口,说说笑笑,脸上的表情很开心,手上的小零食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今天安之来电视台录节目,时怀瑾有事没过来。   前半段比赛过后,后半段比赛升级,采取车轮战,从组内赛变成了不同舞种之间的两两对决,淘汰的人多,压力更大了。   安之一心想着上台比赛的事,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比完赛,心情放松下来,闻着空气中食物的味道,她突然觉得很饿。   忍了忍,实在是忍不住,安之带着墨镜,拉着南桑和时穆下了车,在排着长队的每个摊前都买了一点。   回车的路上,安之拿出了一只小小的奶黄包。   奶黄包被做成了小兔子模样,置于白色的纸上,看着特别的可爱。   安之摸了摸兔子的耳朵,捧起来在兔子红红的脸上咬了一口。   “小婶,你怎么可以吃兔兔!”   时穆突然捂着嘴,盯着安之手上残缺的小兔子,做作的尖叫出声。   南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抬手在时穆的娃娃脸上掐了一下,“大侄子,你别这么神经成吗?”   这小帅哥阳光帅气,像风靡整个校园的帅气学长。   站着不动的时候,是个女性杀手,下至六岁,上至六十岁,都不放过。   笑起来奶奶的,连她都差点被骗过去 。   但是一动起来,那就是一个傻兮兮的神经病。   看着嬉笑打闹的两人,安之眨眨眼,低头又在兔子的另一边脸上咬了一口。   兔子两边脸颊都缺了一大块,看起来傻乎乎的。   安之仔细嚼了嚼,味道很淡,像是在吃馒头,什么味道也没有,于是她贴在咬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大口。   一直到第三口的时候,她才看到黄豆大的馅。   商家做了虚假宣传,奶黄馅非常少。   盯着手里胖乎乎的小兔子,安之拉着南桑他们往回走,又买了一个。   时穆有些看不懂安之的操作,疑惑地问道:“小婶,你不是说不好吃吗?为什么还买?”   “我要带回去,让阿瑾看这个老板有多过分!”   南桑探头过来,“……你拍个照不就行了?”   安之刚坐上车,闻言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打包盒,“你说的对。”   “是吧……”   “但是只看照片,阿瑾又尝不到味道。”   南桑:“……”   时穆:“……所以小婶,你为什么一定要执意让小叔知道这个奶黄包有多难吃?”   安之转过头,看着时穆,认真道:“因为它真的很不好吃。”   “???”   时穆顿时满脑子问号,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是怎么也想不通他小婶的逻辑。   安之不再理会时穆,低头将其他小吃也拿了出来,每个都尝了一下。   除了在入口处买的那杯奶茶之外,这些小食吃起来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吃。   于是安之脸上也没有之前吃东西的那种幸福的感觉,秀眉一直皱着。   南桑支着下巴看着身边的两个小傻子,抿着唇笑了,偏头看向窗外。   安之变了,可能是被时怀瑾把嘴给养刁了,对吃的有了选择和判断。   不再像之前一样,只要是能吃到除楚知意安排之外的吃的,她都会觉得很好吃。   会选择是一种成熟的表现,但人一旦变得挑剔,感觉到幸福感的东西就少了。   南桑也不知道,这对于安之来说,算是好还是坏。   ……   宋易一下舞台,就立刻回到了后台。   他从助理手上拿过手机,快步往安之的化妆间走去。   陆诗芬拽裙子,有些勉强地追在宋易身后,“师兄,你去哪?晚上有时间吗?我们一起……”   “下次吧。”宋易回过头,打断了陆诗芬的话,“我找安之有点事。”   陆诗芬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抿抿唇,又弯弯嘴角,扯了个更大的笑脸,“找安之老师啊……”   “我刚刚上台的时候正好看到安之老师和她的经纪人出去了,应该是回家了吧。”   “之前安之老师都会看完所有比赛再走,但结婚后,她几乎都是一下台就回家,可能是急着见她先生吧。”   陆诗芬掩唇笑,而后看了眼宋易惨白的脸色,又继续道:“师兄,下一组是拉丁,我觉得娜娜他们的默契比我们的配合要好,我们去看看?”   宋易敛下眉眼,再次拒绝,“不了。”   他像是不相信陆诗芬的话,也可能是因为还不死心,继续朝安之的化妆间走去。   盯着宋易越来越远的背影,陆诗芬嘴角缓缓拉着,眼中透着嫉恨,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楚知意从后面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淡声问道:“宋易呢?”   陆诗芬回过头,“意姐,宋师兄刚刚离开了。”   闻言,楚知意眉头一拧,声音带上了几分责怪,“你们刚刚的配合有多糟糕,你自己难道没有感觉出来吗?”   “他是你的舞伴,你不把他留下来好好练习一下找原因,反而让他走?”   楚知意在舞蹈着方面向来严厉,不论是对谁。   陆诗芬低下头,声音十分委屈:“师兄说要去找安之老师,我也没有办法啊。”   楚知意顿时愣住了,没说话,转身走了。   也许是安之在上次团建时,最后的那两句话狠狠戳到了她的心里,楚知意突然突然很怕听到这个名字。   但可笑的是,这个名字,是她取的。   ……   宋意到达安之化妆间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陆诗芬并没有骗他。   化妆师还在,但是安之和她的经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宋易失望地回到了自己的化妆间,卸妆的过程中,他牢牢地盯着手机里那条和何长青有关的新闻,眉头一直紧拧着。   他并不相信安之回来之后南桑的那一套说辞。   直觉告诉他,何长青的事一定和安之有关系,他想找安之问清楚,可却连人都很难见到。   和安之认识了近十年,他费尽心思地想朝安之靠近,但在安之眼里,他就是个陌生人。   最多,也也就是个点头之交。   宋易低头苦笑了一声,换了衣服,朝停车场走去。   刚出电梯,抬头,宋易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他下意识叫出了声:“长青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新闻里不是说,他被拘留了吗?   ……   回到家,安之给呵呵喂了点吃的,又等了一会儿,时怀瑾才回来。   听到开门的声音,安之立刻从沙发上起身,拿起了茶几上的东西,小跑着迎上前。   时怀瑾一打开门,刚扯松了领带,嘴里就被塞了一大口吃的。   “好吃吗?”安之仰着头问。   时怀瑾皱了下眉头,几口咽下嘴里的吃的,“还行。”   安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食指指着奶黄包,不敢置信地问道:   “连馅都没有,一点都不甜,几乎什么味道也没有,你居然说还可以?”   “阿瑾,你的追求呢?”   时怀瑾勾唇一笑,转身将外套挂在衣架上,而后突然上前迈了一大步。   安之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腰往后一弯,又被时怀瑾揽住带着转了半圈。   她被推到了门边的墙上站好,而时怀瑾立于她的身前,贴的几近。   垂眸,看着还有些呆呆的安之,时怀瑾眼中带笑,低下头,在安之的唇上咬了一下。   “这样,就甜了。”   温柔的唇压在安之的唇上,微微煽动着,声音含含糊糊。   ……   听说时怀瑾回来了,时穆蹬蹬蹬一溜烟从三楼跑上了六楼。   看了眼时穆上楼的背影,时英摇摇头,也没去拦。   时怀瑾和她说过,他不在公馆的时候,不能放时穆上楼,但现在时怀瑾在,那应该就不需要拦。   门并没有锁,半掩着,时穆敲了下门面,门顺势打开。   门没关?   时穆沉思片刻,而后一脚跨入门内,抬眸一看,客厅空无一人。   时穆心中轻咦了一声,转身欲关上门,刚转过头,他就看到正贴在墙边吻得格外激烈的两人。   脚边,还滚着一只被咬了一口的小兔子。   时穆:“……”   他当场石化在原地,连眼都忘了眨。   ……   三分钟后,时穆被赶了出去。   他站在门口,隐隐约约还能从门缝里听到时怀瑾打电话的声音。   “时英,明天把六楼的门锁换了,换成指纹和密码的,不能有钥匙。”   盯着眼前紧闭的大门,时穆瘪了瘪嘴,一脸的无辜。   他今天真没带钥匙!   明明是他小叔自己不关门!   他怎么知道他一向稳重的小叔会这么猴急,每次还都恰好被他撞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别问,问就是在外面有狗子了。 第56章 害怕   八月初, 云起市的中伏天过了一半,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天气预报也公布了天气橙色预警。   电视台外的广场上的草花焉了吧唧的, 自动灌溉系统被打开,水流在高压下变成一串串水花, 旋转着,在光的折射下变成五彩的曲线,落在树叶上。   叫唤了半个夏天的蝉躲在枝叶间,还孜孜不倦的叫着, 做着最后的努力。   空气中热气蒸腾着,行人举着伞匆匆而过,无一不在叫嚣着这炎热的天气。   场内和外面却截然相反, 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 空气干爽,观众席上坐满了人,气氛热烈。   刚刚一场热血的街舞炸燃了场子,现在就算冷静下来,每个人依旧脸颊红红的, 举着小灯,正抬头看着舞台上, 满是期待的等着下一个舞者的出场。   “叮”的一声,白色的灯光骤然暗了。   安之缓步走上了舞台中间,三声倒计时过后,灯再度亮起, 流转的光线变成了有些艳丽的玫红色。   秦淮河的小桥流水利用3D技术影印在舞台上,逼真到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最中间,是一只很大的船, 船下,水波荡漾。   船的右后方,坐着一名女子,她低着头,手里抱着桃木琵琶遮住了半边脸颊。   镜头下移,落在她的手上,她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弦,轻轻一拨。   “嘣”   琴声短促,清脆。   安之姗姗来迟,拨开帘子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桃红的纱裙,颜色艳丽,浓妆艳抹,媚而不俗。   随着拨弦的动作渐渐加快,琴声从轻柔慢慢变得激昂。   琵琶的声音富有颗粒感,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尘气,哀而不伤。   安之踩着节拍舞动着,一颦、一笑、一转身、一回眸,都像极了古书中,出现在秦淮河畔的舞女。   甲板上一舞,不知俘获了多少河岸少年的迷恋,可舞女一眼爱上了每天傍晚运货时都会经过的商人。   从心动到相识相许,一路顺利,只是这段感情,最后还是不得善终。   商人不辞而别,舞女重新回到了船上,日日夜夜立于甲板上,跳一曲《红梢》,等着商人回来。   可岸边的看客换了一轮又一轮,直到她老了,跳不动了,脸上满是皱纹,她等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有人路过把故事作成诗,唱成歌,在秦淮河畔的大街小巷流传,大人小孩都听过,耳熟能详。   所有人都知道她后来的故事,除了她的心上人。   ……   琵琶声停,甲板的身影高高一跃,似想追寻的蝶,最后却徒然地躺倒在地上,眼角流下一串清泪。   一曲《红梢》罢,一位绝代舞姬的爱情故事最后以悲剧收场。   这是舞女的悲哀,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哀。   或许是安之表演的太过真实,利用舞蹈动作将风尘的美和期待失望刻画得入骨三分,太有感染力,跳进了观众的心里。   一时之间,台下安安静静,台上唯一的女评委默默地擦着眼泪。   毫无疑问的,相比于技术流,安之这走心一舞再次获得了高分。   ……   下了台,安之回到化妆间,她的情绪还是没有从舞蹈中出来,眼睛红红的,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妆勉强卸了一大半就卸不下去了,米岚举着卸妆棉站在一旁,无从下手。   “安之老师……”   门突然被推开,南桑拿着一个白色的食盒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米岚声音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安之,而后朝南桑使了个眼神。   南桑回了米岚一个笑,比了个OK 的手势。   这种情况她最近经常见到。   入戏太深一时出不来的,除了演戏的演员之外,舞蹈演员有时也会,就比如现在的安之。   安之没有经历过和心爱的人分开的刻骨铭心,没有体会过那种被绝望缠满的希望,刚刚陷入热恋中的她,在练舞的时候总是找不到感觉,进入不了状态。   其他的她都可以尽力演,但最后那滴眼泪,怎么也流不下来。   于是宁歌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代入自己,然后把时怀瑾想象成是不辞而别的商人,安之闭着眼睛试了一下,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停都停不住。   再之后,这支舞她跳一次哭一次。   刚刚在舞台上用力过度,现在眼泪更是收不回来了。   南桑在心中暗叹一声,将手上的盒子放在安之面前,敲了敲桌面,“诺,时总让人送来的,知道你又没有吃东西,说让你吃点填填肚子。”   “还让我告诉你,他待会儿过来接你,让你等一下。”   “嗯。”   安之轻应了一声,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十分可怜,但想想她哭的原因,又觉得很好笑。   安之随手抹了下眼泪,将食盒移到自己面前,揭开,浓浓的食物香气瞬间溢了出来,盖过了化妆品的香味,充满了整个化妆间。   低头一看,安之破涕为笑。   是她曾经吃过一次的佛跳墙。   她又打开了旁边的小盒子,冷气铺面而来,一只香蕉船躺在白色的瓷盘中,香草冰淇淋上点缀着五彩的糖粒和巧克力,光看着就非常的好吃。   无视旁人冒绿光的眼神,安之舔了下唇瓣,拿起了勺子,刚准备勺一口,手机就响了。   特别提示的声音比较特殊,一听就知道是谁。   安之忙放下了勺子,拿过了手机,点进微信,看也不看就戳进了置顶的头像。   瑾宝:先趁热喝汤,垫垫肚子再吃甜品。   瑾宝:我马上到。   安之抱着手机甜蜜一笑,回了个“好”字,而后放下 手机,乖乖盖上了香蕉船的盖子,拿起一枚更大的勺子,喝了一口汤。   看着安之笑眯眯的样子,南桑轻嗤了一声。   她靠在化妆台上盯着安之看,连连啧了好多声,而后往后仰了仰,侧过身,朝安之靠近,揶揄道:“不哭了?”   安之:“……”   “话说,你答应请我吃饭的,到底还算不算数了?”   安之愣了一下,明显是把这个给忘了。   觑了脸色不善的南桑一眼,安之试探性的问道:“要不等下你和我们一起回公馆?”   “那还是算了吧。”南桑立马拒绝,直起身站好,拍了拍手,“我和时总两个人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他在的时候,请不要叫上我,我怕还没到公馆,狗粮就吃撑了。”   ……   安之刚喝完了半盅汤,南桑就受不了,离开了化妆间了。   看着也是眼馋,她选择眼不见为净,又去调戏街舞组的小哥哥们去了。   在大家嫉妒羡慕的眼神中,安之又换了一柄勺子,继续向香蕉船进发。   门突然被敲响,安之听到了,但连头都没有抬。   门被打开,看着正低着头,认真吃冰淇淋的安之,宋易眼神暗了暗,心中很复杂。   仔细想想,陆诗芬的话和何长青的话并不无道理。   安之结婚之后,对舞蹈好像就没有那么认真的。   以前表演完下场,安之不会马上离开,而是会选择留下,仔细看其他选手的表演,而现在,一跳完就急着离开,连人都找不到。   更不会像现在一样,放肆吃甜食,将作为一个舞者最基本的身材管理完全放在一边。   但宋易只看到了眼前看到的,却不知道,安之在台下练舞有多刻苦。   她既要排舞录节目,又不能放松芭蕾舞的练习,重复的次数太多,已经跳到了魔障,几乎音乐一响,她就开始走火入魔,废寝忘食,得有人在旁边提醒。   时怀瑾考虑周全,时常给安之送吃的,一是为了给安之补充体力,二是让哄安之开心,放松紧绷的心情。   可安之的这些改变在宋易的眼中,就变成一种在时怀瑾纵然之下的自暴自弃。   在他眼中,安之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有梦想的人,不适合平庸的生活,只适合聚光灯下的舞台。   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帮帮安之……   宋易收回思绪,和南桑他们打个招呼,而后抬脚向安之靠近,“安之师妹。”   安之这才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宋易:“宋师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易连妆都没有卸,额角都是汗,看起来好像很急切的样子。   本是很平常的对话,宋易却觉得心上一痛。   安之在他面前,从来没有“闲聊寒暄”这几个字可言,每次都这么直接,就差明明白白的让他说完就赶紧走了。   宋易对上安之的眼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师妹能去我化妆间一趟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朝房间里的人看了一圈,而后又把视线转会安之的身上,“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安之垂眸想了想,同意了,“好。”   语毕,她又扯了下身上的裙子,“你不急的话,能不能先回去等我一下?”   她和宋易认识了快十年,也算是比较了解。   宋易是个很正直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温和有礼,礼貌绅士,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帮过她不少,所以对宋易的话,安之没有丝毫怀疑。   “嗯。”宋易点了下头,转身出了房间,往自己的化妆间走去。   安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匆匆去换了衣服,而后抱着换下的舞服回到了化妆间。   放下衣服,她转身就要出门,却被米岚叫住了。   “安之老师。”   “嗯?”安之顿下了脚步。   米岚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要提醒一下,于是走到了安之身边,小声道:“安之老师,我觉得宋易老师好像……好像喜欢你?”   “他找你过去,不会是想和你表白吧?”   安之不自觉蹙眉,“我已经结婚了。”   米岚笑了一下,“暗恋么,就算是没希望,但也总想让对方知道才没有遗憾,否则心静不下来。”   安之沉默了,心里突然有些烦躁,“那要说清楚。”   她非常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语毕,安之转身出了门,快步走到了宋易的休息室,敲开门,走了进去。   “宋师兄,你想让我帮……”   抬眸,安之声音一顿,僵住了。   她以为,宋易的化妆间会和自己的化妆间一样,有经纪人,有助理,还有化妆师和工作人员。   但事实上,他的化妆间就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宋易,一个是安之非常不愿意见到的人:   --何长青。   “安安。”   何长青还是之前那副样子,一身整洁的正装,气质温润儒雅,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开始在胃里翻腾。   只要看到这张虚伪的脸,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安之就开始觉得恶心。   安之冷色迅速沉了下来,转身欲走,却被宋易拉住了。   “师妹,长青前辈好歹是你的老师,你们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静下来和老师好好聊一下好不好?”   陆诗芬说过,安之因为和楚知意因为结婚的事闹翻,可能会失去这次参加金雁子奖的名额,但凭长青前辈的地位,有可能可以帮到安之。   宋易不懂,向来温柔乖巧的安之,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的母亲和老师闹成现在这样,连自己的梦想也不顾了。   听了宋易的话,安之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误会”这两个字是当时楚知意对她说过的最多的词,也是最让她恶心的词。   在所有真相不明的事情上挂上“误会”两个字,是一种诡辩,也是在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件事情并不重要。   安之用力的甩开了宋易的手,冷冷地看着宋易,“误会?”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凭什么和我说是误会?”   宋易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安之,他不自觉拧眉,“师妹,你没告诉过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可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时怀瑾在亲眼看她和何长青起冲突的时候,就算不了解真实情况,他第一反应是上前护着她,事后,见她不想提,他也从未问过。   她连关系最亲密的老公都没有说过,宋易凭什么觉得她应该要和他说?   宋易僵住了,看着安之的眼神中透着失落。   “宋易,我叫你师兄只是尊重,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管我的事情。”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就有不想说的道理,你懂不懂?”   潜台词,就是在怪他多管闲事。   宋易苦笑了一声,手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努力平静道,“总之,都过来了,你还是和长青老师好好聊聊吧。”   音落,他面无表情地拉开了门,离开了化妆间。   安之也转过身,手搭在门上,可何长青的速度更快……   何长青迅速反锁上门,抵在门前,低下头,笑着看着安之,“安安,我是你的老师,你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这么急着离开,好像……”   “好像总是很害怕我的样子。”   门反锁着,紧闭的空间就只有她和何长青两个人。   这种场景,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   对上何长青带笑的眼睛,安之缩了下肩膀,无意识地连连后退。   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她长高了,长大了,可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女孩还停留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出不来。   安之控制不住的害怕,紧咬着唇,瞳孔紧缩,内心无声的、痛苦的嘶鸣着。   她脸上的恐惧莫名给何长青带来了快感,“你躲什么?”   “安安,我们以前的关系多好,你还说老师很温柔,还说我像动画片里的爸爸呢。”   何长青一边说这,一边慢慢朝安之靠近,每一脚都像碾在安之的心上,生疼。   疼到甚至说不出话。   她那时才多大,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生命里只有爷爷和妈妈,没有爸爸,于是她只能借着楚知意奖励她看的动画片里,想象她爸爸是怎么样子的。   何长青对她很温柔,就算她做错了动作,他也从来不会像楚知意一样责骂她,他会很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纠正她的动作。   于是她就很天真的觉得,如果自己有爸爸,应该就是何长青这样的。   可后来,何长青那些过于亲近的动作让她浑身难受,渐渐的,就开始抗拒和害怕……   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过,安之觉得自己变回了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张着嘴,害怕又无助,说不出话。   何长青将安之逼到墙角,而后拿出了手机,打开摄像对着安之:“乖,说上次我只是和你在洗手间门前聊了个天而已。”   “只是一个误会,只要你说,我就让你出去,以后再也不靠近你。”   那天聚餐结束之后,何长青被带去了警局,但除了那份全程只有模糊的背影的、模棱两可的监控视频之外,并没有其它实际的证据。   何长青嘴闭得死紧,怎么问也不肯承认,还要求与“受害人”当面对峙。   他之所以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心虚,无非就是料定了安之不可能会出现。   于是在被拘留审问了几天之后,最后还是被人保释出来了。   但事情已经在网上被传开,他现在就算解释清楚,也会像是一块臭石头砸进水里,水过留痕,一直留在网友们的记忆中,成为他的黑点。   除非安之能出面,证明那只是个误会,事情才能彻底被解决。   然而,他深知,安之不可能会出面替他澄清,于是他只能主动来找安之。   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   他胆子不大,做事谨慎,挑的都是单纯天真、善良胆小、缺少亲情的小女孩下手,只要他做得不算过分,就不会被人发现。   而安之,是最漂亮,也最胆小的小姑娘。   可何长青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身上。   十几年前载了一次,十几年之后,又栽了一次。   就算连栽了两次,他还是敢来找安之,因为他懂,懂童年的恐惧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深。   就比如现在的安之。   她就算知道所有的恶事情又怎么样,从她看向自己的第一眼,她就在知道安之怕他。   ……   何长青利用安之对他的恐惧,继续逼迫。   但“误会”两个字,深深地戳在了安之的心上。   “你做梦。”安之倔强道。   “呵呵,”何长青冷笑了一声,将手机支在旁边的桌子上,调整好镜头,“那就别怪我用别的方法了。”   他阴沉下脸,继续朝安之逼近。   安之扫了眼手机镜头,大概猜到了何长青口中“别的方法”是什么了。   她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却退无可退,手往旁边一扫,随便抓了一个东西,用力到指甲都折断了,下意识大喊着时怀瑾的名字:   “阿瑾,救我,阿瑾……”   “安安,你老公能护你一时,但他不能一直在你身边护着你,你还是听我的话。”何长青笑了一下,伸上放在安之的衣领上。   闻言,安之闭上嘴,停下了呼唤。   是啊,人的一生那么长,就算她和时怀瑾要走过一辈子,时怀瑾也不可能一直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保护她。   安之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而后盯着何长青的眼睛,屏息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何长青低头靠过来的时候,安之紧咬着唇,拿起了手边的东西,突然举起抡下,狠狠砸在了何长青的头上。   一阵剧痛袭来,何长青没想到胆小的安之会动手拿东西砸他,他看着红着眼睛的安之,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手往头上一摸,摸了一手的血。   “你……”   听到何长青的声音,安之一抖,又举高了手,狠狠砸下。   何长青眼前一阵发黑,倒在地上挣扎着,安之闭着眼睛又胡乱砸了好两下下,直到没听到动静了,她才停下了动作。   “咚~”   金属的保温瓶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安之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看着何长青额头上不停往下流的血,安之终于害怕地哭出了声音,连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门口,想开门,但是手一直在发抖,怎么也打不开。   越急,就越是容易出错。   就在这时,安之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焦急的声音:“安之。”   是时怀瑾的声音。   安之手贴在门上,眼泪一串串滑下,“阿瑾。”   “阿瑾,我在里面。”   下一秒,门被从外面打开,看到时怀瑾的脸,安之不管不顾地扑了出去。   像是在外面迷路了很久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归属,她紧紧揪着时怀瑾的衣服,将头埋进时怀瑾的怀里,呜咽着哭出声。   “阿瑾,我怕。”   “我好害怕……”   十几年前,那个小女孩就算再害怕,也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现在,有了可以倾诉的人,小女孩终于走出了那个黑暗的角落,钻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说出自己的害怕。   时怀瑾往化妆间里看了一眼,看到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人,他很快又收回了视线,心疼的抱紧怀里的人,低头在她发顶吻了又吻,“不怕,我在。”   安之的害怕,也许并不全在于何长青,也有第一次动手后的后怕。   “他一直靠近,一直靠近,我害怕……”   “我拿东西砸了他,好多血,好多好多血……”   ……   情绪被逼到极致,安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哭,说着说着,软软地倒下,时怀瑾连忙脱下外套包住安之,将人抱了起来。   宋易也赶了过来,看着哭昏过去的安之,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朝化妆间门口靠近,却被时怀瑾一脚用力踹倒在地:   “滚!”   时怀瑾冷冰冰地看了宋易一眼,而后转身对关靳和南桑冷声吩咐道:“你们两个留下,找几个人守着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语毕,他抱着安之转身,大步离开。   从来没见过发这么大火的时怀瑾的时穆呆了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看被一脚踹到地上一直没起来的宋易,又探头看了眼化妆间。   鲜红的血色扎眼,他惊了,瞳孔抖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靳走到门边,淡定地抬手拉上了门,推推时穆的肩膀,提醒道:“时总不能开车……”   时穆这才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连忙追着时怀瑾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他小叔可不能开车,会出大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想让渣渣下线的,但是估计错误,要明天惹~ 第57章 魔鬼   第十届小莲花比赛, 安之拿到了第一名,但是中途还是出现了一点小失误,没有达到楚知意的标准。   晚上, 楚知意又被关进了训练厅里,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由何长青一遍一遍的纠正。   “安安,你手上的动作不对,低了,还有腰。”何长青站在安之的身后, 一边说着,一边给她纠正动作。   “手要高一点,右手放在胸前, 对, 就是这里,腰往前一点,背压低。”   何长青握着安之的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搭在安之的腰上,往下压。   [只是老师教跳舞啊审核大大, 没有违规]   芭蕾舞的小裙子很短,虽然里面穿了肉色的连体衣, 小小的安之还是觉得一阵不适。   她抗拒地往前躲了躲,“老师,视频里不是这样的。”   越躲,动作就越不对。   何长青温和地笑了笑, 继续靠近她,“这样才标准。”   他碰了碰安之的脸,摸了一手的汗, 又提醒道:“安安,你是不是好热,要不要脱衣服?”   说着,他将两只手都放在安之的腰上。   [一整段都是教跳舞的动作,审核大大求放过]   ……   “啪”的一声轻响。   灯灭了,排练厅内一片黑暗。   安之被吓得一抖。   何长青将她抱了起来,摇了摇,柔声轻哄,“安安别怕,只是停电了而已。”   安之紧咬着唇,不敢说话。   小腿上多了一只手,一点一点往上,奇怪的感觉让她对背后的怀抱一阵抗拒。   安之扭着腰,不停地躲着,挣扎着要下来,但怀抱越收越紧……   没过多久,灯亮了,腰上一松。   安之闭了下眼,又睁开,化妆间窄小封闭,何长青就站在她的身前,右边的桌子上,手机的镜头打开,正对着自己的脸。   安之缩了缩脖子,眼神惊恐地看着何长青。   下一秒,衣领被拽住,一扯,衣领被扯开来……   “放开我。”   “不要,阿瑾,救我。”   “阿瑾,你在哪……”   ……   安之呜咽着,推拒着腰上的手,奋力挣扎着。   时怀瑾本就没怎么睡,安之这一动,他马上睁开了眼睛。   手迅速摸到床头的灯,打开。   漆黑的卧室突然大亮,时怀瑾不适的眯了眯眼,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安之满脸眼泪,挥动着手,不断挣扎着,紧紧拧着眉头,像是陷入了梦魇。   不用想,就知道她梦到什么了。   时怀瑾忙放开抱在安之腰上的手,轻轻拍拍她安之的脸,小声唤道:“安之,我在这儿,别怕。”   “我在这,我在这。”   低沉的声音温柔,在安之的耳边不断的呢喃着。   熟悉的声音让安之慢慢停下了挣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时怀瑾的脸,安之轻泣了一声,抱住时怀瑾的脖子,翻身窝进时怀瑾的怀中。   眼泪一串串顺着脸颊滑落,消失在时怀瑾的衣襟上。   “阿瑾,我梦到何长青撕我的衣服,他还拿手机对着我拍……”   时怀瑾抱紧安之,低下头心疼地吻去安之的眼泪,“他没有。”   “安之,你很勇敢,你逃出来了,现在很安全。”   “真的吗?”安之停下了呜咽,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时怀瑾。   时怀瑾点点头,微笑着摸了摸她的眼睛,在她唇上鼓励地啄了一下,“你很棒。”   安之怔怔地盯着时怀瑾,他的表情十分的温柔,温柔嗜骨。   鼻息间,尽是他身上淡淡的冷松木香,好闻到让人安心。   眨眨眼,还是温柔的时怀瑾。   他是真实的,并没有消失。   安之安下心来,攀着时怀瑾的脖子,往上蹭了蹭,转身趴在时怀瑾的身上,将头埋在他的脖子里。   唇贴在他的耳际,学着他之前教过她的动作吻着。   尖尖的牙齿咬住一点点肉,像小兽一样厮磨着。   “阿瑾,我好爱你。”   “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分开。”   安之一边说着,手顺着衣襟往下,不耐烦的、急切的用蛮力扯开了扣子。   她突然的动作让时怀瑾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偏过脖子躲开,却又被安之强硬的掰过头,压着亲,柔软的手在他的身上毫无章法的乱来。   “安之,你冷静一点。”   时怀瑾捧住安之的脸,将她推开了一点点。   安之低头看着他,瘪着嘴巴,泫然欲泣,“你不想要我吗?”   时怀瑾伸伸手探了探安之的额头,“别闹,医生说你有点低烧。”   回家的路上他就把医生叫到了家里,医生说安之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情绪太激动,又太累,才会昏迷,很快就会醒。   可昏睡两个小时后,她又开始低烧,折腾了好久,一直说梦话,直到半夜才算真正睡着。   “你怕我传染给你吗?”安之抿了下唇,倔强地盯着时怀瑾,眼眶通红,眼神十分的倔强,“我不管,我想要。”   很莫名其妙的,她就是想要体会那种极致的存在。   她想要和他紧紧连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最近的距离,最深刻的融入和结合,能给人最刻骨的安全感。   而此刻的安之,需要这种安全感。   时怀瑾盯着安之看了半晌,良久,叹了口气,翻过身,吻住了安之的唇。   安之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主动,都要热情。   时怀瑾温柔纵容,忍住自己的欲望,满足她一切想要的……   夜空中点缀着几颗零碎的星子,弯弯的月亮似镰刀,一点一点下移,挂于树梢,风吹过,树影摇晃,黄色的亮光若隐若现。   护城河靠近码头的地方停靠着几支渔船,晃晃悠悠。   最东边亮起一道曙光,一丝丝白光发散开,可月色平分朦胧的夜色。   连蝉鸣声都停了,六楼的卧室内还不知疲倦,白色的纱帘上,交叠的人影隐隐约约。   ……   安之思绪混沌,好像过了很久,好像一切又才刚刚开始。   “嗯……”   最刺激的感觉铺天盖地地将人淹没,安之高高地挺起脖子,双手无意识地揪住了时怀瑾的头发。   时怀瑾终于抬起头,放过了安之。   抬眸望上看,看着安之红红的脸颊,时怀瑾自床尾翻身而起,俯身摸了摸她汗湿的额头,将人抱去了浴室。   诺大的浴缸中水放了七分满,一年到头难得用上几次的按摩系统被打开,温柔的水柱往上冲刷着,放松人的神经。   安之懒懒地靠在时怀瑾的怀里,握着时怀瑾的手指,低着头把玩着,缓缓说着自己从没和人提起的事情:   ……   “阿瑾,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爸爸,爷爷说,爸爸在我出生前出了车祸,意外去世了。”   “那时我才一点点大,也不知道什么叫难过,因为我还有爷爷和妈妈。”   “但楚知意并不喜欢我,不愿意抱我,直到两岁的时候,她无意中发现我的舞蹈天赋,才第一次抱了我……”   “严格上来说,何长青的确是我的启蒙老师,他是楚知意的好朋友,对我也确实很好,但有些时候,他的动作让我很不舒服。”   她那个时候还小,不懂那就是一种侵、犯,只是单纯的觉得难受。   之后,她把不舒服告诉了楚知意,楚知意呵斥她,说那是教舞蹈时的正常动作,还说她撒谎,是想偷懒才这么说。   小小的她觉得很委屈,但爷爷那时身体不舒服正住着院,所以她只能忍着。   因为没人制止,何长青变本加厉,她越来越害怕,于是去医院看爷爷的时候,忍不住把事情告诉了爷爷。   听到这里,时怀瑾收紧了手臂,手轻轻摩挲着,安慰她。   那天在电话里,爷爷已经告诉了他事情的大概,现在听安之亲自说一遍,心疼的感觉又深了一点。   何长青并没有在身体上给安之带来实际上的伤害,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无助和恐惧。   而楚知意的不相信和不在乎,在无意间放大了安之心中的这种无助和恐惧。   何长青离开了,可他并不算彻底在安之的生活里消失。   楚知意知道安之有多害怕何长青,于是总在安之出错,或者任性不听话的时候提起何长青,利用这个名字威慑恐吓安之。   渐渐的,恐惧一步步被放大,变成了安之的梦魔。   大部分家长担心小孩子玩水会不小心落水威胁到生命安全,于是告诉自己的小孩,说水里有会吃人的水鬼,于是小孩子会害怕水,不敢轻易接近。   但稍微长大懂事后,他们对水的这种恐惧会慢慢消失,因为就算父母说了这么多年,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水鬼,所以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水鬼。   但安之不一样,她先见过水鬼,而楚知意又一次一次用语言将她心中“水鬼”那两个子的痕迹越刻越深,所以她极度怕水。   每当有想靠近水的念头,脑海中浮现的不是水,而是张牙舞爪的水鬼。   于是,连想都不敢想。   随着年龄的增长,安之对何长青早已不是全然的恐怖,还有在这种恐惧的反复的挣扎折磨过后,对自己的懦弱的自卑和自弃。   “……爷爷就是那个时候把玉坠子拿给我的,他还告诉我,说玉坠子里住着一个小王子,他会帮我。”   “还让我好好守护玉坠,说小王子长大之后,会来娶我,帮我赶走所有不开心。”   “后来呢?”一直安静地听她说话的时怀瑾突然问道。   “再后来,何长青就不见了,楚知意说他因为有事所以不能教我,可那时的我却固执认为,是小王子帮我赶走了何长青。”   “恰好,收到玉坠那天,我看到了一个很像小王子的小男孩,我带入他的样子,把每天的事情都写在了纸上,告诉小王子。”   “我希望他能看到,也一直等着小王子长大,帮我赶走所有我不喜欢的人。”   “虽然那些都被楚知意抢走了,”安之顿了一下,抬起头笑着看着时怀瑾,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但是没关系,我等到了我的小王子。”   “阿瑾,我很开心,很幸运那天我会阴差阳错的闯进六楼撞到你。”   “嗯。”时怀瑾低声应道,握住安之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安之抿了抿唇,侧着头贴在时怀瑾的胸口,“我突然想爷爷了,瑾宝,你会唱歌吗?”   “小时候睡不着的时候,爷爷就会坐在小床边,哼歌哄我睡觉。”   时怀瑾点点头,将手放在安之的背上,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嘴里轻声哼着摇篮曲。   低沉的声音哼着温柔的曲子,非常好听,安之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   一滴泪自眼角滑下,滴落在温柔的水中,和水融为一一体。   安之想,若是爷爷看到她嫁给了她的小王子,应该会觉得很欣慰,也会很放心。   ……   低烧一直没好,安之没什么精神,懒洋洋的在家待了两天。   时怀瑾也没怎么去公司,一直在家里陪着安之,只在安之睡熟的时候,才出门去处理了点事情。   直到第三天,安之的低烧才彻底褪去。   下午两点,确认安之睡熟了之后,时怀瑾把时英叫上了楼陪着安之,自己出了门,去了医院。   何长青被安之敲得不轻,有点脑震荡,在医院昏睡了两天,刚刚关靳打电话告诉他,说人醒了。   ……   医院的墙洁白,走廊安安静静,人很少,偶有护士经过。   关靳带着时怀瑾走到病房前,守在门口的人替时怀瑾拉开了门,自动退到门边。   何长青头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看到时怀瑾,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愤怒地看着时怀瑾,“你们这是非法囚、禁,我要告你们!”   情绪一激动,脑子更加晕眩,何长青摸了下额头,又道:“我还要告安之,看她还有什么脸在舞蹈界混。”   关靳斜了何长青一眼,冷笑了一声。   还不知道是谁告谁呢!   他一边想着,一边替时怀瑾拉了条椅子放在床边。   时怀瑾在椅子上坐下,拿出一个手机点了点,然后扔在何长青面前,“看看。”   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非常熟悉,何长青目光一滞。   “是不是觉得手机很眼熟?”时怀瑾靠在椅背上,盯着何长青的眼睛缓缓说道。   对上时怀瑾的目光,何长青心里一咯噔,连忙拿过手机,手忙脚乱地删除了视频。   他当时是想拍视频要挟安之,结果却没想到视频却成为了自己作恶的证据。   关靳轻嗤了一声,“删吧,我们还有备份。”   “视频拍得很全面,我们夫人完全是正当防卫,而你的所作所为,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推脱。”   语毕,关靳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到何长青眼前,“诺,还有这个。”   文件很旧,表面和边缘发黄,看清楚上面的字眼,何长青血液直往头顶冲。   十几年前,他就是收到这份匿名文件,才不得不出国躲。   他抖着手抢过文件,不敢置信地看着时怀瑾,“你怎么会有这个?”   时怀瑾没有回答何长青的问题,他的视线在病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何长青插着针管的手上。   瓶中的液体已经输完,血液被倒吸进导管。   何长青顺着时怀瑾的视线看去,抬手就要摁床头的铃,却被时怀瑾拦住了。   血液继续被倒吸,顺着透明的管道,越来越高。   鲜红的颜色扎眼,时怀瑾却无动于衷,回头看了眼关靳。   关靳肩膀抖了一下,回过神,拿出手机,打开镜头对着何长青。   时怀瑾收回目光,抱臂看着何长青,“说吧,说你以前做了什么,若是所说的内容和文件上的有一字不同,那就再从头开始。”   “如果是有半个字眼提到安之,也继续重来。”   何长青紧闭着嘴,愤怒地看着时怀瑾,不说一个字。   ”不说?“时怀瑾淡淡扫了一眼输液管,低头解开了袖口,将衣袖挽起,而后将手放在导管上,将速度开到最大。   “那就继续等吧。”   “不急,我今天有的是时间,等得起。”   时怀瑾眼眸深邃,冷漠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心理上的折磨要远远大于身体上的折磨,何长青带给安之的所有恐惧,他都要让何长青一一体验一遍。   何长青手脚冰冷,病房过于安静,他甚至能听到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这个男人,是魔鬼。   ……   作者有话要说:  关靳:……   瑟瑟发抖中……   说好的让渣渣下线,但我的手有自己想想法,不受脑子控制,[捂脸] 第58章 去玩玩   一般而言, 输液管回流只要时间不长,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时怀瑾带给何长青的心理恐惧, 远远大过了眼睁睁看着血液抽离自己的害怕。   关靳拿出的文件里,包含了何长青曾经做过的所有的事的证据, 是何长青最害怕的东西。   如今,都落到了时怀瑾手里。   而他的人,也落在了时怀瑾的手里。   门外守着保镖,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就算他今天不照时怀瑾做,时怀瑾也能耗到自己不得不同意为止。   但何长青不甘心就此屈服,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你疯了, 你这是犯法!”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时怀瑾挑了下眉,看着何长青的眼中尽是讽刺。   他从椅子上直起身,伸手点了点床上摊开的文件,“谢谢提醒,我也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妥。”   说着, 时怀瑾将文件翻到了第一面,摆到何长青的眼前:   “但是我更想知道你住在老家吃素礼佛, 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的父亲,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做了这些事情,他会怎么想?”   “老人家好像心脏不好吧,刚做了手术?”时怀瑾蔑了何长青一眼, 勾了下嘴角,又继续道:“但我最近忙,懒得折腾, 你自己说吧。”   时怀瑾其实没必要在何长青身上耗。   他完全可以将在文件上出现的人一一找出来,当面和何长青对峙,那么何长青将会被扯得连快遮羞布都不剩,再无翻身之地。   但他不想这样。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当年那些被何长青伤害过的人,没必要再次揭开自己的伤疤,看着血液流出,再痛一次。   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曝于光下,如此赤luoluo,何长青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闭了闭眼,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我说。”   关靳将手机调好角度,正对着何长青的脸,让他无所遁形。   时怀瑾从椅子上起身,站在窗前。   病房窗帘打开,阳光钻进病房内,斜斜的投在他的身上。   身后是影子,身前是光。   时老爷子让人将文件拿过来之后,时怀瑾看了很多遍。   可就算看到麻木,就算能倒背如流,如今听到何长青亲自说出口,时怀瑾依旧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当年小安之把事情告诉了瑜爷爷,瑜爷爷在劝说楚知意无果之后,拖着病弱的身体偷偷去找了时老爷子,差点没在时老爷子面前跪下。   时老爷子气不过,立刻找人调查了何长青,发现何长青披着老师的外衣,打着公益的名号,伤害了不少普通小女孩。   对于安之,何长青并不敢做得太过分,但对于那些无权无势的家庭,他的行为恶心到令人发指。   考虑到当时安之还小,时老爷子怕事情爆出去对安之不好,于是只是匿名把搜集到的罪证寄给何长青,威胁他离开。   可没想到,多年后,时长青还会出现在安之面前。   ……   收回思绪,时怀瑾垂下眼眸,眼前浮现那天哭着扑进他怀里的安之。   他想,他终于明白了安之为什么总是像一只怯懦的小兔子一样,只躲在小世界里,专心的做着自己的事。   她把自己的事情努力做到了极致,却对外面的花花世界一无所知。   那么脆弱又坚强的小兔子,不该受那么多苦。   他应该要早点去找她的。   ……   卧室窗帘关得严严实实,光线昏暗。   空气加湿器无声的运作着,时怀瑾换了香薰的味道,空气中浮动淡淡的茉莉花香,安人心神。   安之窝在被子里睡得正熟,呵呵趴在床边不吵不闹,呲着牙,轻轻撕扯它的下黄鸡。   时英跪坐在地毯上,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梳理这呵呵的毛,再把它的毛收集起来,滚成小圆球,留着给它玩。   室内寂静,十分温馨。   突然,床头安静了好几天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了起来。   时英离得有点远,想关手机已经来不及了,安之秀眉微皱,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她半睁着眼,手习惯性地往旁边摸了摸,“阿瑾……”   空空荡荡,没摸到人。   安之睡意顿消,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时英和呵呵,她眨了眨眼,“英姐,阿瑾呢?”   刚睡醒的声音闷在喉咙里,有些哑哑的。   时英温和一笑,“老板出去处理一点事情,马上就回来。”   “嗯。”   安之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也没再多问。   时怀瑾担心她,这几天一直都在家陪着她,肯定积了不少工作。   安之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太粘人了。   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震动着,时英忍不住提醒道:“夫人,电话。”   安之这才伸长手臂摸过了手机,拿到眼前一看,是宁歌给她打地视频电话。   随手理了理头发,安之接通了视频,宁歌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   她妆容精致,穿着正装,像是在一个很严肃的场所里。   “宁宁。”安之喊了一声。   宁歌没应,她凑近镜头,脸迅速放大,目光专注,好像是在仔细观察安之。   几秒后,宁歌才出声,语气揶揄:“娇娇啊,太阳都快下山了,你怎么还在睡觉啊?”   “看你精神好像不是很好,你要学会拒绝,不能总惯着你家瑾宝,让他该悠着点的时候,还是要悠着点。”   那天的事情发生得很快,也就几分钟的事,知道的人没有几个,事后时怀瑾的保密工作处理得很好,并没有传开。   所以宁歌当然不只知道安之发生了什么,看安之现在还在睡,她只当安之是被折腾累了。   宁歌暗含深意的话让安之脸一红,她挡住手机,偷偷瞄了时英一眼。   怕安之不好意思,时英没有抬头,但她感觉到了安之的目光,于是站了起来,嘴角抿着笑,带着呵呵往外走去。   卧室门被打开,又立刻被关上。   安之撑着床面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盯着手机,娇嗔道:“宁宁,你在胡说什么?”   宁歌捂嘴笑得前俯后仰,“呐,你现在的脸色就好看多了,红通通的小苹果。”   宁歌老是抓住机会就调戏她,安之早就习惯了,两人又东扯西扯地胡乱聊了一会儿,宁歌才进入正题。   “安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宁歌有求于人,难得不好意思,声音吞吞吐吐的。   安之觉得好笑,突然觉得自己占据了上风,连腰都更挺直了几分,“什么忙?”   “娇娇,你听说过《在逃公主》这个综艺吗?”   安之摸了摸下巴,仔细想了想,“没有。”   她很少关注这些,连看电视都是点到那看那,从来没有主动去搜过。   仅有的一点闲暇时间都玩充钱小游戏去了,手机里斗地主小游戏换了好多个版本,视频软件还是自带的。   “就一个挺好玩的综艺,节目里有四个常驻嘉宾,我是其中之一,除常驻外,每期还有一个临时嘉宾。”   “这一期本来都谈好了,但是突然被人放鸽子了。”   说到这儿,宁歌的声音一顿,抿着唇,对安之疯狂地眨巴眨巴眼睛。   前面安之还听得懵懵懂懂,不明白宁歌为什么要和她说这样,可是看宁歌的眼神,安之大概猜到了宁歌打的是什么主意。   宁歌的眼神,实实在在地透露出了她强烈的企图心。   安之移开了视线,“我……”   “《在逃公主》是时代新风推出的综艺,再找不到人替补,就要开天窗了,事出突然,我和宴宝头都要秃了,你就帮帮我嘛。”   “很好玩的,就是几个人吃吃喝喝,体会不同地方的民俗,玩点小游戏什么的。”   “可是我……”   安之参加过无数比赛,至于综艺节目,《心随舞动》是她破例参加的第一个。   但《心随舞动》是艺术类比赛节目,和其他综艺节目的差别很大。   而宁歌所说的《在逃公主》则是一个完全处于安之领域之外的节目,安之下意识就想拒绝。   但宁歌早就猜到了,她再次出声打断了安之的话:   “娇娇,你先别急着拒绝,我问过南桑了,现在离《心随舞动》半决赛录制还有将近两个星期的时间,你天天呆在家和舞蹈室也很无聊啊。”   “你相信我,很好玩的,能去不一样的地方,看不一样的风景,还能认识新朋友。”   “节目是边录边播的,已经播到最新期了,你先看看,再做决定好不好?”   宁歌的态度实在是太积极,安之说不过她,只好答应了先看看。   ……   挂了视频电话之后,安之挪了几下,又重新躺了下来。   拉过被子翻过身,她反身趴在床上,从床头摸过时怀瑾的平板捧在手里,等着下载的进度条。   视频app下载完成之后,她点进软件,搜索《在逃公主》。   每一期的最前面都是人员的集结,像是要响应节目的名字,每个人都拿着行李箱偷偷摸摸的出门。   和家人住的怕吵醒家人,有宠物的怕吵到宠物,勾着腰鬼鬼祟祟的样子像极了小偷,看起来特别好笑。   宁歌还好巧不巧地刚好被宴离生当场抓住,戏立刻就演不下去了,弹幕上一片哈哈哈哈哈。   看了几分钟之后,人员集合完毕,安之的兴趣才刚刚拉起来,视频突然卡住了,屏幕正中间跳出一行字:   “试看结束,购买会员可继续观看……”   安之想也没想,立刻点击购买。   既为游戏花钱之后,她又开始为看视频花钱。   ……   时英的效率很快,时怀瑾打电话要求换锁的第二天下午,门就换好了锁。   时怀瑾摁下指纹解开锁,推开门,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时英和呵呵齐齐抬头看向他。   时英放下手,一个没拦住,呵呵就跳下沙发跑向时怀瑾,在时怀瑾腿边蹭了蹭。   时怀瑾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安之的人影,他弯腰摸了摸呵呵的头,看向时英,淡声问道:“安之呢?”   时英指了指卧室,“夫人没出来。”   还在睡?   时怀瑾皱了下眉头,转了个弯往卧室走去,呵呵扭着肉嘟嘟的大屁股跟在他的身后。   从午饭后到现在,已经有四五个小时了,安之睡这么久,晚上会睡不着,明天白天又该没精神了。   看着时怀瑾的背影,时英从沙发上起身,“老板,没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嗯。”时怀瑾应了一声,推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还是他离开前的样子,窗帘紧紧拉着,光线很暗。   一阵闷笑声传来,时怀瑾微眯了眯眼,拿起遥控器一摁,窗帘朝两边缓缓移开,光线钻了进来,卧室亮堂了不少。   窗帘滑开的动静不小,可床上的人趴着看视频看得太认真,根本没察觉。   时怀瑾一步一步走到床边,站着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弯下腰,缓缓朝安之靠近,两手分开,支在安之身侧,低声问道:“在看什么?”   听到时怀瑾的声音,安之明显愣了一下,而后点了暂停,回过头,弯唇一笑,“一个综艺节目。”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时怀瑾将下巴支在安之的肩膀上。   视线往视频的标题上扫了一眼,时怀瑾眼神闪了闪,而后偏过头,在安之唇上轻轻啄了下,“饿了吗?”   安之舔了下唇瓣,点点头,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想吃饺子,虾仁馅的。”   时怀瑾想了想,点头允了。   他们这几天都在家吃,时英每天在采办公馆的食材时,也会顺便补满六楼冰箱的冰箱,像鲜虾这种通常是必备。   “还有呢?”时怀瑾直起腰。   安之站在床上,抬手抱住了时怀瑾的脖子,笑眯眯道:“还想喝珍珠奶茶。”   “不行。”时怀瑾果断拒绝了,双手环上安之的腿,将人抱起往外走,“你已经连着喝了好几天了。”   “那我就喝两口,剩下的都给你喝。”安之扭了扭,继续挣扎。   “你确定?”时怀瑾将安之放下沙发上,扬眉问道。   安之犹豫了。   她并不是很确定。   ……   吃了饺子之后,安之磨了时怀瑾许久,最后还是成功地拿到了她最爱的珍珠奶茶。   特质的迷你杯,超级小,最多就三四口,不能再多了。   但安之已经很满足了,窝在沙发里打开平板继续看,开开心心地抱着奶茶,小口小口喝着。   视频里传出嘻嘻哈哈的笑声,安之也抿唇跟着笑。   时怀瑾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闻声看了安之一眼,然后抬脚转而走向书房。   刚走了两步,他又突然退了回来,再次站在安之面前。   光被挡住,阴影覆下,安之咬着吸管从平板上抬起头,“阿瑾,怎么了?”   时怀瑾沉默地看着她,而后突然弯下腰拦腰将安之抱起,朝书房走去。   安之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拿着平板,不解地看着时怀瑾,“阿瑾,你干嘛?”   时怀瑾没回答她,直接踹开了书房的门,将人放在小沙发上,什么也没说,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打开了电脑,直接进入了视频会议。   安之:“……”   耳边都是听不懂的话,安之看了看时怀瑾,又看了看手里的平板,纠结都写在了脸上。   她想继续看综艺,但手边没有耳机,她怕声音出来会打扰到时怀瑾。   像是察觉到安之的为难,时怀瑾突然抬眸看向安之,柔声道:“没关系,可以看。”   视频对面的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什么没关系?   看什么?   下一秒,一声轻轻的女声传来:“好,我把声音调小一点。”   时怀瑾点点头,继续看向屏幕,敲敲桌面,淡声提醒道:“继续。”   众人:“……”   明白了,刚刚的话是对夫人说的,和他们无关。   ……   时怀瑾开完了两个会,指针已经逼近十一点,趴在落地窗前的呵呵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安之还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盘腿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平板,嘴里咬着吸管,时不时发出一声轻笑。   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和前几天那个黏着他精神颓靡的人判若两人。   耳边响起宴离生和他说的话,时怀瑾关了电脑,起身走在安之身边坐下,偏头看着安之,突然出声:“很喜欢宁歌?”   “嗯、嗯、嗯。”安之连连点头,嘴角噙着笑,眼睛还黏在平板上,“宁宁很好。”   “想参加这个节目吗?”时怀瑾又问。   安之习惯性地又要点头,点到一半,她才擦觉到时怀瑾问的是什么问题,又顿住了,回头看向时怀瑾,“你怎么知道?”   时怀瑾垂眸看向平板,视频里,宁歌人穿着色彩艳丽的民族服装,头上戴着很重的银饰,和旁人手牵着手,围着篝火转着圈。   嘴角上扬,笑容灿烂,火光在她脸上跳动着,忽明忽暗。   看了几秒,时怀瑾收回了视线,握着安之的手腕将人拉入怀中,替她解惑:“下午宴离生和我说过,想让你上节目救个场。”   安之抿了下唇,仰着头看着时怀瑾的眼睛,“你答应了吗?”   时怀瑾摇摇头,“我说要回来问问你。”   说着,时怀瑾朝平板抬了抬下巴,示意安之看:“你穿着一身应该会比宁歌更好看,想去玩玩吗?”   安之低下头,看着宁歌脸上张扬的笑,她咬了下唇角。   对于领域之外的事,安之下意识会有些害怕,是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其实是有一点心动的。   她曾经去过很多国家很多地方参加比赛,但注意力一直在舞台上,从未认真看过风景。   年纪小的时候,每到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她都想出去看看,但得到的都是楚知意严厉的拒绝。   久而久之,这个念头被她埋在心中,没有再提起过。   现在想想,还挺可惜的。   但是……   时怀瑾盯着安之白色的发穴,在心中暗暗叹气。   安之太过内向,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内心,性格怯懦,心中明明有很多想法,但都缩着脚不敢迈出一步。   小兔子在洞穴内呆了太久,就算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也需要推一下,才会迈动脚。   一期视频结束,进入广告,时怀瑾勾住安之的下巴,抬起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缓缓启唇:“去玩一下,嗯?”   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只有安之不在身边,他才好放手去处理那些事情。   他希望安之能出去开开心心的玩几天,等她回来,他会给她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你呢?”   安之转过身,跪坐在时怀瑾的腿上,抱着他的脖子,盯着他的眼睛,“一期节目要录好几天,我不想和你分开。”   闻言,时怀瑾愣住了。   他以为安之是害怕走出安全领域,害怕和陌生人交流,害怕无所不在的镜头。   但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仅仅是不想离开他,就算只有几天。 第59章 不配   时怀瑾又劝说了几句, 安之最后还是答应了。   怕宁歌等急了,安之确定去之后,立刻就回复了宁歌。   宁歌的动作更快, 马上通知了节目组,第二天就准备好让安之过去拍摄宣传片。   《在逃公主》是趁着《梁上飞燕》热播时播的, 时间紧,采取的是边录边播的模式,真实性很高,不确定性更高。   就比如这一次, 嘉宾临时放鸽子,节目就差点开天窗。   《在逃公主》最特殊的地方是在播出之后的第二天,官博会公布一组宣传照, 新嘉宾不露脸, 然后让观众们根据外形去猜新加入的公主是谁。   这就是节目组聪明的地方,既增加节目的话题讨论度,又不会起冲突。   原定的嘉宾是《梁上飞燕》的女三赵茹,可中途出了点意外,上一期播出之后, 本答应得好好的赵茹突然说有事不来了。   还好节目提前得到了消息,还没来得及公布拍好的宣传片, 否则根本收不了场,但原本定好的宣传片也没有按时公布。   观众蹲在微博下,每天都吵吵闹闹。   宣传照一天没拍,就一切都是未知数, 导演急得本就不多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所以在安之答应救急之后,导演连忙火急火燎地定好了时间,布置好了场地, 把人都叫到了棚里。   ……   拍摄时间定在早上九点,时怀瑾算好了时间提前叫安之起床,吃了早餐之后,把人送去了摄像棚。   又是一个大热天,艳阳高照,清空明媚,阳光带着丝丝的热度照在车身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车内,安之哈欠不断,靠在时怀瑾的怀里,枕在时怀瑾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昨晚回复了宁歌之后,她就一直很紧张,晚上也没怎么睡好,早上又起得有点早,现在迷迷糊糊的,有点精神不济。   “阿瑾。”安之在时怀瑾颈窝蹭了蹭,突然出声。   “嗯?”时怀瑾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安之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侧着脸,双眸紧闭,长翘的睫毛一颤一颤,脸上脂粉未施,白皙的皮肤细嫩到可以看到细细的小绒毛。   时怀瑾没了继续办公的心情,他把平板放到一边,伸出食指,指腹在安之卷卷的睫毛上触了触,比了下长度。   “阿瑾,别闹我。”   他的不经意间碰到眼睑下的皮肤,有点痒。   安之皱了皱鼻子,抓住时怀瑾的手指握在手中,捏着玩,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眼睛依旧闭着,不肯睁开。   时怀瑾轻笑了一声,手任由安之掰着玩,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我待会儿有事要先离开一下,不能陪你,你乖乖和宁歌玩。”   时怀瑾并没有把参加综艺这件事当成一项工作,只当作是好玩。   安之终于睁开了眼,仰头看向时怀瑾,想了想,问:“我今天要拍多久?”   “两个多小时。”时怀瑾抬手,替她理了理耳边蹭蹭得乱糟糟的头发。   “哦。”安之点点头,又重新靠了回去,闭上了眼睛,有些恹恹的,“那你忙完来接我好不好?”   她并不是特别害怕和陌生人相处,以前在国外参加比赛的时候,经常放眼过去,身边都是各种皮肤各种发色的陌生人。   但和时怀瑾在一起之后,她习惯了回头身后就是他。   时怀瑾点点头,搭在安之腰上的手收紧了几分,“好。”   ……   车停下,时怀瑾替安之拉开了车门。   安之戴着墨镜下了车,刚想说话,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   “咚、咚、咚。”   越来越近。   安之下意识的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被人一把抱进了怀里。   “小娇娇,好久没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这一抱,安之体会到了宁歌的身材都多好。   被压在宁歌软软的胸口,安之差点觉得自己要呼吸不过来要被憋死。   她挣扎着想推开宁歌,抬手,陷进一片柔软,安之又尴尬地放下了手,“宁宁……”   小小的声音闷闷的,含糊不清。   时怀瑾皱眉,捏着宁歌的手甩开,把安之从宁歌的怀里拯救了出来。   重见光明,安之深深吸了几口气。   宁歌抬头看了时怀瑾一眼,轻哼了一声,又把安之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朝时怀瑾摆摆手,笑眯眯道:“时总啊,你应该很忙吧,快去忙,快去忙。”   她一边说着,一边揽着安之的肩膀,强行带着安之转身往时代新风大楼的方向走去。   安之一半挣扎着回头,一半顺从着跟着宁歌的脚步走。   她还有话要和时怀瑾说,但现在,她只能朝时怀瑾不断地挥手。   看着两人的身影拉拉扯扯的消失在眼前,时怀瑾摇摇头,转身上了车。   关上了车门,偏头看着窗外形状奇特的建筑,时怀瑾敛下了眉眼,刚刚在安之面前的轻松不见分毫,“开车,去清影跃舞。”   清影跃舞,是楚知意的工作室改成公司之后的新名字。   关靳恭敬地应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抬头,通过镜子往后看了一眼,关靳没忍住,问道:“时总,这周末我能不加班吗?”   时怀瑾抬头,淡淡地看向驾驶座,“有事?”   “嗯嗯嗯。”感觉有希望,关靳连连点头。   而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爸给我介绍了个女孩子,我都放了人家好多次鸽子了。”   其实不是放一个女孩子的鸽子,是放了好多个女孩子的鸽子。   这段时间,时怀瑾太忙了,时锦纪、瑾瑜公馆、时代新风三个地方轮着转,他也跟着轮着转。   就算晚上时怀瑾回家了,他也不能消停,还要继续处理时怀瑾吩咐下来的事情。   一个人当三个人用,虽然奖金拿到手软,但他的一百人相亲计划才刚开始,就即将面临夭折。   听他爸说,在相亲圈里,他的恶名声都已经臭了。   时怀瑾沉默了片刻,最后淡淡“嗯”了一声。   听到时怀瑾同意了,关靳嘴角立刻上扬,都快翘到天上了,兴奋道:“谢谢时总!”   ……   宁歌拉着安之熟门熟路地直奔摄影棚。   她们来得太早,其他几位嘉宾都还没有来,导演也不见人影,诺大的影棚,只有埋着头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   安之脱下墨镜,有些好奇地四处看了看。   宁歌见状,干脆带着她绕了一圈,将影棚完完整整的介绍了一遍,然后拉在安之的角落的椅子坐下聊天。   “你看过节目了吧?”宁歌接过助手手上的咖啡,又给安之递了一杯,安之刚想伸手拿,却被人截胡了。   南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快安之一步抽走咖啡,仰头就喝了一口。   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安之:“……”   南桑虽然不敢再时怀瑾面前说自己点什么,但是时怀瑾不在的时候,她多多少少还会管着一点。   安之鼓了下左边的腮帮子,无奈的放下了手。   她能怎么办呢?   她能撒娇,能耍赖,能挂在时怀瑾身上,磨到时怀瑾不得不同意为止,但南桑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   看着安之的小动作,宁歌笑了一声,抬手捏了捏安之的脸,“娇娇啊,你能答应过来,我可真是太开心了!”   说着,她移着椅子向安之靠近了一点,把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应该看了节目吧?”   “嗯。”安之点点头,输出了手,竖起三根手指,“看了三期。”   “你一个晚上就看完了?”宁歌咽下口中的咖啡,惊讶地问道。   节目到现在为止,也就播了三期,她们现在准备录制的,就是第四期。   “嗯。”   不仅如此,她还把会员专享plus版也完整整地看完了。   “是不是也觉得很好玩?”宁歌来了兴趣,连忙将咖啡放到一边,拉着安之的手,神神秘秘地凑近安之,小声道:“我偷偷打听过了,我们这次去的是一个古镇,还会玩cos。”   “cos?”安之有些疑惑。   “对。”   宁歌非常兴奋,就在她还想多透露一点内部消息的时候,右边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男声。   “宁歌,安之老师,你们这么早啊。”   安之偏头看去,一眼就被来人反光的头顶吸引了视线。   导演看着安之,呵呵笑着,看起来十分的老师憨厚。   “安之老师您好,我是总导演刘祥,非常感谢这次您能答应节目组的请求,解了节目组的燃眉之急。”   初次见面,听到这些客气恭维的话,会说话的人一般都会恭维回去,可安之没有,她很坦然的接受了,并下意识多看了刘祥的头顶两眼。   这真的不能怪她,实在是因为他的头顶太亮了,像灯泡一样,能发光。   导演搬来凳子坐下,大概和安之说了一下注意事项。   还没到点,他又和宁歌聊起了天,安之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刘祥一边说着话,一边观察着安之。   安之长得很漂亮,若是出现在屏幕中,她一定是最吸引人视线的那个人,但很可惜的是,她不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就和网上说的一样,她是一个话很少的人,甚至少到有些高冷。   这样的人说好带也好带,因为不会惹事。   但说不好带也不好带,因为综艺看的是气氛,需要有综艺效果。   安之若是在节目中也这样,半小时说不到两句话的话,根本就带不动,那么播出时很难会有她的镜头。   想到这,刘祥不由得有些替安之着急,不自觉抬手连连摸头,感觉头发又掉了几根。   ……   又过了一会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其他几位嘉宾也来了。   安之转头看去,都是不认识的人,她不免有些紧张,宁歌拍拍安之的肩膀,安慰道:“没事,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她们比我可相处多了,我可是圈内公认的最能造的人,你连我都能hold得住,她们肯定也不在话下。”   听了宁歌的话,安之忍不住弯着眼睛笑了。   固定嘉宾有四个,宁歌、程琼、郝灵韵、沈梵梵。   她们已经一起录了好几期了,见了面就像是好朋友一样,十分的亲切。   安之除了宁歌之外,其他三个她都不怎么认识,只是在电视机前见过,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什么都不说。   宁歌回头看了她一眼,把她揽了过去,为她一一介绍起来。   但其实,昨晚看完节目后,安之有去网络上搜了一点她们的资料,所以也不算真的完全不了解。   程琼是她们当中年纪最大的,资历也最深的,拿过双料影后,是个事业型的女强人,专注于影视作品,几乎没怎么参加过综艺。   刚得知了她参加了《在逃公主》时,网上话题直接爆了,甚至有人诟病她的年纪,说她三十几的人了,还和一群小年轻来演什么小公主,结果她直接点名怼回去了,获得了个最飒公主的称号。   郝灵韵是一位很出名的音乐人,她的作品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很有灵气。   性格也是,随遇而安型,几乎没有脾气,好像什么事都无所谓,于是网友们戏称她为佛系公主。   宁歌是安之最熟悉的人,性子直接,在荧幕前的形象又妖又野,做事极其认真,目的性、攻击性都很强,有幸落了个狼性公主的诡异称号。   而沈梵梵,应该是这四个人里面最名副其实的小公主,年纪小,长相清纯,开朗活泼,性格天真,也很喜欢笑。   几人虽然性格各不相同,但就如宁歌所说的一样,都非常好相处的人,没什么架子。   或许是因为领域不同,安之和她们没什么利益冲突,亦或者是安之身上散发的纯净气质,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所以她们每个人都主动对安之散发出善意,拉着她聊天。   大概是看出了安之的不自然,于是她们问了安之很多舞蹈上的问题,安之都认真地一一回答了。   熟悉的领域给了她安全感,渐渐的,安之也放开了一点。   ……   清影跃舞离时代新风不远也不近,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   大抵是刚搬过来的原因,公司里一切东西都很新。   时怀瑾来之前有通知过楚知意,一下车,看到大门外的人,时怀瑾挑了下眉。   他倒是没想到,就他和楚知意这种关系,楚知意会特意安排人在外面等他。   时怀瑾被带上了楼,秘书替他们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而后转身离开了。   办公室里,楚知意正坐在办公桌前,而陆诗芬坐在她的对面,两人正在说着话:   “金雁子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楚知意抵着头,随口问道。   陆诗芬一脸自信的微笑:“还可以,我一直都有在练习。”   “嗯,那就好。“楚知意视线从平板上挪开,抬头看向陆诗芬,笑了笑,“我看了视频,很看好你。”   ……   听到这儿,时怀瑾轻轻勾了下嘴角。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但这种显而易见的下马威,都是他好几年前玩剩下的……   时怀瑾抬手敲了下门,楚知意闻声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她像是现在才看到时怀瑾一般,往后一靠,微笑着和他打招呼,“时总来了。”   语毕,她回头朝陆诗芬抬了抬下巴,“你先出去吧。”   “好。”陆诗芬应了一声,起身朝门口走去。   和时怀瑾错身而过时,她微笑了下,微侧过头,故意撩了下耳边的头发。   时怀瑾往前走,目视前方,连余光都不曾落在陆诗芬身上一丝一毫。   陆诗芬脸上的笑容一僵,差点有点撑不下去,关靳回头看了她一眼,撇了下嘴角。   死心吧,在他家时总的眼里,除了夫人之外,其他女人都是空气。   而陆诗芬,大概是散发着臭味的那一种空气。   “时总怎么有空过来?”楚知意坐直了身体,抬头问道。   时怀瑾已经去过了楚家,可她口中还是一口一个“时总”,明显是还不承认时怀瑾的身份。   但时怀瑾不明白楚知意的底气在哪里。   安之不承认她是自己的母亲,楚家现在也不在意她,她凭什么认为他还会在乎女婿这个身份?   时怀瑾心中冷笑,往前一步站在楚知意对面,撑着桌面上半身往前,盯着楚知意的眼睛淡声道:   “你猜,若是让楚老爷子选,在我和你之间,他会选谁做楚家人?”   答案不言而喻。   对楚老爷子而言,时怀瑾的价值要远远大于楚知意。   楚知意脸上的表情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   时怀瑾讽刺一笑,退回去坐好,回头看了关靳一眼。   关靳会意,拿出平板,将视频点开,放到楚知意的眼皮子底下。   视频里播放的,正是何长青在医院自述的那一段。   听着何长青说完,楚知意心中控制不住的发颤,下意识握紧了手上的笔,脸上的血色褪去,一阵发白。   时怀瑾拿回了平板,敲了敲桌面,“我拿这个给你看,就是为了告诉你,像何长青这样劣迹斑斑的人,你觉得他待在安之的身边会什么都不做?”   “所以安之并没有说谎,在她最脆弱的年纪,她最亲近的母亲,在她身边安排了一头狼。”   “楚知意,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六岁不到的小女孩,那段日子她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说到这,时怀瑾目光一凛,声音也冷了下来,“从来都不是你不想认安之这个不听话的女儿,是她不想要你这个恶心的妈 。”   “你这样的人,不配为人母。”   楚知意手一抖,笔落在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咚。”   她用力闭了闭眼,而后猛然抬起了头,狠狠瞪着时怀瑾,“我不信,一定是你们逼长青说的。”   “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从来没有伤害过安之。”   “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时怀瑾,一定是你逼他这样说的……”   楚知意一遍重复着,神情激动,声音很大。   这些话,她是对时怀瑾说,可却更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承认自己不折手段做了恶心事有这么难吗?”时怀瑾脸色沉沉,盯着楚知意的眼睛,逼问着。   他冰凉的视线像是夹了利剑,刺在人身上,又冷又疼。   风吹帘动,光线明明暗暗。   强烈的窒息感从时怀瑾身边发散开来,如潮水一般蔓延,填满了整个空间。   “我不信你没有怀疑过,但是为了能让安之乖乖听话,你刻意不去想。”   “因为你根本不在乎你的女儿有没有受到侵害,你只在乎她在舞蹈上有没有达到你的标准,只要这种伤害可以逼着安之往前走,你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痛苦。”   时怀瑾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楚知意靠近:“楚知意,相比于何长青,你的行为更让人恶心。”   虽然安之没说,可是他知道,相比于何长青,楚知意给她带来的痛苦更大。   只是那时候安之年纪小,觉得楚知意是她的母亲,于是下意识的把恨意和惧意都叠加到了何长青的身上,只有这样,自己才会好过一点。   楚知意唇色惨白,浑身发颤,腿一软无力地跌回椅子上。   时怀瑾没有再说话,她的耳边响起了安之的声音:   “你是真这么认为?还是自我安慰?”   “楚知意,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你没经历过,凭什么替我以为?”   短短两句话,像是魔障一般,一直在耳边循环。   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被拆穿说了出来,楚知意不得不面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一切。   最后一张遮羞布被彻底扯开,当场判刑。   闭上眼,眼前浮现那个哭闹不止的小女孩,楚知意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紧紧掐住,浑身血液停滞,身体一阵一阵发冷。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何长青,只是后来,为了让安之听话,她一遍又一遍说谎。   谎话说得多了,就连自己都被骗住了。   时怀瑾将平板扔到关靳身上,从椅子上起身,食指勾着领结扯了扯,垂眸看着楚知意,缓下了声音:   “我现在是安之的丈夫,所有伤害过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看在你给了安之生命的份上,我不会对你动手,所以对于金雁子比赛名额的确定,你最好不要在暗中动手脚。”   “你刚刚在我面前演的戏我当真了,若是安之因为你的关系没有拿到名额,我会做出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   时怀瑾说完,抬手看了眼时间,而后不再看楚知意,转身大步往办公室外走去。   关靳被平板砸得有点懵,回过神后,他深深吐出了一口气,连忙抱着平板跟了上去。   他跟着时怀瑾的日子不算短,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时怀瑾总让他有种换了个人的错觉。。   别说楚知意了,他光旁观都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哦,对了,”一脚踏出办公室,时怀瑾握住门的把手,突然回头,沉声到:“我会在网上公布这条视频,你需要做什么,相信应该不需要我提醒。”   音落,门被关上。   楚知意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紧闭的门,眼中通红一片,而后抬手用力一挥,将桌上的动作通通扫到了桌子下。   杯子碎了,咖啡撒了一地。   文件被淋湿,湿乎乎的黏在一起,米白的地毯上污渍一块一块,一片狼藉。   乒乒乓乓的声音传到门外,秘书看着远去的男人身影,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推开办公室门进去。   ……   再上车,时怀瑾的气场骤变,浑身散发着冷气,脸上写个四个大字:   生人勿近。   关靳连大气都不敢喘,认真开着车,暗自庆幸还好周末请假的事情他在来之前就已经说了。   车内安安静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十分突兀。   时怀瑾皱了下眉,拿起手机看也没看,不耐地直接接通了电话。   沉默了听了半晌,他冷声道:“我很忙,没时间去医院。”   说完,就挂了电话,随手将手机扔到一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关靳觉得车内的气压又低了一点,他抬眸看了眼镜子,时怀瑾半靠着,闭着眼睛,眼底的青黑色十分明显,脸色白,看起来非常疲惫。   只一眼,关靳又收回了视线,加快了车速,只想快点到时代新风。   想快点见到夫人,救他于水火之中。 第60章 muma~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 在车窗玻璃上快速跳跃着。   错开上班高峰期,回时代新风的时候路上的车要比离开的时候少的多,在关靳的加速下, 半个多小时之后,他们就到了时代新风。   一个急刹, 车稳稳的在大楼外停下,时怀瑾拉开车门下了车。   时代新风的人对时怀瑾并不陌生,前台一看到他,就马上迎了出来, 主动给他带路,径直上楼走到录音棚,然后自动退下。   三楼的影棚很大, 里面全是人, 拍摄正在进行中,工作人员搬着器材走来走去,忙得热火朝天。   最里面的墙角,用灰色的布隔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几架摄像机并拍摆着, 正对着绿色幕布。   绿幕前,几人手挽着手站着, 穿着打扮十分的奢贵华丽。   安之站在最中间,穿着一身洁白的公主裙,泡泡袖,木耳边的珍珠娃娃领口, 层层叠叠的裙摆非常蓬,像伞一样打开,长长地拖到地上, 腰上围着浅褐色的皮质腰带,将那一截纤腰掐得极细。   她一向笔直柔顺的长发被烫卷,完全撩到耳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美人尖。   宽大的帽子故意歪着戴,遮住了半张脸,硬质的白纱自帽檐下垂,斜斜地又遮住了半边脸。   仔细看,安之这一身装扮和《乱世佳人》中的斯嘉丽几乎完全一致,非常精致漂亮。   “咔哒、咔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强光一闪一闪,十分刺眼。   时怀瑾不适地眯了眯眼。   摄像师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手上的动作不停,嘴上也不停,“好,好,非常好,状态很好!大家继续保持。”   “安之老师麻烦脸再往左边一点,对,抱住宁歌老师。”   “来,我们再来最后一组,这一组轻松一点,没有固定的动作,老师们怎么美就怎么来,关键是要笑得灿烂一点。”   “来,笑……”   ……   公鸭嗓聒噪,叫得人愈发心烦。   安之在宁歌的帮助下,和大家一起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时而可爱叉腰,时而仰头微笑,耳垂上大大的珍珠耳环一晃一晃的,反射着闪光灯的光,十分耀眼。   聚光灯下,安之比任何时候都要活泼,举手投足间泄出来的风情让人心动。   时怀瑾没有出声打扰,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很神奇的,郁躁的心就这么一点一点静了下来。   满心的烦躁,随着安之的动作,慢慢的,被彻底浇熄。   关靳偷偷瞄了一眼时怀瑾脸上的表情,拍拍胸口,悄悄地松了口气。   最后一组照片拍了好几分钟,摄像老师将手放下,导演刘祥拍拍手,声音爽朗,“好了,拍摄结束,各位老师辛苦了,可以换衣服休息了。”   语毕,他抬手看了眼时间,笑得非常满意。   他本以为加入没几乎没有综艺经验的安之之后,拍摄时间会比平时要长一点,没想到还提前结束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种照片,安之以前也常拍,只是镜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见导演宣布结束,安之松了口气,她低下头,取下帽子,小心翼翼的提着裙子。   这一身礼服好看是挺好看的,但是因为有裙撑,很重,非常不好行动。   她看过《乱世佳人》,同样的一身,斯嘉丽穿在身上能跑能转能跳,十分自如。   抬眸,看到正向她走来的男人,安之勾起了嘴角……   宁歌撇了下嘴,踢了踢蓝灰色的裙摆,“也不知道那些个英国皇室的公主们穿这个裙子是怎么跑的。”   沈梵梵赞同地点点头,刚走出第一步就被地上的电线绊到鞋跟,差点摔倒,还好被程琼扶住了。   “小心。”   “谢谢,我这还没跑呢,就差点摔了,这要是真跑起来……”   沈梵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耳边有一阵风吹过,眼角余光一扫,扫到了一阵白色的虚影一闪而过。   抬眸一看,安之正提着裙摆向前跑着,速度还不慢,脚下的每一步都很稳。   沈梵梵低头看了看自己,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而后回头看向身后的郝灵韵。   郝灵韵和她对视,沉默了片刻:“……可能长年跳舞的人,脚上功夫和腰力都不一般。”   宁歌还低着头和裙子做斗争,闻言,她抬头看了一眼,轻嗤了一声:   “得了吧,小娇娇是看到她家亲爱的老公来了,要是我家宴宝也在,我跑得肯定比她还快。”   沈梵梵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安之的正前方果然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朝这边靠近。   而程琼的关注点则在门口的另一个男人身上,她笑着拍了宁歌一下,朝门口抬了下下巴,“宁宁,诺,你的亲爱的来了。”   宁歌朝门口看去,嘴角下意识扬起了笑,她向来说到做到,于是提着裙摆艰难地跑了两步。   到了第三步的时候,她放弃了,撒开裙摆,拍拍手,站在原地不动了,噘嘴吹了吹颊边的刘海:   “呼,好累。”   “我穿成这样凭什么还要为跑过去,他自己不会跑过来吗?”   “哈哈哈哈哈……”   其他三人顿时笑弯了腰。   ……   安之跑到时怀瑾的面前停下,仰着头看着时怀瑾,浅浅地酒窝跑了出来,“你来了多久了?”   时怀瑾没回答,他朝安之张开了手臂,低声道:“过来。”   安之抿着唇笑,又往前迈了小半步,习惯性的想扑进时怀瑾的怀里,可是夸张的裙摆阻止了她。   低头一看,就算裙摆挨到了时怀瑾的脚边,她离时怀瑾也还有将近半米的距离,安之的嘴角瞬间拉直了。   裙摆太大了!   不开心。   电影里都是假的。   时怀瑾扬唇笑笑,伸长手臂摸了摸安之的小脑袋,轻声道:“先去换衣服,我在这等你。”   “哦。”安之转身准备离开,可是看到宁歌的嘴形,她又顿住了,回身不好意思地看着时怀瑾,欲言又止:“瑾宝。”   “嗯?”   又叫瑾宝了?   时怀瑾眉尖一挑,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安之抿抿唇,又继续道:“宁宁约我等下一起去逛街……”   “你答应了?”   “嗯。”   时怀瑾:“……”   刚刚分开时那么恋恋不舍,还让他来接的人是谁?   这才过来两个小时,就变了?   “瑾宝。”安之软下声音,又唤了时怀瑾一声。   视线从时怀瑾脸上往下滑,在他的领口停住,安之掂起脚尖,抬手拉住他的领带,给他紧了紧领结,嘴里念念有词,“怎么松了。”   垂眸看着安之头顶白色的发穴,时怀瑾目光闪了闪,顺着她拉着自己领带的力度身体前倾,弯下腰靠近她,轻轻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浅笑,“去吧。”   “正好我要找宴离生谈点事情,你们逛完回来一起吃午饭?”   “嗯。”安之开心地点头,松开了手,转身跑了。   时怀瑾低头一看,无奈摇头。   领结是紧了,但是下边的领带被拉了出来,蓝白格被揪的皱巴巴的。   时怀瑾转过身,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抬手扯了扯,索性扯下了领带,放手里卷了几圈,放进了口袋里。   见拍摄已经完成,宴离生正往里走,看到时怀瑾,他勾唇一笑,抬手打招呼,“时少,来接老婆啊?”   手抬起一半,突然被抓住。   “不是。”时怀瑾抓住了宴离生的手腕,拽着他转身一起往外走,“我来找你。”   宴离生:“……可我是!”   “可你现在还没有老婆。”时怀瑾脚步一顿,放下了宴离生的手腕,顺着宴离生的视线回头看向宁歌,又道:   “为了快点有老婆,你最好还是听我的。”   “我助理统计了一下,现在时代新风,我所有散股一共占比百分制五十点九。”   “你可以准备你的行动了,我最近很忙,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继续玩。”   时怀瑾脸上的表情很淡,声音更淡,像是在念一段和自己无关的旁白。   闻言,宴离生收了脸上的笑,目光变冷,身上那股浪荡公子气收敛的干干净净。   他看了宁歌一眼,转身收回视线,双手插进兜里,主动带着时怀瑾往外走。   “去我办公室。”   而正站在原地等宴离生过来的宁歌:“……”   她拧了下眉头,伸长手臂揽住了安之的肩膀,“你家时总也太小气了吧,我不就早上把你抢走了,他就非得在我面前把宴宝拉走?”   再回头,门口已经没了那两人的身影,安之摇摇头,“不是,他是有正事要和宴总谈。”   宁歌敛眉,摸了摸下巴,一脸若有所思,“怪怪的,我总觉得,宴宝好像有事在瞒着我。”   语罢,她偏头看着安之,认真的问道:“娇娇,你家瑾宝最近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安之低头想了想,再次摇头,“没事异常,只是很忙。”   忙自己的事,又要忙她的事,她又帮不上忙,所以瑾宝很辛苦。   突然,安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抬头,看着宁歌的眼中带着兴奋的光,“宴总不会是在偷偷准备什么惊喜,要和你求婚吧?”   闻言,宁歌愣了两秒,随后勾起嘴角,讪笑了下,“不可能。”   “什么?”   她的声音太小,安之没听清。   “没什么。”宁歌摆摆手,笑了笑。   她拉着安之,转身往后面的更衣间走去,脸上的笑容依旧肆意张扬,语气轻松,“走,我们去逛街买好看的小裙子去。”   到了后方,宁歌从助理手上拿着衣服走进更衣间,拉上门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也暗淡了下来。   低下头,捏着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转了两圈,闭上了眼,嘴角牵起一抹笑。   真假参半,谁都不知道她和宴离生是什么关系,就连她自己有时候也分不清。   但至少,她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他绝对不会向她求婚的关系。   ……   晚九点,《在逃公主》节目官微踩着点,把宣传照发了出去。   [在逃公主v:   辛苦大家久等了,公主们的美照终于出来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被杀到,反正逃逃是被杀到了。   老规矩,大家一起来猜猜新加入的公主是谁啊?   这次有福利哟,有奖竞猜,猜中有奖,柠檬TV会员大礼包大派送。   @宁歌,@程琼,@沈梵梵,@郝灵韵   每周五晚九点,柠檬TV上线,会员抢先看,我们不见不散。   [照片][照片][照片][照片 ]……   ]   时怀瑾晚上又有视频会议要开,吃完晚饭后,他就去了书房。   安之不想打扰他,坚决拒绝了去书房陪他,抱着呵呵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玩手机 。   她上午拍摄之前被宁歌拉进了公主小群,没事就在群里潜水听宁歌她们聊天。   女生们聚在一起不愁找不到话题,从衣服到化妆品,从综艺到影视剧再到八卦,安之潜了一个晚上的水,觉得自己学到了不少东西。   一到九点,群里有人提醒,安之连忙退出了微信,戳进了微博。   搜索《在逃公主》官微,等待页面跳出来的时候,安之紧张地抓了抓呵呵头上的毛。   零点零几秒,官微跳了出来,手机上的时间还显示九点整,安之往下翻了翻,转发和评论无穷无尽。   她以为自己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可没想到,比她积极的大有人在。   节目组套路深,有奖竞猜的力量是巨大的,网友们瞬间原谅了官微的迟到,在微博底下排起了队,兴致勃勃地猜这期新加入的嘉宾是谁,十分积极。   从一线到十八线的女星,再到各路歌手,甚至到编剧,只要是脸小、腿长、长发、身材偏瘦的都被人拉了出来,但就是没人猜安之。   大概因为娱乐圈的女星太多,而安之的领域和性格都离这类综艺差了十万八千里。   更何况,照片里的安之可甜可A,和她往常在舞台上表演时,那种不食人间焰火的样子相差甚远,所以压根没人往她身上猜。   有时候,人的固有思维还是挺顽固的。   安之鼓了下腮帮子,纤长的手指时不时划拉一下,有些无聊地继续往下翻。   屏幕最上方的通知栏不停的闪着,刚刚安静了一小会儿的群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宁宁:居然还有人猜是赵茹,赵茹的腰起码比我们小娇娇粗了半圈好吧。   梵梵:这届网友眼力也太差了吧。   梵梵:娇娇这身材,怎么说也是万里挑一的,胳肢窝底下全是腿,这么明显的标志怎么就没一个人猜到?   灵灵:这下节目组可开心了,铁公鸡一根毛都不需要拔。   琼琼:为造福网友,要不……   宁宁:秒懂。   宁宁:@之之,你有小号吗?   之之:有。   宁宁:你上去,带头猜自己。   之之:……这样好吗?   宁宁:非常好,全部网友都要谢谢你,从此,我们都是柠檬卫视的至尊VIP!   ……   安之拖出输入框,有些犹豫,想了想 ,又把输入框收了回去。   上次她只买了一个月的新手会员,只要六块钱,一个月之后再买,就要二十块一个月,而官微这次的奖励很豪,一等奖是三年柠檬卫视至尊VIP。   算算,都有小一千了。   安之心动了,发了个“好“字。   发送完毕,她切进了微博,登了小号,先把账号里的东西删得干干净净,而后在《在逃公主》最新微博下评论了五个字:   [我猜是安之。]   发完,她盘腿坐好,把手机放在腿上,低着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等着。   手心出了汗,她把双手放在呵呵的背上,疯狂地蹂、搓它的毛。   昏昏欲睡的呵呵抬眼,翻出眼白,狗脸懵逼了。   想象中万人回复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她的这条评论很快被叠加的楼层给湮灭了,只收到了寥寥几句回复。   还有一个人回她:   安之是仙女:[抱走我的芭蕾公主,我们不约。]   就像上次开小号公布结婚时一样,本尊亲自为自己发声,但没有一个人信。   安之:“……”   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哭还是改笑。   公主小群里一阵哈哈哈,笑得特别开心。   宁宁:要不我给你贡献一个赞?   之之:不要!   ……   时怀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安之低头愤愤地看着手机,嘟完左边腮帮子嘟右边,像只小河豚,软乎乎的。   时怀瑾走了过去,弯下腰,在安之腮帮子上咬了一下,“怎么了?”   安之回头,把手机放在时怀瑾眼皮子底下,皱着眉头,“这照片有这么难猜吗?为什么都没人想到是我?”   时怀瑾接过手机看了看。   他这是第一次看到成片,照片调过光,效果比在影棚里看到的还要漂亮的多。   九宫格的照片,一共有两组风格,一组公主风,一组骑士风。   两组风格相差很大,唯一的相同点是最中间的女人的脸,始终用道具遮得严严实实,一丝也没有露出来。   他到达影棚的时候,拍摄已经接近尾声,骑士风的那组照片已经拍完,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安之穿骑士服的样子。   如今一看照片,非常的惊艳。   前面几张只是普通的动作,借助工具,营造出帅气洒脱的感觉,而最后一张,是腿咚。   又A 又飒。   白色墙角,宁歌贴着墙站着,而安之站在宁歌面前。   她的长发高高束起,一只手拿着皮鞭垂在腿侧,一只手勾起宁歌的下巴,高抬腿,一字马,腿尖崩得笔直,搭在宁歌的头顶还要高出许多。   一双大长腿穿着黑色的皮裤和骑士靴,又细又长,名副其实的腿精。   时怀瑾翻完所有照片,视线从手机上 移开,移到安之的脸上 ,想象着安之穿骑士装的样子。   修身的黑色套装完美贴合,窈窕身材尽显。   百里挑一的身材,满分的脸蛋,帅气的动作,偏偏又有一双极澄澈的眼眸,这样的女人,足以让所有男人动心。   而现在,她是属于他的。   时怀瑾眼神一暗,喉结上下滚了滚,松开手,手机滑落,在地毯上翻了个身,光闪了闪。   他没管,目光直直的看着安之,抬手扯松了领带,而后慢条斯理的解开了手上的袖口。   这个动作安之非常的熟悉,她看过很多次,可依旧觉得极性、感,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的眼神直接,炙热到灼人,安之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往后缩了缩。   下一秒,时怀瑾大长腿跨了过来。   呵呵被挤开,它抬头委屈地看了时怀瑾一眼,垂下尾巴扫在地上,踱步去了客厅,窝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没人在乎呵呵的离开,时怀瑾双手撑在摇椅的两侧,俯身压下,安之忙抬高手,抵在他的胸膛上,目光闪躲。   时怀瑾停下了靠近,深深地看着安之的眼睛,缓声道:“照片很好认。”   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在静谧的夜里,异常好听。   那一双眼睛极漂亮,如今里面全是自己的脸,尽是深情,让人控制不住的沉溺。   安之眨眨眼,手掌一转,该推为拉,扯住了时怀瑾的领带往下带,“为什么?”   时怀瑾低头看向安之的腿,手往后,捏住安之纤细的脚踝,一点一点抬起。   抡了半圈,再往前压,一直压到头顶,笔直地折了一百八十度。   和照片里的动作一样,只是由站变成了躺,手上的皮鞭变成了领带。   又A 又飒的黑色骑士装,换成了现在可爱软萌的杏粉色草莓睡裙。   摇椅承担了两个人的重量,往下晃了晃。   “吱呀~”   大手自脚踝处顺着腿部曲线往上,缓缓移,拨开堆叠在腰际的群摆,一直移到细腰后因为过瘦而凹进去的小窝。   时怀瑾低下头,贴在安之的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因为你的腿,只有我丈量过。”   “用身体。”   所以没有比他更清楚她身体上的一丝一毫。   “吱呀~”   “吱呀~”   竹制摇椅又晃了两下。   时怀瑾的大手温热,被他抚过的地方又痒又麻,莫名的,一阵又一阵的刺激。   他的头埋在自己颈间,亲吻着,压抑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也许又留下了牙印。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如潮水般往上涌,安之早已习惯,但仍然会感觉不安,身体轻飘飘的,没有实际的落点。   她需要一个密实的拥抱,迫切的等待着一个最固定的、最有力的、最让她想挣脱却又异常渴望的支撑。   男人的动作越来越放肆,空、虚和不安在他手上放大,安之挺着脖子头,仰头看着阳台顶部的艺术吊灯,狠狠咽了口口水。   时怀瑾的唇绕过直角肩,往前移,动作温柔。   安之双手无力地松开了领带,环抱住时怀瑾的脖子,微张着嘴,企图得到更多的氧气。   以往双眸蒙上一层水雾,雾气蒙蒙,目光渐渐发散,找不知道焦点,一阵失神。   “阿瑾~”   小小的声音像从喉咙里哼出来,拉长的声线,又甜又腻。   “嗯?”时怀瑾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她头顶的脚尖,五个小脚趾羞怯的缩着,圆圆白白。   视线顺着他的视线往上,安之脸一红,动动腿,窘迫地想收回脚,“别看,丑。”   时怀瑾压着没放,伸长脖子,在她白皙的脚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很刺、激的感觉。   安之脚尖一抖,圆圆的脚趾又缩了缩。   脸蛋更红了,心跳个不停,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娇娇。”时怀瑾突然低声唤她。   “嗯。”安之抬头看向时怀瑾,眼中朦胧一片。   他很少这样叫自己,她还有点不习惯。   “要去三天是吗?”   “嗯。”安之点头,提到节目,她的理智终于回笼了一点点。   “三天不能做,你要怎么补偿我?”时怀瑾半垂着眼,嘴角噙着笑,又问。   安之眨眨眼,眸子清明了不少。   她抿了下唇角,别开了眼不敢看时怀瑾,就怕一看就又被拐走,“明天早上节目组会来家里拍……”   “所以呢?”时怀瑾捏着安之的下巴,转过了她的小脑袋。   “所以不可以。”安之依旧不肯看他,垂着眼,声音小小的,含在嘴里。   时怀瑾轻笑了一声。   这个理由,在他这里不成立。   他想做的事情,自然会想办法做到,并解决好后续可能会发生的问题。   时怀瑾闷声笑,低头在安之唇角啄了下,手来回逡巡着,很不安份,安之想抓都抓不到。   “那你想做吗?”   在他这里,这才是唯一决定做与不做的理由。   时怀瑾刻以压低了声线,音落,他将手放在安之的后、腰处,托着她,猛然往上一抬。   蹭了蹭,仔细感受他的情动,也让她感受她自己动情。   “嗯~”安之呼吸一滞,下意识看着时怀瑾的眼睛。   在他眼中,她看到了跳动着的,被压抑在最深处的,现在正熊熊燃烧的小火苗。   她已不再像之前一样什么都不懂,也深深的明白,这种火苗,她身体里也有。   她被时怀瑾带坏了,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也一步一步成为了自己。   事情越偏越远,越来越难控制。   火越烧越旺,连空气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分,火星子燃起,噼里啪啦响。   两人的目光胶着着,时怀瑾的眼中带着引、诱,他像一个男狐狸精,企图勾、人和他一起犯错。   唇瓣越来越干涩,急需什么滋润。   好不容易回来的理智再次消失,安之将节目的事抛到了脑后,拽住了时怀瑾的领带,用力往下拉,微微扬起头,主动凑近他的唇边,覆上,“想的。”   想做的。   想让他变成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体会他最坚实的安全感,也让他感受到自己最完全的包容。   红唇微分,任君采撷。   见目的已达成,时怀瑾满意地弯唇笑,贴上去,接过了主动权。   结婚之后的生活波折不断,一点不无聊。   他最近奔波辛苦,每天三边跑,一直也没消停,身体明明很累,却不想休息,只想在安之身上得到一点点补偿。   或者,也可以更多一点点。   闯开牙、关,唇、齿相依,接吻的声音细细微微。   彼此相爱的人,就算再怎么接近,再怎么亲密,也不满足,总想着,再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负距离。   近镶进彼此的身体里,才能得到一点安慰,满腔的爱,才会有一点实质性的转变,和嗜、骨的感官一起,刻进彼此骨子里。   安之闭上了眼,腻在时怀瑾的给的柔情中,仰着天鹅颈,秀眉时而轻皱,时而舒展。   努力控制呼吸,纤腰像蛇,扭动,配合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   混沌的思绪彻底□□控,安之忘了身处何方,忘了地毯上震动个不停地手机,也忘了,明天早上一大早就要过来的节目组。   身上的枷锁被解,冷空气涌上来。   时怀瑾抬手往旁边一摁,窗帘缓缓的自动合上,轻飘飘的白纱在冷气的吹拂下,轻轻飘动着。   安之半睁开眼,入目是夜空,星子闪烁,那一轮弯月时远时近。   越夜越深,护城河边的霓虹灯熄了。   黑暗中,渔船飘飘荡荡,这一盏明灯处,摇椅吱吱呀呀,摇相呼应。   ……   时怀瑾的生物钟向来严格,婚后也一直没变过。   次日清晨,时怀瑾早早地醒来,偏头看了眼埋在他怀里睡得正熟的人,他小心翼翼的挪了挪,下了床。   安之眉头一皱,手在床上不安的胡乱抓了两下,时怀瑾随手抓过枕头递过去,她一把抱在怀里,眉间舒展开,不动了。   短短的时间里,她睡觉的习惯变了,现在睡觉不劈叉了,但一定要抱着才能睡得安稳。   看了下时间,时怀瑾替安之拉了拉被子,又在她额心吻了下,而后轻手轻脚出了卧室。   ……   初阳刚刚升起,还没来得及带上热度,黑色的加长保姆车划破晨光,踩点赶到了瑾瑜公馆。   在刘祥的安排下,一群人扛着大大小小的器械,有序的下了车。   昨晚时怀瑾已经打过了招呼,所以时英并没有加以阻拦,礼貌地将人迎进了馆内。   一楼大厅空旷,再往里,是一排排年代久远的实木柜子,陈列着公馆大大小小的历史痕迹,整体色调沉,低调,肃穆,让人不自觉肃然起敬,总觉得太过轻松是一种轻浮,是一种不敬和对历史的染指。   刘祥的反应速度很快,速度让摄影转换镜头,对着公馆绕了一圈。   到时候剪出来,也算是看点,顺便还能给云起的最老的公馆打个广告,两全其美。   上了六楼,刘祥并没有敲门,守在门边,等着公主自己拿着行李箱偷偷逃出来。   这是节目开篇的惯例。   可他们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动静。   再等下去,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刘祥无奈,只得敲了门。   开门的速度很快,想象中的公主并没有出现,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手上还端着餐盘。   镜头直直的怼在男人的脸上,对上男人的眼神,摄像小哥心里一慌,镜头晃了晃,迅速往下移,落在他右手上的餐盘上。   最中间,金黄色的爆浆西多士上撒了一层褐色的阿华田粉末,点缀着新鲜的薄荷叶。   黄、褐、绿三色交叠,颜色对比鲜明,饱和度高,看起来非常好吃。   右边,是个大肚玻璃杯,里面装着粉红色的浓稠液体,最上方,放了两颗对半切拼成心型的小草莓。   左边就更厉害了,是一朵杏粉色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下方插着一根细长的纸瓣,看着像一朵鲜花形状的棒棒糖。   整个餐盘都纷纷嫩嫩的,不愧是公主的早餐!   早起只喝了一杯水的摄影小哥感觉自己受到了暴击,下意识吞了口口水,镜头一直停留在餐盘上舍不得移开。   呵呵咬着一只小黄鸡慢慢悠悠地晃了过来,看到一群陌生人,也没什么反应。。   这要是在以前,它一甩头就扑上来叫了,可大概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它懒了不少,也没了脾气。   它懒洋洋的蹲坐在时怀瑾的脚边,看都不看那群人一眼,异常高冷。   门口安安静静地,气氛一时很诡异。   刘祥抹了把汗,出声问道:“时总,安之老师呢?”   本来跟拍安之的是另一个副导演,但是怕出错,他才亲自出马,可没想到,安之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依旧波折不断。   “她还在睡。”时怀瑾往旁边让了一下,淡声道:“你们先进来,我去叫她。”   将其余人留在门外,刘祥只带着摄像小哥进了房间,镜头也不敢到处扫,只能牢牢跟着狗和时怀瑾。   时怀瑾将餐盘随手放在茶几上,转身走向卧室,转身时,还不忘反手掩上了门。   但是呵呵也跟着进去了,把掩上的门撬开了一条很大的缝。   沙发离卧室不远,摄像头转个角度能拍到一点,摄像小哥简直想给呵呵点个赞。   卧室里光线暗,时怀瑾先拉开了窗帘,而后走到床边坐下,低头在安之唇上吻了吻。   有点痒痒的,安之悠悠转醒,缓缓睁开了眼睛,揉着眼,还有点懵。   时怀瑾把她揉眼睛的手拿了下来,“人已经来了。”   “嗯。”安之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头一点,又要闭眼。   太早了,还没到她往常起床的点,昨晚时怀瑾又缠着她闹得太晚,她现在实在是很困,意识还没回笼。   时怀瑾无奈,干脆掀开被子,掐着安之的腰,把人抱起往浴室走。   安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抱着时怀瑾的脖子,双脚环在时怀瑾的腰上,侧着脑袋枕在时怀瑾的肩膀处,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   “阿瑾,困~”   卷着舌头,尾音拉长,她困出了小奶音。   听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困。   时怀瑾抱人绕过床尾往浴室走的时候,正好被镜头扑捉到,摄像小哥和导演对视了一眼,暗自咂舌。   这那是公主,这分明是抱了个娇娇软软的小女儿。   “刘导,这……”   刘导摸了摸滑溜溜的头,“也行吧,公主花式逃跑不成,强行喂狗粮也算是别出心裁的看点。”   “毕竟已婚和未婚,还是要有点差别的。”   摄像小哥点头符合,“刘导说得对。”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时怀瑾突然转了个弯,走到门口,凉飕飕地朝门外看了一眼,当着导演和摄像小哥的面,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摄像小哥一抖,镜头又晃了两下。   ……   洗漱完,安之才清醒了一点。   推开卧室门,客厅多出的人让她有片刻的呆愣。   看了看沙发上一脸微笑的导演,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时怀瑾,安之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问道:“刘导,我现在还要假装逃跑吗?”   摄像小哥:“……”   刘祥呵呵笑,又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头发,“不用,安之老师,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要不我们路上说?”   安之点点头,“哦”了一声,视线落在茶几的餐盘上,舔、舔唇,“可我还没吃早餐。”   刘祥继续笑,摆摆手,“没关系,我们也没吃,飞机上有准备早餐,绝对豪华。”   “但是这是我老公给我做的,不可以不吃。”安之固执道。   时怀瑾勾了下嘴角,抬手顺了顺安之脑后微微有些凌乱的长发,眉眼间的温柔藏都藏不住。   导演:“……”   他嘴角抽了抽,表情马上就要跨了。   不会为了一个早餐,他们整个组就在公馆毫一整个早上吧。   最后,两方合计,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时怀瑾将早餐打包好,让安之带上车吃,顺便还从楼下拿了很多份早餐给工作人,让他们不至于在车上看着安之吃。   路边的树下光影斑驳,两辆一前一后,缓缓向前行驶着。   安之没有助理,所以经纪人的工作和助理的工作都是南桑一手全包,基本上安之去哪,她都得亲自跟着。   但一辆车的空间就这么大,还要放大大小小的机器,经纪人又不能入镜,所以南桑并没有和安之坐一辆车,她和工作人员坐在后面那辆。   保姆车上的镜头很多,四面都是智能摄像头,安之在哪,它们就把头摆到哪个方向。   一上车,安之就将面前的小桌子打开,小心翼翼地将早餐一样一样从纸袋里面拿了出来,摆在小桌子上 。   西多士置于白瓷盘上,银色的小刀一刀下去,土司一分两半,淡奶缓缓流了出来,奶香浓郁,阿华田四处分散,让人食指大动。   时怀瑾对安之的食量清清楚楚,算了量,刚刚好,安之低着头认真地吃早餐,一口西多士,一口草莓奶昔,慢悠悠地吃完了早餐。   放下刀叉,安之的精神缓过来了一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刚刚脑子昏昏沉沉的,稀里糊涂的就跟着人上了车,也没和时怀瑾好好道个别。   一期节目拍摄三天,加往返一起一共差不多四天的时间,将近一百个小时不能见面,算是她和时怀瑾结婚后分开的最长时间。   这样想着,安之有些神色恹恹,耷拉着头,像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有些焉巴巴的。   大部分人都吃完了早餐,导演看时间差不多了,举起了手上的白板,坐在安之旁边装着制服的女主持人桃子会意,侧过身,突然出声:   “按照惯例,在和大部队集合之前,节目组有几个问题要问安之老师,请安之老师认真回答。”   安之点点头,挺起腰背,笔直坐好,姿势乖巧,大大的眼睛看着女主持人,“好。”   桃子笑笑,“第一个问题,请问,安之老师以前去过那些旅玩过?印象最深的是哪里?”   安之认真想了想,答:“比赛去过很多地方,但旅游没有。”   “一次都没有?”桃子似是不信,控制不住地拔高了声音。   安之点点头,伸手竖起食指,“这算是第一次。”   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桃子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看了眼白板,又继续问:“第二个问题,对于这次在逃,安之老师有什么特别期待的吗?”   安之:“期待这三天时间赶快过去。”   “为什么?”桃子有些疑惑,“是因为不喜欢旅游吗?”   安之摇摇头,回头看了眼,语气低落,“我不想和瑾宝分开这么久。”   语毕,她又补充道:“哦,瑾宝就是我老公。”   桃子:“……”   刚刚的早餐她吃的不多,但是现在突然觉得有点撑。   导演又换了一块白板,敲了敲提醒问题继续。   桃子连忙又问道:“第三个问题,安之老师最希望能在这次旅途中做什么?比如吃什么东西,或者参加什么活动。”   安之想也没想立刻摇头,“想回家。”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把翻糖玫瑰棒棒糖掏了出来,打开透明的包装,捏着纸棒放在唇边,一口咬下了最外圈的褶皱花瓣。   翻糖化成甜腻腻的糖水,甜味在味蕾上滞留,久久不散,安之又咬了一口,然后继续道:   “吃东西可以找瑾宝,我老公什么都会做,活动的话除了跳舞之外,我喜欢玩手机斗地主,手机充钱就可以玩。”   女主人人:“……”   over,问题结束。   还好问题只有三个,若是再多一个,她也实在是问不下去了。   安之看起来很好说话,每一个问题都有好好回答,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东拉西扯,含糊其辞,认真是不存在的,可安之的每一个答案都让人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甚至怀疑安之是在故意让她问不下去的,但安之脸上的表情又极其认真,语气真挚,真诚到她觉得自己有这个想法都很不应该。   ……   下了车,一群人偷偷摸摸到了机场,和其他组会合。   安之在起床的时候耗了点时间,所以她是最晚到的,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正围着小桌子坐着聊天。   刚进休息室,安之一眼就看到了宁歌。   宁歌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看到安之就上前抱住了她,一脸笑眯眯的,“小娇娇,早啊!”   不止男人喜欢身材好的女人,女人也是。   安之瘦瘦的,腰细,抱起来很舒服,让人想把手黏在她的腰上,宁歌每次看到都想抱 。   看了眼安之手上像棒棒糖一样的东西,宁歌又问:“你也没吃早餐吗?”   她偶尔忙起来的时候会来不及吃早餐,怕自己低血糖,所以一般都会在包里常备糖果,不吃早餐的时候就吃一颗。   于是她下意识地以为安之也是这样。   安之摇摇头,“不是,这是瑾宝做的饭后甜点。”   宁歌:“……”   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   回答完,安之挣开了宁歌的手,拉着宁歌一起在小沙发上坐下,和沈梵梵她们一一打招呼。   大概是因为见过面,又在群里联络过感情,安之对他们熟稔了不少。   特别是在镜头底下,为了不冷场,大家话还会更多一点,她也能插进去几句。   就在这时,导演端着一个纸盒子过来了,在她们面前站定。   宁歌她们熟知套路,自觉地把手机掏了出来,放进盒子里面。   最后,盒子移到了安之的眼皮子底下。   垂眸看着普普通通的红色盒子,安之下意识捂紧了包。   “拍摄途中嘉宾不能使用自己的手,麻烦安之老师上交私人手机。”刘祥提醒道。   闻言,安之一愣,看向了宁歌她们,“你们之前也这样吗?”   事先也没人告诉过她拍摄途中会没收手机啊。   “嗯。”沈梵梵点头,“虽然没剪出来,但是确实每次都收了手机。”   安之:“……那你们之前在节目里拍照用的手机是……”   沈梵梵摊了下手,指了指桌面的广告牌,“赞助商爸爸的。”   安之:“……”   这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犹豫了片刻,慢吞吞的拿出手机,放在盒子上方。   刘祥将眼睛都瞪出来了,她也迟迟没松手,急得刘祥差点直接上手。   所有人都盯着安之的手,可下一秒,安之又把手收回来,捂在怀里,然后抬头看向刘祥,眨眨眼,“上交之前,我能给我老公最后发一条消息吗?”   刘祥狠心摇头,“不能。”   安之用力咬了下唇,开始耍赖,管他能不能,直接指纹开锁,点开微信,戳进了置顶头像。   导演上前,想伸手,沈梵梵连忙起身挡住,“娇娇快点,我给你拦住。”   “你想说什么,快点说。”   郝灵韵也笑着围了过来,“我们保护你。”   打字明显是来不及的,安之连忙长按语音,低下头凑近手机:   “瑾宝,节目组要没收手机,你可能联系不上我,有事你可以找南南,南南会告诉我的。”   “昨晚说要和你视频的,但是没有手机,你如果没收到我的视频电话,不是我不想你,是节目组太不人道。”   “瑾宝,我想你,你等我回来,好好照顾呵呵和崽崽们。”   她快速说完,想了想,最后又亲了一下,而后迅速关了手机,扔进了盒子了,双手背到身后,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澄澈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导演,“我交了。”   “你们把刚刚那一段剪掉就好了。”   她说得十分熟练,一点也不像一个第一次参加户外旅行综艺的人。   导演:“……”   ……   而此时,时怀瑾正坐在车上往公司的方向走,手机一响,他看都不看就知道是谁,忙拿起点开,认真听完。   安之的声音很快,背景嘈杂,像是有人在争论着抢东西。   车厢安安静静,大概因为赶时间,最后一声“muma~”十分响亮,前座的关靳也听的清清楚楚。   倒是没想到,仙女似的夫人私下这么黏人又热情,关靳酸酸地撇了下嘴。   时怀瑾轻笑了一声,又听了一遍,而后敛下笑容,放下手机,双手搭在膝淡声问道,“公关和新闻稿准备好了吗?”   关靳点头,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道:“都准备好了。”   时怀瑾缓缓抬眸,目视前方,目光冷冷,缓缓启唇,坚定地吐出几个字:“马上发。”   何长青几天前就被他连同那些证据一起送到了警局,判决也已经下来了,但消息都被他压着,就等着安之离开。   他需要在安之离开的这三天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将对安之的影响降到最低。   等到安之回来,一切都已经过去,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水过留痕,但再也掀不起波澜…… 第61章 变天   三伏天气, 温度一天比一天高,太阳一天比一天升得早。   才六点的光景,阳光已经染上了热度, 空气闷热,让人心浮气躁, 睡不踏实。   不过这天,云起市很早就热闹起来了,估计有一半的年轻人是直接通宵到了现在还没有睡。   昨晚,网上发生了两件大事, 几乎掀了半个云起市。   晚九点,突然有好几个平时在网上特别活跃的时代新风的工作人员同时发了微博,说酝酿了这么久, 终于要变天了, 大家看完满脸问号,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时代新风可是娱乐行业的大龙头,屹立多年不到,和其他各个公司之间交往复杂,形成固定的关系网和制衡, 其中牵扯的利益众多,要是时代新风真变天, 整个行业都会下场暴雨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时,时代新风官微又突然转发了一段视频,顺利转移了大家的视线。   而同时,之前的那几条微博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   阳光被窗帘遮住大半,几丝寥落的晨光钻过缝隙折了进来,长而直的黄色线条落得很长, 一条一条分散开,斜向上路过时怀瑾光洁的下巴,最后落在他略苍白的唇瓣上。   明显地感觉到右眼的视野减弱,时怀瑾拧紧了眉头,扯下眼镜闭上了眼睛,抬手抵着太阳穴揉了揉。   神经紧绷太久,头一阵一阵抽着疼,眼睛十分疲惫。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了,盯了一整晚的电脑,彻夜未眠。   关靳推门进来,将咖啡放在办公桌上,看着闭着眼睛的时怀瑾,他不免有些担心。   “时总,要不你回去休息一下,你的眼睛……”   时怀瑾睁开了眼,放下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淡声道:“没事。”   一口喝下小半杯冰咖啡,时怀瑾又重新戴上了眼镜,拿起了鼠标,垂眸盯着电脑屏幕,“现在情况怎么样?”   被问到正事,关靳收回了视线,打开了手里的平板,认真的把时代新风那边传过来的数据分析报了一遍:   “离视频发出去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八个小时,话题的讨论度还在继续上升。”   “时代新风官微转发了之后,又被各大新闻网和微博大V 转发,其中,时代新风官微的微博阅读次数为十亿,讨论次数接近20万次,实时热度翻倍……”   时代新风不愧是水军的头头,舆论界的大亨,不管真假,只要经过它流出去新闻,关注度就会呈指数模式上升,次次爆到热搜。   怕被考究党找茬,时怀瑾并没有对何长青的视频做任何处理,直接发布在了网上,所有细节,完完整整。   视频的地点是在洁白的病房,雪白的床,一尘不染的白墙,而何长青是镜头里唯一的异色。   他坐在床上,对着镜头,将自己之前做过的事一点一点全部说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肮脏到让人咬牙切齿。   事情的开始,只是一次偶然的,一位不负责的家长不经意间的纵容。   之后,满足过欲、望的禽兽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变本加厉地纵容心中丑恶的野兽吸食无辜人的血肉。   何长青借着公益的名头下乡支教,教留守的小女孩子们舞蹈,高尚的行为获得了乡亲们的感激和好名声。   可实际上,他却利用老师的身份,对那些小女孩进行猥、xie,甚至对那些才几岁的小孩子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也曾经在给热爱舞蹈的小孩子当家教的途中,趁着家长不在为所欲为,还实行要挟恐吓,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行侵害,最后给孩子造成了很多的心理问题。   出了事,就用金钱摆平,反正他挑的都是一些没权没势,懦弱无助的普通家庭   何长青在舞蹈界德高望重,就算受害者出来发声,也没人会信,因为在事情发生之前,那些家长和孩子都百分百相信他,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于是没有证据。   而且二十几年前,家教辅导才刚刚发展起来,没有经验,体系不全,又没有监督。   网络也不如现在,能为自己发声的地方少,对法律和医学的普及更是不及现在,家长们分不清事情的严重性,又怕事情传出去被人看不起,怕孩子被人嫌弃嘲笑,所以很多人最后都只能无奈拿钱息声。   于是何长青犯过的所有罪,都被很完美地掩饰了过去。   在昨晚事情被曝光之前,他在公众心中,一直都是一个高尚无私的艺术家形象。   尽管那些事情已经过了十几年,但就是因为时间久,藏得太好,才会更加容易引起整个社会的关注。   视频的最后,何长青整个人都疯了,笑着对着镜头破口大骂:   “你们现在是不是都在怪我,觉得我恶心?”   “哈哈哈哈,那么应该要去问问那些父母,那些拿了钱的父母,那些口口声声喊自己的小孩宝贝,却把孩子完全交给我的父母。”   “要是他们在场,我会做这些事吗?”   “是他们毁了自己的孩子,还毁了我……”   ……   从从教人士的失德,到家庭教育的疏忽,再到法律科普的不全面和旁人的无知嘲讽,这些种种,都是射向那些无辜孩童身上的利剑。   更甚至,有些人也许到现在也没有走出来,他们生活在人群中,躲躲藏藏,视线畏畏缩缩,自卑自怜自弃。   事情越传越大,出了圈,引起社会的反思,变成了全民话题,已经不单纯是舞蹈界的事了。   官方也发了声,将对何长青的处罚结果公布出来,并考虑加重处罚力度,话题的热点进一步往上涨,被推至风口浪尖。   一个晚上过去,渐渐的,就有些人在里面浑水摸鱼,挑起了别的话题。   ……   关靳把大致情况说完,时怀瑾从屏幕上抬头看向关靳,敲了敲桌面,冷声道:“还有呢?”   事情对社会的影响如何,何长青被人骂的有多惨,名声有多臭,和他并没有多大关系。   若不是那天安之哭到昏厥,迷迷糊糊地念叨着,责怪自己不够勇敢,一直不敢把何长青的事情说出来,时怀瑾压根不想把事情挂到网络上。   他之所以把事情共之于众,一是为了替安之勇敢,二是为了解决安之的后顾之忧。   网络上的事就是这样,有一部分网友对女性总是有着莫名的恶意,就算是受害者,也会到处被人乱说,最后变成一个以后一旦提起就会自动浮现在眼前的污点。   若这件事情以后经过别的有心人的手爆出来,谁也不能保证会对安之完全没有影响。   他不希望以后安之在舞台上认真跳舞的时候,台下有部分人会带着或怜悯、或可怜、或者其他的有色眼镜对她指指点点。   ……   看了眼时怀瑾,关靳轻咳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继续往下说:   “大概一个小时前,有人转发微博的时候开始带上了夫人的名字,和我们想的一样,有人不怀好意地想将话题往夫人身上引。”   说完,关靳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我们事先有准备,时代新风那边一直有人评控,所以还不算太严重,目前还在我们的掌控范围内。”   时怀瑾点了下头,敛下眉眼,咔哒咔哒地点击着鼠标继续往下翻。   [挖瓜娱乐扒皮V: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何渣渣是安之的启蒙老师,就何渣渣这样的人,应该不可能对安之什么都不做的。   但好像没听说过安之和何渣渣之间有什么矛盾,上次在节目上还一起吃饭,还是说他们……   有没有知道点什么的人,出来来说一下。]]   这个大黄V名气不小,专门在各种话题下引战,恶臭粉丝多,所以微博底下的评论不少,排起了很高的楼。   “别乱说,真这样的话,安之也是受害者,呜呜呜,心疼,我的小仙女不干净了。”   “哭你麻呢,你才不干净,你全家都不干净!”   “没事勿cue安之,人家安之欠你的了,一言不合就瞎J 、B乱cue。”   “艹!这什么,不食烟火的小龙女被渣渣染指,这走的是小龙女的剧情啊,小龙女可是我的意难平,现在又多了一个。”   “滚,恶心博主,什么都不懂就乱B B,人家安之有背景,又不是普通家庭,何渣渣乱来不是找死吗?”   “牡丹身下死,做鬼也风流,他那种人只看脸,会放过安之?”   “楼上是代入自己吧,这种事对女孩子影响大,是能乱说的吗?”   ……   时怀瑾往下翻了翻,“安之”的名字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一时之间,和安之有关的评论铺天盖地的涌现。   时怀瑾顿时沉下了脸,转过电脑屏幕对着关靳,冷声道:“这叫控评?”   “这叫不太严重还在掌控范围内?”   面对时怀瑾的逼问,关靳狠狠咽了口口水,视线躲闪,解释道:   “《心随舞动》的半决赛快开始了,所有选手都在暗地了使劲,所以各种水军往上涌,一时压不下……”   “而且幕后推手不止一个,单家也下了场,利用公司直播平台,明里暗里的引导话题。”   婚事既定,单家现在和时和梁是一条线上的人,估计是因为上次牌桌上的事耿耿于怀,所以趁机拿夫人出气,估计是想借此敲打他们时总。   想到这,关靳真是想直接冲到单珊珊的直播里去发语音骂人,甚至想穿过网线捶爆时和梁的狗头。   就他们时总对夫人的在意程度,单家小公司不自量力,简直是想自取灭亡。   不做人,没脑子,还给他增加工作量。   简直是愚蠢至极!   屏幕上的字扎眼,时怀瑾推开电脑,烦躁地从椅子上起身,从桌上抽出了一支烟,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拉开的窗帘。   关靳抬头看去,日头渐渐升高,悬在空中,热度像是穿过了钢化玻璃,直直地照在了身上,逼出了一身的汗。   关靳抬手抹了把汗,拿起打火机走近。   “嗒”的一声轻响,蓝色的火焰蹿起,烟被点燃。   橙色的火星明明灭灭,灰白色的烟雾绕着修长的手指,袅袅上升。   时怀瑾没有烟瘾,很少抽烟,但也并不是不会抽。   只是担心安之不喜欢烟味,所以他从没在安之面前抽过罢了。   夹着烟送到唇边,时怀瑾背过身,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和人,白皙的食指搭在细细的烟管上敲了两下,烟灰簌簌下落。   半晌,烟燃了一半,时怀瑾微眯了眯眼,转过身,缓缓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冷声吩咐道:“所有提起安之的微博,只要带脏字的,一律律师函警告。”   “马上准备好材料告刘贤,把赔偿金翻到最大,逼他把幕后主使人说出来。”   说着,时怀瑾转身走到右边的柜子前,抽出最右边的抽屉,拿出一个文件袋甩到关靳身上,“把这些照片寄给单珊珊。”   关靳手忙脚乱地接住文件袋,打开翻了两下,又迅速合上了。   照片太高清,高清到有点辣眼睛。   嫩、模绑着皮鞭,贴着窗,面对窗外的人,而时和梁就压在后面,玻璃上都是痕迹。   也不知道时和梁哪里找出这么多野生嫩、模,一个一个腰是腰,腿是腿,什么姿势都能摆,汽车、泳池、酒店,各种场合都轮了一遍。   人前多温和的男人,一身正装,一丝不苟,笑得儒雅,私下却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乱七八糟的道具齐上场,甚至在公共场合寻找刺激。   关靳也不是不看片的人,可刚刚看的那两眼,他简直想洗眼睛。   抱着文件袋,关靳偏过头,偷偷觑了时怀瑾一眼。   男人侧身而立,面无表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一副特质的丝边眼镜,平添了几分书卷气,眼神中的压迫被镜片挡住,看着单纯无害。   但本质上就是个阎王,他都不知道这个阎王是什么时候找人拍的这些照片。   难怪之前,阎王会对时和梁发那么大的火。   越想,越觉得这个时和梁太不要脸,之前还敢对他们夫人起心思,简直是欠收拾。   见关靳没动,时怀瑾不耐地瞥了他一眼,“还不去?”   关靳这才回过神,连连点头后退,“去,去,我马上就去找人办。”   “不,我亲自办。”   关靳一边说着,一边退到了门口,手刚要碰上门把手,又被时怀瑾叫住了,“等一下。”   指尖碰到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微微一颤,关靳抬起头,“阎……时总还有什么吩咐?”   “给楚知意打个电话。”时怀瑾重新在办公桌前坐下,低头打开了手机。   关靳一愣,目露疑惑,“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时怀瑾看也没看他,缓缓启唇,“她懂应该怎么做。”   ……   早上七点半,正是吃餐的时候,网上又热闹了起来。   很少在网上说话的楚知意顶着大号出了声,痛斥无良营销号瞎带风向,乱说话,毁人名声。   说何长青的确是教过安之,但每次她都在场,而且家里还装了摄像头,所以并没有发生那些不良大V 说的那些事。   而且何长青并没有教安之多久,很快就辞职出了国,那个时候,根本没人知道何长青会做出那样的事。   在最后,她还发了几张模糊的照片,证明训练厅里确实安装了摄像头。   楚知意很聪明,在字里行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虽然她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但是这也并不耽误她责骂那些营销号“冤枉”她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再之后,楚安堂也站了出来。   楚老当场爷子爆怒,亲自站出来为自己的外孙女说话,并直接发了律师函警告,态度十分强硬。   楚家的外孙女不允许人污蔑,楚家的名声也不得沾染一丝一毫的不好。   网友们这才知道安之除了是国内著名的芭蕾公主之外,背后还有楚家。   他们口口声声可怜安之,其实就是暗骂楚家没用,没保护好自家的小外孙女。   然而楚安堂延续了几百年,几乎无人不知,楚安堂的拥有者楚家是大门大户,书香门第,出了名的家风严谨,这样的家族怎么可能对自家外孙女的安全松懈?   于是那些阴阳怪气的人纷纷息了声,不敢再“心疼”安之。   ……   一场风波来的突然,消失的也很快,一切都在时怀瑾的掌握之中。   看着楚知意和楚安堂发出的声明,时怀瑾勾起嘴角嘲讽一笑。   楚知意和楚老子之所以站出来,一是为了名声,二是因为了他。   没有一个,是真心担心安之的。   冠冕堂皇的声明,每一个字都理直气壮,一点看不出心虚,可事实上,他们都没有保护好安之。   没有保护好当年才几岁的小女孩。   时怀瑾扔开了平板,拿起了手机,点开,摸了摸壁纸。   照片是安之去拍节目的前一天晚上睡着的时候,他偷偷拍的。   照片里,银灰色的大床上,安之侧躺着靠在他的怀里,左手拽着被角遮住半张脸,右手和他十指相扣,额前的碎发微湿,脸色红润,睡得正熟,恬静美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屏幕变黑,时怀瑾才移开视线。   他将手机放进口袋中,起身朝门外走去。   关靳带着秘书小米急急忙忙的走过来,差点和时怀瑾撞上,“时总,你去哪?”   “时代新风。”时怀瑾淡声答道。   关靳脚步一滞,下一秒,他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推到小米怀里,转身跟上了时怀瑾,“时总,您今天要去医院检查眼睛。”   “邓医生已经连催了三天了,您再不去,他会追上门,亲自去公馆请。”   时怀瑾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那就等他来请 。”   关靳:“……”   他盯着时怀瑾的背影,久久无言。   邓医生会追上门是没错,但是在追上门之前,一定会先把身为时怀瑾助理的他骂得狗血淋头。   ……   云起市,时怀瑾忙忙碌碌,像时钟一样连轴转,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而与此同时,揽星河古镇里,阳光正好,小船晃晃悠悠,水波温柔,两岸歌声四起。   沈梵梵、程琼和郝灵韵坐在船头,鞋子放在身后,三双脚丫子垂在船边划着水,兴致勃勃地跟着岸上的歌声合,三个人合出五种调。   而安之和宁歌坐在船尾,头挨着头,昏昏欲睡。   沈梵梵回头往后看了一眼,凑到程琼耳边问道:“她们俩怎么还在睡,昨晚作贼去了?”   她把声音压低,但都被收音设备收了去,一字不落。   程琼掩着唇笑,“对啊,她们俩的确是组团作贼去了。”   郝灵韵也凑了过来,“真作贼啊?偷什么?”   程琼缓缓启唇:“手机。”   沈梵梵:“……”   郝灵韵:“……”   手机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不过昨晚安之和宁歌确实是组团偷手机去了,宁歌出的主意,安之点的头。   ……   昨天下飞机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而后又转大巴车绕了好几个小时的上路,路边风景虽好,但是看久了也腻。   道路曲折,弯弯曲曲,像绕圈圈似的,绕得人头晕,好几个人都晕车,直接被绕吐了。   沈梵梵和程琼就是其中两个。   好不容易车停下,连午饭时间都过了。   导演匆匆安排吃了点东西,而后停下拍摄,开了一个小时的会,交代安全事宜。   接着又继续拍,搬东西,找到自己的房间,收拾房间,整理好又是几个小时,每个人都累瘫了,没了游玩的心情,于是早早的就回了房间。   民宿的房间很大,几个女生一起睡一个大房间里,开坐谈会,东扯西扯地聊了很晚。   直到晚上十点,才陆陆续续睡下。   揽星河古镇远离繁华的市区,四面环山,临水而居,十分的安静。   木质楼阁架在水上,夜间温度低,凉风习习,万籁俱寂,躺在床上能听到水流晃动的声音,非常宜人入梦。   身边的人都睡着了,呼吸声轻柔,可安之却久久不能入眠。   大概人的习惯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一旦养成就很难改,除非能找另一个代替。   安之已经习惯了被时怀瑾抱着睡,现在没了时怀瑾在身边,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偏偏导演组把手机藏得严严实实,坚决不肯还给她,她连电话都不能打。   又翻了个身,竹子编的枕头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躺在隔壁,正闭着眼睛酝酿睡意的宁歌听到声音,也翻了个身,小声唤安之:“娇娇。”   夜间风大,棉麻的帘子轻轻飘动着,轻柔的月光趁机钻了进来,卧室挤进了朦朦胧胧的光。   昏暗的光线之中,安之能看到宁歌睁着的眼睛,她轻轻应了一声,“宁宁,你也睡不着吗?”   宁歌点点头,“嗯,白天在车上睡太久了,你呢?”   安之眨不眨巴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我想阿瑾。”   “……”   宁歌搓了搓手臂,轻嘶了一声,“想到睡不着?”   “嗯。”   宁歌沉默了。   她偏过头看着门,想了想,突然坐了起来,声音压着兴奋,建议道:“要不,我们去偷手机怎么样,我知道手机放在拿里,就在一楼客厅。”   安之眼睛一亮,没说话,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用行动附议。   ……   “后来呢?”沈梵梵问 。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程琼突然笑出了声,“手机没在客厅,刘导把手机带去了睡觉的房间,放在床边。”   “噗~”   沈梵梵噗簌一声笑了出来。   “绝了,好鸡贼。”   ……   小船越漂越远,从河道转进略窄的小溪,阳光移到头顶,亮得晃眼。   安之眉头轻拧,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一片荷塘,一望无际。   睁眼就是惊喜,仿佛偶入荷花深处。   偏过头,一个小小的莲蓬就在旁边,安之伸手轻轻一折,茎就断了,莲蓬落到她的手里。   而此时,刘导正在船头吩咐任务,“……嘉宾和导演组比赛摘莲蓬,哪一方先摘到,豪华大餐就归谁。”   他话音刚落,回头,就看到安之手上拿着一个莲子,正作势要剥。   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安之停下动作,回过头。   大眼瞪小眼,大眼疑惑,小眼沉默,旁观者鼓掌,哈哈大笑:   “让我们恭喜娇娇,开门红,赢得豪华大餐。”   宁歌被吵醒,睡眼朦胧,一脸懵逼:“发生什么了?”   刘导头疼地摸了下头顶,“咱们节目能正经好好拍吗?”   宁歌揉了下眼睛,摇头,“不能,众所周知,在逃公主是慢综。”   刘导:“……”   头秃。   沈梵梵伸手戳戳他,笑眯眯地问,“刘导,大餐是什么?”   刘导翻了个白眼,“导演组做。”   沈梵梵沉默了。   程琼:“……刘导,咱们节目能好好拍吗?”   “不能。”刘导摊手,“没钱。”   ……   《在逃公主》的拍摄确实和宁歌说的一样,特别轻松,不像其他综艺一样有嘉宾比赛的环节。   日常就是嘉宾们和导演组对抗互怼,所以嘉宾之间没有幺蛾子,极其团结,异常欢乐。   小日子晃晃悠悠,两天很快就在欢声笑语中过去了。   安之第一天来的时候,总把“阿瑾”两个字挂在嘴边,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想时怀瑾,晚上甚至想到睡不着觉。   但从第二天开始,她提起时怀瑾的频率肉眼可见的减少,晚上睡觉,她甚至直接爬到了宁歌的床上,抱着宁歌睡。   第三天晚上,几人干脆把床移到中间并到一起,安之被挤在最中间,左拥右抱着睡。   ……   周末,时代新风安安静静,人很少,一楼的前台都只有一个,而顶楼的最大的会议室里却坐满了人。   大大小小的股东和管理层围着巨大的实木办公桌,坐了整整一圈。   主位上,时怀瑾支着下巴,目光淡淡的,“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坐在下方的人眼中满是愤怒,却敢怒不敢言,于是只能转过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嗡嗡声吵吵囔囔,闹的人脑仁疼,时怀瑾拧着眉头,拿起面前的文件夹,用力往下一拍:   “嘭~”   “有意见直接说!”   常年居高位的人身上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力,时怀瑾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不怒自威。   会议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气氛凝结,鸦雀无声。   “不说就是没意见?”语毕,时怀瑾又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很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   “哗”   文件被扫落在地上,声音十分突兀。   坐在时怀瑾右下方的宴离生拍了拍手,猛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他抬脚在地上翻开的文件上狠狠碾了两下,一边碾,一边看着时怀瑾笑:“时总,这个执行总裁我不需要。”   “宴总,”闻言,有人急了,上前拉住了宴离生的手,忙劝道:“宴总冷静点。”   “是啊,是啊,有话坐下,坐下好好说。”   宴离生甩开了那人的手,继续盯着时怀瑾,眼中笑意未减,尽是嘲讽:   “很好,我输了,时怀瑾,时代新风现在是你的了!”   音落,宴离生扯下胸口上的章扔在桌上,转身拉开会议室的门,扬长而去。   “嘭、嘭、嘭~”   门被用力砸上,又弹开,震耳欲聋。   “时总,这……”   一直低着头的时怀瑾缓缓抬头,突然问道:“你们知道我和宴离生的事说明了什么吗?”   “说明了兵不厌诈。”   没人说话,时怀瑾坐直了身体,捡起宴离生的章随手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顺便将手边的水也倒了进去。   扔下瓶子,他视线冷冷地扫了一圈,意味深长道:“兵不厌诈这四个字,你们今天要记住。”   说完,他从椅子上起身,理了理衣领,“散会。”   胶着了好几天的股东会议就此结束,时怀瑾带着关靳走了出去,留下满满的一桌脸色苍白的股东和皇亲国戚们面面相觑。   时代新风变天了,连真正的太子爷都走了,他们这些老家伙,迟早也会被撤……   出会议室左转坐电梯,右边靠近消防梯处,是一个死角。   宴离生手上捧着一个纸盒子,懒洋洋的靠墙站着,像是在等他。   时怀瑾挑了下眉,“还没走?”   宴离生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抬了下盒子,“收拾东西才能走人。”   时怀瑾点了下头,站在电梯前等电梯。   宴离生站在没动,看着显示屏上跳跃的数字,他收了脸上的笑,突然出声:“这几天,辛苦了。”   时怀瑾勾了下嘴角,带着关靳进了电梯,回身看着电梯外的人,“投资而已。”   看着电梯门完全被关上,宴离生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微微扬起了嘴角。   ……   下了楼,时怀瑾一把扯下了领带,绕了几圈放进衣服的口袋里。   他现在成了时代新风有决定权的最高持股人,在别人眼里,他有了实权并降了宴离生的职,而宴离生不甘屈居人下,愤然离职。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下一步,还要等。   和那帮老家伙打了两天一夜的口水战之后,时怀瑾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   走出大厅,时怀瑾侧过头想和关靳交代一点事情,手突然被一根冰凉的东西缠住。   低头一看,是医生专门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   回头,面前站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他正鼓着眼睛狠狠瞪着自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好哇,可算是被我逮到人了,你这个臭小子,怎么想泥鳅似的总抓不到。”   “现在长本事了啊!挂了我四五天的电话,还把我拉黑,怎么,去趟医院能要你的命?”   “别跟我说忙,忙什么忙,赚这么多钱又用不完是想带进棺材,去阴间潇洒啊……”   ……   骂完,他不由分说拽着时怀瑾就走,“走,今天说什么也要和我去医院!”   被强行拉上车坐下,车立刻往医院的方向驶去,时怀瑾看了眼窗外,顿时哭笑不得:   “邓叔,我本来就准备去医院。”   老医生重重地哼了一声,回头朝时怀瑾吹了下胡子:   “我信了你的鬼,你这个臭小子坏得很。”   “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就知道骗我开心,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眼睛。”说着,他抬手在时怀瑾眼睛下面用力点了点,“你看看你,像熊猫似的,熬几天夜了?”   “你不是结婚了吗?小姑娘怎么也不管着你一点。”   时怀瑾往后一退,躲开了老医生的手,“她没在家。”   “哼。”老医生突然伸长脖子凑近时怀瑾,盯着时怀瑾的眼睛,缓缓启唇:“是还没告诉人家小姑娘吧?”   不用时怀瑾回答,他看时怀瑾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老医生退回去坐好,“我就知道你,你这个臭小子,坏得很,心黑得狠。”   时怀瑾也没反驳,任老医生念叨着,垂下了眼帘,藏住了眼底的神色。   ……   时怀瑾不听话,检查结果并不是很好,提的建议又不愿意听,老医生脾气又上来了,戳着时怀瑾的脑门,念了大半个小时才放他走。   拿着检查报告坐上电梯,时怀瑾抬手抵着眉心,用力闭了闭眼。   坏事总是喜欢挤在一起,排着队来,让人应接不暇。   关靳见了不禁有点担心,忍了忍,他还是没忍住问出声,“时总,我觉得邓医生的建议挺好,您要不试一试?”   时怀瑾没答,低着头沉默着,眉宇间充满郁气,捏着报告的手指越收越紧,指尖被压得泛白,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低到关靳离他两米都能感受到他的压抑。   又郁又颓。   关靳很少看到这样的时怀瑾,上次看到,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关靳。”良久,时怀瑾突然抬起头,看向关靳,认真道:“马上买去峒霖市的机票。”   关靳一呆,“啊?”   《在逃公主》现在正在峒霖市的揽星河古镇拍摄。   “现在,买票。”时怀瑾不耐地又重复了一遍。   “哦,好。”关靳连忙拿出了手机,搜了一下,而后小声道:“时总,最近几天的票都没了。”   时怀瑾皱眉,心中的烦闷更甚。   “叮~”   就在这时,电梯门被打开。   “阿瑾。”   时怀瑾闻声,抬眸,时修和何清歌正站在电梯门口。   时修看着时怀瑾,笑了一下,“阿瑾,你是来看你母亲的吗?”   看何风眠?   时怀瑾突然笑了,拽紧手上的报告单,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握着手机,盯着时修的眼睛,缓声道:“爸,我只是到了时间来检查眼睛。”   闻言,时修僵住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这对别扭的父子,何清歌在心里叹了口气,往前一步靠近时怀瑾,关心的问道,“检查结果怎么样?”   时怀瑾摇摇头,“没什么事。”   听到这个答案,关靳放下 了手机,下意识偏头看向时怀瑾。   “爸,小姨,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时怀瑾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说完,他抬脚越过时修和何清歌,大步往医院外走去。   关靳礼貌道别,小跑着跟了上去,气喘吁吁地问:“时总,我们现在回公馆吗?”   时怀瑾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关靳,眼眸深沉,像是压抑着一场不能发泄的风暴。   “去峒霖市。”   短时间内,各种事情撞到一起,连着好几天不能好好休息,情绪积压到了顶点,急需一个发泄点,时怀瑾连声音都变了。   “申请航班,会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时怀瑾:私人飞机安排上,我要去找老婆。 第62章 想   电梯的门缓缓关闭, 看着时怀瑾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时修垂下了眼眸,低声道:“他是怪我的吧。”   时怀瑾从小到大一直很独立, 可是最近他突然察觉到,那种独立是陌生, 是不愿意对他亲近。   何清歌轻声叹息了一声,缓声答道:“他不应该怪吗?”   “姐夫,姐姐一回来,你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姐姐的身上, 阿瑾刚领证,但是还没有办婚礼,你考虑吗?”   “他带着安之去了楚家, 所有礼仪到位, 包括你的那一份,就怕被楚家觉得时家诚意不够,作为他的父亲,你有想过去拜访一下亲家吗?”   “他每年什么时候要检查一次眼睛,这个我去了国外这么多年都记得, 但你刚刚看到他第一句问的是什么你记得吗?”   时修手紧了紧,唇紧抿着。   他记得。   他问的是:“阿瑾, 你是来看你母亲的吗?”   对何清歌的三连问,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时修目光闪了闪,将微颤的指尖背道身后,“阿瑾他现在长大了, 自己可以处理好……”   “这和他是不是长大了有关系吗?”何清歌打断了时修的话,声音控制不住比刚刚重了一点,“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一直都是一个人做好所有的事情。”   “姐姐难道不是大人吗?”   “小孩子都是一天一天长大的, 姐夫,阿瑾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他也在你面前孩子气过,而姐姐在你面前,才一直都是大人。”   时修一怔,更加沉默了,仔细想了想,他想不出时他的儿子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就突然长大了。   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一点,何清歌缓了下表情,转头看去。   男人还和之前一样高大,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眼角多了皱纹,鬓角的头发也白了几根,看着苍老了,也憔悴了。   何清歌眼中染上了几丝心疼,又被她眨眨眼,很快眨去。   她将手上的东西都换到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拍了拍时修的肩,微笑道:“姐夫,你的心里只有姐姐,姐姐该满足了。”   “不要再去强求阿瑾。”   那个孩子内心的世界很小,拥有的爱就那么一点,已经没什么能拿出来的了。   再往外掏,心就空了。   “嗯。”良久,时修轻应了一声,“我以后不会再问他。”   音落,“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给我拿吧。”时修拎过何清歌手上的东西,率先出了电梯。   何清歌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嘴角牵起苦涩,眨眨眼,也跟了出去。   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一声一声在长长的走廊上回荡。   清脆,又空荡。   被忽视的,并不止时怀瑾一个。   ……   病房门被打开,听到声音,何风眠转头看去,看到时修和何清歌,她笑了一下,“你们来了啊。”   视线往时修身后探了探,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她眼神变得失落,随后又摇摇头,招呼他们进来。   陈呈去外面洗水果,何清歌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看了看病床上苍白虚弱的女人,何清歌抓住她的手,眼底控制不住的发烫,声音也变得哽咽,“姐。”   曾经云起市的两大美人之一,曾经在舞台上风情万种的女人,此刻却消瘦得不成人样,皮包骨,脸上再也找不出原来的样子。   何风眠拍拍她的手,笑着开玩笑:“清歌,在国外这么多年,有没有给我找个金发碧眼的妹夫啊?”   何清歌眼神微闪,下意识回头看了时修一眼。   见时修正抱着小橙子,低头给小橙子剥橘子吃,她很快又收回视线,低头看着何风眠的手,笑着摇摇头,“我一个人也挺好。”   “平时工作忙,也没有时间。”   听了何清歌的答案,何风眠不赞同的摇摇头。   她这十几年并没有和何清歌断了联系,所以对何清歌还算了解。   曾经跟在她身后跑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大了,十几岁就主动提出去国外深造。   从汉语言转商,毕业后,将时锦记海外部管理的井井有条,如今已经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女强人,就是身边一直没个伴,让人不放心。   “清歌……”   知道何风眠想说什么,何清歌忙打断了她的话,“别说我了,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闻言 ,时修也转头看了过来。   何风眠笑笑,安慰地拍了拍何清歌的手,“就这样。”   ……   申请航线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从医院出来之后,时怀瑾没有回时锦记,而是回了公馆。   “公司这两天的事往后推,没事不要烦我。”   时怀瑾淡声说完,下了车,转身径直走进公馆。   关靳并没有马上离开,他摇下车窗,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平时的轻松乐观不见分毫,难得认真。   良久,他深沉地叹了口气。   公馆侧面被大树遮挡着,空无一人。   路边的玫瑰已经开败了,焉巴巴地耷拉在枝头,花瓣皱巴巴的,颜色褪得很旧,闷热的风吹过,枝叶一下一下晃着,晃得人心烦气躁。   男人将西装外套住在手上,步子跨得很大,高大的背影气势不减,却让人莫名觉得孤寂,看着人心里控制不住的发沉。   看着那抹身影进了门,关靳收回了视线,拍了拍前面的靠背,“叔,走吧,去公司。”   车掉了个头,缓缓朝公馆外驶去。   关靳低头看着手里的平板,将最近这几天的行程往后排,排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明天是周末,时总离开云起市的话,他就必须得留在公司。   关靳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顿时更沉了,想到他的老父亲给他安排好的周末相亲,他两眼一黑,差点厥过去。   ……   摁下指纹,大门自动打开。   昨晚没回家睡,窗帘还掩着,光线被挡在窗外,客厅的光线昏昏沉沉。   时怀瑾抬高手压在墙上,感应开关打开,光线自动调节到最舒适的亮度。   抬眸看去,以往会跳下沙发迎上来,仰着头对他笑弯眼的女人不在,呵呵也没撒欢跑到他腿边蹭。   电视黑漆漆的,贵妃们一到晚上就阴阳怪气的声音消失了,空旷的空间无比空荡,异常寂静。   心突然像是缺了一块,孤寂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将人淹没,浓浓的疲惫涌上心头。   很累,但是不想睡。   时怀瑾垂下眼帘,颓然地靠在墙边。   他突然觉得很不习惯,可明明之前那么多年,他都是这样一个人过来的。   一个人生活,没人进来,他也不想出去。   此刻静下来一想,安之在他生命中的意义,也许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在决定娶安之的时候,他以为,他可以随她,她愿意留下就留下,想走便走。   可现在,他只想把她抓回来,绑在身边,困在床上,让她哪里也不能去,让她只能属于自己。   占有她,日日夜夜,只属于自己。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思念,更是难解。   主动进来的是她,陷进去的却是他。   不想出来的、离不开的,还是他。   良久,时怀瑾随手将报告单仍在一旁的柜子上,弯腰换下了鞋。   他将鞋子放好,顺便将安之放歪的兔子拖鞋摆正,顺手捏了两下雪白的兔子耳朵,然后直起身,径直走向阳台。   冷气温度刚刚好,呵呵怀孕后变懒了不少,正团在地毯上睡着,反应也迟钝了不少,连时怀瑾过来了它也不知道。   直到窗帘被拉开,太阳光线涌了进来,投射在它头顶,它才睁开眼。   晃晃头,看到时怀瑾,它又换了个方向,避开阳光,继续睡。   时怀瑾往里走了几步,在安之平时最喜欢躺的摇椅上躺下。   这一块视野极好,睁眼望去,护城河缓着城,似飘带缓缓飘动着,河对面是矮山,连绵的数木高大,别墅零零落落。   再往远,是郊区最大的游乐场里最高的摩天轮,竖立的大圆盘,缓慢地转着圈。   时怀瑾看了一会儿,手垂下椅子,抓了抓呵呵头上的毛,“妈妈不在家,是不是都没人给你偷零食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呵呵阖着眼,嘴里呜呜了两声。   时怀瑾偏头看了它一眼,从摇椅上起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   上层被各种零食塞的满满的,时怀瑾挑了一盒安之最近最喜欢的猪肉脯,拿了瓶酸奶,又从旁边拿了一罐小饼干,而后关上冰箱门,重新回到了阳台。   他将饼干打开放在呵呵旁,自己也挨着它,在地毯上坐下,背靠在摇椅,低头打开密封的罐子,拿出一片猪肉脯递到唇边,一点一点咬着,又拿出一块替到呵呵嘴边:   “妈妈最喜欢吃的,很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呵呵不理会它,埋头啃着自己的小骨头饼干。   时怀瑾笑了一下,收回了手,微微抬起头,目光淡淡的,穿过窗户看着远方:   “呵呵,你有没有想妈妈?”   呵呵听不懂,时怀瑾叹息一声,自问自答,“我有。”   太阳一点一点往下移,渐渐悬在河面上。   一小罐猪肉脯吃完,夕阳也落尽了。   时怀瑾拍拍手起身,又去了储物间搬出一个大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零件,蹲在地上低着头认真的组装了起来。   阳台很大,安之觉得很空,一直想放一个秋千,没事可以坐在上面晃着玩。   他画好了设计图,让关靳找人订做好,前几天就收到了,但是他一直在忙,没有时间组装,现在刚好可以拿来打发时间。   暮色压下,夜渐渐深了,月亮一点一点怕了上来,悬在天上。   月光温柔的撒下,吊灯下,光影虚浮。   细小的零件慢慢被拼凑到一起,秋千渐渐成型。   窗外夜色沉沉,阳台上亮如白昼,时怀瑾低着头,长久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就像很多年前的日日夜夜一样。   那个小男孩,一到傍晚别的孩子聚在一起玩游戏的时候,他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了,或对着书,或对着模型和乐高。   小脸粉雕玉啄,还未长开的眉眼充满稚气,偏偏性子沉静,肃着脸,一脸深沉。   小小的身影坐得笔直,四周安安静静,陪他的,只有大大小小的书,和满室寂静的空气。   时间如白驹过隙,艳阳白雪轮转。   转眼,小男孩长大了,变成了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身材高大,独当一面,却依旧一到傍晚就回家。   还是一夜的夜,一个人,一坐,就是一整个晚上。   陪着他的,除了满室寂静的空气之外,还有心中的姑娘。   但好像,更空了。   仅有的爱不动生息地往外掏,一点一点被掏完,姑娘走了,心就空了。   ……   周末,揽星河古镇游客比前几天多了一点,年轻的新鲜血液涌入,古老的镇子也年轻了一点。   安之上午在学校待了一整上午,扮了好几个小时的学生,玩着以前从来没有玩过的小游戏,也算是圆了她儿时的梦。   吃过午饭后,导演让人在古镇的青石路上铺了红地毯,准备下午的拍摄。   午休结束,嘉宾们每个人都拿到了一套旗袍。   典雅的旗袍,是最能体现中国女性美的服饰,修身的款式,全手工的稠面上绣着当地的特色五彩丝绣,金丝单滚边。特别有韵味。   衣领盘扣齐整,大腿下高开叉,优雅知性,又极性感。   安之习惯了穿柔软的舞服,刚换上旗袍的时候,还觉得有点不适,但很快,她就爱上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自己变成了宁歌,风情万种。   阿瑾会喜欢吗?   这样想着,安之转身在圆形铜镜前转了个身,然后朝南桑喊:“给我拍几张,回去发给我,我要给阿瑾看。”   宁歌笑着凑过来,“节目播出的时候,你可以和家阿瑾一起看。”   她拿着团扇甩了几下,抬手将安之拉到了面前,“美得很,别照了,昨天的动作我又忘了,好娇娇,你快教教我。”   “还有我,还有我。”   “加我一个。”   “加一。”   于是安之只好把动作又教了一遍。   这是导演给的任务,每期的最后,都会让常驻嘉宾和临时嘉宾一起表演一个节目作为落幕。   这个节目必须要与临时嘉宾的特长有关,也算是给临时嘉宾一个展示的机会。   于是宁歌四人昨晚就让安之临时排了个舞,动作很简单,但是时间太短,她们都不是专业跳舞的人,记不住动作,老是忘,于是反反复复地让安之重复动作。   ……   航线从前一天申请,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时家的私人飞机湾流G280,在峒霖市国际机场专为公务机准备的T3航站楼83号机位停靠。   时怀瑾一个人下了飞机,戴着口罩,低着头,大步往机场外走去。   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小雨,钱玮已经在机场外等了快一个小时,见时怀瑾出来,他连忙举着伞,笑着迎了上去,“时总,欢迎来峒霖市。”   时怀瑾抬眼,漫不经心地看了钱玮一眼,点了下头。   第一次见到顶顶顶头上司,钱玮有些紧张,就怕自己哪里没做好惹得大佬不满,于是脸上的笑非常的夸张。   他局促地擦了擦手心的汗,指了指右边的方向,“车已经在等了,请时总跟我来。”   “嗯。”   时怀瑾淡淡应了一声,在钱玮的带领下往室外停车场走去。   上了车,时怀瑾一直靠在椅背上个闭目养神,钱玮准备了一肚子的马匹没处拍,只能憋着。   ……   车停下,已是下午三点。   雨断断续续,时大时小,中途停了一段时间,现在又下了起来,只是比刚开始要小的多。   钱玮很聪明,提前做好了功课,早早联系了节目组,所以副导演已经在路边等了,见他们下了车,忙迎了上来,带着人往拍摄场地走。   “安之知道吗?”时怀瑾淡声问道。   副导演摇摇头,抹了下头上微湿的头发,“怕影响拍摄,总导演不让说。”   时怀瑾点了下头,“嗯。”   小镇风景好,气质婉约含蓄,就连小路弯弯绕绕。   十几分钟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拍摄地点。   而此时,离拍摄结束也就一个小时不到。   副导演收了伞,转身就要叫人拿凳子,却被时怀瑾拦下,“不用。”   他对副导演说着话,眼睛却一直放在正从青石小巷缓步而下的女人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看安之穿旗袍。   偏橙色系的旗袍,刺绣的几何图案错落有致,别具一格,简简单单,透着唯美的高级感。   修身的剪裁,紧紧的包裹着安之的曲线,前、凸后、翘,纤腰极细,完美的身材尽显。   旗袍的领口很高,有一种禁、欲的美感,盘扣齐整,顺着高挺的胸部往下折到腰线处,继续往下。   只是再往下,盘扣是解开的,裙子长度长及脚踝,高开叉一直开到腿根盘扣未扣上的地方,优雅中,又透着性、感诱、惑。   迈腿间,长腿若隐若现,别有风情,欲掩还羞。   她举着伞缓缓前行,目视前方,看着镜头,脸上带着浅浅地微笑。   也许是因为学舞,她举止端正,姿态极好,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时怀瑾笔直地站着,仰着头,安安静静地看着。   细雨如丝,缠缠、绵绵,避开的伞,落在他的脸上,沾湿了他的衣服。   走下青石路,几人一起站在最前方定格拍照,安之侧身而立,视线从工作人员身上扫过。   突然,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她视线一顿,和时怀瑾对视半秒,而后嘴角牵起了笑。   导演看着监视器,拿着喇叭喊:“安之老师,带刺的玫瑰是高冷的,你笑太大了,收住……诶诶,安之老师……”   他话还没说话,安之突然扔下伞跑了起来。   直拍摄像下意识跟着转动尽头,紧紧地跟着安之。   导演放下喇叭回头,就见那抹娇俏的身影已经投入了男人的怀中,双手紧紧的绕在男人的脖子上。   刘导:“……”   他觉得,要不是穿着不方便,这姑娘估计早跳到人身上去了。   钱玮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夫人,看着如此热情的夫人,他暗自咂舌。   身材极好,脸蛋漂亮,又甜又黏人,娇娇俏俏,这哪个男人抗得住啊?   难怪他的顶头上司就算临时申请航线,坐私人飞机也要赶过来!   若是他……   打住,不能想!   钱玮摇摇头,往后退了退,把自己当作举伞工,伞往前倾,遮在那两人头顶。   ……   三天没见到人,没听到声音,平时和宁歌她们弯弯闹闹还不觉得什么,如今看到他真人就在眼前,压抑的思念突然全都涌了上来。   安之甚至忘了还在拍摄,只想靠近时怀瑾,抱住他不放。   “你怎么过来了?”安之仰头看着时怀瑾,一脸惊喜地问道。   时怀瑾扯下口罩,抱住安之的腰,将人拉进自己的怀中,低头看去。   她前面的长发被烫卷,固定在前额,顺着美人尖分开,脑后的长发被盘起,用一根简单的发簪固定住,复古风的妆容,眉毛细长,唇色略深。   整个人,就像油画中的红玫瑰,又美又艳,不可万物。   心型唇丰满,娇艳欲滴。   可惜现在不能吻。   时怀瑾眼神暗了暗,压着声音道:“想你了。”   安之仰头盯着时怀瑾的眼睛,抿了抿唇,或许是他的眼神太深太沉,她眼底一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哭。   他明明说着情话,说着自己最想听的话,她却觉得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瑾宝,你怎么了?”   时怀瑾愣了一下,别开了眼,笑着摸了摸安之的眼睛,轻轻的,不敢用力,怕花了她的妆,上镜不好看。   而后揽着怀里的人转过身,用身体挡住他人的视线。   大手伸到安之的大、腿下方,在安之愣愣的目光中,将她未扣的盘扣一颗颗往下扣,直到满意了才停下手,将安之往外推了推,“他们还在等,你先过去拍。”   安之咬咬唇,垫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也想你了。”   “我还有一个舞,你要好好看。”   音落,她又转身跑了回去,接过郝灵韵手上的伞站好,重新摆出刚刚的姿势。   宁歌视线往下,落在安之的腿上,轻啧了两声。   呵,男人,都是一个德性!   沈梵梵忍住笑,一挥手,替安之说道:“刘导,继续,咱们无缝衔接,刚刚那段掐掉。”   刘导:“……”   真是请了一群小祖宗。   ……   因为下雨的缘故,导演把团扇换成了伞,但因为动作简单,舞蹈完成得还算不错。   高潮处的动作十分经典,安之举着伞弯下腰,长腿勾在宁歌的身上,而宁歌紧紧抱住她的腰。   而后伞一收,安之瞬间起腰,身段软到惊人,整个人绕在宁歌的身后,侧过头,整个人像水蛇上半身扭动着,宁歌回望她,面带微笑,往反方向扭动。   远远看去,像是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蛇。   在跳舞时一向全神贯注的安之第一次走了神,在本应该和宁歌对视的时候,她偏头看向了时怀瑾,展颜一笑。   时怀瑾听安之的话认真看了,也对上了她的眼神。   沉浸在舞蹈中的安之身上有种特殊的魅力,这种魅力用让人意不开眼的能力。   无论多少个人在一起跳舞,她都极其瞩目。   时怀瑾垂下了眼,抬起手,握紧,又松开。   很矛盾。   他既希望她是世界的,希望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有多美。   又希望她是自己一个人的,将所有美和软妹都束缚在自己的怀抱里……   舞跳完,也就代表着录制结束。   安之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手机,宁歌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安之,以后需要跳舞的时候我能去找你教我吗?”   她没有舞蹈功底,天知道当时拍《梁上飞燕》她有多惨,腰都快要被舞蹈老师给掰断了。   可安之不一样,她并不强求动作的难度,而是利用身体的特点来表达自己想表达的,而且还有很多小技巧,比那些舞蹈老师可靠谱多了。   安之笑着点点头。   “谢谢。”宁歌笑着抱了她一下,而后拿出了手机,“为了感谢你,我觉得要送你一个礼物。”   安之:“嗯?”   宁歌扬扬手机,笑得神秘,“你会喜欢的,到时候记得签收。”   安之启唇,正想问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宁歌的经纪人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拉住了宁歌的手,一脸焦急:   “你可真是我祖宗,还有空在这聊呢,宴总出事了。”   “怎么了?”手被拽得有点痛,宁歌甩开了手,“他能出什么事,他没让别人出事就是他仁慈了。“   “时代新风变天了!”   “什么意思?”宁歌一改先前的漫不经心,皱眉问道。   经纪人忙拿出了手机,“时总持股上台,宴总自请离职,时代新风现在已经正式姓时了!”   “你的话题顺便也被带了起来,娱乐圈扫把星的称号正式坐实,营销号把之前的事都挖了出来,说你签哪个公司,那个公司老板准倒台。   闻言,安之也懵了,凑上前看。   宁歌匆匆扫了几眼,而后抢过了手机,皱着眉头看着安之,“时怀瑾是疯了吗?”   “他们不是朋友吗?他就是这么对朋友的?”   宁歌的声音很大,安之被吓了一跳,“我……”   可宁歌并不打算听她的解释,带着经纪人转头走了。   回头,旁边的工作人员正拿着手机窃窃私语,对上安之的视线,她们连忙地下头。   安之下意识收紧了手机,抬脚朝正侧着脸和身边人聊天的时怀瑾走去。   见安之过来,时怀瑾匆匆交代了几句,钱玮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时怀瑾转过头,往前一步接过了安之手上的伞,将人拉进自己的怀中护住,“可以走了吗?”   “嗯。”安之点点头,由时怀瑾带着往前走,低头打开手机,翻了翻,然后放到时怀瑾的眼前,“阿瑾,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时怀瑾垂眸看了一眼,目光一凝,低头看向安之,“你相信吗?”   “我只相信你。”安之摇摇头,拽紧了时怀瑾的衣袖,“你做事肯定有你的道理。”   安之认真地说着,又有些苦恼,“但是宁宁刚刚很伤心,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她。”   没想过安之会这样说,时怀瑾心里一软,眼神放柔。   自宴离生下台之后,时代新风所有人看到他的眼神都变了。   毕竟他经常去时代新风找宴离生,看起来和宴离生关系很好的样子,结果回头就把人公司给抢了,不知道真相的人当然会觉得他不道德。   “你不会失去这个朋友。”   时怀瑾从安之手上拿过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牵着她的手往前走,“这是我和宴离生的合作。”   “他的权利受限,放不开手脚,所以想借我的手除掉一些障碍罢了,时代新风还是他的。”   安之拧着眉头,低头认真想了想,而后摇摇头,“我听不懂。”   时怀瑾偏头看向她,笑了一下,“不懂没关系,你只要明白,我和宴离生是朋友关系,你也不会失去宁歌这个朋友就可以了。”   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宴离生只是单纯的利益上的合作关系,但是为了安之,他可以勉为其难的和宴离生暂时变成朋友关系。   “嗯。”安之点点头,放下心来。   余光看到路边有人摆摊卖莲子,她扯了扯时怀瑾的手,仰着头炫耀道:“我摘了很多莲子,很甜,都给你。”   “我都藏在冰箱里,现在带你去拿。”   ……   拿了莲子,时怀瑾准备带安之回云起市,但是安之不愿意走。   她抬手摸了摸时怀瑾眼下的青黑色,捧着莲蓬,拉着时怀瑾走到小河边,看到有空船过来,她牵着时怀瑾上了船。   船夫撑着杆,划开水,小船慢慢悠悠地荡着,白色船帷随风轻轻飘动着,静谧又浪漫。   时怀瑾在竹制的榻榻米上坐下,看了眼河岸,“为什么不想回去?”   安之没回答,她往后退了一点,盘腿坐好,而后扶住了时怀瑾的肩膀,压着往下。   时怀瑾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但还是顺着她的动作往下倒。   扶着时怀瑾的肩,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安之低头看着时怀瑾,抿着唇笑,“你闭上眼睛。”   时怀瑾直勾勾地看着安之,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就是不肯闭眼睛。   “你闭眼!”安之急了,抬手拍了拍时怀瑾的脸,力度还不小。   “……”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脸,时怀瑾终于听话地闭上了眼。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期待中的吻,倒是等来了一颗圆溜溜、冰凉凉的莲子。   “船上是不是很舒服?”   时怀瑾:“……”   嚼着莲子,他缓缓睁开了眼,仰头看着安之。   安之看着船外,淡声道:“来的第一天晚上,我特别想你,睡不着,然后我发现,船上特别好睡。”   说着,安之低头看着时怀瑾,用手拨了拨他的头发,“瑾宝,我们先不回去好不好?”   “回去你又要忙了,你暂时把事情抛开,先陪我休息几天好不好?”   明明只想让时怀瑾多休息一下,但她却以自己为借口。   时怀瑾终于懂了安之为什么不愿意回云起,他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安之笑了,低头认真地剥出一颗莲子,仔细去了衣子,掰开去了苦心,喂进时怀瑾的嘴里,问:“甜不甜?”   时怀瑾含着莲子,牙用力往下一咬,磕开了莲子,“你自己尝尝。”   说着,他突然抬起手放在安之的后颈处,压着她的头往下,挺、腰,仰头吻了上去。   触上她的唇,空荡荡的心,突然就满了一点。   但还不够……   嘴里被渡进一半颗莲子,安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手一松,圆圆的莲子滚了一地。   唇分,时怀瑾抿唇笑,“甜吗?”   这个问题安之回答不出来。   因为莲子只在她口中停留了一会儿,马上又被勾了回去。   安之鼓了下腮帮子,捧住时怀瑾的头,低头压上去,撬开了他的紧抿的唇。   她的主动让人惊喜,时怀瑾扬了下唇角,仰高了头……   安之身上还穿着那件旗袍,高开叉的裙摆给了时怀瑾便利。   牛奶肌,滑又软,手下意识往上,中途又被压住。   口中的莲子碎了被吞下,也不知道是谁咬碎的。   ……   良久,安之放开了时怀瑾,舔了下唇瓣,垂眸盯着时怀瑾笑,“甜。”   “今天的瑾宝是莲子味的。”   她的脸颊绯红,像晕开了胭脂,动人万分。   时怀瑾抬手抚着她的脸颊,低沉的声音带着纵然,“你也就敢在外面这样。”   安之脸上的笑又大了几分。   她又不傻,在家对他这样,就只能被动的等着被啃得连渣子都不剩。   ……   小船围着古镇转了两圈,一小袋莲子被剥完,全送进了时怀瑾的嘴里。   天色渐渐暗了,两岸亮起了橙色的灯。   像是想到了什么,安之伸出左手遮住了时怀瑾的眼睛,右手在他肩上轻拍,“瑾宝乖,闭上眼睛睡觉。”   傍晚的风轻柔,带着薄薄的凉意,很是舒服。   鼻息间,是她身上清新好闻的香味,压在心中的郁气散了,时怀瑾抓住安之的手放在胸口,渐渐放松了崩了好几天的心神,呼吸声变得轻柔,慢慢进入沉睡。   听着他略沉的呼吸声,安之脸上的笑淡了下来,轻轻放下手。   低头看着男人的脸,指腹虚虚在他眼敛下方抚过,安之眼里染上心疼。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她看得出来他今天的眼神不对,感觉得出他心里有事。   有很不开心的事。   她一直都知道,时怀瑾是一个心思很沉的人,他把所有事都压在心里,谁都不说。   可她心疼,她把所有痛苦和不开心都分享给他,让他承受一半,并解决她身上的另一半,让她可以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他自己的呢,他的不开心谁都能替他解决呢?   小船又转了两圈,月亮悬在头顶,时怀瑾还在睡,睡得很沉。   这是他第一次在夜里,在外面露天的场所入眠。   船夫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问道:“姑娘,你们想坐多久?”   安之低头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一晚上可以吗?”   “好勒。”船夫大叔笑得非常开心,“加钱就可以。”   安之点了点头,船继续往前,岸边渔女唱着歌,咿咿呀呀,婉转着把尾音拖得很长。   “……妹在家门坐,哥从门前过哟,哥恋妹来,妹思哥……”   ……   夜越来越深,有点凉,安之拿过一旁的毯子围在时怀瑾的身上。   河面上的小船越来越多,又慢慢减少,歌声也歇了,夜空中,星子闪烁,一辆画舫经过。   灯影摇晃间,安之看到甲板上抱着琵琶的歌女,有人抬手斟了一杯酒,敲着扇面唱起了秦淮景,音调婉转,缠、绵悱恻: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呀,诸公各位心呀静静心呀。”   “让我来唱一支秦淮景呀,细细呀,道来唱给诸公听呀……”   ……   安之闭着眼睛听着,勾起嘴角。   她也有一段情呀,想说给全世界听。   听着听着,意识渐渐变沉,安之头一点一点的越来越低,抵住时怀瑾的额头……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倒影落在水里,河面上小舟飘飘荡荡。   满船旧梦,揽星河。   安之做了个梦,她梦到自己上次的舞,她的商人没有像书里的故事一样远走。   她的商人越过了千山万水,走到遥远的揽星河古镇,抱她入怀,对她说:“我想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空巢瑾宝在线想之之。 第63章 我宠你   揽星河古镇确实是一个很适合度假休息的地方, 风景美,气候适宜,生活节奏慢, 日子慢慢悠悠的,安之没让时怀瑾回去, 拉着他赖在古镇不肯走。   为了让时怀瑾好好休息,所有计划都是安之一人安排的,有人哄着,时怀瑾也就随着她去了, 于是两人将拍摄时去过的地方又重游了一遍。   时怀瑾将公司的事完全交给关靳在打理,时老爷子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只是交代他们好好玩。   然后, 他让人强行将没什么课, 正混在学校乐队的时穆强行薅到了公司,强制时穆旁观学习。   那边,时穆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边,时怀瑾美景在侧, 美人在怀,慢慢悠悠。   直到第三天下午, 两人才坐上了返程的飞机。   在古镇的两天大概是时怀瑾这么多年最放松的日子,前段时间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现在一放松下来就想睡,于是一上飞机, 他抱着安之又睡着了。   座位靠着窗,飞机划破云层,白色的云朵如棉花, 好像就在手边,白白软软。   安之睡不着,侧躺着,靠在时怀瑾的怀里玩手机,把自己的手机玩到没电了,又悄悄把时怀瑾的手机拿了过来。   点开手机斗地主,账号的豆子多到数起来都费劲,安之抿唇笑,探头在时怀瑾脸上亲了一下,而后退回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抱着时怀瑾的手臂继续玩。   飞机上的WiFi 信号很好,比平地上还有快,非常流畅,出牌的速度很快,金豆子消失的速度和出牌的速度成正比。   诺大的机舱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异常空旷,非常安静。   安之平时玩游戏喜欢把声音外放,但怕吵到时怀瑾,她把游戏调到了静音,顺便把手机也调成了静音。   突然,手机最上方的通知栏弹了出来,绿色的矩形框跳动着,安之顾不上还没结束的游戏,偷偷瞄了时怀瑾一眼,点开,将手机放在耳边。   “阿瑾,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时老爷子低沉的声音从手机了传了出来。   安之把头偏到一边,用手挡在唇边,小声道:“爷爷,我们现在在飞机上。”   视频里,正在低头喝茶地时老爷子放下了茶杯,拿起手机看了看,而后“哦”了一声,“之之,阿瑾在睡觉啊?”   “嗯。”安之点点头,调整了一下镜头,把时怀瑾也拍了进去,“爷爷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叫醒阿瑾?”   “不用,不用。”时老爷子笑着连连摆手,视线落在时怀瑾身上,柔声道:“你别叫他了,让他好好睡吧。”   “好,那爷爷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待会儿告诉他。”安之说着,从包里把耳机找出来戴好。   时老爷子看着镜头,有些犹豫,欲言又止,而后试探性地问道:“之之啊,阿瑾有和你提过他母亲的事吗?”   安之偏头看了时怀瑾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提过一点点。”   “那他母亲回来的事你知道吗?”   安之再次点头,“知道,我和阿瑾之前在商场偶遇过她。”   “原来见过面了啊。”时老爷子念叨了一句,一脸的若有所思。   何风眠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他一直都不知道,直到前几天何清歌那丫头在吃饭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他才知道。   依他对时修的了解,他相信时修一定把何风眠回来的是告诉时怀瑾了。   难怪他之前打电话给关靳的时候,关靳告诉他时怀瑾前几天的情绪很不对,于是他转头劈头盖脸地把时修骂了一顿。   虽然知道时怀瑾现在有安之陪着在外面玩,但他还是有点放不下心,于是总想着和时怀瑾聊几句,却又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始终记得何风眠离开之后的那几天,那个躺在医院里睡了几天几夜,大白天也不肯睁眼的小男孩,每当想起来都会忍不住心疼 。   “之之啊,阿瑾有和你说他母亲回来的原因吗?”   安之摇摇头,抿了抿唇,转头看着时怀瑾安静的睡颜。   男人皮肤很白,在虚光下白到几乎透明,他闭着眼睛,压迫感被藏住,看着乖乖巧巧,没了平时的凌厉,莫名多了几分脆弱。   在她的印象中,时怀瑾是一个睡眠很浅的人,她晚上起床喝水,无论动作有多轻,他都会醒来,而后哄她继续躺着,他起床去客厅倒水拿到卧室喂她。   而现在,她在旁边和爷爷视频,他也依旧熟睡着,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不止是现在,这几天都是这样,睡得很沉,她不知道他是因为太累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爷爷,您能告诉我吗?”安之收回视线,看着时老爷子,眼中带着祈求。   时老爷子沉默了片刻,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将何风眠的事大概讲了一遍。   生死离别这种事情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但很难有人能完全看得开,就算时怀瑾再怎么理智成熟,表现得对何风眠再怎么不在意,也是一样的。   ……   “……之之,阿瑾很不容易,你要和他好好的,好好陪着他。”   最后,时老爷子又嘱咐了几句,挂了视频。   安之终于知道了时怀瑾情绪不对的原因。   退出视频界面,看到关靳头像上有几个红点,担心公司有什么急事,安之深吸了口气,忍住眼泪,点开看了看。   关靳发过来几条链接,问时怀瑾该怎么处理,安之点进去,发现都是和何长青有关的消息,有些还提到了她。   安之愣了一下,转而切进了微博,时怀瑾关注的全是她的话题,于是微博推送的也全是和她有关的消息。   一路往下看完,安之才知道,原来在她拍摄节目没有手机的那两天,时怀瑾为做她这么多事。   何长青自述罪证,在网上被网友公开处刑,何长青之前教过她,按理来说,肯定会有人想到她,可实际上提到她的不好的内容很少,一看就知道是被处理过。   而何长青做过的那些恶心事,有很多她之前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时怀瑾是怎么查出来的。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想要查得这么仔细,他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放下手机,偏头看向依旧沉睡的时怀瑾,安之眼底滚烫,眼泪突然就忍不住了。   眨眨眼,泪水自眼中滑落,顺着脸颊往下流。   时怀瑾明明有那么多事要忙,还一直把她的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就因为不想她有不好的言论出现,怕对她有影响,怕她伤心难过。   他明明心里藏了那么多那么多的难过,却舍不得让她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想着爷爷刚刚说的话,回想起和时怀瑾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安之捂着胸口,心疼的像是被人用针在扎。   一阵一阵的疼,疼得快要不能呼吸。   每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是一只没有刺的刺猬,浑身软软的,极度脆弱,但因为不知者无畏,所以愿意对全世界敞开自己最软弱的部分,于是它们又极度坚强。   后来,孩子慢慢长大,被生活的棱角戳痛,受了伤,流了血,于是学会了自卫,身上长出了刺,只是有的人刺多一点,有的人刺少一点,有的人刺软一点,有的人刺硬一点。   全身上下,只有肚皮那一处还是软的,保留着心里最原始的柔软,那是刺猬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她也是一只刺猬,刚遇到时怀瑾的时候,她缩着背,小心翼翼的竖着浑身的软刺,护着自己的肚皮。   但渐渐的,她从时怀瑾身上感受到了绝对的安全感,所以她愿意把最软弱的肚皮敞开在时怀瑾面前,就算他拿着刀在上面比划,她也不害怕。   就比如,时怀瑾夺了宴离生在时代新风的管理权这件事可能会让她失去最好的朋友,她也不害怕,因为她绝对相信他。   可时怀瑾没有,他可以用最坚硬的刺给她最牢固的安全感,却不敢完全在他面前敞开柔软的肚皮,更不敢让她拿着刀在上面划。   因为刺就有多硬,肚皮就有多脆弱,稍稍用力,就是一手血。   ……   耳边抽泣的声音隐隐约约,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安之在自己怀里哭到昏厥的那一天,时怀瑾猛然惊醒。   偏头看去,安之正看着他,眼睛红的不行,脸上全是泪痕。   时怀瑾连忙坐直了身体,将人温柔地拥入自己的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怎么了?”   “怎么哭了?”   安之抱紧了时怀瑾,在他怀里蹭去了眼泪,呜咽着,仰着头看着他,声音沙哑,“阿瑾,我想马上给你生个宝宝。”   时怀瑾一愣,拍她背的动作顿住了,垂眸盯着她的眼睛,“安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生个宝宝”这三个字对现在的安之来说,对等于“放弃舞蹈”四个字。   安之吸着鼻子,直摇头,“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太弱小,连背上的刺都是软的,浑身的力量就那么一点点大,很没用。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会让时怀瑾觉得安全,才会让他不再把所有事都压在心里,对她完全敞开心扉。   时怀瑾叹了口气,侧身弯腰,掐着安之的腰,将人抱起侧坐在自己的腿上,而后低头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柔声哄着:   “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告诉我,嗯?”   安之抱着时怀瑾的脖子蹭了蹭,仰头看着他,眼睛红得像兔子眼睛,“爷爷都告诉我了。”   “嗯?”时怀瑾拧眉。   老爷子能和她说什么让她伤心成这样。   “瑾宝,你不开心是因为你的母亲,是吗?”安之盯着时怀瑾的眼睛,抬手一下一下地拍着时怀瑾的背,就像他哄自己时一样。   时怀瑾目光一滞,而后别开了视线。   “瑾宝。”安之捧着时怀瑾的脸,用力掰过了时怀瑾的头,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瑾宝,我不勇敢,力气小,也没钱没势,但是我一定会努力保护好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你要相信我。”   在爷爷刚刚那通电话之前,她只知道何风眠在时怀瑾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时怀瑾。   却不知道何风眠是在得知自己患了绝症,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之后,选择和曾经遗憾的初恋度过余生,狠心地抛下了自己才十一岁的儿子。   才十一岁的男孩,刚得知自己最亲的母亲得病,还没来得及伤心,还没想好该怎么陪着母亲好好度过剩下的日子,母亲就转身离开了他,跟当时和他关系还不错的陈呈叔叔远走高飞。   他不能拒绝,和父亲送自己母亲上了飞机,看着自己的母亲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恨。   而这次何风眠回来,是因为她在生命的最后,想落叶归根。   时怀瑾再一次被逼着面对自己母亲的离开,依旧不能拒绝。   楚知意不爱她,安之从小就知道,于是她也不爱楚知意,所以时怀瑾对何风眠的感情有多复杂,她想象不出来。   但何风眠对时怀瑾有多残忍,她能体会到。   何风眠爱时怀瑾,这是不可否认的,却又自私地让时怀瑾三番两次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曾经孺慕的母亲离开。   一次两次的,不能拒绝,不能反对,亦无法逃避,除了逼自己接受之外,时怀瑾什么也不能做。   爷爷说,一个人有感情上的依托才能积极的生活,比如爱,或者恨。   她对楚知意是恨,虽然她不想承认。   但时怀瑾对自己的母亲,爱也不对,恨也不行,而时修偏激的教育,又让他只能把这些都藏在心里,没有可以诉说的出口。   越想越心疼,脑中浮现出一个昏暗的房间,瘦弱的小男孩孤孤单单的抱着自己坐在床中间,从白天坐到黑夜,他往外看了一眼,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他睁着眼,愣愣地看着,也不开灯,任由自己被彻底的黑暗包围。   那些日子是时怀瑾一个人过来的,孤寂是他的,委屈是他的,她就算说得再多,也不能替他承受。   安之眨眨眼,用力吸了下鼻子,仰头看着时怀瑾,“你低一点。”   时怀瑾依言把头低下了一点,安之探过头,在他唇上吻了吻,一字一句认真道:   “以后,我会一直守着你,哪里也不去,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他们对你不好,我对你好,我拥有的东西不多,我全都给你。”   “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瑾宝,以后我宠你。”   看着安之认真的眼神,时怀瑾怔了怔。   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要宠他。   虽然这个说要宠他的女人,窝在他的怀里就那么小小的一团,浑身都是软的,脆弱得好像一折就会断,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着非常可怜。   时怀瑾心里暖暖地,有什么踏踏实实的落在了心上,密密实实,挤得满当当的,很重。   何风眠和时修让他对感情的认知变得很模糊,也变得很无所谓。   明明心里是渴望的,却逼着自己不去在乎,因为不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得到什么。   所有未到手的,没有安全感,怕抓不住;到手的,也没有安全感,怕留不住。   因为时修从小就教育他,每个人一生都有很多爱的人或物,在不得不做选择之前,只能选择自己最爱的。   但安之选择了他,他就是她最爱的。   看着哭得眼泪止都止不住的安之,时怀瑾勾勾嘴角,握着她的腰,将她提起换了个方向,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和自己面对面坐着。   这个姿势,能更好地看进彼此的眼睛里。   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   时怀瑾握住安之的手指,将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眼睛上,缓声道:“我这双眼睛,是何风眠给的。”   “它被查出有先天夜盲,很严重,以后看不见的几率很大。”   这是医生的原话,时修一字未变转述给他。   那时他才十一岁,懵懵懂懂的年纪里,还有很多事都不懂,不懂几率很大是多大,只知道自己以后会瞎,觉得天突然就塌了。   那天在机场看着何风眠上飞机,他并没有很伤心。   十一岁的孩子,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以后再也没有母亲疼了,但在知道自己以后可以会看不见的时候,他突然很想很想何风眠。   可是,时修不让他找何风眠,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那天,他亲自送母亲离开了,以后也许永远也见不到了。   在时修的教育观念里,什么事情都不能隐瞒孩子,要让孩子看到所有事情的真相,自己学会选择,学会接受,因为这本来就是他要承担的。   在何风眠离开的事情上是这样,在他的眼睛的事情上也是这样,他被迫接受那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一切。   时怀瑾至今都不知道,他父亲这种教育理念是不是正确的。   他当时确实是难以接受,甚至崩溃,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后来的他,确实比身边的所有同龄人心理都要强大,都要理智成熟,是别人眼中最优秀的人。   ……   安之瞪大了眼,指尖狠狠一颤。   时怀瑾抓紧了安之的手,闭上了眼,带着她的手指在自己的眼睛上 缓缓抚过,“不怕,它们现在还很好。”   语毕,手往上移,握住了安之的腕子,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颈后。   安之呜咽一声,用力的抱紧了时怀瑾的脖子,埋在他的颈间。   脖子上湿润一片,时怀瑾放开了握在安之腰上的手,抬起勾住她的下巴,偏过头,轻轻吻上她的唇,缓缓舔、舐着,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温柔。   他对生活并不认真,随心所欲,甚至消极,一个人安静地等待着黑暗的来临,但现在,他渴望留住怀里的光。 第64章 礼物   下了飞机之后, 安之陪着时怀瑾回了公司一趟,再回到公馆,已临近六点, 夕阳快落尽。   车在公馆外停下,时怀瑾牵着安之进了雕花大门, 看到花园里巨大的合欢树,安之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公馆的每一颗草,每一朵花,都像时怀瑾一样, 对安之而言,充满了归属感。   入伏之后的合欢开的比初夏更热烈,毛绒绒的扇子在阳光下褪了色, 原先的深粉变成很淡很淡的粉色, 趋近于白。   傍晚时分,对光热敏感的羽状复叶慢慢靠拢,不如夜间的两两合抱,所以又名夜合欢。   安之摇了摇时怀瑾的手,缓声道:“合欢可入药, 《神农本草经》上说,合欢, 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喜无忧。”   说着,她仰头看向时怀瑾, 又继续道:“《分类草药性》上还说,它能清心明目,我们摘一点, 回去泡茶喝好不好?”   时怀瑾侧目,挑了下眉,而后弯唇一笑。   他眼神带着揶揄,俯身靠近安之,低声道:“除此之外,它还能滋阴肾,通气活肾,促性、欲,你还要摘吗?”   安之:“……”   她抬起手,羞恼地拍了时怀瑾一下,而后撒开他的手,转身向合欢树走去。   时怀瑾轻笑一声,跟了上去。   树很高,安之站在树下,抬手试了试,连最低的叶片都摸不到。   她举着手跳了一下,指尖堪堪可以触到叶尖。   这个高度她够不到,但时怀瑾应该可以很轻松地摘到。   这样想着,安之回头唤了一声:“瑾宝……”   她才刚说了两个字,声音又吞回了喉咙里。   时怀瑾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腰,轻轻松松往上一抬,把她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安之被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连忙俯下身抱住了时怀瑾的脖子。   低头往下看,高度有点吓人,但安之跳舞时已经习惯了这个高度,倒也不是真的很害怕,“瑾宝,好高啊!”   时怀瑾勾勾嘴角,抬眼往上看,“摘吧。”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几步。   安之抿着嘴角笑,放开了一只手,仰起头,指挥道:“往前一点,前面的花好看,瑾宝,右边,右边……”   一切行动听指挥,时怀瑾抓着安之的小腿,移动着。   很快,安之摘了满手的花,她满意地放下了手,重新抱住时怀瑾的脖子,“可以了,瑾宝,放我下来。”   时怀瑾没动,仰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安之。   他的行动,突然就不听指挥了。   垂眸,对上时怀瑾的眼神,安之懂了。   在时怀瑾彻底对她敞开了心扉之后,现在只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时怀瑾脑子里在想什么。   况且,他的眼神直接,又露、骨,并不难猜。   安之舔了下微涩的唇瓣,弯下腰,空出一只手捏住时怀瑾的下巴,抬起他的头,笑眯眯的吻了下去。   时怀瑾心情甚好,扬起了嘴角。   她现在倒是放开了不少,想亲就亲,想吻就吻,也不仅仅是像以前一样简单的蜻蜓点水,等着他回应。   安之故意使坏在时怀瑾的下唇用力咬了一下,而后,她才认真地开始接吻。   松开牙关邀请,时怀瑾不进来,她主动撬开了时怀瑾的唇……   唇齿相依,相濡以沫。   空无一人的欧式花园里,花朵羞怯的闭上了眼,却有悄悄露出一条缝偷看。   风吹过,合欢树叶哗哗哗,摇着,撞着,一场粉白的毛毛雨落下,簌簌落了满头。   宋易转过大铁门,抬眸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目光一颤,顿时僵住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声。   花雨中,合欢树下的两人热烈亲吻,一眼到白头,旖旎,浪漫。   安之的脸被花衬得格外红,脸上笑容灿烂,酒窝浅浅。   是他不曾见过的样子。   宋易心中酸涩,不想看,却偏偏又移不开眼。   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一直没想明白安之为什么会受那么大的刺激,直到何长青的事情被曝出来,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错得有多离谱。   是他,亲自把安之骗进了火坑,还自以为是对她好。   仔细想想,他这十年来好像他为安之做了很多,可实际上,他什么也没做。   他按着自己的想法给,却从没想过安之需不需要,自我感动,还觉得安之应该要感谢他。   但其实,他做的都是无用功,甚至做了负工,对安之造成了伤害。   所以知道真相了之后,他每天都会来瑾瑜公馆,想和安之说一声对不起。   公馆的管家和保安对他冷眼相对,不肯让他进去,他就蹲在外面等。   蹲了好几天,没看到过安之,也没遇到过时怀瑾。   而今天,他运气不错,两个人都遇到了。   ……   安之吻得认真,根本没注意到大门口有人,时怀瑾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却只当自己不知道。   宋易守在门外的事,时英对他说过。   他之所以没有去找宋易,是因为之前还不清楚安之对宋易的态度。   但现在,他也没必要去找了,反正这样懦弱又愚蠢的男人,没什么大出息,也再掀不了风浪。   明知比赛在即,他还把心思都放在了安之身上,天天守在公馆,迟早会输。   那他不介意,让宋易输得再悲惨一点。   ……   绵长的法式热、吻结束,安之松开了时怀瑾的下巴,缩回脖子,离开了时怀瑾的唇。   晶莹的线被牵出,她又在时怀瑾唇上啄了两下,而后伏着身子,将头靠在时怀瑾的颈边上晃了晃,“瑾宝,够了吧?快放我下来。”   时怀瑾没放,他偏过头,看了安之一眼,眼角余光扫到大门边灌木后面的人,启唇吐出了两个字:“不够。”   音落,他直接转了个身,就着这个姿势,让安之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往洋楼的侧面走去。   高处风景独好,还挺舒服的。   反正也没人看,安之索性也不要求下来了。   她挺起腰,坐直了身体,抱住时怀瑾的脖子,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时怀瑾的下巴,爱不释手。   食指时不时在喉结上扫过,有些痒。   时怀瑾眼神暗了暗,步子变得急切,几个大步迈进了电梯,直奔顶楼。   指纹锁开起来要比钥匙开门快地多,几乎是指腹摁上去的瞬间,门就开了。   时怀瑾进了屋,反身掩上门,弯腰给安之换好拖鞋,带着她去了阳台。   家里安安静静的,呵呵不在家,去了时英那。   安之将手上的花放在阳台墙角专门用来晾东西的台子上,视线一转,看到了最前方的秋千。   木质的雕花秋千很大,空荡荡的阳台顿时被填满。   秋千最上方绕着玫瑰花藤,椅面被做成了宽大的榻榻米,目测有两米长,刷了白漆,上面还铺着藕粉色的软垫。   最里端,形状各异的小抱枕歪七扭八地躺着,特别可爱,少女心满满。   安之心中冒着粉色的泡泡,她轻轻捏了下时怀瑾的脸,问道:“是给我准备的吗?”   “嗯。”时怀瑾点了下头,仰头看去,“你不是一直想要?”   安之眨眨眼,动了动腿,双手撑着时怀瑾的肩,翘着小腿挣了挣。   时怀瑾会意,松了手,安之扭腰,柔软的身段缠着他,顺着他的肩和手臂往下爬,爬到了他的身前。   大长腿抬起,盘住时怀瑾的腰。   “全世界最好的瑾宝,需要奖励一个。”安之笑眯眯地看着时怀瑾,低头一下一下亲吻他的脸,最后埋在他的颈间,尖尖的牙嗑上凸起的喉结上。   这是邀请的讯息。   时怀瑾闷哼了一声,收紧放在安之腿上的手。   “饿吗?”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时怀瑾突然问道。   声音沙哑,略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安之没抬头,闷声轻轻摇了下头:“不饿。”   时怀瑾在车上的小冰箱里放了很多小零食,她好几天没吃过了,刚刚一下子没忍住,吃了很多,现在一点都不饿,甚至有点撑。   “很好。”   刚好,饱暖思淫、欲,跟是不是在白天没有丝毫关系。   时怀瑾嘴角溢出一声轻笑,弯下腰,将安之往上一抛。   “啊……”   “唔~”   身体被突然抛起,安之惊呼了一声,落下时,唇刚好被吻住,声音被堵回口腔内。   时怀瑾对家里的路线和摆设熟得不能再熟,压根不需要眼睛看。   他一边仰头吻着安之,一边往卧室走去,视障碍于无物,抬脚踹开了门,慢慢走向床边。   ……   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泄了进来,淡金色的光,静谧而温暖。   毛绒绒的兔子拖鞋掉在门边,一前一后。   衬衫轻飘飘地落在鞋面,兔子耳朵被压得耷拉了下来。   柔软的大床上,安之深陷在被子里。   她趴在枕头上,难、耐地晃动着头,纤长的手指将柔软的床单揪成了一团。   颈侧红色小花一朵接着一朵绽开,浑身被男人的温度包裹着,安之秀眉微皱,紧咬着唇,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舒服,还是痛苦。   “瑾宝。”   “瑾宝。”   “瑾宝……”   娇软的女声黏腻,一声一声叫唤着。   身上的人不应她,再没有丝毫的收敛,彻底的放肆。   ……   次日清晨,南桑来接安之去时代新风。   打电话没人接,南桑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下来,她干脆直接上了楼。   时英知道南桑和安之的关系,所以也没有拦她的意思。   敲敲门,怕正对上时怀瑾,南桑退到旁边等。   几个月前她还老想着,在有生之年一定要来瑾瑜公馆吃一顿,结果她不仅吃过了,现在还站在公馆顶层门外,而且即将进去。   这样一想,南桑突然有一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   很快,门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头。   安之显然是才刚起床,她穿着丝质睡袍,一头长发乱糟糟的,嘴里咬着一支牙刷,满嘴白色的泡泡。   南桑:“……”   反观自己,南桑突然觉得有点悲伤。   她一大清早就起了床,大老远赶过来接人,妆容齐整,一身职业套装,干净利落。   也许,这就是兢兢业业的底层劳动员工,和老板的心尖尖之间的差别吧。   时怀瑾也走了过来,穿着一样的丝质睡袍,嘴里咬着同色系的牙刷,伸手环住安之的腰,下巴支在安之的肩膀上,“谁?”   南桑从旁边走了过来,直面狗粮暴击,“是我,我来接安安……”   ……   安之把南桑迎了进去,转身又钻进了浴室。   这是南桑第一次上公馆六楼,她坐在沙发上,捧着手上的果汁,虽然好奇,但是也不敢乱看。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陪着安之在古镇呆了几天,回来之后,安之就变成了成真真正正的老板娘。   现在公司里的人都在猜,说时锦纪吞了时代新风是因为安之,是在为安之铺路。   他们几乎把时怀瑾传成了周幽王,不顾社稷,点烽火,也仅仅只为了博美人一笑。   于是时怀瑾在她心中的地位蹭蹭蹭往上,变成了阎罗级别的,看一眼都要小心翼翼。   人家为了让自己老婆前面的路好走,说让一个这么大的公司换管理层就换管理层,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员工。   之前总是在楚知意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的南桑第一次怂了,她低头认真地看起了手机,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半个小时后,时怀瑾做好了早餐端出来,安之在餐桌边坐下,回头招呼南桑,“南南姐,要一起吃早餐吗?阿瑾做了很多。”   南桑微笑回头,“不用了,我吃过了。”   答完,南桑继续低头看手机,眼睛像是长在了手机上。   见南桑忙,安之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用最快的速度吃了早餐,而后亲了时怀瑾一下,跟着南桑出了门,坐上车去时代新风。   安之还是和以前一样,直接去了自己的训练厅,沿路遇到不少脑袋挨着脑袋窃窃私语的人,一看到她,他们就闭上了嘴,微笑着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安之也没怎么在意,但是看着训练厅对面空荡荡的休息室,她眼底有些失落。   宁歌不在公司。   那天节目拍摄完,宁歌气冲冲地离开古镇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而她也不敢主动联系宁歌。   宁歌大声责问她的样子她还记得,她怕宁歌不接她的电话,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   中午十一点,时怀瑾拎着午餐来出现在时代新风一楼大厅。   前台看到他,赶紧弯下腰打招呼,而后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带路。   以前出于尊敬和礼貌,都是需要的,但是现在,这整栋楼都是人家的了,再带路好像有点奇怪。   时怀瑾并不知道前台心里的纠结,他目不斜视地上了楼,熟门熟路地去了安之所在的训练厅。   陪安之吃完午餐之后,他也没回去,直接去了顶层会议室,大刀阔斧的又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大概是时代新风这次大暴雨下得太突然,股东们慌了,慌不择路。   所以在时怀瑾不在云起市的这几天,他们偷偷摸摸的做了不少的手脚,却不知道宴离生就在暗地里等着,于是他们所有把柄都落到了宴离生和时怀瑾手里。   时代新风的皇亲国戚们被时怀瑾用各种理由降了职,有些甚至直接被罢免,他们虽然各个不服,但是又没办法,只能骂骂咧咧地出了会议室。   这就是时代新风一直以来的规矩,最高股份持有者拥有公司绝对的决定权,霸道无理,但有用。   公司的人员问题解决后,时怀瑾又将那些不应该存在的项目也撤了。   反正不是自家的公司,不管赚不赚得到钱,他都丝毫不心疼。   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时怀瑾把火烧得太旺,大家明面上不敢说,转头就在网上开麦,骂时怀瑾乱来,不懂装懂,时代新风迟早要在他手上完蛋。   骂完,又开始骂安之和宁歌。   骂安之是祸水,给时代新风带来了个大阎王,骂宁歌是扫把星,谁碰谁完蛋。   安之看到那些骂她的话,丝毫不介意,十分的坦然,只是有些担心一直没什么消息的宁歌。   ……   当天晚上九点,《在逃公主》直播。   安之捧着果干和鱿鱼丝半躺在秋千上,早早就蹲在直播间前守着。   她没看过样片,不知道自己在节目里是什么样子,所以有点紧张。   时怀瑾在书房处理前几天积累下来的工作,估摸着看了下时间,他起身离开了书房,去厨房榨了两杯果蔬汁,又拿了点炒好的坚果装在木托盘里,一起端去了阳台。   将杯子递给安之,时怀瑾挨着她,也在秋千上坐下。   秋千是按照安之的高度定做的,她正常坐的时候腿刚好悬空十厘米左右,而时怀瑾的长腿还支在地毯上。   安之坐起身,端着杯子喝了一小口,蹭啊蹭,蹭到时怀瑾的身边,抱住他的胳膊。   小脚挪啊挪,挪到时怀瑾的腿上,两眼盯着平板,食指往下滑,翻看评论。   九点整,直播按时开播,安之退出了评论界面。   节目画风清奇,第一个画面是导演的脸。   安之觉得,刘导绝对是史上最喜欢出镜的导演!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我是你们一周一见的老刘。”   “大家是不是很好奇新加入旅途的公主是谁?现在老刘就带你们去揭秘。”   弹幕和礼物一起刷了起来,十分热闹。   镜头画面一转,转到了瑾瑜公馆的大门。   云起市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哪里,开始在弹幕上刷起了瑾瑜公馆的名字:   “瑾瑜公馆!!!”   “我敲,我要叫我爷爷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有没有人可以科普一下,瑾瑜公馆是啥?”   “时锦记集团知道吧,瑾瑜公馆,时锦记的祖宗,云起市最老最出名的公馆,我市地标。”   “说到这,我大概可以猜到是谁了,安之,时锦记的少奶奶。”   “安之?安之!是我知道的那个安之吗?我女神,妈妈,我终于在比赛之外的地方看到我女神了。”   “住在博物馆,这是神仙吧。”   ……   镜头不停转换着,摄像老师很会拍,把公馆拍得很漂亮,古老,又庄严。   看着弹幕上一溜的夸赞,安之莫名觉得很自豪,长指捏着一根鱿鱼丝,抬手喂给时怀瑾,以示嘉奖。   时怀瑾张嘴,咬住。   细细的鱿鱼丝微咸,带着淡淡的海腥味儿,不重,刚刚好。   大拇指和食指夹着核桃,时怀瑾垂眸看了安之一眼,手上漫不经心地一掐,“喀喇”一声脆响,壳裂成两半,露出杏黄色的果肉。   修长的手指捏住一角,将果肉抽了出来,仔细去了深色的衣子,“张嘴。”   安之头也没抬,乖乖张开了嘴,咬住,舌尖一卷,把半边果肉带进嘴里。   刚炒制出来的坚果很香,还带着淡淡的奶味。   安之嚼了嚼,咽下,又张开了嘴,“啊,还要吃。”   时怀瑾笑笑,捻了捻指腹温热的湿润,而后在盘子里挑挑拣拣,捡出几颗松子,慢慢剥。   屏幕里,画面围着楼梯旋转,转得人头晕,最后停在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   门打开,镜头直直地怼上时怀瑾面无表情的帅脸上。   安之:“……”   弹幕再次疯狂:   “这个公主有点帅,哥哥,我可以!”   “有这脸当什么老板啊,我要去捡瓶子,供时总走花路。“   “啊啊啊啊,这优美的下颌线,这漫不经心的眼神,又撩又欲,现在有钱人都是这个路子的吗?”   “镜头别转啊,我像是饿了的人吗?我们不要看吃的,要看脸!!!”   ……   看着时怀瑾淡漠的眼神,和导演眼中带着惊慌失措的震惊,安之忍不住有点想笑。   “张嘴。”   耳边传来时怀瑾的声音,安之又被喂进一颗松子仁。   味道有些怪怪的,安之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   在时怀瑾的手再一次凑到唇边的时候,她别开了脸,“不要吃这样,要吃刚刚的。”   时怀瑾只好把剩下的都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又从盘子捻了颗山核桃,继续剥。   安之的视线一直放在平板上,更准确来说,她是放在画面里,时怀瑾手上端着的吃的上,而后舔了下唇瓣:   ”瑾宝,我还想吃西多士,明天我们早餐吃这个好不好,我还要翻糖棒棒糖,巧克力味的。”   “嗯。”时怀瑾淡淡应了一声,给安之喂了半颗核桃,又顺手端起果汁喂了她一口,“还想吃什么?”   安之垂眸,视线在坚果盘上扫过,“要开心果。”   说完,她又继续看视频。   安之终于在镜头前露了脸,在飞速刷过的弹幕中,导演又临时剪进去了一段。   画面切换,导演对着白墙,一本正经道:“是的,新加入的就是我们美丽的芭蕾公主。”   说着,他拿出了手机放在镜头底下,“让我们看看猜中的都有谁,看看豪华大奖会花落谁家。”   微博下,提到安之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个,排第一个位的,名字叫做:最爱瑾宝的小娇娇。   安之:“……”   这一段,之前明明就没有!   刘导怎么能乱来!   安之抬起手,慌乱地遮住平板,不想让时怀瑾看到,却忘了视频还有声音:   “让我们恭喜最爱瑾宝的小娇娇获得头等奖,她即将拿到由我们节目组提供的柠檬TV三年至尊钻石VIP,第二名是……”   “请以上各位得奖的幸运儿保持手机畅通,稍后节目结束之后,节目组会联系……”   最爱瑾宝的小娇娇?   时怀瑾手上的动作顿住了,这个名字……   安之一僵。   公开处刑,好羞耻……   下一秒,时怀瑾从后面贴了过来,她挡在屏幕上的手被轻轻拿开。   安之心上一震,不敢回头看,紧紧咬着唇,简直想起身就逃。   像是猜到了安之的想法,时怀瑾半搂住她的腰,牢牢困住她,将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   他的目光放在平板上,侧过头咬了下安之的耳朵,“最爱瑾宝的小娇娇?”   有点痒,安之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就是为了拿奖而已……”   这是她的小号,是她暗地里炫耀的小天地,她以为时怀瑾永远不会知道。   但庆幸的是,在被发现之前,她已经把她之前按戳戳炫耀秀恩爱的微博给删干净了。   安之非常想这一趴赶紧过去,但导演还在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得奖的人的名单,她胡乱取的名字就一直赤luoluo的挂在上面。   偏偏这是直播,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   导演还一直在和她作对:“最爱瑾宝的小娇娇,最爱瑾宝的小娇娇,你现在在直播间前吗,在的话吱一身,让我们看看这个幸运儿是谁。”   安之没动,时怀瑾抽走了她手上的平板,拉出搜索框,发送弹幕,顺便把昵称也改了。   瑾宝:娇娇不在。   瑾宝:我替她,吱。   看着弹幕排起队刷起来的“吱”,安之捂住脸,羞愤欲绝。   之后,时怀瑾拍拍手,没有再把平板还给安之。   看到有人给安之不停地刷礼物示爱,他目光一凛,也开始有样学样,点名给安之送礼。   一直刷,一直刷,刷到大家都懵了,直到画面切到了古镇,他才停下来。   下边突然有人问:   “渣男,你这样给安之刷礼物,你家小娇娇知道吗?”   时怀瑾回头,看向目光闪躲的安之,浅浅勾了勾嘴角。   他家小娇娇,知道。   ……   安之上节目的消息迅速被传开,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而与此同时,时代新风的事也发酵到了一定程度。   路人粉,安之的粉,宁歌的粉,黑粉白、粉齐上场,再加上浑水摸鱼的各路水军,弹幕吵得不可开交。   特别是在安之和宁歌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弹幕快到几乎要重叠了:   “啊啊啊啊,宁歌好宠安之啊,安歌CP给我锁死!”   “呵呵,精彩,在线表演塑料姐妹花,一分钱都不值的那种。”   “前面还刷安歌cp呢,别刷了,也不知道宁歌回头知道安之老公把她金主给阴了,她会不会被气死?”   “哈哈哈,这是什么运气,宁歌难道真是扫把精转世?”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她们为什么叫安之娇娇吗?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时总这操作是要把自己老婆送进娱乐圈?”   ……   安之撇了下嘴,“我才不去。”   她只会跳舞,也只喜欢跳舞。   可时怀瑾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地方,他勾了勾安之的下巴,“不是说想我?还想到睡不着?”   “我看你玩得挺开心的。”   安之:“……”   她抿着唇,无辜地眨眨眼,然后握住时怀瑾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这里想。”   时怀瑾满意了,低低的笑了一声,抱着安之又继续往下看。   知道安之担心宁歌,他抬手摸了摸安之的头,柔声安慰,“放心,宴离生想做的事情马上就要结束了,宁歌会来找你的。”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夏天的雨,说下就下。   豆大的雨砸在窗户上,溅起一片水花,玻璃上的水珠,晶莹透亮。   时怀瑾闻声,转头看向窗外。   这场戏,也该落幕了……   时怀瑾猜测的没错,安之没过多久就接到了宁歌的电话,就在《心随舞动》半决赛录制结束之后。   但安之觉得,还不如不联系,甚至后悔没把宁歌拉黑。   ……   此时的宁歌完全没心思管网络上的事,她找宴离生已经快要找疯了。   那么任性的一个人,虽然荒唐,但是心里极骄傲,突然变得一无所有,连人都躲了起来,怎么都找不到。   晚上,宁歌参加了一个酒宴,桌上的人落井下石,还想灌她酒,对她乱来,她没忍住怼了回去,气是出了,但有关宴离生的消息也没得到一点。   一个晚上,又是白搭,回家,已经快十二点了。   宁歌没有回宴离生的家,那个房子太大,空荡荡的让人受不了,自己的小公寓虽然小,但至少没那么空。   楼梯间的灯灭了几个,看着有点瘆人,宁歌一边低头从包里拿钥匙,一边爬楼。   突然,眼前出现一抹暗色,像是人的影子。   很长,应该是男人的影子。   宁歌头有点晕,但思绪还算是清醒,拿钥匙的手转而找出了一小瓶防狼喷雾,刚准备出手,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男音:   “小鸽子。”   宁歌一愣,抬头看去。   男人坐在门槛前,正看着她,目光淡淡的,衣服被淋湿,一身狼狈,脚边一地烟蒂。   宁歌眨眨眼,头脑一热,把刚刚踢到的墙角的易拉罐捡了起来,拔掉拉环,弯腰递到宴离生眼前:   “和我结婚,以后鸽鸽子养你。”   ……   周末,《心随舞动》半决赛开始。   第一个出场的是街舞,之后,是宋易和陆诗芬的双人芭蕾。   刚上场,宋易就出现了失误,一个简单的托举动作,他的手却放错了位置,还差点让陆诗芬受伤,评委老师齐齐黑了脸。   在陆诗芬恳切的要求下,评委们最终同意他们重新跳。   但不好的印象已经留在了现场观众的心中,又是在半决赛,在选手都卯足马力不留余力的时候,所以他们最后还是输给了上一组街舞,止步于此,无缘总决赛。   而安之最近一直在忙别的事,留给舞蹈的时间很少,所以准备不足。   大抵是观众门对她的期待太高,所以她略简单的舞蹈也没有拿到特别好的成绩,但还是进了总决赛。   虽然安之并不是特别看重这次比赛的名次,但第一次拿到这么少的票数,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开心。   一下场,她就回到了化妆间,坐着发呆。   南桑有些担心,连忙离开了观众席,抱着衣服往后台走。   绕过墙角,穿过细长的走廊,再往前就是选手们的化妆间。   抬眸看向前方,陆诗芬和她的助理正站在长走廊里说着话,陆诗芬手上还夹着一根眼。   南桑想了想,又退了回去。   陆诗芬输了比赛,正在发脾气。   宋易动作失误,她把责任都推到了安之的身上:   “安之还真是个祸水,明明都嫁人了,还在外面拈花惹草,这豪门太太可真是好当啊!。”   “那么有钱的老公捧着进娱乐圈不好吗,偏偏要在这占着一亩三分地,给别人添麻烦。”   “天天就知道装柔弱,让宋师兄为她神魂颠倒,害我没拿到决赛名额,白莲……”   ……   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安之又会收获一波黑粉。   南桑脸一沉,从角落拐了出来,靠在墙边,低头吹了下指甲,讽刺道:“陆小姐,你这是在嫉妒?”   没想到后面有人,陆诗芬被吓了一跳。   回头见了是南桑,她气愤地扔了手里的烟,“你凭什么偷听别人说话。”   南桑笑了笑,抱着衣服往前走了一步,做作地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真是酸啊!”   “但谁让你就是比不上我们安安呢?有钱的老公是安安的,名额还是安安的,你酸也是应该的。”   说着,南桑故意摇了摇手上的手机,“就是不知道如果你的粉丝们,知道他们温柔善良的鹿鹿仙女在背后是这副样子,他们会怎么想?”   视线落在南桑的手机上,陆诗芬心中一紧,她一步跨在南桑面前,狠狠瞪着南桑,命令道:“你给我删了!”   南桑收回手机,哼笑了一声,“可我脾气不好,从不惯别人的祖宗。”   陆诗芬又怕又气,急地扬起了手……   身后的助理被她的冲动吓到:“诗芬姐……”   南桑根本不屑陆诗芬的这点力气,正想抬手的时候,有人先一步捏住了陆诗芬的手。   回头,时穆正站在她的身后。   “你怎么又过来了?”   这个“又”字,可谓是点睛之笔。   一个字,将时穆的行为暴露的干净。   时穆甩开了陆诗芬的手,摸了摸鼻子,伸手往后指了指,南桑偏头,视线越过时穆往后一看,懂了。   时怀瑾从墙角走了出来,他的眼神很淡,面无表情,眼底冷漠。   陆诗芬有些心虚,低头,往旁边缩了缩,想解释,“我……”   可时怀瑾压根没看她,大步往前,越过她,向安之化妆间的方向走去。   陆诗芬尴尬地愣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了拳头。   时穆故意朝陆诗芬哼了一声,然后拽着南桑跟上时怀瑾,一边走,他一边朝南桑竖起大拇指:“经纪人姐姐,你骂人真牛!”   南桑:“……谢谢。”   可她并不喜欢这个夸奖。   “你真录音了吗?”时穆又问。   南桑摇摇头,“我吓她的,我可没有偷听还录音的习惯,太缺德!”   时穆突然顿住了脚步,低头看着南桑,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而后缓缓启唇:“可是我录了。”   “录像,我小叔指使的。”   从小就是这样,他的小叔,向来不知道“道德“这两个字怎么写。   他小叔的眼里,就只有“目的”这两个字,为了这两个字,可以不折手段。   南桑:“……”   她笑着打了个哈哈,突然握住时穆的胳膊捏了捏,又在时穆的脸上摸了摸,而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大侄子,肌肉不错,皮肤也不错,脸滑溜溜的,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好好和姐姐说说。”   时穆脸一红,拍开了南桑捏在他脸上的手,大步往前走。   ……   回到公馆,安之垂着小脑袋,有点精神不振。   时怀瑾把她抱到鞋柜上坐好,蹲下给她换了鞋子,而后直起身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不开心?”   安之摇摇头,抱住时怀瑾的脖子,将头埋在时怀瑾的肩上,悬空的脚晃了晃,声音闷闷的,“没有,就是累了。”   时怀瑾抱着她,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想喝珍珠奶茶吗?大杯的。”   闻言,安之顿时眼睛一亮,她正想点头,门突然被敲响。   时怀瑾垂眸看了安之一眼,转身去开门。   安之从鞋柜跳了下来,拉了拉裙子,跟在时怀瑾的身后。   门刚被打开一条缝,呵呵立刻挤了进来,兴奋地围着安之的腿绕圈圈。   时英站在门口,伸手把狗绳递给安之,又回身抱起一个大箱子递向前,看着安之,微笑着说道:“夫人,这是您的快递。”   说完,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没打开看,但是快递送过来的时候箱子被撞坏了,东西掉了一点出来,我又重新装进去了。”   安之点点头,也没怎么在意。   时英送完东西就离开了,时怀瑾帮安之把箱子抱进了客厅,放在地毯上,而后去书房拿剪刀。   安之抱着呵呵跪坐在地上,低头好奇地看着足有半人高的大箱子。   她觉得英姐有点奇怪,箱子不小心坏了就坏了,为什么还要重新用胶条封上。   半分钟后,时怀瑾拿着剪刀回来了。   安之接过剪刀,正想拆箱子,随手放在地上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   安之偏头一看,看到了宁歌的名字,她尖叫了一声,立刻放下了剪刀,拿着手机兴奋地扑进了时怀瑾的怀里。   时怀瑾低头看了安之一眼,心中轻嗤一声,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安之的眼睛很亮,比刚刚他提到珍珠奶茶时还亮。   他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宁歌。   安歌CP,可真是绑得死死的。   “宁宁。”安之对着手机喊了一声,声音压不住的激动。   “对不起,娇娇,我上次不该对你发脾气。”宁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好像有点有气无力的。   “没关系。”安之摇摇头,又皱着眉头问道:“你不舒服吗?”   “没有。”宁歌轻咳了一声,转开了话题,“娇娇,我今天收到物流短信了,你是不是拿到快递了?”   “你快打开看看,这个礼物就当我的赔罪。”   “是什么东西啊?”安之念叨着,将声音外放,把手机放在脚边,又重新拿起了剪刀,迫不及待地划开了箱子。   她也想知道箱子里的是什么。   揭开盖子,安之拿出了放在最上面的一张纸,刚看到前面”情趣“两个字她就后悔了。   A4纸上写满了字,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全是各种用品的名称,只要一看就知道是什么。   安之前段时间看过不少小视频努力学习,所以懂一点点。   而正是因为懂,所以才觉得羞愤欲绝。   她弯下腰,窘迫地对着手机吼:“宁歌!”   宁歌哈哈笑:“是好东西吧,我挂了,你好好和时总玩。”   ”祝你们生活愉快,幸福美满!”   说完,宁歌就挂了电话。   安之捏紧单子,僵住了,脸红得不行。   英姐刚刚说,快递送来的时候箱子坏了,东西掉出来了一点。   快递单上写的还是她的名字。   他们都看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之觉得,她以后在时英面前,可能再也愉快不起来。   觉得安之的反应特别奇怪,宁歌的话也有些莫名其妙,时怀瑾低下头,看了看纸上的字,又打开箱子翻了翻,勾唇笑了。   宁歌终于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时怀瑾松开了安之,起身将箱子翻过来,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地毯上,而后随便捡了几样摆在安之面前,嘴角微扬。   ”原来娇娇喜欢这样的,你今晚想玩哪一种?”   安之:“……”   她每一种!都不想玩!   安之捂着脸,猛然从地上跃起,像兔子一样蹿进了房间里,反锁上了门。   “嘭~”   一声巨响,时怀瑾回头,安之已经没人影。   …… 第65章 心疼   半决赛之后, 网上流出了一段视频,一段陆诗芬靠墙站着,满脸暴怒, 手上还拿着一支烟的视频。   视频被消了声,只能看到她好像在破口大骂, 最后的口型很清楚,她说的是“女表子”。   对普通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因为视频的主角是陆诗芬, 所以就变得不那么普通了。   温柔淑女在线表演一边抽烟,一边破口大骂,人设彻底崩塌, 想圆回来都难, 楚知意对陆诗芬发了很大的脾气,发动了紧急公关,正忙地焦头烂额。   宋易和公司主动提出了解约,想去国外继续进修,时代新风也没有为难他, 答应了。   出国之前,宋易把安之约到公司对面的咖啡厅见了一面, 也没为自己解释,只真诚地说了一声抱歉。   安之抬眸,淡淡地看了宋易一眼,祝他以后一切顺利。   而后, 她放下了还没喝一口的咖啡,戴上口罩起身出了咖啡厅,往正往咖啡厅走的男人走去, 小跑着扑进男人的怀里,抱住了男人的胳膊,仰着头,眼睛弯弯,带着浅浅的笑意。   宋易转过头,往窗外看。   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正装,像是刚开完会议,急匆匆地赶来的。   太阳很大,他手上撑着一把很大的太阳伞,米白色的伞面,颜色柔和,投下的阴影也很柔和,将娇俏的女人遮得严严实实。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而后伞微微倾斜,露出了男人的眉眼。   他往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很淡很淡,微微颌首,而后揽着怀里的女人,转身向马路对面走去。   绿灯亮,斑马线上人来人往,那两人即便是被人海淹没,也极其瞩目。   短短六十秒,指示灯灯跳了色,车流迫不及待地穿梭而过,连续不断的,首尾相接,像是形成了一道严密的分界线。   天上的太阳被厚厚的云层挡住,光暗了下来,周围也暗了下来,像是变成了黑白色。   宋易收回了视线,盯着眼前深褐色的咖啡,又夹了两块方糖加了进去,拿起金色的勺子搅了搅,最后端起,一饮而尽。   糖的甜味彻底掩盖住了咖啡的苦涩,宋易低头笑了笑,付钱离开。   阳光洒了进来,靠窗的方桌上面对面的摆着两个咖啡杯,一杯已经被喝完,另一杯还满满当当,一口没喝,也再也不会有人喝了。   服务员走过,收了杯,水槽中,水流冲刷而过,一切了无痕迹。   ……   总决赛即将开始,安之不敢再松懈,整整两个星期,她每天都呆在时代新风的练舞厅里。   时怀瑾觉得长此以往很不方便,于是动了河心别墅的念头。   楚谨行把产权已经转了过来,可安之拿了钥匙之后就忘了,但时怀瑾还记得。   河心别墅离公馆很近,是一个很值得利用的地方。   所以他将时代新风的事全推回给正窝在宁歌小公寓里乐不思蜀的宴离生,开始研究该怎么改造河心别墅。   日子忙忙碌碌,半个月后,《心随舞动》总决赛开始录制,安之早早地就去了录制场地,时怀瑾推了工作去陪她。   节目组将演播厅的利用率加到最大,观众席上坐满了人,舞台的布置也改了,圆形的可移动升降台变得高端,也更方便观众们全景观看。   安之是最后一个出场的人。   时间还早,安之坐在化妆间里,透过小电视看着舞台上其他人的表演,她突然有点紧张,因为时家人也坐在台下,就坐在时怀瑾安排的贵宾席上。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摄像镜头往观众席上扫过的时候,总能把穿着中山装,驻着拐杖,精神满满,一脸容光焕发的时老爷子和举着牌子满脸微笑的时卿和何清歌给拍进去。   越看越紧张,连时怀瑾推门进来都没有发现。   时怀瑾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脚走到安之身后,俯身抱住了她的腰,“别紧张。”   安之带了全妆,怕破坏她的妆容,时怀瑾只在她耳边亲了亲,“更大的舞台都上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嗯?”   安之眨眨眼,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是啊,更大的舞台她也上过,连续上了八年,能力够,经验也已经足够丰富,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但是……   那是爷爷啊,一个九十多的老人,还专门赶过来看她比赛……   安之转头想说什么,但时怀瑾懂她,他扶着安之的肩,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   “爷爷说,瓦尔纳他还没去过,他十二月份想去瓦尔纳玩。”   金雁子国际芭蕾舞比赛就在瓦尔纳,今年的比赛时间,定在十二月。   安之笑了,点了点头,偏头靠近时怀瑾的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有点累,你别动,让我靠一下。”   时怀瑾抬手从台子上拿出一杯牛奶,把吸管插进去,递到安之的嘴边,“早上没吃早餐,喝一点?”   “嗯。”安之点点头,张开了嘴咬住吸管吸了一口。   芒果味的,很甜,里面还有爆爆蛋,咬一口,果汁就在齿间炸开。   “好甜。”   安之喝了小半杯,心情慢慢舒缓了下来。   倒数第二个表演者的评分结束,终于轮到安之上场了。   离开化妆间前,安之突然拉住了时怀瑾的衣袖,仰头看着他,“你亲亲我。”   时怀瑾抬起手,指腹在安之的唇上虚压了下,“会花妆。”   “已经花了。”安之摇摇头,固执道:“唇妆很好补的。”   ……   两分钟之后,米岚被助手火急火燎地叫了进来。   她视线从安之的脸上扫过,最后什么也没说,快速翻出一根口红,给安之补了妆。   而后轻咳一声,提醒道:“快没时间了,安之老师,上台之前,千万不能再乱来。”   安之点头应好,侧头看着时怀瑾笑。   看着安之上台,时怀瑾转身去了观众席,在时老爷子身边坐下,抬头往舞台上看。   灯光闪烁,花了眼睛。   时怀瑾拿出特质眼镜戴上,微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   站上舞台上的安之和舞台下的气质截然不同,很自信,一点看不出看她在后台时的怯懦和不确定。   古老的敦煌壁画投影在舞台上,她一身色彩鲜艳的舞衣,在圆台上翩翩起舞,美得像是从壁画中走出来的绝代妖姬。   安之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可是音乐声一响起,她就忘了紧张,脑子自动屏蔽舞蹈外的事情,认真的跳着舞。   她赤足站在台上,体态下沉,旋转、弯腰,缓缓扭动着,眼神和呼吸合二为一。   两只手反在身后,手指的形状呈现出丰富多彩、纤细秀丽的样子,手臂曼妙多变,腕和肘呈棱角。   敦煌舞最大的特征在于用尽量慢的动作表现出媚,特别考验稳态,又用骤然加快的节奏,彰显出灵动,所以极考验舞者对动作的掌握。   安之自小练舞,对舞蹈的感知能力很强,短时间高强度的重复练习将动作变成了肌肉记忆,几乎是音乐节奏一响起来就知道该怎么跳,根本不需要动脑。   她在上面跳得认真,时怀瑾也在台下看得认真。   看安之跳舞,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她的姿态优美曼妙,动作行云流水,美轮美奂到让人沉醉,即使是看过了很多遍,时怀瑾已经觉得震撼。   人的身体充满奥妙,没有极限。   一个人究竟要将努力和热爱做到那种地步,才能把动作变成语言,将身体表现到如此极致?   每一次,安之都能刷新他对身体和舞蹈的认知。   耳边的赞叹声不停,时怀瑾突然觉得很骄傲。   他是在夸赞中长大的,可从来没有一次感觉这么骄傲过。   突然,放在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时怀瑾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看到时修的名字,他眸子一闪,没接,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何清歌突然举着手机从椅子上起了身,勾着腰,急急忙忙地往旁边的洗手间跑。   路过时怀瑾时,她偏头看了时怀瑾一眼,对上何清歌的眼神,时怀瑾拧了眉头,心上突然升起一阵不安。   心跳的速度突然快了一拍,又被他压下。   两分钟后,何清歌跑了回来,她面显哭过,红着眼睛拉住了时怀瑾的手,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声音颤抖。   周围吵吵囔囔的,环境嘈杂,很吵。   大厅的空调开得很低,寒意自脚底升起,时怀瑾垂下了眼眸,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何清歌还在等,握在时怀瑾手臂上的手越收越紧,微仰着着头,看着时怀瑾,满眼焦急。   时怀瑾突然抬头,看在台上跳着舞的女人。   她猛然往后弯下腰,抬高胳膊往上甩去,丝绸红绫扬起,在空中飘动着,一秒,两秒,三秒……   时怀瑾沉默地看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红绫终于落地。   时怀瑾记得这个动作,这个动作,标志着这支舞 ,才过了一半。   时老爷子手搭在扶手上轻轻敲着,还是老一套,嘴里不停地叫着好。   时卿激动红了脸,不停地摇着手上的牌子,六十多岁的人了,像个小姑娘似的。   时怀瑾收回视线,抬手摘了眼镜,起身往外走,沉声道 :“小姨,先不要告诉爷爷他们……”   至少,在这支舞结束前,不能说。   ……   最后一个动作落定,安之微微喘了口气,她下意识往台下看了一眼,时老爷子和时卿正朝她举起大拇指。   安之抿唇笑了笑,视线又扫了一圈,没看到时怀瑾的人影,她敛了脸上的笑。   心上骤然升起一阵不安。   节目还在录制中,安之抿抿唇,压下心中的不安,听完了评委点评,而后走到舞台的右侧,和其他舞者一起站在等候区,等待最后结果的公布。   几分钟后,分数统计出来,毫不意外的,安之得到了最高分,虽然和第二名只有三分之差,算是险胜。   拿了奖杯,彩带落下,安之站在舞台的最中间,身边的主持人声音很激动,滔滔不绝地说着话,但她一个字也没有认真听。   台下的欢呼声一阵比一阵热烈,安之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阿瑾呢?   节目录制结束,安之又被拉着去拍了合照,拍完后,她拒绝了节目组的聚餐邀请,立刻回到了后台,用最快的速度卸妆,换了衣服。   坐着等了一会儿,时怀瑾还是没来,她连忙拿起手机给时怀瑾打了电话。   嘟嘟声一直在响,没人接,超过了等待时长,电话被自动挂断了。   安之心里一慌,用力咬了下唇,想继续再打,手机先一步震动了起来,她以为是时怀瑾,连忙接通,“阿瑾,你在哪?”   “安之……”何清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异常沙哑,“你能来医院一趟吗?”   “阿瑾的母亲,刚刚离开了。”   安之懂,何清歌口中的离开,就是去世的意思。   她一愣,手指一抖,手机差点没握住。   那个把自己关在小房间的小男孩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小男孩回过头看她,一双眼睛很漂亮,眸子很黑,很深,深不见底。   他沉默着,一直沉默着,可她能从他的眼中感受到他内心最深处的悲伤和难过,就像窗外的夜色一样。   又沉,又压抑,压抑到让人人喘不上气。   安之轻泣了一声,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的阿瑾,全世界最好的阿瑾……   下午5点30分,中心医院。   医院的走廊很长,时怀瑾站在走廊上尽头的小露台上,看着太阳一点点下沉。   微微仰起头,阳光洒在脸上,带着薄薄的热度,但心里一阵一阵发寒。   何风眠走了,就在刚刚。   这是何风眠离开之后,时怀瑾第一次见到她,她太虚弱,已经瘦得不成人样,脸上再也看不到曾经在舞台上焕发的风采。   十几年的病魔一点一点吞噬她,彻底地剥夺了她的健康。   她的眼里没了生机,看向他的时候,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嘴角扇动着,在努力说着什么。   时怀瑾隐隐约约能看出嘴形,她说得是“对不起。”   很重的三个字,重到彻底压垮了她,重到耗完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时怀瑾淡淡地看着何风眠,没说话,何风眠缓缓闭上了眼睛,握着他的手松了,无力地垂落。   那一瞬间,时怀瑾抖了一下,心里狠狠一颤,脸色瞬间白了,下意识想去抓何风眠的手,但已经来不及。   细瘦的手在床边晃了晃,没有一丝热度。   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女歌手,一代人的梦中女神,自此香消玉殒,带着不能弥补的遗憾,不得善终。   耳边传来了何清歌压抑的哭声,时怀瑾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女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这个女人,前半生很苦,十几岁的年纪,辛辛苦苦地带着自己十岁不到的妹妹,在生活的压力下被迫成熟。   一路跌跌撞撞,站上了舞台,遭受现实的不公和苦难,而后遇到时修。   时修一手把她捧到了神坛,让她焕发光彩,成了一代人心中的偶像,但最后又因病退圈,任性又自私的选择离开。   在旁观者的眼中,她这一生不平静,像戏剧一样精彩,跌宕起伏,但只可惜,时怀瑾生活在了她后半辈子的任性里。   ……   眼中涩涩的,很不舒服,时怀瑾用力闭了闭眼。   现在,安之的比赛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时怀瑾想了想,拿出了手机,刚想解锁,却听到了一阵争吵的声音。   好像是安之的声音?   他拧眉,手上的动作一顿,又放下了手机。   ……   安之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医院,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找了很久,才找到何清歌所说的楼层。   病房外的长长走廊一段接着一段,惨白色的墙,一尘不染,看得人心慌。   安之快步往前走,没找到时怀瑾,倒是在转角处看到了正说着话的时修和陈呈。   两个男人面对面地站着,面容憔悴,看着苍老了许多。   “其实这么多年来,风眠一直很想阿瑾。”陈呈叹了口气,声音沙哑,目光无光,“小橙子是我们抱、养的女儿,小名叫小橙子,是因为阿瑾小时候特别喜欢吃橙子。”   时修愣了一下,有些迟疑,“我以为,这个小名是因为你。”   陈呈,小橙子。   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陈呈摇摇头,“阿瑾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直不愿意见他的母亲,我猜,风眠刚刚应该是想告诉阿瑾,可惜没来得及。”   时修沉默了片刻,而后抬手看了下时间,“阿瑾刚刚被医生叫出去了,我去找他。”   “他应该要知道这些。”   说着,时修转过身,但却被安之拦下。   安之双手张开挡在时修的身前,仰着头,眼睛红红地瞪着时修,“不准去。”   “你不许告诉阿瑾。”   时修拧眉,“安之?”   “爸,你还嫌阿瑾现在不够难过吗?”安之抬手抹了下眼泪,愤怒地瞪着时修。   “他的母亲当初离开的时候,你带着阿瑾去送,对他母亲的病情你没想过隐瞒也就算了,你还和才十几岁的他说那样的话,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其实只是为了不想让何风眠被自己的儿子恨。”   “之后你又不让阿瑾去找何风眠,就是为了不想打扰何风眠的生活。”   “现在,又让阿瑾再次送自己的母亲离开,也只是为了让何风眠没有遗憾。”   时修指尖微微颤了一下,哑口无言。   安之虽然不全对,但是也不算全错。   “你想把小橙子的事告诉阿瑾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告诉阿瑾狠心离开他,十几年也没回来看过他的母亲,其实一直爱着他?这种爱阿瑾需要吗?”   面对安之一连串的质问,时修一时有些语塞,“我只是觉得知道这些,也许阿瑾就不会那么难过,知道……”   “但他也可能会更难过!”安之厉声打断了时修的话。   “你撒谎,你只是不想让何风眠死后还有遗憾,不想何风眠一直被阿瑾误会。”   “但阿瑾也是个人啊,有血有肉的人啊,你们为什么就不心疼心疼他?”   安之越说越难过,声音哽咽得厉害,“你们不能因为他太懂事,不哭不闹,就觉得他不会难过。”   “你们为什么就没人替阿瑾想想,你们不心疼,我心疼啊……”   “安之?”   大概是听到病房外吵闹的声音,何清歌打开门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小橙子。   小女孩眼睛红红的,看到安之,她挣扎着从何清歌怀里滑了下来,抬脚往安之身边跑去,伸手想抱住安之,“姐姐……”   安之往旁边退了一步,避开了,冷声道:“你别叫我姐姐!”   挨着打开的病房门,冷气一阵一阵地,直往她身上吹。   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很冷。。   没想到安之会这样,小橙子被吓了一跳,瘪着嘴,晶莹的眼泪从眼里滴落,抽抽噎噎,“姐姐……”   时修连忙把哭泣的小女孩抱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安之,“她就是一个孩子……”   “可她让阿瑾伤心了。”   安之再次打断了时修的话。   三番两次打断长辈的话,还对长辈怒目而视,安之从来没有这么不礼貌过。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控制不住浑身的刺,也控制不住眼泪。   小橙子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刚刚失去了母亲,现在又被安之凶,一直哭闹着,时修连忙把她交给了陈呈。   时修还想争论什么,却被何清歌拦住,气氛一时凝住了。   何清歌抬手抹了下眼睛,走到安之面前,拍了拍安之的肩膀,“安安,阿瑾现在应该在护士站,你要去找他吗?”   安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转过身离开。   刚走出几步,她就看到了转角处的时怀瑾,他像是刚刚过来,正往这边走。   安之怔怔地看着时怀瑾,愣在原地。   刚刚的话,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时怀瑾往前几步拉住安之的手,她的手冰凉,全是汗。   “怎么过来了?”时怀瑾抬起手,轻轻抹去安之脸上的眼泪,轻声问道:“小姨叫你过来的?”   他其实这里站了很久,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他都听到了。   但如果安之希望他不知道,那他就不知道。   安之点点头,抿了下唇,低下了头用力吸了下鼻子,跟着他往前走,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   时怀瑾的情绪很平静,也很忙,除了工作上的事,他还陪着陈呈和时修忙里忙外,处理何风眠的事情,又担心老人家,所以一直留在老宅。   所有事情结束,已经是三天以后。   半夜,安之觉得有些口渴,想喝水,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往床头的柜子上摸了摸,没摸到水杯。   另一只手又往身边的位置上摸了摸,没摸到人。   安之猛然清醒,睁开了眼睛,爬起来开了灯一看,床边是没人,空落落的。   用指腹触了触,是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阿瑾?”   安之叫了一声,没人应。   心里一慌,她连忙掀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往外跑。   夜深人静,窗外很黑,阳台上,猩红的火星明明灭灭,若隐若现,安之放下了心,掂起脚尖往阳台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越靠近阳台就越明显。   安之轻轻推开了门,抬眼看去,火星灭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但烟味环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黑暗中,安之能隐约能看到秋千上有个人影,眨眨眼,视线清楚了些,她又继续往秋千靠近。   但她不像时怀瑾。   时怀瑾在夜里走路也能像白天一样,但她不行。   一脚迈出去,不小心被呵呵的狗绳绊到,差点没摔跤,还好被时怀瑾拉住了。   时怀瑾拽住了安之的腕子,用力一带,把人带进了怀中。   “怎么起来了?”时怀瑾低声问道,又摸了摸安之的脚。   大概冷气开得有点低,她的脚有点凉,“又不穿鞋。”   安之轻轻嗯了一声,抬起脚放到时怀瑾的腿上,“你没在。”   说着,她揪着时怀瑾的衣领,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皱着鼻子嗅了嗅。   过重的烟味,盖住了他身上冷冷淡淡的冷松木香。   “今天的瑾宝是烟味的。”   时怀瑾一僵,坐直了身体,往里侧退了退,被烟熏过的嗓子带着微微的哑,“难闻?”   安之抓着时怀瑾的衣袖,又黏了上去,仰头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不难闻。”   “瑾宝什么味道都好闻。”   时怀瑾微晒,掐住安之的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而后低头埋在她的颈间,深深了吸了口气。   她身上的香味淡淡的,很好闻。   时怀瑾渐渐放松了心神。   安之抬高手,微凉的手指压在时怀瑾太阳穴上揉了揉,柔声问道:“瑾宝,你是不是很累?”   “还好。”时怀瑾拿起毯子裹在安之身上,闭着眼睛,有些懒洋洋的,他在安之颈间蹭了蹭,“就是有些睡不着。”   何风眠走了,永远的走了,陈呈也带着小橙子离开了,很可能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他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但心却静不下来。   昨晚爷爷问他会不会原谅何风眠,他没回答。   人都走了,原谅不原谅也已经不重要了,他和何风眠之间,只能就这么算了。   在他的印象中,小时候,时修很忙,一直都是何风眠陪着他。   何风眠很宠他,对他很好,会陪他玩,陪他闹,陪他睡觉,会记得他的所有爱好,那时候,他很依赖何风眠,学校布置作文,他写的永远是何风眠。   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何风眠会陪他长大,但后来,何风眠抛弃他离开了。   一走就是十几年,没有消息,没有联系,家人也很少跟他提起,他以为何风眠永远不会再回来,会选择在国外安安静静地离开,甚至已经离开。   于是他逃避,不去深想。   但何风眠还是回来了,她回来之后的结局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确定。   那天在商场遇到陈呈,知道何风眠回来了之后,他的心中就一直崩着一根绳,一根注定会被扯断的绳子,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于是一想起,就闷得慌。   而现在,这根绳终于断了,他终于解脱了。   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不伤心,也不算难过,但就是睡不着。   “安之,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时怀瑾缓声道,声音异常低沉。   他紧紧抱着安之,像是在寻求温暖。   以往果敢理智的男人在夜间突然变得迷茫,有些反常。   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只是有些东西被彻底掏空了,需要再重新的,一点一点的,慢慢补上,所以需要时间。   安之心隐隐疼着,她放下手,紧紧抱住了时怀瑾,在他背后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瑾宝,我陪着你。”   “嗯。”时怀瑾低低应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阳台上没开灯,很黑很安静。   突然想起之前在医院看到的那一幕,时怀瑾勾了勾嘴角,侧过头,在安之的颈侧一下一下的亲吻着。   安之脾气小,声音小,瘦瘦弱弱的,小小的软软的一只,哭起来让人心疼,是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女人。   但他没想到,她其实也可以很坚强,可以保护他。   对他而言,她身上有很大的能量。   唇下的牛奶肌,触感很好,时怀瑾收紧了手,唇顺着颈线慢慢往上,寻到安之的唇吻住,轻轻舔、舐着。   安之抱住时怀瑾的脖子,往前蹭了蹭,偏过头,回吻他。   心中的凶兽被她无意间小小的动作唤醒,瞬间跳了起来,又快又猛,时怀瑾只想撕扯开身上的女人,感受到她最柔软的包容。   安之能感觉得到时怀瑾,但他却迟迟没有行动,于是她捧住时怀瑾的脸,低下头,在他喉结上咬了一下。   像曾经的很多次一样,这是一个邀请的动作。   “瑾宝,做吗?”   她学着他说话。   时怀瑾睁开了眼,眼前很黑,什么都看不见,但奇怪的是,他总觉得自己能看到安之。   能看到她现在做的是什么动作,也能看得到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衣襟上突然攀上一只手,这只手很不乖,一直乱来。   下一秒,时怀瑾拉开了安之解他扣子的手握在手心,倾身继续吻她,仔细的,温柔的吻她,满满的爱意和柔情,不含情、欲。   “娇娇,你乖一点,现在别惹我。”   心中是空的,身体也是空的,于是急切地想找什么东西填补上,压抑又郁躁的情绪也急需发泄。   但他不想在安之身上发泄,他希望他对她做的所有,都是因为爱。   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因为渴望太大而失控,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到她,所以他不敢。   ……   那晚之后,一切重回正轨。   金雁子国际舞蹈比赛的选拔时间定在十月,安之几乎每天都呆在时代新风,偶尔给自己放一天假,去时锦记陪时怀瑾上班。   这天,安之和时怀瑾约好了中午去公司陪他吃饭。   十一点,时怀瑾就收到了安之的消息,可是一直到十二点也没等到人,他觉得不对,连忙给安之打电话,安之没接。   就在他眉头一皱,想再打一遍的时候,安之打过来了,他连忙接通,安之哽咽的声音立刻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呜呜呜,瑾宝,呵呵要生了……在公园遇到了时和梁,时和梁拿着刀……”   她抽抽噎噎,声音很模糊,听得不是很清楚,听到“刀”字,时怀瑾目光一凛,立马推开椅子起身,往外走,“你现在在哪?有受伤吗?”   “我没事……在宠物医院……”   时怀瑾大概听懂了,她人没受伤,他顿时放心了一点。   “时和梁推了呵呵……呜呜呜……有一只好大的阿拉跑出来,咬……时和梁……”   说着说着,那边又没了声音,安之像是走开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回来,哭声更大了,还伴着好几只狗叫声和男人痛苦的嚎叫声一起:   “哇……医生说呵呵要刨腹产,阿瑾你快来,呵呵哭得好惨……”   “呜呜呜……汪汪汪汪……”   “阿拉别闹,你乖一点……”   时怀瑾:“……”   太吵了,完全听不清,能不能一个一个说! 第66章 金屋藏娇   十一点, 厨师做好了吃的,安之给时怀瑾发了条短信,然后提着食盒, 带着呵呵出了门。   呵呵怀孕已经快两个月了,肚子越来越大, 也越来越懒,总是窝着不动,医生说要经常带它散散步,到时候比较容易生产。   所以安之将食盒放到车上之后, 自己并没有上车,她特意牵着呵呵往城心公园绕了一圈散步,顺便还可以找找呵呵肚子里的小崽子们的爸爸。   云起的九月下旬, 已经完全进入了秋季, 一天之内的温差慢慢变大,早上温度低,十二点过后,又会变得非常热。   护城河边,天气带着微微的凉意, 续续的微风夹杂着河水的嘲意,阳光温温柔柔, 很舒服。   大概是因为快到午饭时间,公园的人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个,所以安之也并不担心会有人发现自己。   看着呵呵大大的肚子, 安之有点担心,也不敢走太快,一手拉绳, 一手举着伞,慢慢悠悠地晃着。   公园即将走完,也只看到了几只被人牵在手里的宠物狗,安之叹了口气弯下腰,捧着呵呵的大脑袋亲了亲。   “呵呵,别灰心,妈妈一定会帮你找到那只负心狗。”   呵呵听不懂,歪着头,在安之手心舔了舔。   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呵呵竖起了浑身的毛,低鸣了一声,声音压在喉咙里,然后挣开了安之的手,一边叫着,一边往安之身后扑去。   呵呵脾气算是温顺,怀孕后更是没了一点脾气,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安之被吓了一大跳。   她手上还拿着绳子,被呵呵这用力一扯,她差点摔倒,手一下没抓住,绳子掉了。   安之直起身回头,瞳孔紧缩了一下。   时和梁正站在她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对着她,呵呵护主心切,直接扑了上去,撞开了时和梁,却也被时和梁推倒在地上。   “呵呵!”   “瑜安之,你和时怀瑾一样,你们都该死!”时和梁爬了起来,举着刀,愤怒地盯着安之,继续朝安之靠近。   他身上的酒气很重,隔着几米远,安之都能闻到。   呵呵回头看了安之一眼,挣扎着要起来,但是徒劳无力,脚撑起来又软了下去,反反复复,只能不停地哀叫着,一声比一声大。   “汪汪汪汪……”   安之连连后退,面对时和梁,她除了跑之外别无它法。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蹿出一只巨大的黑影,将时和梁扑倒在地上,狂叫着,咬住了时和梁的手臂不放。   “死畜生,松开你的狗嘴。”时和梁吃痛,松开了刀,怒吼着。   但身形巨大的阿拉斯加怎么也不松嘴,死死地压在时和梁身上,愤怒地撕咬。   血顺着时和梁的手臂,一直往下流,流了一地。   情况十分混乱。   安之顾不上这边,连忙跑到了呵呵身边,蹲下抱着它。   呵呵无力的偏过头在安之手上蹭了蹭,嘴里呜呜呜呜叫着,看起来很痛苦,可能是要生了。   安之顾不上害怕,咬着牙,用力把它抱起来往路边走。   但怀孕的呵呵的体重对安之来说,实在是太重了,走几步都很费力。   还好等在路边的司机听到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看到安之和后面躺在地上的时和梁,他忙上前从安之手里接过了呵呵。   “徐叔,去医院,呵呵好像要生了。”安之声音微颤,脸色惨白,手控制不住的发抖。   司机抱着加快脚步往车边走,安之跟在身后,阿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越过安之,一直探着头看呵呵,舔呵呵的脸。   安之愣了一下,看着巨大的阿拉斯加,脚步微顿。   它的身上脏兮兮的,毛都卷在一团,一看就知道是一只流浪狗,可能就是时英口中的那只阿拉。   略一思索,安之也没拦它,让它一起上了车。   上了车后,司机打了电话,通知人过来处理时和梁的事情。   安之坐在后座,让呵呵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阿拉体型太大,又不太敢靠近安之,只能委委屈屈地挤在小角落,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呵呵。   呵呵也回头看着它,声音虚弱,“呜呜呜呜……”   “汪汪汪……”   它们像是在对话。   司机将车速提到最快,窗外的风景一晃而过。   安之揉着呵呵的脖子,用力吸了下鼻子,抬眼看着阿拉问道:“你是狗崽子们的爸爸是吗?”   阿拉:“汪汪汪……”   听不懂,但安之觉得它应该是在说:   是。   ……   时怀瑾跨进宠物医院的门,抬眸就看到了坐在休息区的安之,她背对着门,双眼怔怔地看着前面,像是在发呆。   三个保镖站在她的身后,时和梁正躺在保镖旁边的地上,他的衣服被扯烂,一身都是血,看起来非常狼狈惨烈。   刚刚电话里的哀嚎声,就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   时怀瑾大概扫了一眼,抬脚像安之走去,在她身边坐下,“安之。”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之回过神来。   回头看到时怀瑾,她紧紧揪住了时怀瑾的衣服,仰头看着他,瘪了瘪嘴,眼一红,“呵呵进手术室里了。”   医生说狗爸爸的体型太大,呵呵难产的几率本来就大,又经过刚刚那一遭,呵呵已经疼到没了什么力气,所以只能选择剖腹产。   “嗯。”时怀瑾将安之揽进怀中,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别怕,没事的。”   他的声音低哑,沉稳,给人慢慢的安全感。   安之点点头,闭着眼睛,在他胸前蹭了蹭。   躺在地毯上的时和梁悠悠转醒,睁眼看到时怀瑾,他身上的伤口似乎更痛了几分,于是眼中的怒气也重了几分:   “我要告你们,纵狗行凶。”   闻言,时怀瑾扫了眼正趴在玻璃上往里看的阿拉斯加,挑了下眉,“告我们?”   安之回头看了时和梁一眼,一想到还在手术室里正遭难的呵呵,心里就气不过。   她挣开时怀瑾的怀抱,转身,抬起脚,一脚就碾在时和梁手臂上的手臂上。   “你去告啊!我还要告你持刀行凶,公园里都是有监控的。”   安之今天穿的鞋有跟,尖尖的跟磨在被狗咬出来的牙齿上,时和梁哀嚎了一声,另一只手挣扎着就要伸过来抓安之的脚,却被保镖死死摁住了。   看着红着眼睛连脸都气红了的安之,时怀瑾握住她的腕子,把人拉了回来坐好,而后看向保镖,“把人送去警局,让他告。”   说着,他将视线移到时和梁的身上,眸子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七分分嘲讽:“反正,警察也正在找他。”   时和梁私自挪用公司的财产去置办工厂,牵扯数额巨大,又赌输了工厂,填不上漏洞,人证物证俱全,一纸传票,时耿被气得进了医院,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本来,时和梁还可以靠单家帮忙还了他挪弄的款,但单珊珊收到那些时和梁在外面乱来的照片后,直接去医院打了胎,差点出事。   单家大怒,直接解了婚约,把时和梁赶了出来。   所以时和梁现在一无所有,只有满身的罪证,正四处逃窜,再加上今天又持刀行凶,又罪加一等……   时和梁瞳孔狠狠一颤,从地上爬起,将手伸向时怀瑾就:“阿瑾,阿瑾,我是你表哥啊,亲表哥……”   时怀瑾目光一凛,踹开了时和梁,冷下声音:“带他出去!”   “是。”   不顾时和梁的嚎叫,两个保镖弯腰把时和梁给拖了出去,还留下一个在这里等着。   门被关上,大厅终于安静了下来。   回身,时怀瑾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刚刚的冷意不见分毫,只剩下满满的柔情,速度快的像个变脸怪似的。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杯茶递到安之的嘴边,喂她喝了几口,而后又抽了张湿巾出来,帮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缓声问道:“刚刚是不是被吓到了?”   安之摇摇头,放下杯子,窝进了时怀瑾的怀里,两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倒也不是真被吓到了,当时发生的太突然,她还没反应过来呵呵就倒在了地上,她满心就怕呵呵出事,现在仔细回想,才开始觉得后怕。   若是呵呵不在,若是阿拉没有突然出现,若是时和梁手上的刀插在了她的身上……   想到这,安之身体狠狠抖了一下。   时怀瑾收紧了手臂,低头在安之额头亲了亲,“乖,别想了。”   是他把心放得太早,没有找人看好时和梁……   宠物医院的护士们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狠狠咽了口口水,但眼神中又有看到八卦之后压不住的兴奋。   ……   呵呵是一只坚强的金毛,一胎五个,母子平安。   安之终于放下了心,可是看到被剃了毛、缝了线、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呵呵,她又心疼红了眼睛,“生宝宝好辛苦啊。”   阿拉也趴在旁边看,小心翼翼的,缩着爪子不敢动,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呵呵看,大眼睛湿漉漉的。   安之伸手摸它的头,它也不抗拒,缩了缩脖子,也不太敢对安之亲近。   它的体型将近呵呵的两倍大,胆子看起来却很小,但刚刚咬起人来,又那么凶狠,反差很大。   安之怕自己照顾不好呵呵,不敢轻易把它带回家,小狗崽子们也一起被留了下来,先让医院照顾几天。   回家的时候,安之想把阿拉也一起带回去,但阿拉扒拉着玻璃门,嘴里呜呜叫着,死活也不肯走。   医生在旁边笑,伸手拍了拍阿拉的头,“它是舍不得它媳妇。”   于是安之只好把阿拉也留了下来,招呼医生照顾好它们一大家子,自己跟着时怀瑾回了公馆。   ……   一回到家,安之疲惫地把自己抛到了沙发上,长长舒了口气。   但一想到以后脚边会围着一群毛绒绒的狗崽子,有金毛,有阿拉,还有混血崽子,她又非常的开心。   可是狗宝宝那么小,还没她手掌大,刚刚医生让她碰,她都没敢伸手。   想到这儿,安之突然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到了厨房,从背后抱住正切菜的时怀瑾,“阿瑾,人生崽崽会很痛吗?”   时怀瑾手上的动作一顿,把拿着刀的手放远了一点,下意识皱了眉头。   他没见过,所以不知道,但是不用想也知道会很痛。   时怀瑾沉默着没说话,放下刀,手指捻起一块黄瓜,回头喂进安之的嘴里,而后往左移,去冰箱里拿火腿。   安之张嘴咬住,嚼了嚼,黄瓜脆脆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   见时怀瑾不回答她的问题,安之又跟了上去,黏在时怀瑾身后,东蹭蹭西蹭蹭,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我们的崽崽生出来也会那么小只吗?只有那么一点点大?”   时怀瑾还是没回答,又拆了半根火腿,塞进安之嘴里。   安之再次张嘴,咬住,继续黏着时怀瑾,双手紧紧抱住时怀瑾的腰,小手无意识地在他的腹部摸来摸去,嘴里鼓、囊囊的,声音含含糊糊:   “阿瑾,阿瑾,剖腹产会像呵呵一样开那么长,留那么长的疤吗?呵呵可以长毛盖住,我没有,那留疤会不会很丑?”   安之一边说着,一把用手在时怀瑾的腹部笔画了一下,从肚济眼上方往下划,一直划道底,“有这么这么长!”   时怀瑾本来只是想认真做顿饭,因为下午还要去公司,但却被安之磨磨蹭蹭的小动作弄得心浮气躁。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还是压不住,索性扔开了刀,去洗手。   冰冷的水,哗啦哗啦从手背冲下,起不了丝毫作用,降不了一丁点温度。   安之黏黏糊糊地跟着时怀瑾一起移到了水槽,听到水声,她从时怀瑾背后探出了头,“咦,做好了吗?”   她嘴里还咬着半根火腿,舌尖卷着一点一点往里收,尾端只露出一点点。   “没有。”时怀瑾低头看她,声音暗哑。   “那怎么……”   安之话还没说话,突然被掐腰抱到流理台上,松松勾在脚背上的拖鞋掉在地上,发出 “啪、啪”两声轻响。   时怀瑾俯下身,双手撑在安之身侧,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安之愣了一下。   “什么时候集训?在哪训?”时怀瑾撩开她颊边的碎发,突然又问。   “下周,在帝都,怎么了?”   金雁子比赛报名刚刚截至,下周国内开始为期一周的集训,而后选拔,名额只有一个。   “没什么,七天,怎么补偿我?”   安之晃了晃脚,紧紧抿了下唇,没说话。   其实不止七天,若是被选上还要参加亚洲赛区,继续集训选拔一直,直到比赛结束,差不多要两个月。   时怀瑾盯着安之的眼睛,故意往前了半步,长腿抵住她,抬起一只手握住安之的细腰,微微用了点力将她往前压,将她压向自己,前后蹭蹭。   “感受到了吗?”   灼热的呼吸喷在颈侧,有些烫人,安之瞬间睁着大眼睛看着时怀瑾,脸颊顿时红了个透。   感受到了,太直白了……   “阿瑾,大白天的,你怎么……你早上才……”   她嘴里还含着吃的,声音模模糊糊,话说得吞吞吐吐。   时怀瑾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属于他的温度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安之有些说不下去,垂眸,扯着时怀瑾胸前的围裙带子,勒住他,翘了翘小腿,挪动着,挣扎着要下来。   却不知道她的动作完全就是在煽风点火。   时怀瑾低低笑了一声,凑上前,咬住火腿的另一端,一点一点的,靠近安之的唇瓣,最后含住……   她总是低估自己的对他的影响力,也总是,高估他在她面前的自制力。   温热的唇往下移,慢慢磨、着,锁骨一痛,安之轻哼了一声,他的牙收了力。   安之觉得浑身都软软的,手不自觉地顺着带子慢慢爬到时怀瑾颈后 ,抱住,收紧。   半睁着眼,紧紧咬着唇忍住想叫的欲、望,安之仰头看着天花板上一晃一晃的艺术吊灯,脑子有点晕乎乎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被震荡开,很难聚焦。   宁歌告诉过她,说男人不能一直宠着,该悠着点还是要悠着点,该拒绝就得拒绝,但她发现,她好像做不到。   时怀瑾给她的所有,无论好的坏的,她通通拒绝不了。   因为她爱他,很爱很爱,爱到意愿把所有都给他,爱到只要他愿意要,她就会怀着满心的喜悦,主动凑上前,完完整整的掏出来,送给他。   这份爱意卑微,又深刻,融进骨血里。   “阿瑾,我好爱你啊。”安之轻泣了一声,含在嗓子里的声音娇娇软软。   时怀瑾呼吸一滞,低喘了一声,眼眸更沉了,墨色在深处翻涌。   “你就是故意的……”   ……   这顿午饭太过波折,一推再推,最后变成了晚餐。   ……   ******   呵呵在医院待的那几天,安之每天都会去看它。   在医生和护士的细心照料下,呵呵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就是腹部那一块没了毛毛,一身油亮柔顺的毛缺了一大块。   它自己嫌丑,总是用爪子挡住,不让人看,也不让人碰,所以每次上药的时候,医生都会被折腾出一身的汗。   阿拉被洗得干干净净,梳理好毛发,灰色的毛发,心型脸,高大帅气,和刚开始脏兮兮的样子截然不同。   就是胆子特别小,右脚骨折过,走起路来有点颠簸,但安之一点也不介意,办了证,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哈哈。   刚好和呵呵是一对,一对天天开心快乐的傻狗子   小狗崽子们也大了一点点,隐隐约约能看出一点点样子。   一只体格小一点毛是温柔的奶黄色,像金毛,三只稍微胖一点的,像阿拉,浅灰色的毛,还有一只黄色和灰色交错,不知道像谁的小混血。   所以,安之确定,哈哈是狗崽子们的爸爸无疑了。   周末,时怀瑾临时有事待在公司加班,安之带着呵呵这一大家子回家,后面还跟着两个身形魁梧的保镖,一人手里抱着一个大箱子,颇有些浩浩荡荡的气势,旁人纷纷避让。   刚回到家,安之就接到了宁歌的电话,电话里,宁歌的声音十分的激动:   ”娇娇,呵呵生了是吗?”   安之正靠在秋千上摇啊摇,秋千的另一边放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   篮子是心灵手巧的时卿小姑编的,大大小小编了不少,说是送给呵呵的礼物。   小狗崽子们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嘴里发出奶声奶气的呼噜声,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而呵呵和哈哈就卧在秋千下面的地毯上,头贴着头,互相蹭来蹭去。   闻言,安之坐着了身体,脚虚虚的搭在哈哈的背上踩了踩,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都上微博热门了,不止我,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宁歌轻嗤了一声,又继续道:“娇娇,我想要一只阿拉崽子,以后带出去溜一圈,肯定超级帅气,超级拉风。”   安之偏头看着狗崽子,小小的,奶奶的,浑身软得连骨头都没有,哪里拉风了?   她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宁歌问。   “把崽子送出去,呵呵会伤心。”   好像也是。   宁歌一下找不到理由反驳,但是心里又很嫉妒,于是重重哼了一声,“嘟”的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安之抿唇笑笑,将手机随手扔到一边,俯身趴在秋千上,看了看狗崽子们,又转头看了看呵呵和哈哈。   崽子们好像像爸爸居多,那以后长大应该也会像爸爸多一点?   安之闭着眼睛想象了一下,等到崽子们长大,她带着它们一起出去散步。   哇唔,好拉风,好帅!   阿瑾再也不用给她安排保镖了。   如果她和阿瑾再生一个崽崽,崽崽顶着一张和阿瑾一模一样的脸,短胳膊短腿的,身后跟着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狗崽子们。   哇塞,好萌啊!   光是想想,安之就觉得很开心。   安之闭着眼睛笑了,好一会儿后,她睁开眼,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摸了摸,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那一天,还有得等……   安之深深地叹了口气,重新拿起了手机,看了下时间,离时怀瑾回来好有好一会儿,她得找点事情打发一点时间。   安之想了想,刚准备点开斗地主,突然想起宁歌刚刚说的话,她又切进了微博。   热门话题好像没有和她有关的,也没有和狗狗有关的,倒是有一个叫“换老公”的话题,引起了她的注意。   安之点进去看了一看,经典的九宫格照片。   前面三张都是呵呵的,中间三张是哈哈,最下面三张是她和时怀瑾,但没有正脸。   宠物医院的小护士大概是很喜欢呵呵,每天都给呵呵写日志,并用千字童话故事,简要的将呵呵和哈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写了出来。   故事的女主人公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漂亮金毛,男主人公是一只被抛弃的落魄流浪阿拉,某天,散步的金毛遇上了阿拉,他们一见钟情,打破了门第的限制,相知相许,私相授受。   后来,阿拉遇到了麻烦,为了不牵连到金毛,它不得不离开,但那时,金毛已经怀了阿拉的孩子。   金毛很想念阿拉,于是经常拉着它的主人去它和阿拉相遇的地方散步,希望可以再遇到它的阿拉。   一天,金毛的主人在散步时遇上了危险,金毛奋身救下主人,但自己受了伤,卧倒在地,哀鸣不止,又想起了它的阿拉。   危急时分,阿拉从天而降,英雄救美,和歹徒展开殊死搏斗……   最后,金毛主人被阿拉感动,成全了它们。   阿拉入赘成功,变成了豪门阿拉,从此和贵族金毛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故事完。   出演狗:呵呵,哈哈,以及五只狗崽子。   友情出演:芭蕾公主,时总,以及不知名的歹徒。   故事有图有真相。   照片里,阿拉非常谨慎,吃东西的时候缩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但只要一有人动金毛,它立刻就扑上去,浑身的毛都倒竖起来,一脸警惕。   看完整个故事,安之:“……”   她居然被感动到了!   但她不懂这和“换老公”三个字有什么关系。   直到她翻到了热评:   “我的天,这什么神仙爱情故事神仙狗子,我要拿老公和金毛换阿拉!”   “有狗子还要什么男朋友,嘴角流下了羡慕的眼泪,呜呜呜~”   “你们换阿拉吧,我就不一样了,我想和安之换老公。”   “想和安之换老公,+1,说吧,多少钱才换?”   “楼上你做梦。”   “楼上的楼上你做梦……”   ……   翻了一圈,安之笑弯了眼,抱着抱枕揪了揪,而后握着手机沉思了片刻,把视线落在呵呵的身上,眼中闪闪发光。   想了想,她从秋千上爬了下来,蹲在呵呵面前,往上轻轻扯了扯呵呵的眼皮。   哈哈偏过头,下意识呲了下牙,呵呵懒洋洋地抬起前爪一拍,它立刻收了牙齿,安静地趴在地上,舔了下呵呵的毛毛。   呵呵被迫睁开了眼,翻出了大片眼白,安之趁机拍了下来,点开微博后台,编辑:   [安之V:   不换。   [图片]   ]   点击发送,没一会儿,这条微博底下的评论就排起了长队。   安之学着呵呵的样子爬卧在地上,将下巴只在哈哈的头上,拿着手机,一条一条翻着评论,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的阿瑾那么好,多少钱都不换。   ……   时怀瑾推开门,客厅安安静静地,没人,他视线扫了一圈,扯下领带,径直走向阳台。   还没看到人,先听到了笑声,时怀瑾微微挑眉,加快的脚步。   阳台里,五只小狗睡在秋千上,而安之躺在地毯上,左边挨着金毛,右边挨着阿拉,左拥右抱,看起来十分享受。   时怀瑾上前一步,伸手想推开呵呵,可大手刚触上呵呵软软的背,他顿了一下,改推为抱,将呵呵抱到了一边,俯身靠近安之,“在看什么?”   安之回头,放下手机,转身抱住时怀瑾的脖子,笑眯眯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没什么,只是一个很好玩的微博。”   时怀瑾也没有追问,他搂住安之的腰,将人抱起来往外走,直接拉开了门,下了楼。   “去哪?”安之趴在他肩上问,低头往下看,晃晃只穿着拖鞋的小脚。   时怀瑾偏过头,在她耳边低声道:“闭眼。”   “有惊喜?”安之眼睛一亮,声音压不住的兴奋,“还是去约会?”   他们结婚这么久,除了上次在古镇那勉强算是约会的约会之外,就没有约过会了。   时怀瑾不答,浅浅勾了嘴角,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乖,闭眼。”   安之嘟了下嘴,在时怀瑾肩膀上咬了一下,而后乖乖闭上了眼睛。   公馆后面的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开了一个口子,石子路一直延伸到了护城河。   时怀瑾抱着安之走到了河边,坐上了一早等在河边的船。   飘飘荡荡的感觉让人觉得很不踏实,眼前的黑暗让人心慌,安之很想睁眼,却又被时怀瑾用手遮住了眼睛。   他不知从哪找出了一根丝巾,围着她的眼睛绕了几圈,系紧。   睁开眼,眼前也是黑的,安之只能紧紧抱住时怀瑾的脖子,揪紧了他的衣领。   “我们去哪?”   “马上就到了。”   时怀瑾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安之哦了一声,不说话了,静静地等着。   没一会儿,她再次被时怀瑾抱起,身体被悬空,心里却变得踏实。   半分钟后,眼睛上的丝带被解了下来,安之眨了眨眼,抬眼看去。   放眼望去,这像是一个浮在水上的小岛,落日西斜,只剩最后一点点浮在水面,昏黄的光线在水波之上跳跃着,再往远,点点渔船飘飘荡荡。   眼前,是一条洒满了玫瑰的花路,一直往前延伸,两边种满了芍药,此时花开的正盛,花香在空气中浮动着。   一阵风吹过,花香直往鼻子里钻。   很陌生的地方,又隐隐有一点熟悉,格局和布置有点像楚宅。   安之眨眨眼,仰头看向时怀瑾,有些不确定地呐呐出声:“这是?”   时怀瑾微微点了下头,继续抱着她沿着花路往前走。   他的步子沉稳,步下生风,花瓣微微扬起,往后飞走。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时怀瑾线条格外柔和的下巴,安之的心跳突然变得飞快。   心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她抿抿唇,收紧了手臂,笑眯了眼,眼神中尽是期待。   花路很长,足足走了五分钟才走完,立于楼前,时怀瑾微微顿了一下,而后抬脚迈上楼梯。   他脚踏上去的一瞬间,灯亮了,再往前,灯又亮了两盏,等他上了二楼,整栋楼的灯都亮了。   夕阳还未落尽,这点亮度对天光而言只是萤火之光,但这一瞬间,时怀瑾突然觉得眼前花了一下,他闭了会儿,再睁开,眼前依旧是模糊的。   这种情况,自之前在时代新风发生一次之后,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了。   见时怀瑾静止没动,安之有些疑惑:“阿瑾,怎么了?”   时怀瑾低头笑笑,“没什么,我们到了。”   说着,他手一松,把安之轻轻放了下来。   二楼整层都被打通,四面都是镜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练舞厅,和之前楚知意给她准备的很像,但是又完全不一样。   开放式的空间被划分出了很多区域,落地窗前是大大的秋千和榻榻米,电视游乐,一应俱全。   角落还单独划出来了一块宠物游乐区,放了很多狗狗的玩具。   安之环了一圈,又跑回了时怀瑾的身边,掂着脚尖勾住了时怀瑾的脖子,开心地晃了晃:“你是什么时候准备这些的?”   时怀瑾看着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每天去时代新风很不方便,以后你练舞可以来这里。”   安之歪了外脑袋,扬眉,“阿瑾,你想金屋藏娇?”   时怀瑾失笑,“去时代新风也可以,或者去时锦记。”   安之瞪大了眼,“时锦记也有?”   “嗯。”时怀瑾点点头,“还有老宅,你想去哪就去哪,想我的时候,随时随地都能见到,我能一直陪着你。”   “以后你走到哪里,舞蹈室就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安之忍不住眼底发烫,她眨眨眼,在时怀瑾肩上蹭了蹭。   时怀瑾轻轻揽住她的腰,“想不想去三楼看看?”   安之点点头。   时怀瑾牵着她的手,把她推到了楼梯口,“你先上去,我下去拿点吃的,晚餐我们在上面吃。”   安之多看了时怀瑾连眼,抬手捂在胸口,三步一回头地往楼上走去,一步一步,缓慢而郑重。   推开门,是一个很大的露台,靠近围栏的地方是整片的游泳池,红色的花瓣随着水波缓缓荡漾着,花瓣上的水珠折射的金黄色的夕阳。   泳池前的餐桌上面摆满了食物,两边点着香薰蜡烛,烛火摇曳着,晃晃悠悠。   时怀瑾是骗她的,他根本不是去楼下拿吃的。   安之吸了下鼻子,抬脚向前,“呲呲呲”声连续不断,两边烟花燃起,绚烂的火星闪耀着,异常夺目。   时怀瑾试验过很多遍,这个点,烟火很漂亮,而他刚好也能看清。   一般人把惊喜都放在晚上,但对他来说有点难,于是他只能这么做。   “安之。”   安之闻声回头,时怀瑾出现在门口,正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烟火闪烁间,他的脸明明灭灭。   安之知道自己只要站在原地等,但她不想这样,于是她转过了身,向时怀瑾跑去,如乳燕投怀,投进了时怀瑾的怀中。   时怀瑾无奈地抬高了手臂,低头看着怀中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安之,我还没有求婚。”   虽然他们已经结婚了,但他想给安之补上一个完美的求婚仪式。   但安之这样,他没法进行下一步。   “我答应。”   安之仰头看他,蒙着一层水雾的眸子极亮,眼中都是他的倒影。   时怀瑾勾起嘴角,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那你让我手上的东西怎么办?”   说着,他将手上的花束递到安之眼前,安之垂眸一看,花束里不是花,全是翻糖小人。   有她,也有他。   小时候的她和他,长大了的她和他,坐在办公桌前办公的他,站在舞台上跳舞的她……   整束翻糖就像他们从小到达的缩影,只是把所有场景重合在一起,成双成对,就像他们一直在一起一样。   “安之,嫁给我。”时怀瑾认真道,声音温柔。   安之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花束,连连点头,另一只手勾住时怀瑾的脖子,笑眯眯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开心的小跳着:“瑾宝,我想给你跳一支舞。”   说着,她放开了时怀瑾,将花束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踢掉了拖鞋,缓缓掂起脚尖,贴在他的身上,掐着指节,指腹自他脸上缓缓抚过,眉眼如丝。   时怀瑾低头,伸手想抓她的手,她轻笑了一声,像蛇一样滑走,却依旧围在他身边,旋转弯腰,无论哪个动作,她都不曾离开过她的身边。   天色渐渐暗了,最后一丝夕阳也彻底消失在天际。   身前的影子隐隐约约,时怀瑾敛了眉眼。   她能跳出这世界上最漂亮的舞给他看,但这样下去,他还能看她多久?   安之不停地转着,转着,再次贴进了怀中,时怀瑾突然伸手扣住了安之的肩,把人压在自己怀里,指尖一勾,勾散了她发间的丝带。   风吹过,长发扬起,缠绕在他的指尖,恋恋不舍,不肯离开。   他想看她跳舞,从白天看到晚上,看一辈子。   更像看看她在月夜星空下起舞有多美,多么令人心动。   时怀瑾收紧了手,俯身压下,低下头,准确地吻上安之的唇,辗、转、厮、磨,极尽所能的勾缠,比如何一次都要激、烈。   普通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他也想做到。   ……   作者有话要说:  出演狗:呵呵,哈哈,以及五只狗崽子。   友情出演:芭蕾公主,时总,以及不知名的歹徒。   编剧:许我无忧;后期:许我无忧;字幕:许我无忧……全能!   快完结了,最后再搞一波事情,容我先去买口大铁锅去盖头上…… 第67章 发现   国庆节过后, 集训即将开始。   吃完早餐后,时怀瑾送安之去机场,怕安之在那边呆的不习惯, 他给安之安排了一整个团队,除了工作上的之外, 生活上的也仔仔细细,从司机到厨师,一应俱全。   而此时,清影跃舞也是一样的, 为集训忙忙碌碌。   因为上次抽烟大骂的事,楚知意和陆诗芬闹得有点僵,但想到比赛选拔的事, 楚知意尽量压下了脾气。   她送陆诗芬往楼下走, 叮嘱道:“到了那边,你要安分点,专心比赛,至于网络上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陆诗芬脸色有点白, 就算化了浓妆,也能看得出很憔悴, “意姐,我真的有机会吗?”   楚知意偏头看了她一眼,拧紧了眉头,“不要给我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比赛靠得是实力。”   “这些影响不了什么,之前安之被骂成那样,不也什么事也没有。”   又是安之。   陆诗芬脚步一顿, 突然笑了,“意姐,我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安之?”   闻言,楚知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沉默着没回答陆诗芬的问题。   安排的车已经在公司外停下,楚知意继续往前走,送陆诗芬上了车,严肃道,“总之,你努力练舞就行,安之和你一个场地,你不要再去惹事。”   陆诗芬扯了下嘴角,偏头看向窗外,轻声道:“她去不了了。”   楚知意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陆诗芬回头对楚知意笑了笑,认真道:“没什么,意姐,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音落,她关上了车门,司机启动了车子,向机场驶去。   陆诗芬坐在后座,低下头,脸上的笑意尽失。   楚知意说,选拔比赛考得是实力,可年年的名额都是安之,所以她不信其中没有潜、规则。   无论如何,楚知意都是安之的母亲,所以她做不到百分百信任楚知意,她对楚知意一直留了个心眼。   而楚知意对她不冷不淡的态度,更是让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楚知意和宋易都是不可靠的,只有自己才靠得住。   陆诗芬抬头,看向前方,放在腿上的手紧紧地拽成了拳头。   这一次,她一定要拿到名额。   ……   楚知意站在路边,看着车离开的方向,心里突然有点不安,总觉得像是要发生什么。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应验了。   她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陌生的声音让她去警局一趟,因为有人控告她花钱请人尾随瑜安之,并企图在瑜安之的车上做手脚。   寒意从脚底升起,一寸一寸占领全身,楚知意手一阵无力,差点握不住手机。   匆匆赶到警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时怀瑾,楚知意几个大步跨向前,“安之……”   “她现在在飞机上。”时怀瑾抬眸,打断了她的话。   “我刚刚抓到了一个尾随安之的人,他说,是一个叫楚知意的女士教唆他的,她所有联系方式和交易信息落款,也全都署的都是你的名字。”   自上次时和梁的事情之后,每次安之出门,他都会让司机和保镖跟着,以防万一。   而那个地痞鬼鬼祟祟地在保镖的眼皮子低下跟了安之三天,他把安之送进机场后,才让保镖去逮人。   楚知意脸色一白,狠狠地颤了一下,“不是我……”   耳边突然响起陆诗芬的话,她的声音顿住了:   “她去不了了。”   陆诗芬不想让安之参赛,还假借她的名。   楚知意抿直唇角,心里阵阵发寒,她紧紧闭了闭眼。   是她自己引狼入室的。   再睁开眼,她直直地看着时怀瑾,坚定道:“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她为那个奖杯执着了那么多年,突然就累了。   仔细回想着几十年,她突然想不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得到,事业只是一个空壳子,长辈不看重,女儿不承认,她亲手推开了所有,最后什么也没得到,输得彻彻底底。   时怀瑾淡淡地看着她,没说话,起身离开了警局。   十月的天气微凉,路边的银杏树叶开始变黄,边缘泛着淡淡的金黄,风一吹,慢慢悠悠地飘落下来,落在肩上。   时怀瑾偏过头,抬手从肩膀上捻起一片落叶,看了看,而后随手扔到地上,一脚碾过。   楚知意和他的母亲何风眠曾被合称为云起市两大美人,一个唱歌,一个舞蹈,都曾在舞台上焕发风采,光彩照人,也都曾退居幕后,回归生活。   一路波折,经历过大起大落,但最后,两个人都没活明白。   人生几十载,从生到死,她们不过是从零活到零。   ……   帝都,舞蹈协会包下了培训场地附近的酒店。   下午六点,参与培训的人入住酒店,陆诗芬拉着行李箱去一楼大厅领房卡。   “陆诗芬陆小姐是吗?”前台问。   陆诗芬抬手摘下了墨镜,轻轻一笑,“是的,请问我现在可以拿房卡吗?”   前台摇摇头,“很抱歉,你不能。”   说着,她叫来了领班,生硬道:“陆小姐,您已经被除取消了比赛资格。”   陆诗芬慌了,手一松,“嘭”的一声,行李箱倒在了地上。   后面传来推门的声音,陆诗芬回头一看,安之正缓步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看到安之,前台小姐立刻一脸微笑地迎上前,主动递出了两张房卡:“安之小姐,这是您的房卡,时先生都安排好了,祝你入住愉快。   陆诗芬瞳孔一缩。   集训的确存在潜、规则,在吃穿住行上。   ……   第二天早上,时怀瑾收到了一个快递,楚知意寄过来的。   打开,里面是一叠很高的日记本,他没看,锁在了书房的柜子里,而后下楼,去了医院,在邓老医生那呆了整整一个上午。   签好字后,时怀瑾第一次意识到,他除了这双眼睛之外,还遗传到了何风眠的任性。   夜盲症分为先天夜盲和后天形成的夜盲,后天可以医治,但先天夜盲是镶嵌在基因里的,除了缓解之外,没办法根治,而且还会遗传。   而先天夜盲又分为两种,一种是先天静止性夜盲,终生不变。   另一种是进行性夜盲症,顾名思义,这种病会不断进展,起先只是普通的夜间看不见,而后视力逐渐渐退,直至彻底看不见。   很不幸,时怀瑾是第二种,所以几乎是在一出生,就在等着彻底黑暗那天的来临,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邓医生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他,若是控制得好,视力能保持到老年。   但他前二十几年太任性,毫无节制地消耗自己的眼睛,才三十岁不到,他就明显地感觉到右眼的可视范围明显减少,连白天都很严重。   右眼视力减弱影响到了左眼,给左眼加重负担,于是偶这段时间,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可见视野不停地在缩小。   也许,再过不久,他就会完全看不清,若是在以前,他会坦然接受,但是现在,他接受不了。   他不知道完全陷入黑暗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担心安之会害怕。   安之太依赖他了,几乎把他当成了全世界,如果他的世界黑了,她的世界也会一起陷入黑暗之中。   他曾经希望安之把他排在她生命里的第一,现在却不那么想了。   楚知意关了安之二十几年,是他把她放出来的,所以她眼里心里都只能看得到他。   但他希望她能飞到那个色彩鲜明的、灯光闪耀的世界翩翩起舞,做最耀眼的芭蕾公主,而不是亲手折断她漂亮的羽翼,让她跌落,只能守在自己身边。   他希望她去看看这世界上所有的美,让全世界看到她最美的舞蹈,也希望自己能多看她几年、几十年,至少不能是现在。   所以,他答应了邓医生的建议去做手术。   虽然这个手术还在实验阶段,有一定的风险,成功率和最后的结果都是未知的,但只要有机会,只要能把失明的时间往后移,他愿意尝试。   ……   邓医生一直在跟进这个项目,得到时怀瑾的同意之后,他立刻和德国那边联系。   时怀瑾右眼已经不能再等了,于是经过综合商议后,把手术时间定在了十一月,并要求时怀瑾尽快空出时间,配合治疗前的观察工作。   对此,时怀瑾毫无异议。   ……   十月份,秋高气爽,不冷也不热,是最舒服的温度,可坐在医院走廊上的时穆背后却出了一身冷汗。   他从小就知道他小叔有夜盲,光线一暗就完全看不见,但是从来没想过后果会这么严重,会严重到以后再白天也看不见。   时穆闭上了眼,想不出世界彻底陷入黑暗是什么样子的。   闭着眼睛和失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概念。   睁眼,拿着病历本的医生走过,时穆偏过头,哑这声音问道:“小叔,手术的事小婶和爷爷他们知道吗?”   时怀瑾轻轻摇头,“还没说。”   时穆点点头,“那为什么告诉我?”   时怀瑾转过头,盯着时穆的眼睛,表情严肃:“小穆,你该长大了。”   对上时怀瑾的眼睛,时穆微哽,他的小叔明明看着他,但视线看起来却不聚焦。   “小穆,你该长大了。”   这句话他听过无数次,总是嬉笑而过,继续没心没肺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校的乐队里,但这一次,他是真得要长大了。   若是他小叔真出了什么事,时家的重担需要他来扛。   还没有开始,时穆就觉得肩膀上的重量很重,压得人快要喘不上气。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些年来,总是表现的云淡风轻的时怀瑾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只是他从来不说罢了。   就像这次一样,因为怕大家担心,所以选择不说。   时穆低下头,藏住发红的眼睛,沉声道:“小叔,我会听你的话。”   “嗯。”时怀瑾抬手看了下时间,而后起身拍了下时穆的肩膀:   “最近没事就多去去公司,好好学习,不懂就问关靳,或者问我,实在处理不了也可以找宴离生帮忙。”   说完,时怀瑾转过身,踏着夕阳离开了医院,回了公馆。   他把时间估计得刚刚好,刚到家没多久就接到了安之的视频电话。   接通了视频,时怀瑾撑着脸,指腹在右眼划过,堪堪遮住。   视频里,安之正在吃饭,她还穿着一身芭蕾舞服,头发湿湿的黏在额头上,看起来很累,但脸蛋红红的,眼睛亮闪闪的,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只是看起来好像瘦了一点,本来浑身就没几两肉。   “是不是很累?”时怀瑾微微蹙眉。   安之摇摇头,“还好,训练强度有点大,但是我习惯了。”   “阿瑾,你现在在干什么?你现在还在工作吗?”   时怀瑾低头,把脚边的手术风险评估报告推远了一点,转了个镜头,让五只正在喝奶的小崽子入镜,淡声道:“喂奶。”   安之掩嘴笑,夹了根青菜塞进嘴里,嚼了几下,而后叹了口气,“阿瑾,我想你了。”   “如果我拿到名额,就要直接就要去日本,我还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   时怀瑾眸子闪了闪,撑着地毯在地上坐好,靠在秋千上,正对着窗外渐沉的暮色,“你好好比赛,我抽空去看你。”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瑾宝真好。”安之抿着唇,笑眯了眼,而后抬头看向别处,好像是在听别人说话,最后道应了声好后,匆匆喝了口汤:   “瑾宝,时间到了,我先不和你说了,明天再和你聊,muma~”   她快速说完,而后挂了视频。   屏幕黑了,时怀瑾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而后把时英叫上楼来照顾几只小崽子,自己又坐上车,重新回了医院。   手术前,有很多准备工作需要他配合,邓医生需要二十四小时严格监控他眼睛一丝一毫的变化。   ……   封闭式训练很辛苦,起得早睡得晚,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练舞,安之能适应这个个强度,只是有点不适应没有时怀瑾的晚上,也不是很适应三餐。   虽然她的三餐都是时怀瑾安排过来的厨师做的营养餐,别的参赛选手都羡慕的不行,但她还是想吃时怀瑾做的。   所以有时,她会在视频的时候让时怀瑾在那边做吃的,她在这边看。   日子一天一天过,安之每天都会抽出时间给时怀瑾视频。   刚开始,她还能固定在晚餐时间,后来越来越忙,几乎抽不出空,于是只能抽出零散的时间给时怀瑾视频,或者发微信。   但渐渐的,她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最开始的四天,时怀瑾几乎是随打随接,后来的几天,他偶尔会接不到视频,要过一会儿才回她,说在开会,她也没怎么在意,只当他忙。   一周后,选拔结果出来,安之的综合评分最高,拿到了唯一的名额。   在众人的恭喜声中,安之一蹦跳起扑到南桑的身上,而后拉着南桑回了房间,钻进卧室就开始收拾东西。   南桑靠在门框上,环着手臂斜着安之,“等下飞机的时候都快十点了,你真要现在回云起?”   “嗯,我票都买好了。”安之点点头。   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她急急忙忙地从行李箱里把重要的东西拿出来塞进包里,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我要给阿瑾一个惊喜。”   按照时间安排,她需要在拿到名额后的第二天,和其它不同年龄段的参赛者一起去日本,中间大概空了有一天的时间。   别的选手们都选择在酒店休息,但她准备偷偷回去一趟,给时怀瑾一个惊喜。   上次他突然出现在古镇,她就非常非常的开心,所以她觉得时怀瑾突然看到她,应该也会很开心。   只要想到时怀瑾突然看到她时开心的样子,安之就忍不住兴奋。   收拾好东西,约好的车刚好也到了,安之起身抱着包走到南桑身边,笑眯眯道:“南南姐,你帮我打掩护,千万不要让司机和厨师叔叔知道了。”   南桑撇了下嘴,一脸嫌弃,“走,走,走,你赶紧走。”   “谢谢南南姐。”安之开心地抱了南桑一下,戴上口罩跑了。   看着安之欢快的背影,南桑无奈地摇了摇头……   到公馆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安之偷偷开了侧门,上了楼。   六楼灯光昏黄,一片寂静,悄无声息,安之侧着耳朵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   里面安安静静地,什么声音也没有,门缝也没有灯。   睡了?   安之抿抿唇,擦了擦手心的汗,摁下指纹开了锁,掂着脚尖穿过客厅去了卧室。   悄悄推开卧室门,安之直想往床上扑,可刚往前走几步,她就顿住了。   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窗帘半掩着,淡淡的月光透了进来,光线昏暗,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没有人。   安之轻咦了一声,压下心中的失落,轻轻关上了门,随手将包放在地上,又去书房看了看,而后抬脚朝阳台走去。   阳台墙角的小壁灯开着,几只小狗崽子睡得正熟,呵呵和哈哈黏在一起,听到动静,它们的耳朵动了动,同时回头。   看到安之,它们连忙从地毯式爬了起来,蹲坐在安之脚边。   安之将大灯打开,蹲下身摸了摸它们的大脑袋,“爸爸呢?”   呵呵和哈哈兴奋地汪汪了两声,在安之手上舔了舔,有点痒,安之坐在地上咯咯笑,而后抱着它们,拿出手机给时怀瑾打了个电话,嘟嘟声响完了之后,自动挂断了。   安之秀眉微皱,捧着呵呵的头,又问了一遍,“你爸爸呢?它去哪了?”   “出差了吗?为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呵呵继续汪汪叫。   安之叹了口气,放开了呵呵,起身爬上了秋千,把腿抬上去,晃了晃,又给时怀瑾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心里突然有点不安,安之低头给时怀瑾发了几条消息,而后定了闹钟,抱着手机缓缓闭上了眼睛。   半个小时后,闹钟响起,安之猛然睁开了眼,举起手机看了看,没有新消息。   想了想,她又给时怀瑾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反反复复了几次之后,安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太阳早早的升起,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了进来,带着微微的暖意。   脸上微微有些痒,安之缓缓张开了眼睛,入目就是呵呵那张大脸。   眨眨眼,意识回笼,她接过呵呵嘴里压着的小黄鸡,奖励似地拍了拍它的头,“呵呵真棒。”   说完,她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六点不到,还很早。   打了个哈气,安之刚准备给时怀瑾打电话,哈哈又凑了过来,一直往安之脸边蹭,安之推开了它,“别闹。”   可没一会儿,哈哈又凑了过来,继续蹭。   安之无奈,暂时放下了手机,低头看向哈哈,目光落在它嘴里咬着的东西上,顿时失笑,“你也想要我夸夸你是吗?”   安之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了它嘴里咬着的文件,随手拍拍它的头,“哈哈真……”   看清楚文件上的字样后,安之顿住了。   “手术风险评估报告”“夜盲症”等等字样钻进眼中,安之目光一凝。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指尖微微有些发颤,立刻坐直了身体,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里面有各种夜盲症患者的案列和分析,大部分都是一些专业术语,安之看不太懂,但是她能看出最后的总结,大部分都不是很乐观。   最后几张纸上,频繁出现“时怀瑾”三个字,最后一张上还有时怀瑾龙飞凤舞的签名。   安之一僵,又重新翻了回来想仔细在看一遍,却发现上面的字她怎么也看不清。   “手术”、“视力减弱”、“视野缺失”、“失明”几个词重复地飘过,把脑子撞得嗡嗡响。   这上面说时怀瑾右眼的视野已经缩得很厉害了,经常花眼,她为什么一直都没发现?   大概是察觉到安之的情绪不对,呵呵呜呜了几声,靠了过来……   突然,客厅传来微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的清晰,安之猛然抬起头,拽着文件跳下了秋千,往客厅跑去,“瑾宝……”   时英端着餐盘站着门口,看到安之,她愣住了,“夫人,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之没回答,紧紧抓住了时英的手臂,焦急地问道:“英姐,阿瑾呢?阿瑾呢?他为什么不在家?”   “老板他……”时英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也不知道该找这么借口瞒过去。   就在这时,安静一晚的手机终于有了动静。   看着时怀瑾的名字,安之怔了一下。   她没有马上接电话,而是先看了还站在门口的时英一眼,和时英比了个手势,然后才接通了电话。   说话前,安之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   “阿瑾,我昨晚打电话给你你怎么不接啊?”   “抱歉,我睡着了,刚醒……”   安之没忍住,哽咽了一声,“骗子……”   “安之?”时怀瑾声音里的焦急着慌乱显而易见。   可安之没听出来,她脑中只有刚刚看过的文件。   安之捂住嘴,蹲在地上,抽泣声从指腹间泄了出来,“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   时怀瑾说了什么她根本不听,一直来来回回地重复着几句话。   时英叹了口气,从安之的手里抽出了手机,“老板,夫人现在在家里。”   “对,好的……”   半分钟后,时英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旁边的鞋柜上,在安之面前蹲下,柔声道:“夫人,老板让我带你过去?”   “要过去吗?”   安之连忙站了起来,拉着时英往楼下跑。   黑色的车身冲进车流,往医院的方向驶去,不快不慢。   凉爽的秋风从窗外挤了进来,一阵一阵,吹在安之的脸上,带来阵阵寒意。   安之紧紧地抱着自己,缩在椅子里,眼中蓄满了眼泪,摇摇欲坠,但却倔犟地不肯掉下来。   时英看着心疼,她移到安之的身边,轻轻揽住安之的肩,“夫人,老板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他只是怕你担心,怕你会害怕。”   安之用力吸了下鼻子,转头埋进时英的怀里,哭出了声。   是她不好,是她太不坚强太脆弱了,所以总让时怀瑾担心。   他总是把她当成一个孩子看,怕她受伤,怕她难过,怕她害怕,所以一个人承受所有。   但她是他的妻子啊,她想站在他身边,陪他度过生命中所有困难,而不是被他推开,永远生活在一个没有烦恼,没有难过的桃花园里。   ……   一路跑上楼,站在病房门前,安之闭上了眼,突然有点不敢推开门。   时怀瑾的担心是对的,她害怕。   她害怕看到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时怀瑾,只要想到他会失明,她的眼前就一阵一阵发黑。   安之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光真的会彻底消失,一丝也不剩,最后只剩下黑。   没有蓝天白云,没有青山绿水,走到路上,四处都是人,周围都是声音,看不到车,也看不到红绿灯。   既害怕向前,又害怕留在原地,满心的慌张藏在黑色的世界里,没人看得到。   站了很久,安之睁开了眼,深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情绪,抬起手……   像是心有灵犀,安之的手刚刚触到门把手,门就被拉开,抬眸,刚好落尽了时怀瑾的眼里。   明明也没有多久,安之却觉得好像好久不见。   他跟她离开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一身笔挺的西装换成了暖色的病号服,看起来柔软了不少,温暖亲和,没有一点攻击力。   那双眼睛也还是和之前一样漂亮深邃,非常好看,让人一眼掉进去就出不来。   没人看得出,这双眼睛患有这么严重的病。   时怀瑾勾了下嘴角,抬手摸了摸安之的脸,柔声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其实早上起来看到那么多未接电话,他就有了预感。   安之仰起头,不停地眨眼,把眼泪眨了回去,而后向前一步钻进时怀瑾的怀里,抱住他的腰,软软的贴在他的胸口蹭了蹭软声道:   “我说过了啊,我想你了。”   时怀瑾笑了笑,抬手回抱住她,把她带进了房间里。   时英松了口气,想了想,她没选择进去,关上门,转身离开,回公馆继续喂狗崽子。   进了门,安之才发现不对。   这间病房和普通的病房不一样,客厅摆的东西和家里的很像,布置几乎一样,小厨房也是,流理台和家里的颜色是一样的,只是变小了。   时怀瑾是特意布置成这样的,只是怕视频时被她发现不对。   想到这儿,安之的眼泪又要忍不住了。   揽着人在沙发上坐下,时怀瑾搂着安之的腰,靠在沙发上,下巴在她毛绒绒的头顶蹭了蹭。   修长的手指勾起一缕长发绕在指尖把玩,神情慵懒,可他心里其实并不平静。   明明不想告诉她的,可是她还是知道了,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有她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怀中,时怀瑾长长舒出了一口气,觉得心中稳定了不少。   可能在内心深处,他是想她过来的。   他就像一个不完整的半圆,只有把她镶进去,生命才是完整的,灵魂也会变得完整,不会像之前一个人呆在医院里那样,飘飘荡荡的 ,一直找不到落脚点。   两人都没有说话,病房内一时很安静,浅浅地呼吸声此起彼伏,渐渐趋于一致,重合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时怀瑾给安之倒了杯水,缓缓启唇,“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说着,安之习惯性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小口水。   咽下,安之僵了一下,而后侧过身,从时怀瑾手上拿过杯子,递到他的唇边,“你喝。”   时怀瑾没动,她的手就一直举着。   良久,时怀瑾收回视线,低头喝了一口。   见他喝完,安之才收回手,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抬眼看了下钟,她又问:“瑾宝,你还没吃早餐对吧?”   不待时怀瑾回答,她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往厨房里走,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鸡蛋和火腿放在流理台上,“我给你做。”   说着,她转身就要去开火,动作急切慌张。   但是炉子怎么都点不燃,安之更急了,两只手压在开关上,使力往下摁,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怎么没有火?没煤气吗?为什么没有火……”   她越说越急,焦躁的情绪显而易见,连声音都带上了哽咽,手下过于用力,指尖压得通红。   突然,也不知道误打误撞碰到了哪里,蓝色的火焰突然噌了一下冒了出来。   时怀瑾忙上前拉住了安之的手,抓着她的手伸到水槽里,打开水龙头冲。   冰凉的水从指尖冲刷而下,安之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流了下来,像水龙头里的水一样,止都止不住。   “痛不痛?”时怀瑾着急地问答。   安之把手抽了回来,揪着时怀瑾的衣襟,摇摇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被甩出来。   “阿瑾,我只是想向你证明我可以,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也可以照顾好你。”   “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什么都避着我,什么都不跟我说。”   “但我好笨,我不会,我只会让你担心……”   眼泪晕开,感受到胸前的湿热,时怀瑾心尖一疼,把人重新抱到沙发上坐好。   低头看去,心脏被她不停颤动着的眼睫割成一片一片。   他只是不想像他父亲那样。   他体会过,什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人生活得有多辛苦,但却忘了安之是个成熟的大人。   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她是他的妻子,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瞒着她只会让她胡思乱想,会更害怕。   低头在安之额心吻了吻,时怀瑾心疼道:“对不起。”   安之疯狂摇头,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   她努力缓下情绪,仰头看着时怀瑾,认真地问道:“手术在什么时候?”   “十一月末。”   安之吸了下鼻子,垂下眼帘,大概算了算,若是和往年一样,十一月末,她那个时候才刚到瓦尔纳,而后,是长达半个月的比赛。   时怀瑾答完,安之就沉默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再次出声:“阿瑾,我拿到名额了,但想陪着你。”   她不想去参加比赛了。   时怀瑾手上的动作一顿,绕在指尖没有束缚的发丝一圈一圈的松了下来。   他最怕的,就是这样。   他将安之推开了一下,扶着安之的肩膀,和安之面对面坐着,弯腰盯着安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可以。”   “安之,我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做手术,就是因为我想看到你站上那座最高的领奖台,这不仅是你的梦想,也是我的。”   “我看过你跳芭蕾,很漂亮,我相信你一定会拿奖的,只是缺少一点点的运气。”   “你说过,很幸运遇到我,所以,让我做你的那一点点运气,好吗?”   安之眼眶发红,和时怀瑾对视着,用力咬着嘴唇。   多漂亮的一双眼睛啊……   良久,安之松开了下唇,伸手捧住了脸,跪坐在沙发上,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而后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问道:“你会去看吗?”   时怀瑾抬手圈住安之的腰,仰头看着她,微微点了下头,肯定道:“会。”   安之浅浅勾了下嘴角,红着眼睛低头在时怀瑾眼睛上亲了亲,一边亲一下。   “好。”   “我也想,做你的运气。”   …… 第68章 正文完结   从十月初到十一月份中下旬, 从帝都到日本,再到佛罗里达,而后辗转至捷克, 安之一路往前,乘风破浪。   身体很累, 但心里很满足,大概是因为,她怀里揣着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梦想。   也或许是,她一直在期待, 总决赛来临的那一天。   这是结婚后,安之第一次离开时怀瑾那么久,从最开始的睡不着, 才过了三天就觉得难熬, 到现在,每天握着手机倒头就睡。   和时怀瑾的联系一直没断,安之会算好时差,在云起市最亮的时候给时怀瑾打视频电话,网上睡前再打一个, 但再也没有说过想念。   她学着一个人高飞,然后说说笑笑地和时怀瑾分享自己的天空。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 在离开之前,她都会抽空去当地最有名的景点逛一逛,去尝一尝最出名的美食,在最火的网红景点打卡, 拍几张照片。   这是她曾经最想做的事。   但看着只有一个人的棕榈海滩,一个人的布拉格广场,安之心里都会觉得空落落的, 那些她一直渴望做的事,突然就变得不是那么渴望了。   逛完回到酒店,安之会把这些照片发给时怀瑾。   只要他看到过,就当他一起来过。   时怀瑾也不再是一个人,在安之的劝说下,他把手术的事告诉了爷爷他们。   小姑和小姨他们经常回去医院看他,每天都向安之详细报告现状,对此,时怀瑾觉得很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对时怀瑾而言,医院的生活很枯燥,比整天的工作还枯燥,但还好,每天都可以看到那张红彤彤的笑脸,开心地和他说着每天去过的地方,看到的人,吃过的东西。   然后,偷偷的,把她去过的地方,提到过的好吃的东西,都记下来。   分开了,也像就在身边一样。   网络越过大洋,将彼岸的两人紧紧联系到一起。   ……   在去瓦尔纳之前的最后一场比赛,是在法国。   十一月下旬的巴黎温度有点低,阳光再大,也会被寒意驱散。   选拔在前一天傍晚正式结束,其他入选的选手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去参加科学工业城举办的新形式的蹦迪--寂静蹦迪。   安之没去,她一大早就带着南桑出了门。   逛完卢浮宫,看了一直想看的达芬奇展,她们又好奇地体验了画展中最神奇的VR,而后去了乔治五世大街露天广场,去看现代艺术展。   广场旁临着的香榭丽舍大街,是著名的奢侈品天堂,是最繁华的地段。   午后,安之从甜品出来,手上提着好几个小盒子,手上还捧着一杯热巧,满分糖,巨甜。   南桑也提着满手的袋子,悠悠闲闲地咬着华夫饼上的冰淇淋。   阳光明媚,柔和的光线散落在在香榭丽舍大街上,白鸽眷恋着屋顶和广场的雕像,低低地盘旋着,怎么也赶不开。   咬着吸管走到广场中间,安之在地上撒了点面包屑,白鸽蜂拥而上。   安之趁机给自己自拍了一张,拍好,她将手机拿近,刚想打开看看,通知栏突然跳了出来,上面跳动着“瑾宝”两个字。   她心里一喜,连忙接通了电话……   南桑就是个海王,走到哪撩到哪。   此时,她正坐在路边的阶梯上,一边等安之,一边和旁边抱着小提琴的法国小帅哥聊天。   半分钟后,安之突然冲到她面前,一把抢过了她手上的袋子,转身就要跑。   南桑被安之突然的行为I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拽住了安之的胳膊,“怎么了?你去哪?”   安之回头,笑眯了眼,小脸红通通的,“瑾宝来了。”   南桑:“嗯?”   安之扭了扭手腕,想挣开南桑的手,急切地想回去见一个多月都见过面的男人,急切地想触摸他的体温。   可南桑却抓着她不肯放手。   南桑回过头,见法国小帅哥正微笑地看着她们,她凑近安之的耳边,小声提醒道:   “咱们明天一大早的飞机,落地后还有赛前指导和培训练习,你们悠着点。”   “你告诉时总一声,千万不要乱来!”   所谓小别胜新婚,情绪容易淹没理智,但现在情况特殊,时间紧急,南桑不得不叮嘱几句,否则,明天早上有麻烦的,会是她。   安之红了脸,别别扭扭道:“哎呀,南南姐,瑾宝不是那种乱来的人。”   南桑抿直的唇,面无表情地看着安之,缓缓启唇,“但你是。”   安之:“……”   她用力甩开南桑的手,转身跑了。   南桑摇摇头,重新在路边坐下。   金发碧眼的小帅哥凑上前,好奇地用英语问道:“那位小姐是你的朋友?”   南桑回头,一眼就看出了小帅哥眼中的兴趣,她瞥了下嘴,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她是我前老板心爱的夫人。”   闻言,小帅哥眼中的光暗了下来,脸上的失落和遗憾明明白白。   南桑见不得帅哥难过,伸手点点他手上的小提琴:“刚刚的曲子很好听,能再拉一遍吗?”   认真听完了一首曲子,南桑拍拍小帅哥的手,支着下巴笑:“对演员和歌手有兴趣吗?我签你……”   说到一半,突然察觉到背后有一道阴影压下,南桑声音一顿,回头看去。   时穆正站在她身后,一脸的郁郁寡欢,微微皱着的眉头夹着忧虑,之前的阳光都不见了。   “大侄子,你怎么也来了?”   时穆在南桑身边坐下,把法国小帅哥一屁股挤开。   小帅哥看了他们一眼,识趣的抱着小提琴走了。   时穆从南桑手上的华夫饼上掰了一块,塞在自己的嘴里,含糊道:“家里人不放心,让我陪小叔一起过来。”   可他小叔去酒店和小婶腻腻歪歪,他留下也是找虐,于是把时怀瑾送到酒店之后,他就离开了,出来随便逛逛。   南桑上上下下地扫了时穆一圈,然后用手肘推了推他,“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老了一点?”   时穆:“……”   这个形容词让他沉默了,他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南桑。   时穆忧郁的眼神让南桑忍不住心里发麻,“你到底在烦什么?”   不缺钱,不缺爱,不缺吃喝玩乐,还不用奋斗,这样的人生她可是求之不得,他有什么好烦的?   时穆收回视线,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深深叹了口气,“我烦的是心里有乐队。”   南桑:“嗯?”   “可家里有皇位。”   南桑:“……”   这下轮到她无言了。   南桑能看得出,时穆是很认真地真的在为此烦恼,她抬手勾了下时穆的下巴:   “这有什么好烦的,你先听你家人的话,到时候找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组建一支总裁乐队,多酷!”   时穆怔了一下,转头看向南桑。   她的话有点不现实,但他居然觉得有点道理,还心动了,可是仔细想想,他眼里的光又黯淡的下来。   “但谁敢签我?”   “我啊!”南桑拍拍胸口,又掐了下时穆嫩嫩的小脸蛋,对他眨眨眼,“大侄子,你看我成不?”   “你先赞助我,等我在圈子里混出头了,我带你飞啊!   时穆:“……”   ……   安之入住的酒店就在广场对面,高楼层,视野极好,低下头,整个广场一览无余。   时怀瑾站在走廊的窗户前,长款风衣被风扬起,轻轻往上掀动着。   酒店养的白鸽在屋檐翘起的小勾上盘旋,他微微抬起手,将手伸出窗外,鸽子不怕人,停在他的手心,两只小爪子抓着他的手指,低头啄了啄。   微微有些痒,时怀瑾浅浅勾了下嘴角。   “瑾宝。”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兴奋的呼喊,鸽子被吓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时怀瑾回头,看向正笑着看着他的女人,弯唇笑了,眉眼也温和了几分,被眼镜遮住的眼中满是柔情。   他朝安之伸出了手,柔声道:“过来。”   酒店的艺术气息很浓,长长地走廊两边放着雕花灯柱,墙壁上每隔一米挂着一幅油画。   暖黄色的光源斜向上,油画的颜色亮了几分,但在安之眼中,这些都不及窗户边的男人。   他穿着长长的深灰色风衣,鼻梁上驾着眼镜,暖暖的阳光从窗外斜斜的投射进来,落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明亮。   他面带微笑,正朝自己伸出手,缓缓启唇:“过来。”   和以往每次一样,却又有些不同。   压抑了许久的想念解脱枷锁,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铺天盖地地将人淹没。   安之眼底一热,红了眼眶。   她抿着嘴角笑着朝男人跑了过去,跳起来,挂在他的脖子上,在他颈边蹭蹭,深深吸了口他身上好闻的松木香,“你怎么来了?”   “我说过的,会抽时间来看你。”时怀瑾稳稳地接住安之,抱着她晃了晃。   他马上就要飞去德国做手术,再不过来看看她,就没时间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时怀瑾微弯下腰,双手放在安之的大腿上,往上轻轻掂了一下,皱眉,“又瘦了。”   他安排的厨师是不是都没有好好给她做饭?   “等回去,你再帮我养回来就好了。”说着,安之晃了晃小脚,“不要在这里,待会儿会有人过来,抱我回房间。”   “嗯。”时怀瑾轻轻应了一声,抱着他抬脚往房间走去。   安之拿出卡,开了门。   将手上的袋子放在柜子上,她又低头翻了翻,找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献宝似的递到时怀瑾的眼前:   “瑾宝,我有给你买很多礼物,都在行李箱了,这个是刚刚买的,你看看,喜欢吗?”   时怀瑾垂眸看去,盒子里,是一条印着几何形状图案的领带,略滑的稠面,简洁又不失格调。   时怀瑾挑了下眉,“想绑住我?”   安之愣了一下,而后咯咯笑。   她将领带取了出来,挂在时怀瑾的脖子上,扯着他靠近自己,“是啊,想绑住我的好瑾宝。”   时怀瑾抬眸,深深地看着她,一眨不眨。   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静静的、好好的看过她了。   安之也低头看着时怀瑾,拽着领带缓缓收紧,一点一点把他带向自己,而后低下头,在他下唇上轻轻地咬了一下,小声道:“我明天的飞机,你呢?”   时怀瑾喉结滚动了下,舔了下唇瓣,松开一只手取下了眼镜,随手放在一边,“一样。”   “你现在……可以吗?”安之有些担心的又问。   时怀瑾嗤笑了一声,故意蹭蹭,“你说呢?”   安之翘直小腿,往上缩了一下,咬着唇,没说话。   两人对视着,目光交缠在一起,心中的渴望不用明说,也能从彼此身上的温度和身体的变化上感受出来。   慢慢的,两颗头错偏开,越来越近,渐渐挨在一起。   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双唇贴上,缓缓厮、磨……   “啪~”   盒子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安之松开的领带,一只手臂抬高,抱住时怀瑾的脖子,手指一下一下轻拨着他脑后的硬、硬的短发。   另一只小手放在他的衣襟上,摸索着,寻找着,很快,扣子在纤长灵活的手指下一颗一颗散开。   接吻的声音细微,在耳边响起,分外撩人。   整个人都陷在熟悉的怀抱里,被他拥着,被他强势攻、入,安之缓缓闭上了眼睛,满足地谓叹了一声。   就是这样。   她就是想要这样的强烈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   窗帘被拉上,明亮的阳光被拦着外面。   灯被打开,柔和的光线刚刚好,是时怀瑾最习惯的亮度。   安之躺在床上,拧着眉头,双手紧紧揪着枕头,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湿的头发黏在额头上。   她微张着唇,声音断断续续,早把南桑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   南桑说错了,他们两个,都是胡来的人。   一个比一个胡来。   不仅胡来,还一点也不悠着,一个比一个荒唐。   从卧室转到浴室,时怀瑾始终没有放开过她,一直连着。   鱼在水中肆意的游着,浴缸中的水溢了出来。   水流沿着圆形的边缘往下淌,像一片一片的小瀑布,一荡一荡,时大时小,一地狼狈的水渍。   脑子随着水花荡成浆糊,安之缓缓睁开了眼,看了眼镜子,又马上闭上了眼睛,脸颊绯红,指尖掐着浴缸边缘,难、耐地轻泣了一声。   她觉得,时怀瑾肯定和她一样,也补了不少小电影,不然怎么会玩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花样。   察觉到安之的走神,时怀瑾扣着她的腰,故意使了力。   闷声:“在想什么?”   安之挣扎着,扭动地像一条鱼,哼哼唧唧,“瑾宝,不行。”   “唔,不要了……”   时怀瑾从下面抬头往上看,眼底一暗,而后双手撑着浴缸往上移,再度低头封住眼底微肿的心型唇:“要的。”   “你想要的。”   肆意傲游的鱼终于如愿探出了水面,安之却并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时怀瑾没有一点放过她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   但考虑到明天她还有事,还要见很多人,不能让人看到印子,所以下嘴轻了点,但那些看不见的地方,他一点都没有放过。   ……   此日凌晨,准备上飞机。   安之被大衣裹着抱上车 ,一路上都是迷迷糊糊的,直到和时怀瑾在机场分开时,她才清醒了一点,缠着时怀瑾亲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他。   两人分开上了飞机,一个飞往瓦尔纳比赛,一个飞往德国准备做手术。   上了飞机,安之调低了座椅,半躺着,昏昏欲睡。   南桑偏过头,斜了安之一眼。   安之是睡舒服了,但她早上东奔西跑,忙着忙那,可是要累死了。   安之舔了下唇瓣,把头偏到了一边。   闭上眼,昨天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安之忙扯过毛毯盖住了头。   这也不能怪她啊。   时怀瑾唇上沾着水,汗水直往下淌的样子实在太撩太性、感,色令智昏,她忍不住。   再说了,那么没见,今天过后还要继续分开那么久,她也很想他,很舍不得。   ……   十一月三十号,一切准备就绪,时怀瑾被推上了手术台。   而与此同时,金雁子国际芭蕾舞比赛正火急火燎地进行着,安之正在听赛前指导,把她熟悉得不得再熟悉的规则再听一遍。   从最开始参加少年组到后来的青年组,再到现在二十三岁成人组,这是她第九次坐在这个位置。   以往的每一次,安之都听得很认真,但这次,她却三番两次的走神,压根没怎么认真听。   若不是因为离开会被视为弃赛,她肯定早就请假飞到时怀瑾身边去了。   休息时间到,安之立刻拨通了电话,时怀瑾刚做完手术,昏睡着,麻醉还没退,接电话的是时修。   时修告诉她,手术很成功,只是还需要观察,只要在观察期内没出现什么异常,时怀瑾的眼睛就能恢复到十年前,只要好好保护,能维持好几十年。   说完之后,何清歌又抢过手机叮嘱了她几句,而后才挂断了电话。   安之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她将手机抱在胸口,用力吸了一口气,忍住眼泪,而后目视前方,迈着坚定的步子往回走去。   时怀瑾在努力,在奋力斗争。   她也要努力,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   只要想到最后的决赛那天,时怀瑾会坐在台下看她,她心中就充满了斗志。   ……   接下来的两周,比赛连着来,从最初的基本功到最后的舞蹈创意比拼,一层一层往上刷,留下的人越来越少。   来自世界各地的两百名舞者最后只剩下了五十名,其中,女子单人舞组只有五人,安之是其中之一。   终于,最后的总决赛如期而至,安之很早就到了赛场,和其他舞者一起,在官方的安排下,有序上场。   诺大的舞台空旷寂寥,而台下却格外拥挤,坐满了人,有目光如刀的评委,也有满眼期待兴奋的观众。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熙熙攘攘,各种国籍各种发色肤色都有。   安之知道,时怀瑾就坐在人群里,但是她找不到他在哪里。   前面的舞者表演完,终于轮到她了。   安之站上了舞台,立刻进入角色,一眼也没往台下看。   音乐响起,她认真的表演起来自己的曲目:   --胡桃夹子选段:花之圆舞曲。   安之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基础扎实,能力过关,但是心不够自由。   她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对芭蕾的爱恨交杂严重影响到了她在跳舞时的情绪,所以她在情绪把控上,会弱一点。   这一点,能瞒过普通观众,却逃不过台上敏锐的评委。   再加上,那唯一的名额每年都是她,即使她从来没有拿过奖,所以很多人都在怀疑有潜、规则,甚至有时候,她自己都会怀疑。   只要一站上这个位置,她就有很大的压力,压得她喘不上气,总担心如果输了怎么办,会不会又被骂,可越是担心,就越会输。   但这次不一样,她很清楚自己是努力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也是第一次,目的性如此强。   因为时怀瑾在下面看着她,她想把这支舞送给他。   完全自由的她,在舞台上就是一只粉色的天鹅,优雅美丽,在水上轻盈欲飞。   又像花中精灵,活泼、灵动,追逐着舞台中间跳动着的光圈。   小天鹅踩着足尖鞋绷紧直立、行走、跑跳,在舞台中间跳跃、旋转、转身,化身为音乐盒中跳舞的小人。   众人的视线完全被她吸引,特别是最后长达二十五秒的单腿旋转,其中夹杂着复杂的腿型变换,快而稳,引得大家掌声不断,惊呼不停。   ……   舞台下的观众席,右侧方中间的那排位置上坐着一排黄种人,正是时家一家,还有楚谨行。   宁歌也在,她顺便把宴离生也拉了过来。   时怀瑾被人群包围着,他和普通观众一样,抬眼认真地看着舞台,目光牢牢地锁在他的小天鹅身上。   在别人的眼中,这只小天鹅非常漂亮,光芒万丈,非常自信。   可只有他知道,她曾经是一只极其脆弱的金丝雀,身上一直笼罩着一个隐形的牢笼,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   而现在,她成功地摆脱了牢笼,破茧成一只优雅的粉天鹅,给人带来无限惊喜。   他看过安之很多次现场,但芭蕾,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就是在世界级最高的舞台上。   时怀瑾突然觉得心中滚烫,欣喜、自豪、骄傲……各种情绪往上涌,满满地快要溢出来。   上帝只用了七天就创造了伊甸园,最后一天才想起没创造人,于是才匆匆忙忙的创造了亚当出来。   一段时间后,看着亚当孤零零的一个人,很可怜,上帝又取了他的一根肋骨,创造了夏娃。   所以夏娃是亚当身体里的一部分,缺了夏娃,亚当就不再完整。   时怀瑾曾经不解这个故事的含义,可现在,他懂了。   心爱的女人就是男人的肋骨,是最靠近心脏的那一根。   安之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是他的肋骨,所以她脚下的每一步,都直接踩在他的心上。   她的舞步,每一步,都舞在他的心间,惊起他内心的颤动,于是,心跳了,动了。   ……   一次又一次,安之主动或被动的锲而不舍,终于,在经历过连续八次的失败过后,在第九次成功了。   她最终还是拿到了那座连续和她失之交臂的金奖杯。   掌声雷鸣,在漫天飞舞的彩带中,安之弯腰鞠躬,红了眼眶。   ……   傍晚六点,比赛全部结束,安之急着出去见时怀瑾,连衣服都没换,只披着一件大衣,手上还抱着奖杯,避开记者往外跑。   还没出后台,她就被人拦住。   拦住她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金发碧眼   安之认识她,她想,只要是跳芭蕾的,很少有人会不认识这位。   巴依诺娃,苏联著名的芭蕾艺术家,出生于芭蕾舞世家,曾是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主要演员,现在瓦岗诺娃芭蕾舞学院任教。   巴依诺娃微笑着看着安之,用一口流利的中文邀请她去莫斯科芭蕾舞节表演。   对于芭蕾舞导演员而言,这是一根镶钻的橄榄枝了,但安之拒绝了。   似是没想到安之会拒绝,巴依诺娃愣住了。   南桑也愣住了,等人离开后,她不解地问:“安安,你刚刚为什么不答应?”   “要知道只要在莫斯科芭蕾舞节上露面,全世界的芭蕾舞节你都能逛一圈,全球环游!”   安之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想去。”   人生就是这么矛盾。   楚知意一直把她绑在身边,她就像一个傀儡,只能做楚知意想让她做的事情,那时,她只想摆脱楚知意,去外面看看广阔无界自由自在的世界。   而现在,时怀瑾给了她最大的自由,让人四处遨游,可她却只想,回到他的身边。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真正的自由不在于地方有多大,环境有多广,而在于心。   想到这里,安之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抬脚迈出剧院,抬眸,就看到时怀瑾正靠在右边的大树旁等她。   看到安之出来,时怀瑾抬脚往前,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眸中带笑,双手背在身后。   就在时怀瑾想将背在后面的手拿出来的时候,安之先伸出了手。   她将手里的奖杯递上前,仰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时怀瑾,十分豪气,语气自信又骄傲,“送给你!”   垂眸,视线落在还绑着红丝带,刚出炉还热乎乎的奖杯上,时怀瑾轻笑了一声,抬起一只手压下安之的头,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脑后。   他的手只在头上停留了一秒不到的时间。   安之感觉头发上好像插进了什么东西,回头,时怀瑾正好撒开手,一扬,轻盈的白纱散开,轻柔地披在她的背后。   安之愣了一下,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时怀瑾朝她伸出手,缓声道:“我的新娘,走吗?”   爱越过山水,你荣耀加身时,我正寻径而来,只等你点头,许你往后余生。   安之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将手放在时怀瑾的大手上,开心的把自己的一生交到他的手上。   真好,皇冠加冕的这天,最爱的人恰好给她戴上白纱。   安之从来没有那一刻,觉得生命对她如此优待。   直到这一刻,她才猛然发觉,人生其实一点也不矛盾,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世界,只要他在身边,她随时都可以环游世界。   背后,突然响起一阵很大的噪音。   白色的直升机转动着螺旋桨,缓缓落地,机尾吊着一串壮观的彩色气球。   时怀瑾看了安之一眼,笑着牵着她,往直升机降落的地方走去。   后面的记者闻声而来,激动地指着前方,举着摄像机追了上来。   安之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和时怀瑾相视一笑。   她一把扔开了肩上束手束脚的大衣,露出里面的粉色芭蕾舞裙,和时怀瑾手牵着手跑了起来。   身后,咔嚓咔嚓的声音不停,闪光灯不断。   瓦尔纳是一座著名的海滨城市,剧院外的海岸线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夕阳下落的地方。   咸湿地海风吹过,银铃般的笑声被吹散,白色的头纱扬了起来,长长的拉在身后,飘动着。   那两道手牵着手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   螺旋桨持续转动着,彩色气球拽着直升机朝夕阳的方向远去。   机舱中,安之陷在时怀瑾的怀里,仰头吻他,头纱的白纱从机窗坠下,在空中肆意飘扬……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