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颜 作者:张不一   文案   【1】   苏颜爱慕谢屿多年,最终得偿所愿,然而谢屿却在婚礼当天逃了婚,彻底令她沦为了整个东辅的笑柄。   伤心绝望之际,白星梵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骨节分明的手中执着一把黑伞,为她遮挡漫天大雨,另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声色温柔笃定:“别怕,还有我。”   苏颜泪眼婆娑地怔愣许久,最终,朝着白星梵伸出了手。   【2】   谢屿逃婚的第二天,关于苏颜的流言蜚语就已经飘了满城。   弟弟不忍心地问白星梵:“哥,你逼走了谢屿,现在人家姑娘的名声……”   白星梵神色淡漠地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我会让那些人闭嘴,也会让他们后悔。”   【3】   古镇初见,姑娘站在桥头看风景,穿一袭素雅白裙,一颦一笑恍若天仙。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也在无意间成为了绝色风景。   从那时起,白星梵就下定了决心,这女人,他要定了。   备注:   1、1V1,双C,HE   2、男主腹黑偏执占有欲强,女主甜味小仙女。   3、作者笔力有限,文中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全是为了剧情服务,请理解。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主角:苏颜,白星梵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用玫瑰花笼诱捕到了一只夜莺   立意:爱是放肆与克制的融合体 第1章 猎物   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了,贴满了红双喜的卧室中依旧亮着灯。   “你知道原唐市的那个烂尾影视城么?”   “什么?”苏颜正手拎婚纱,站在梳妆台前往身上比划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满眼都是小星星,姚安安的问题她也没怎么听清,因为她正在飘飘然地幻想着明天自己身穿婚纱、手握捧花一步步走进宴会厅的画面——   宴会厅畅然宽阔,宾客们分坐两侧,灯光昏暗,唯有星空顶散发着点点亮光,谢屿身穿笔挺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前方,深情缱绻地望着她……   越想越浪漫。   苏颜忍不住翘起了唇角,按耐不住激动地问姚安安:“你说谢屿明天会哭么?”   伴娘姚安安正趴在床上玩手机,听闻问话后,她抬起了脑袋,单手支着下巴,看着苏颜的后背问:“他为什么要哭?”   苏颜抱着婚纱转身:“因为激动。”她又补充道,“好多电视剧和电影里面都是这么演的。”   姚安安冷哼一声:“呵,我看你就是剧本写多了,谢少爷就不是那种会哭的人。”虽然实话伤人,但她确实想象不出来谢屿那种桀骜公子哥当众洒然落泪的画面,光是想一下就觉得浑身起起皮疙瘩,所以她选择了实话实说,“你这问题就相当于在问我拳王泰森会不会跳芭蕾舞、打虎的武松会不会用绣花针。”   苏颜:“……”   苏颜瘪了瘪嘴:“嘁,你一点也不浪漫!”   姚安安:“我平时关心的都是民生大事!”   苏颜翻了个小白眼:“such as?”   姚安安举起了手机:“as烂尾楼的处理后续。”   苏颜微微蹙眉:“什么烂尾楼?”   姚安安无语到了极点,脑子里全是对着夏洛重复“什么冬梅”的那个光头老大爷:“就是原唐市的那个影视城,几年前因为开发商陷入了债务纠纷导致后期工程无法实施,后来被白氏集团接手了,下个月就要开放投入使用。”   苏颜:“就是咱们东辅的那个白氏集团?”   姚安安点头:“yes!”   苏颜:“那得投进去不少钱吧?”   姚安安:“报道上说投了16.7亿,还在原本的基础上扩建了三倍。”   苏颜惊叹:“啧啧啧真有钱呀!不过十座影视城里面能有八座赔本,更何况还是接手一座烂尾的,他们就不怕这钱打水飘么?”   “苏编剧,你的格局呢?人家可是白氏集团!这点小钱算什么呀?”姚安安道,“而且他们这么做也算是帮了当地政府的一个大忙,政府还能让他们吃亏么?后续肯定会大力扶持白氏集团在当地的发展呀。”   “也是哦。”苏颜感觉到了自己的鼠目寸光,轻叹口气,“哎,确实是我格局小了。”她的话又忽然一转,“不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民生大计了?”阿昏   姚安安也叹了口气,无奈又烦躁地说道:“还不是因为我的主子看上了白家的大少爷,天天都在研究怎么去当少奶奶,还逼着我们这些小喽啰时刻关注着所有有关白少爷的事情,并且还定期考核,答不上来人家就要发脾气。”   苏颜顿时好同情自己的姐们儿。   她和姚安安从高中起就是同学,后来又一同考上了东辅影视学院的编导专业。她因为醉心各种小说电影电视剧,于是毕业后从事了编剧工作,而姚安安则因为沉迷追星,所以在毕业后毫不犹豫地投身了艺人经纪人这一行。   所有经纪人都是从助理做起的。   姚安安现在就是一位小小的经纪人助理,每天像是个小丫鬟似的伺候着自己的主子。   但是她对自己的主子,也确实是没一点好感,忍不住地吐槽:“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还指望着能让白星梵娶她呢?我就不说娱乐圈里面想当白夫人的女人有多少了,光是名媛圈和豪门圈里面想倒贴白星梵的女人都快排到洛杉矶去了,她算什么呀?坐火箭插队都轮不到她。”   苏颜被逗笑了:“哈哈哈哈哈你也太夸张了。”   姚安安一本正经:“我真没跟你夸张,鄙人去年曾有幸跟随主子去参加过一次慈善晚宴,在人群中远远地望到了白星梵一眼,从此之后,小说中的霸总有了脸。”说完她自己还愣了一下,然后开启了自我捧哏模式,“呦嘿我还押韵上了!”   苏颜笑着说:“就这么一眼你就沦陷了?”   “不是沦陷,我对我老公忠心耿耿,才不会爬墙呢,虽然他比我老公帅了那么一点,但也就是一点点而已!”姚安安的“老公”是现今娱乐圈内正当红的某位男爱豆,“不过看完那一眼我就彻底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女人喜欢白星梵了,有钱有颜有多金的男人谁不喜欢?”   苏颜不置可否。   姚安安还当她不信自己,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是没见过白星梵,见了他你就明白了!”   没见过?苏颜有些想笑,但也并未解释那么多,毕竟,她和白星梵并不怎么熟络,无非就是两个月的邻居关系而已。   她甚至没有给他发自己的结婚请帖,因为他们认识的时候,她还没和谢屿在一起,而且半年前自古镇一别后,他们之间就没再联系过,突然发请帖的话,容易被当成是索要礼金的。   所以她选择顺着姚安安的话说道:“那我倒是有一点点期待了。”   谁知姚安安竟然回了句:“那你还是别期待了,我怕你对她一见钟情,那我不就成王婆了么?”   苏颜不乐意了,气呼呼地瞪着姚安安:“谢屿才不是武大郎呢!”   姚安安瞬间笑喷了:“哈哈哈哈哈哈你反应还挺快。”   苏颜又翻了个小白眼:“我也不是潘金莲!”   姚安安:“那人家白星梵还不是西门庆呢。”   苏颜:“那么多女人前仆后继地倒贴他,他还不是西门庆呢?”   姚安安忽然压低了嗓门,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听说啊,只是听说啊,白星梵好像不喜欢女人。”   苏颜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姐们儿:“啊?”   姚安安:“他不近女色。”   苏颜震惊不已:“真的假的?”她之前和白星梵的接触不算深入,所以从没了解过他的感情生活,但是在潜意识里她却十分认定白星梵这种男人身边一定不会缺女人。   “真的,他今年都二十六了,从来没谈过恋爱,而且他的工作团队里面没有一个女人,全是男的,包括身边的秘书和助理。”因为主子的要求,所以姚安安对白星梵的八卦了如指掌,“听说他在感情方面对女人特别没耐心,除非工作需要,不然跟异性说话很少超过十个字。”   苏颜:“……”   十个字?   这也太、假了吧?   要不是跟白星梵有过短暂接触,她还真的信了。   他的话虽然不多,但也没到惜字如金的地步,和她相处时也很有耐心,与姚安安描述中的那个人截然不同,再说了,白星梵也不可能只对她一个人有耐心,所以她笃定了这些传闻都是谣言。   苏颜又好奇又想笑:“你都是从哪听说的?”   姚安安:“匿名八卦帖子呗,追他的女明星多,扒他的人也就多。”她继续说道,“我还看过一篇帖子,发帖人是他的高中同学,说有一次上体育课,一个追求他的女孩跑完步后故意摔在了他的面前,想让他伸手扶一下,结果人家不光没扶,还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苏颜笑着说道:“太无情了吧?”   姚安安:“可不是么,帖子里面还说那女孩是校花呢,当时他这一举动遭到了不少追求校花的舔狗们的嫉妒与仇恨,疯狂在学校贴吧发匿名贴骂他,说他假清高,装斯文,不绅士。”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苏颜还是微微有些替白星梵鸣不平:“这有什么好骂的?不扶是避嫌,要是真扶了,那女孩想要的只会更多,舔狗们更没机会。”   姚安安:“我也这么觉得,所以说呀,嫉妒使人疯狂,男人的嫉妒心,比女人还强!”   苏颜点头表示赞同:“男人心,海底针!”   姚安安:“不过我也确实挺好奇白星梵这种万里挑一的男人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或者男人。”   苏颜:“……”   男人???   应该、不会吧?   感觉不像。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苏颜能感觉出来,他绝对是一个正常男人。   他看起来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但总会在不经意间给她带来一种压迫感与禁忌感,就像是那天傍晚,他与她约好一同前往古镇上的点心铺。   天青色,烟雨朦胧。   他身穿一套深灰色休闲西装,着一把黑伞,侧身站在院子前的青石板上等她,身型挺拔,气质沉冷。   听到她的脚步声后,他转脸看向了她。   这是个漫不经心的动作,却令她记忆犹新,因为他的眼神——   昏暗阴雨天中,他的肤色白皙的过分,眸色却十分漆黑,像是映衬着一潭深井,即便是笼罩着一层烟雨,也无法遮挡他瞳孔中的深邃感。   深邃的如同一头冷静的、在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野兽。   而她就是他眼中的猎物。   登时,压迫感直线上升。   她感觉到了一股背德感、一股恐惧感,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后背,却又移不开目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湿气。   凉风拂过,有雨滴溅落在了她的脸颊上,丝丝冰冷。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极力保持着镇定,穿着一条泛着流光的月白色长旗袍,举着一把樱花色的复古油纸伞,一步步地朝他走了过去,完全无法自控。   站在烟雨中的那个男人,危险又迷人。   她抵抗不了荷尔蒙的吸引力。   是雄性对雌性的那种吸引力。   所以她很确定,白星梵一定是正常男人,他喜欢的一定是女人。   犹豫了一下,苏颜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人家就算是真的不近女色,这也不能说明他喜欢男人吧?”   姚安安:“但愿如此,不然得有多少女人心碎呀。”   苏颜又被逗笑了,这时,放在梳妆台上的手忽然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转身,拿起手机一看,愣住了。   竟然是白星梵发来的消息。   短短四个字——   【新婚快乐】 第2章 言山   苏颜蹙眉盯着手机屏幕,满心诧异: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要结婚了?她根本没有通知他这件事呀……   正当她疑惑之际,白星梵的第二条微信接踵而来:【抱歉,刚看到朋友圈。】   原来是这样。   苏颜心中的困惑彻底被打消了——三天前她曾在朋友圈发过一张电子请帖,白星梵看到也不奇怪——但是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单独给她送上祝福,因为她也没有单独给他发请帖、邀请他来参加婚宴。   忽然,手机再次震动,她收到了白星梵发来的第三条消息:【明天我会让助理替我把新婚贺礼送过去。】   苏颜一愣,怎么担心什么来什么?   就是因为不想被当成趁着结婚收敛钱财的人,所以她才没有给那些平时不太联系的朋友们单独发请帖,于是赶忙回复:【谢谢祝福,但是贺礼就不用啦,好意已经我心领了。】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希望苏小姐能收下这份心意。】   他的语气很温柔,言辞也很恳切,苏颜也不好意思再次拒绝,只好回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星梵没再回复消息,苏颜舒了口气,放下手机后,继续对着镜子比划婚纱。   干净光滑的镜面正中央也贴了张圆形的双喜字样,映衬着洁白无瑕的婚纱,有着说不出的幸福感。   苏颜眼梢微弯,忍不住地勾起了唇角,愉悦欢喜的模样如同一只吃饱喝足了的小猫。   姚安安趴在床上,盯着苏颜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感慨道:“颜颜,你身材真好。”   天鹅颈,直角肩,A4腰,蜜桃臀,修长腿,比大部分女明星的身材都要好。   更令人羡慕嫉妒恨的是,她的颜值和气质也不比女明星差。   在姚安安这种圈内人士看来,苏颜的五官非常扛镜头,皮肤还白到发光,可谓是天生当明星的料。   但她偏偏不想当。   姚安安又叹了口气,语气中尽是遗憾:“你说你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干嘛非要靠才华?当初你要是没拒绝那些星探多好呀,现在我就可以给你当经纪人了!”   苏颜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当明星又不是光靠着脸就行了,最终靠的还是实力和德行,我有什么呀?我充其量就是个不做坏事的普通人,怎么好意思被人当作偶像追捧?我配么?我不配呀!”   姚安安眨了眨眼睛,然后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啧啧,这觉悟,不愧是干编剧的,真是便宜了谢屿那个狗男人。”   苏颜照够了镜子,重新把婚纱收了起来,一边装箱一边回:“我还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呢。”   论学历,她比不上谢屿;论家世,她也比不上谢屿;论性格,她的性格也没谢屿讨喜。她也就长得好看点,但是谢屿更是女娲娘娘偏爱的那类人,无论去哪里,他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位。   可以这么说,从学生时代开始,谢屿就是天之骄子,如星辰日月般熠熠夺目,追求者数不胜数,但她却如同树荫下的小草似的,暗淡又无光,和他比起来,她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她觉得自己能嫁给谢屿,简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姚安安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恨铁不成钢地噔着自己的姐们儿,“就谢屿那种二手货,你还把他当成宝了?”   苏颜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忍不住替谢屿辩驳:“不就是之前谈过一段恋爱么?又没有结婚,怎么就成二手货了?而且人家也就只谈过那么一段,又没有滥情。”   姚安安毫不留情:“是啊,一段就谈了五年,真是深情呢。”   “……”   像是被喂了没长熟的青橘子似的,苏颜的心头忽然又酸又涩。   思绪瞬间回到了十八岁那年的夏天,报高考志愿前,她问谢屿,准备去哪个大学?他回答:“东辅大学。”   她为了他留在了东辅,但谁知道后来他竟然为了另外一个女孩报考了西辅大。   再后来,他和那个女孩一起出了国。   他们俩在一起整整五年,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两个一定会结婚,但谁知道谢屿竟然会在谈婚论嫁之际忽然和姜杞提出了分手。   有人骂她是小三,插足了谢屿和姜杞的感情,但她真的不是,她和谢屿在一起的时候,谢屿已经和姜杞分手快一年了。   有人说她处处比不上姜杞,谢屿看上她算是瞎了眼。她觉得……他们说得对。   从一开始,她就配不上谢屿。   但是,姜杞也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苏颜不再说话了,低着头蹲在地上,闷声整理婚纱。   姚安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毕竟明天是人家大喜的日子,现在再说这些话不是纯扫兴么?   但是吧,她就是看谢屿不顺眼,横竖都不顺的那种。   再说了,反正他们俩还没领证呢,明天就是走个流程而已,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虽然凭心而论,谢屿对苏颜也是真的好,但是她至今也无法理解他当初为什么会在苏颜和姜杞之间选择了姜杞?更令人费解的是,他选了姜杞就选了吧,干嘛还要在五年后吃回头草?   简直是人间迷惑行为。   于是乎,姚安安没忍住又说了句:“你年纪轻轻的,干嘛不再挑挑呢……”   苏颜关上了装婚纱的箱子后,又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他就是最好的。”   姚安安一脸疑惑:“为什么呀?”   苏颜:“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我,我上初二之前一直跟着我奶奶在老家住。”   姚安安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颜继续说道:“初二那年我才转来了东辅上初中。”   她的老家在一个穷县城的小农村里,穷到整个村子里连一条水泥马路都没有。   父母外出打工,只带着弟弟在身边,因为那个年代的计划生育管控严格,他们不能同时带走一双儿女,所以他们把她留在了老家。   直到十四岁那年,父亲机缘巧合发了家,才把她和奶奶接到大城市生活。   为了弥补她,父亲不惜掏出一年二十万的高额学费把她送去了顶级私立初中读书。   但是钱并不能弥补阶级上的落差,她依旧是一个连普通话都说不好的土妞,身边的同学们皆出自非富即贵的家庭,根本看不起她。   就算是看得起,她也融入不进集体中去,因为那个时候的她连什么是阿迪耐克、李宁安踏、苹果手机、平板电脑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哈根达斯。   而且由于教育资源的差距,她才刚刚学会说“fine,thank you,and you?”,其他同学都已经开始准备考雅思了。   总之,那时的她是同学眼中的另类,是上不了台面的村妞,是一块红配绿的土气大花布。   所以没人愿意跟她当朋友,嫌丢人。   苏颜轻叹了口气:“那个时候,全学校只有谢屿不嫌弃我,愿意跟我说话。”   姚安安还真没听苏颜说过这件事,不由有些诧异:“啊……”   苏颜微微勾唇,柔声道:“所以,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姚安安犹豫着说道:“这么听来,他好像,是有一点点不错。”   苏颜严肃又认真地纠正道:“不是一点点,是非常不错!”   姚安安翻了个小白眼:“嘁,情人眼里出西施说的就是你!”   苏颜笑了一下,把装婚纱的箱子放到了梳妆台旁边。   姚安安忽然想到了什么:“谢屿他爸身体怎么样了?”   苏颜叹气摇头:“不太好,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配型的话,估计就……”   她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但姚安安也能明白那个意思——   估计就没救了。   谢屿他爸心脏瓣膜出了问题,导致充血性心衰,现在唯一的治疗手段就是心脏移植手术。   可是,想找到一颗配型合适的心脏又谈何容易?   在贴了满室的红双喜面前,这种话题有些禁忌感,姚安安不由放低了声音:“那、他能去参加明天的婚礼么?”   苏颜摇头:“不行,医生不允许他出院。”   姚安安:“那只有他妈?”   苏颜点头。   姚安安:“他妈现在……”   不等她把话说完,苏颜就回道:“还是那样,横竖看我不顺眼,这个世界上要是有挑三拣四的比赛,她准是第一名。”   姚安安被逗笑了,安慰自己姐们儿:“反正你看她也是横竖不顺眼,扯平了。”   苏颜庆幸道:“幸好结婚后不用跟她住一起,不然真是要了命了。”   姚安安:“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好酷,竟然敢直接跟她刚。”   她说的是谢屿第一次带着回家苏颜回家见父母那次,谢屿他妈上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用一种颐指气使的语气对她说,希望她结婚后不要再抛头露面的工作了,最好在家里相夫教子,当个贤妻良母。   当时她只是轻轻一笑,回了句:“我觉得您这种形象的婆婆妈妈特别适合写进我的新剧本里,准能引起不少女性观众的共鸣。”   那个时候,谢屿他妈的脸都快被她气青了。   其实她在开口前就做好了和谢屿分手的准备,但谁知谢屿却没对她大发雷霆,仅是无奈一笑,然后对着他的母亲说道:“这么伶牙俐齿的姑娘,怎么能让她待在家里伺候人呢?你儿子可干不出来那种蠢事。”   即便是面对着母亲,谢屿依旧是护着她的,就像是学生时代一样,在她被同学排挤配欺负的时候,只有他愿意挡在她的面前,保护着她。   “他对我真的很好。”苏颜很认真地对姚安安说道,“我找不到第二个像他一样对我好的男人了。”   姚安安不置可否,小声嘀咕道:“你都没找过怎么知道没有?”   苏颜:“除了他之外我也不想找别人。”   不然,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其他男生的追求。   她还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拿其他人和谢屿做比较,比来比去,没一个比谢屿好。   要么说呢,年少时真的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度过。   不过万幸的是,她明天就要嫁给那个惊艳了她整个青春的少年郎了。   姚安安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忽然,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这次是长震动。   来电显示:言山哥哥。   谢的一边是言,屿的一边是山。   苏颜眼睛一亮,立即抓起了手机,接通了电话:“喂?”   “还没睡?”谢屿的声色低沉,语气中带着慵懒笑意,“想我想的?”   苏颜:“胡说八道,我早就睡了,你的一通电话把我吵醒了。”   “睡觉还开着灯?”谢屿言语间的笑意更甚,“这可不是个好习惯,以后必须改,不然影响我睡觉。”   苏颜脸颊一红,紧接着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看向了窗户。   窗帘是浅粉色的,拉得很严实,上面也贴着圆形的红双喜图案。   谢屿语调顽皮,犹如恶作剧得逞的孩童:“我在你家楼下。” 第3章 月光   苏颜先是一怔,懵了两秒钟后,一阵风似的朝着落地窗跑了过去,拉帘开窗,猛然向外面倾出了上半身,往楼下一看,真的看到了谢屿。   满眼都是震惊。   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手机里忽然传来了谢屿的声音:“你当心点,别栽下来了。”   月光皎皎,他站在葱郁的花坛前,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和黑色休闲裤,外搭浅蓝色牛仔外套,一手举着手机,另外一只手高高抬起,朝她挥了两下,示意她往后缩。   苏颜下意识的照做,但脑子还是懵懵的,呆愣愣地往下楼下:“你、你怎么来了?”   “因为想你了。”谢屿仰头望着楼上的姑娘,喉结突兀性感,下颚线清晰分明,皎洁月光不遗余力地落在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   苏颜抿唇一笑,内心有点窃喜,还有点娇羞,嘴上却说道:“都快十二点了。”   谢屿满不在乎:“那又怎么了?我想什么时候看我老婆就什么时候看。”   “……”   苏颜没好气:“谁是你老婆?”   谢屿勾起了唇角,笑意盎然:“你说呢?”   “反正我现在还不是呢。”说完这句话后,苏颜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顿时僵凝,迅速缩回了屋子里,关窗拉帘,把自己挡了个严丝合缝,还转了个身背对着窗户站,急切不已地对着手机说道:“你快点走,我妈说结婚前一天新郎新娘不能见面,不然不吉利!”   在他们老家的那个小农村里,结婚的规矩特别多,即便现在已经定居在了东辅,有些旧习还是刻在骨子里的。   不过东辅当地并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所以谢屿根本没当回事,还故意拿这事逗着她玩:“那怎么办?我刚才都已经看到你了,你也看到我了。”   苏颜:“……”   谢屿轻叹口气:“反正都已经不吉利了,不如再让我多看两眼?”虽然已经看不到她了,但他却依旧仰着脸,执着地望着她卧室的窗户。   “你、你、你真是、真是……”苏颜都气到词穷了,最后气呼呼地命令道,“你快点呸呸呸!”   老人常说,连“呸”三声,能把不吉利的东西“呸”掉。   她深信不疑。   谢屿却被逗笑了。   这幅傻劲儿,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不禁让他回想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初二那年,教室窗明几净。   临上数学课前,班主任推门走进了教室,身后跟着一位身穿本校校服的陌生女孩。   女孩的模样倒是好看,身材也是高挑纤细,可这校服穿在她身上总有股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们学校的校服是西式样式,男生是白衬衫配黑色西服裤,女生是白衬衫配黑色百褶裙,这女孩的整体气质太土——长发浓黑,扎了个低马尾,用得还是红底白点的头绳,脚上穿了一双蓝底秀绣白花的手工布鞋,怎么看怎么像村姑——完全撑不起这身现代化的校服。   而且她的神情举止也唯唯诺诺的,自从进了班后就不敢抬头看人,还不停地用双手去扯裙子下摆,试图把短裙往下拉,似乎很受不了露这么多腿。   那时的她,像极了一只闯进了繁华大城市的农村小白兔,惊慌、不安、不知所措。   班里开始有学生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甚至低声嬉笑——   “呵呵呵,哪来村姑呀?”   “你看她那双鞋,妈耶,我奶奶都嫌土。”   “绝了绝了,二十一世纪还能看到这种土妞?”   女孩也知道大家是在笑话她,逐渐红了脸,头埋得更低了。   班主任用力地拍了拍讲台,打断了同学的小声议论,然后让她上台做自我介绍。   女孩双手紧攥,低着头走到了讲台中央,脸颊泛红,第一句话:“大家好,我叫苏颜,苏州的苏,颜色的颜。”   这句话比较简短,大家还都没发现异样。   但是当她又多说了两句话之后,教室里开始发出了阵阵哄笑声,因为她的普通话实在是太逗了,跟说小品似的,就连班主任都忍俊不禁。   苏颜越发的不知所措,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磕磕巴巴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将脑袋埋得更低了,局促不安地站在讲台上,紧张又无助地等待着班主任的发落。   班主任把她那排在了他身边的那个位置。   那时他是班长,在此之前班主任也私下找他商量过,希望他能多多照顾一下这位转学生,别让人欺负她,当时他还觉得班主任小题大做了,同学们好端端的干嘛欺负转学生?直到亲眼目睹了这位转学生的真容后,他终于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欺负不欺负的问题,而是她土的让人无法接受。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农村小妞……   在班主任安排好座位后,苏颜就像是被放出了笼子的小鸟似的,迅速飞下了讲台,背着书包跑到了他的身边。   他只能起身给她让座。   班主任临走前还给了他一个委以重任的信任眼神:“谢屿要好好照顾一下新同学。”   “……”   刹那间,全班人都对他投来了同情中夹杂着心灾乐祸的目光。   他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没过多久,上课铃打响了,数学老师拿着教案走进了班级。   老师正讲课的时候,坐在他前面的那个胖子给他扔了个纸团,上面贱兮兮地写着一句话:哥,土妞香么?   滚你妈的蛋吧!   他直接抬腿给了那个死胖子一脚。   把纸条扔进桌兜里后,他叹了口气,身无可恋地扭脸,看了身边的土妞一眼。   土妞对他视而不见,抱着双臂坐得笔直,一动不动地看着、听着数学老师讲课,认真专注的模样像极了一只伸直了脖子的大白鹅。   他强忍着才没笑出来,真是土气朝天。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妞虽然土了点,但长得还真挺好看。   她旁边就是窗户,此时阳光正好,明媚澄澈,她沐浴在阳光中,周身笼罩着一层金灿灿的绒光,不由令他看晃了眼。   然而电光火石间,一个粉笔头猛然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与此同时,数学老师的咆哮声在班中响起:“谢屿你是个流氓么?还一直盯着人家看?!”   “……”   一石激起千层浪,班里面瞬间炸了锅,女生哄笑,男生起哄,还他妈的有人在鼓掌,一浪更比一浪高,彻底把他和土妞推向了风口浪尖。   土妞红了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又憋屈又无语,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老子眼瞎么?还能对着一个土妞耍流氓?   数学老师用力地拍了拍讲桌,班里面瞬间恢复了安静。老师转过身,继续对着白板讲课,同学们有的认真听课,有的还在意犹未尽地往他和土妞这里瞅。   坐在前面的那个死胖子又往他桌子上扔了个纸团,上面写的话一如既往的贱兮兮:哥,我知道了,香!   “……”   他已经懒得跟这个死胖子计较了,再一次地把纸团扔进桌兜里后,开始听老师讲课,然而还没听两句呢,老师却讲完了,开始让他们做练习题。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翻开了数学书,先把刚才老师讲的知识点自学了一遍,然后迅速做完了随堂练,再然后他又开始无所事事了。   百无聊赖之下,他又扭脸看了一眼身边的土妞,发现她正紧促着眉头盯着练习册发呆呢,手边的演草本上干干净净,连个“解”字都没写。   显然,这题她不会做。   不是听课了么?听得比哥认真多了,怎么还不会做?题很难么?   木头脑袋吧?   他本来不想管她,但是忽然想到了班主任交代的任务,咬了咬牙关,不情不愿地小声问了句:“你是不是不会?”   苏颜攥紧了手中的黑色签字笔,紧紧地咬住了下唇,不置可否。   但是逐渐涨红的脸颊已经告诉了他答案:是的,她就是不会。   老师刚才讲的什么她都没听懂,即便她很努力地去听。   之前在老家的时候,老师从没讲过这么难的东西……   “需要我教你么?”他竭尽全力地用上一种友好的语气,然而土妞却头也不抬地回了句:“不用!”   “……”   真是不知好歹。   土妞还重申了两遍:“不用你教!我会!”   “……”   这辈子第一次,被女生嫌弃了,还是被一个土妞,这感觉颇为奇特。   但他也感受到了,土妞的拒绝不只是来自于对他的敌意,更来自于她的自尊心——因为不想再被嘲笑,所以不懂装懂,拒绝帮助。   真是,又土又傻。   他也不打算继续自讨没趣,但是她这副敏感自卑又倔强的模样,像极了一株在狂风中摇曳的小草,轻而易举地就令他心软了。   轻叹口气,他重新拿起了笔,在自己的演算本上仔仔细细、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解题过程,然后将这页纸撕了下来,无声推到了她的面前。   土妞怔了一下,扭脸看向了他,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惊讶与诧异。   他没理会她,偷偷从桌兜里拿出了手机,群发消息,和人约球。   下节体育课,下课铃一打响,他就和班中大部分男生一样迅速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正当他准备朝着教室外冲刺的时候,隔壁土妞突然往他桌子上放了张纸条,上面写着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字体是黑色的,笔迹温柔,落笔如云烟。   还真没想到,这土妞的字竟然这么好看,一点都不土。   就在他盯着纸条愣神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气急败坏的咆哮:“我艹谢屿你干嘛呢?没场了!”   他这才想起来要去占篮球场的事,拔腿就跑,顷刻间就把土妞和她的字抛之脑后。   “你还不回家么?”   温柔细腻的嗓音从手机中传来,打断了谢屿的回忆。   十年的时间,她变了很多,不仅蜕掉了身上的那股土气,就连说话时的语调和声音也比之前自信多了。   “马上。”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楼上的某扇窗户,“你真的不想再看我一眼么?”   大老远的跑来一趟,只看了一眼,他有点不甘心。   “不看!不能看!”苏颜态度坚决,“你快回家,不对,你先呸呸呸,把晦气呸掉!”   谢屿无奈一笑:“好。”然后按照她的要求,呸了三声。   苏颜这才放心了些许,又催促道:“快回家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嗯。”   他嘴上答应着,却一直没挂断电话。   苏颜等了一会儿,无奈地问:“你怎么还不回家?”   谢屿实话实说:“怕你跑了。”   他现在的心情,有点类似于近乡情怯。   明明是喜事当头,却又担心是一场美梦。   苏颜无奈:“明天就要结婚了,我还能跑哪去?”   “也是。”谢屿笑着说道,“那你就好好的在家等着,等我明天来娶你。”   苏颜笑了,拖长了语调回答:“知道啦!”之后她又叮嘱了一番让他回家路上注意安全,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一直安静如鸡的姚安安终于解了禁,不吐不快道:“不就是一天没见面么?至于大晚上跑来一趟?腻腻歪歪的!”   苏颜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让他来,我妈不让我在结婚前一天跟他见面,说不吉利。”正准备朝着屋子里走的时候,她忽然瞟到了一抹红,低头一看,脚边落着两张明艳到刺目的红双喜。   再扭头一看窗帘,原本好端端贴在上面的红双喜已经不见了,顿时愕然。   怎么全掉到地上了呢?   也不知道是迷信使然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苏颜的心头忽然涌现出了一股惴惴不安的情绪,犹如一只感受到了风暴的猎鸟。   是她想多了么?   一定是的!是她想多了!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弯腰将两张红双喜从地上捡了起来,重新帖在了窗帘上,然而不知道是红纸片太脆还是她用力过度的原因,其中一张红双喜竟然忽然从中间断裂了。   苏颜倏尔白了脸,不知所措地望着手中断成两半的喜字,不详的预感越发浓烈。   姚安安察觉到了什么,问了句:“你怎么啦?”   苏颜不安地抿了抿唇,惶惶然犹如惊弓之鸟:“我、我不小心把双喜弄断了。”   姚安安看到了她手中的断纸片,先是一愣,然后立即开始安抚自己的好姐妹:“哎呀不就是张纸片么,想那么多干嘛?换一张新的再贴上去就好了嘛!”   苏颜点了点头,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嗯……” 第4章 贺礼   挂了电话后,谢屿一直没走,直到她的卧室熄了灯,才转身离开。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但是别墅的一楼客厅依旧灯火通明。   他明天要结婚,父亲又住了院,所以两个姨妈今晚都留宿在了家中陪他母亲,三姐妹聊天到现在也不足为奇。   然而才刚一走出电梯,他妈的声音就从客厅传了过来:“这都几点了,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那个小狐狸精给他施了什么迷魂咒!”   言语间,尽是对他未来妻子的埋怨与不满。   大姨向来脾气温和,好言相劝:“诶呀,你也别想太多了,这不是好事么,说明人家小两口感情好。”   小姨妈也劝道:“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   他妈却不打算就此打住,反而越发的气势汹汹:“真不是我瞎操心,那个女孩确实是配不上我家屿子,要家世没家世,要性格没性格,也就长得好看点,但是长相能当饭吃么?第一次上门就敢给我甩脸子,谢屿还处处维护着她,以后要是真嫁进我们家了,她还不得骑到我头顶上去?”   大姨和小姨也听说过这件事,不由叹了口气,但该劝还是要劝,毕竟人家俩孩子明天就要结婚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想那么多干嘛?等他们俩结婚后你就让他们俩自己过去呗,你负责享清福就行。”大姨说道。   小姨也劝道:“我看咱们家屿子也不是那种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的人,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但他妈根本听不进去劝,冷哼一声,道:“要不是他爸身体不好,想早点看着他结婚,我肯定不会答应他和这个小狐狸精办婚礼!”   大姨:“现在领证了么?”   他妈:“她想的美,生不出来两个男孩,我死都不会同意他们俩领证!真不知道谢屿怎么想的,姜家的姑娘多好,又漂亮又温柔又会来事,每次面都知道给我买礼物,还会说好听话哄我开心,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而且这丫头家世也好,和我们谢家门当户对,不像是苏建安那个暴发户,一点素质都没有,谢屿脑子就是进水了才会和姜杞分手!”   他妈越说越气,气到连大姨和小姨都劝不住了。   谢屿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进了客厅,脸色沉沉:“说够了么?”   沈榕一愣,越发的怒火中烧,猛然伸手指向了自己的儿子,颤着手臂、气急败坏:“你们俩都看看,好好地看看,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为了一个小狐狸精连自己的妈都不要了!”   谢屿压着脾气说道:“你可以不喜欢她,但你最起码要尊重她,因为她是我选的女人,你羞辱她,就是在羞辱我。”   沈榕面色铁青地瞪着自己儿子:“我什么时候羞辱她了?她爸不是个暴发户么?还是说她没有给我甩过脸子?她要不是个小狐狸精能让你对她迷三道四连妈都不要了?我哪件事冤枉她了?”   “……”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他妈现在是在胡搅蛮缠,根本讲不通任何道理。   谢屿点头苦笑:“行,是我冤枉您了,我给您道歉,从明天起,我就不会在这个家里碍您的眼了。”   明天之后,他就会和自己妻子一起住在共同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中。   在他上楼的时候,母亲的怒骂声和两个姨妈的劝慰声不断地从身后传来,但他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只觉得烦躁不已。   回到房间后,他一头栽向了大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进来的时候没开灯,房间内漆黑昏暗。   盯着天花板上影影绰绰的吊灯,他忽然想到了姜杞。   正如他母亲所说,姜杞漂亮、懂事、又会哄长辈开心,但是,她不是他想要的妻子。   他确确实实爱过姜杞,也有爱的轰轰烈烈的时期,情到深处抵死缠绵,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全部摘下来送给她。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姜杞的爱越来越淡薄了,直到最后心中连一末余烬都没有了,于是,他向她提出了分手。   分手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咖啡馆环境优雅安逸,姜杞却哭得梨花带雨,他很愧疚,但并不怜惜,既然不爱了就应该早些分开,不然只会耽误彼此的时间。   姜杞挽留他,哭着哀求他不分手,他轻叹口气,说了句:“抱歉。”然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正欲转身离去的时候,姜杞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泪眼模糊,却又倔强不甘地盯着他:“你是不是,从来没放下过她?”   他脱口而出:“不是。”   姜杞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都没说是谁。”   “……”   姜杞松开了他的手,用一种哀伤又戏谑的目光盯着他:“那个土妞到底有多好?让你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他默然不语。   姜杞再次哭着逼问他:“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和我结婚?”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却清楚自己的答案:是的,他从来没考虑过和姜杞结婚。   姜杞热烈、奔放,犹如红玫瑰,是个出色的女朋友,但不是他想要的妻子。   姜杞已然看透了他的想法,愤怒又不甘地质问:“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着我去西辅呢?”   因为那时的你很耀眼,但是她却毫不起眼。   一个如红玫瑰,一个却如同白玫瑰,他两个都喜欢,但虚荣心作祟,促使那个时候的他选择了红玫瑰,然而和红玫瑰在一起的那么多年中,他从没忘记过白玫瑰。   时间长了,他厌倦了红玫瑰,于是红玫瑰成了蚊子血,白玫瑰成了白月光,令他心生向往,并且她比红玫瑰更适合当一位妻子——这就是答案,但是他没办法和姜杞说实话。   他唯一能说的只有:“对不起。”   之后他再没做过多停留,去吧台结了账,然后离开了咖啡馆。   分手后他过了很长一段单身生活,工作之余,安安静静地看看闲书,找朋友喝喝闲酒,或者独自一人背着包去世界各地旅游,期间也遇到了众多追求者,但没一个能让他心动的。   孤寂感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袭,每当这时,他基本都是靠刷手机度过,先刷刷朋友圈,再刷刷微博,然后开始刷Q/Q空间——一个当代90后很少会再涉足的虚拟世界。   刷的目标明确,却又不太明确,明明是在胡乱刷着玩,却又总是不由自主地期待着刷到有关于她的消息。   某天深夜,他在朋友圈刷到了一条初中同学的聚会通知。   自从出国留学后,他就没再和初中同学有过任何联系,但却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并且还西装革履地去参加了聚会,搞得像是要出席一场正规宴会。   聚会的地点定在一个豪华KTV里面,一间大包房内能同时容纳三十多个人。   房间内灯光昏暗,各色光影交错,有个女同学正在唱苏打绿的《小情歌》,嗓音细腻温柔,犹如徐徐春风。   他一推开包间的门,就看到了坐在最角落处,安静又乖巧地欣赏着别人唱歌的她。   那天她穿了条纯淡绿色的长裙,化了淡淡的妆,乌黑长发披肩,眼角眉梢间流露着令人沉溺的温婉之气,如三月垂柳,娇柔动人。   多年不见,她的变化很大,土土的气质彻底被时光洗尽,徒留清纯与洁白。   在他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她便抬起了眼眸,将目光投了过来,四目相对,他的心乱了,就此沉沦。   从那时起他就确定了,她才是他想要共度余生的女人。   但不知为何,明明马上就要美梦成真,他的心头却总有股不好的预感,又不知道这股预感从何而来,于是一直惴惴不安,不然今晚也不会去找她。   漆黑安谧的房间中忽然响起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嗡嗡嗡……嗡嗡嗡……   这是一通猝不及防的来电,他先是一僵,然后才拿起了手机,然而屏幕上却显示着一条陌生来电。   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他迟疑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语气却不太好,带着难掩的烦躁:“喂?”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的神色瞬间凝固,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着电话怒吼:“你到底是谁?!”   ……   因为要化新娘妆,苏颜五点刚过十分就起了床,她妈比她起得还早,她和姚安安还没洗完漱呢,她妈就来喊她们俩吃早饭了。   六点钟,化妆师和摄影师如约而至。   七点钟左右,另外三位伴娘也到了,昨天晚上她们几个人都已经把鞋藏好了,所以今天早上的任务就是研究怎么堵门。   苏颜她弟苏展刚满二十岁,长得倒是玉树临风,就是有点中二。在苏颜眼中,这小子就是个标准傻白甜。   苏颜坐在梳妆台前补妆的时候,傻白甜在对着四位美若天仙的小姐姐装逼,只见他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凳子上,气势凶猛地挥着两只手,眼也不眨地吹牛逼:“各位姐姐放心吧,只要弟弟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可能让那帮臭男人破防,除非姓谢的给够各位姐姐红包,不然我绝不姑息!”   苏颜:“……”   你要是在学校里面有这种表现,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   亲姐嫌弃弟弟,但是伴娘姐姐们不嫌弃,反而觉得这小子很可爱,又是对着他笑又是夸他嘴甜会说话,成功给苏展小弟弟营造出来了一种身处盘丝洞的幸福感。   随着朝阳的升起,家中的客人们越来越多,四位伴娘们不得不提前把房门关上了。   又拍完一轮照片后,苏颜的头饰忽然出了点问题,由于第一套喜服是中式刺绣款,所以配套的头饰也比较复杂,她不得不重新坐在了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修整。   四位伴娘有些无所事事,拉着苏展玩起来了自拍。   忽然间,房门被敲响了,苏展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他妈和一位身穿黑色西服、长相斯文的陌生男人,男人手中还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个黑色的长条形扁木盒子。   “这是干嘛?”傻白甜一脸天真地问。   他妈柳湘回道:“摄影师要给伴娘们补拍几张照片,你领着几位姐姐下楼吧。”   傻白甜:“哦。”   柳湘却没走,开始对自己女儿交代第二件事:“有人来给你送新婚贺礼了。”   苏颜闻言看向了门口。   陌生男人对她浅浅一笑:“我是白总的助理,替他来给您送新婚贺礼。”   苏颜这才想到白星梵昨晚给她发的那条微信,赶忙说道:“哦哦,真是多谢了!”   虽然她没想到他会让助理直接把东西送来家中,但也没觉得奇怪,因为在古镇的时候,她曾拜托过他的司机替她往家中捎过东西,所以他知道她家的地址也正常。   得到允许后,助理端着托盘走进了房间,在苏颜身边站定,单手打开了木盒子。   柳湘也好奇地跟了过来,伸着脖子往盒子里看了一眼。   盒中铺垫着墨绿色的丝绒衬垫,三只纯金打造的叶片间隔有序地静躺在衬垫上,锻造精致栩栩如生,苏颜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起了一片金叶子。   在眼光的照耀下,薄如蝉翼的叶片在她手中微微颤动着,泛着丝丝流光。   每一片叶子中央都雕刻有一副图案,但由于图案过于精细,又是镂空的设计,苏颜一时间也没看出来她手中捏着的这片叶子上到底刻画着什么。   看够了之后,她重新把叶子放回了原处,笑着对白星梵的助理说道:“替我谢谢白总,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既不贵重,又精细好看,是她可以收下的礼物。   谁知助理竟然回道:“您误会了,这不过是贺礼的附属品。”   “啊?”苏颜懵了,什么叫附属品?   助理道:“白总说,这三片叶子,是他许诺给您的三个心愿,只要您提出来,无论是什么心愿,他皆会倾力满足,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苏颜愣住了,没想到白星梵竟然这么大方,人家开支票,他开心愿账单,也不怕她乱来么?   礼物太过贵重,她根本不好意思要,然而正当她准备拒绝的时候,她妈柳湘好奇又迫不及待地问了句:“真的什么心愿都可以?”   助理轻轻点头:“是的,白总原话,只要苏小姐想,把命给她都成。”   苏颜:“……”   我要他的命干什么?   柳湘又追问:“小伙子,你说的那个白总到底是谁呀?是不是很厉害?”   助理:“浩渊集团CEO,白星梵。”   浩渊集团就是大众口中的白氏集团。   正在给苏颜整理头饰的女化妆师猛然一顿,诧异又震惊地看向了那位助理。   她们这家婚庆公司提供的是高端服务,经常接手非富即贵人家的婚庆订单,所以也对东辅的上流社会圈有一定了解。   白星梵可是公认的白氏太子爷,是白老爷子亲手带出来的继承人,也是公认的高岭之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因为远观尚且能活命,再多走近一步就等死吧,不近女色的属性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等,不近女色?   化妆师诧异地看了眼助理手中的托盘,又悄悄地看了眼今天的新娘,心想:合着不近女色是假的,惦记别人老婆才是真的。   呵,霸总就是会玩。   柳湘是个家庭主妇,没听说过什么浩渊,但知道CEO这个称谓,一听就厉害,不等苏颜拒绝呢,她就替女儿做了主:“谢谢你呀,这份礼物我们收了,回去跟你们白总说一声,有空的话来家里吃个饭,我们向他表示感谢。”   苏颜无奈极了:“妈!你知道这礼物有多贵重么你就收?”她又看向了助理,歉然道,“不好意思呀,我妈就那样,你别听她的,这礼物我不能收。”   助理却回道:“很抱歉苏小姐,我的工作只是送礼,不负责退礼。”说完,他便将托盘放在了苏颜面前的梳妆台上,说了句“祝您新婚快乐”后,转身离去。   苏颜:“……”   柳湘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你你就收着呗,他那么厉害,说不定哪天就要求着人家办事了。”   苏颜也懒得跟她妈解释了,而且也解释不通,毕竟思想观念上的差距太大,所以她只能回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去招待客人吧。”心里却想着,等婚礼结束后,一定要把这三片叶子退回去。   白星梵大方是白星梵的事,他财大气粗无所畏惧,但她苏颜可收不起这么贵重的礼物。   柳湘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楼招待客人去了。   没过多久,姚安安先回来了。   “她们仨呢?”苏颜问。   “上厕所去了。”姚安安走到了苏颜身边,看到了那三片金叶子,不由眼前一亮,“哇,这是什么?”   苏颜不想说那么多,免得惹人误会,言简意赅地回了句:“朋友送的贺礼。”   姚安安:“我能看看么?”   “当然可以。”不过苏颜还是提醒了句,“小心点,别弄坏了,这东西有点贵重,我不敢收。”既然是要退回去的礼物,必须完璧归赵才行。   “知道了!”姚安安双手捧起了木盒子,走到了落地窗前,从里面捏出来了一片树叶,对准了窗外高高举起。   明艳阳光下,精致的薄叶子通体泛着耀眼金光,蓝天成为了背景,完美的填充了镂空图案处的缝隙。   姚安安正沉迷的欣赏着这片艺术品,忽然发现,蓝天变成了水,镂空处的图案其实是座山。   她惊喜不已,又拿起了第二片叶子对着天空,“水”中浮现出了一座桥,等等,这桥怎么有些熟悉?好像是,西湖断桥?   之后她又认出来了第三片叶子上的图案是西湖长桥。   那么第一片叶子上的图案就是、孤山?   众所周知,西湖三怪对情侣们而言并不是那么友好,毕竟——   孤山不孤,君心孤;断桥不断,肝肠断;长桥不长,幽怨长。   姚安安当即拧起了眉头,露出了地铁老大爷看手机的表情:这是在祝福人家新婚快乐天长地久么?我看是祝人家早日离婚劳燕分飞吧?   到底是谁送的礼物呀?也太狠了吧!简直是东辅第一妒妇! 第5章 选择   上午十点三十二分,以谢屿为首的接亲队伍准时抵达了苏家。   苏展说到做到,不遗余力地帮助四位漂亮姐姐堵门,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将谢屿和四位伴郎尽数低挡在了他姐的卧室门外,不停地让谢屿从下端门缝中塞红包进来,直到谢屿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全部塞完了,还让他在外面高喊了好几声“求求弟弟”,他也没放行。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刁难谢屿,而是发自内心的抵触、拒绝他进门,因为一旦让他走进了这个屋子,姐姐就要跟他走了。   但是他就这么一个姐姐呀,只要她今天走出了这个门,就会成为别人家的人了,虽然血缘关系不会变,但终究不再是一家人了。   可是天要下雨姐要嫁人,纵使内心有万般不情愿,最终苏展还是打开了那扇门,放谢屿和其走狗入内。   一帮人乱哄哄地闹腾了一番后,新娘被接走了。   谢家那边来的人一个比一个热火朝天,苏家的人则一个比一个依依不舍。   在去酒店之前,新娘要先跟着新郎回家。   沈榕虽然不喜欢苏颜,但毕竟是自己亲儿子娶老婆,谢家的脸面也不能丢,所以婚礼的排场还是相当惹人注目的,准备了整整二十辆劳斯莱斯当婚车,再加上谢屿的朋友也多,全都开着自家豪车来相助。   在前往谢家的途中,各种名贵车辆浩浩汤汤地铺排了整条街,惹得许多路人们纷纷侧目观望,更有不少直接拿出手机录小视频的。   苏颜和谢屿并肩坐在车队最前方的那辆劳斯莱斯幻影中。   这一路上苏颜都很兴奋,心跳砰砰砰的快,还有点不好意思看谢屿,所以自从上车后,她就一直低着头,脸颊红扑扑地盯着手中的捧花。   车内很安静,她想让谢屿对她说些什么,可谢屿却一直没说话,于是她抬起了脑袋,悄咪咪地打量了身边的男人一眼,然后,愣住了。   谢屿的目光并不在她身上,而在车窗外,俊朗的眉宇微微蹙着,削瘦的下颚线紧绷,神情看起来还有些疲惫和压抑,与刚才那个拼命敲门、找鞋的新郎判若两人。   人多的时候,他还能掩饰真实情绪,做出无事发生的模样,但是喧嚣离去,盘踞在心头的那份忐忑不安之感便再次卷土重来。   “取消婚礼,就奖你一颗配型合适的心脏,不然,罚你谢家身败名裂。”   这是他昨晚接到的那通陌生来电的第一句话。   那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平静、不带有任何情绪,但字句间却饱含威胁,压迫感十足。   他的这句话不长,却精准地抓到了他的死穴:婚礼与心脏。   那时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反应是:恶作剧。   于是他怒吼着质问:“你到底是谁?”   然而对方却没有说话,也没有挂电话,就这么饶有趣味地沉默着、聆听着他急促又惊恐的喘息声,像是在折磨他、凌迟他,并且还在表态的欣赏着他的惊恐表现,像是在虐待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山羊。   最终,他先沉不住气了,再次质问:“你到底是谁?”   耳畔响起了对方叠指叩敲桌面的声音,不响,却沉闷、缓慢。   一声、两声、三声……   死寂的黑夜中,这声音压迫的要命,如同屠刀的刀尖摩擦地面的声音。   刽子手在一步步地向他走来。   他的额头开始冒冷汗,呼吸困难且急促。   终于,叩指声停了下来,世界恢复了原有的模样,然而还不等他舒一口气,对方开了口,语调轻缓、带着玩味:“我不喜欢勉强别人,谢公子自己选吧,是喜欢背负‘薄情’的骂名,还是‘弑父’的骂名?”   “……”   临阵悔婚,实属薄情。   有心不要,罪同弑父。   忠孝两难全。   谢屿顿时感觉到了一股窒息感,如同被一只手臂死死地勒住了脖子:“我凭什么相信你?开这种玩笑有意思么?”   “你的时间不多。”   好心提醒之后,对方便挂了电话。   谢屿再重拨回去,就已经成了关机状态。   如同做了一场短暂的噩梦,混沌错乱,真假不分。   夜车沉沉,漆黑的卧室中仅存他急促而剧烈的呼吸声,如同刚被从海里捞出来的溺水者。   他已经不敢确定这是个卑劣的恶作剧了,可又不敢确定这不是恶作剧。   父亲已经等了很久了,如果再不进行手术,父亲一定会死,所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试试。   但是,谁又能确定那个人说的是真话呢?   万一他空口捏造了一颗心脏呢?   难道他要因为一个陌生人的一番空话放弃自己爱的姑娘?   再说,还有几个小时婚礼就要开场了,现在两家人的亲朋好友们已经尽数齐聚在了东辅,他怎么能突然取消婚礼呢?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按照他说的做。   比起听信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威胁,他更愿意按照既定事实行事,所以他忽略了那个人的威胁,只把这通电话当成一场恶作剧,按部就班地举行婚礼。   可是心头总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那个男人的冷漠嗓音时不时的在他的脑海中冒出,如同悬在头顶的一把剑,令他完全无法投入娶妻的喜悦中去。   “你怎么啦?”   苏颜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谢屿恍然回神:“没、没什么。”   她并未相信他的话,微微蹙眉,神色中流露着关切:“你好像有心事。”   谢屿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别担心,没有。”   苏颜不置可否,红唇微抿,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谢屿忽然有些愧疚,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却不能让她高高兴兴的,算什么男人?   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笃定保证:“真的没事,我就是有点紧张。”   苏颜一怔,一脸诧异:“你还会紧张?”   在她的印象中,谢屿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公子哥,她从来没见他紧张过,甚至都怀疑这人是不是连“紧张”这俩字都不会写。   尤记当年上高二的时候,东辅市六所高中//共同举办篮球联谊赛,他们学校运气不好,一上来就对上了实力最强悍的东辅二中,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学校,百分百笃定他们连初赛都过不了。   谢屿是那年的校篮球队长,比赛开始前半个小时,有校园记者采访谢屿:“第一场比赛就对上了实力强悍的二中,身为队长,你紧张么?”   那时,谢屿随意地拍着篮球,对着镜头,轻笑着回:“乌合之众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   记者的镜头联通着体育场的直播大屏幕,这一句“乌合之众”,让他在短短二十分钟内被骂成了六所学校的贴吧热帖,然而谢屿却满不在乎,在全场观众愤怒又鄙夷的目光中,气定神闲地上了场。   所有人都笃定他会输,所以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然而他却没让那些人如愿,如鱼得水似的在赛场上辗转腾挪,最终带领整个队伍赢得了那场万众瞩目的比赛。   傲然而立、桀骜不驯说的就是他,所以苏颜压根不相信谢屿会因为结婚这种小事紧张。   谢屿也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怀疑,眉头一挑,理直气壮:“我可是第一次结婚,不能紧张么?”   苏颜翻了个小白眼:“谁不是第一次呀?”   谢屿忽然想到了什么,将薄唇凑到了她的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苏颜瞬间红了脸,又气又羞地瞪着他,小声骂道:“流氓!”   幸好前后座之间有挡板,不然她能羞耻死。   看着她红到滴血的耳珠,谢屿忽然心痒的厉害,恨不得直接入洞房,占有她的第一次。   深吸了口气,他压下了那股躁动感,抬起手,想捏捏她的圆润饱满的耳珠,谁知苏颜却突然将脸别到了一边去,不让他摸,板着脸,小声嘀咕了句:“你又不是第一次。”   谁都知道,他的第一次是和姜杞。   他们之间,还有过好多好多次。   虽然她心里清楚现在再计较这种事情纯属是没事找事,是在恶心自己,但就是感觉不舒服。   换做任何一个女人,她都会感觉如鲠在喉,但姜杞却是最让她讨厌的那一个。   从学生时代起,她就最讨厌姜杞,就像姜杞讨厌她那样讨厌。   谢屿一怔,不假思索地承认错误:“我的错,我不守男德,我今晚就跪搓衣板。”   苏颜不置可否,乜视着他:“你跟她没联系了吧?”   谢屿:“绝对没有,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苏颜:“嘁,我才不信呢!”   谢屿:“骗你是小狗。”   苏颜:“你本来就是小狗。”   谢屿笑着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苏颜忍俊不禁:“去你的,我才不和你一起当小狗呢!”   到了谢家后,两人在亲友的围观与簇拥下举行了拜堂仪式,象征性地进了个洞房,然后前往举办婚宴的五星级酒店。   到了酒店后,苏颜要先去换婚纱和妆容,谢屿则在宴会厅的后台等她。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谢屿从裤兜里拿出来一看,瞬间拧紧了眉头,是昨晚的那个陌生号码给他发了条短信。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谢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点开那条短信的刹那间,他面无血色。   是一张放在医用冷藏箱里面的心脏的照片,那颗心脏红润、鲜活、象征着强劲的生命力,诱惑力极强。   他的双手开始发颤,不受控制地讲电话回拨了过去。   然而对方却没有立即接电话,像是在折磨他似的,让他在漫长的等待音中煎熬许久,那人才不慌不忙地接通了电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谢屿咬牙切齿,近乎崩溃。   “这是一颗脑死亡患者的心脏,很年轻,刚满二十二岁,他的父母昨晚才签订了器官捐献同意书。”这个人的声音比昨晚那个男人的声音轻快,显然不是一个人,却在做着同一件事,“这颗心脏,刚从他的胸膛中摘除,如果谢公子不需要的话,他们就会捐给有需要的人。”   二十二岁,很年轻,刚摘除……对谢屿来说,每一项都是极大的诱惑,是他父亲的命。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嗓音沙哑:“他到底想要什么?”   对方客客气气地回道:“谢公子,他想要什么,您心里清楚。”   想要他取消婚礼。   想要他退婚。   想让他在众目睽睽下当个负心汉。   谢屿近乎咆哮:“不可能!”   对方的声音依旧不急不徐,好心提醒:“谢公子,这是他给您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您不要不识好歹。”   谢屿:“那就让他来跟我谈!”   对方不置可否:“他没有我好说话。”   谢屿咬牙沉默许久:“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   对方回道:“您想知道么?”   谢屿:“我当然想!”   对方:“那您就要承担后果。”   谢屿:“……”   对方:“您还敢听么?”   谢屿:“是我不敢听,还是他不敢说?他既然敢做出来这种事,还怕让别人知道么?”   对方没有理会他的揶揄:“您的母亲在结婚前的职业是东辅曾经最豪华的娱乐//城梧桐水榭的坐台小姐,算上您父亲在内,她一共接过48位客人,如果您想看具体的客人资料,我也可以发给您。”   谢屿:“……”   他在说什么?   “您父亲在与您母亲结婚前还有一任妻子以及一个儿子,后来这对母子在国外死于一场疑点重重的车祸,于是您顺利的成为了谢家长孙。”   “……”   “您的伯父曾在十年前强//暴一名少女致其自杀,事后找人顶罪,免除了牢狱之灾。”   “……”   这些事情,谢屿闻所未闻,对方却滔滔不断,如数家珍,说出口的每一字都像是一把刀,在残忍地凌迟着、玷/污着他的世界和灵魂。   “您还在么?”   谢屿忽然暴怒,额角青筋爆跳:“你他妈给我闭嘴!闭嘴!”   假的!   都是假的!   根本不可能!   他的内心已经濒临崩溃……   “其实谢家还有许多精彩的故事,但是他考虑到您还是个心智未成熟的孩子,所以就不告诉您了。”对方说道,“但如果您执意想知道他的身份,或者管不好自己的嘴巴,将这件事透露了出去,那么谢家的丑闻就会被公之于众。”   谢屿:“……”   对方:“至于是救父亲还是继续婚礼,这是您自己的选择,他不强迫,不过,还是好心提醒您一句,如果您的爷爷和伯父要是知道了您为了娶一个女人而选择了弑父,说不定会取消您的继承权,您的母亲也一定会对你感到深深的失望,到时候,怕是会家宅不宁呀。”   谢屿:“……”   不等他再开口,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许久过后,他依旧保持着手举手机的姿势,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僵硬又失魂落魄地定在了原地。   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父亲、心脏、颜颜、婚礼、继承权、爷爷、伯父、母亲……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几乎要把他压垮。   他已然不堪重负,只想逃避现实。   婚礼司仪不知在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接连喊了他好几声才把他唤醒。   “新郎官怎么在发呆?”司仪乐呵呵地催促道,“新娘和新娘的爸爸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您上台了。” 第6章 暴雨   谢屿面如纸白,双唇嗡动,欲言又止多次,终究还是没能将一句“现在取消婚礼还来得及么?”问出口。   他想要那颗心脏,想救父亲,却又不想辜负她,不想取消婚礼。   那个人将他逼入了绝境,令他进退两难。   司仪看出了他的异样,但不知是因为看多了因激动而变得不能自持的新郎还是别的原因,他并未询问那么多,只是微笑着催促:“该您上台了。”说着话,他还将手搭在了谢屿的肩头,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谢屿如同吊线木偶似的,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一步,但也只走了一步。   在他前方不远处,就是布置成星空花海主题的婚礼舞台,看起来如梦如幻,令人向往。   他也想大大方方地走上舞台中央;想亲眼看着他的新娘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想牵着她的手,在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与她喜结连理,但是,刚才那通电话却令他如鲠在喉……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甚至想一头撞死在旁边的柱子上。   然而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司仪却率先走上了舞台,面带灿烂笑容举起了话筒,对着台下乌压压的宾客说道:“新郎官太紧张了,大家给点掌声鼓励一下吧。”   宾客们十分配合,当即掌声雷动,其中还夹着不少谢屿好哥们儿们的嘲笑起哄声:   “谢屿你真是个怂逼!”   “我去,谁娶老婆紧张的上不了台?”   “赶紧滚上来,不然媳妇儿没了啊!”   宴会厅内的气氛瞬间被推向了高/潮,谢屿彻底没有了退路,唯有上台,他也没想到事态会演变成这样,呆若木鸡地看向了那位司仪。   司仪站在璀璨灯光下对他微笑,神色中,又带着几分悲悯。   谢屿呼吸一滞,如遭雷击,再一次濒临崩溃……   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既然想让他取消婚礼,又为什么安排司仪?为什么逼他上台?   但是他已经没有了思考的时间,现场的热烈气氛化作了一只无形的手,不容分说地将他推向了舞台。   司仪慢慢退向了舞台边缘,将舞台中央的聚光灯留给谢屿一人。   台下人头攒动欢声笑语,谢屿整个人都是懵的,内心极度忐忑,如芒在背。   刹那间,原本乱哄哄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因为红毯尽头的那两扇气派高大的红木门被打开了,新娘和新娘的父亲出现在了宾客视线中。   宴会厅内的灯光瞬间熄灭,仅余璀璨的星空顶散发着浪漫光芒。   伴随着音乐的播放,苏颜挽着她爸的手臂,一步步地朝着谢屿走了过去。   有一道光柱时刻追随着他们父女俩,不遗余力地照亮了苏颜姣好的面容,照亮了她的洁白婚纱,照亮了她手中的捧花。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梦想中的模样,美梦终于成真,所以此时此刻的她满足极了,也幸福极了,看向谢屿的眼神中带着化不开的浓情蜜意,嘴角止不住地上痒。   但是,谢屿好像没有那么激动,最起码她没有在他脸上读出这种情绪。   他看起来很紧张,浑身上下都是紧绷着的,面色也有些苍白,眼神不安地闪烁着,一点都没有当新郎的兴奋与喜悦感,反而像是在等待着一场生死审判。   苏颜不禁有些诧异,因为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谢屿,在她的印象中,谢屿一直是位气定神闲的贵公子,哪怕是泰山崩于前也不一定会变色,但她也并未多想,只当他是紧张过了头。   等父亲将她的手交与他的时候,她还悄悄地安抚了他一句:“别紧张,有我陪着你呢。”   谢屿怔了一下,抬眸看向了自己的新娘。   她的眼眸水润,黑亮无比,如藏星光,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满都是期待与信任。   他是她决定托付终身的男人。   他不想感辜负她的信任。   就在这一刻,谢屿彻底把父亲与继承权抛之脑后,只想要她。   苏颜又勾起了唇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意。   他抿了抿唇,索性破罐破摔了吧,终长叹了一口气,也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点苦与涩,却又带着轻松与释怀,不管那么多了,余生有她就行。   苏建安按照司仪的要求,对谢屿说了几句话后就下了台,接下来是新郎新娘互戴婚戒的时间,但就在这时,刚刚被关上的红木大门又猛然被推开了,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闷响。   众宾客纷纷回头,诧异、惊讶又带着些谴责的看向了那位打断婚礼进程的不速之客。   台上的苏颜和谢屿也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了红毯尽头。   那里站着一位身材纤细窈窕的漂亮女人,却穿着一条与现场的喜庆气氛格格不入的黑色礼服以及一双白色高跟鞋,一头乌发浓密如墨,小巧的耳垂上带着一对洁白的珍珠耳钉,打扮的沉稳庄重,仿若不是来参加婚礼的,而是参加葬礼。   苏颜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女人,是姜杞,当即错愕到了极点——她来干什么?   谢屿也震惊至极,难以置信地盯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姜杞。   宾客们的茫然程度也不啻于新郎新娘,尤其是认识谢屿的人,谁不知道姜杞是他的前女友?她这是来干嘛了?抢亲?   疯了吧?!   姜杞却丝毫不在乎宾客们的异样目光,气定神闲地走红毯,在距离谢屿还有五步之遥的地方站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红唇开合,语气笃定:“今天你必须跟我走。”   谢屿依旧是难以置信:“你疯了吧?”   苏颜也觉得姜杞疯了,可心头仍然有些忐忑不安——万一谢屿真的跟她走了呢?于是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谢屿的手腕,希望能牢牢地抓住他,不让他离开。   姜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没疯,我有一颗心,这颗心只属于你。”   苏颜以及在场宾客听不懂这话的真实含义,只当姜杞是来抢新郎的,但是谢屿懂。   姜杞的出现也是那个人安排的。   他忽然明白了刚才那通电话中对方说的“这是他给您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您不要不识好歹”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也明白了昨晚那通电话中那个人亲口对他的“你的时间不多”的真实意思——   他从未给过他做选择的机会,只想要他取消婚礼,不然他就亲手毁了这场婚礼。   谢屿顿时感觉到了一股深切的无力感,这也是他从小到大从未体验过的一种痛苦滋味,因为他反抗不了那个神秘人,只能犹如刀俎上的鱼肉一般任其拿捏。   但是他谢屿,也不想当一个懦夫,不想任人宰割。   更何况,他也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只为了折麽他么?   咬了咬牙,谢屿面无表情地看着姜杞:“我要是,不要那颗心呢?”   姜杞朝前走了几步,用一种仅能让台上的人听到的声音说道:“那我就给大家讲一讲梧桐水榭的故事。”   谢屿:“……”   苏颜也听到了这话,却听不懂,呆愣愣地看着谢屿。   姜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轻轻地撩了下耳畔的碎发:“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故事,你这个外人当然听不懂。”   “外人”这两个字眼令苏颜很生气,可是却又无处发泄,因为她确实是听不懂,对于只他们两个人的故事来说,她确实是个外人。   但是她也不能任由姜杞践踏自己的尊严。   “请你马上离开!”她面含怒意地盯着姜杞,声色听起来凌厉严肃,却又带着颤音。   姜杞没理会她,再次将目光转向了谢屿:“你不会想让大家都知道这个故事吧?”   谢屿薄唇紧抿,双拳紧紧地攥着,浑身都在发颤。   他根本没得选。   可是又不想就此妥协。   姜杞看出了他的犹豫纠结与不甘心,再次启唇:“你不要我的这颗心,就会有别人要了,你舍得看着你最爱的人去死么?你想一想,那年咱们俩出国前,你爸在机场对我们说了什么?”   谢屿的记忆瞬间回到了四年前。   二十岁的那个暑假,贵宾候机厅内,即将登机前,他爸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面带慈祥微笑,满含期许地望着他:“小屿,你是爸爸的骄傲。”   但是他心中的骄傲,现在却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他的命?   人类最无法割舍的两种感情,一为舐犊之情,二为孺慕之情。   谢屿瞬间就向那个幕后主谋妥协了。   他还是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死去。   灵魂像是被撕裂了,他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必须放弃这场婚礼。   从谢屿的表情中,苏颜也察觉到了什么,恐惧感瞬间弥漫心扉,越发用力地攥紧了谢屿的手腕,看向他的眼神中满含哀求——   求求你不要跟她走。   求求你不要放弃我,不要不要我,   求求你不要把我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会害怕……   谢屿面色苍白心如刀绞,不敢再看她的目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颤声道:“颜颜,对不起……”   他终究是要让她失望了。   苏颜如遭雷击,呆滞不已地看着他。   谢屿已经不敢再多停留一秒,不然他一定会改主意,姜杞也催促道:“快跟我走吧,时间不等人。”   她是在提醒他,那颗心脏等不了太久,不然就会衰竭。   谢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满含愧疚与痛苦地看了苏颜最后一眼,狠心甩开了她的手腕,头也不回地朝着红毯尽头的宴会厅大门跑了过去,姜杞紧随其后。   全场宾客哗然,唯独苏颜寂寂无声。   她的眼神空洞死寂,失魂落魄地站在浪漫的星空花海中,整个人已经如同行尸走肉。   没有哪个女人,能在大婚当天,承受这种打击。   然而就在谢屿即将跑出宴会厅的时候,红毯尽头忽然冲出来了一位高高瘦瘦的少年。   少年不由分说地挡住了谢屿的去路,还伸出手用力地推了他一把,把他重新推进了宴会厅。   苏展双目赤红,怒不可遏地指着谢屿的鼻尖:“你他妈要是敢走,我就杀了你!”   少年歇斯底里的咆哮声斥满了诺大的宴会厅,宾客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回头侧目,眼也不眨的盯着宴会厅门口。   谢屿也不想走,但是他别无选择。   “对不起……”他满含愧疚地看着那位为了保护姐姐挺身而出的少年,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能说一句,“小展,对不起……”   苏展怒吼着质问:“你要是走了我姐怎么办?你让她怎么办?你还是个男人么!?”   谢屿面色苍白,薄唇紧抿,不置可否。   姜杞又在催促:“快一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谢屿无可奈何,更何况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最后又说了句:“小展,对不起。”然后便冲破了少年的阻拦,在众目睽睽中,和姜杞一同离开了。   新郎官一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新娘身上。   只有苏展不停地对着谢屿和姜杞的背景破口大骂:“狗男女!别让老子再见到你们,不然我一定杀了你们俩!”   其实大家也都赞同少年的话,确实是对狗男女。   但是狗男女又如何呢?两情相悦的才是爱情,不被爱的那个才是最可怜的。   在众宾客的眼中,苏颜是个可怜人,也是个倒霉鬼。   所有人都朝她投送来了同情的目光——这么漂亮的女孩,结婚当天惨遭抛弃,真是让人心疼呀,可是也没办法,谁让新郎不爱她呢?   甚至开始有人用狐疑、鄙夷地目光去打量她——这女孩该不会是使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逼着谢家少爷和她结婚吧?   然而正是这一道道斥满了同情与非议的目光,成为了压垮苏颜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的目光在不断的提醒着她,她是个惨遭抛弃的女人,她最爱的男人在结婚当天抛弃了她、背叛了她、和他的前女友跑了。   而他的前女友,则是她最讨厌的女人。   像是又重新回到了十八岁的那个暑假,她问他,准备报哪个大学?他回答:东辅大学;然而最后他却和姜杞一同去了西辅,留她一个人在东辅。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欺骗她了。   哀莫大于心死。   她已经悲哀到了极点,心中对他的希望与爱意在迅速枯竭,直到最后,连一丝一毫的惦念都没有了。   心灰意冷,往往就在一瞬间。   可是心也会疼呀,毕竟她的心也是肉长的,根本经不起这种打击与伤害。   人生第一次,她明白了什么叫心如刀绞,真的很疼,并且这种疼痛还能伴随着心脏的起搏汇入血液中,然后伴随着血液的循环,流遍全身。   她整个人都已经被疼麻木了。   台下那些人的目光就如同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让她疼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她不堪重负,愤然地将手中的捧花扔在了地上,提着婚纱的繁复裙摆由舞台旁边的侧门跑出了宴会厅。   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跑去哪里,她只知道自己必须离开那个地方,不然她会死。   她忍受不了那种同情中夹杂着非议的目光;忍受不了大厅内窒息的感觉;忍受不了满目的张灯结彩与星空花海……那里的一桩桩一件件东西,都像是对她的侮辱与嘲讽。   外面的天气也如同这场婚礼一样瞬息万变,早晨还是艳阳天,此时却变成了雷鸣暴雨,天色阴沉的如同夜晚。   暴雨如注,苏颜顷刻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但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只是冒雨奔跑,想离那座让她窒息、让她恶心绝望的酒店越远越好,高跟鞋都跑掉了也毫无察觉。   赤脚奔跑许久,直至筋疲力尽,她才渐渐停下了脚步。   天气恶劣,街上行人稀少。   直到这时,她才敢哭。   其实她早就想哭了,却一直忍着没哭,因为一旦她当众哭了出来,这场怪诞的婚礼就更具戏剧色彩了,换句话说,就是更有意思了、更令大家感兴趣了。   她才不要被当成一直可怜的猴子。   即便再可怜,她也想保留下自己仅剩的尊严,所以她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哭。   哪怕是路过行人也不行。   暴雨中,她找了一个隐蔽的小角落,蹲在了地上,把自己蜷成了一团,放声大哭了出来。   她真的很委屈……   他怎么能背叛她呢?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亲朋好友的面选择姜杞呢?怎么能跟着姜杞走呢?怎么能留她独自面对一切呢?   今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呀。   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跟我求婚呢?又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   谢屿,我逼着你跟我结婚了么?   我没有逼你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委屈过后,便是痛恨,可是又无可奈何。   她能拿谢屿和姜杞怎么办呢?   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多余的……   她的内心备受折磨,哭得泣不成声,浑身都在发颤。   雨越下越大,铅色的厚重云层上开始电闪雷鸣。   忽然间,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了路边,待车停稳后,驾驶室的车门先被打开了,司机撑开了一把黑伞,迅速下了车,快步绕到了另外一侧的后排车门旁,伸手打开了车门,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在门边,为车内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撑伞。   率先落在地上的是一条修长笔直的右腿,黑色西服裤沉稳整洁,做工高级的男士正装皮鞋黑的发亮。   待另外一条长腿也在地上站定后,男人挺直了高大挺拔的身体,接过了司机手中的伞。   伞柄细长漆黑,男人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伞下,是一张过分英俊的脸庞。   暴雨噼里啪啦的击打着黑色的伞面,男人恍若未闻,单手执伞,一步步地朝着街边的某个小角落走了过去。   在那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中,蜷曲着一团颤动的柔白色。   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中,也仅存下了这一抹柔白色,连带着向来冷清的目光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走到她面前后,他低头弯腰,将手中的伞倾向了她,为她遮挡漫天暴雨,薄唇轻启,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苏小姐?”   苏颜如同一只被吓到了的兔子,愕然抬头,却因为眼泪遮挡了视线,令她看不清来人的长相。   直到眼眶里面的那两滴泪滚出去了,模糊一片的视线才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终于认出来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是白星梵。 第7章 同归   苏颜的第一反应是尴尬、难堪。   把眼泪留给自己,是她唯一能做的维护尊严的事情,也是她仅能维持的最后一份体面了。   但是白星梵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份体面。   如同在猝不及防间被扒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她的落魄与潦倒、失意与不堪,在顷刻间尽数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她已经想象到了,他一定会追问她为什么会在结婚当天出现在这里?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再如同宴会厅的那帮宾客一样,向她投来同情中夹杂着非议的目光。   她发自肺腑地排斥、恶心这件即将发生的事情。   她不需要他的关心,不需要他的同情,甚至恐惧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启唇时,她的声音都在发颤:“什、什么都、都别问好么?”语气中,带着万般无奈,又带着难掩的哀求。   白星梵却微微蹙起了眉头,轻声反问:“问什么?”   言简意赅三个字,温柔又巧妙地维护住了她最后的体面与尊严。   苏颜怔住了,呆愣愣地看着白星梵,既感激又愧疚。   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白星梵和那帮宾客不同,他不会以一种好看戏的目光将她逼至绝境,更不会问一些令她尴尬难堪的问题。   他只是单纯地来关心她。   “谢谢你。”她是真心感谢他。   白星梵不置可否,温声提醒:“这里雨大。”   他将手中的伞尽数倾向了她,倾盆的暴雨不再淋打她,倒是将他这个撑伞人淋了个透彻。   苏颜的内心有些歉然。   这才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他乌黑浓密的短发已然湿透,一缕缕地贴在白皙的额前,雨滴顺着鬓角流下,沿着他清晰明了的下颚线滑至下巴。   他身上穿着的黑色西装更是湿的彻底,尤其是肩背部,冰冷的雨滴还在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腕往衬衫袖口钻。   但这个男人却丝毫不显落魄,正常人早就被淋成落汤鸡了,他却一如既往的俊朗优雅,生动又深刻地诠释了何为“佳人在骨不在皮”。   “你快走吧,”苏颜明白白星梵的好意,但无法接受,毕竟,他们两个并不算是很熟,“我没事,我、我一会儿就、就回家了。”   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不可能回家,也不敢回家。   她知道自己没有错,错的是谢屿和姜杞,可是,最丢脸的那个人却是她,连带着整个苏家都丢尽了脸面,所以她无颜回家,无颜面对父母,更何况,还有家里还有个难缠的奶奶。   她虽然从小和奶奶一起长大,但其实他们祖孙俩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奶奶重男轻女,眼里只有弟弟,对她则是动辄打骂,经常骂她是个贱皮子、赔钱货。   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知道,这个老太太一定会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在她身上,觉得是她让家里丢了人,所以一旦回了家,她将面对的就是一场劈头盖脸的辱骂。   光是想想就觉得气愤和委屈。   所以她不想回家受那份窝囊气。   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也只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才得以喘口气。   如果有一个箱子的话,她甚至想把自己封进密闭的箱子里,不见天日地躲着,躲避那些人的同情目光,躲避亲朋好友们的嘘寒问暖,躲避被抛弃的事实,直到所有人都把这件事淡忘了再出来。   但是白星梵却没有离开,也没有多言,安安静静地帮她撑伞。   苏颜想继续劝他走人,但才刚把红唇张开,不远处忽然传来了苏展的声音:“姐!姐!你快出来呀!”   少年的嗓音洪亮,是扯着嗓子在喊,语调间带着难掩的担忧与焦急。   紧接着,传来了姚安安的声音:“颜颜!颜颜你在哪儿呀?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呀!谢屿那个挨千刀的王八蛋不值得你想不开!”   是弟弟和好闺蜜在找她。   她明白他们是在真心实意的关心着她,但她却一点都不想见到他们。   现在的她,宁可和一个陌生人离开,也不想面对熟人。   熟人会让内心的尴尬与难堪翻倍。   更何况,尊严这种东西,在熟人面前,很难树立。   她心里清楚,一旦被他们俩找到了,那么下一秒自己就会变成怨妇、变成祥林嫂,只会哭哭啼啼地向他们诉说自己的委屈,不会再鼓起勇气往前迈出一步,那么这件事永远不可能再翻篇。   她想体面地翻过这一页。   可是现在的她还能往哪躲呀?   她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开始左顾右盼地寻找新的藏身之处,仓皇无措到了极点。   正当她不知所措之际,白星梵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声色温柔笃定:“别怕,还有我。”   苏颜怔住了,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他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漆黑深邃,犹如古井幽潭,深不见底,令人心生畏惧,却又无法抗拒。   鬼使神差地,她朝他伸出了手。   两人一上车,司机便踩下了油门。   车开刚开出去没多远,苏颜就看到了弟弟苏展。   黑色宾利几乎是与少年擦肩而过,但车窗上贴着防窥探贴纸,少年看不到车内的人。   暴雨依旧,少年根本没打伞,浑身上下早就湿透了,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放弃寻找,一直在街头四处张望,边冒着雨跑边喊姐姐。   苏颜的鼻尖一阵阵地发酸。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傻白甜竟然对她这么好。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很羡慕嫉妒恨这个傻白甜,因为他从小就是全家人的掌中宝,无论是父母还是奶奶,都偏心他——父母带着他去东辅,却留她在老家和奶奶生活;奶奶从来不会打骂他,把什么好吃好喝地都留给他,甚至不允许她尝一口,因为她是个赔钱货,根本不配吃她宝贝孙子的零食。   她至今仍然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过年,她偷偷地吃了一口妈妈给弟弟买的奥利奥——在这之前,她从来没吃过——但不巧的是,却被奶奶逮了个正着,这个老太太直接抡起了手里的擀面杖朝她打了过来,要不是因为她跑得快,擀面杖就不会落在她的肩膀上了,而是脑袋上。   而那道在肩膀上留下了的青紫色印记,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消失。   从那时起,她就开始记恨奶奶,记恨弟弟。   她觉得是弟弟夺走了父母的爱,如果没有这个弟弟,爸爸妈妈一定只会爱她一个人,一定会把她带去东辅,奶奶也不会肆无忌惮地欺负她了。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她嫌弃了、记恨了好多年的弟弟竟然是对她最好的人。   愧疚与自责感油然而生,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弟弟,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姐姐,她平时完全可以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但是她没有,她只会暗搓搓的嫌弃他、嫉妒他、看不上他。   吸了吸发酸的鼻尖,苏颜扭头望向了坐在身边的白星梵,赧然道:“我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么?”   穿婚纱不方便带手机,所以在婚宴开始前,她就把自己手机交给了姚安安。   “可以。”白星梵将自己的手机从西服内袋中拿了出来,递给了苏颜。   苏颜接过了手机,满含感激地看着他,再一次发自内心地说了句:“谢谢你。”   真的很谢谢你。   不然我将无法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与尊严。   白星梵神色温和,浅浅一笑:“举手之劳而已。”   苏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先拿起了手机,屏幕才刚一亮起,白星梵的声音便在车中响起:“密码是101011。”   他的嗓音低醇且温和,似璞玉,触手生温。   苏颜又是一阵感激,感激他的体贴,从不会让她尴尬与难堪。   他大概是她这辈子见到过的最善解人意的男人。   “谢谢。”她再一次地道了谢,然后输入开屏密码,迅速给苏展发了条讯息:「别找我了,我没事,你赶快回家吧,雨大。」   发完,她便把手机还给了白星梵。   然而白星梵才刚将手机接入手中,屏幕就亮了起来,一个未备注的陌生号码正在给他打电话。   苏颜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号码,是苏展,但是她不想接,可是又不能不接,不然以苏展那个脑袋,搞不好还以为她被绑架了。   轻叹口气,她只好拜托白星梵:“我弟弟,你帮我接一下吧,跟他说我没事,让他赶紧回家。”   “好。”白星梵依旧对她是有求必应,摁下了接听键,还开了免提,方便她听到他们的对话。   下一秒,少年的喊声就响彻了整个车内空间:“姐?!是你么姐?!我是你弟第呀姐!亲弟弟!”   苏颜:“……”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丢人。   白星梵温声回答:“你姐姐现在很好,不必担心。”   “我艹你是谁?”少年并未放心,反而越发的焦急暴躁,“你不会把我姐绑架了吧?我跟你说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到处都是天眼,我劝你赶紧放了她!不然枪毙你!”   白星梵:“……”   苏颜:“……”   这家伙,真是一点也没辜负她的期待呢。   无奈之下,她只好开了口,对着手机说道:“我没被绑架,你别胡思乱想,赶快回家。”   “姐!!”少年激动坏了,“真的是你么姐?你现在在哪呀?”   苏颜:“在一个朋友这里,你不用担心。”   苏展:“我想去找你。”   “不用来找我,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也跟爸妈说一声,让他们不用担心。”说完,苏颜便伸出手摁下了挂断键,然后对白星梵说道,“他要是再打过来,不用接。”   白星梵不置可否:“不怕他担心么?”   “他……”苏颜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白星梵说明这件事,思来想去,简单明了地回了句,“他有点儿傻白甜,办事不过脑子,你如果接了他的电话,他会自动把你归结到好人的那一类去。”   白星梵一怔:“我不像好人么?”   苏颜也是一怔,赶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会不把你当外人,会不停地给你打电话询问我的情况,会打扰到你。”   白星梵了然:“无妨,替你报个平安而已,打扰不到。”   苏颜的心头又是一阵感激和感动:“谢谢你呀。”   白星梵声色淡淡:“不用再说谢了。”   苏颜顿时哑口无言,还有些尴尬。   从上车到现在,她已经说过好多遍谢谢了,但是除了口头感谢之外,她还能做出什么报答他的事情么?   好像不能。   再多说几遍谢谢,估计他也听烦了。   她也不想遭人烦。   干脆让他在前面的路口停车吧,她直接下车,不想再麻烦他了。   下定决心后,她开门见山道:“在前面停车就行了。”   白星梵将脸扭了过来,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他的目光深沉,薄唇紧抿,气场沉冷,苏颜顿时感觉到了一股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压迫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后,他终于开了口,沉声询问:“雨那么大,你准备去哪?”   苏颜再一次的哑口无言。   她没地方去。   白星梵:“那就老老实实地在车里坐着。”   苏颜:“……”   你现在真的有点不像是个好人。   不安地抿了抿唇,她小声问了句:“你要带我去哪?”   白星梵:“我家。” 第8章 庄园   苏颜懵了,瞠目结舌地盯着白星梵:“不、不、不合适吧?”   她的话音刚落,车窗外忽然闪起了一阵刺目白光,闪电劈开了铅色云层,气氛越发的骇人。   可能真的是因为“本自同根生”,在这一刻,她的脑沟回路竟然和傻白甜的无缝衔接在了一起,顷刻间便脑补出了一场变态绑架虐待的惊悚大片,片的女主角是她,男主角是白星梵,地点是白星梵家的地下室,而且她还非常复合人设的忽略了绑匪向家属勒索钱财的戏码,因为白星梵不缺钱,所以在片中,他只是单纯的凌/辱虐待,以寻求生理上的刺激与快//感。   越想,越害怕……甚至都已经淡忘了自己在婚礼上被最爱的人抛弃的痛苦。   果然,在生死面前,什么都是小事情。   白星梵不明就里,只注意到了她逐渐苍白的脸色,微微蹙起了修长整齐的浓眉,关切询问:“冷么?”   苏颜诚惶诚恐,却又不敢不回答问题:“不、不、不、冷。”   牙关都开始打颤了,还不冷?   “不冷你抖什么?”白星梵的眸光中带着探究与审视。   苏颜抖得更厉害了,心想:因为我怕死呀!   与此同时,她的脑子开始高速运转,绞尽脑汁的思考该怎么跟绑匪斗智斗勇,以求逃出生天。   最关键的一步就是保持镇定,千万不能让绑匪看穿自己已经发现了他的意图。   然而就在她努力营造岁月静好状态的时候,“绑匪”竟然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贴心又温柔地披在了她的肩头。   他的西服外套虽然也被雨淋湿了,但并未完全湿透,内里还是干燥的。   她的婚纱是露肩抹胸款,外套披身的那一刻,她甚至能感受到衣服上残留着的他的温度。   那是一股恰到好处的、温暖宜人的温度,直接暖到了人的心坎儿里。   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白星梵神色温和:“穿着吧,不然会着凉。”   苏颜的颅内大片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这么温柔的变态吧?   但内心还是残留着几分余悸,还是不想去他家,于是她又说道:“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就行,不然实在是太麻烦了。”   “不麻烦。”白星梵轻声道,“我平时不住在那里,你去了之后还能给那栋房子添点人气。”   苏颜一怔,诧异不已地看着他。   不是自己的家么?为什么平时不住?   还是说,为了让她住的自在,所以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白星梵看出了她的困惑,解释道:“离公司太远,来回不太方便,不过家中有管家和阿姨,你放心住着就行。”   苏颜忽然红了脸,羞愧难当——人家是在真心实意地邀请她去住,好心好意地给她提供避风港,她竟然把人家当成了变态绑架犯……真是,狗咬吕洞并不识好人心。   幸好白星梵不知道她刚才脑补了什么,不然她真是要跳车。   尴尬羞耻到不敢看白星梵的眼睛,于是苏颜连忙垂下了眼帘,低着头小声回了句:“谢谢你呀。”   从白星梵这个角度看去,她的侧颜几乎完美无瑕,额头光洁饱满,睫毛长而浓密,挺翘的鼻尖与水润红唇形成了一个极为诱人的角度,但更诱人的则是她的耳珠与脖颈。   她的耳珠白皙肉圆,带着一只银白色的钻石流珠耳坠,脖颈修长纤细,锁骨清晰平直,一条钻石项链由颈间垂到了两条锁骨中间。   由于某种他不知道的原因,一抹无法忽略的红晕浮现在了她白皙的皮肤上,一路从脸颊染到了耳珠,又烧到了纤细的脖颈间,如火势蔓延,一路从她的身上,烧到了空气中,烧到了他的身上。   车内的空间逼仄,密不透风。   他忽然有些口干舌燥,眼眸越发的漆黑深邃,身体也微微有些紧绷。   这是他的情//欲在失控。   其实他很讨厌这种身不由已的失控感,从小就讨厌,如同坠入了两壁光滑的悬崖,无论怎么自控都无济于事。   他喜欢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掌控在自己手中,长久以来,他也做到了这点。   但她是个例外。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失控感,这种失控感曾令他自我厌弃过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又无法自拔。   后来,索性放任自己沉沦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不动声色地别开了自己的目光,言简意赅,不容置疑:“不用再说谢。”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重申这句话了。   仔细听的话,他的嗓音还有些嘶哑,犹如被火灼烧过。   苏颜却只注意到了他语气上的冷硬,还当是自己不停说“谢谢”惹得他不高兴了。   不过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有个人在她耳朵旁边感恩戴德的三句话不离“谢谢”这俩字,她也会觉得烦,不是那种厌烦,而是不耐烦,耳朵都要被磨出茧子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现在最好闭嘴不说话,保持安静是最好,可是又忍不住地解释了句:“你帮了我很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白星梵语气淡淡:“不用感谢,小事一桩。”   苏颜再没了声响。   在结婚当天沦为笑柄,以至于无颜回家这种事,对她而言像是天塌了一样,但对他而言,确实是小事一桩。   人类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她的“谢谢”对他而言,说不定是真的微不足道。   但是除了说谢谢之外,她还能怎么报答他呢?他可是白星梵,什么都不缺,难不成以身相许么?人家八成也瞧不上她,说不定还觉得她自取其辱呢。   而且她也没打算以身相许,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轻叹口气,苏颜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扭头看向了车窗外。   天色阴沉如夜,汹涌的雨势不减分毫。   漆黑的车窗上倒影着她的面孔,神情略有些呆滞,看似是在看窗外,实则在发呆。   人的脑子不能闲下来,一旦闲了下来,各种烦心事都涌上了心头,婚礼上的一幕幕再次卷土重来,她再一次的体会到了灵魂被撕裂的感觉,委屈与愤恨感在顷刻间席卷心扉。   她真的很想当面质问谢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呀?   既然你爱的是姜杞,为什么要主动追求我?为什么要娶我?玩弄我的感情么?   即便你反悔了,不想和我结婚了,为什么不能给我留下一份体面呢?一定要在婚宴中途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践踏我的尊严么?哪怕是和我逢场作戏到婚宴结束再摊牌也行啊,反正我们也没领证,婚礼什么都不算,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呢?为了看我丢人现眼么?还是为了让我对你失望头顶,为了让我对你彻底死心么?   那么恭喜你,你真的做到了这一点,我现在不单是不爱你了,还恨你,恨不得把我所承受的痛苦、难堪与非议加倍还给你。   忽然间,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了她的眼前,手心中还托着一张干净整洁的白色手帕。   苏颜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车窗倒影上的那个女人身穿婚纱,盘着精致的发髻,却落魄的像是落汤鸡,浑身上下全是湿的,眼眶还通红,眼泪不争气地往外冒。   她连忙把脑袋低了下去,吸了吸鼻子,抬手接过了那张手帕,下意识地想开口说谢谢,却又在瞬间想到了他不想听她的“谢谢”,于是欲言又止地闭了嘴,开始用手帕擦眼泪。   其实在接过手帕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会被他问问题的准备,比如:为什么要哭?又比如: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现在依旧很抗拒和别人讲述这件事情,但是,她没有理由不告诉白星梵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他给她提供了避风港。   但令她意外的是,他竟然什么都没问,他的沉默与适可而止,是对她最大的体贴与尊重。   她真的很感激他。   最终,还是忍不住对他说了声:“谢谢你。”   白星梵轻叹口气,无奈一笑:“已经是第五遍了。”   苏颜:“……”   你还一遍遍地查着么?   可能是猜透了她的内心想法,白星梵抬起了右手,用食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记性好。”   说话时,他还微微挑起了眉梢和眼角,像极了一个正在炫耀自己“超能力”的小孩。   苏颜忍俊不禁,擦完了眼泪鼻涕,将他的手帕攥在了掌心中:“等我洗干净了就还给你。”   白星梵轻轻地“嗯”了一声,之后便没再多言。   苏颜也是沉默不语,况且她现在的心情很丧,也不想开口说话,继续扭头盯着窗外,不过这回没再自怨自哀,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专心致志地看风景。   暴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十几分钟后,阴云退去,天色放晴,艳阳初露。   正如白星梵所说,他的家确实有些远,不在室内,而在近郊,紧邻静谧天鹅湖,湖畔有一座景色葱郁的矮山,山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几座高档庄园。   进入庄园区后,有一条宽阔平整的环山马路,从大门处直通山顶。   宾利一路向上行驶,车窗外的视野也越发的开阔了起来,苏颜忍不住打开了车窗,看到了广阔的碧湖与水洗过的蓝天,空气更是清爽的令人心胸通畅。   偶有洁白天鹅掠过清透湖面,展翅点水,在空中划过了一个优雅的弧度。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人间天堂。   住在这种神仙地方,烦恼怕是能减少一大半。   司机一路将车开向了位于山顶的那片庄园。   黑色的防盗大门已经打开。宽阔笔直的车道直通别墅旁的车库,往后延伸至房子的侧面,不过苏颜看不到侧面是什么了。   别墅的大门前站着三个人,一男两女,皆是中年人的模样,男的穿着西装制服,两位女人的穿着倒是没那么正式,不过打扮的却很干练——白色针织上衣,蓝色休闲裤,头发高高盘起,身上不戴任何饰品。   下车后,白星梵给苏颜做了介绍,身穿制服的大叔是管家,负责一些家中杂事;那位胖一点的阿姨是负责日常起居的保姆;瘦一些的那位是平日负责修建花园的园林师。   苏颜一一跟他们点头打了招呼,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和赧然,感觉自己像极了一只闯入高档世界的土狗。   跟着白星梵走进别墅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盛。   放眼望去,室内的装修色调无外乎黑白灰三色,虽然色彩有些单一,但却不失奢华与大气,并且无论是家具还是饰品都搭配的一丝不苟,处处透露着沉稳与优雅的气息,如同这栋房子的主人一般。   大理石地板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几乎能反射出人的倒影。   苏颜赤着脚,不好意思继续往前走了,怕弄脏地板。   白星梵走了几步后发现她没跟上,回头瞧着她:“怎么不进来?”   苏颜并不想暴露自己是一条土狗,于是回了句体面话:“我没换拖鞋。”   白星梵:“不用换,直接进来就行。”   苏颜抿了抿唇,不得不说实话:“我没穿鞋……”   光了一路的脚,脏的不行。   她又赶紧把露出裙摆的脚往后缩了缩。   白星梵也是才注意到这点:“鞋呢?”   苏颜有点儿脸红:“跑、跑掉了。”   白星梵:“……”   苏颜抿了抿唇,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拖鞋也很有可能会被弄脏。”   白星梵无奈:“是想让我抱你进来么?”   苏颜:“……” 第9章 夜莺   让他抱是不可能的,她没那么厚的脸皮,但一直在门口站着也确实不是办法,索性不再纠结和犹豫会不会弄脏地板的事情了,光着脚走进了屋子里。   白星梵等她走到自己身边后,说了句:“不用那么拘谨,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就行。”   一般来说,主人对客人说这种话,基本都为了寒暄与客套,但苏颜能清清楚楚地判断出来,白星梵绝对不是在跟她客套,而是真的希望她能做这一点,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十分自然放松,语调缓和平静,如同久旱后的甘露般熨贴人心。   总而言之,他的言谈举止能令她感觉到宽心与舒适。   如果再不接受这份好意,就有点不知好歹了,于是苏颜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下意识地想说“谢谢”,但刚把嘴巴张开,她就想到了什么,然后果断闭上了嘴。   白星梵继续交代:“阿姨会带你去房间,有什么需要直接跟阿姨讲就行。”   “嗯。”苏颜实在是受之有愧,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谢谢……”   “……”   白星梵轻叹口气,没再多言,转身朝着楼梯走了过去。   苏颜有些不知所措,幸好那位胖阿姨及时来到了她的身边:“跟我走吧。”   阿姨将她领到了二楼的某个房间。   房间面积很大,还带有独立的浴室、书房、衣帽间和阳台;房间的采光也很好,落地窗正对着碧蓝的天鹅湖。   窗外风景宜人,但苏颜暂时无心欣赏,一心只想摆脱身上的湿婚纱,于是立即去洗了个澡。   等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后,阿姨已经将干净的衣物放在了浴室门口的长椅上——女士内衣内裤都是一次性的,裙子则是新的,还带着吊牌。   苏颜不由一愣,心想:白星梵是什么时候吩咐阿姨给她准备衣物的?回来的路上么?这也太贴心了吧?   刚换好衣服,房门就被轻轻敲响了,她立即去开门。   胖阿姨站在门口,笑得亲切:“苏小姐,该吃午饭了。”   “哦,好。”苏颜生怕主人久等,立即跟着阿姨下了楼,然而来到餐厅后她才发现白星梵还没来呢。身为客人,她肯定不能宣兵夺主,所以一直没有动筷子,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坐在餐桌旁等他,即便她现在已经饿极了。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距离她上次吃饭,已经过了七个小时。   满满一大桌的美味佳肴,几乎全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却只能看不能吃,简直是一种折磨。   等了十分钟左右,她已然备受煎熬,不断地吞咽口水,同时在内心质问白星梵:你怎么还不来?你怎么还不来?你怎么还不来?   菜都要凉透了!   又在煎熬中等了五六分钟,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苏颜双眼放光猛然转身,然而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她眼中的精烁光芒瞬间暗淡——来的不是白星梵,是胖阿姨。   阿姨见她还没动筷子,诧异道:“您怎么还没吃?是饭菜不合胃口么?”   “不不不,都很合胃口。”苏颜赶忙解释,“我是在等白先生。”   胖阿姨恍然大悟,歉然道:“真是抱歉,我忘记告诉您了,先生他已经走了。”   “啊?”苏颜震惊又错愕:“他什么时候走的?”   胖阿姨:“换完衣服就走了。”   苏颜连忙追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胖阿姨实话实说:“不确定,他平时工作比较繁忙,不过您若是想见他的话,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   苏颜窘然:“我、我没电话……”   即没手机,也没电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唯一的熟人也不在身边,她完全处于一种与外界失联的懵逼状态。   胖阿姨和煦一笑,安抚道:“放心吧,都给您准备了,在您房间的床头柜上放着呢。”   苏颜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姨。   胖阿姨声色温和:“您放心,先生绝对不会对您置之不理,他是真的很忙,所以才没能陪您一起吃午饭,希望您不要怪罪他。”   苏颜:“……”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我是个喜欢没事找事、无理取闹的小作精女朋友。   我和白星梵根本不熟好么!   为避免阿姨误会,她特意解释了一句:“我怎么能怪罪他呢?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担心气氛会尴尬,所以她用上了一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然而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这种语气听起来太像是阴阳怪气了……   作精实锤。   胖阿姨的脸色果然为难了起来,连声劝道:“您别生气,先生他是真的忙,不是故意冷落您,他还是很关心您的,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我们照顾好您。”   苏颜:“……”   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不如闭嘴。   这回她长记性了,没再解释那么多,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嗯,我知道了,谢谢你。”然后就不再说话了,拿起筷子吃饭。   胖阿姨不放心地看了她几眼,然后静悄悄地离开了餐厅,犹豫片刻,拿出手机给白星梵发了条信息:「先生,苏小姐好像生气了。」   「怎么了?」   「好像是因为您没陪她吃午饭。」   苏颜吃完饭就上了楼,回到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床头柜,看到平板电脑和手机的那一刻,她倍感安心。   虽然她现在依旧不想和亲朋好友们联系,但这并不代表她想和外界断联,主动封闭和被动封闭是两码事。   手机放在平板上,一拿起来,屏幕就亮了,正中央显示着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消息。   这部手机没有设置屏幕密码,苏颜轻轻一拨就打开了,然后点击进入了短信——   「抱歉,今天太忙了,明早就回。」   苏颜瞬间就知道了这条消息是谁发的了。   不消多想,八成是胖阿姨把刚才在饭桌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白星梵,然后他才会给她发这条消息。   顿时羞耻到了极点。   于是她立即开始在输入框中编辑文字,准备给他发条短信解释清楚,但是编着编着她忽然发现,好像越解释越显得自己有问题,像是在掩饰什么东西。   歪着脖子思考了三秒钟后,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地把刚才编辑好的信息给删了,索性不解释了,反正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白星梵。   删完消息后,她把手机扔到了床上,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又有些无奈——   这一天,发生在她身上的都是点什么事啊,剧本都没这么狗血。   窗外艳阳高挂,天空碧蓝如洗,湖面波光粼粼,清风徐徐,树影婆娑。   美景总是带着治愈的色彩,令人心向往之,她不由自主地朝着落地窗走了过去。   窗外便是阳台。   阳台的地面用胡桃色木地板铺就,边沿采用了透明玻璃围栏,阳台的正中央还摆放着一套供人欣赏风景的桌椅。   苏颜走向了阳台边沿,趴在了围栏上。   她现在面向的是别墅后方,楼下有一座矩形游泳池,但由于暑季未到的原因,游泳池里并没有蓄水。   游泳池再往外就是沿着山体往下蔓延的花园。   左右两侧都有通向花园中心的小路,花园中有挺拔高树有郁葱矮丛,随着湖风的吹拂簌簌摆动。   从苏颜这个角度从上往下看,花园中一片茂盛的绿色,偶有几株颜色浅淡的花朵点缀其间,犹如锦上添花。   由此可见,白星梵并不喜欢艳丽的颜色,只喜欢清新淡雅的东西。   不过令苏颜倍感好奇的还是分布于花园东侧的那张绿网。   那是一张圆形的网,被支撑了一个类似于蒙古包的形状,但要比蒙古包高出不少,咋一看像是个用网罩起来的巨形鸟笼。   苏颜之所以会想起来“鸟笼”这个词,是因为这种巨型的绿网在动物园中佷常见,基本上饲养鸟类的区域上空都会罩一张这样的绿网,以防鸟类飞逃。   忽然间,房门又被敲响了,苏颜回头,喊了声:“进来吧。”   胖阿姨走进房间后,将手中端着的托盘放到了床头柜上:“这是给您准备的生活用品。”   托盘中放着洗面奶牙膏牙刷等物品。   苏颜连忙道谢:“谢谢!”   “不客气,有什么需要您直接告诉我就行。”阿姨也没多打扰她,把东西放下后就准备离开,苏颜却喊住了她,伸手指着花园中的那张绿网,好奇地问道,“那个是养鸟的么?”   胖阿姨轻轻点头:“嗯,先生曾养过一只夜莺。”   夜莺?   是童话故事中的那种夜莺么?   苏颜有些心动,但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曾经养过?现在没再继续养了么?”   阿姨回道:“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苏颜了然,宠物的寿命再长也长不过人类,不过她还是有点儿遗憾,因为她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夜莺,只在王尔德的故事中听说过。   胖阿姨:“不过鸟笼中的花还是好看的,您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苏颜心想:果然是个鸟笼呢,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鸟笼都如此高档奢华,简直是皇宫级别的鸟笼了。   真是一只幸福的夜莺。   不过却没有自由,以爱的名义被困在奢靡皇宫内,好像也不太幸福。   正发着呆呢,忽听阿姨轻声询问道:“您的那条婚纱……”   不等阿姨说完,苏颜就不假思索地说道:“直接扔了吧。”语气中不带丝毫眷恋,“我不要了。”   这条婚纱,是谢屿专程找意大利的知名设计师为她量身定做的,缀在上面的每一片纱和每一朵花皆是纯手工缝制,花费了整整三个月才完工。   试穿婚纱那天,谢屿还陪着她去了。   他还说,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她不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新娘,但却一定是最凄惨的那位新娘,在新婚当天就沦为了笑柄,这一切,还全都败她的新郎所赐,那她还留着这条婚纱干什么呢?   她才不要这些虚情假意的东西呢。   不单是这条婚纱不想要了,是有关谢屿的一切,她都不想要了。 第10章 星梵   东辅某五星酒店,顶楼总统套房客厅内,一位身穿黑色卫衣和牛仔裤的俊朗少年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一边眺望着徐徐升起的东方朝阳,一边兴冲冲地给自己好哥们儿打电话:“老赵你起床了没?我有个好消息要和你分享!”   被称作老赵的少年苦不堪言:“还他妈不到七点,你好像是有个大病。”   白星澜:“我说出来你不要嫉妒我!”   老赵:“有屁你就放。”   白星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放屁:“我哥给我买到bearbrick和kaws的联名限定02款了!”   老赵:“……”   bearbrick是现在的全球时尚潮人们疯狂热爱的积木熊,kaws02款则是2002年的时候bearbrick这家玩具公司与知名艺术家kaws联名设计的第一款1000%大小的限定款积木熊,非常具有收藏价值。   但由于时间久远以及发行数量稀少的原因,现在市面上能见到的kaws02都不多,更别说买了,正儿八经的有市无价,有钱都买不到。   老赵身为同样的bearbrick限定款收藏爱好者,听完白星澜那充满了炫耀味的“屁声”后,着实是有些羡慕嫉妒恨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立即换上了一副好言商量的语气:“那个、你哥买了几个?”   白星澜:“他就我这么一个亲弟弟,肯定是只买了一个呀,我在他眼里是独一无二的!”   老赵:“……”   妈的没让你“炫哥”。   他继续压着脾气耐心询问:“你哥在哪买的?花了多少钱?”   白星澜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他联系的卖家他出的钱,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赵:“……”   草,我他妈也想有个这么好的哥!   这天越聊心里越酸,柠檬味冲天,最后,少年老赵不堪重负,崩溃地长叹一口气后,愤然地挂断了电话。   “喂?喂?”白星澜还没炫耀够呢,“怎么还挂电话了?真的是……哎。”望着楼下的繁华城区,刚满二十岁的少年忽然有了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感——   有时候,梦想实现的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人生还颇有些索然无味呢。   百无聊赖之下,白家二公子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客厅的真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给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定了两份早餐。   等待早餐的过程中,他玩起了手机,开始刷小视频,本想搜一搜kaws06南青山限定款,结果却被抖音热榜的榜一吸引了注意力:「东辅某新郎大婚当天跟随前女友逃婚」,热度还不低,将近2000W热度。   越狗血的事件,越能吸引大众目光,白星澜也难落俗套,果断点了进去,兴冲冲地准备吃瓜,然而当他看完那段婚礼视频后,整个人都是懵的:新郎竟然是谢屿?   都是在上流圈子里混的人,所以他和谢屿经常会在一些聚会或者晚宴上碰到,再加上有共同朋友,所以他们俩之间也有过一些简单的交际,关系虽然说不上熟,但也算是认识,走街上见面了还能主动打招呼那种。   不过最令他震惊的一点并不是新郎是谢屿,而是,新娘他竟然也认识——这不是几个月前在古镇的时候住在他哥隔壁的那个漂亮姐姐么?好像是叫苏颜?对,就是苏颜,小姐姐特意提醒过,是苏州的苏,颜色的颜!   世界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她竟然和谢屿结婚了?又被谢屿给逃婚了?还被人发到了网上,还成了热榜第一,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她在新婚当天被新郎抛弃的事情了……   想想都觉得可怜。   再设身处地地代入一下,真是又羞耻又愤怒又尴尬,还是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简直没脸见人了。   谢屿真不是个东西!呸,人渣!   白星澜忽然义愤填膺,于是果断打开了评论区,看到大家都在骂谢屿之后,他就放心了。   哼,这种人渣,就该骂!   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翻着翻着,他就在评论区看到了不同的发声:「未知真相,不要轻易妄言,万一新郎是有苦衷呢?」点赞量1W+   后面还跟着一条:「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一个巴掌拍不响,新郎逃婚新娘肯定也有错,说不定是她用不正当手段逼婚呢?」就这种三观不正让人一看就想打的评论,点赞量竟然都快破万了。   白星澜正义感爆棚,再加上他对苏颜的印象不错,果断回复该评论,激情开麦:「前女友你上大号说话吧,别阴谋论抹黑受害者了!」   发完之后,他还在心里碎碎念的骂谢屿和他的前女友,真是一对狗男女!   谢屿也是眼瞎,颜颜姐那么好,竟然不知道珍惜,他哥那个不近女色的冰雕和尚都在颜颜姐面前学会笑了,谢屿你真是……等等,他哥?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大半年前,他哥像是脑子抽风了一样,放着东辅的繁华世界不要,偏偏要学隐者去一个刚开发出来的偏僻古镇上居住,过上了深居简出的避世生活,一避就是整整两个月,期间只回过东辅一次,还是因为爷爷过大寿,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多在东辅停留,寿宴结束后的第二天早上他就回了古镇,搞得好像是他是个需要充电的机器人,而那个古镇就是电源,一旦离开时间过长,他的电量就要耗尽,所以必须及时赶回去充电。   当时正值暑假,他为了弄清楚他哥到底在忙活什么,于是乎狠心放弃了东辅的舒适生活,拉着行李箱去投奔了他哥,结果到了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哥的生活一如既往的枯燥乏味:睡觉、吃饭、健身、工作、喝茶、看书……明明才26岁,却活出了62岁的感觉,如果偏要让他说出他哥身上有哪点和62岁不一样的话,那就是62岁的大爷已经退休了,而他哥却经常忙的日夜颠倒。   每每看到他哥为了集团操心操肺、累得只能在飞机上补觉的时候,他都打心底感激爹妈,没把他生成大哥,不然家族的压力就要落在他的肩膀上了——从小到家,家里人对待他哥和他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对待他哥几乎是苛刻,要求他面面俱到、要求他事事都做到最好、要求他不落于人,但是对他的态度则是顺其自然,从不逼迫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他们把他当成儿子培养,却把大哥当成继承人培养。   儿子是捧在手心里爱的,继承人则是要被不断地鞭挞、不断地耳提面命,不然怎么肩负起家族的荣耀和使命呢?   他也曾试想过,如果他是他哥,每天都过着身不由己的生活,不出一个星期他就会崩溃到自杀。   他有时甚至会想,如果自己是个女的,一定不会嫁给白星梵那样的男人,虽然他很高佷帅很有钱,但是,他太忙了,眼里只有工作,都没时间陪伴爱人,但这并不是最令他无法接受的一点,最无法接受的一点是:他哥这个人没情趣,女人对他来说好像是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只会耽误他的时间,除此之外,毫无作用。   他不知道别人家的哥什么样子,反正他哥从来没有带着他去见过任何漂亮小姐姐,甚至连当今娱乐圈最红的流量小花他都不屑一顾。   男人活成他这样,大概真的是因为看破红尘了吧……   反正当时他在那座古镇陪他哥住了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坚持不下去了,因为这座古镇是新开发的,游客人数并不多,商铺也不多,还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了原本面貌,可谓是古色古香,人烟稀少,娱乐项目除了散步就是坐小船,几乎要把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给憋疯,幸好镇上还有Wi-Fi,不然他能连夜出逃。   然而屋漏偏遭连夜雨,某天中午,突降暴雨,整片古镇忽然断了电,Wi-Fi猝然身死,手机信号也消失无踪,他彻底崩溃,但更令他崩溃的是,他和他哥都不会做饭,家里还没阿姨——这也是令他刚来古镇的时候倍感诧异的一点,他哥这种生活自理能力为零的人,竟然还能过独居生活?能分得清糖和盐么?知道洗衣粉怎么用么?来这儿锻炼自我了吧?   平时他们俩的一日三餐不是靠着古镇上为数不多的外卖就是靠着司机大哥来给他们俩送饭,但是今天,暴雨彻底阻绝了他们俩与外界的通讯。   就在他即将饿死的时候,一阵诱人的饭菜香味冲破雨幕从青砖墙那边飘了过来,勾的他直流口水。   他知道隔壁院子里面住着一位漂亮姐姐,姐姐也是独居。   漂亮姐姐看起来佷面善,应该,可以去蹭个饭吧?   说干就干,他直接抄起了雨伞,然后对他哥说道:“我准备去隔壁要饭,你要不要一起?”   其实他也就是客气着问问,因为按照他对他哥的了解,这人这么爱面子,矜贵的要命,肯定不会干出来“要饭”这种事,最终结局肯定是他一个人去。   而且一个人去也好,不然俩陌生男人忽然上门,肯定会把小姐姐吓到,更何况他哥对女人向来没耐心,一个眼神就能令人退避三舍。   谁知道那天他哥就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不假思索地从红木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起。”   “……”   沉默片刻,他先问了句:“那什么,你之前和人家打过招呼么?”   他哥:“没有。”   他痛心疾首:“你都在这儿住了快一个月了竟然没跟人家打过招呼?!据我观察,这条街上好像只住了你们俩,你为什么不主动跟人家打招呼?”   他哥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青,像是被戳中了某些不可说的痛点似的,相当难堪,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不认识。”   真是,毫无撩妹技能!   我都担心你会断子绝孙!   他恨铁不成钢:“之前不打招呼,现在空着手去要饭,你也好意思?”   他哥纠正:“是你去要饭。”   “……”   只见他哥面不改色地举起了一把黑伞,步伐坦然地走进了雨中:“先去敲门,饭钱另付。”   他愣了一下,举着伞去追他哥:“万一人家不要钱呢?咱俩不就成蹭吃蹭喝了么?”   “那就多给两顿的钱。”   “你什么意思?”   “明天还去。”   当时他还觉得他哥简直聪明绝顶,竟然想出来了这么好的办法解决了他们俩在古镇的温饱问题——不用吃外卖不用等司机送,就在隔壁吃,简直方便极了,再也不用担心会被饿死啦!   然而来到隔壁门口时,他哥却没敲门,而是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敲门。   当时他也没多想,立即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院门:“有人么?江湖救急!”   不多时,木门被打开了,一位身穿蓝色长裙,打着复古油纸伞的漂亮姐姐出现在了门逢中。   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对陌生人的提防,抵在门板后的右手上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后来白星澜才知道,漂亮姐姐当时攥着的是一把菜刀。   不过这也正常,在这种恶略的天气,两位陌生男人出现在家门口,别说一位女生了,男生都害怕。   当时,他为了表达自己的善意,立即朝着小姐姐露出来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呵呵,姐,你放心,我和我哥不是坏人,只想讨口饭。”   漂亮姐姐听闻这话后,下意识地抬起眼眸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哥哥。   于是乎他又补充了句:“你放心,我哥虽然长得像是花花公子,但他对女人没兴趣,安全得很!”说完,他还特意回头看了他哥一眼,本想得到表扬,但谁知他哥看他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头蠢驴。   当时他还觉得,他哥对他有偏见!是在赤//裸裸的嫌弃他!   现在他才明白,自己真的是头蠢驴,蠢头顶了!竟然忽略了这么多事情!   白星梵为什么偏要去那个古镇住?为什么偏要住在那个姐姐隔壁?为什么一改之前不近女色的和尚作风主动上门蹭饭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谢屿到底为什么逃婚了?真的是因为前女友?还是因为他哥?   想着想着,白星澜就抬起了脑袋,将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向了紧闭的书房大门,眼神逐渐疑惑了起来。   忽然间,房门被打开了,白星梵从书房走了出来,身上穿着整齐的西装,眼角眉梢都是疲倦。   白星澜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是你干的么?”   “什么?”白星梵朝着沙发走了过去,坐下后,从茶几上拿起了烟和打火机,娴熟地点上了一支烟。   白星澜注意到了他哥眼底的青色:“你一晚上没睡?”   “嗯。”白星梵深深地吸了口烟,又长长地吐了出来,淡蓝色的烟雾笼罩了他英俊的五官。   尼古丁入肺,他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   “你干嘛啦?”白星澜好奇地问。   “开会。”又是一次言简意赅的回答,疲惫到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集团在美国有分部,每次在国内开高层会议,都要抵抗着时差开半夜会议。   白星澜有些心疼他哥,也没好意思继续问第二遍了。   白星梵又吸了两口烟,忽然发问:“你刚才问我什么?”   白星澜:“啊……那个……要不算了吧。”   白星梵微微蹙眉,扭过脸,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白星澜顿时后背发凉。   他特别受不了他哥的这种眼神,压迫感极强,压抑的令人透不过气:“我我我、我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谢屿逃婚的事,哎呀不过你那么忙肯定不知道啦!”   他这回没再以一种怀疑的语气去质问他哥,因为他忽然良心发现了,不能随随便便地怀疑自己的亲哥哥!   “是我干的。”   “……”   “还有问题么?”   “……”   干了这种缺了大德的事,你他妈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坦荡的?!   白星澜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你、你也太狠了吧!你、你就算是喜欢颜颜姐,也不至于这样吧?喜欢你就去追求她呀,在古镇的时候她还没有男朋友呢,你想追随时可以追,干嘛要破坏她的婚礼呀,所有人都看着呢!你知道她会有多伤心多难过多难堪么?”   他当然知道。   但除此之外,他没办法让她彻底对谢屿断了念想。   相比起“从未得到过”来说,“得到了之后再失去”更能令人绝望,尤其是被最爱的人背叛。   他完全可以在她和谢屿在一起之前追求她,但这样一来,谢屿永远会在她的心头留有一席之地。   他不允许自己爱的女人心里有别的男人,所以他必须让她对他彻底死心。   站得越高摔得越惨,而婚礼是幸福的最高点,从最高点跌落,才能让她肝肠寸断、对谢屿心灰意冷。   他想要的,是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苏颜。   白星澜却越发的愤愤不平:“你逼走了谢屿,人家姑娘的名声怎么办?你知道谢屿的那段逃婚视频都被传到网上了么?那么多流言蜚语,你让颜颜姐怎么办?还有朋友圈,我刚才刷朋友圈都看到有人笑话颜颜姐了!”   白星梵神色淡漠地掐灭了手中香烟:“我会让那些人闭嘴,也会让他们后悔。”   白星澜:“你就是坏!颜颜姐要是知道了真相,肯定不会原谅你!”   白星梵语气沉着:“她不可能知道。”   “你真是、真是、自负!”白星澜受不了了,“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气冲冲地朝着门口走:“咱妈说的一点都没错,你有着变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我要远离你!”但是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一个急刹车,转身看向客厅,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转变,“那个、我的熊,我的kaws02……”   白星梵轻叹口气,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嗓音暗哑:“邮回家了。”   “哦……”白星澜忽然有些良心发现了,感觉自己不该这么对待他哥,毕竟他哥对他是好的,于是又走回了客厅,“那个,你要吃早饭么?我刚订了两份。”   “不吃。”白星梵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回家吃。”   白星澜懵了:“你不是天天都住在这儿么?怎么忽然要回家了?还是大早上?”这家五星酒店离公司近,所以白星梵就包下了顶层的这间总统套房,长年累月的住在这里,“开了一晚上会,你好歹休息一会儿呀!”   他还是心疼他哥的。   白星梵却不为所动:“不歇了,现在就回去。”   免得某人又因为他没陪她吃饭生气。 第11章 玫瑰   天刚蒙蒙亮,苏颜就起了床。   昨晚临睡前,她本想刷刷手机转移注意力,结果却发现有人将谢屿逃婚的视频传到了网上,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从而导致她做了整整一夜的噩梦,梦中全是那场令她窒息的婚礼,来回反复地重温谢屿当众抛弃了她、跟随姜杞逃婚的场景。   最终,她是被满堂宾客的同情怜悯中夹杂着非议的目光吓醒的。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浑身大汗淋漓,呼吸惊扰急促,犹如一位刚被从水中捞出的溺水者。   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她才逐渐摆脱了那场噩梦,但却没有摆脱那种绝望痛苦的感觉,眼眶渐酸,眼泪模糊了视线,最后抱着被子哭了起来。   内心除了委屈,就是怨恨。   她恨极了谢屿,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他,如果有那个能力的话,她还想让谢屿也体验一遍她所尝受到的痛苦与煎熬。   但是,她没那个能力。   将痛苦如数奉还的前提是谢屿爱她,然而现实是谢屿不爱她,他爱的是姜杞。其次,她也没那个能力与谢屿抗衡,不仅是她没那个能力,就连她父母也没那个能力,跟谢家的权势比起来,苏家就是一个小暴发户,与谢家对抗,相当于以卵击石。   正因为不怕得罪她和她的父母,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地逃婚吧?   既然没那个能力找谢屿讨要说法,那她就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虽然万般无奈,但这就是现实,不然她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忍气吞声。   越想越委屈,眼泪如同决了堤似的,她哭得浑身都在发颤,到后来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整个眼圈都是肿的。   用凉水洗漱完,她望着镜子中面容憔悴的自己,忽然特别不甘心——谢屿和姜杞双宿双飞了,她却在活在自怨自哀中,凭什么?难道一辈子都要活在谢屿带给她的阴影中么?   不要!她不要这么惨兮兮的活着,不要当祥林嫂。   她的人生还长,这件事必须翻篇。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用面巾纸擦了擦脸,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窗外朝阳绚烂,湖面波光粼粼,天鹅翩翩。   她走进了阳台,站在栏杆边上,面朝天鹅湖,用力地做了好几组深呼吸。   清晨的凉爽空气顺着气管入肺,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楼下的花园中有一道白色的人影,是那位负责打理花园的瘦阿姨,此时她正拿着一把长剪刀,站在一片矮树丛边修修剪剪。   苏颜又看向了伫立在东边的那座“大鸟笼”,想了想,转身下了楼。   她想去花园转一转,散散心。   时间还不到七点,胖阿姨正在厨房做饭,她跟阿姨打了声招呼后就从后门走出了别墅。   绕过游泳池,她沿着东边的那条小路走进了郁郁葱葱的花园,一路蜿蜒向下,最终停到了用绿网覆盖的“鸟笼”前。   “鸟笼”的实际占地面积和高度比她在楼上看到的还要多出数倍,差不多有三个公园中常见的那种凉亭那么大,仿若一个小型的植物园。   透过密密麻麻的细小网洞,她看到了“鸟笼”内部,与外面的葱郁清雅不同,里面栽种着色泽鲜艳的花朵以及低矮的灌木丛。   好奇心地驱使下,她伸出手,撩开了挂在门前的绿网,下一秒就被映入眼帘的画面惊艳到了。   鸟笼内,遍地玫瑰,灼灼盛放。   栽种在此处的玫瑰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红玫瑰,而是杏色或粉色的玫瑰,花型呈杯状,花瓣层叠繁复,花心处的颜色最深,往外逐渐变浅,最终变成了皎洁白色。   清新,淡雅,却又不失明艳,如同一位气质卓然的大家闺秀。   这是苏颜见到过的最好看的玫瑰。   她又顺着鸟笼中的小路朝里面走了几步,然后蹲在了一株正开得茂盛的玫瑰前,仔细地观察着,还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其中一朵玫瑰的花瓣,触感如上等的绸缎,柔软又丝滑。   真的佷好看,并且是越看越好看,而且一点也不俗气,反而清丽高雅。   不得不承认,白星梵的品味,真的很棒。   从未养过任何花花草草的苏颜,忽然冒出了一股养花的冲动,于是果断拿起了手机,对着面前的玫瑰照了张相,然后上网搜了一下这种玫瑰的品种。   万能的互联网很快就给了她答案:朱丽叶玫瑰。   看起来是个很浪漫的名字。   然后她又搜了搜朱丽叶玫瑰的购买渠道和价位,再然后,瞠目结舌——三百万一株,还不是RMB,是英镑,折合人民币两千多万,是现今世界上最贵的玫瑰。   果然是,大户人家。   怪不得要请专业的园林师打理呢。   苏颜想养花的念头瞬间被打消了,同时还有点羡慕那只曾经栖身在这里的夜莺,真的是被养在了遍地黄金的奢华宫殿中,没有同类敢欺凌它、背叛它,更别说是嘲笑玩弄它了,因为它有一个强大的主人、稳固的靠山。   背靠大树好乘凉,鸟也一样。   她忽然发现,自己活的还不如一只鸟。   长叹了口气,苏颜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慢慢转身,步伐谨慎地往回走,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踩到了哪株玫瑰——踩坏了她可赔不起。   然而一掀开门帘她就怔住了。   正在朝这边走的白星梵也是一怔。   把弟弟送回学校后,他就回了家,听阿姨说她在花园,于是他就来找了她,也猜到了她会在这里,却没想到她会忽然从里面走出来。   此时阳光澄澈,她身上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乌黑的秀发柔顺的披在肩头,脸庞白皙清透,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他不由失了神,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去年八月,在古镇,她也是穿着这样一条白色长裙,打着一把茶白色的遮阳伞,站在桥头看风景。   桥上柔风徐徐,微微吹动了她的裙摆和发梢。   桥下流水潺潺,映着两侧青砖黛瓦的倒影。   当时他正和镇长坐在岸边的某家茶楼的二层喝茶,位置刚好临窗,无意间瞥见了窗外的绝色风景,然后他就再也移不开眼了,甚至忘却了放下手中茶盏,怔怔地盯着桥头看,魂魄仿若已经被勾去了。   谁曾想,站在桥心的姑娘忽然抬起了头,笑容灿烂地朝他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还抬高了右臂奋力地招了招手。   如撞神明似的,他的心脏猛然跳漏了一拍,浑身僵硬,屏息凝神,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白瓷茶盏,根根骨节泛白。   这时,坐在他对面的镇长忽然笑着问了句:“白总喜欢那个姑娘么?”   他心中了然,再也没了那种心跳异样的感觉,用力地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面色冷峻地盯着镇长,沉声质问:“你安排的?”   在他刚入职集团的时候,确实有不少人动歪心思,不是给他送钱,就是给他送女人,企图用这种手段讨好他。起初他只是拒绝,但那些人依旧不知收敛,前仆后继地继续送,后来他干脆终止了对某家企业的投资计划,还严惩了一位往他房间里送女人的高管。杀鸡儆猴的效果不错,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对他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座古镇的投资开发项目是他在负责,此番来这里也是为了做项目考察,只是没想到,一个小镇长也敢对他用这种手段。   镇长却不明就里,愣了一会儿才明白闹乌龙了,慌忙解释:“您别误会,我也不认识这姑娘。”   白星梵不置可否,薄唇紧抿,不怒自威。   镇长冷汗涔涔,不得不说实话:“我就是看您好像对那姑娘有意思,才随口问了句。”   白星梵的神色依旧没有缓和,又冷冷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那个女孩还在朝着这边招手,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了另外一个女孩的声音:“这里!颜颜!我在这里!”   他下意识地抬起眼眸,望向了楼上,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人家根本没在跟他打招呼,而是对着楼上那位和他坐在同一个位置的友人打招呼。   确实不怪镇长,怪他自己自作多情了。   但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却越发的糟糕,甚至还带着几分失落感,并且无法自控,紧接着,他的内心便产生了一种对自我的唾弃与厌恶感——他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包括内心感情,自我控制,是他对自己的基本要求。   可以这么说,对他而言,失控意味着失败,所以他才会那么厌恶内心的失控感。   “我知道那个姑娘住在哪儿。”   镇长的话忽然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神色淡漠地看了镇长一眼。   镇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试探性说道:“她叫苏颜,是镇上刚搬来的住户,住在东四巷06号,好像是个编剧,咱们镇比较安静,适合她创作剧本。”   身为一镇之长,他基本掌控了镇上所有原著居民和长期租户的身份信息。   白星梵面不改色,不置可否,甚至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   但镇长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当天就将他的住所安排到了那个名叫“苏颜”的女人隔壁。   其实他本打算是等项目考察一结束就离开这里,但却没能如愿,因为控制不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打算着明天一定走,然而却明日复明日。   隔壁的那个女人像是有魔力一般,无须多言,无须眼神,甚至不需要露面就轻而易举地将他困在了这座偏僻的古镇中。   其实经过他的考察,这座古镇并不适合旅游开发,虽然镇上的景色很有韵味,但地处偏僻、交通不便,适合宜居,却不适合旅游,但他还是与镇长签订了投资计划书,把旅游项目改成了打造高端疗养小镇的项目。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将私人感情掺杂在工作中,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够有充分的理由在这里多留几天。   那两个月间,他几乎每天都活在一种割裂的状态中,一边自我厌恶着,一边放肆沉沦着;他期待着那个女人能早点离开古镇,这样他就解脱了,又不想让她离开,不想放走她。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她终于要搬走了,临别前,她还特意来跟他这位经常去蹭饭的邻居告别,但是在那一刻,他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压抑至极,想强行把她留在身边,却又没有理由。   理智也在不断地提醒他,必须远离这个带有魔力的女人,不然内心会彻底失控。   所以他并未挽留她,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舍的情绪,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有缘再会。”   她也笑着回了他一句:“有缘再会。”   他的语气中带着冷漠与疏离,是理智在克制感情,而她的语气却轻松愉快,是真心实意地在跟他友好道别,没有一丝不舍与留恋,这令他越发的躁郁。   在她离开前的那天晚上,月光皎皎,他在自家的院子中坐了整整一夜,目光越过两个院子间的青砖墙,雕塑般一动不动地望着隔壁小楼的顶层,眼睁睁地看着她房间的灯光亮了又灭,直至天光大亮。   从红木椅上站起来的那一刻,他的头脑有些晕眩,眼前阵阵发黑,是一夜未眠的恶果。   旁边青花瓷缸中的出水芙蓉开的正好。   他闭着眼睛,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揉着太阳穴,心道:走就走吧,走了就不惦念了。   后来,姑娘真的走了,但是他却一直惦念着,直到回了东辅后的两个月还在念念不忘,那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是自己动了情。   他想要那个女人。   他有她的联系方式,也知道她的家庭住址,即便是不知道,他也可以查,然而当他想去追求她的时候才发现她竟然已经有了男朋友,并且已经迅速订了婚。   经过调查,他知道了那个男人叫谢屿,是她的初中同学,两人青梅竹马。   不过他并未选择知难而退,更没考虑过公平竞争,反而越发的坚决,这女人他要定了。   后来,他按兵不动地调查了整个谢家,又耐心等待了四个月,在婚礼上给了谢屿致命一击。   “白、白先生。”   白星梵的忽然出现却令苏颜有点心虚,这种心虚建立在鸟笼里面的朱丽叶玫瑰的价格之上,如果不知道这玫瑰这么贵的话,她也不会这么心虚,虽然她并没有干破坏花草树木的事。   但感觉就像是,在没有得到主人的认可的前提下进入了人家放置名贵器物的房间。   白星梵眼梢微卷,神色温和:“怎么起这么早?”   苏颜实话实说:“睡不着。”   白星梵温声询问:“一起走走?”   苏颜并未拒绝,轻轻点了点头。   花园中的小路狭窄,刚好能容纳下两人并肩而行。   起初,谁都没有说话,晨风习习,繁茂的枝叶簌簌作响,气氛宁谧的恰到好处。   走到花园的尽头时,白星梵打破了这种宁静:“昨天晚上你弟弟给我打了通电话。”   苏颜并未感到意外,她早就预料到了那家伙一定会这么做。轻叹了口气,她的语气无奈,又带着歉意:“打扰到你了。”   “没有。”白星梵解释道,“他不是单纯地找我询问你的情况,还让我转告你不要着急回家,因为奶奶很生气”   苏颜:“……”   虽然她也预料到了那个老太太不会放过她,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她还是感觉到了羞耻与尴尬,偷偷地打量了白星梵一眼,发现他的神色如常,丝毫没有深入探究的意思,仅是转告苏展的话而已,她又暗自舒了口气——   和有教养的人相处,确实是倍感轻松,因为他们明白何为适可而止、何为克己复礼,完全不会让对方感觉到不适。   或许也正是因为白星梵的适可而止,让她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人就是这样,越是被窥探,越想捂紧自己,不给对方留出任何破绽,但如果对方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从不会主动打探他人的隐私,反而能让别人主动对他打开心门。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鼓足了勇气询问:“你看到网上的视频了么?”   白星梵并未否认:“嗯。”   预料之中的答案,但苏颜还是感到了羞耻,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低着头问道:“很丢人吧……”   白星梵:“你指的是谁?”   苏颜无奈叹息:“当然是我呀。”   白星梵微微蹙眉:“为什么会这么想?”   苏颜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新郎当着那么多亲朋好友的面跟他前女友跑了,身为新娘的我不丢人么?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被甩了……”说着话,她的眼眶就止不住的酸了,但是忍住了,没哭。   白星梵语气笃定:“丢人的应该是他。”   “他只会受到道德上的谴责,我才是受到了实打实的伤害。”苏颜全然没了顾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现在需要发泄,不然会被内心的压抑情绪憋疯,“从我和他在一起之后,就有很多人骂我,骂我是小三,骂我攀高枝,但是我没有,是谢屿追的我,那个时候他已经和姜杞分手很久了。我还知道他们都在等着看我的好戏,等着谢屿甩了我,之前我根本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甚至还觉得自己赢定了,现在到好,小丑竟是我自己,他们终于如愿了,我被谢屿甩了,还是在婚礼上,多讽刺呀。”   她是个俗人,抵挡不了世俗的眼光,尤其是那些带有恶意的眼光,曾经的她以为谢屿是真心实意地爱着自己,所以才有资本去藐视那些恶意满满的人,但是现在,她还有什么资本去打压那些恶意呢?谢屿的逃婚对她而言是一计重伤,不仅伤害到了她的感情和尊严,更是助长了那些人的威风。   姜杞在婚礼上的出现,更是为“她是小三”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增添了一个有力的作证。   他们两个一起,将她推向了恶意的深渊。   白星梵耐心地听完了她的话,冷声询问:“他知道你被人诋毁辱骂的事情么?”   苏颜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告诉过他,那些人不是用微博小号私信骂我,就是通过微信的好友验证骂我,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能受到几十条骂我的私信。”   虽然她不知道这些骂她的人到底是谁,但很笃定的是,她们一定是姜杞的朋友,姜杞也默认了她们的这种做法。   白星梵:“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苏颜沉默片刻:“我不想让他再为了我心烦,为了和我结婚,他几乎已经要和他妈断绝关系了。”说完,她又苦笑了一下,“当初他宁可和他妈决裂也要娶我,我还以为他是真心爱我呢,所以我也愿意为了他忍受这些恶意,但谁知道他竟然是装的,演技还挺好。”   白星梵看向了她,不容置疑道:“以后再有人诋毁你,不用忍,也不用隐瞒。”   我会替你挡下所有恶意,会让那些人统统闭嘴——这是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苏颜不置可否,心想:哪还来的以后啊?她和谢屿这辈子不会有以后了。   不想再继续有关谢屿的讨论,她转了话题,言归正传:“现在不光是我丢了人,我们家也丢了人,我奶奶本来就不喜欢我,肯定会把所有的错全部归结在我的身上,我弟弟让我过几天再回家也是因为这个。”   “你没有错。”白星梵斩钉截铁,“是谢屿没个命,娶不到你。”   苏颜微微一笑:“谢谢你安慰我。”她又道,“这两天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我今天就……”   白星梵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有别的地方去?”   苏颜:“……”   没。   “身上有钱么?”   苏颜:“……”   没。   “打算露宿街头?”   苏颜:“……”   你倒也不必把话说的这么绝。   白星梵:“还走么?”   苏颜:“……” 第12章 心意   有家不能回,再加上身无分文、无处可去,苏颜只能继续借宿在白星梵这里。   虽然白吃白喝白住令她十分不好意思,但她不得不承认,住在这种世外桃源一般的庄园别墅中,真的很惬意。   为了避免自己再被网络上的消息影响,她甚至断了网,主动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效果确实不错,没了流言蜚语的叨扰和各种人际关系上的问题,她的心态和情绪都逐渐平稳了下来,甚至连那场噩梦般的婚礼所带来的心理阴影都小了一些。   不过她也没让自己闲下来,日常就是写剧本——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谢屿带来的伤害中,她开始用工作充实自己,绝不给负面情绪任何自我发散的时间。   码字码累了,她会坐在卧室的阳台上喝茶看书,或者欣赏如画般的天鹅湖。   一般情况下,两位阿姨和管家大叔也不会来打扰她,白星梵更不会,因为他的工作很忙,白天基本不在家,所以偌大一栋庄园别墅里面好像就只住了她一个人,无人管束自由自在,颇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但白星梵那只“鹊”好像从来没把她当成讨厌的“鸠”,一点也不介意她在这里蹭吃蹭喝。   一周时间转眼而过,周五这天,白星梵回家的时间比平时要早许多,当时她正在“鸟笼”中兴致勃勃地观看瘦阿姨给朱丽叶玫瑰修剪枝叶,胖阿姨忽然掀开了门帘,笑着告诉她白先生回来了,现在正在客厅等她,然后她就跟着胖阿姨回了别墅。   一楼的客厅旁边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朝南,窗外是别墅正门外的景色,此时夕阳才刚刚开始落山,霞光绚烂,明亮璀璨。   室内充盈着干净澄澈的阳光,白星梵坐在浅灰色的真皮沙发上,身穿一套深灰色的西装,系着黑色领带,内搭一尘不染的白衬衫,银色的领带夹刚好位于衬衫的第三颗纽扣处,西服外套左胸口处的口袋边缘处露出来了一道白色的手帕边沿,白皙修长的左手手腕上,佩戴着一块江诗丹顿的白金表。   西装革履的男人最有魅力,尤其是这种精致到一丝不苟的。   走进客厅的那一刻,苏颜不由一怔,也不知是被窗外的阳光晃了眼,还是被眼前的男人晃了眼。   他是真的很英俊,也是她所以见到过的最优雅、最贵气的男人。   听到脚步声后,白星梵抬眸看向了她,微微卷起了眼梢,眸色中浮现出了温和笑意:“来了。”   “嗯。”苏颜朝他走了过去,好奇地问“阿姨说你有事找我。”   白星梵轻启薄唇:“给你带了些小礼物。”   竟然还有礼物?   苏颜惊讶万分,走近后才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三个方形的小礼物盒。   “这是什么?”她满是诧异地看着他。   白星梵笑着说:“打开看看。”   “好吧。”她身上穿着白色针织衫和黑色休闲裤,没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干脆盘着腿坐在了茶几边的白色地毯上,拿过其中一个礼物盒,打开盖子后,先是一愣,盯着盒子里面的东西看了三秒钟后,猛然抬头看向了白星梵,双眼亮晶晶的,眼神中浮现着难掩的激动与惊喜。   白星梵忍俊不禁:“不继续打开看看么?”   苏颜还是难以置信:“你从哪里买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一经面世就虏获了广大盲盒爱好者芳心的“茉莉的一天”系列中的一款盲盒,“好多地方都卖没了!我都在官网上盯好久了!”   “茉莉的一天”这一系列中一共有十三款造型不同的玩偶,其中一款是隐藏款。她现在已经集齐了十款——但抽盲盒的次数却远大于十,为了集齐一整套,她抽了不少重复款,花了不少冤枉钱——现在只剩下“艺术时间”“泡泡浴”和隐藏款这三个款式没抽到了。   她最爱的、最惦记的,最想要的一款就是“艺术时间”。   但是由于这套盲盒太过受欢迎,从而导致经常被卖断货,她已经在官方旗舰店和各大实体店蹲了大半年了,却一直没有蹲到货,每次都慢人一步。   白星梵温声回道:“托朋友买的。”   苏颜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放在电视柜旁边的透明玻璃罩里的巨型积木熊。听白星梵说,这款积木熊是给他弟弟买的,不过白星澜近期正在代表学校参加全国大学生机器人竞赛,暂时没时间来取,所以这座熊就一直放在了这里。   拆包装之前,她先深深地吸了口气,虔诚的在内心祈祷:要“艺术时间”这款!一定要是“艺术时间”!实在不行“泡泡浴”这款也行!隐藏款就不追求了,毕竟太过稀缺,不能强求。   祈祷完之后,她才迫不及待地撕开了包装,然后震惊了,竟然是隐藏款!!!   这什么锦鲤手气?   她开心地要疯,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差点就笑出声了!   “喜欢么?”白星梵的声色中带着宠溺笑意。   苏颜重重点头:“超级喜欢!”她将隐藏款托在右手手心,兴奋又激动地说道,“你知道么?这个是隐藏款!145:1的生产概率!也就是说146个盲盒中才有1个隐藏款!我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竟然能抽中。”   欣赏够隐藏款后,她又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第二个礼物盒,结果更让她惊喜了,这回抽中的竟然是“艺术时间”!   今天是什么神仙手气?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双手是不是被菩萨开了光了。   又是一阵兴奋激动过后,她满怀斗志地打开了第三个礼物盒,其实第三个盲盒能不能抽到“泡泡浴”这款她已经不太在乎了,因为前两个已经带给她了足够多的惊喜,她也不是贪心的人,所以第三个是什么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然而打开第三个包装盒后,她愣住了——竟然真的是“泡泡浴”。   即便是反应再迟钝的人,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抿了抿唇,她抬头看向了白星梵:“你、买的?”   她的语气中带着赧然,带着惊诧,又带着些困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星梵神色如常,语气平淡:“去给星澜看积木熊,顺便买了几个盲盒回来。”   顺便?   世界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顺便买了三个,三个全是她想要的款?   她隐约记得,几个月前在古镇的时候,她曾在无意间跟他提过一嘴自己在收集盲盒的事,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记在心里。   一时间,她的内心有些五味杂陈:这么出众的男人能将她的无心之言放在心上,没有女人会不感动,甚至有些飘飘然,感觉自己很有魅力,但是……她也不傻,一个男人能对一个女人细心如此,说明了什么呢?原因不言而喻。   她不敢高估自己的魅力,更有自知之明,白星梵这种男人不是她能配得起的,也不是她能驾驭的了的,或者他对她只是一时兴起,又或者这一切都是她想多了,但是,她不能忽视这件事,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更何况,她从来没想过会和白星梵进一步发展下去,“朋友”这两个字是她对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的最终定义,也是最基本的底线,她从不敢与越雷池一步,一是因为她不敢高攀,二是因为她觉得白星梵不像是个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伴侣,围绕在他周围的诱惑太多——喜欢他的女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优秀者,他怎么可能一个都不心动?   所以,她不能接受他的这份礼物。   与此同时,她也清楚地意识到了一点:自己必须尽快离开他的家。   做出决定后,她很果断地说道:“很谢谢你,但是,这份礼物我不能收。”   她是在拒绝他的好意,也是在拒绝他的心意。   白星梵当然听懂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却明知故问:“为什么不收?”   苏颜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太贵重了。”   他的示好,他的体贴,他的心意,对她来说都太贵重了,她收不起,也受不起。   白星梵面色沉静,笃定道:“我不这么觉得。”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心意贵重,他只是心甘情愿。   苏颜还是摇了摇头,歉然一笑:“对不起呀,我……”   她的话音忽然被一阵手机震动声打断了。   白星梵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嗡嗡嗡地响,来电显示的备注是:小展。   但他并没有拿起手机,而是先询问苏颜的意见:“接么?”   苏颜已经很久没有和外界联系了,但这次她选择了接电话,因为她已经决定了要回家。   摁下接通键后,她迅速将手机举到了耳畔:“喂,小展,是我。”   “姐?!”苏展的声音中带着诧异,“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苏颜无奈:“你不是给我打的电话么?”   苏展:“这回真不是给你打的,你赶紧把电话给白哥!”   苏颜:“……”   你找他能有什么事?   她不想再继续麻烦白星梵,所以她并没有把手机给他,而是不容置疑地说道:“有什么话直接说!”   其实苏展的声音不小,白星梵已然听到了从手机中透出的声音,但他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就当是什么都没听到。   苏展却没那么听话,态度坚决:“求求你快把电话给白哥,十万火急!”   苏颜真是对这个傻白甜一点办法都没有,长叹一口气,她把手机递给了白星梵:“我弟弟有事情找你。”说完又悄声补充了句,“把免提打开。”   白星梵接过手机后,按照她的要求打开了免提:“小展,是我。”   苏展当即发出了一声惊呼,仿若见到了大救星:“白哥!”   白星梵无奈一笑:“你说。”   苏展:“我姐在你身边么?她要是在你身边你就走远点!这事不能让她知道!”   白星梵看了苏颜一眼,苏颜眉头紧蹙,突然心慌意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很糟糕么?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她立即冲着白星梵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往下问。   白星梵不动声色地对着手机回道:“我已经走远了,你说吧。”   苏展先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可怜巴巴地对他说道:“我和谢屿打架了,现在被关在了博爱医院的安保室,谢家人现在全堵在门口呢,你能来捞我么?我不敢跟家里人说,他们肯定该骂我了……”   博爱医院是东辅市顶尖的私立医院,谢屿的父亲就在这里住院治疗。   苏颜当即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地冲着电话喊道:“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好端端地去找他打什么架?他们人那么多你打得过么?欠揍么你?!”   这话不仅把苏展吓了一跳,也把白星梵吓了一愣。   在他的印象中,苏颜一直是个温柔如水的姑娘,虽然偶尔也会有调皮的一面,但从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有这么厉害的一面。   苏颜也注意到了白星梵的神色中透露出的难以掩饰的震惊,顿时红了脸,一边故作淡定地撩了下耳畔的碎发,一边努力地挽回形象:“你要是有这么一个蠢弟弟,你也会瞬间变泼妇。”   白星梵忍俊不禁,一边叹气一边回:“星澜不比小展强多少。”言语间,尽是无奈。   苏颜想了想,好像,没毛病……如果说苏展是傻白甜的话,白星澜那小子就是铁憨憨。   电话那边的苏展却不乐意了:“你怎么能背后说我坏话呢?我怎么就蠢了?我可是全国编程大赛的冠军!不对、等等!谁让你偷听我们讲话了?!你怎么能这样呢?!”   苏颜的脾气瞬间又被顶了上来,眼瞧着她又要发火,白星梵及时出面,在她开口之前对着手机说道:“行了我知道了,别担心,我们现在就过去。”言必,果断挂断电话。   苏颜的脾气没发出来,又不能对着白星梵发脾气,心里憋屈的很,忍无可忍地开始碎碎念:“让他就是没脑子,觉得自己很厉害么?敢去单挑人家全家,这不是找死么?”   白星梵立即开始安抚她:“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小展才二十岁,冲动点是难免的,而且他也是想替你出口气才会去找谢屿。”   苏颜还在气头上:“他就是蠢!没自知之明!”   白星梵顺着她的话说道:“嗯,我也觉得他有点蠢,但是再蠢也要先把人带回来再教育是不是?”   苏颜被说服了,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先把弟弟从谢家人那里捞出来。   但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接触谢家的人,只要一想到可能会见到谢屿,她就感觉到了压抑与窒息。   婚礼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在顷刻间卷土重来,这几天重塑好的心态瞬间土崩瓦解。   她脸颊上的血色在逐渐退去,神色中浮现出了难掩的恐慌与不安,是发自内心地抵触和谢屿见面。   “别怕,我陪你去。”   白星梵的声色温柔、笃定,带有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苏颜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   他的五官棱角分明,眸光漆黑、深邃,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冷与压迫感,十分危险,却又能够令人无法自控地沉沦于他的那种深邃目光中,犹如坠入暗夜深渊。   这次她再也无法拒绝他的好意:“谢谢你。”   “不用客气。”他轻声回。   白星梵给司机打了电话。司机很快就开着车回到了庄园。   四十分钟后,黑色的宾利车停在了博爱医院开阔大气的正门前。   来的这一路上,苏颜一句话都没说,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树,却效果甚微,她还是忐忑不安,但理智稍微恢复了些许——这是她与谢屿的私人恩怨,与白星梵无关,她不能让他也卷入其中。   但是人家都已经陪她过来了,她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留在车里等着她?   纠结许久,她才厚着脸皮开口:“我……”   “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苏颜怔住了,呆愣愣地看着他。   不等她开口,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并且主动提出留在车内,全然不会让她感觉到尴尬和为难。   片刻后,她赧然一笑:“你让我很不好意思。”   白星梵也勾起了唇角,温声催促:“快去吧,小展还在等你。”   “嗯。”苏颜没再客套,迅速下了车,朝着医院正门跑了过去。   车内只剩下了白星梵与司机。   司机看了几眼后视镜,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后座人的脸色,试探性开口:“刚才宋医生发了消息,说谢家人很多,苏小姐一个人怕是应付不了,会被欺负。”   “这样更好,”白星梵看着窗外苏颜渐行渐远的纤细背影,修长的食指在扶手箱上漫不经心地点着:“能让她看透谢家的真实面目。” 第13章 幸好   博爱医院这种顶级私人医院,提供的是高精尖的医疗服务,医院的安保工作也做得相当严格,苏颜才刚跑到住院部大楼,就被守在门前的保安拦了下来,要求她出示家属证明,不然不能入内。   苏颜说自己不是家属,也不是来探病的,而是去安保科找人的。   保安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她几眼,然后拿出对讲机联系了同事,了解了确有其事后,他才放下警惕:“现在这里等着,有人来接你。”   苏颜的心口一提:“谁呀?”   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谢屿,但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也是谢屿,仿若得了PTSD似的,只要一想到谢屿,就能想到那场噩梦般的婚礼,然后她就会心跳加快呼吸困难濒临窒息。   然而保安的回答却是:“不知道。”   她只能等。   夕阳渐渐落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等待的过程中,她的内心备受煎熬,一边着急去找弟弟,一边又想要迅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坚决不与谢屿见面。   好在,来接她的人不是谢屿,而是一位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   苏颜也认识来人,他是谢屿的大伯,谢河山,然后不由舒了口气——只要来的不是谢屿,她都能坦然面对,最起码不会产生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念头。   谢河山已年逾五旬,但身材保持的很好,身姿依旧高大挺拔,五官端正精神气派,整个人看起来仪表堂堂。   他对苏颜的态度还算是不错,走到她面前后,朝着她亲切一笑:“颜颜。”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苏颜现在对谢家的人都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能不知好歹,毕竟弟弟还在他们手上呢,所以她只能选择礼貌回应:“谢叔叔。”   “跟我走吧。”谢河山对苏颜说道。   “嗯。”苏颜点头,快速跟上了谢屿大伯的脚步。   谢河山领着她朝位于大厅东边的某条长走廊走了过去。   比起门诊楼,博爱医院的住院部更为安静,现在还是傍晚时分,亲友探望期早就结束了,整座楼几乎没有闲杂人员的走动,更别提这条幽深的走廊了。   整条走廊上只有苏颜和谢河山两人。   苏颜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飞去安保室,奈何谢河山却一点也不着急,步伐气定神闲,仿若是在餐后散步,苏颜也不好意思催促,只能压着步子跟在他的侧后方。行至走廊中部的时候,身边的谢河山忽然扭脸看向了她:“小屿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语气中,充斥着关切与心疼。   苏颜还当他是准备为谢屿说情,不卑不亢地回道:“我和谢屿已经彻底结束了。”   谢河山却停下了脚步,满目怜爱地看着她:“颜颜,你是个好女孩,直接更好的人去心疼你。”   苏颜懵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一脸警惕地看着谢河山。   谢河山却依旧保持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还毫无顾忌朝她逼近了一步,同时伸出了手,试图去触碰她的脸颊,深情款款:“颜颜,其实叔叔喜欢你很久了,奈何……”   苏颜恶心的直反胃,不等谢河山把话说完,她就用力地推开了他,然后转身就跑,逃命似的跑回了大厅,下意识地拿出了手机,想给白星梵打电话。   然而却在点击拨通键的前一刻迟疑了。   非亲非故,她凭什么要求他来帮自己呢?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为了自己卷入这场是非呢?就在一个小时前,她才拒绝了他的心意,现在又转过头要求他挺身而出为自己撑腰,这不是贱是什么?   只迟疑了那么几瞬,她就重新做出了选择,果断放下了手机。   胃部还在一阵阵抽搐,是被谢河山那个衣冠禽兽恶心的,她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回头看向了来路。   谢河山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面色坦然地一步步走了过来。   苏颜不再看他,以免自己忍不住吐出来,当务之急还是去找弟弟,好在大厅服务台处有护士在值班,于是她去了服务台,向值班护士询问安保室的位置。   护士告诉她安保室位于大厅西侧的走廊尽头。   刚才谢河山带她去的是东侧走廊——意识到这一点后,苏颜的胃部又是一阵抽搐,恶心到了极点。   问路耽误了些时间,她刚对值班护士说完“谢谢”,谢河山就已经重新走到了她身边,还保持着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这个人大概就是无耻届的天花板了。   苏颜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谢河山却紧随其后,语气咄咄逼人:“你弟弟重伤了小屿,他那个妈可不是省油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姐弟俩,我是在给你机会,你不要不识好歹。”   言语间,尽是威逼利诱。   苏颜却毫无畏惧,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么?大不了同归于尽,咱们一起上法制新闻!”   谢河山语塞,愤恨又不甘地盯着苏颜的后背,恨不得用目光把她洞穿。   走廊尽头往右转,就是安保室。   苏颜到来的时候,安保室门前已经围了好多人,闹得最凶的那位就是谢屿他妈沈蓉,其次是谢屿的两位姨妈,三姐妹联起手来用一种骂街泼妇般的强硬姿态逼迫着守在安保室门前的那两位身穿制服的保安把门打开,不达目的不罢休。   两位保安十分为难,不停地好言相劝:“咱们这里是医院,要保持安静,维护治安,我们真的不能给你们开门。”   一旦把门打开了,搞不好还会闹出人命,他们可不想丢了工作。   沈榕丝毫不把一位小保安放在眼里:“我们谢家人从来不是好惹的,你要是再不把门给我打开,我就连带着你和门里面的那个小杂种一起收拾!”   “你说谁是杂种?”   苏颜的声色冰冷,又夹杂着怒火。   原本乱糟糟的安保室门前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回头看向了她。   沈榕越发的怒不可遏,几个箭步冲到了苏颜面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破口大骂:“下贱胚子!你还敢来!”   事发突然,苏颜躲都来不及多,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巴掌,眼前猛然一黑,左耳开始嗡嗡作响,右耳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声,“姐!”   苏展刚才一直龟缩在安保室内,不是不敢出去,而是不能出去,因为谢家人一直堵在门口,一旦他出去了,肯定少不了一场麻烦,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和谢屿他妈做过多纠缠,因为谢屿他妈的行为做派像极了一个没素质的泼妇,开口闭口就喷性//器官,普通人难以启齿的低俗词汇在她嘴里好像是老生常谈一样,脱口就出,一点都不像是个上流社会的阔太太,素质低的还不如他那个农村出身的妈呢。   常言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这种从小就接受高等素质教育的大学生肯定不是泼妇的对手,骂也骂不过,也不能动手打女人,所以他只能龟缩在安保室内,等待着白哥来捞他。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来的竟然是他姐。   他都不是泼妇的对手,更何况是他姐呢?所以在听到姐姐声音的那一刻,他立即打开了安保室的门,紧接着就看到了谢屿他妈打他姐的那一幕,当即火冒三丈,身形急遽地冲过了挡在安保室门口的谢家人,也顾不得男人不能打女人的底线了,先用力地推开了沈蓉,然后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脸上:“谁他妈让你动我姐了?!”   比起沈蓉这位中年女人来说,苏展的力气大得多,苏颜只是被打肿了脸,沈蓉直接被打翻在地,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然而苏展这一动手,彻底激怒了在场的谢家人,瞬间就将他们姐弟俩团团围了起来,群起而攻之。   苏展立即张开了双臂,如同老鹰捉小鸡游戏中的老鹰似的,警惕感十足地将姐姐护在了身后。   苏颜背抵墙壁,看着弟弟不知从何时起变得高大挺拔的背影,眼眶一阵阵发酸,觉得自己这个当姐姐的特别无能——谢家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小展,但是她却没能力将他护在身后。   被逼无奈之下,她不得不拿出手机迅速给白星梵发了条讯息:「救命。」   刚把消息发出去,一个女人就冲到了苏展面前,抬手就给了苏展一巴掌:“挨千刀的小杂种,跟谁都敢动手?当我们姐几个是吃素的么?”这是谢屿他大姨,沈萍。   谢屿他二姨沈莉正在扶谢屿他妈,嘴也没闲着:“今天非扒了你和你姐那个小贱人的一层皮不可!”   苏颜看到弟弟被打了,当即发出了一声惊呼,不假思索地从他张开的手臂下钻了出去,继而张开手臂挡在了他的身前,怒视着沈萍:“你再动手打他一下,我就跟你拼命!”   谢屿他大姨冷哼一声:“就你这个小狐狸精还要跟老娘拼命呢?今天老娘非得把你的衣服扒光不可!看看你到底有多骚!”说着,她就要动手去扒苏颜,一把抓住了她的领口,用力地往下扯。   苏颜惊慌失措,立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二姨沈莉将沈蓉扶到蓝色休息椅上后,也气汹汹地冲了过来,伸手就抓住了苏颜的一只胳膊,开始扯她的袖子。   苏展见状猛得推开了这两人,迅速将姐姐抱在了怀中,一个转身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体和墙壁之间,用自己的后背为她抵挡着来自谢屿两位姨妈的攻击。   然而这两位中年妇女却不打算就此罢休,一个对着苏展的后背猛打猛踹,一个见缝插针地去抓苏颜,契而不舍地动手打她,或者扒她的衣服。   姐弟俩避无可避,只能被动挨打。   其他人则负责围堵他们姐弟俩,让他们无路可逃,然后冷眼旁观。   苏颜听到了弟弟的背部被捶打的闷响声,也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在挨了重击后的不自觉发颤,心疼的要命,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急得大哭,呜咽着说道:“小展你别管我了,你走吧!”   苏展不为所动,紧紧地将姐姐抱在怀中,咬着牙说道:“我没事!”   谢屿的两位姨妈对苏颜和苏展两姐弟的殴打不断,直到围堵圈中的某个人忽然被掐着后脖子拽了出来,紧接着,安保室门外再次响起了巴掌声。   这次的巴掌声和前几次不同,前几次都是为了泄愤,力气虽大,但不得要领,响亮是响亮,却不会造成太大伤害。   但这次不一样,这一巴掌,沉闷,低重,震慑到了在场所有人。   一直在致力于扒苏颜衣服的沈萍,半张脸瞬间高肿,唇角都被打裂了,两道殷红色的鼻血顺着鼻孔流了下来。   一直对着苏展拳打脚踢的沈莉也被忽然冒出的年轻男人吓到僵在了原地。   白星梵面色铁青,神色阴沉地扫视着在场所有人。   谢屿他妈沈蓉见状,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正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谢河山忽然用力地将她摁回了座位,客气中又带着讨好地看着白星梵:“白总。”他刚才一直站在角落中冷眼旁观,胸有成竹地等待着那个小狐狸精来找他求助,但令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白星梵竟然会突然出现,虽然不清楚缘由,但他有预感,苏颜这女人可能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苏展也终于从懵逼中清醒了过来,双眼放光地看着站在他身边白星梵,惊喜大喊:“白哥!你终于来了!!!”   “没事吧?”这话是在询问苏展,但白星梵的目光却紧盯着苏颜。   苏颜将自己的脑袋埋的很低,一直在哭,她的上衣领口已经被扯烂了,白色的内衣和丰满的胸部前再无衣料遮挡,她只能将双臂抱在胸前,努力地为自己遮挡。   白星梵的神色更阴郁了几分。   苏展松开了他姐,但也没转过身,一直保持着挡在她身后的姿势,以防他姐走光,同时跟白星梵告状:“怎么会没事呀?!我姐都快被这俩泼妇扒光了!”   白星梵迅速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扔给了苏展:“给你姐披上。”然后转身看向了谢河山,一言不发,却不怒自威,在场所有人都敢感觉到了一股无法忽略的压迫感。   谢河山明白,这是在讨要说法。   白家在东辅的地位不言而喻,谁都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白家,不然后果难以估量。   谢河山顿时冒了一背的冷汗,慌忙为自己辩解:“我我、我也是刚赶到,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苏展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谎言:“你放屁!你一直在哪站着看我们俩挨打呢!你还一直盯着我姐看!呸!老色胚!”   谢河山:“……”   白星梵眼眸微眯,眸光冰冷地盯着谢河山:“如果你想后半辈子吃牢饭,我不介意送你进去。”   谢河山浑身一僵,呆若木鸡地瞪着白星梵。   在场其他人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明白,当即面如纸白冷汗如瀑,整个人抖如筛糠。   苏展凭感觉判断,谢河山这个老色胚好像已经被震慑到了,当即立断开始告下一个人的状,伸手指着坐在椅子上的沈蓉说道:“她骂人,骂得特别脏,还打我姐!”   白星梵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将眸光扫向了沈蓉,毫不掩饰神色中的鄙夷:“梧桐水榭,果然上不得台面。”   在场的长辈不多,大多是后辈,所以并不知道梧桐水榭的光荣史,毕竟这座曾经的东辅市的最大的娱乐//城已经在二十年前被查封了。   但是,沈家三姐妹能听懂,谢河山也能懂。   沈蓉在猝不及防间被戳中了要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惊恐万分地看向了白星梵。   这个秘密,她守了二十多年,怎么会被他发现呢?他会告诉别人么?别人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她?一定会瞧不起她!还有,小屿又会怎么看待她这个妈呢?   她不敢再往后设想,看向白星梵的目光中流露出了难掩的哀求。   白星梵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你打了她几下?”   “我、我我一、一下、我、”沈蓉已经开始语无伦次,“我只打了一下、真的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苏展彻底变成谎言粉碎机:“你也放屁!我姐的脸都被你打肿了!”   沈蓉瘫坐在椅子上,欲哭无泪地看着白星梵:“我错了,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原谅,真的求求您了!”   求求您不要把那件事说出来。   白星梵神色淡淡,甚至没再给她一个眼神,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谢河山:“我不喜欢参与别的人家事,内部处置吧。”   谢河山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咬了咬牙,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巴掌,然后一个箭步走到了沈蓉面前,又给了她一巴掌:“不成体统的贱人!”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他这一巴掌的狠劲儿十足,沈蓉毫无防备,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栽倒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如此变故,看呆了在场的所有谢家人。   打完之后,谢河山回头看向了白星梵,眼神中带着忐忑与不安。   他是在用眼神询问白星梵是否满意这种内部处理的方式。   白星梵却不置可否,而是看向了身边的少年,轻声询问:“小展还生气么?”   其实苏展也看呆了,但是吧,他和周围那些被吓到的谢家人不同,他只是单纯的震惊而已,震惊过后,便是爽!   至于生不生气的问题,他的回答是:“我光是看见她就来气!还有她,她一直在打我!”他又伸手指向了谢屿二姨沈莉。   被白星梵盯上的那一刻,沈莉就白了脸,根本不敢与他对视,惊慌失措地埋着头,双手一直在抖,几秒钟后,一个人忽然走到了她面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次负责实施内部处置的人,是刚刚挨了打的沈蓉。   自始至终,白星梵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沈莉也接受了惩罚,他才开口,再次询问苏展:“还气么?”   苏展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最终审判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行吧。”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但他们要保证以后不能再欺负我姐!”   谢河山立即开口:“我代表整个谢家向您保证,绝不会再打扰苏小姐。”   苏展依旧气呼呼的:“别总觉得你们谢家多了不起!现在是我们与你们划清界限!是我们看不起你们!”   谢河山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您教训得对。”   苏展彻底爽了,转身看向苏颜:“姐,咱们回家!”   苏颜一直没说话的原因是担心自己会走光——虽然她身上披着白星梵的西装,但他的西装对她而言十分宽大,需要紧紧地攥着领口处的两片衣页才行,不然就会有暴露的风险——所以一直面对着墙壁而站。   听闻弟弟的话后,她轻轻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了沈蓉:“你给的那些彩礼,我会让父母全部退回去。”   婚不成,退彩礼。   人活一口气,她苏颜也是个有骨气的人,绝不会占谢家半点便宜。   哪知她的话音刚落,苏展就说道:“你放心吧,咱爸妈早就把彩礼退了,谁要他们谢家的臭钱?我们苏家都是有骨气的人!”   苏颜内心有点惊讶,又有点惊喜,没想到爸妈的行动竟然这么迅速!同时又为自己的父母感到骄傲——他们虽然出身农村,但却不失气节!   父母才是儿女最强的大后盾,苏颜忽然底气十足,趾高气昂地看向沈蓉,一字一句道:“别总觉得你儿子是天下第一好,我苏颜也不是没了他就不能活,现在是我退了你们家彩礼,是我主动退了婚!”   苏展点头附和:“对!是我们主动退了婚!”   说完,姐弟俩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深藏功与名,完全忽略了那个让他们俩狐假虎威的男人。   白星梵忍俊不禁,最终说了结束语:“走吧。”   姐弟俩这才昂首挺胸地离开了这里。   回到车上后,苏颜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苏展的心情大好,乐呵呵地问:“姐,咱们现在回家么?”   苏颜扭脸瞪着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脸都肿成什么样了?怎么回家?回家气死奶奶么?”   苏展委委屈屈:“你自己的脸也不比我好到哪去啊……”   苏颜:“……”   那是因为谁呀?!   真不是她不想好好对待这个傻白甜,是他真的欠揍!   苏展并未察觉他姐的脾气已经开始蹭蹭蹭的往上窜了,傻呵呵地问:“不回家去哪呀?”   苏颜抿了抿唇,一脸纠结地看向了坐在副驾驶的白星梵。   她本来还打算今天就回家呢,这下倒好,不仅回不了家了,还多了一个拖油瓶。   思来想去,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也没脸开口。   实在不行去住酒店吧。   正当她准备询问傻白甜身上带钱了没的时候,白星梵忽然对司机说道:“回庄园。”   司机点头,有条不紊地启动了车辆。   苏颜怔住了,呆呆地望着白星梵。   他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又一次地为她免去了尴尬与难为情。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城市的霓虹灯开始闪烁,伴随着路灯的不断后退,昏暗的车内光影重重。   从她的这个角度看去,白星梵的侧颜近乎完美,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处阴影浓重,高挺的鼻梁被灯光打亮,修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了一线淡淡的暗影,整个人仿如一尊立体的素描画。   说没感觉是假的。   没有女人能抵抗得了这种男人的体贴与柔情。   她想开口说谢谢,可是话到嘴边了,却又有了种无力感:除了口头说谢谢,她还能怎么报答她呢?谢谢这两字她已经说了无数遍了,他应该也听烦了。   可是又不能不说。   “谢谢你。”苏颜很认真地他说道,“刚才的事情也谢谢你。”   白星梵轻叹口气:“苏小姐不如发条语音给我,等我什么时候想听你说“谢谢”了,会自己点开听。”   苏颜有些尴尬,却又有些想笑。   苏展在这时强行插入对话:“哇,她的语音你也要留这么?她说话凶死了!一般她给我发的超过五秒的语音我从来不会点开听,直接转换成文字。”   苏颜:“……”   那是因为你这个傻白甜不配得到我的温柔!   白星梵再一次的忍俊不禁:“原来苏小姐还有这样厉害的一面?”   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苏颜还是羞耻的红了脸,然后,扭脸瞪着傻白甜,开始秋后算账:“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好端端跑来找茬儿?!”   “我不是好端端地跑来找茬!”苏展急忙为自己辩解道,“我是走在路上看到谢屿了,本来不想搭理他的,但是后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跟着他来医院了。”   苏颜:“然后呢?”   “我把他打了一顿。”苏展又懊恼地挠了挠头,“谁知道他爸今天过生日,谢家全家都在……”   苏颜想到刚才根本没有在医院见到谢屿,心口不由一提:“他伤的很严重么?”   苏展慌忙道:“其实跟我关系不大,我就捶了他一拳,谁知道他竟然不躲也不挡,硬接了我这一拳,然后没站稳从楼梯上滚下去了,断了两根肋骨……”   苏颜懵了,呆若木鸡地看着苏展。   苏展也懵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姐:“哇你搞什么?你还在担心他么?他都把你害成什么了?你还放不下他呢?”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白星梵,无言地攥紧了自己的右手。   苏颜无奈:“我是怕他告你!”   苏展:“哦,那应该不会,他进手术室前一直要求他家里人别报警,不然我早铁窗泪了。”   苏颜:“……”   倒是出乎她的预料:“算他有点良心。”   苏展赞同:“是啊,算是有点良心,比他那个妈强,但是吧,还是要感谢他的不娶之恩,谢家都是一帮什么玩意儿啊!就算他谢屿真是个绝世好男人你也不能嫁!更何况他不是!”   苏颜没有说话,心里却是很赞同弟弟的想法。   今天在医院的这一场闹剧,彻底让她看透了谢家人的真实面目——无论是谢屿的亲妈,还是他的姨妈,或者是他的大伯,都令她无比的厌恶和恶心。   幸好那场婚礼被终止了,不然现在她就和这帮令她恶心的人成为了一家人。   结婚不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更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   谢家人卑鄙肮脏,绝非良人。   苏展还在碎碎念:“他那个妈简直了!我的天呀,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么没素质的女人,还不如咱妈这个农村妇女呢!你要是真的嫁给了谢屿,他妈绝对要欺负你一辈子!”   苏颜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后怕,不单是因为差点儿就给沈蓉当儿媳妇了,更是因为谢屿他大伯——如果她真的和谢屿成为了一家人,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老色胚的骚扰了——他既然都敢在医院这种公众场合打她的主意,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如果她真的和谢屿结了婚,谢屿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地守在她身边,总有她独自在家的时候,到时候大伯忽然到访,她还能不给他开门么?   越想越后怕。   沉默许久,苏颜实话实说:“幸好,他逃婚了……”   在几分钟前,她还觉得那场婚礼是噩梦,将她推向了无底深渊。   现在她恍然大悟,那场失败的婚礼简直是救星,将她从深渊中推了出来。   苏展也感慨道:“就是,幸好他逃婚了!要不是因为他逃婚,咱们还看不出来谢家人的丑陋嘴脸呢!”   “是啊。”苏颜终于对那场婚礼释怀了不少。   苏展继续劝姐姐:“所以你就别再为了谢屿伤心难过了,不值!”   苏颜也想对这段感情释怀,但是,做不到,因为她心里还是有怨气,还是恨他,无法原谅。   无论如何,谢屿终究是背叛了她,背叛了他们的爱情,他将她推向了风口浪尖,让她遭受痛苦与绝望,还让她独自一人承受众人的非议与猜忌,让她和她的家人在众目睽睽下颜面尽失——如果连这种背叛她都能原谅的话,她就不是人了,而是万能的圣母,常驻巴黎圣母院那种。   更何况,他是她的整个青春。   十几年的感情,怎么可能在朝夕之间释怀呢?   就算她看开了爱情,也看不开十几年的情愫,如同一汪池塘,身处其中的鱼一直认为池水清澈无比,所以满心欢喜地沉浸其中,但忽然某一天,鱼发现,一切都是假象,水一点也不清,反而肮脏无比,能不崩溃么?   这是一种信念的破碎感。   苏颜轻叹口气,不再言语,扭过了脸,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   白星梵抬眸,看向了后视镜,神色逐渐冷淡了下来,眼眸越发的漆黑深邃,气场全敛,却十足危险,犹如一头在暗处观察猎物,伺机而动的野兽。   不知不觉间,司机将车开回了庄园。   苏展是第一次来,反应和他姐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感觉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但他表现的却和他姐截然不同——   苏颜当初是担心自己会丢人,所以尽量不说话,即便内心已经对这栋庄园的奢华之气震惊到了极点,也不吭声,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感慨,但傻白甜就不一样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哇!白哥你家好大!好气派!好好看!”说着话,他的还不停的四处张望,脑袋都要扭成拨浪鼓了。   在苏颜眼中,这家伙现在就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样,真的很丢人,但她暂时顾不上那么多了,换好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楼换衣服——她这几天所穿衣物全是胖阿姨准备的,不过仔细想想也能明白,一定是白星梵嘱咐过了。   脱下那件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的白色针织衫后,她穿上了一件浅蓝色的休闲衬衫,下楼之后,先去找胖阿姨要了瓶活血化淤的药酒,然后才去了客厅,映入眼帘的就是傻白甜盘着腿坐在电视柜前面的地上,望眼欲穿地看着罩在透明玻璃罩里面的积木熊的画面。   白星梵坐在沙发上,面带笑容地看着苏展的背影,像是在看自己的弟弟。   苏颜知道傻白甜也是积木熊的狂热爱好者,见到限量版积木熊就走不动路,一切反常行为她都可以理解,但是,在别人家这么丢人合适么?你这家伙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没好气地勒令:“快点起来,地上凉!”   苏展置若罔闻,兴冲冲地说道:“姐,你知道么,这个是kaws02!bearbrick史上第一款1000%大小的联名限量款!巨巨巨珍贵!”   苏颜压着脾气说道:“我现在知道了,你快起来!”   苏展:“白哥说这是他给他弟弟买的。”   苏颜:“……”   你什么意思?   苏展:“你的弟弟也希望得到这种厚爱。”   苏颜:“……”   我就知道!   深吸了一口气,她伸手指着苏展:“我数三声,你再不起来,我就揍你,一、”   大部分小孩的童年阴影都是“我数三声,你再不怎么怎么样,我就怎么怎么样”。   对别人家的小孩来说,这种阴影来自于爸妈,但对于傻白甜来说,这种阴影来自他姐。   不等苏颜数到二,苏展就条件反射性的从地上弹了起来。   白星梵先是惊讶,然后,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   这样的苏颜,令他有些意外,却又让他觉得很真实可爱。   苏颜的脸瞬间红透,感觉自己的淑女形象彻底崩塌。   苏展则愤愤不平,转头看向了白星梵,委委屈屈地诉苦:“你根本不知道我姐有多凶,全家人就她对我最凶!家里其他人说打我,其实都是在吓唬我,只有她是真的打我!我至今仍然记得我们老家院门口有棵柳树,她脾气上来了就抡着柳条抽我,仿佛是在抽一头拉磨的驴!”   苏颜原本都快要被这个一直抖她老底的家伙气死了,结果“拉磨的驴”这四个字一出,她瞬间破功,没忍住笑出声了。   白星梵也笑了,觉得苏展和星澜那小子有点像。   一时间,客厅里其乐融融的,是这栋豪华别墅中从未有过的人间烟火气。   苏展却越发的愤愤不平:“你们俩现在的快乐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   苏颜瞪着他:“你要是再不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我会让你更痛苦!”   苏展:“你要干嘛?”   苏颜举起了手中的药酒瓶:“给你抹药,快把上衣脱了!”   在沙发上坐着的某人,微微蹙起了眉头。   苏展用双手抱住了前胸:“我都多大了你还让我脱衣服?男女授受不亲好么?!”   白星梵也不赞同这种做法。   虽然是亲弟弟,但已经二十岁了,是个成年男性。   换作别的女人,他可能会觉得无所谓,但是苏颜……他心里会不舒服。   苏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只是让你脱个上衣,再说了,你小时候还是我给你洗的澡呢!”   苏展:“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现在都是男子汉了!”   苏颜:“……”   就在她考虑着到底要不要揍这家伙一顿的时候,白星梵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边解衬衫的袖口边说:“我来吧。”   苏颜一怔,意外地看着他。   白星梵卷好了袖子,走到她面前后,从她手中接过了药瓶,一本正经:“确实是男女授受不亲,此乃礼也。” 第14章 理解   苏颜一脸懵,心想:好端端的怎么开始拽文言文了?   但她也没时间想那么多,眼里心里惦记着的全是弟弟背后的伤势如何。   然而这个傻白甜着实不理解她的苦心,坚守着双手抱胸的姿势,一副不容侵犯的欠揍模样,十分的令她气结。   最终,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向男德楷模妥协了:“行,我不碰你。”她又不好意思地看向了白星梵,“真是麻烦了。”   “小事一桩。”白星梵看向了站在电视机前的苏展,“过来坐下。”   傻白甜这才解除防备,放下了手,老老实实地走过来坐在了白星梵面前的沙发凳上,但是突然间,他又想到了什么,猛然朝后扭头,如临大敌地盯着自己亲姐,“你转过去,不要偷看我!”   苏颜:“………………”   这辈子没有这么无语过!   没好气地瞪了傻白甜一眼,她无奈地朝后转身:“行了吧?”   傻白甜这才安心:“行了。”然后脱掉了身上穿着的那件漫威联名款的黑色卫衣,坐直了身体等待着白星梵给他上药。   少年的身型挺拔,脊背上的肌肉条理清晰,然而白皙的皮肤上全遍布红紫色的淤青,看起来触目惊心。   向来沉稳冷静的白星梵,也在看清少年后背伤势的那一刻心疼地蹙起了眉头。   苏颜悄悄转过身偷看了一眼,眼睛和鼻子瞬间就酸了,心里疼得像是被针扎了。   白星梵轻叹口气,打开了药酒的瓶子,一股混合着中药味道的酒味扑面而来。   他一边往消毒棉球上到药酒一边温声叮嘱:“疼了就说。”他之前从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情,甚至连自己都伺候不好,所以很担心自己会弄巧成拙。   苏展倒是满不在意:“没事,我皮糙肉厚。”   “你是一个很合格的男子汉。”白星梵小心谨慎地用棉球擦拭着少年后背上的淤青,声音低沉温和,“保护了你的姐姐。”   苏展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哎呀,我也没有那么厉害,男生不就是要保护女生么,更何况她是我姐,小时候我被狗追着咬的时候还是她帮我把狗赶跑的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狠狠地戳了苏颜的心窝,让她难受极了,眼泪止不住地流。   “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值得被奖励。”白星梵一边给少年擦药一边说道。   苏展:“奖励什么?一根冰淇淋?”   白星梵笑着说:“kaws02送你了。”   苏展先是浑身一僵,然后猛然回头,双眼放光地看着白星梵:“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白星梵垂眸望着坐在他身前的少年,“希望你还能继续保护她。”   他的语气极为认真,仔细辨认的话,还能听出几分隐藏的恳求——   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她的身边,就像今天一样,所以只能拜托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好好保护她。   傻白甜可听不出来这句话中的深层含义,只听到了:当然是真的,熊送你了。当即满血复活,彻底忘却了背后的疼痛感,“蹭”的一下从沙发山跳了起来,还连跳了好几下,跟窜天猴似的,激动到放声大喊:“啊!啊啊啊啊!白哥!白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亲哥!!”   白星梵忍俊不禁,感觉自己在哄一个三岁小孩。   苏颜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虽然她很不忍心打破傻白甜的幸福时光,但是……在人家家里蹭吃蹭喝蹭住也就算了,还打包东西带走?多少是有点不合适了吧?   她迅速擦了擦眼底和脸颊上的眼泪,转身看着自己弟弟,无奈道:“你怎么什么都想要?”   苏展也顾不得自己现在穿没穿衣服了,振振有词:“什么叫我什么都要?那是我哥送给我的!”说完还理直气壮地看着白星梵,“是吧,哥!”   这声“哥”喊的,面不改色心不跳,简直比喊苏颜“姐”的时候还亲。   一个积木熊,换来了一个弟弟。   白星梵笑了一下:“是。”   苏颜的心里忽然有点酸酸的,感觉自己被抢了弟弟,可是人家白星梵也是好意,她还能埋怨人家“横刀夺弟”么,只能从傻白甜下手!   “这是人家给自己弟弟的礼物,你平白无故的就拿呀?”苏颜语气严肃,又带着商量,“回来我给你买一个。”   苏展:“你算了吧!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你答应给我买迪迦奥特曼,现在我都上大二了,你也没给我买!”   苏颜:“……”   那是因为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奥特曼!   苏展是铁了心的想要熊,也不怕被揍了,继续跟他姐对着干:“我也不是平白无故拿的,白哥说是奖励我的!”   苏颜的脸色越发阴沉,三秒钟后,开始左顾右望,四处在客厅内搜寻趁手的武器。   对于这流程,傻白甜太熟悉了,几个箭步窜到了窗帘后,同时大喊:“白哥你快拦着我姐!她要暴走了!”   此时苏颜已物色好了趁手工具——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正当她准备去拿遥控器的时候,白星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急忙劝道:“算了算了,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苏颜正在气头上,瞪着他说道:“他都二十了,还小孩呢?!”   白星梵还从没来这么劈头盖脸的被女人骂过呢,不过他也没意识到这一点,继续劝她息怒:“他背上还有伤呢,你舍得打他么?”   苏颜不吭声了,盯着傻白甜的藏身之处看了几秒钟,长叹一口气,放弃了去拿遥控器。   白星梵适宜地松开了她的手腕,无奈一笑:“怎么那么大气性?他只是想要一个玩具熊。”   苏颜蹙眉:“你把熊给他了,星澜怎么办?”   白星梵:“再买一个给他就行了。”   “限量版的熊很好买么?”苏颜嗔了他一眼,“星澜心心念念这个熊很久了,他会失望的。”   白星梵正欲开口,躲在窗帘后的苏展突然掀开了帘子,愤愤不平地看着他姐:“星澜是谁?你怎么对他那么好?还那么在乎他的感受!你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苏颜:“……”   所以你这家伙是在吃醋么?   白星梵解释道:“是我弟弟。”   苏展怔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星梵,三秒钟后:“你弟弟,是不是也姓白?”   白星梵:“……”   苏颜:“……”   苏展难以置信:“他叫白星澜?!”   白星梵略有些无奈:“是。”   苏展忽然瞪大了眼睛。   白星梵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中带着些许意外:“你们认识?”   苏颜也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弟弟。   苏展冷笑一声:“哼,何止认识。”   这样子,看起来是有仇。   白星梵和苏颜无言对视了一眼,正当他们俩准备询问一下内情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哥!”   爽朗清澈的少年音。   是白星澜。   真是,冤家路窄。   苏颜顿时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望向了白星梵,白星梵神色温和,眼梢微卷,轻微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安心就好。   苏颜还是不放心,生怕这俩没什么脑子的憨憨打起来,不由蹙紧了眉头。   白星梵垂眸望着她,无声地说道:“有我呢。”   言简意赅三个字,虽然没有声音,但却很有力度,苏颜瞬间就安心了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分钟后,白星澜换好了拖鞋,背着书包走来了客厅,此时苏展刚把上衣穿好。   白星澜脚步一僵,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展:“我艹怎么在我哥家?”   苏展冷哼一声:“我当然是来做客的,我可不像某些人,到处忙着送礼,顶替别人的比赛名额。”   这语气,阴阳怪气之巅峰。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苏颜突然想起来了,一个月前的某天,傻白甜哭丧着脸回家了,一到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谁敲门都不开,连晚饭都没吃。到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她担心傻白甜被饿死,于是去给他煮了碗鸡丝面。兴许是真的饿坏了,傻白甜给她开了门,等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条,她才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傻白甜哭哭啼啼地对她诉说自己参加全国大学生机器人大赛的名额被班里面的某个给导师送大礼的富二代顶掉了。   那天晚上,傻白甜确实是伤心难过极了,她一直安慰了将近俩小时才把他开导好。   真是没想到,那个送礼抢名额的富二代,竟然就是白星澜?   也就是说,星澜和小展是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的同班同学?   这也太巧了吧?   谁知道白星澜一听这话就急了:“你他妈放屁!老子是堂堂正正竞争来的名额!”   苏展:“对,堂堂正正送礼竞争来的名额!”   白星澜伸手指着苏展鼻尖:“你是不是欠揍?”   苏展也开始捋袖子:“老子怕你?!”   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眼瞧着就要失控,苏颜不知所措,一把抱住了自己弟弟的胳膊:“行了你!”   白星梵也板着脸看向了自己弟弟:“够了!”   俩人稍微老实了一些,停止了打斗的趋势,但气氛依旧是剑拔弩张,你咬牙切齿地瞪着我,我面色铁青地盯着你,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样。   “都坐下,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星梵率先坐在了主沙发上。   白星澜比较听他哥的话,狠狠地瞪了苏展一眼,然后朝着主沙发走了过去,然而他哥却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眼。感受到压迫感的白星澜脚步一僵,硬生生地转了个方向,朝着最里侧的短沙发走了过去。   为了让这俩人离得远点,苏颜让自己弟弟坐在了最外侧的沙发上,自己只能坐在白星梵身边的位置。   全员就位后,白星梵再次开口:“小展先说,到底怎么回事?”   白星澜不乐意了:“凭什么他先说?!”   苏展不屑:“让你讲你能讲什么?怎么光明正大的送礼?”   白星澜:“你他妈?!”   苏颜瞪了自己弟弟一眼:“闭嘴吧!”   白星梵也给了自己弟弟一个警告的眼神。   两颗定时炸//弹暂时熄了火。   苏展开始讲述自己如何被顶替掉名额的悲惨事实,讲到最后几乎咬牙切齿:“我亲眼看着他抱着一箱茅台进了导师办公室!”   白星澜迫不及待地为自己辩解:“那就是茅台箱子!里面装的是老式唱片机!”   苏展的眼睛却瞪的更大了:“谁不知道那老头喜欢收藏唱片机?你送这玩意儿的威力比茅台还大!”   白星澜振振有词:“那不一样,花了钱的才叫送礼,我这东西是在我家地下室找到的,我爷爷不用的东西,不信你问我哥。”   苏展立即转头看向了白星梵,苏颜也扭脸看向了身边的男人。   球被踢到了自己这里,白星梵不得不开口:“确实是爷爷不用的东西,但是……”   “你看!”白星澜根本没给他哥把话说完的机会,越发的理直气壮,“没用的东西就是废品,送废品能算送礼么?”   “……”   苏展越发的气急败坏:“你就是强词夺理!”   白星澜:“你就是技不如我,嫉妒我的能力而已。”   “放屁!”苏展“蹭”的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才刚朝着白星澜所在的方向冲了一步,就被苏颜厉声呵斥了,“坐下!”   傻白甜憋憋屈屈地坐回了原处。   白星澜则一脸得意洋洋。   白星梵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叹了口气,沉声道:“给小展道歉。”   白星澜懵了:“我凭什么给他道歉?”   白星梵面色冷峻:“为什么要给导师送唱片机?”   白星澜目光闪烁:“因为、因为爷爷不用了,在咱们家放着也是占地方。”   苏展:“因为你要抢我的名额!”   苏颜呛了自己弟弟一句:“你少说两句吧!”   苏展不服气地瘪起了嘴。   白星梵神色严肃地看着自己弟弟,开口毫不留情:“因为你知道导师喜欢,所以投其所好。”   白星澜涨红了脸,却倔强地梗着脖子不低头。   白星梵的语气越发严厉:“还没毕业就心术不正贿赂公行,以后还得了?”   他这几句话说得太过凌厉,别说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少年了,就连苏颜这种毕业好几年的人都觉得难以接受。   眼瞧着星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连忙打圆场:“哎呀不用这么上纲上线,就是一场比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她还不停地给自己弟弟递眼色,示意他给星澜个台阶下。   傻白甜没有注意到他姐的颜色,因为他已经被吓呆了。   他姐虽然凶,却是一种色厉内荏的凶,就好比春日里的清风,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最多晃晃树梢吹掉两片叶子,但是白哥的凶,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凌厉,但有极强的压迫性和震慑力,如同千年冰川、万丈深渊,能够令人望而生畏。   可以这么说,他姐动手打他一顿,都没白哥这两三句话令他害怕,而且是发自内心深处的颤畏。   如果身边没有别人,白星澜可能会乖乖认错,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尤其是当着死对头的面。   他的内心羞愤难当,还对自己哥哥产生了怨气,怨他不向着自己,偏偏向着外人!   对苏展那么好,那你找他当弟弟吧!我才不给你当弟弟呢!   我也不爱你了!我不要你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大哥!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   白星澜吸了吸鼻子,又伸手摸了一把眼泪,猛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愤愤不平地冲着他哥吼道:“我就是心术不正贿赂公行怎么样?我又不是你!我想怎么活就这么活!我的人生再糟糕再垃圾也是你白星梵羡慕不来的!我有爸妈的爱,你有么?!”   白星梵浑身一僵,怔愣地看着自己弟弟,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苏颜和苏展姐弟俩也都懵了,全然不知所措。   越是心思纯透幼稚的人,和家人吵架时越是口不择言。   其实白星澜说完这句后就后悔了,但是又碍于面子不肯低头,也没敢再多看他哥一眼,大步朝着客厅外走了过去。   苏颜急忙喊住了他:“星澜!”   白星澜恍若未闻,走出客厅后,径直朝着别墅大门走了过去。   苏颜慌忙看向了身边人。   白星梵已从怔忪中回神,板着脸冷声道:“不用管他!”   苏颜无奈,起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路小跑着去追白星澜,最终别墅门外追上了他:“星澜你要去哪呀?”   白星澜忍着眼泪,咬着牙说道:“回家!”但这两个字就像是车胎上的气门筋,说完就他就露了气,再也憋不住委屈了,眼泪哗啦啦地流出了眼眶,语气却依旧气呼呼的,“全家就他喜欢凶我!我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当了他弟弟!”   苏颜感觉这家伙就是第二个傻白甜,甚至比傻白甜还要娇气,堪称傻白甜2.0版本。   轻叹口气,她劝慰道:“你哥最爱的人肯定是你呀,他刚才那样凶你,还不是凶给我们这种外人看的?所有家长都一样,自己家孩子和别人家孩子有争执的时候,基本都会教育自己家孩子,我对小展比你哥对你还凶呢。”   白星澜很了解自己的哥哥,反驳道:“不一样!他刚才是真的在凶我!你们在不在他都会那样!全家只有他会那样对我!我不就是给导师送个唱片机么?有什么的!”   苏颜也不好评判他给导师送礼的行为,毕竟这事还涉及自己的弟弟,所以她只能说道:“你哥对你管教严格,说明他在乎你。”   白星澜吸了吸鼻子,不服气地说道:“我就不信他长这么大没干过歪门邪道的事!自己还管不好自己呢,凭什么管我?!”   苏颜微微蹙眉,沉默片刻,她沉声道:“我觉得你不能这么说你哥哥。”   白星澜不服气地别过了自己的脸,一副倔强表现。   苏颜看着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问:“你刚才说,你哥不能像你一样活得随心所欲,是因为什么?”   白星澜不说话了。   苏颜替他回答:“因为他是大哥,是你们这辈人的顶梁柱,他肩负了你们家族的使命,承担了来自家族的所有压力,正因如此,你才能活得自由自在,是他替你分担了一切,不然你还哪来的闲情雅致去参加机器人大赛?他参加过这种比赛么?”   少年知道,他哥没有。   哥哥向来身不由己,身为家族继承人,他的成长过程中几乎不能有任何个人爱好,他只能学习对家族有利的东西。   哥哥的人生路线早已被规划好了,他只能按照这条路线走,不能偏移半厘米,不然就会被当成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少年仍然记得,在他八岁那年,十四岁的哥哥爱上了吉他和摇滚乐,但哥哥却不敢光明正大地在家里弹吉他,所以找了一个仓库当作自己的秘密基地,还成立了一个摇滚乐队。他无意间偷听到了哥哥和乐队成员打电话,得知了此事,央求着哥哥带着他去那个秘密基地。后来哥哥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带他去了,他很开心,回家后激动的睡不着觉,妈妈问他为什么那么兴奋?他全然忘却了哥哥的叮嘱,把秘密分享给了最爱的妈妈。那时的他觉得爸爸妈妈一定不会训斥哥哥,因为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对他就很温柔佷宽容,一定也会很温柔的对待哥哥爱好。   但是第二天,妈妈就去了哥哥的秘密仓库,用一把剪刀,当着哥哥的面,剪短了他的吉他弦,爸爸则让人把仓库里的所有乐器全部搬空了,还当着哥哥的面砸了个稀巴烂,然后封了那个仓库。   自始至终,他们没有训斥哥哥一句,却用实际行动给了他一个又一个耳光。   从那之后,哥哥再也没有碰过吉他。   小时候的他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后来长大了,他才明白,他的童言无忌毁掉哥哥人生中唯一的自由天地。   哥哥也不是没有叛逆过,但他的叛逆和家族的压力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尤其是在爸爸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他连叛逆的资格都没有了。   愧疚感油然而生,白星澜忽然攥紧了双拳,低低地垂下了眼眸。   苏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说完:“只因为他比你年长几岁,所以他走了最累的那条路,这条路艰难坎坷,他当然不可能一件歪门邪道的事都没干过,我猜他那么训斥你,不是因为双标,而是希望你能永远保持天真和纯粹,这是他做梦都想变成的样子。”   白星澜的眼眶再次红了,这次不再是因为委屈和气愤,而是自责和愧疚。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苏颜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你还想回家的话,就让司机送你回去;不想回家的话,就转身回屋子里吧,阿姨马上就做好饭了。”   白星澜抬手抹了把眼泪,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别墅,然而才刚往回走了一步,就顿住了脚步:“哥……”   苏颜猛然转身,诧异地看着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白星梵。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白星梵就移开了目光,看向了自己弟弟。   白星澜还是有些委屈,瘪着嘴低着头不看他,大步朝着大门走,但是在与哥哥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声音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多年前,我不该对妈妈说出你的秘密。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么说你,不该不理解你,不该说爸爸妈妈不爱你。   白星梵一怔,再去看他的时候,少年已经进了屋子。   夜色漆黑,星辰点点,别墅门外仅剩下了两人。苏颜有一点点的尴尬,也不知道刚才自己说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其实她说的那些话,有很多地方都是自己瞎胡乱猜的,要是猜错了,又被正主听到了,是真的很羞耻。   她甚至不好意思去看白星梵的脸色,一直低着脑袋看自己的脚尖。   脚上穿着雾霾粉色的拖鞋,白色袜子。   正当她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化解尴尬的时候,白星梵的声音忽然传来:“谢谢你。”   她猛然抬头,意外又惊讶地看着他。   白星梵牵起唇角,和煦一笑:“谢谢苏小姐的理解。”   他从出生起就身不由已,未来也不可能挣脱枷锁,能得一人理解,已实属万幸。   苏颜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也就是摆个事实讲个道理而已。”   白星梵:“明事理的人也不多见了。”   苏颜谦虚道:“我也没那么优秀。”   “你当然有。”白星梵目不转睛,眸色专注:“若能娶苏小姐为妻,一定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第15章 过客   苏颜的呼吸一窒,迅速别过了自己的目光。   她不傻,能听懂这句话中的深层含义,也能从他的眼神中感知到他的心意,但是,她不能接受,就像是那几个盲盒一样。   凭心而论,白星梵绝对是她遇到过的最优秀的男人,家世优异、样貌英俊、温柔体贴、能力出众、年轻有为,是女人心目中的完美男人,但正因为他太优秀了,所以令她望而却步。   人活一世,贵在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他,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敢对他有丝毫非分之想。   不过她确实很感动于他这些天为自己做的事情,内心深处也会在不经意间泛起涟漪,毕竟没有女人能抵抗得了这种男人的魅力。   她对他有好感是真的,但是,也就止步于好感了。   于是,她再一次地婉言谢绝了他的心意:“我没白先生说的那么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罢了,也没那么高的志向,只想找一个和我心意相通的普通男人相爱结婚,其他的,也不敢多想。”   白星梵当然能听出她的玄外之音:“这世界上有谁不是普通人?我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普通人。”   他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无非是家世好了一些而已,但好家世给了他高起点的同时,也给他套上了无形的枷锁,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第二种人生了。   他唯一能自主选择的,只有爱人。   其实在没遇到她之前,他甚至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能和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结婚。他的婚姻和命运一样,早就被安排好了,无非是和哪个家族联姻的问题。   直到在古镇遇到了她,第二种选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时父母已经为他相中了一位世家小姐,双方父母本想借着爷爷过寿的这个契机介绍他们认识,但是那天在寿宴上,女方的父母询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的时候,他回了句:“晚辈已心有所属,当然是意中人那个样子。”   这算是当众挑明了他拒绝联姻。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尴尬,父母的脸色皆不是很好看,但他并没有就此低头,面不改色地应对着他们的冷峻目光。   寿宴结束,宾客散去,母亲来质问他刚才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言简意赅:“字面意思。”母亲还要开口,他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如果爷爷奶奶当年态度再坚决一点,你也嫁不进白家。”   母亲僵了一瞬,没再言语。   他又说了一句:“比起当初的你,她好得多。”   母亲的神色中出现了裂痕,似悲哀,似伤痛,好像几十年的疲惫与压力在顷刻间迸发了出来。   沉默许久,她开了口,嗓音中透出了些许沙哑:“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对我有怨气,但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   他再次打断了母亲的话:“我不想听这些。”   母亲抿着唇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说了句:“婚姻大事,你自己做主吧。”   他明白,母亲是向他妥协了,但是对他来说,这无关紧要,即便她不妥协,他也要自己做主。   她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想要拥有的女人,也是第一个让他这么喜欢的人,喜欢到可以不择手段,所以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从确定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了,这辈子,非她不娶。   苏颜也没想到白星梵的态度会这么坚决。   他说得确实没错,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乍一看全是普通人,但是普通人和普通人之间也有差距,这是不可否认也不可忽略的事实。   不说别的,家世上的差距就已经是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了,更何况还有成长经历与阅历之间的差距。   当初决定和谢屿结婚的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这点的重要性,但是经历过一番失败的感情与一场失败的婚礼后,她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这点。   门当户对才是感情能够长久的基础。   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也不想在上一段情商还没好透的阶段迅速投身下一段感情,所以,她必须拒绝白星梵的心意,即便他真的很优秀:“能够被白先生欣赏是我的福气,但是,我不够优秀,配不上白先生的欣赏,在未来,您一定能遇到更好的人。”这次她彻底把话挑明了。   白星梵默然不语。   苏颜歉然一笑,送上了一句祝福:“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   我非良人,和春风一样,是不经意间吹进你人生的过客。   终有一天,你会遇到你的盈盈秋水,与她一同拥抱璀璨星河。   白星梵不置可否:“如果我只想要春风呢?”   苏颜回道:“风太散了,无足轻重,配不上你的好。”   白星梵明白,不是风太散了,而是春风不愿意为他停留。   “明天我就和弟弟一起回家了,这段日子多有打扰,以后应该再也不会打扰您了。”说完,苏颜便走进了屋子。   白星梵望着她的纤细背影,薄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眸光也一点点冷却了下来——   你的心里,是不是还有谢屿?   苏颜很担心傻白甜和娇气鬼又吵起来,快步回到了客厅,结果客厅里却只有傻白甜一个人,娇气鬼不见了。   “星澜呢?”她略带焦急地问自己弟弟。   “餐厅呢。”苏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要是不见了你都不一定会这么着急。”   苏颜:“……”   你上大学到底是读的计算机专业还是阴阳怪气专业?   她无奈叹气,伸手在弟弟的脑袋上轻轻戳了一下,低声训斥道:“要不是因为你一直闹,人家兄弟俩能吵架么?”   苏展不服气:“我据理力争还不对了?!”   苏颜:“那也得分时间地点和场合呀?咱们现在是在人家家里。”   苏展依旧不服,酸溜溜地说道:“切,你就是偏心他,我怎么做都是错的,他怎么做都是对的,他才是你亲弟弟,我是捡的。”   苏颜:“……”   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矫矫情情的?为避免傻白甜开启作精模式,她不得不温声哄道:“我也没说你做错了,名额的事情确实是他不对,让你受了委屈,”虽然客厅没人,但她还是尽量压低了嗓音,“但凡事不能做绝,尤其是在别人屋檐下的时候,而且你和他还是同班同学,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得这么僵合适么?看他和他哥因为你吵了一架,你很开心么?”   苏展噘起了小嘴巴,虽然还有点不高兴,但也没再反驳他姐的话。   苏颜舒了口气,心想:她们家傻白甜虽然娇气,但有一点还是很棒的,那就是听劝。   这时,胖阿姨的声音忽然在他们姐弟俩身后响起:“苏小姐,先生让我来喊你们吃饭。”   苏颜立即回道:“好的,来了!”   白星梵和白星澜已经在餐桌边坐好了。   苏颜领着弟弟走进餐厅的时候,有点尴尬地看了白星梵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不由在心里舒了口气,也没那么尴尬了,紧接着她才注意到这兄弟俩地座位有点奇怪。   餐桌是长方形的,白星梵坐在餐桌内侧靠中间的位置。白星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在和哥哥赌气,所以并没有坐在他哥身边,而是离他远远地坐在了餐桌的最端头,眼眶还红彤彤的。   八菜一汤全部摆放在了餐厅中央。   苏颜看了看距离,除非这家伙跳上桌子,不然把胳膊伸断了也夹不到一口菜。   白星梵也没管他。   苏颜在心里叹了口气,谁知道这时候,傻白甜竟然拉开了餐桌另一侧端头的座椅,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用实际行动向白星澜表示:老子宁可饿死也要离你八丈远!   苏颜无语到了极点:“你们俩是不是不打算吃饭了?”   俩人谁都没说话,剑拔弩张地盯着对方。   苏颜刚想开口劝劝这俩人,白星梵却先开了口,冷冷道:“不用管他们。”   苏颜翻了个小白眼:“然后让他们俩饿死?”   白星梵语气依旧严厉:“饿一顿就长记性了。”   苏颜感觉这人对待小孩真是一点都不温柔,还没耐心,一看就不是个好家长!索性不理他了,先看向了自己弟弟,板着脸说道:“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坐过来,我就揍你,一、二、三!”   平时苏展只能坚持到“一”,今天咬着牙坚持到了“三”,眼瞧着他姐的脸色越来越青,大有抽出腰带抽他一顿的趋势,所以“三”的那个话音刚落,他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行动迅速地换了位置,乖乖地坐在了他姐身边。   那头的白星澜冷哼一声:“怂b、、、”   “逼”这个字之所以没说出口,是因为苏颜把脸扭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对上苏颜视线的那一刻,白星澜感觉自己仿若回到了幼儿园,可怜弱小又无助,要是不乖一点,就会被打屁股。   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所以苏颜没有数数威胁,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开口,命令:“坐到你哥身边去。”   白星澜倔强着不动,心里却忐忑,不安地看了他哥一眼,绝望地发现他哥不仅没有救他的意思,反而还微微勾起了唇角,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被训。   这什么哥呀!   重色轻弟!   最后,他实在是不堪重负,乖乖地坐到了自己哥哥身边去。   这回冷哼一声的变成了苏展:“呵,怂逼……啊!”   傻白甜痛苦地捂住了脑袋,因为苏颜狠狠在他后脑上拍了一巴掌:“就你话多!”   白星澜看在眼里,疼在后脑勺上,同时在心里庆幸,幸好自己刚才乖乖听话了,不然挨打的就该变成他了。   确定这俩人都老实了,苏颜才拉出凳子,坐到了弟弟身边,然后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四目交汇的那一刻,白星梵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启唇道:“开饭吧。”   傻白甜和娇气鬼立即拿起了筷子,开始扒饭。   苏颜舒了口气,也拿起了筷子。   白家兄弟在吃饭的过程中没有一丁点奇怪声响,无论是仪态还是动作皆是如出一辙的优雅与从容,完完全全地做到了“君子食不语,咀嚼不露齿”,搞得苏家姐弟俩的压力很大,惟恐一不小心丢了人。   饭后,阿姨撤掉了菜盘,端上了水果与饭后甜点。   这时,白星梵才对苏颜说道:“明天我会让司机送你们回家。”   苏颜点了点头:“嗯。”   之后两人皆没再多言。   白星梵不喜欢吃甜食,所以没动甜点,苏颜只吃了一块绿茶饼。   绿茶饼一共有四块,白星梵不吃,另外三人一人吃了一块,还剩下一块,苏展和白星澜同时朝着装饼的精致瓷盘伸出了手,结果又引发了一场战争,谁都不甘示弱,你一言我一语几乎要把天花板掀翻,苏颜怎么劝都不行。   白星梵被他们俩吵得头疼:“吵什么?想吃的话再让阿姨给你们做。”   苏展和白星澜异口同声:“可是我只想吃这块!”   白星梵:“……”   苏颜的头也是一个顶两个大:“那怎么办?要不你们俩一人一半?”   俩人都没说话,苏颜就当他们俩默认了,本想自己动手分,但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工作,于是,她看向了白星梵,露出了一个灿烂微笑:“你来吧。”   白星梵:“……”   带刺的球被踢到了自己这里,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接,于是将盘子拉到了自己面前,找准中心位置,用银质餐刀切开了绿茶饼,给了他们俩一人一半。   苏展没看大小也没提意见,看样子是不打算继续和白星澜干仗了。   白星澜先看了眼盘子里的饼,然后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哥,气呼呼地说道:“为什么他的比我的大!”   白星梵:“……”   “你就是偏心!你就是不爱我了!你觉得他比我好!”说着说着,娇气鬼的眼圈又红了,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都快要委屈死了。   苏颜和苏展都看懵了。   尤其是苏展,两眼发直:“你、你你、你你哭什么?”   白星澜哭着骂道:“要你管!”   苏展:“……”   我就多余问你那一句。   白星梵长叹一口气:“我没有偏心。”   “你就是偏心!”白星澜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咽咽地说道,“你都让我把熊给他了,还不让我吃一整块饼!”   白星梵终于明白了,结症不在饼的大小,而在熊。   苏颜也明白了,当她在客厅教育自己弟弟的时候,白星梵也在餐厅教育了他的弟弟,于是她立即说道:“小展不要你的熊。”说完,她还用胳膊肘捅了自己弟弟一下。   苏展心里在滴血,嘴上却不屑:“切,谁稀罕你的熊?老子才不要呢。”   白星澜不置可否,还在吧哒吧哒地掉眼泪。   白星梵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沉声训斥:“你是不是没完了?”   苏颜略带谴责地看了他一眼,小声提醒:“你别那么凶……”   本就委屈的白星澜,在听到苏颜的话后,更委屈了:“他一直对我这么凶!”   白星梵不为所动,语气严厉:“把熊给小展,不是因为我偏心他,而是因为你犯了错,你用不正当的手段霸占了小展的名额,所以你必须补偿他,还要向他道歉。”   “我、我我就不!”白星澜哭得一抽一抽的,“我死都不会给他道歉!”说完,他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哭着跑出了餐厅。   白星梵心累不已,再次长叹口气,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苏颜本想去追白星澜,但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于是用力地推了推苏展:“去追他,把人家劝好!”   苏展懵了,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去劝他?”   苏颜:“本来就是你惹得事!”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这事除了苏展,谁都解决不了。   苏展垂死挣扎:“我能不去么?”   苏颜:“不行!劝不好你明天就别回家了!”   苏展咬紧了牙关,一脸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屈服在了苏颜的“淫威”之下,用力地捶了一下桌面,然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去找白星澜了。   苏展离开后,餐桌旁只剩下了苏颜和白星梵。   看着白星梵一脸的疲惫,苏颜心生愧疚:“抱歉呀,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   “和你们无关,是星澜太任性了。”白星梵无奈道,“他被长辈们惯坏了,总觉得世界应该围着他转,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就会大吵大闹。”   苏颜抿了抿唇,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忽然有些心疼——   明明是有着同一对父母的兄弟,人生经历却截然不同,父母对待他们的态度可谓是天壤之别。   怪不得星澜会在发脾气时的时候说那句:“我的人生再糟糕再垃圾也是你白星梵羡慕不来的!我有爸妈的爱,你有么?!”   他们的父母肯定不是不爱白星梵,只是对他的期望太高了,将家族的未来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所以不能再容私情,必须对他严苛要求。   想了想,苏颜劝道:“其实他也不是任性,只是想让你向着他而已,说白了,就是吃醋了,觉得你偏心小展。”   白星梵再次重申:“我真的没有偏心。”   苏颜:“我当然知道,但星澜不这么觉得。”   白星梵:“所以还是他任性。”   苏颜无语,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哥哥爸爸或者是男朋友,我也会觉得苦不堪言!”   白星梵一怔:“为什么?”   苏颜:“一点都不讲情分!所有人都想从自己在乎的人那里要一份偏爱,但你完全没有给人偏爱的感觉,你太讲理了!”   白星梵沉吟片刻,认真询问:“所以,苏小姐是想要一份毫不讲理的偏爱?”   他从来没有追过女人,也没和任何人交往过,所以这方面的经验不是很充足。   苏颜瞬间红了脸,慌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星澜想要一份你的偏爱。”   “嗯。”白星梵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逼得太急了,反而会适得其反,索性放走了她,“太晚了,回去休息吧。”   苏颜舒了口气:“哦。”然后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迅速离开了餐厅。   苏展本是准备忍辱负重地去劝劝白娇娇,但谁知道白娇娇真的是个又矫情又小气的娇气鬼,敲了半天的门都不给他开,于是他果断放弃此项任务。   由于白星澜的房间在三楼,为了避免他们俩半夜干架,于是苏颜让胖阿姨把苏展的房间安排在了一楼。   不到九点钟,大家就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别墅归于寂静。   今晚是住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了,苏颜的心头还微微有些不舍。   窗外的夜色静谧,星空璀璨,宽阔的天鹅湖湖面上泛着道道流光,如同上等丝绸。   她独自一人在卧室外的阳台上坐了许久,托着腮帮子在看夜景,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如果白星梵在古镇的时候就向她表露心意,她会心动吗?应该会吧,因为他真的很迷人,一言一行都带着巨大的吸引力,令人无法抵抗,而且那个时候的她还没和谢屿重逢,也没经历过男女感情,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去大胆尝试,哪会管什么家世和阅历的问题?不然她也不会同意谢屿的求婚了。   但是现在,她不敢了。   吃一堑长一智,她总不能记吃不记打。   长长地叹了口气,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回了卧室。   这一晚上她睡得还算是安稳,早晨不到八点就起了床,洗漱完收拾东西,然后下楼,然而那个时候白星梵已经不在家了。   她没机会和他当面道别了。   早餐结束后,她和弟弟一同坐上了白星梵提前安排好的轿车,司机开着车将他们送回了家。   在黑色轿车驶出庄园大门的那一刻,苏颜回头看了一眼,天空碧蓝如洗,白色的三层建筑伫立在灿烂的阳光下,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金光,看起来优雅又大气。   心头忽然有些遗憾。   往后余生,她都不会再来这里了,也不会再和白星梵有任何交集了。   她是他生命中的春风过客,他又何尝不是她的春风过客呢?   如果他出现的早一点就好了,她不会像现在这样理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畏缩。   但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第16章 回家【一更】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回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对于苏颜来说,并非如此。   不是她不想家,也不是不想父母,而是不敢面对他们。   婚礼那天,谢屿逃婚,她没有勇气面对宾客们的异样目光和噩梦般的现实,于是选择了落荒而逃,却把父母置在了烤火架上——这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更不负责任的是,这几天她一直躲在白星梵那里,还与外界断了联系,虽然是为了避免//流言蜚语影响到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心态,但却也忽略了一件事:父母会担心她。   她完完全全地忽略了父母的感受,幼稚又不孝地逃避了自己本应该承担的责任。   伴随着轿车行驶距离的缩短,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紧张到手心冒汗。   他们家住在一座名为“金色澜湾”的高档小区中,小区正门由六根白色的高大罗马柱连接而成,罗马柱后方是一片葱郁花园,花园两侧分别是小区的进口和出口;罗马柱前方是一片圆形广场,广场中央有一座喷水池,白色的丘比特雕塑下是一座大理石铺就的黑色方形基石,上面用金色的字迹刻写着“金色澜湾”这四个字。   在这儿住了十几年,苏颜对自家门前的景色再熟悉不过。   丘比特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她就屏住了呼吸,紧张地问弟弟:“爸妈还生气么?”   苏展实话实说:“还行吧,我一直没觉得他们在生气,生气的是奶奶。”   苏颜不由舒了口气,紧接着又冷哼一声:“那太正常不过了。”   苏展也听出了他姐话语中的抱怨和揶揄,但他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是被奶奶偏心的那个人,所以没反驳他姐的话。   小区不允许外来车辆随意进入,所以司机将车停在了小区正门前的路边,苏颜姐弟俩先跟司机道了谢,然后下了车。   五分钟后,姐弟俩站在了家门前。   苏展站在前面,将自己的右手食指摁在了指纹锁上,苏颜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09:32   她想:爸爸现在应该已经去公司了吧?家里只有妈妈和奶奶。   心里忽然轻松了一些,爸爸不在家,奶奶如果骂她的话,妈妈能护着她。   但如果爸爸在家就不一定了。   她爸苏建安是个靠谱的好男人,但也只是传统意义上的靠谱好男人。   他好在能够吃苦耐劳、好在积极上进、好在踏实肯干重感情有责任心,即便从穷小子成为了公司老总,也没抛弃糟糠之妻,依旧对她不离不弃,从没嫌弃过她没学问没见识,也从没做出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但他是个很传统的好男人,比如坚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糟粕思想,并且这个“后”还必须是男孩,女孩不行——   苏颜他妈在生完她之后还怀过两次孕,但都是女孩,于是全打掉了,直到第三次怀孕,终于怀了儿子,于是苏展这个傻白甜才能顺利降生,不然他的命运和他上面的那俩姐一样,还没出生就被扼杀了。   再比如,她爸还是个有点愚孝的人,在他心里,养育之恩大过天,所以爹妈在他心里比老婆重要,老婆比儿子重要,儿子比女儿重要,女儿比外人重要。   苏颜知道她爸也爱她,但是她爸的爱分三六九等,她是最后一等,所以如果她爸在家的话,奶奶骂什么她都得忍着听,谁都不能反驳一句,不然在她爸眼里就是不尊敬奶奶。   “卡嚓”一声响,指纹锁开了,苏展一把拉开了房门,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扯着嗓子喊道:“有人嘛?我们回来了!”   苏颜跟在弟弟身后进了门,还没来得及换拖鞋呢,父母双双赶了过来,把目光定格在了她的身上,从头到脚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好几遍,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颜颜回来啦?”先开口的是她爸,语气中带着心疼,又带着欣慰,不停地念叨着,“回来就好呀、回来就好……”   她妈柳湘也跟着点头:“就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就好。”但话还没说完呢,她的眼圈就红了。   苏颜没想到父母竟然一点都没有责怪她,反而还这么牵挂她,愧疚感油然而生,眼眶也跟着红了,含着眼泪、呜咽着喊了声:“爸,妈。”   柳湘的眼泪一下就冒出了眼眶,冲到女儿身前,一把抱住了她:“我的颜颜呀,受了那么大委屈……”   母亲的语气中,充斥着对女儿的心疼。   苏颜本来都没那么委屈了,但听到妈妈的话后,瞬间又委屈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就像是小时候摔倒了,妈妈如果对她不理不睬,她也就跟没事人似的自己爬起来了,但如果妈妈一旦表现出来了任何心疼或者关心的态度,她就开始嚎啕大哭,委屈的不得了。   苏建安也跟着摸了把眼泪,看向女儿的目光中饱含心疼,不过他说到底是个男人,是一家之主,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做无所谓装摆了摆手,劝道:“行了行了,别哭了,都过去了,以后就不提这事了。”他又着重对自己老婆说了句,“小湘,你别哭了,颜颜本来没事,看你一哭她才又哭了。”   苏展也跟着劝道:“就是,都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摆脱了谢屿那个渣男是好事!总比结婚后才发现他是渣男强!”   苏建安:“对,小展这句话说的对!”   柳湘赶忙擦了擦眼泪,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对着女儿笑了一下:“不想过去的事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们颜颜这么漂亮,一定能遇到更好的人!”   苏颜也笑了一下,含着泪点了点头:“嗯!”   姐弟俩换好拖鞋后,一家四口去了客厅。   苏老太太穿着一件蓝布褂子,正坐在沙发上剥核桃,从苏颜进门起,她就一直没抬头,左手捏着核桃,右手拿着核桃夹,把核桃壳夹碎了后,小心仔细地将核桃仁从壳里面剥出来,放进旁边儿的透明密封罐中。   直至苏颜和父母弟弟一起走进了客厅,她才撩起了松软垂落的眼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剥核桃,语调幽幽地开口:“呦,这不是咱们家的大功臣么?终于舍得回家了?”   苏颜虽然有点生气,但她早就料到了这个老太太会是这种态度,也早就习惯了她的阴阳怪气,所以没有说话,全当没听见。   谁知弟弟和妈妈竟然同时开了口——   “奶奶!”   “妈!”   语气中皆是不满,甚至还带着谴责。   老太太被激怒了,猛得一下子扔掉了手里的核桃夹,铁质夹子砸在玻璃茶几上,发出了一声危险的闷响,但她的火气可不是对着她的宝贝孙子发泄,也舍不得对她的宝贝孙子发火,却舍得对她的儿媳妇发火,气焰滔天地骂道:“你生的这个小赔钱货拢不住男人的心!让咱们家丢了那么大的人!我还不能说她两句了?”   柳湘的眼圈又红了,委屈又愤怒地看着苏老太太:“你怎么能这么说颜颜呢?她心里不委屈么?”   苏老太太冷哼一声:“她委屈有个屁用!有本事别让男人跑啊!活了这么多年连个男人都圈不住,没用的废物!”   “妈!你少说两句吧!”这回开口的是苏建安,他虽然一直奉行“生养之恩大过天”的行事准则,但这回确实是心疼女儿,所以没再容忍母亲继续骂她,“颜颜心里也难受着呢!”   苏展就没那么好脾气了,气冲冲地对老太太说道:“你干嘛要一直骂我姐?是我姐的错么?!”   宝贝孙子一开口,苏老太太瞬间闭了嘴。   苏颜一直没说话,其实她很想和这个不讲理的老太太大吵一架,但又觉得心累,更明白和这个老太太吵架是没用的,只会让自己更累,于是她选择眼不见为净。   “我先上楼了。”说完,她便朝着楼梯口走了过去。   他们家是复式结构,楼下两个房间,楼上三个房间。奶奶和父母住在一楼,她和弟弟住在二楼,剩下一间是客房。   二楼只有一间带卫生间和衣帽间的主卧,剩下两间房间需要共用走廊里的公用卫生间。   对他们的父母而言,根本不需要过多考虑,带卫生间和衣帽间的大房间一定给儿子的,女儿的房间则没必要太大,够住就行。他们这么分配的理由也冠冕堂皇:儿子以后要带着媳妇儿回家住,必须要住在大房间。   其实就是偏心。   这种偏心还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买房子。   父母在三年前就给弟弟在某个高档小区买了栋单层二百平的独院别墅,现在都已经装修好了,却只给她买了套单层一百二十平的复式,并且是去年才买,到现在还没交房呢。   虽然比起大部分人来说,她已经佷幸运了,毕竟年纪轻轻就有了房,还是全款买的,按理说没什么不高兴的地方,但是吧,有对比才有差距,比之弟弟的三层大别墅,她这套复式就有些不起眼了。   遇到一对偏心的父母,总是让人心里难过——要是不买就都别给买,买了就买一样的,买了还不一样,就容易产生对比和落差感。   苏颜也经常在心里自我安慰:爸妈给我买房子就够好了,还有好多重男轻女的家庭都不把女儿当人看呢,比起她们我够幸福了。   房间里的喜字早就被摘掉了。   关上房门后,苏颜先换上了自己的睡衣,然后呈大字型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被褥上带有熟悉的味道,她忽然很安心,但也很累。   家总是能让人破防,连日来的疲惫在顷刻间从骨子里冒了出来。   她闭上了眼睛,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敲响了:“颜颜?你在干嘛?”   是妈妈的声音,语气中还带着些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她似的。   “没干嘛。”苏颜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蹬上拖鞋后,去给她妈开了门,“怎么了?”   柳湘没有立即开口,等进到房间后,她关上了房门,还反锁了一下,又拉着苏颜的胳膊把她往屋子里拽了几步。   苏颜搞不懂她妈怎么忽然变得神神秘秘的,奇怪道:“你怎么了?”   柳湘抿了抿唇,然后严肃认真地盯着她,压低了嗓音询问:“你和谢屿,有没有那个?”   那个?   那个是什么?   苏颜有点懵:“什么?”   柳湘有点急了,脸也有点红:“就是有没有做过那件事!”   苏颜愣了一下,明白了她妈的话,脸也跟着红了:“没有!”   听闻女儿的回答后,柳湘并没有放心,又问了一遍:“真没有?!”   其实这个问题不只是她想知道的,丈夫也想,只不过他不好意思直接问女儿而已,所以才让她来问,   他们夫妻俩都出身比较落后的农村地区,思想比较传统守旧,接受不了婚前性行为,总觉得不合规矩,就像他们要求女儿不要在结婚前一天见新郎一样。   苏颜无奈,斩钉截铁:“真没有!”   她虽然也觉得她妈的思想落后,但无形中还是受了影响,再加上她十四岁之前一直在老家待着,所以对于性方面的观念也有些保守。   其实在和谢屿交往的过程中,有好几次他都想做,但是她坚决不同意,坚持要把第一次留在结婚后,好在他也没勉强她,所以他们就一直没做那件事。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后,柳湘舒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没有就好,我和你爸一直担心这件事,怕你以后嫁人的时候被嫌弃。”   苏颜哭笑不得:“咱们家思想落后不代表所有人都思想落后,情到深处不能自持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很少会有人不接受。”   柳湘反驳道:“那不一定,万一就遇到那种介意的呢?”   苏颜叹了口气,不说话了,反正也和她妈说不通。   柳湘继续叮嘱道:“不管怎么说,做那种事情还是要留在婚后,幸好你这回听话了,不然不就被谢屿糟蹋了么?”   苏颜:“……”   有点道理,又有点没道理。   柳湘再次重申:“以后也要注意,知人知面不知心,别随随便便就把自己交出去了,女孩子容易吃亏。”   “行了行了知道了!”苏颜问道,“你还有事么?没事就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柳湘:“有事!”   苏颜:“什么事?”   柳湘:“你这几天在哪个朋友家住的?男的女的?是干什么的呀?还送了你弟弟一头熊?开动物园的么?”   苏颜:“……” 第17章 四万【二更】   苏颜没想到这个傻白甜的嘴竟然会这么快,内心顿时懊恼不已——怎么就没提前叮嘱他不要说这么多呢?   要是爸妈知道了她这几天一直借住在一个男性朋友的家中,一定会不停地问东问西,说不定还会误会她和白星梵之间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也不知道傻白甜究竟像爸妈透露了多少,所以在回答妈妈问题之前,她先问了句:“他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柳湘:“他就说这两天会有个大件快递邮回家里,是一只熊,要是他不在家的话,让我们注意查收。”   苏颜:“然后呢?”   柳湘:“然后他就出门了,说是去给自己的熊买笼子。”   苏颜:“没了?”   “没了,只说了这么多。”柳湘一脸担忧,“他不会真的要在家养熊吧?这、这哪成呀!别说咱们家能不能养得下的事了,物业都不一定能答应!熊多危险呀,容易伤人!肯定不能养!”   苏颜忍俊不禁,感觉她妈可爱极了,同时也确定了一件事:傻白甜的嘴还是很严的,没跟爸妈透露出太多消息。她在心里舒了口气,然后解释道:“他要养的不是真熊,是假熊,玩具,手办,和他房间里面放着的那一堆东西一样。”   柳湘恍然大悟:“哦哦哦,就是那种大玩具熊?”   她不知道积木熊这个品牌,更分不清有哪些系列,所以将所有的积木熊统称为“玩具熊”,尺寸大的就是大玩具熊,尺寸小的就是小玩具熊。   苏颜笑着点头:“对。就是那种大玩具熊。”   柳湘无奈:“他都有那么多只熊了,干嘛还要?堆的一整面墙都是,再多来几只他那屋就进不去人了!”   苏颜耸了耸肩:“你儿子喜欢呗。”   柳湘没好气:“就是浪费钱!”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急慌慌地说道:“我听他说过,这一只熊可贵了,有的都上万,他怎么能收人家这么贵的东西呢?你也不拦着他!”   上万?上万都是少的!   以现在的行情来看,一直普普通通的积木熊都要两三万,更别提珍贵限量款了。   苏颜哼了一声:“我怎么没拦?我都跟他说了好几遍了不能要,谁知道他嘴上答应的好好地,背地里让人家发快递?”   在人家家里蹭吃蹭喝那么多天,她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还白星梵的人情,现在可好,人情债没还完,又欠了一头熊!   星澜那个娇气鬼估计又要哭天喊地地嗷嗷哥哥不爱他了——想到这儿,她就觉得自己对不起白星梵。   柳湘板起了脸:“等苏展回家了我非得好好说道说道他!那么贵的东西,说收就收,真是不知轻重!”   苏颜不服气地接道:“那还不都是你们惯的!”但之后还是劝了她妈一句,“你也不用骂他,收都收了,总不能再让他给人家退回去吧?”   柳湘:“为什么不能退?”   苏颜实话实说:“那你就等着你儿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柳湘:“……”   她没法反驳女儿这句话,自己的儿子什么性格,她心里清楚得很。   苏颜又道:“他一闹奶奶就心疼,到时候还得骂你欺负她宝贝孙子。”   说白了,她是心疼她妈。   柳湘没了主意:“那、那怎么办?这么贵的东西,也不能平白无故就收了呀?”   苏颜想了想,道:“你别管这事了,我来解决吧,大不了把钱还给他。”   虽然之前已经打定了主意再也不联系白星梵了,但是,她实在是不想欠他那么多。   说完,她从床头柜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给白星梵发了条微信:「那只熊多少钱?」   柳湘追问:“你有钱么?够花么?没有的话妈这里有,妈给你钱!”   苏颜放下了手机,点头:“够花,你放心吧!”   她是编剧,算是个自由职业,收入不是很稳定,所以她妈经常担心她手里没钱花,隔三差五的就要来问问她的钱够不够,需不需要她贴补。   其实她写剧本赚的钱完全够花,虽然赚不到什么大钱,但足够支付她的日常开销。   柳湘抿了抿唇,没忍住说了句:“要不……你也去考个公务员吧?工作稳定呀。”   苏颜不假思索:“我才不考呢,我就喜欢我现在的工作。”   “我知道你喜欢,但公务员是铁饭碗呀。”柳湘又叹了口气,“倩倩都考上公务员了。”   “……”   倩倩本名苏倩,是她叔叔家的孩子,比苏颜小两岁,也是奶奶的心头宠之一——在这位老太太的心里,对孙子辈的自爱程度排的明明白白:爱孙子远大于爱小孙女,爱小孙女远大于爱大孙女。   叔叔婶婶这两口子也特别“有意思”,为了证明自己姑娘是天下第一好,恨不得把别人的家的姑娘拉踩的一文不值。   苏颜就经常被他们两口子拉踩,拉踩最严重的地方就是工作。   所以一听她妈这话,苏颜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那两口子又来找你炫耀了?”   柳湘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不悦:“昨天录取通知下来了,以他们那两口子的臭德行,怎么可能憋得住?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家姑娘考上公务员了!”   苏颜:“别理他们!”   柳湘:“我也不想理他们,但这不是你奶奶快过七十大寿了么?等到那天他们全家都要来,倒时候肯定少不了一通胡侃胡吹,说不定你奶奶还要火上浇油呢。哼,那个老太太,横竖看咱们母女俩不顺眼。”   她受了婆婆多年委屈,心里也是满腹怨言,可是又不能对丈夫和儿子说,只能背地里找女儿抱怨。   苏颜向来和她妈同仇敌忾:“要我说那个老太太才是彻彻底底的大白眼狼呢!也不看看这么多年是谁在养她在照顾她,她还那么偏心她小儿子,也不想想当初叔叔一家人是怎么对我们家的!”   她奶奶和爷爷这辈子一共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她爸,一个是她叔。爷爷在奶奶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是奶奶一直没改嫁,独自拉扯大了两个孩子,但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就好比她叔。   他叔苏建业比她爸苏建安更早的在东辅立足,却从没提出过要把奶奶接到大城市生活,直到她爸苏建安在东辅安家立足了,才把奶奶从老家接过来。   但其实更早来东辅的人是她爸,之所以比她叔立足晚,那还真是全拜她叔所赐。   她爸苏建安和她妈柳湘是全乡最早来东辅打工的一批人,那个时候她才两岁,弟弟还没出生。   他们夫妻俩吃苦耐劳勤快肯干,来到东辅后,先是在工地打工,攒了点小钱后,在工地附近开了家小饭馆——其实就是个塑料棚搭建的小屋——专卖盒饭,量多份大便宜实惠,很快就受到了附近众多工地上工友的欢迎。   买了差不多有两年多的盒饭,夫妻俩手里有了点小钱,之后两人一合计,在大学城附近盘了家小门面房,开了间正儿八经的饭馆,依旧走薄利多销量大份足的路线,吸引了众多学生。   开饭馆的第三年,夫妻俩攒了不少钱,过年回乡还开了辆小轿车,并且给家中亲友都买了许多礼物,看起来风风光光的。   但人怕出名猪怕壮,弟弟苏建业看到哥哥苏建安在大城市里混得不错,就央求着哥哥带着他一起去大城市。毕竟是手足至亲,再加上母亲的强烈要求,苏建安没法拒绝弟弟,于是就带着弟弟和弟媳一起去了东辅。   苏建业和他老婆陈百惠刚开始的时候是在哥哥和嫂嫂的店里打工,苏建安和柳湘给他们俩开的工资也不低,但谁知好景不长,这种和谐只维持了半年,半年后,一家新饭馆开到了他们的饭馆对面,新饭馆的老板就是苏建业和他老婆陈百惠。   那时苏建安才知道,苏建业背着他回了一趟老家,问家中的老母亲要了两万块钱——算是把老娘的棺材本都给拿空了——然后在对面开了家饭馆,专和他们抢生意。   苏建业那两口子在过去的半年内也偷师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心思灵活,新饭馆的生意竟然蒸蒸日上,旧饭馆的生意很快就被他们抢走了大半。   苏建安和柳湘气恼不已,感觉自己供出来了两头白眼狼,却又无计可施,眼瞧着饭馆的生意越来越落寞,他们不得不另谋出路,于是果断地把饭店盘了出去。   之后苏建安当起了二手汽车的销售员,起早贪黑的推销二手车;柳湘退居了二线,成了全职太太,因为儿子大了,该上学了,不能再向以前一样跟着他们四处飘了。   一家三口,在东辅城中村的一间小出租房内,挤着住了整整三年,在这期间,苏建业他们两口子已经在东辅贷款买了房,然后开始四处炫耀,柳湘经常被气到晚上睡不着觉。   好在苍天有眼,苏建安机缘巧合发了家。   其实也是他运气好,赶上了电子商务的兴起时代,再加上眼光好有头脑,先人一步看准了线上二手车交易的巨大市场。在得到了妻子的支持后,他投入了家中的所有积蓄,迅速成立了一家二手车交易公司,然后伴随着时代的浪潮推送,一步步的发展壮大了起来。   公司成立的第三年,他在东辅全款买了房,又等了一年将新房子装修好后,才将女儿和老母亲接过来一起生活。   那个时候,弟弟苏建业依旧守着那家小饭馆,虽然收入也不菲,但跟哥哥的财大气粗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于是他又故技重施,想让哥哥帮扶他一把,把他安排到公司里去。   但是苏建安吃一堑长一智,这回坚决不理会弟弟的苦苦哀求,也不在意老娘的破口大骂,无论也不会再当二次东郭先生。   于是乎,两家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了下来,苏建业那两口子至今还在记恨着自己的哥哥和嫂嫂。   这些往事,苏颜和苏展姐弟俩都知道,所以都挺讨厌叔叔他们一家人。   苏老太太也知道这些事,却依旧偏心着自己的小儿子,虽然吃喝都在大儿子家,日常也是大儿媳妇在照顾她,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经常骂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冷血无情,欺负自己的亲弟弟。   苏颜越想越愤愤不平:“既然她那么喜欢自己的小儿子,干嘛要一直住在咱们家?去她的小儿子家住啊!让她的小儿媳伺候她呀!”   生气的时候,她的说话声音不由自主地就提高了,柳湘惊慌失措,赶忙捂住了女儿的嘴吧:“小点声,别被那个老太太听到了!”   苏颜扯下了她妈的手,不服气地嘟囔道:“听到就听到?我还怕她听到呀?大不了鱼死网破,直接跟她翻脸!”   柳湘狠狠地在女儿脑袋上戳了一下:“傻丫头,她是你奶奶,辈分上压着你呢,不管她做的对不对,但只要你跟她吵起来,错的就是你,到时候你爸都不会乐意你!”   苏颜噘起了嘴,一边揉着自己的脑袋一边说:“我就是讨厌她,偏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   柳湘叹了口气:“那也没办法呀,难不成还真的把她赶到你叔叔家去?你那婶婶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奶奶要是真住在他们家了,婶婶还不得天天给她脸色看?她都那么大年纪了……”   她虽然不怎么喜欢奶老太太,但是吧,也不能真的不管她了,不然良心上过不去,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柳湘又想到了什么,叮嘱道:“还有,过几天你叔叔一家人来给奶奶过寿,到时候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别生气,忍一忍,忍过去就行了,不然那个老太太又该没完没了了。”   苏颜也不想惹麻烦,但是吧,人都有底线。   想了想,她回了句:“能忍我就忍,但他们要是太过分,我可忍不了。”   柳湘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然而还不等她张开嘴呢,苏颜就打断了她:“妈,我现在真的很困,你要是没事就出去吧,让我睡一会儿。”   柳湘:“大白天的你睡什么?”   苏颜:“心里累。”   “……”   柳湘也知道女儿这段日子心里不好受,所以没再多言,只在临走前睡了句:“中午吃饺子,你最爱的香菇肉馅。”   “嗯,知道啦!”   等妈妈离开房间后,苏颜再次呈大字型瘫在了床上,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儿后,她拿起了手机。   白星梵一直没回她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有些失落感,但也只是有一点而已,如同飞鸟点叶,转瞬即逝。   她也没有继续给他发消息。   有一个多星期没摸自己的手机了,匆匆看了眼朋友们发来的慰问短信后,她放下了手机,然后掀开了被子,准备睡一会儿。   然而就在后脑勺沉进枕头里面的那一刻,她被硌到了,撑着胳膊起身,掀开枕头一看,下面摆着两叠人民币,看厚度应该是一捆一万,总共两万。   不消多想,肯定是她妈给她塞的钱,因为她妈经常这么干,总是担心她的钱不够花,会亏待着自己,又怕当面给她不要,所以每次都是偷偷塞。   苏颜虽然不缺钱,但是钱摆在面前了,她也不怎么有那个魄力拒绝,于是一边感动着世上只有妈妈好一边自我唾弃着把钱放进了床头柜第一层的抽屉里,同时想着等母亲节了一定要给她妈买两个金镯子。   正趴在床上关抽屉呢,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心里一急,抽屉夹了手,但却没顾得上去查看手指有没有被夹伤,一把抓过了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打开屏幕一看,无语极了,竟然是10086给她发来的欠费提醒。   说来也是神奇,手机一个星期不用,电量还有,话费却没了……就离谱!   苏颜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给自己充了二百块钱的话费,却没再放下手机,而是上网搜索起来了积木熊的价格——白星梵不回答她,她就自己查。   Kaws02,最低,四万???   一个玩具熊,四万???   苏展这个败家子!   苏颜气得直捶床,给白星梵转账的时候,她的心都在滴血。   几分钟后,白星梵终于回复了消息:「苏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苏颜咬牙切齿地输入:「买你熊的钱!」   白星梵:「什么?」   字面意思看不懂么?   苏颜正纳闷着,又瞟了眼上方对话,懵了——   刚才输入的太快,她把“买你熊的钱”打成了……“摸你胸的钱”。 第18章 男友   发现自己闹了大乌龙,苏颜顿时面红耳赤,迅速撤回,然而还不等她重新编辑消息,就收到了白星梵的回复:「不用给钱。」   哈?   苏颜懵了,呆若木鸡地瞪着屏幕,一边在风中凌乱着,一边不可自控地在脑颅内生产黄色废料——   如果,把衬衫的扣子解开,那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   解开第一颗扣子,会先看到锁骨;再往下,是白皙宽阔的胸膛;再再往下,是纹理清晰的腹肌……   手感,应该,不错吧?   她也不是随心所欲的脑补,而是根据实际情况推断出的。   白星梵的身材绝好,标准的倒三角形,男性荷尔蒙气息浓郁,又因为总是身穿西装革履,气质高冷矜贵,所以总是在无形中透露出一股令人无抵抗的禁欲和禁忌感。   他爱穿白衬衫或者淡蓝色的衬衫,但薄薄的一层衣料并不能遮挡着他的好身材,反而如同“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更能激起人的遐想——他喜欢将衬衫的扣子扣全,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看起来规规矩矩,实则是法外狂徒——衬衫的料子紧贴胸膛,微微绷紧,胸肌匀称紧实;露出领口的脖颈白皙修长,下颚线清晰明了,不说话时,喉结性感突兀,说话时,喉结微微震颤或上下滑动,如同给枪/上膛,激的人心头一颤。   当编剧的人,尤其是偶像剧编剧,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身材,因为完美的契合了脑海中的男主形象。   脑内的车速一路飙到了一百八十迈。   等苏颜意识到自己已经严重超速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这三分钟内,白星梵也没再回复她任何消息。   她稳了稳心神,立即解释:「我刚才打错了!是买熊的钱!」   白星梵:「不然呢?」   “……”   对呀,不然呢?!   苏颜羞愤难当,恨不得即刻注销微信账号,然后飞去纽约!   白星梵:「难不成苏小姐还真的要出四万,只为了摸我一次?」   “……”   我傻么?   总觉得你这人是故意的!   苏颜气呼呼地鼓了鼓腮帮子,打击报复似的回:「那也太贵了!」言外之意:你不值!   白星梵:「看来苏小姐真的想?」   苏颜:“……”   所以,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讨价还价么?   白星梵:「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做似乎不太合适。」   苏颜:“……”   救、命!   我真的不是个老色胚!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义正言辞地回复:「您误会了,我只是想把积木熊的钱给您。」   白星梵:「熊是我送给小展的,不必给钱。」   苏颜还想继续劝他收款,但白星梵又发了一条:「我要开会了。」   显然,是在告诫她不要再打扰他工作。   苏颜叹了口气,把输入进编辑框里的文字一字字地删除了,然后退出了微信,扔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扔到了枕头边。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白星梵都没有再回复她任何消息。   第二天早上,她转给白星梵的四万块钱又原路退回了自己的账户;下午,家中收到了两个大件快递,一个是傻白甜心心念念许久的kaws02,还有一个是他梦寐以求的kaws06南蓝山限定款。   仅是一件kaws02就足以让傻白甜高兴疯了,更何况还有一件预料不到的惊喜。   傻白甜拆开快递,看到kaws06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傻了,然后开始放声尖叫同时满屋暴走,激动的堪比见到爱豆本人的粉圈少女。   苏颜也跟着傻了,没想到白星梵竟然会给他寄了两个熊,这不是杀人诛心么!   她又赶紧上网查了查kaws06的价格,结果,更傻了——十万?!   疯了吧?!   一个玩具熊,十万?!   她卡里的余额还不到十万呢!   苏颜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甚至感觉白星梵就是在跟她对着干!   拿出手机,气呼呼地给他发微信:「你干嘛要送他两个熊?」   白星梵却没回复她。   接下来的整整一星期,他都没回复她,好像是不打算理会她了一样。   苏颜虽然有点儿憋屈,却也没再自讨没趣,还在心里别别扭扭地想:哼,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又到了周日,奶奶过七十五岁大寿。   苏老太太态度坚决地拒绝去外面的酒店订包间吃饭,嫌那样浪费钱,但这样一来,折腾的就是大儿媳妇。   苏老太太还拒绝在家中雇佣保姆,理由也是一样:浪费钱。所以家中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事情全需要靠着大儿媳妇操劳,寿宴这天苏颜他妈更是忙得团团转,早早就起了床,然后就钻进了厨房,开始准备中午的饭菜,好在有苏颜他爸帮忙,不然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因为是家宴,所以苏颜穿得比较简单随意,上半身穿了件黄底蓝边的修身款吊带,下半身穿了条浅蓝色的牛仔短裤,乌黑的长发看似随意的在脑后梳了个低发髻盘,为简单随性的造型风格增添了几分温婉宜人的气质。   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她爸正坐在茶几旁边的小板凳上对着垃圾桶摘豆角。   整个客厅只有她爸一人,苏颜就问了句:“我妈呢?”   苏建安一边低头摘菜一边道:“厨房呢,没事了就去厨房帮帮你妈。”   “哦。”苏颜站着没动,又问了句,“奶奶呢?”   苏建安:“卧室呢。”   “哦。”苏颜又问,“傻白甜呢?”   “出门买调料了!”苏建安忍无可忍地抬了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苏颜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不就问问么。”   说完她就朝着厨房走了过去,然而她爸却把她拦了下来:“等等!回来!”   苏颜无奈转身:“怎么啦?”   苏建安没好气:“去把你这一身衣服换了,你叔他们一家人马上就来了!”   苏颜一愣:“我为什么要换衣服?”   苏建安浓眉紧蹙:“你怎么不裹条破布下楼呢?看看你那衣服的领口低成什么了?成何体统!”   苏颜明白了她爸的意思,觉得她穿得太少了,露得太多了。   其实她也就是正穿着而已,走在东辅大街小巷的女孩子很多都这么穿,但是在老一辈人的眼里,这种打扮就是不伦不类。   “我觉得我这衣服挺好的。”苏颜态度坚决地为自己争取穿衣自由权,“再说了,我在自己家里还要穿得板板正正么?”   苏建安刚准备开口,入户玄关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苏展提着一兜调料回来了。   苏颜先发制人:“诶,我问你,我今天穿得好看么?”   苏展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好看极了简直是仙女下凡!”   其实他压根没来得及仔细看,求生的本能促使他说出了这句话。   苏颜洋洋得意地看着她爸:“你看,我们年轻人都觉得没问题。”   苏展:“……”   苏建安:“……”   之后姐弟俩一起去了厨房,老父亲对着俩孩子的背影,长叹了口气,虽然还是觉得女儿穿得不伦不类,但是孩子说得也没错,今天是家宴,又没外人,没必要太严格,索性随她去了。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全家都到门口去迎接苏建业他们一家人。本以为来的是一家三口,结果却是四口——除了苏建业、陈百惠和他们俩的女儿苏倩之外,最后面还跟着一位身穿白衬衫西服裤的瘦高个年轻男人。   苏颜他们一家五口皆是一愣,意外又诧异地看着那位陌生人。   “这位是?”苏建安代表全家询问来者何人。   苏建业笑着说道:“我们倩倩的男朋友,研究生呢!可了不起了!”他们一家四口全是空手而来,进了门也不换鞋,跟随着苏建业一同大大咧咧地朝着屋内走。   苏颜和苏展姐弟俩无声对视了一眼,同时翻了个小白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柳湘把房门关上后,苏建业他老婆陈白惠再一次地、郑重其事地给他们家人介绍自己女儿的男朋友:“这位是林传昊,马上研究生毕业,我们倩倩的男朋友,你们叫他小林就行。”说完又扭脸看向了陈传昊,又给他做介绍,“这位是奶奶。”   林传昊立即朝着苏老太太礼貌一笑:“奶奶好。”   他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笑起来乖巧随和,很讨长辈的喜欢。更何况他还是自己宝贝孙女的男朋友,苏老太太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当即就笑开了花:“诶呦诶呦你好你好!长得真俊呀,又是研究生,我们倩倩眼光真好!”话说一大圈,绕到最后还是为了夸自己的宝贝孙女。   苏颜已经在心里把白眼翻上天了,虽然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忆起有关谢屿的一切,但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她还是不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领着谢屿回家的情况,那天,这个老太太可没这么好的态度,谢屿给她打招呼,她也就是“嗯”了一声。   谢屿也不是空手来的,还给老太太买了一对金手镯和一对翡翠手镯,就这样也没讨来她的一个灿烂笑脸。   更气人的是,等人家走了之后,这老太太又挑三拣四地说了句:“你婶婶都说了,现在国内的单位都不认可留洋的学历了,他留过洋又有什么用?也就是家里条件好了一点,不然连个工作都找不到,一点出息都没有,也就你这种没见过市面的丫头片子才能看得上!”   话说一大圈,绕到最后是为了拉踩她,态度上的差距不要太明显。   但其实人家谢屿毕业于麻省理工。   虽然她现在和谢屿没什么关系了,但还是被自己奶奶的偏心态度气得不清。   真是偏心偏到外太空了。   陈白惠给林传昊介绍完奶奶后,又挨个给他介绍了苏建安和柳湘,林传昊挨个点头问好。   最后,陈百惠才给林传昊介绍苏颜苏展姐弟俩:“这位是倩倩弟弟,苏展,这位是倩倩姐姐。”   言简意赅的介绍,就好像多说一个字会有人扣她钱一样,尤其是对苏颜的介绍,连个名字都没有说。   林传昊照例问好,但这回却朝着苏颜伸出了右手:“你好。”   苏颜一愣,赶忙伸手相握:“你好。”   握手的时候,两人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她这时才注意到,林传昊生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有点儿韩剧男主的感觉,但眼神却不像男主角那样温柔有礼。   他看起来有点儿……奸诈。   虽然知道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她就是这么个感觉。   之后林传昊又朝着苏展伸出了手:“你好。”   苏展也搞不懂怎么到他们姐弟俩这里就忽然正式了起来,只能和他握手。   全部打完招呼后,柳湘领着他们一家四口去了客厅,苏建安和苏颜姐弟俩落在了后方,趁着客厅乱哄哄一片的时候,苏建安压低了嗓门对自己女儿说道:“上楼换衣服去!”语气十分严厉。   “哦。”苏颜这回没再跟她爸犟,乖乖上楼换衣服去了。   回到房间后,她关上了房门,从衣柜里拿出来了一件宽松的黑色短袖扔在了床上,然后两手并用脱掉了黄色吊带,露出了凹凸有致的纤细腰身与黑色内衣。   卧室内的床帘有两层,内层纱帘,外层遮光布帘。   苏颜只拉了纱帘,窗外的阳光明媚,透过沙帘穿入屋内,光影绰绰朦胧。   在这种朦胧光影中,她的皮肤白到发光,整个人如同在牛奶中泡过一遍。   把脱下来的吊带扔床上后,她叹了口气,换上了黑色短袖。   其实那件吊带的领口并不低,只是因为她发育得有点好,所以隐隐约约地显出了乳沟,在自家人面前这么穿或者出门逛街穿的话,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但如果,一位陌生男人来了自己家里,再这么穿得话,总觉得有点奇怪,如同被打破了舒适区。   换好衣服后,她离开了房间,刚走到楼梯口就迎面撞上了三阶并坐一阶往上爬的傻白甜。   “你怎么上楼了?”苏颜问。   苏展:“我不想听那两口子吹牛逼。”   苏颜:“……”   你说得我都有点不想下去了。   苏展又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就是考上个公务员么!至于那么吹?都要吹上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倩要进宫当皇后母仪天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颜快笑死了。   苏展继续吐槽:“他们一家,平时空手来蹭饭也就算了,今天奶奶生日还空手?也好意思?”   苏颜翻了个小白眼:“人家不光空手来,还要拎一大堆东西走呢。”   苏展咬了咬牙:“妈的,太会过日子了!”   一楼客厅,柳湘和苏建安安顿好弟弟一家人后就去了厨房,继续做午饭。   柳湘特意关上了厨房的门,小声询问自己丈夫:“你觉得倩倩男朋友怎么样?”   苏建安一边戴围裙一边没好气地回:“不怎么样!从进门就一直盯着咱们颜颜看,小流氓!”   客厅内,苏建业一家四口陪着苏老太太说话,苏老太太指定让宝贝孙女和自己坐在一起,然后从茶几下面拿出了自己这几天剥好的核桃仁,将密封罐塞进了苏倩怀中:“前一段考试辛苦了,奶奶特意给你剥的核桃仁,补脑!”   苏倩撇了撇嘴:“只给我剥了?小展肯定也有吧,还比我的多。”   比起孙女,苏老太太还是更爱孙子:“他年纪小正读书呢,正是用脑的时候,肯定要多吃核桃呀,比你的多还不正常?”   争宠争不过苏展,苏倩心里不甘心,又说道:“那苏颜呢?”   苏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她那脑子本来就不好用,好用也不会让男人跑了,吃多少核桃都没用!”   苏倩心里平衡了,虽然比不过苏展,但苏颜还是能随意碾压的,于是乎亲昵地挽住了奶奶的手臂:“我就知道奶奶对我最好啦!”   苏老太太开心地笑了。   陈百惠也笑着附和道:“可不是么,奶奶才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你要知道感恩。”   苏倩很配合:“我当然知道啦!我爱奶奶比爱你还多呢!”   苏老太太被哄开心了,看了眼厨房,确定门是关严的,然后压低了嗓门对小儿子和小儿媳说道:“你们俩跟我来一趟。”   苏建业和陈百惠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了喜色,立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们每次来大哥家,老太太都会偷偷摸摸地给他们夫妻俩塞点东西,不是塞钱,就是塞珠宝首饰——毫不迟疑地跟着苏老太太去了她的卧室。   客厅里仅剩下了苏倩和她男朋友林传昊。   周围没人了,苏倩用力地将密封罐放到了茶几上,不屑道:“这老太婆眼里就只有孙子,我才不稀罕她剥的核桃呢!”   林传昊安慰自己的女朋友:“最起码你还有呢,你那个姐连片核桃皮都没有。”   苏倩:“我跟她比什么呀?”   “确实,没必要跟她比。”林传昊顿了顿语气,话风忽然一转,“不过你姐确实挺好看的。”   苏倩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当着自己的面夸苏颜,尤其是夸苏颜好看,猛然扭头瞪着自己的男朋友:“你什么意思呀?觉得她比我好看呗?”   她确实比你好看,身材也比你好,各方面条件都比你好了不止一个档——林传昊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那不可能,我女朋友才是最好看的!”   苏倩却不信:“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林传昊一脸冤枉:“怎么可能?谁不知道她是个被人踹掉的二手货?我还能看上她?”   苏倩这回终于满意了,勾起了唇角:“我想着也是。”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柳湘做好了最后一道菜,一大家子的人围坐在了餐厅的大圆桌旁,看似其乐融融地开了饭。   陈百惠落座之后,先看了眼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满含赞赏地说了句:“大嫂的手艺真棒呀!真是辛苦了!”   柳湘笑着回道:“不辛苦,应该的!大家吃得好就行。”   陈百惠又看向了柳湘,神色和语气中皆包含羡慕:“哎呦,大嫂的皮肤保养的可真好,不像我一样是个黄脸婆,天天从早忙到晚,连顿饭顾不上给孩子做。大嫂你才是又好看又贤惠,大哥娶了你真是天大的福气了。”   柳湘都被她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慌忙摆手:“没有没有!”   这时,苏老太太忽然冷哼了一声:“有福的是她!天天在家闲着什么都不敢干,还学人家城里人花大钱那么多买瓶瓶罐罐,脸上的皮肉能不好么?她脸上贴的都是自己男人挣的血汗钱!”   柳湘“腾”的一下红了脸,虽然心里委屈,却没当众反驳婆婆的话。   苏颜向来向着她妈,才不管那么多呢,直接帮她妈怼了自己的奶奶:“什么叫我妈天天在家闲着什么都不干?家里的卫生不是她打扫的?全家人的衣服不是她洗的?您吃的饭不是她做的,还……”   “颜颜!”   苏建安和柳湘同时开口呵斥住了自己的女儿。   苏颜气呼呼地闭了嘴。   苏展却天不怕地不怕,毕竟他是家中小霸王:“我姐说错了?奶奶那样说我妈她不委屈么?”   母亲和孩子永远一条心,无论老一辈对孙子辈的人多好,孩子用远是向着妈,更何况他从小是被他妈带大的,所以无论老太太对他多好,他还是更爱妈妈。   眼瞧着宝贝孙子生气了,苏老太太老实了,紧紧闭上了嘴。   柳湘也知道俩孩子是为了帮自己出气,但她向来识大体,连声说道:“行了行了,你也少说几句。”   气氛有点尴尬,苏建安见状立即举起了酒杯,起身道:“来,我先敬咱妈一杯,祝老娘生日快乐。”说完,一饮而尽,然后又在杯中倒满了酒,朝着自己媳妇儿举起了杯,“攘外必先安内,这么多年,小湘也辛苦啦。”   柳湘也没想到丈夫会突然来这么一出,眼眶瞬间就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胡乱地摸了把眼泪,对着丈夫嗔道:“你又出什么洋相!”   苏颜笑着起哄:“我爸都举了那么久了,赶紧喝一个呀!”   苏展附和:“就是,喝个交杯!”   柳湘瞪着自己儿子:“去你的吧!”但还是拿起了自己的酒杯,和丈夫碰了一个。   陈百惠坐在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夫妻俩,心里恨得牙痒痒。   夫妻俩重新落座后,苏建安拿起了筷子:“吃吧吃吧,家宴,大家随意吃!”   一家之主开了口,大家陆续动了筷子,但第一口肯定是要让苏老太太先开动。   距离苏颜最近的一道菜是红烧肉,她夹了一筷子,还没送到嘴里呢,就听到苏倩喊了她一声:“姐。”   苏颜心里一抖,一般来说,苏倩喊她,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   “前几天我在抖音上刷到你了,评论区好多人都在骂谢屿呢。”苏倩的语气中还透露着愤愤不平,“谢屿就是个渣男,你也别太难受了,以后肯定还能遇到更好的人!”   此言一出,苏颜苏展苏建安以及柳湘的脸色全变了。   苏颜知道苏倩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让她难堪!   苏倩的神色中闪过了得意之色。   陈百惠嗔了自己女儿一眼:“不是跟你说不许提这事么?姐姐听了心里多难过?”   苏倩委屈道:“我不是想安慰我姐么?”   苏展瞪着她:“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是活不到明天了还是活不过这顿饭了?非得在饭桌上提这事?”   苏倩:“……”   陈百惠向来护短,一脸不悦地看着苏展:“你也不能这么说你姐姐呀,她也是好意。”   苏展:“她好意个屁!”   陈百惠:“你……”   “行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老太太打断了,“他还是个小孩,你跟他计较什么?”   也就你把她当小孩!死老太婆偏心眼!   陈百惠满肚子怨言,却又不敢发泄,只能忍气吞声。   老婆孩子受了委屈,苏建业干着急,却又使不上劲,心里又恼火又憋屈,感觉大哥一家人一直在欺负他们,正在这时,林传昊忽然看向了苏颜:“倩倩姐姐,谢家给的彩礼,您都退回去了么?”   柳湘抢着替女儿回道:“早就退了,我们才不贪谢家的那点便宜呢!”   林传昊:“退了就好,不然容易遭起诉,毕竟颜颜姐没跟谢屿领证,彩礼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赠与,目的没达到,彩礼自然就权被收回。”   柳湘:“我们是主动退的!”   苏颜一直没说话,不知道林传昊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苏建业得到了提醒:“哦,我想起来了,颜颜还没和谢屿领证呢呀?为什么没领证呢?”   陈百惠接道:“该不会是谢家不让吧?”   苏颜:“……”   苏展忽然攥紧了拳头。   柳湘和苏建安的脸色全沉了下去。   陈百惠心里得意急了:“哎,原来是这样呀,不过这样也好,没那么多牵扯,可以断的干干净净。”   苏颜淡淡一笑,对林传昊说道:“林先生懂得还挺多呢,不会是有备而来吧?”   林传昊:“……”   苏倩赶忙说道:“你少学血口喷人啊!我男朋友是学法律的!”   陈百惠也说道:“小林是专业的,知道这也不奇怪吧?”   苏建业趁机吹嘘:“小林可是他们专业第一呢,还没毕业就被一个大集团的法务部招走了!”   苏展冷哼一声:“呦喂,多大的集团呀?”   苏建业:“人家可是跨国集团,国内外都有不少分公司!”   陈百惠和自己老公一唱一和:“我们小林去的是东辅总部的法务部。”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总部,但说总部有面子,所以张口就吹。   苏展没说话,却又什么都说了,脸上的不屑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   苏倩就是看不惯他那样,瞪着眼睛说道:“浩渊集团你应该听说过吧?”   苏颜:“……”   柳湘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们的CEO,是不是姓白?”   林传昊:“是呀,您怎么知道?”   柳湘:“颜颜结婚那天他们CEO还让来人给她送贺礼了。”   林传昊:“……”   苏颜虽然有点心虚,但她确实是打心眼里看不惯叔叔一家人的嘴脸,于是满含歉意地借了白星梵的东风,趾高气昂道:“我和他们的CEO是好朋友。”   林传昊:“……”   苏展瞪着他姐:“什么好朋友?你这么说对得起白哥么?人家对你可是一心一意死心塌地!”   苏颜:“???”   你这个家伙在说什么?   苏展不理会全家人震惊的目光,朝着叔叔他们一家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白星梵,我姐男朋友。”   苏颜:“…………………………” 第19章 离家   面对着全家人震惊中夹杂着诧异的目光,苏颜彻底傻了,石化般僵在了凳子上。   她本以为自己说自己和白星梵是好朋友就已经够吹牛了,谁知道这个傻白甜竟然比她还能吹?   林传昊反应最快,朝着苏展露出了一个气定神闲的微笑:“可是据我所知,白总并没有女朋友。”   苏颜:“……”   完了完了!   露馅了吧!   气急败坏之下,她用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狠狠地掐了傻白甜一下——让你吹!   苏展咬牙忍着大腿上传来的巨痛,面不改色地看着林传昊:“人家可是大集团的CEO,谈个恋爱还要跟你这个小小的实习生汇报?”   林传昊:“……”   苏颜诧异地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忽然发现,这个傻白甜的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稳,都这样了还能继续往下编。   苏倩却没被说服,冷哼一声:“吹牛逼谁不会呀?要真是男朋友,干嘛今天不领过来给奶奶过生日?”   陈百惠赶忙附和女儿说的话:“就是呀,今天奶奶过寿,颜颜怎么没让男朋友过来呢?还是说,人家不想来呀?”   苏建业接道:“其实不想来也正常,毕竟颜颜和谢屿那事才刚过去没多久,咱们自家人肯定是会心疼颜颜,但是在外人看来,颜颜就是嫁过人了,人家那么大一个老总,和嫁过人的女人……”   “苏建业!”苏建安猛然一拍桌子,怒吼着打断了苏建业的话。   柳湘也气得不行,直接摔了手中的筷子,面色铁青地瞪着自己的小叔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呀?我们颜颜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怎么就让你说成是见不得人的女人了?”   苏建业愕然,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老母亲。   苏老太太向来偏心小儿子,当即冲着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发了火:“你们俩当我这个老太婆死了么?我还活着呢,你们就这么对你的亲弟弟了?我要是死了,你们还不得往死里欺负他?”   柳湘眼圈红了,替自己丈夫和女儿不值:“妈,您好歹也说句公道话,他能那么说我的颜颜么?”   苏老太太冷哼一声:“他说错了吗?你生的那个小赔钱货不就是只被人家踹了的破鞋么?”   苏颜怔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奶奶——破鞋?她竟然骂她是破鞋?   柳湘和苏建安也是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太太。   就连苏展都跟着懵了。   苏建业的神色中划过了得意之色。   陈百惠和苏倩也是一脸得意洋洋,苏倩还小声附和了奶奶一句:“就是,本就是个被人甩了的二手货。”   苏展攥紧了双拳,根根骨节泛白,面色阴沉地盯着苏倩:“你他妈再多说一个字,老子就掐死你。”   苏倩不甘示弱:“你来呀?我怕你?!”   苏展“蹭”地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苏颜怕弟弟冲动行事,赶紧起身抱住了他的胳膊;苏倩先是一僵,然后惊恐不已地扑进了自己妈的怀中:“妈!他要掐死我!”   陈百惠迅速将女儿揽入了怀中,刚准备破口大骂,苏颜忽然伸出手指向了她的鼻尖:“把你的嘴给我闭上!”   陈百惠僵住了,呆若木鸡地看着苏颜。   其他人也是一样,都被苏颜突如其来的脾气给惊到了。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苏颜向来是个温柔顺从的姑娘,听话乖巧好拿捏,但是,狗被逼急了还能跳墙呢,更何况是人。   深深地吸了口气,苏颜拉着弟弟重新坐回了位置上,沉着冷静地看着自己的叔叔:“虽然是谢屿逃的婚,但主动退婚的那个是我,你要是想通过拉踩我抬高你自己女儿的话,最起码也要先搞清楚实施情况。”说完之后,她又想起来了什么,“对了,别总觉得你女儿天下第一好,别人家的女儿都不如你家姑娘,擦亮眼睛看看吧,我比苏倩优秀了不止十倍。”   苏展立马附和自己姐姐:“就是!我姐比苏倩白比苏倩高比苏倩好看还比苏倩有钱。”   苏倩:“……”   苏展:“追我姐的人多了去了,没了谢屿还有白星梵,哪个都是你苏倩做梦都高攀不起的男人!”   苏倩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当即面红耳赤,心中嫉恨不已。   苏建业怒了:“我们倩倩怎么就不如你姐了?”   陈百惠也是怒不可遏:“倩倩就算是再不如你姐,也没在婚礼上被人踹了!不要脸的二手货也好意思跟我们倩倩比。”   “滚!”柳湘猛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伸手指着大门:“你们都给我滚!”   苏老太太扔了手里的筷子,对着自己的大儿媳妇怒吼道:“你可算是老几?也敢让我儿子滚?该滚的是你和你生的那个小赔钱货!丢人现眼!”   苏建安无奈大喊道:“妈!”   苏老太太不为所动:“两个小贱蹄子!”   柳湘气得浑身直发抖,眼泪簌簌地往下冒。   “妈!”苏颜和苏展看他们的妈哭了,一下子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双双窜到了他妈身边,一左一右搂着妈妈的胳膊。   苏颜愤愤不平地怒视着自己奶奶:“你凭什么让我妈滚?这是我爸和我妈的家!我妈为这个家辛辛苦苦了一辈子,到头来你却还把她当外人?你要是觉得我妈不好,那你去叔叔家呀!让让你最爱的小儿子给你养老呀!干嘛要在我家待着?!”   言外之意,该滚的是你!   苏建安厉声呵斥道:“颜颜!你怎么跟奶奶说话呢?”   苏老太太气得说不出话,咬牙切齿地指着苏颜的鼻尖,苍老枯竭的右手止不住地发颤。   苏建业刚准备开口,却被陈百惠用力地扯了下衣服,示意他把嘴闭上——万一老太太真的要去他们家就糟糕了。然后苏建业又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凳子上。   苏颜冷冷地扫了自己的叔叔婶婶一眼,又看向了自己的奶奶:“看到了没?你最爱的小儿子和小儿媳妇要是真的想养你,早就说话了!只有我妈是真心对你,你还那么对她!你这个老太太才是这个家最没良心的人!”   苏老太太被气得两眼昏黑,甚至开始头晕目眩,瘦小的身体摇摇欲坠,眼瞧着就要从凳子上一头栽下去。   苏建安见状立即跑到了自己老娘身边,扶稳了她的身体,再次斥责自己女儿:“你少说两句吧!”   苏展瞪着他爸:“我姐说错了吗?哪句错了?”   苏建安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一个头顶两个大。   苏老太太闭着眼缓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后,恶狠狠地盯着苏颜和他妈:“建安呀,你要是想让你妈多活几年,就跟这个女人离婚!让她们娘俩滚!”   苏建安浑身一僵:“妈!你说什么呢?”   苏老太太:“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苏颜和苏展都惊呆了,惊讶到说不出一句话。   柳湘更是泪如雨下,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算是喂了狗!辛辛苦苦伺候这个老太太这么多年,竟然落得个劝离婚的下场。   内心积攒多年的委屈彻底爆发了,柳湘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手摸了把眼泪,然后重重地点了下头:“对,您老说得对,早该这样了,这个家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苏建安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客厅,回了房间,“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小湘!小湘!”苏建安慌张不已,却因为扶着老母亲脱不开身,所以没法去追。   苏颜和苏展早就追了出去,站在房门外敲了好半天的门才把门敲开,然后震惊地发现妈妈在收拾行李箱。   苏展:“妈你要去哪呀?”   柳湘一边往行李箱里扔衣服一边哭着说:“这个家没法待了,日子也没法过了!房子也不是我买的,我走!走了你奶奶心里就舒服了!”   苏展急了:“妈你说什么气话呢,这是你的家呀!”   苏颜却说:“我和你一起走!”说完就离开了房间,上楼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苏展懵了,看看房间内的妈,又看看转身离开的姐,然后一咬牙一跺脚:“我也走!”   十分钟后,母子三人收拾出来了三个行李箱,齐刷刷地站在了大门口。   苏建安急得直跺脚:“你们三个这是闹什么呀!”   柳湘穿戴整齐,头顶上还带着一只白色的宽边帽,眼眶还是红的,态度和语气却十分强硬:“刚才老太太也说了,这个家有我没她,有她没我。苏建安,我跟你过了这么多年,最后落得了这种下场,我图什么呢?”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涌出了眼眶,“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什么时候解决好问题了,我什么时候回家,解决不好,咱们俩就离婚!”说完,打开了防盗门,拉着行李箱走了。   苏建安:“小湘!”   苏颜和苏展双双给了自己爸爸一个愤怒的眼神,然后紧跟着妈妈的脚步,拉着行李箱出了门。   “颜颜!小展!”苏建安刚要去追他们娘仨,结果餐厅里忽然传来了弟弟的声音,“哥,咱妈好像要晕倒了,你快来看看呀!”   苏建安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餐厅大门,最终长叹了一口气,急匆匆地跑回了餐厅。   五分钟后,母子三人拖着行李箱站在了小区正门外的丘比特喷泉前。   今天的气温异常高,烈日当头,晒的人睁不开眼。   苏展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姐姐,弱弱地问了句:“咱们现在去哪呀?”   苏颜想了想,道:“去你的别墅吧?反正都装修好了。”   苏展眼中亮光一闪:“对呀!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了!”   苏颜:“那我现在就找滴滴!”   然而她刚拿出手机,耳畔就传来了母亲的反对声:“不去!”   苏展:“……”   苏颜:“……”   姐弟俩对视了一眼,然后苏颜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为什么不去呀?”   柳湘:“你爸肯定能找到那里,我要去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姐弟俩哭笑不得——原来中年情侣吵架也这么任性。   柳湘又斩钉截铁地补充:“你爸这回要是解决不好这个事,我死都不会再见他!”   苏颜又问:“那你说咱们现在去哪?”   柳湘:“我也不知道。”   苏颜:“那你想去哪呢?”   柳湘:“不知道。”   苏颜无奈一笑:“那咱们订酒店吧?或者那种短租房。”   柳湘想了想,点了点头:“行,你定吧,妈出钱。”   “不用,我有钱。”苏颜打开了美团app,正准备搜索酒店的时候,苏展说了句,“咱们往路边站站吧,这儿也太晒了。”   于是母子三人移动到了路边的某颗大树的树荫下,苏颜继续看酒店,情况却不容乐观。   临近五一,来东辅旅游的游客特别多,大部分酒店都被订满了,就连青旅都没床位,剩余的不是那种质量和评价都不怎么样的便宜小招待所,就是价格贵到离谱的五星酒店。   小招待所不想去,五星酒店又去不起——一间普通的房间就要一千多,他们母子三人至少要开两间,而且还不知道要住多久。   搜了将近二十分钟,换了好几个app,苏颜都没找到合适的酒店。   正当她准备看看有没有短租房的时候,她弟弟忽然对她说了句:“咱妈又哭了。”   苏展的声音很小,语气中带着着急和担心。   苏颜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妈妈独自一人悄悄走远了,现在正背对着街道站在缠满了藤蔓的铁艺栏杆前抹眼泪呢。   苏颜叹了口气,心疼地说道:“奶奶这回真的太过分了!哪能逼咱爸和咱妈离婚呀?咱妈的心都被她伤透了!”   “就是!太过分了!”苏展完全同意姐姐的看法,“咱妈伺候她那么多年,她真是一点都不念咱妈的好。”   苏颜瞪着他:“马后炮!刚才你在饭桌上怎么不这么说她呢?”   苏展惆怅地叹了口气,一边挠头一边说:“奶奶对我还是不错的,我不好意思当面怼她,而且,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啊,她过年光是给我发红包就发了两万。”   两万??   我连二百都没有!   苏颜又嫉妒又愤怒:“你就是墙头草,一点都没原则!”   苏展委委屈屈地说道:“我怎么会是墙头草呢?我都跟着你们离家出走了,立场还不够明确么?我是在用行动支持你们呀!”   苏颜的气消了大半,瞥了他一眼:“算你有良心。”   苏展灿烂一笑:“我当然有良心了,我最爱的就是我姐和我妈!”   苏颜的气彻底消了,重新举起了手机,继续找房子。   苏展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姐的脸色:“那个,姐,我想跟你说件事。”   苏颜头也不抬地说道:“说。”   苏展先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敢开口:“刚出门时候,我给白哥发了条微信。”   苏颜:“……”   苏展又往后退了一步:“说咱们被奶奶赶出来了,无处可去。”   苏颜:“……”   苏展又又往后退了一步:“白哥说——他主动说的啊,我可没提——他说马上就来接我们回家。”   苏颜:“……”   打死一个没脑子的傻白甜犯法么?   眼瞧着他姐的脸色越来越青,苏展一溜烟儿往后跑了好几步,躲在了大树后,手扶着树干,歪着脑袋说道:“白哥说的,有困难找他……”   苏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弟弟:“你过来。”   苏展:“我不过去!”   苏颜:“我不打你!”   苏展:“傻子才信呢!我又不傻!”   苏颜:“……”   你还不傻?!世界上没有比你更缺心眼的人了!   苏颜已经快被这个傻白甜气到原地爆炸了。   正当姐弟俩僵持不下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商务车缓缓停在了苏颜面前,身穿正装的司机先下了车,迅速绕到车内侧,伸手打开了后方的车门。   白星梵身穿一袭深蓝色西装,内搭白衬衫,系着一条海蓝色领带,银色的细长领带夹微微闪着银光,左胸口处露出的手帕边沿如同画龙点睛似的完美的点缀了这套一丝不苟的装扮。   司机弯腰,将手搭载了车沿上方。   坐在车内的男人先抬出了右腿,脚上穿着的黑色皮鞋一尘不染;左脚也落地的那一刻,他站直了身体,双腿笔直修长,身姿挺拔高大。   苏颜就站在他的面前。   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落进了白星梵的眼中,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缓缓启唇:“苏小姐,好久不见。”   苏颜“腾”的一下红了脸,羞耻,又尴尬。   本来都说明了再也不联系了,只当彼此是春风过客,谁知道傻白甜竟然会给他发消息!   真是羞耻到想原地消失。   “不是我让小展给你发的消息!”她极力解释,“是他自己要发的,我不知道!你不用管我们,我不想麻烦你!”   “不麻烦。”白星梵看着她的眼睛,温文尔雅,“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愿意倾力而为。”   苏颜的脸更红了。   “颜颜,这是谁呀?”她妈柳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脸诧异地打量着白星梵。   苏展忽然从树后面冒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他就是白星梵,浩渊集团CEO!”   柳湘瞬间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地看着白星梵:“你、你真的是我们颜颜男朋友呀!”   白星梵一怔,诧异地看向了苏颜。   苏颜:“……”   救命! 第20章 阳台   白星梵的眼眸深邃,目光极具穿透力,苏颜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根本无处遁形,内心深处的想法彻底暴露无遗。   感觉就像是,没穿衣服赤身裸/体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除了羞耻,就是尴尬……   羞耻到无法呼吸,尴尬到说不出一句话,同时又特别后悔:刚才在饭桌上为什么要借用白星梵的东风吹牛逼呢?   被正主发现了真的很丢脸!   她都快羞耻哭了。   柳湘依旧是一脸诧异,看看自己女儿,又看看自己女儿的“男朋友”,忽然想到了什么,急慌慌地问:“你、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在谢屿之前还是之后呀?之前可不行呀!之前就是颜颜的不对了呀!你们俩就成问题男女了,放过去是要被游街的呀!”   白星梵:“……”   苏颜:“……”   我们怎么就成问题男女了?   她无奈又坚决地说道:“之后!”然而白星梵却和她同时开了口:“之前。”   苏颜:“……”   白星梵:“……”   柳湘更急了:“到底是之前还是之后呀!”   苏颜长叹一口气,立即解释:“婚礼之前就认识了,之后又遇到了。”   柳湘:“然后你们俩就好上了?这这、这也太快了吧!”   白星梵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地看着苏颜。   苏颜急得直跺脚:“没有!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确实是普通朋友。”白星梵开了口,帮忙解释,“那天下了暴雨,我偶然间在街头遇到了身穿婚纱的苏小姐,然后就把她接回了家中。”   柳湘依旧是一脸狐疑:“你接她,她就跟你走了?”   苏颜:“?”   这问题的角度,好刁钻啊。   白星梵继续解释:“当时她的弟弟在找她,但是她的状态不太好,所以就……”   柳湘:“所以她就没跟自己的亲弟弟走反而跟你走了?”   苏颜:“……”   白星梵:“是这样。”   柳湘又急了,还有点生气,感觉自己遭受了欺骗:“那你们的关系能算是普通么?普通朋友能这样么?!”   白星梵抿唇不语。   苏颜却懵逼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越解释越乱了?   但仔细想想,白星梵的解释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呀,他一直在实话实说。   一定是她妈想多了,一定是!   苏颜又急又无奈地说道:“妈,你别胡思乱想了,人家都跟你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你还胡思乱想。”   柳湘气愤不已:“哪里清楚明白了?你为什么不跟自己弟弟回家反而跟他回家呢?这事是没传出去,要是传出去了,人家说不定还觉得是你先对不起谢屿呢!”   苏颜:“那是因为我当时心情特别不好,不想和关系太好的人说话!觉得烦!”   柳湘:“你烦你弟弟却不烦他,这叫普通朋友?”   苏颜:“……”   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柳湘还是气,想了想,转头看向了自己儿子:“苏展,你给我过来!”   被亲妈连性带名的喊,一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苏展浑身一个激灵,立即从大树后面窜了出来,不安地走到了他妈面前:“怎么了?”   苏颜气急败坏地看向了自己弟弟:“都是你闹的!快跟咱妈解释解释呀!”   柳湘板着脸看了眼白星梵,然后质问自己地儿子:“说,你姐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苏展纠结又惆怅地挠了挠头发,声音小小地说道:“我、我现在也不是很确定了……”   苏颜:“????”   柳湘气急败坏:“什么叫你不是很确定了,不是你说得白星梵是你姐男朋友么?”   苏展实话实说:“我本来就是想吹个牛逼,震慑一下叔叔他们一家人,但谁知道我姐那天竟然知道我就在附近,还不理我,却上了白哥的车,让我在外面淋雨。”   苏颜气得不行:“我不是给你打了电话么?”   苏展气呼呼地说道:“那你也不能不理我呀!你明明就在附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么!”   苏颜:“就算这件事是我不对,但你有什么不能确定的地方呢?”   苏展理直气壮:“你在最伤心最无助的时候无视了你的弟弟,却选择了另外一个男人,说明在你的心里他比我还重要,这关系能叫普通?”   柳湘用右手的手背拍打着左手手心:“就是,这能叫普通么?”   苏颜:“……”   柳湘下了死令:“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苏颜脸都急红了:“真就是普通朋友。”她又看向了白星梵,好看的眉毛凝成了一团,神色中带着焦急和哀求,希望他能再次帮忙解释一下。   “阿姨,我们确实只是普通朋友。”白星梵认真地解释完一遍后,又温声说了句,“要不您还是先上车吧,外面热。”   柳湘一愣,又想到了什么,没好气地瞪着自己女儿:“普通朋友能做到这份上?连你妈都管?!”   苏颜:“……………………”   好端端的,干嘛忽然提上车的事呀!   柳湘气不打一出来:“你可真行呀你!”   苏颜很委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越解释越乱的感觉。   所以,她这回选择了闭嘴,不过高高噘起的小嘴巴却暴露了她的内心。   白星梵淡粉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微微垂眸,一言不发地望着苏颜,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底下透出了一线浅薄的暗影。   眼神骗不了人,喜不喜欢一眼就能看出来,哪怕是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眼神呢,于是柳湘越发认定了自己女儿和这个姓白的关系不简单。   气温确实是炎热,苏展看他妈的脸都被热空气闷红了,于是也说了句:“妈,有什么事上车再说吧,车上凉快。”   柳湘还在生气:“我不上车!”   苏展摆事实,讲道理:“你要是再不上车,我爸就追出来了!”   柳湘迟疑了,眉毛微微蹙了起来。   苏颜想了想,也劝了句:“咱们既然都已经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了,说明这次是非要我爸解决问题不可,他等会儿要是追出来了,跟你说几句好话,你肯定该心软了,要是又跟着他回去了,咱们三个的努力不都前功尽弃了么?”她虽然不想继续麻烦白星梵了,更不想让他掺合进自己的家庭琐事中,但是当务之急,是先带着妈妈离开这里。   柳湘被说服了,叹了口气:“那行吧……”她拉过了自己的行李箱,“箱子要放后备箱里吧?”   这时,在旁边守候许久的司机迅速走到了柳湘的面前,从她手中接过了行李箱,笑着说道:“我来吧。”   柳湘有些不好意思,又把自己的行李箱抢了过来,态度坚决:“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司机不知所措地看向了自己的老板。   白星梵走到了车旁,拉开车门,温声道:“阿姨,您上车。”   他没有直接劝说她放弃行李箱,神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但令柳湘奇怪的是,她竟然能清楚深切地感觉出他的最终目的,并且还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或者说,这个年轻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强大且笃定的气场,明明看起来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只有在年长者身上才能见到的卓然风范。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塑造出这种孩子。   再一看自己那对傻儿女,柳湘不由有些无奈——明明差了也没几岁,却像是隔了一个辈分——不过她却不自卑,也不气馁,对母亲来说,孩子能健康平安的成长就行。少年老成的孩子,成长过程大抵都比较辛苦,她盼着儿女成龙成凤,却也不想让他们太辛苦。   最终,她松开了手,把自己的行李交给了司机,然后上了车。   为了来接她们几人,白星梵特意换了辆五人座的商务车。   五分钟后,车辆缓缓开动,柳湘他们母子三人坐在后排,苏颜坐在妈妈和弟弟的中间;白星梵坐在了副驾驶。   从苏颜的这个角度看去,白星梵的身体几乎被座椅挡全了,她仅能看到他的一只左手。   她还注意到,自从上车后,白星梵就一直紧紧地攥着手,手背上白皙的皮肤紧绷,青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起初,她还挺困惑他为什么要一直攥着手,还在心里猜:难不成是因为车里的空调温度太低冻的么?但好像也没那么冷呀,她穿着短袖短裤都不觉得冷,更何况他还穿着西装革履。   直到她无意间看到了自己妈,终于有了答案。   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凑到了妈妈的耳边,小声埋怨道:“你干嘛要一直盯着人家看呀?都给人家看不自在了。”   柳湘冷哼一声,小声回道:“他那是心虚,紧张了!”   苏颜:“……”   人家有什么好心虚的?   苏展离他们俩比较近,隐隐约约听到了妈妈和姐姐的对话,非常好奇地大声问了句:“谁紧张了?谁心虚了?”   苏颜:“……”   柳湘:“……”   真是没脑子!   苏颜非常尴尬地朝着副驾驶看了一眼,然后气急败坏地看向了傻白甜,强忍着想要把他踹下车的冲动:“你明天就要返校了,不紧张么?作业写完了么?你不心虚么?”   苏展一脸无辜:“我、我、我这周没作业啊。不过你提醒了我一件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扭脸看向了副驾驶,“白哥,明天周一,我要去上学了,不能跟你们走,我要去学校。”   “好。”白星梵对司机说道,“先去东辅大学。”   苏颜见状立即说道:“我们也在那里下车。”   苏展:“啊?那你们俩今天晚上住哪呀?”   苏颜:“你学校旁边不是有好多宾馆酒店么?”   苏展沉默片刻:“听我室友说,隔音都不太好,我真诚地劝你不要去。”   苏颜:“……”   白星梵转身,回头看向了柳湘,温声询问:“阿姨想去哪里呢?如果不想去我家的话,可以去我的酒店。”   柳湘:“你的酒店一间房多少钱呀?”   白星梵:“一万。”   柳湘瞪大了眼睛:“一晚上?”   白星梵:“我不收您的钱。”   柳湘:“那也不行呀!”   白星梵:“您也可以选择去我家,我平时不怎么在家。”   柳湘想了想:“还是去你家吧。”   白星梵笑着回:“好。”   苏颜:“???”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清清楚楚地听完了这段对话,非常确信的是,白星梵从一开始就给她妈挖好了坑,就等着她跳了!因为他只给了两个选择,除了酒店就是家,成功地禁锢了她妈的思维模式,然后再用金钱战术打消了她妈去酒店的念头,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去他家。   奸诈!   苏颜的内心愤愤不平,却又不能当众拆穿白星梵,不然显得自己特别不知好歹,只能在心里憋屈着。   十分钟后,黑色的迈巴赫商务停在了东辅大学的西门外,在苏展下车前,苏颜认真又严肃地叮嘱道:“咱爸要是给你打电话,你绝对不能接!更不能向他透露我和咱妈去哪了,除非他明确的表示问题已经解决了!”   苏展信誓旦旦:“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背叛组织!”   等苏展下车后,迈巴赫再次启动,三十分后,熟悉的天鹅湖重新出现在了苏颜的眼前。   阳光依旧明艳,伫立在山顶的那幢洁白的三层别墅如同展翅的天鹅般大气优雅。   车开进庄园大门的那一刻,苏颜叹了口气,感觉命运在跟自己开玩笑,兜兜转转绕了一圈,竟然又重新回到了这里,当初离开时的伤感与不舍如同一个笑话似的。   司机将车停在了别墅的正门前,苏颜和白星梵同时打开了车门,同时下了车。趁她妈还没下车的时候,苏颜朝着白星梵翻了个小白眼。   白星梵略一颔首:“欢迎苏小姐归来。”   苏颜这回翻了个大白眼,几乎要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白星梵无奈一笑。   胖阿姨和管家一同替她们母女两个将行李箱拎进了屋子中。   苏颜对这栋庄园中的一切都已经十分熟悉了,柳湘却是初来乍到,反应和苏颜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惊讶于这栋房子的奢华与贵气,感觉像是进了宫殿,从进门起就有些局促不安,不过她并没有将这份不安感表示出来,免得人家觉得她小气。   换好拖鞋后,苏颜挽住了她妈的手臂,对白星梵说道:“我和我妈住一间就行。”然后领着她妈上楼了。   两人的行李箱早已被送进了房间中。   进门后,柳湘立即关上了卧室的房门,板着脸看着自己的女儿:“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苏颜无奈地叹气:“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柳湘:“你当你妈是傻子么?”   苏颜不说话了。   柳湘更急了:“你说话呀!”   苏颜小声嘀咕道:“我说了你又不信……”   柳湘:“我就是不信,哪个普通朋友能做到这种份上?”   苏颜累了,索性选择了破罐破摔:“随你便吧,你想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柳湘:“本来就是我想的那样!”   苏颜:“……”   因为中午没吃什么东西,所以苏颜饿得很快,又不想下楼,免得和白星梵碰面,于是就咬牙忍着。好在晚饭开得早。   吃过晚饭后,苏颜又重新龟缩进了卧室,趁着她妈去洗澡的时候,她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关上玻璃门后,坐在木椅上给弟弟打了个电话。   此时天色渐渐黄昏,天边的云层片片泛红,边沿处又往外冒着金光,蓝色的天鹅湖如镜般倒映着绚烂天色,柔软的湖面上浮动着粼粼流光。   苏展电话接得很快:“喂,姐,怎么了?”   苏颜:“咱爸给你打电话了吗?”   苏展:“打了,打了好几个,我都没接,微信我也没回!他给你们打了么?”   苏颜:“我们也没接没回。”   苏展:“那、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接他的电话呀?”   苏颜想了想:“明天下午,先让他急一天。”   苏展沉默了一会儿:“这样是不是对咱爸太残忍了?他也没做错什么呀。”   苏颜态度坚决:“咱们要是不逼咱爸一把,咱妈永远都没法翻身,这辈子都要遭受奶奶的压迫!所以必须让他解决这件事!”   苏展:“那、那你想让他怎么解决?我觉着这事不好办……”   “怎么解决是那个老太太和她两个儿子之间的事情,和咱们俩没关系,咱们俩的任务就是守护咱妈!”苏颜斩钉截铁,“哼,就冲那个老太太逼着咱爸和咱妈离婚,我这辈子都原谅不了她!”   苏展叹了口气:“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苏颜也叹了口气:“可不是么,论有一个好婆婆的重要性。”   “婆婆真的好重要呀。”苏展盘点道,“奶奶不是个好婆婆,欺负咱妈;谢屿他妈也是个坏婆婆,欺负你,也不知道白哥他妈好不好。”   苏颜:“……”   你在说什么?   苏展继续畅想:“应该不错吧,绝对比谢屿他妈有素质。”   苏颜没好气:“你管人家妈好不好呢?你妈够好就行了!”   苏展:“我知道我妈好呀,所以我不担心我以后的媳妇受欺负,但我担心你受欺负呀!”   苏颜忽然被感动到了,却又有些无奈:“我不用你瞎操心!”   “那不行,你是我姐,我能不操心么?”苏展继续分析,“就我个人来说,我觉得白哥不错,虽然他弟弟有点儿缺德,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好人,有一次我们学校组织给灾区捐款,白娇娇一个人捐的比我们全学校师生捐的总数都多,这点还是值得表扬的。”   苏颜笑了:“没想到你还挺是非分明?”   “因为我是个明事理的人!”苏展理直气壮,“白娇娇都是个本质不坏的人,更何况白哥呢?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家的教育是没问题的,以小见大,得出结论,白家是户好人家,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而且吧,我觉得白哥对你好像也有点那个意思。”   苏颜不为所动:“我看你就是被金钱腐蚀了心灵!”   苏展:“我可没收白哥的钱啊!”   苏颜:“你收了他的熊!”   苏展:“……”   苏颜:“万恶的资本家都这样,先给你点小恩小惠,让你对他感恩戴德,然后再让你为他卖命!”   苏展:“不会吧?白哥看起来不想是那样的人呀。”   苏颜语气笃定:“怎么不会?你现在就是被万恶的资本家荼毒的目标!”   “万恶的资本家?”   苏颜浑身一僵,呆如木鸡。   “苏小姐是在说谁?”   苏颜僵着身体,一顿一顿地转身、回头,然后看到了,坐在隔壁阳台上的白星梵。   白星梵换上了一套休闲装,米黄色上衣与卡其色裤子的搭配,更衬得他温文儒雅,贵气非凡。   在他身前的玻璃圆桌上,还放着一本书和一杯茶。   显然,他坐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了。   苏颜将脑袋转过来之后,白星梵合上了书,姿态悠然地往椅背上一靠:“是在说我么?”   苏颜:“……”   白星梵:“嗯?”   苏颜:“……” 第21章 晚安   在人家家里住着,还在背后说着人家坏话,最关键的是还被人家听到了……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尴尬到能用脚趾头抠出一栋庄园。   如何才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将这件事翻篇呢?   苏颜瞬间开启了头脑风暴,三秒后,她做出了决定:赖账!必须赖账!死都不能承认!   傻白甜的声音不断地从手机传出,苏颜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深吸口气,她面不改色地说了句:“我还有事,先挂了。”然后果断挂掉了电话,朝着白星梵淡定一笑,“没有,怎么会说是您呢,您误会了。”再然后,先发制人,“您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言外之意:偷听可不太好呀。   白星梵并未多言,仅回了句:“茶已经凉了。”   苏颜这才注意到,他面前放着的那杯茶已经不冒烟了,甚至连杯口的边沿处都不起雾珠了,足以说明,在这里坐着的时间不短了,可能比她来的还早。   苏颜懊恼不已:怎么就忘了白星梵的卧室就在隔壁呢?最起码进阳台之前往后看一眼呀!   她有点被自己蠢到了,越想越羞耻,还生气,生自己的气。   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她白皙的脸颊越来越红,也不知道是被金红色的余晖映红了,还是被羞红了。   从白星梵的角度看去,她周身被皆笼罩上了一层朦胧光影,看起来明艳、动人,如同一位从古典油画中跳出的姑娘。   “最近工作怎么样?”眼瞧着她的脸颊都要红到滴血了,他也不再逗她了,主动换了话题。   “还行吧。”苏颜也乐得下这个台阶,“反正稿子已经交了,满不满意是公司的事。”   白星梵:“签了哪家公司?”   苏颜:“宏影传媒。”   白星梵:“还不错。”   “也就听起来不错。”苏颜侧身而坐,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放在腿上,叹了口气,“公司大竞争也大,再说人家投资商也是要挣钱的,所以我们这些小编剧写的本子很少有机会被制作成高成本的上星剧,能被做成低成本的网剧就已经是万幸了;只有那些已经出了名的大编剧或者是自带资本的编剧,才有资格获得大制作的机会。”   白星梵饶有兴趣地问:“苏小姐的目标是什么呢?”   苏颜想了想,道:“短期内的目标是有一部上星剧。”   白星梵:“长期目标呢?”   苏颜:“部部上星。”她又解释道,“只有上星剧才有资格入围三大奖,只有得了奖才能让自己更有话语权,编剧在剧组的地位是很低的,人微言轻,不仅主演、导演和制片人有权利要求你修改已经完成的剧本,就连带资进组的配角们都能擅自改动剧本,有些比较霸道的演员甚至自带编剧入组,这不是就相当于打主编的脸么?”   白星梵眉头微蹙:“你遇到过这种情况?”   苏颜摇头:“我比较幸运,还没遇到过那种特别霸道的,但是我遇到过事特别多的导演,一天一个想法,有时候甚至恨不得把本子摔他脸上,让他自己写去,我不伺候了!”   白星梵忍俊不禁,语调悠然:“能把苏小姐这种温柔小兔子逼急的导演,确实愚不可及。”   苏颜:“……”   温柔小兔子?   我怎么觉得你在调侃我?   白星梵又道:“苏小姐下次进组是什么时候?”   苏颜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差不多三周后。”   白星梵:“在哪?”   苏颜回道:“原唐市的那个影视城,一部古装剧,但是主编不是我,我只负责写了几集,但是主编把跟组的任务交给了我。”她详细解释道,“电视剧拍摄的过程中总是会发生各种突发状况,剧本需要随机而动。”   白星梵听得很认真:“原来是这样。”   苏颜又道:“你放心,我进组之前肯定会安顿好我妈。”   只要五一的旅游高峰期一过,住宿的问题就好解决了。   白星梵却说道:“安心住着就好,明天我就去出差了,一个月后才回来。”   苏颜一愣:“怎么这么久?你要去哪出差?”   “美国。”白星梵道,“去分部考察一个月。”   原来是这样。   苏颜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白星梵牵唇一笑,神色柔和似水:“好,我一定会准时赴约。”   此时忽然有一列天鹅飞起,洁白的羽翼被夕阳渡上了一层金光,苏颜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等我一下。”说完她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急匆匆地跑回了卧室内,两分钟后,又回了阳台,手里捧着一方黑色木盒。   “你送我的新婚礼物。”苏颜走到了东侧的阳台边沿,站在玻璃围栏后对白星梵说道,“婚没结成,礼物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她已经将所有亲朋好友们发来的份子钱原封不同的退了回去,只差白星梵的了。   白星梵却坐着没动,金色的晚霞落在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眼眸黑的发亮:“我许出的心愿就这么不值钱么?苏小姐说退就退?”   苏颜有些尴尬,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那就收好。”白星梵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的话。   苏颜无奈,低着脑袋小声嘀咕道:“我也没什么心愿呀。”   白星梵:“那就等有了在用。”   苏颜抿了抿唇,抬眸瞟了他一眼,按耐不住好奇地问:“真的什么心愿都可以?”   白星梵不假思索:“当然。”   即便是要星星要月亮,我也愿意给你摘。   苏颜不太相信:“我要是想让谢屿跟我和好,你也能实现?”   白星梵脸色一沉,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卧室,还用力地关上了阳台门,发出了“砰”地一声响。   苏颜:“……”   好担心玻璃会被震碎。   其实她也就是随口说说,抬个杠而已。   她现在对谢屿已经彻底死心了,别说是主动让谢屿跟她和好了,就算是谢屿跪在她面前求着自己跟他和好,她都不会同意。   叹了口气,她又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盒子——既然白星梵不要,那就,先收着吧。   第二天一早,白星梵就让司机将他送去了机场,几个小时后,和助理一同登上了前往纽约的航班。   苏颜起床的时候白星梵已经不在家了,她也不太清楚到底真的是因为航班时间早还是昨天被自己的“心愿”气到了,所以他才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不过,不打招呼也好,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自从白星梵走后,这栋庄园中的常住人口就变成了苏颜和她妈,搞得苏颜特别不好意思,再次有了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为了尽早的从这栋庄园中搬出,她几乎每天都在网上寻找合适的酒店或者短租房,但是东辅的物价真是一点都没让人“失望”,越是临近五一,房价越高,房源也越发的短缺了起来,就连五星酒店的豪华套房都变得供不应求了起来。   好在她爸没让她失望,在他们母子三人离家出走的一个星期后,苏建安同志终于狠下心解决了老婆和老娘之间的问题。   那天下午,苏颜正盘着腿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抱着电脑写剧本,她妈柳湘坐在沙发上捧着平板看剧,客厅内的氛围静谧又祥和。   苏颜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从茶几上拿起手机一看,是她爸打来的电话,于是她立即扭头看向了她妈,大声说道:“妈!妈!我爸电话!”   柳湘赶紧摘下了耳机:“快接,开免提!”   “嗯!”苏颜也放下了自己的mac笔记本,摁下接听键后,开了免提,却没说话。   苏建安的语气越发急切:“颜颜呀,你妈呢?”   苏颜和她妈对视了一眼:“我不是都和你说过了么,我妈说了,你不解决问题,她不跟你说话。”   苏建安忙不迭地说道:“我解决了!真的解决了!”   苏颜心头一喜,却按耐住了激动的情绪,语气平静地询问:“你怎么解决的?”   苏建安叹了口气:“你奶奶以后就不在咱们家住了,去你叔叔家了。”   “真的假的?”苏颜大喜过望,都忘了隐藏情绪了。   苏建安无奈:“我骗你干什么?哎,你说说你,奶奶把你养这么大,你一点都不孝顺!她去你叔叔家了,你就那么高兴?”   苏颜据理力争:“我就是高兴怎么了?我小时候可没少挨她的打和骂!”   苏建安:“那她也是你奶奶呀!你瞧瞧你那天说的话,合适么?奶奶差点就被你气晕倒了。”   苏颜:“我妈还差点被奶奶气晕倒了呢!”   苏建安又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咱俩甭说那么多了,你妈呢?”   苏颜看了她妈一眼,把手机举了过去。   柳湘却没接过手机,也没像苏颜那样大喜过完,而是板着脸问:“是你主动把咱妈送去的,还是她自己要去的?”   苏颜一愣,心想:就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奶奶走了就行,不然家宅不宁!   苏建安打起了马虎眼:“哎呀,老娘走都走了,就别计较这件事了。”   柳湘对着电话斥道:“就你自己不想计较!说吧,从今天开始咱们家一个月要给他们多少钱?”   苏颜又是一愣: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苏建安:“也不多,毕竟是给老娘花的,多少都是应该的。”   柳湘不依不饶:“不多是多少?一万还是两万?”   苏建安无可奈何,只得从实招来:“三万。”   苏颜和她妈异口同声:“三万?!”   苏建安:“你看你们俩,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三万是给老娘的,又不是给他们的。”   柳湘没好气:“这句话你自己信么?”   苏颜附和道:“就是,奶奶本来偏心他们,钱到最后不还是落到叔叔和婶婶口袋里面了?”   一年下来都快四十万了,还不排除叔叔婶婶打着奶奶的名义向他们家要钱的情况。   越想越觉得憋屈。   苏建安当然也不傻,可是除此之外,他也没办法:“那还能怎么办呢?你奶奶就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和你妈离婚,要么让她去你叔叔家养老。”   苏颜一惊:“你竟然选了我妈?”   在她的印象中,她爸向来是个“养育之恩大过天”的孝顺儿子,没想到这次竟然没选老娘选了老婆。   苏建安没好气:“听听你说得那是什么话?你和你弟没一个靠谱的,再等几年我谁也指望不上,只有你妈才有资格拔我的氧气管。”   苏颜被逗笑了,转头看向了她妈,然后发现,她妈也笑了,眼圈却红红的。   “老苏同志,”苏颜感觉她爸这回简直棒极了,“你这次简直太令我骄傲了!”   苏建安又气又笑:“没大没小!快把电话给你妈。”   苏颜又一伸手,朝着她妈眨了下眼镜:“给,你老公找你。”   柳湘红着脸瞪了自己女儿一眼:“去你的吧!”   苏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把手机给她妈之后,就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跑了。   柳湘等女儿上楼了之后,才将手机举到了耳畔:“说吧。”   苏建安讨好地笑了笑:“嘿嘿,你们现在在哪?我去接你们回家。”   柳湘又朝着楼上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在你未来女婿家。”   苏建安震惊:“你说什么?”   三十分钟后,夫妻俩才挂断了电话,又过了三十分钟,苏建安开着车,风驰电掣地赶了过来,却被小区保安拦在了山下,苏建安只好给自己女儿打了个电话,苏颜又赶忙去找管家,直到管家跟保安沟通了之后,苏建安才被放行。   柳湘和苏颜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等着一家之主来接了。   也不知道柳湘在电话中是怎么跟苏建安说的,反正当他来了之后,什么都没问女儿,挨个向两位阿姨和管家表示了感谢后,就带着她们娘俩离开了。   但是他们在临走前,那位瘦阿姨捧来了一株朱丽叶玫瑰,递给了柳湘,笑着说道:“先生知道您喜欢,所以特意让我从鸟笼中移出来了一株,送给您当礼物。”   “哎呀,真的么?”柳湘很惊喜。   苏颜很惊讶。   她妈是个养花爱好者,家中的阳台中堆满了她养的花花草草。   刚住进这栋庄园的时候,她妈对待陌生环境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就爱上了这里,或者说,爱上了后花园,尤其爱鸟笼中的朱丽叶玫瑰,每天早晨准时起床去看瘦阿姨给玫瑰修剪枝叶。   苏颜怕她被吓到,所以一直没跟她说这种玫瑰的价格有多昂贵。   但没想到的是,白星梵竟然送了她妈一株。   搞什么呀?有钱也不能这么任性吧!让人还都还不起!   苏颜非常想让她妈拒绝这件礼物,可是一看到她妈脸色中浮现出的惊喜神色,她又不忍心开那个口了,无奈地看着她妈开开心心地把花收下了。   一家三口启程离开。   回家的路上,苏颜坐在她爸的车里,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微信对话框看了许久,不断地在编辑框中输入消息,又一次次地删除,来来回回无数次后,回了句:“谢谢你。”   大洋彼岸正是凌晨五点,她也没指望他能立即回复消息,所以发完就摁灭了屏幕,谁知道屏幕才熄灭了三秒就又亮了,弹出来了一天微信消息——   白星梵:「又谢什么?」   苏颜懵了:「你没睡?」   白星梵:「刚跟中国总部开完会。」   苏颜心想:好幸苦呀。   有点心疼,还有点同情。   她本来是想跟他说,以后不用再对她这么好了,没有必要,但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好意思对他说这种绝情的话,于是就把话改成了:「谢谢你送我妈的花,她很喜欢。」   白星梵:「不用谢。」   苏颜轻叹口气,回道:「你早点休息吧,晚安,勿回。」   白星梵却回复了消息:「认真想心愿了么?」   苏颜:“……”   你怎么还在想这件事?   白星梵:「有关谢屿的不行。」   苏颜:“……”   人之初,性本杠,虽然她没有那个意思,但还是想杠一下:「不是你说得什么都可以么?」   白星梵:「最终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   苏颜:“……………………” 第22章 旅馆   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   苏颜没再回复白星梵的消息,气呼呼地退出了微信。白星梵也没再回复她的消息,神隐在了大洋彼岸。   两周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到了五月中旬,苏颜该进组工作了。   《西楼望月》这部古装剧的拍摄周期为三个月,也就是说她要在原唐市的影视城住上整整三个月,所以在离家之前,她收拾出来了许多日常必需品,塞满了一个二十八寸大行李箱外加一个旅行袋,不过她并没有将笔记本电脑塞进行李箱中,毕竟是吃饭用的家伙,需要妥善保管,所以她选择将电脑背在背上。   她不会开车,所以只能坐高铁前往原唐市,然后再打车或者换乘前往影视城的专线大巴。   之前她已经跟导演助理约好了五月十五号下午五点在影视城的东门见面,然后助理会领着她去剧组人员居住的酒店。   为了规避迟到的可能性,苏颜吃过午饭就出了门,四点半就抵达了约定好的地点,然后给导演助理发了条微信,告知他自己已经到了,然而那位助理却迟迟没有回复她。   天气炎热,周围也没有树荫可以乘凉,她站在太阳底下等了一会儿,实在热得受不了了,于是就拖着行李箱在附近找了家奶茶店,谁知道又在店里坐了半个小时,奶茶都快喝完一杯了,那位助理还是没有回复她。   苏颜只好又给他发了条消息:「杨老师您好,我已经到了东门,您现在在哪?」   这回那位杨姓助理终于回复了:「正忙着呢,催什么催?」   苏颜气得不行,但又不好发作,毕竟是出门在外,又是初来乍到,还是尽量不要惹是生非;更何况她也不是什么有话语权的大编剧,只是个卑微打工人而已,要是随便得罪了导演助理,后续工作一定会困难重重,所以她只能忍。   咬了咬牙,她忍气吞声地回了句:「抱歉,我不知道您正在忙。」   导演助理又跟她玩起了“我就不回复你”的游戏,一直让她在奶茶店里面等了一个半小时,直到下午六点半的时候,他才给她发了条微信:「我现在去找你。」   苏颜的脾气已经被磨没了,收到消息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开了奶茶店。   之后她又在东门外等了十几分钟,那位杨姓助理才姗姗来迟,见到苏颜后的第一句话不是对她表达自己迟到的歉意,而是:“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说这话的时候,他眉骨上的那两条乱糟糟的粗眉还紧紧地蹙着,神色中尽是谴责与不满。   苏颜已经在心里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但脸上却和颜悦色的,客客气气地回道:“我是跟组编剧,要在剧组长住,所以个人物品比较多。”   然而这位杨姓助理却越发嚣张,好像他的职位不是小助理,而是大导演,开口就训人:“你是来工作的还是来享受的?以为是自己多大的腕儿么?腕儿都没你带的东西多!”   腕儿可比我难伺候多了——苏颜在心里不服气地想,嘴上却心悦诚服:“是,您教训的对,下次我一定注意。”   杨助理这才满意,大手一挥:“跟我来吧。”   “哦。”苏颜立即拉着行李箱跟上。   现如今这座影视城也算是原唐市的热门旅游景点之一,所以城内就有不少住宿的地方,大到高档五星酒店,小到不起眼的民宿旅馆,应有尽有。苏颜本以为剧组给自己分配的住宿地点一定在影视城内,谁知道那位姓杨的助理竟然没有带着她朝着城内走,反而顺着东门外的那条街朝南走了过去。   苏颜拉着行李箱快走了几步,勉强跟上了助理的极速步伐:“那个,杨老师,咱们剧组的工作人员不在影视城内部住宿么?”   杨姓助理当即停下了脚步,一脸无语地瞪着苏颜:“你想什么呢?里面的房间那么贵,是给你这种人住的么?你配么?”   苏颜:“……”   各行各业都有人情世故这么一说,但娱乐圈绝对是最明显的场所,恍若是封建王朝的缩影。   虽说人人生而平等,但在娱乐圈,人就是分三六九等,无论是演员编剧导演还是什么身份的人,只要是名不见经传的糊咖,那就是下等人,是被明晃晃瞧不起的那类人。   苏颜也是在这个行业里面混了两三年的人了,所以她心里清楚,自己现在就是下等人,是剧组的小喽啰,所以她不配得到重视和尊重,不配在影视城内拥有一套住宿房间,甚至不配提问题。   杨姓助理甚至都没有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说完最后一个“么”字后,不屑地瞟了她一眼,然后再次迈开了脚步,用一种急着投胎似的步伐在前面带路。   苏颜望着助理的矮小背影,用力地咬了咬牙,将心里的那口恶气咽了下去,然后再次拉起了行李箱,拼命地追赶助理的脚步,绝不让自己落单。   她不是没想过和那个姓杨的理论,也不是没想过和他大吵一架直到自己爽快了为止,但这个念头只在她脑子里闪了一瞬就被现实压制下去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并不能证明自己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反而会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对她的事业和前途都不利,而且对于她这种初出茅庐的小编剧来说,跟组是一个大好的学习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不能因为这点小委屈就搞砸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所以,她选择了忍。   以一种投胎似的脚步,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姓杨的那位助理才在一条偏僻小街道上的某家门牌简陋的旅馆门前停了下来,抬手指了指门上挂着的条状透明塑料帘:“就这儿。”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了一把钥匙,“拿着,自己进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对了,明早九点进组,别迟到,迟到扣钱。”   苏颜一接过钥匙,杨助理就急匆匆地走上了来时路,看起来日理万机的,也不知道有多忙,好像地球离开了他就转不了了一样。   苏颜立即松开了自己的行李箱,小跑着追了几步,忙不迭问道:“杨老师,咱们剧组的人都住在这家旅馆么?”   姓杨的不得不停下脚步,长叹一口气,依旧没给她好脸色看:“你想什么呢?人家大明星能和你住在同一个地方么?人家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颜忍着脾气解释道,“我想问问咱们剧组还有没有别人住在这里了?”   杨助理:“有几个场工和群演。”   苏颜:“……”   由此可见她这个编剧在导演心中的地位是多么的地下了,如果不是看在李老师——也就是推荐她跟组的那个大编剧——的面子上,导演八成不会让她跟组。   但现在即便她进了组,地位也是可有可无。   “你还有事没了?”姓杨的没好气地问。   苏颜立即问道:“我是自己独自一间房还是?”   姓杨的:“这个你放心,单人单间,吴导还特意叮嘱了要给你一个独立的创作环境。”   苏颜:“……”   呵,真是贴心呢。   姓杨的又呛了她一句,“别总觉得剧组多亏待你似的,你是什么人就配什么待遇。”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连声问道,“这回没事了吧?”   苏颜憋屈地摇了摇头:“没了。”   姓杨的转身就走,苏颜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   这把钥匙着实简陋,简陋到连个钥匙圈都没有,而是用黄色橡皮筋连接着钥匙和门牌卡的,卡也不大,长方形,用透明塑料壳打造而成,表面已经微微泛了黄,里面包着一张白色纸条,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了三个数字:306。   苏颜长叹了口气,内心有点绝望——一斑窥豹,就冲这把钥匙的配置,就不难猜测房间有多么的简陋。   要不自己出钱换家好的吧?这个念头只在苏颜的脑子里闪了一下就又被现实压了下去——万一传到了导演的耳朵里,肯定会觉得她这个人事多,到时候再影响到李老师的公信力就不好了。   只能继续忍。   在这行,不忍不成器。   苏颜抬头看了眼前面的简陋旅店,再次咬了咬牙,然后拖着行李箱走进了旅店大门。   掀开透明塑料帘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涂了黄色油漆的柜台,柜台后坐着一位盘着头发的中年妇女,穿了条土黄色的波点裙,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用手机看电视剧,还没带耳机,剧中人说话声音大到苏颜站在门口都听得清清楚楚。   感觉有人进来了,女人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剧组的还是自己来的?”   苏颜:“剧组的,306。”   女人又把眼皮撂下了,朝着旅馆里侧努了努下巴:“楼梯在哪儿。”   “哦。”看这样子,这女人也不会帮她搬行李,所以苏颜也不打算找她帮忙,自己拖着行李箱朝着楼梯口走了过去。   二十八寸的大行李箱,外加一个沉重的旅行袋,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东西搬上三楼,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站在楼梯口缓了会儿,她开始拖着着行李箱在走廊上寻找自己房间。   开门之前,她先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才拧动钥匙,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打开灯的那一瞬间,她还是被房间内的画面震惊到了——房间内没有窗户,墙面潮湿泛黄,还有好几处都掉了皮,某个屋角处甚至还发了青绿色的霉;水泥地面,有几道裂纹,两张一米二宽的单人床靠墙放在房间两侧,中间隔了张木质床头柜,床单本是白色的,但是在岁月的蹉跎中,已经泛了黄,还冒着一股霉馊味;床对面是毛玻璃隔出来的卫生间,玻璃墙前摆了张简陋的折叠桌,桌前放了把蓝色的塑料椅。   苏颜站在门口愣了好久,才绝望地接受了现实。   把行李拖进房间后,她又出了门,离开旅馆后在附近找了家小超市,买了一堆打扫卫生的工具以及清洁剂、消毒水。再次回到房间后,开始打扫卫生,主要是打扫床铺,毕竟是晚上睡觉的地方,   她准备睡对着桌子的那张床,于是就把那张床上的枕头被褥全部掀了起来,堆放到了另外一张床上,然后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睡袋,铺在了那张光秃秃的床上。   收拾好床后,她又去整理了卫生间,把洗手池和马桶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个遍,然后才将洗手液放在了洗手池旁,又给马桶套上了一次性座垫。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膈应,但好歹是能住了,不过住的并不爽。   出门在外,住宿环境非常的影响心情,所以当天晚上她睡得并不好,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不到七点半就离开了旅馆,先去吃了顿早餐,然后步行前往影视城。   从八点走到八点半,终于走到了影视城东门,又从八点半走到八点五十,才走到片场。   拍摄第一天,全剧组没有迟到的,九点钟准时开机。   第一天地拍摄顺顺当当,无论是演员还是导演都没有表达出要改动剧本的意图,于是乎就给了苏颜一种万事大吉的错觉,直到第二天上午,女二号进了组,并且是,自带编剧进组。 第23章 委屈   全剧组的人都知道,女二林怡然是带资进组的高端人民币玩家,有钱可使鬼推磨,所以人民币玩家自带编剧进组的事情也很常见,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苏颜在进组前就有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不过她还是抱有一点点侥幸心理:万一是我自己想多了呢?也不是所有带资进组的演员都喜欢擅自改动剧本呀。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泼了她一盆冷水,彻底将她泼醒了。   对于剧本的主创团队来说,演员自带编剧进组的行为绝对是对他们的轻视和侮辱,以及对他们工作成果的蔑视与不尊重,但对绝大部分编剧而言,即便被人光明正大地打了脸,也只敢怒而不敢言的份,因为编剧在组里的地位非常低下,根本没有话语权。   一个剧组就是一个小社会,社会顶层不是导演,也不是粉丝群体众多的主演,而是背后有资本和靠山的那类人;编剧则是社会底层人员,既是卑微打工人,又是苦逼工具人。   对于《西楼望月》这个剧组来说,女二林怡然就是社会最顶层,哪怕连主演和导演都要礼让她三分,她要是想随意改动剧本的话,简单地仿若大军冲入无人之境,根本无人敢拦。   苏颜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她会给自己加戏,如果能加得符合剧本的大纲逻辑的话,她咬咬牙还能接受,但如果加戏加得太离谱的话,就会使大纲变得十分违和,仿若一根被蛮力扭曲了的钢筋,横竖看不顺眼,待电视剧播出后一定会影响整体的故事情节,到时候再惹得观众吐槽或者投资方埋怨,最后背锅的还是她们这帮卑微的剧本主创人员。   她这种担心从林怡然进组第一天就开始了,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一个多星期,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并且实际情况比她想象中还严重的多——林怡然的加戏方式不是添加自创戏份,而是把原本属于女主的戏份抢过来给自己加上。   从业两年,苏颜第一次遇到这种棘手的问题,这不仅是不符合大纲逻辑了,简直是胡闹呀!   如果是别的剧,这么搞得影响可能还不是很大,但《西楼望月》绝对不能这么搞,因为女主和女二是对亲姐妹,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女主为了救男主付出了很多,女二却霸占了姐姐的付出,还设计害死了姐姐,冒名顶替姐姐的身份,欺骗男主是自己救了他,男主被她蒙蔽,真的爱上了她,还决定要娶她为妻,但是在男主和女二大婚的当天,女主霸气归来,当众拆穿了妹妹的阴谋与谎言,为自己讨回了一份清白与公道。   林怡然要给自己加的是女主在战场上冒死救男主的一场戏,并且还要把女二害女主改成女主害女二,不仅完全扭曲了女主的人设、极大地削弱了女主的存在感,还严重破坏了观众对女主的带入感和共情感,简直可以说将女主和女二人设对调了一番。   身为本剧的编剧之一,苏颜不能接受这种改动,死都不能接受!   但更令她气愤的是,林怡然改动剧本之前完全没有跟她商量,她还是在那场戏开拍的当天才知情的。   也就是说,林怡然只跟导演商量了这件事,并且还获得了导演的支持和认可,而导演明知道林怡然已经改动了剧本,却没有通知她这个编剧,更别说来找她商量了。   她也不求大导演能把她这个小编剧放在眼里,但最起码不要把她当空气,给她几分应有的尊重!   就算是不尊重她这个人,也要尊重她们团队的劳动成果吧?   对于一个编剧而言,保持剧本的完成度是底线,所以她必须阻止这件事,虽然这么做会得罪导演和林怡然,但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同事们的心血被糟蹋。   那场戏拍摄结束后,苏颜就去找了导演。   导演正坐在蓝色的遮阳篷下,目不转睛地看监视器,但那位杨姓助理先苏颜一步凑到了导演面前:“周导,刚才孙总给您打电话了,您在拍戏,我替您接听了一下。”   听到投资方来电话了,导演立即将目光从监视器上抬了起来:“有什么事么?”   杨助理将自己的嘴凑到了导演耳朵边,小声说道:“浩源集团的太子爷马上要来影视城考察,定在咱们剧组了,刚才影视城的负责人也给咱们来了电话,让咱们好好招待。”   导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选在咱们剧组了?”   这座影视城是浩渊集团投资建设的,为了招商引资,也为了宣传推广,浩渊集团旗下的影视投资公司投拍了不少大制作的古装剧,并给出了很大的优惠力度,唯一的要求就是拍摄基地要定在原唐市影视城。   可以这么说,现在这座影视城里正在拍摄的百分之七十的古装剧都是浩源影业投资的。   杨助理猜测道:“可能因为林怡然是孙总亲戚?或者是因为咱们的IP大、投资多?”   “现在在这城里拍着的哪部剧的IP不大?那部不是S级?”导演又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是倒霉吧,好好伺候别出差错就行了,对了,孙总没跟你说白总什么时候来?”   杨姓助理:“没说。”   导演斥责:“你也不问问?”   杨助理一脸委屈:“我问了呀,孙总说他也不知道,他还是听影视城负责人说得这件事呢。”   导演又叹了口气:“行吧行吧,去给全剧组的人通知一下,把东西都好好收拾收拾,精气神儿都提起来,从现在开始注意言行举止,要给白总留下一个好印象。”   杨助理:“好的。”   在他们两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时候,苏颜一直站在旁边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好不容易把那个姓杨的给熬走了,然而林怡然自带的那个姓王的男编剧却抢先一步截断在了导演的面前:“吴导,剧本方面还有点问题,我这边需要和您沟通一下。”   只要是长了耳朵的人都能听明白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我们还要继续改剧本。   苏颜当即立断说道:“吴导,我也有问题需要和您沟通。”   吴导先和姓王的编剧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向了苏颜,无奈地问:“你有什么事?”   苏颜也管不了呢么多了,开门见山道:“刚才拍得那场戏不应该是女主的戏份么?怎么变成了女二?”   导演也料到她会这么问,不耐烦道:“这场戏比较适合女二。”   苏颜刚要开口反驳,那位姓王的编剧打断了她的话:“是谁的戏份,要看是谁拍的,女二拍了这场戏,戏份就是女二的,和女主无关。”   苏颜明白他们俩是在联手逼着自己停止追究这件事,但职业道德不允许她放弃,据理力争道:“可是这场戏根本就不是适合女二,既不符合女二人设又破坏了女主人设,还会破坏整体的故事情节。”   她知道这么说会得罪不少人,但她不怕得罪人,只怕剧本被破坏。   导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懂的挺多呀?要不你来当导演吧?剩下的戏你来导?”   苏颜:“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   “那你就把嘴给我闭上!”导演怒吼着打断了她的话。   片场有不少工作人员都被导演这一声怒吼给惊到了,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好气又畏惧地朝着遮阳篷这边望了过来。   一道道陌生的目光如同一丛丛焰火似的烫脸,苏颜难堪到了极点,也委屈到了极点,眼眶跟着一阵阵泛酸,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哭了就更丢人了,于是咬紧了牙关,死死地攥着双拳,让指甲盖深深地嵌入掌心的皮肉中,用疼痛抵御想哭的冲动。   姓王的个编剧冷冷地瞥了眼苏颜:“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像你们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编剧我见得多了,写了两三个剧本就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厉害了,实则狗屁不如,还喜欢不懂装懂,恶心人而不自知!”   这番阴阳怪气的理论令苏颜又愤怒又委屈,深吸了一口气,她极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静,不卑不亢地说道:“吴导,这个剧本是我们团队四人耗费了整整四个月的心血磨出来的,我知道人无完人,剧本也不可能处处完美,我可以接受批评也可以改正剧本的不完美之处,但是把女主的戏转移给女二是我无法接受的,这样不仅破坏了大纲还破坏了人设,是在毁剧本毁作品。”   吴导这回耐心地听她说完了这番话,然后面无表情地问了句:“说完了?说完就收拾东西滚蛋吧,以后也别想在这行混了。”   苏颜:“……”   姓王的编剧:“呵,有些小编剧,连怎么做人都不懂,还妄图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不糊谁糊?”   苏颜的鼻梁眼角不停地发酸发热,眼泪直砸眼眶里打转,再一次地咬着牙把眼泪逼了回去,毫无畏惧地与导演对视着:“你就算是辞退我,封杀我,我的态度也不会变,剧本就是不能这么瞎胡乱改!”   吴导恶狠狠地说道:“滚!”像是在撵一条癞皮狗。   周围已经有人发出了窃笑声。   在这行里,糊是原罪,只要你糊,就是你的错;你没背景没人脉,也是你的错。   苏颜早就明白娱乐圈的生存法则了,但真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她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用疼痛感逼退了委屈与屈辱感,用一种不服输地倔强眼神看了导演最后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遮阳篷。   烈日炎热,苏颜上身穿了件米黄色的针织短袖,修身的款型完美的贴合了她的好身材;下身穿了条浅蓝色的休闲牛仔裤。   一走出遮阳篷,她就感觉到了头脸脖子和胳膊上传来的刺痛感。   但这种刺痛感不只来自于头顶的烈阳,还有周围人群的目光。   她讨厌这种同情中夹杂着幸灾乐祸或者夹杂着非议的目光,因为这种目光能够令她瞬间回忆起那场噩梦般的婚礼。   耻辱、尴尬、委屈、愤怒等种种负面情绪瞬间涌上了心扉,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她只能命令自己不要哭,当众哭出来很丢人,只会被人看笑话。   她现在只想迅速离开片场,就像是那天逃离婚宴现场一样,等逃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处时,再放声大哭。   然而还没走出五步呢,苏颜猛然僵住了脚步,因为片场中忽然出现了一位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   男人身穿白衬衫和浅蓝色的牛仔裤,烈烈阳光下,他的肤色冷白如玉,五官极其俊朗,气质如修竹般卓然。   他的出现,还引起了一阵骚动,人群纷纷向他投去了打探的目光,还当是哪位顶级男模来串场了。   白星梵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苏颜,微微弯起了眼梢,一步步朝着她走了过去,温柔启唇:“苏小姐,好久不见。”   苏颜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白星梵,眼睛越来越酸,心里的委屈也莫名跟着泛滥了,像是受了欺负的幼儿园小孩终于见到了家长,最终忍无可忍,“哇”地一声哭了。 第24章 口味   人在受了委屈的时候,如果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的话,那么是可以保持坚强、努力地吞咽委屈;但如果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可以依靠和诉苦的人,心头的委屈就会在顷刻间放大无数倍,变得忍无可忍。   苏颜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感觉自己要被委屈死了,哭得梨花带雨,从眼眶里涌出的眼泪珠子比黄豆还大。   白星梵瞬间慌了神:“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苏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导、导演、演、呜呜呜呜要、要改我的剧、剧剧本,呜呜呜呜……”   白星梵脸色一沉:“导演欺负你?”   导演:“……”   苏颜哭得更厉害了:“他、他、要、要改我的剧本,我不让他改,他就骂我,呜呜呜呜……”   白星梵连声安抚:“那就把导演换掉,换个听你话的,好么?”   导演:“……”   苏颜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好,虽然她很想这么回答,但又怕闯祸,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她脸上挂满了泪珠,如同两道溪流似的顺着脸颊汇聚到了下巴,一滴滴地滴在了胸口的衣服上。   白星梵想给她擦眼泪,却没穿正装,身上没有手帕,也没带纸巾,于是迅速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助理:“纸!”   助理赶忙翻动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从里面找出了一包纸巾,递给了白星梵。   白星梵将一张纸巾散开,又叠成了正方形,先给苏颜擦了擦眼泪,又用纸巾裹住了她的鼻子,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尖,给她擦鼻涕:“别担心,有我在没人敢改你的剧本。”   苏颜已经不怎么流眼泪了,但一呼一吸间还是带着抽泣。   白星梵又给她擦了擦眼角渗出的眼花,哄小孩似的询问:“吃午饭了么?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苏颜也不想继续在这儿待着了,于是点了点头:“好。”   “走吧。”白星梵带着苏颜朝片场外出口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下脚步后,回头看着站在监视器前的几人,微微眯眼,“哪位是导演?”   他咬字轻缓,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力度,压迫感极强。   大热天的,吴导忽然背后发凉,下意识地顿了下呼吸,内心非常抵触承认自己是导演,但周围所有人都在看他,他不得不开口:“是我,怎么了?”   白星梵:“以后不用来了。”   导演浓眉一蹙:“你是谁呀?”   白星梵冷声道:“自己打电话问李俊成吧。”   李俊成,现任原唐影视城的第一负责人。   导演浑身一僵,逐渐瞪大了眼睛,震惊又错愕地看着白星梵。   “白、白总……”导演欲上前为自己辩解,但是白星梵根本没有给他求情的机会,直接带着苏颜离开了片场。   坐进白星梵的车里后,被清爽的冷空气一吹,苏颜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然后哭丧着一张红彤彤的小脸看向了白星梵:“我刚才是不是特别丢人?”   白星梵忍着笑说:“没有,挺可爱的。”   苏颜:“……”   苏颜又想哭了:“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   白星梵一本正经:“欺骗苏小姐有什么好处么?”   苏颜沉默片刻:“好像没有。”   白星梵:“那我为什么骗你?”   苏颜:“……”   我竟无言以对。   这时,司机问了句:“白总,现在去哪?”   白星梵又看向了苏颜:“想吃什么?”   苏颜吸了吸鼻子:“我都行,看你想吃什么。”   白星梵:“那怎么行?苏小姐请客,当然是苏小姐说的算。”   苏颜懵了:“我、我、我什么时候说要请客了?”   白星梵眉头一挑:“不是苏小姐说的么?等我从国外回来,就请我吃饭。”   啊……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苏颜的记忆恢复了,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地想杠一下:“你刚才还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呢……”说完这句话后又觉得自己这种杠精行为很无耻,于是又立即说了句,“我请就我请,我才不会赖账呢。”   白星忍俊不禁:“真是谢谢苏小姐了。”   “你少调侃我。”苏颜又想到了什么,立即补充,“太贵的我可请不起啊。”虽然这么明晃晃的把自己的贫穷现状暴露出来很丢人,但是吧,万一白星梵只吃五星级酒店的高档料理怎么办?她是真的请不起!   白星梵:“苏小姐领我去哪里吃,我就去哪里。”   苏颜想了想:“吃烤肉行么?民国街上有家烤肉店还不错,我几天前去吃过一次。”那天剧组的拍摄工作结束的比较早,下班的时候才下午四点,她不想那么早就回那家破旅馆呆着,于是就独自一人在影视城里面溜达了起来,逛饿了随意走进了一家自助烤肉店,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白星梵:“可以。”   那家烤肉店位于民国街的中段位置,他们到店的时候刚好赶上了午饭高峰期,店内座无虚席,店门口摆放着的一溜长板凳上也坐满了等着叫号的食客。   苏颜下车后先去取了个号,A67,排在他们前面的小桌还有十五桌。   拿着号码纸走回白星梵身边后,苏颜叹了口气:“估计要等四十分钟,你可以等么?”   白星梵:“听你的。”   苏颜想了想:“要不咱们俩再转转吧,反正这条街上好多饭馆呢。”   “可以。”   之后两人就在这条繁华热闹的长街上随意逛了起来。   街道两侧皆是被建造成民国风格的复古式建筑;街道中央的地面上镶嵌着黑色的电车轨道,与之对应着的上方半空中还悬挂着电线;行走在街道两侧的行人中有不少女孩子都穿着旗袍在打卡照相。   这条街上的氛围感十足,但苏颜已经以打工人的身份在这座影视城里待了好几天了,所以她此时此刻的心境和那些在打卡拍照的游客们截然不同,游客们兴致勃勃,她却无动于衷,甚至觉得这里很吵闹,还没忍住跟白星梵吐槽了一句:“旅游的话还是要选择淡季,不然出门就是看人头的,照相也不好看,背景里面全是人。”   白星梵:“苏小姐喜欢旅游么?”   “当然喜欢呀。”苏颜回道,“人这一辈子也就那几十年的光景,就应该多去外面走走,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说着话,她忽然瞧见了街对面有家川菜馆子,拔腿就朝着对面走了过去,“你想吃川菜……哎!”   她的话还没说完,路中央忽然传来了一阵有轨电车的鸣笛声,白星梵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扯了回来。   绿皮电车从面前经过的时候,苏颜还能感受到车身带过的热气。   “想什么呢?”白星梵沉着脸训斥道。   苏颜尴尬又心虚:“我、我光顾着看饭馆了。”   白星梵:“……”   苏颜眉头一拧,可怜巴巴:“我真的饿了。”   白星梵的脾气瞬间消了大半,但还是心有余悸:“过马路要看车!”   苏颜立即点头:“我知道,我错了,我会改。”   “……”   白星梵彻底没了脾气,叹了口气:“想吃什么?”   苏颜:“川菜。”   “走吧。”   “哦。”   为了表现自己真的认识到了错误并认真地在坚守交通规则,在这次过马路前,苏颜非常夸张且明显地转了两下脑袋,先朝着左边的马路上望一望,又朝着右边的马路上望一望,然后才开始过马路,还不忘了对白星梵说一句:“没车,走吧。”   白星梵无奈一笑:“好,交通小标兵。”   苏颜:“……”   看不出来你讽刺人还挺有一套?!   这家川菜馆的人也不少,依旧需要在门口排队,但还没到需要排四十分钟的地步,于是苏颜和白星梵就决定在这家吃了——其实是苏小姐单方面决定的。   在等待期间,苏颜点开了美团app,准备订两杯奶茶。   在奈雪喜茶和茶百道之间纠结了一会儿,她最终选择了蜜雪冰城——在她心中,蜜雪冰城的杨枝甘露是永远的神。   将自己喜爱的杨枝甘露添加到购物车中后,她将手机伸到了坐在她旁边的某人面前:“看看你想喝什么?”又特别大方地补充了一句,“随便点,我请!”   白星梵扫了一眼屏幕,然后拒绝了她:“不了,太甜。”   苏颜:“可以不加糖。”   白星梵:“但有奶精和香精,奶精中含有的反式脂肪酸会导致血栓。”   苏颜:“……”   倒也不必科普的这么详细,真的很影响我喝奶茶的心情!   白星梵:“香精会影响儿童智力。”   苏颜:“……”   白星梵:“小丫头,你要少喝点。”   苏颜:“???”   你什么意思?   嫌我笨?   她不服气地翻了个小白眼,一把收回了自己的手机:“不喝拉到,我自己点!”又打击报复似的说了句,“点两杯,我自己喝!”   白星梵哭笑不得。   苏颜说到做到,又往购物车里添加了一杯草莓摇摇奶昔,然后心满意足地下了单。   十分钟后,叫号器叫到了他们的号,服务员将他们俩领进了店里。   热浪般的空气被阻隔在了门外,店中的冷气十足,效果良好的化解了等待许久的食客们内心的暴躁情绪。   两人落座后,身穿蓝色旗袍的服务员伸手指了下桌角上贴着的二维码:“咱们店是扫码下单。”   “好的。”苏颜立即点开微信扫了二维码,同时对白星梵说道,“你也扫一个,想吃什么随便点。”   白星梵客气十足:“既然是苏小姐请客,当然是苏小姐说得算。”   其实苏颜很喜欢这种在点菜的时候大权在握的感觉,但也没忘记说句场面话:“哎,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还是和在古镇的时候一样,在吃食的选择上非常霸道。   白星梵没忍住牵起了唇角。   苏颜点了四道菜:毛血旺,爆炒肥肠,辣子鸡和手撕包菜。   她比较喜欢吃辣,但每道菜都选择了微辣口味,因为她还记得白星梵的饮食偏好:不喜过甜,不喜过辣,也不太喜过油,颇有种老年人的口味——养生又清淡。   其实也是在点菜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选川菜店,明显不是白星梵的菜呀。   所以在下单前,她又有点迟疑了,略带愧疚地看着白星梵:“要不咱俩换家店吧?”   白星梵:“怎么了?菜品不合你口味?”   苏颜实话实说:“我觉得不太合你的口味。”   白星梵眉头一挑:“难得苏小姐还记得我的口味?”   苏颜:“……”   你讽刺人真的很有一套!   她没好气:“我就应该给你点一套全辣宴,每一道菜都带着厚厚一层红油那种,让你吃完就去看肛肠科!”   白星梵:“……”   苏颜又哼了一声:“以后不许讽刺我!”   白星梵苦笑,服了软:“好,我不对,我认错。”   苏颜这才满意,又重新询问:“你要不要换店?”   白星梵反问:“如果真的换了,你会不会一直惦记着这家川菜馆?”   苏颜:“……”   会。   她一定会。   毕竟,来都来了,还排了那么长时间的队。   她的两道修长黛眉都拧快成两条小山川了,白星梵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忍着笑说道:“那就不换。”   苏颜有些不好意思:“你能吃么?”   “不是全辣宴就行。”白星梵一本正经,“暂时没有去肛肠科的打算。”   苏颜:“……”   你又讽刺我!   鲁迅都没你会用讽刺手法!   她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然后继续点单。   又点了一份冰粉和两份米饭后,她点击了下单。   没过多久,服务员在他们的桌子上摆了个小沙漏,说是如果等沙漏中的沙子全部漏完后还没上来的菜品可以免单。   这种免单的活动苏颜见得多了,但却每一次真的被免了,所以这次她也没抱什么希望。   事实证明,不抱希望是对的,在沙漏中的沙子还剩下一丢丢的时候,最后一道冰粉被端上了桌。   那个时候,第一道被端上来的辣子鸡都快被吃完了。   苏颜注意到,白星梵只夹辣子鸡毛血旺和手撕包菜这三道菜,爆炒肥肠他连动都没动,甚至都没夹一筷子里面的青椒。   “你不吃肥肠呀?”之前在古镇的时候她没做过肥肠这道菜,所以不知道白星梵能不能接受。   白星梵:“嗯。”   苏颜:“我小时候也不吃,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又吃了,还感觉特别香。”她怅然地叹了口气,“哎,我现在也吃肥肉了,这人呀,真是越活越油腻。”   白星梵:“有喜欢吃得东西总比什么都不喜欢强。”   苏颜眼睛一亮,重重点头:“你说得对!”然后从菜盘里夹出来了一块肥肠,满含期待地看着白星梵,“你要不要尝一尝?”   白星梵态度坚决:“不要。”   苏颜积极安利:“很好吃的!而且润肠,极大的降低了去肛肠科的概率。”   “……”   白星梵还是那个态度:“不吃。”   苏颜还是想安利:“谢屿以前也不吃,后来我……”话说到一半,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提了狗的名字,着实影响食欲,于是迅速把后面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顺带着把那块肥肠夹到了自己的碗里,“不喜欢吃就算了,一个人一个口味嘛。”   白星梵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筷子,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好在苏颜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外卖小哥的电话。   挂了电话后,她一边快速起身一边对白星梵说道:“我去取外卖。”   小哥就在店门口等她,取了自己的外卖后,苏颜对小哥说了声“谢谢”,然后就返回店里了,一来一回用了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但是等她走回餐桌旁的时候,白星梵竟然不见了。   苏颜惊讶不已,站在桌边左顾右盼地在店里寻找白星梵的身影,却没找到,于是她就去找了负责服务周围这几桌的服务员小姐姐:“你好,你知道坐在那桌的男客人去哪了么?”   苏颜还伸手指了指属于自己和白星梵的餐桌。   因为白星梵的长相和气质皆比较出众,所以服务员小姐姐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但是听到苏颜的问题后,她却面露难色:“那位先生刚才尝试着吃了块肥肠。”   总不能因为吃了块肥肠凭空消失吧?苏颜满腹疑惑,连忙追问:“然后呢?”   服务员:“然后、然后就捂着嘴跑去了卫生间。”   苏颜:“………………” 第25章 酒店   苏颜有点愧疚,还有些担心,原本想去看看白星梵,但却在转身的那个一刻顿住了脚步——如果自己真的去了,白星梵会不会很尴尬?   八成是会的。   他那么高冷矜贵的一个人,必定是很爱面子。   犹豫了几秒钟,苏颜改了主意,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他回来。   差不多过了有十分钟,白星梵才回来,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处沾了些许水渍;袖口处的扣子被解开了,袖子褊了上去,露出了骨节分明的手腕,   苏颜看他脸色略有些苍白,唇色浅淡的似乎都快变成透明色的了,心想:该不会是把胃里面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了吧?   她内心的愧疚感越发强烈,立即将早就晾好的大麦茶推到了他的面前:“喝点茶。”   白星梵垂眸看了眼装满了黄色茶水的白色茶杯,忽然抿紧了唇。   苏颜知道他是尴尬了,于是好心劝了句:“没事,正常反应,不丢人。”   白星梵:“……”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了茶杯:“真是谢谢苏小姐了。”   苏颜:“……”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没有诚意呢?   但是看在你都被大肠熏吐了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这么多了!   她一边在在心里宽宏大量地想着,一边从外卖包装袋里面拿饮料,先拿出的是杨枝甘露:“你真的不喝么?很好喝的!”   “不了。”白星梵放下了茶杯,薄唇上沾了一层茶水,唇色明亮莹润。   苏颜又从袋子里拿出了草莓摇摇奶昔:“奶昔呢?”她点得都是冷饮,外侧的杯壁上挂满了小水珠,“喝点凉的可能会让你感觉好点。”   白星梵:“喝茶就够了。”   “哦,好吧。”苏颜没再勉强他,用力地晃了晃摇摇奶昔,然后打开了吸管包装,分别将两根吸管插/入了杨枝甘露和摇摇奶昔中。   她先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大口杨枝甘露,然后又开开心心地吸了口草莓奶昔。   杨枝甘露冰凉甜爽,摇摇奶昔细腻浓郁,口感不分伯仲,都佷好喝!   苏颜满意极了——大夏天的,就该喝这种冷饮嘛,管它有没有奶精和香精呢。   白星梵看着她只喝不吃的模样,不由蹙起了眉头:“少喝点。”   苏颜松开了嘴里含着的吸管,振振有词:“这一杯里面能有多少香精和奶精?不可能把人喝傻。”   白星梵无奈:“太凉。”   “哦。”苏颜推开了右手边的摇摇奶昔,重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片手撕包菜,长叹一口气,“其实我好久都没喝了。”   白星梵语调悠然:“是很久没喝这家了,还是别家也很久没喝了?”   苏颜:“……”   你真的不需要这么严谨,会让我很尴尬!   她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   白星梵已然知道了答案,忍笑问:“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喝?”   苏颜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因为太便宜了。”她解释道,“我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喝这家,因为校园里面有,所以三天两头的买,但是大学毕业后我就很少买这种奶茶类东西了,除非是和朋友逛街的时候,但大部分成年人和好朋友逛街的时候根本不会在乎那一杯奶茶钱,基本都是这次我请你,下次你请我,你想呀,朋友这次请我喝喜茶,我下次能请她喝比喜茶便宜了好几倍的蜜雪冰城么?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就不合适了,而且蜜雪冰城很少有可以让人坐下说话的大店,不方便逛街歇脚。”   她又叹了口气:“这就和毕业后不再用平价口红是一个道理,不是不想用,也不是瞧不起平价,而是不符合成年人的社交观,我深刻地记得有一次我们寝室毕业后聚会,吃完饭大家拿出口红补妆,其他人不是用纪梵希香奈儿就是阿玛尼,只有我一个人拿出来了一根不起眼的平价口红,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幼稚极了,特别上不了台面,后来我就明白了,毕业后平价只能用给自己看,奢侈品需要用给别人看。”   白星梵不置可否:“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   苏颜怔了一下,心间好不容易聚集起的那点旖旎情绪瞬间被打消了,她再次清醒了过来:不合适的,我和白星梵永远不合适。   她轻叹口气:“因为我没有活在社会顶层呀,如果我生来就是高位者,那么无论我是用平价还是用奢侈品别人都会觉得我理所应当,甚至还会觉得我接地气,但我没有那么好的出身,也没有那么好的心态去藐视他人的眼光和看法,所以我只能尽量地把自己包装成一个闪闪发亮的人,努力地去工作赚钱,买包买口红,不让别人瞧不起我。”   白星梵并不认同苏颜的想法。   如果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迎合他人的眼光,那活着也太累了,就像他的母亲一样。   小时候,他常听他妈说得一句话就是:“你是白家长孙,你要是不努力不上进,别人就会耻笑你,耻笑你爸妈!”   他的母亲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眼光中,甚至用这种思维模式禁锢了他的成长轨迹,所以他完全无法接受这种思想。   “没有人会瞧不起你,只有你自己瞧不起自己。”他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对苏颜说,还是对自己的母亲说。   苏颜再次叹了口气,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心动,不可能的。   “如果你是我,你就明白了。”她的语气平静且坦然,不带任何揶揄和讽刺,“我们家是农村的,我十四岁的时候才来东辅,去新学校的时候没少遭人笑话。”她以前从来没跟白星梵提过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这是第一次,“同学们说我是土妞,嘲笑我的穿着打扮和口音,班里面要是有个男生帮了我什么忙,就会有一大帮坏小子起哄,说那个男生准备和我上演乡村爱情故事……真的很羞耻。”   时间可以治愈许多东西,却治愈不了在青春期时被伤害的自尊心。   即便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再次提及,她还是会有种发自内心的羞耻感。   或者说,初高中时期的那段不堪经历似乎已经烙印在了她的灵魂中,每每提及,都是记忆犹新,仿若才刚刚发生过,所以她很害怕再次被嘲笑,所以才想把自己包装的闪闪发光。   “有人这么嘲笑过你么?”提问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答案,一定是没有。   他生来就是高位者,不谙人间疾苦,谁敢嘲笑他呀。   “怎么会没有?”白星梵回答。   苏颜一怔,诧异十足地看着他。   白星梵面色坦然:“我妈嫁给我爸之前是一名小演员,在那个年代,这份职业属于下九流,更何况她还不怎么有名气,并且她是先有了我,然后才嫁进了白家。”他也不清楚母亲是不是有意为之,但他确实成为了母亲嫁入豪门的敲门砖,不然爷爷奶奶根本不会同意,“嫉妒她的人很多,嘲笑她的人也很多,但更多的是看不起她的人,在我小的时候,身边许多同伴会毫无顾忌地说我是戏子的儿子。”   苏颜微微张开了嘴巴,神色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白星梵面不改色:“我妈很介意别人说她是戏子,所以她这一辈子都在努力地摆脱掉这个称号,我是她努力的方向之一。”   只有将儿子培养出来了,她才可以扬眉吐气。   “但是我的父亲,还有我和我的弟弟,从来没有介意过她的出身,只有她自己在意。”   苏颜现在大概能够理解白星梵的思维模式了,但她也能够理解他的母亲——有些时候,自卑和怯懦感是刻在骨子里的,因为出身无法改变,成长经历也无法改变,所以才会介怀。   她想:不是我们不想摒弃世俗的目光,是我们做不到,我们能够向上生长已经很棒了,就别再要求我们向阳生长了。   归根结底,还是出身和阶级上的差距导致了思想观念与思维模式上的不同。   谁都没错,但谁也都没全对。   所以说,平凡女孩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不心动,是她对自己最好的自我保护。   再一次地认清现实后,苏颜决定换话题,最好能尽快地吃完这顿饭,然后分道扬镳。   “需不需要再点些什么?”她问道,“感觉你没吃饱。”   白星梵也没再多言,顺着她的话回道:“不用了,没什么胃口。”   看来你对肥肠的应激反应很大呀——苏颜心想,嘴上说道:“那我就结账了。”说着话,她就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扫码结账。   输入支付密码的时候,她还在想等会儿该怎么道别,但输完之后,忽然收到了那位杨姓助理发来的消息:「苏老师,您在忙么?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剧组这边给您在东安酒店定了间总统套,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帮您搬东西。」   东安酒店是影视城周围档次最高的一家顶级五星酒店。   苏颜瞬间就懵了——这态度的转变也太快了吧?还苏老师?是喊我的么?几个小时前还喊“小苏”呢!   很快,姓杨的又发来了一条微信:「今天上午的事情都是误会,还望苏老师您大人有大量,消消气,吴导现在也很愧疚,一直没主动联系您也是因为他在和演员沟通,改动的戏份马上就会重拍,拍到您满意为止,绝不偏离原剧本!」   苏颜:“……”   名利场的人情世故果然令人震惊。   但她心里也清楚,这份尊敬不是对她,而是对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盯着微信消息看了一会儿,她纠结地咬了咬唇,然后,赧然地看向了白星梵:“那个、白总、您能不能帮我个小忙?”   白总?   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客气了?   白星梵有些想笑:“怎么了?”   “我还要继续在这个组里待上三个月,所以能不能麻烦您在这三个月内,多多照顾我一下?”苏颜很尴尬,也很羞耻,但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这番话说完,不然她很有可能再次失去对剧本的话语权。   而且李老师既然推荐她进组了,那就是对她给予了高度的信任,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们团队四人历时四个月磨出来的心血,绝不接受剧本魔改!   白星梵能够明白她的意思,也理解她的担忧:“可以。”   苏颜长舒一口气:“谢谢白总!”   白星梵:“那么,苏小姐可以再请我吃顿饭么?”   苏颜:“当然可以!”不就是一顿饭么?她请得起!   白星梵眼梢微卷,笑意温柔:“我等着苏小姐的邀约。”   苏颜笑了一下:“好。”心头却涌起了几分苦涩:也就是一顿饭的事,能改变什么呢?什么也改变不了,我还是苏颜,你还是白星梵。   天上的星星,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我要回剧组,你……”苏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来电显示:李老师,她立即从桌子上抓起了自己的手机,对白星梵道,“抱歉,我接个电话。”   几分钟后,她挂掉了电话,然后,再一次地红着脸看向了白星梵,硬着头皮说道:“那个,能不换吴导么?影响不太好。”   刚才李老师给她打电话的目的也是劝她消消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风水轮流转,所以无论是谁都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不然相当于断了自己的后路。   苏颜也不傻,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现在她是有白星梵罩着,但他肯定不能罩自己一辈子,所以她更不能把事做绝了。   虽然她还是有些生气,但是吧,心字头上一把刀,做人呀,就要学会忍。   白星梵不置可否:“你确定?”   苏颜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其实在这个剧组里面,吴导的话语权也不是最高的,金主爸爸的亲戚要求他改剧本,他能不改么?除非他不想这个圈里混了,而且他虽然这人有点看人下菜,但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导出来了好几部爆款剧呢,最关键的是,现在都已经开机了,再换导演的话对整个剧组的影响都很大。”   白星梵:“金主爸爸的亲戚是谁?”   苏颜:“……”   你还真是会抓重点呀!   她无奈:“这不重要!就算是很重要,我也不能告诉你呀,不然得罪人。”   白星梵:“……”   还挺实诚。   他轻叹口气,叮嘱道:“他们要是再欺负你,就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苏颜无法自控地心头一暖:“知道啦。”   “现在要回剧组么?”白星梵问。   苏颜点头:“嗯。”   白星梵:“让他们来接你。”   苏颜瞪大了眼睛:“嗯?”   白星梵:“哪有被气走后又自己回去的道理?”   苏颜明白了,这是个气势问题,如果她自己回去了,气势瞬间就变弱了,仿若一条离家出走后又灰溜溜往回走的土狗,这样一来就震慑不到他们了。   “那我让他们来这里接我?”她问。   白星梵:“告诉他们你在东安酒店。”   “好!”   五分钟后,司机将车开到了川菜馆门口,苏颜和白星梵一同上了车。到了东安酒店后,白星梵带着她去了一楼的咖啡馆,还给她点了套下午茶。   两点还不到五分的时候,苏颜接到了吴导的电话,吴导在电话中说他已经到了东安酒店的门口。苏颜看了眼白星梵,询问他的意见,白星梵示意她让吴导进来,苏颜照做。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吴导就出现在了苏颜的视线中,身边还跟着女二号林怡然以及她的编剧。   一行三人,忐忐不安地来到了苏颜和白星梵面前,林怡然还特意给苏颜赔了个笑脸:“苏老师……”   苏颜不敢啃声,看向了白星梵。   白星梵五官冷峻,默然不语。他们三个成年人就那么一直站着。   苏颜有点尴尬,不是,不是有点尴尬,是非常尴尬,并且是三倍的尴尬——她总是有一种替别人尴尬的毛病。   为了化解尴尬,她开了口:“都、都坐吧。”   但是说完这句话后,她发现气氛好像更尴尬了,因为没人听她的……于是她向白星梵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白星梵终于开了口,声色冷然:“如果不是颜颜刚才不断地替你们向我求情,我一定不会改主意。”   吴导立即表态:“今天上午是我的不对,我冲动了,在这里诚心地给苏老师道个歉,对不起。”   林怡然也赶忙说道:“我也不对,我不懂事,希望苏老师能够原谅我!”   她的那个姓王的编剧也连声道歉:“我今天上午用词不当,冲撞了苏老师,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小人计较。”   苏颜:“……”   这就是传说中的翻脸比翻书快么?   真是看人下菜呀!   白星梵:“颜颜初出茅庐,少不更事,我虽然不能一直护在她身边,但也绝不允许她被人欺负。”   苏颜看了白星梵一眼,虽然知道他这句话是逢场作戏、为了震慑他们几个才说的,但她的心里还是有点感动。   吴导忙不迭说道:“我明白!白总您放心吧,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   林怡然也跟着保证:“我也不会再乱改剧本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苏颜:“……”   我可没有曝光你,这是你自己撞枪口的啊!   白星梵也不傻,抬眸看向了苏颜,神色中带着询问。   苏颜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摇了下脑袋,用眼神回答:别计较了。   白星梵这才对他们两人说道:“记好你们的保证,再有下次,就等着改行吧。”   吴导和林怡然点头哈腰:“我知道,知道了!”   震慑完他们三人后,白星梵亲自将苏颜送回了剧组,临走前对她交代道:“我下午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等工作结束了就联系你。”   苏颜却回道:“等我联系你吧,我们这儿拍摄还不知道几点结束呢,你忙完就先去休息。”   “也行。”   等白星梵走后,吴导他们几人又凑到了苏颜面前,说了一通好话,苏颜也不是傻子,回了一番场面话,然后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心照不宣地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翻了篇,有说有笑地重新开了机。   下午拍摄的内容全是重拍戏份,规规矩矩地按照最初的剧本走,女二也不敢再随便加戏了,并且以辞退自己带来的编剧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但即便是这样苏颜也没能彻底放松警惕,哪怕是顶着大太阳也要时刻盯梢。   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一辆白色的保姆车忽然开进了剧组,那时吴导正在给演员讲戏,杨姓小助理悄悄地凑到了苏颜身边,笑呵呵地说道:“苏老师,白总给您调了辆保姆车,您以后可以坐在车里修改剧本了,车里舒服凉快,外面太晒。”   苏颜:“……”   待遇的提升速度可谓是坐了火箭,昨天下午她还是蜷缩在露天小塑料凳子上修改得临时剧本呢。   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世界上大概没有比名利场更现实的地方了。   晚上八点半,今天拍摄的工作终于告了一段落,大家收拾东西准备散场的时候,女主的扮演者突然来找了苏颜,向她表示了感谢。   苏颜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毕竟她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剧本才和导演起了冲突,并不是为了给女主的扮演者争取权益,可是又不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不然得罪人,况且女主扮演者或许也不只是怀揣着一颗感恩的心来的,很有可能是看重了她背后有白星梵的支持,所以来示好。   苏颜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又回了一番场面话。   下班后,导演安排车子将苏颜送回了那个破旧的小旅馆取行李,然后又将她送到了东安大酒店。   总统套在最顶层,站在阳台上的空中花园中,能俯览整个影视城。   苏颜还是第一次住总统套呢,都没顾得上收拾行李,把房门关上后就开始满屋乱窜,好奇宝宝似的这儿看看,那儿看看,还不忘了拿手机拍照。   常言道有对比才能有差距,住了几天破旅馆后,这间总统套房在她心中的满意度不是一般的高。   看够了之后,她就拖着自己的行李去了卧室,然后脱光了衣服,去了浴室,一边给浴缸中放水,一边冲淋浴。   今天早上出门之前,她涂了厚厚的一层防晒霜,炎热的天气让她闷出了一身汗,汗水和防晒霜混在一起,别提多粘腻了。   冲完澡后,她将自己泡进了大大的浴缸里,还开启了按摩模式,然后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真的,好舒服呀。   泡着泡着,她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浴缸里面的水都变凉了,她立即从水里面出来了,然后才发现自己没拿毛巾和睡衣。   好在卫生间内有提供给客户的浴巾毛巾以及丝绸和纯棉质地的两套浴袍。   苏颜用毛巾擦干身体后,在墨绿色的丝绸浴袍和白色的棉质浴袍之间纠结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浴巾。   她还是不习惯穿酒店提供的衣服,只想穿自己的睡衣,于是就裹上了浴巾,然后离开了浴室。   行李箱在床边放着,然而她才刚走出浴室,卧室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与白星梵对视的那一刻,苏颜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白星梵也是浑身一僵,震惊又错愕地看着苏颜,但他反应很快,迅速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苏颜听到了他压抑着怒火的命令:“穿好衣服出来见我。” 第26章 牛奶   浩渊集团在原唐市有不少投资项目,下午,白星梵和这些项目的负责人见了面,听了一场冗长的报告会,然后去参加商业饭局,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   从饭店出来后他就给苏颜发了消息,但她却一直没回,他便以为她已经休息了,所以就没再打扰她。   影视城位于原唐市周边的一个县城中,司机将白星梵送回东安大酒店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   东安酒店也是浩源集团旗下的产业,酒店总经理一直在等着白星梵,并亲自将他送去了房间。   房门打开后,房间内的灯却是亮着的,但总经理却毫不意外,还毕恭毕敬地对他说了句:“祝您夜晚愉快。”   白星梵以为这是酒店方面有意为之,所以就没有多想,踏步走进了房间,服务员跟在身后将他的行李送了进来,然后迅速离去,站在门外的总经理顺势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悄无声息,白星梵的神色中流露出了积攒了一天的倦意,正欲去拿行李箱的时候,卧室内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声。   他眉头微蹙,朝着卧室走了过去,一推开门,就看到了苏颜。   她刚从浴室出来,浑身上下只裹了条浴巾,白皙的面庞上浮出了一层微醺般的桃红色,乌黑的长发湿淋淋的,正在顺着发梢滴水,光滑圆润的肩头和白嫩纤细的手臂上沾了些许莹润的水珠,滴滴刺目。   白星梵的喉头瞬间一紧,漆黑色的瞳孔越发深邃了几分,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但他的自我克制力很强,迅速做出了反应——离去,关门。   再延迟一秒钟,他都不确定还能不能克制得了自己。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沉声命令:“穿好衣服出来见我。”   苏颜觉得,他这声命令中夹杂着怒意,事实情况也正是如此,他确实很生气,但却不是生她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因为他极度讨厌这种濒临失控的感觉。   他已经习惯了把一切都控制在自己手中,习惯了主宰自己的内心与情绪,甚至可以从容地克制自己的欲望,但只要一遇到她,他的自制力就会崩塌,欲望和情绪会一次又一次地濒临失控。   在今天之前他遇到或许多次这种情况:一打开酒店卧室的房门,就有女人赤身裸/体或者身着一套情/趣内衣躺在他的床上,搔首弄姿的有,含羞带臊的也有,无论她们怎么挑逗,他的生理和心理上都不会泛起任何欲望,只是厌恶——他不喜欢他人随意闯入自己的房间,不喜欢他人随意触碰自己的东西,更不喜欢投怀送抱的女人。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让那些女人滚蛋,然后再重罚酒店负责人。   罚了几次之后,没人再敢对他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然而苏颜却成了例外,并且是独一份的例外。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裹着一条白色浴巾站在床边,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就足以勾起他的欲望。   那一刻他的内心甚至涌出了一股疯狂的冲动,想把她摁在床上,想死死地扼住她的咽喉,给她戴上枷锁,绝不让她飞走,却又爱她喜欢她所以舍不得伤害她,于是只能拼命克制自己的欲望,小心翼翼地呵护她,宠爱她,满心憧憬地期待着终有一天她会被自己打动,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   苏颜一直处于懵逼状态,不清楚白星梵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懵了许久后,她的脑子才重新投入运转,立即去把房门给锁上了。   虽然她心里清楚白星梵应该不会对她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要做的话在古镇和他家就做了——但是吧,女孩子独自一人出门在外总是会不□□心。   锁好门后,她先迅速穿好了衣服,然后才去吹头发。   卧室的房门斜对着客厅的长沙发,苏颜一打开房门,就看到了白星梵,然后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在抽烟。   他竟然还会抽烟?   走近了之后,苏颜又发现他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个黑色大理石烟灰缸,里面已经有了几根烟蒂。   显然,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在抽。   苏颜的心里忽然不服气了起来:你也好意思说我喝奶茶不健康?焦油和尼古丁比奶精和香精养生么?!   越想越不服气,她没忍住吐槽了句:“抽烟比喝奶茶健康么?”   “……”   白星梵咬了咬牙,掐灭了手中未抽完的半支烟。   其实他原本没想抽,但尼古丁入肺的感觉能够刺激他的神经,助使他保持自制力。   他掐烟的动作也很娴熟,和他吐烟的气息一样娴熟,拇指和食指在猩红处轻轻一摁,烟就灭了。   苏颜听人说过,只有抽烟的老手才能这么娴熟地掐灭烟蒂。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沾上恶习了?”她叹了口气,“哎,容易得癌呀。”这哀婉的语气,仿若白星梵抽的不是烟,是毒。   “可以提神。”白星梵的嗓音暗沉,微微泛着沙哑。   苏颜理直气壮:“奶茶也可以提神。”   “……”   所以是因为今天中午他让她少喝点奶茶才这么不服气?   白星梵无奈地叹了口气,拇指往上抬了下烟蒂,半支烟在他修长的指尖打了个半旋,然后他捏着烟蒂将烟支摁进了烟灰缸中:“说吧,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觉得她和之前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一样,但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在半夜出现在自己的房间。   苏颜愣了一下:“我还想问你呢,这是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   苏颜:“对啊,剧组给我安排的。”   白星梵瞬间明白了一切:“你前几天不在这里住?”   苏颜摇头:“没有。”说完她又是一愣,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切——吴导以为她和白星梵是那种关系,所以就和酒店的人员串通了一下,把她和白星梵安排在了一个房间。   想明白了之后,她“蹭”的一下红了脸:白星梵不会以为是她自己要求的吧?所以才那么生气?   越想越尴尬,越想越羞耻,她忙不迭地为自己辩解:“不是我!和我没关系,你别误会,我事先根本不知道!”   白星梵沉声道:“我明白了。”   苏颜打量着他的脸色,试探性问:“你真的明白了?我觉得你还是有点不高兴……”   白星梵微微蹙眉:“有么?”   苏颜:“非常有。”   白星梵:“……”   他确实是有些不高兴,不是因为这件事和她有关,恰是与她无关——他极其厌恶那种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女人,却又迫切地希望她是那种女人。   但她不是。   就像他曾经圈养的那只夜莺,无论他为它铺就多少玫瑰,它都不屑一顾。   苏颜以为他还在怀疑自己,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做出了一个决定:“我现在就走!”说完她就要回卧室收拾东西。   白星梵冷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旦你走出这个房间,明天在剧组的待遇就会急转直下。”   苏颜的脚步一顿,诧异又不解地看向白星梵。   白星梵不得不解释:“他们能够这么安排,说明他们把你当成了我的人,你离开了这个房间,就说明你不是。”   他解释的很委婉,但苏颜还是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剧组那帮人一个比一个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现在对她态度这么好,完全是因为白星梵在给她撑腰,所以他们误会了她和白星梵是恋人关系,但如果她今晚离开了白星梵的房间,或者是白星梵离开了,这种关系就会自动解除,她在他们眼中就又变成了那个好欺负的不知名小编剧。   说不定他们还会觉得她是被白星梵嫌弃了呢。   那该怎么办呀?   苏颜陷入了纠结中,她不想被打回原型,因为那个不知名的小编剧没有话语权,没有能力守护自己的剧本不被魔改,所以她只能狐假虎威,但如果她不离开的话,今晚就要和白星梵住在同一个房间……孤男寡女的,又是深更半夜,怎么想怎么不合适,万一他们两个人之间有谁没忍住呢?她都不敢保证吃亏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她彻底没了主意,只能询问白星梵:“那、那你说,该怎么办?”   白星梵道:“今晚我睡沙发。”   苏颜特别不好意思:“别了别了,还是我睡沙发吧。”   白星梵:“明天一早我就要回东辅,会影响你休息。”   苏颜:“不会的,我起得也早,我可以睡沙发!”   白星梵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的瞳孔漆黑,深不见底,浅粉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整个人看起来冷峻到了极点,不怒自威,苏颜顿时感觉到了一股无法抵抗的压迫感。   他轻轻启唇:“乖乖去睡觉。”   苏颜不再叫嚣,乖乖地点了点头,一溜烟跑回了卧室,并关上了房门。   白星梵叹了口气,起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去门口取自己的行李箱。   他刚把行李箱放到茶几前的地板上,卧室的门又被打开了,苏颜抱着一床被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柜子里竟然还有一套床具,这套是纯棉的。”   床上铺着的那套是丝绸的。   白星梵蹲在行李箱旁,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解释:“有些人会对丝绸布料过敏,有人不喜欢丝绸的质感,有人只爱睡纯棉床具,几乎每天都会有顾客要求调换,所以才会在柜子里面放一套备用的。”   “还挺人性化。”苏颜将被子和枕头放到了沙发上,又好奇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白星梵叹了口气:“在酒店实习过。”   苏颜震惊脸:“嗯?”   “十八岁生日一过,我父母就断了我的生活费。”白星梵合上了行李箱,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只能自谋出路。”   苏颜被逗笑了:“好谋么?”   白星梵也笑了:“还行,经熟人介绍,去了酒店基层实习,月薪一千五。”   苏颜:“熟人是谁?”   白星梵:“我爷爷。”   苏颜再次瞪大了眼睛:“在你们自己家的酒店?”   白星梵:“不是,我爷爷好友家的,他担心自家旗下的员工不敢管理我。”   苏颜:“……”   真是好狠心的一家人!   她非常操心地问了句:“学费也断了么?”   白星梵哭笑不得:“怎么可能?”   苏颜舒了口气:“也是,穷什么不能穷教育。”然后又问:“一千五的工资够你花么?”   对于普通大学生来说,一千五应该足够,但对于他这种自小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来说,应该是有点少了吧?   白星梵实话实说:“完全不够。”   苏颜:“那你怎么办?”   白星梵苦笑:“幸好还有些微薄的积蓄。”   苏颜忍俊不禁:“好可怜呀。”   白星梵眉头一挑:“苏小姐这副表情不像是在可怜我。”   苏颜尴尬地揉了揉鼻尖,迅速换话题:“你在酒店实习了多久?”   “将近一年吧,每一个岗位都做了一遍,基本弄清楚了酒店的管理流程。”白星梵一边回忆一边说道,“然后又调到了自家集团旗下的金融公司,之后是影视公司、旅游开发公司……总之就是在集团旗下的几大子公司轮流实习,都是从基层做起。”   苏颜不禁在内心感慨:听起来好累啊,继承人果然不好当。   她又不禁操起来闲心:“实习很忙吧?会影响你读书么?”   白星梵:“不会影响,家人也不允许这样,所以毕业前是利用假期的时间实习。”   “哦。”苏颜又追问,“你在哪上的大学?”   “本科纽约大学,硕士哈佛商学院。”   苏颜:“……”   怪打击人的。   我就不该多问这么一句!   她果断决定换话题:“你也是两年前才毕业?”   白星梵轻叹口气:“毕业四年了。”   苏颜再次瞪大了眼睛:“你二十二就毕业了?不是还读了研么?”   白星梵:“本科不难,两年足够修完所有的学分。”   苏颜:“……”   你知不知道你用这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真的很凡尔赛?搞得我这种用四年修完本科的人像是个小傻子!   这天我真的聊不下去了!   她酸溜溜地咬了咬牙,然后硬挤出来了一个完美的微笑:“晚安,我去睡了。”说完,转身就走。   白星梵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背影,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她生气了。   卧室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长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居家服扔到了沙发上,然后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随着衬衫领口一点点敞开,他白皙紧实的胸肌和纹理分明的腹肌逐渐显露了出来。   最下方的一颗扣子被解开的那一瞬间,卧室的房门又忽然被打开了,苏颜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僵在了原地,瞳孔瞬间放大,呆若木鸡地看着白星梵,手里还攥着一瓶奶——   刚才回到房间后,她忽然想到自己行李箱里装了几瓶带有助睡眠功效的牛奶。   虽然她对白星梵凡尔赛而不自知的行为颇有微词,但他毕竟把卧室给她让了出来,为了表达感谢,她决定去给他送瓶奶,谁知道刚好就撞到他脱衣服了呢!   要了命了。   白星梵叹了口气,又重新把扣子系上了两颗:“有事么?”   苏颜:“我,我……”   她原本想说的是:我这瓶奶能帮你睡一个好觉。   但眼前的画面实在是太刺激了,导致她的语言系统严重紊乱,于是说出的话就变成了:“这瓶好奶能帮我睡你一觉。”   白星梵:“……”   苏颜:“……”   我说了什么??? 第27章 礼物   意识到自己口误的那一刻,苏颜瞬间面红耳赤,恨不得当场死亡!   白星梵没有说话,双臂抱怀,静静地看着她。   他薄唇轻抿,一言未发,但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足以令她心慌意乱,总觉得好像被看穿了内心,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只聚集了一堆黄色废料——这么好的身材,真的很难不令人浮想联翩,尤其是对于她这种脑洞比较大的编剧来说。   但她绝对不能承认呀,不然丢死人了!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苏颜极力表现出一副无辜的反应,“我口误了!口误!”   白星梵慢条斯理:“苏小姐原本是想说什么呢?”   苏颜羞耻又尴尬,努力地稳固语言系统:“我这瓶奶能帮你睡一个好觉。”   白星梵垂眸,将视线落在了她的右手。   苏颜立即将手伸了出去,紫色包装的牛奶盒静躺在白皙她的小手中:“给!”   白星梵将牛奶接了过来,低头看了眼包装盒,正面印着“助眠牛奶”这四个字。   他微微蹙起了修长而整齐的浓眉:“喝完之后会睡得很沉么?”   苏颜回想了一下功效:“也没有,和普通牛奶没什么区别,感觉我好像交了智商税。”说完,她还叹了口气,心疼自己花高价买了一箱普通牛奶。   白星梵却轻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苏颜:“……”   你什么意思?   她气得不行,没好气地瞪着面前某人:“你还担心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占你便宜呢?我还担心占我便宜呢!”说完,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白星梵扬起了唇角,忍俊不禁地看着她的背影。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颜忽然想到了什么,停步,转身,傲娇道:“你还有什么事情么?我要锁门了。”   这话说的非常理直气壮,就好像刚才忽然闯进客厅的人不是她一样。   说白了,就是在欲盖弥彰,为自己打造“正人君子”的人设,表明自己才没有对他产生非分之想,并且还在提防他。   白星梵:“有。”   苏颜:“说吧。”   白星梵轻叹口气:“下次出来前先敲门,我要换衣服。”   苏颜:“………………”   “正人君子”的人设没立稳,她心虚又挫败地“哦”了一声,然后灰溜溜地进了卧室。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换上睡衣后,就钻进了被窝里,然后关上了房间的灯,卧室内瞬间陷入了黑暗,唯有门缝处透进来了一丝亮光。   苏颜将被子拉至胸口处,然后闭上了眼睛,却一直没有困意,大概是因为刚才在浴缸里面睡多了。   睡不着硬睡是种折磨,十几分钟后,她长叹一口气,又把眼睛睁开了,翻了个身,枕着胳膊侧躺在床上,朝着房门处看了一眼,依旧有光从门缝处透进来,说明客厅还亮着灯。   怎么还没睡呢?不困么?   紧接着,苏颜忽然意识到自己又操了不该操的心,立即晃了晃脑袋,试图把白星梵从自己的脑袋里晃出去,然后从枕边拿起了手机,给好姐妹姚安安发了条微信:「睡了么?」   姚安安回得很快:「没呢,主子今天拍夜戏,我现在还在大连的海边吹夜风呢。【哭哭表情.jpg】」   苏颜去过大连,非常清楚大连的海风有多么的令人发指:「真是个小可怜。【抱抱.jpg】」   姚安安:「你在剧组还好么?林怡然那个资源咖是不是又改剧本了?」   苏颜忍不住跟自己的好姐妹吐槽:「她这次比之前更过分,把女主的戏加到她自己身上!」   姚安安立即陪自己的姐妹同仇敌忾:「真无语,她那么厉害怎么不自己当女主呢?」   苏颜就事论事地分析:「她带剧能力不行,之前当女主的那几部剧全扑街了,观众口碑也不怎么好,这次就想当个比较意难平的女二,提升一下观众缘。」   姚安安:「她心中的意难平就是把女主的戏抢过来加自己身上?」   苏颜:「其实这个办法很奏效,那些戏份大大提高了观众对女二的共情能力。」   姚安安:「哎,普通编剧遇到真她算是倒了大霉了。姐妹,心疼你!」   苏颜纠结了一下下,回复:「不过她这次没改成剧本,因为来了个大佬,不允许她改剧本。」   姚安安八卦心起:「哪个大佬?」   苏颜咬了咬唇,在说实话和不说实话之间纠结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后者:「我不认识。」   她不是不想和自己的好姐妹提起自己和白星梵的事,而是一旦提起了,这个闸就刹不住了。   但她必须控制着自己才行,不能对白星梵心动,任何心动的苗头都必须被掐死在内心中——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提起一个男人,并孜孜不倦地分享自己和他的故事,就是一种最可怕的苗头,说明她心里有他。   其实在刚才,她确实是怀揣着一股和姚安安分享故事的冲动才拿起了手机,但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因为她心里清楚,自己和白星梵之间不会有任何结果,既然如此,就不要和任何人分享这段故事,不要再继续加深一遍对他的好印象,不然就是浪费感情。   为了彻底扼杀这个苗头,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个查无此人的小编剧,哪认识什么大佬呀,我不配。」   姚安安不知道自己好姐妹的心中所想,大大咧咧地回道:「管那么多呢,反正剧本能保住就行了。」   苏颜在编辑框内输入:「就是,我……」她还没打完字,姚安安忽然又发来一条:「不说了,我主子快拍完了!」   苏颜叹了口气,又逐字逐句地把输入进编辑框内的文字删除了。   退出微信后,她又看了眼门缝,已经没有光了,说明他已经睡了。   睡了就好,一睡着时间就会过得很快,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就亮了,他也该回东辅了。   只要他不在眼前,自己的内心就不会产生那么多旖旎想法,时间长了,那点旖旎也就散了。   放下手机后,苏颜闭上了眼睛,努力摒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逐渐进入了梦乡。   早晨八点,闹钟准时响起,她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起了床,然后洗漱,换衣服,准备去酒店的餐厅吃个早饭,然后前往剧组。   然而一打开卧室的房门她就愣住了——   白色的大理石茶几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品盒,有爱马仕、香奈儿、LV、圣罗兰、纪梵希、兰蔻……等等,盒子的颜色跟随着其上印着的品牌logo而改变。   苏颜站在卧室门口愣了几秒钟后才逐渐回神,一步步朝着茶几走了过去。   摆放在茶几最中间的是一个正方形的纯黑色盒子,盒身上没有印品牌logo,盒盖上静静地躺着一张玫瑰色贺卡,上面有一行手写的字:回来之前去了趟法国,给你带了些小礼物。   字体是黑色的,像是用钢笔书写,字迹骨气洞达,矫若惊龙。   苏颜没忍住伸出手,将贺卡拿了起来,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下,闻到了一股清新的熏香味,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淡淡的墨水味。   放下贺卡后,她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那个纯黑色的礼品盒,看到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冲撞了一下,她的心跳猛然一顿,呼吸也窒了一瞬。   那一刻她预感到了危险,内心立即发出了预警:不能再看了,再这么下去你会沦陷!   紧接着又开始告诫自己:你跟他之间不可能的,阶级之间的差距是不可跨越的鸿沟,你配不上他,别再妄想高攀了,谢屿还不够让你长记性么?   人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   苏颜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左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手腕,利用疼痛感促使自己保持冷静,然后将那张贺卡扔进了装玫瑰的盒子里,迅速扣上了盒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空无一人的房间。   她连电梯都没坐,特意找到了楼梯间,顺着楼梯从最顶层下到了一楼,脚步飞快,试图利用运动分泌肾上腺素和多巴胺,从而抑制自己内心的失控感。   走进餐厅的那一刻,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从包里面拿出来一看,是姚安安发来的微信消息。   她暂时没有理会,先去餐台端了张餐盘,在自助早餐厅内转了一圈,选好了自己的早餐后,在一张空桌子旁坐了下来,然后才打开微信看姚安安给她发来的消息——   姚安安:「这个是你么?!【震惊脸.jpg】」   紧跟其后的是一张截图。   截图内容来自某个八卦论坛小组的某个帖子,帖子标题:《西楼望月》剧组的料,绝对保真!   帖子内容:【lyr都知道吧,著名加戏咖,这次又是自带编剧进组,准备魔改剧本,结果遇到了一个巨刚的女编剧,不同意她改剧本,导演不敢得罪lyr,当着全剧组的面把那个小编剧骂哭了,然后出现了转折,惊天大转折!浩渊集团的太子爷来探班了,大家才知道那个小编剧竟然是太!子!妃!】   看完图片内容后,苏颜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懵逼了好大一会儿,她才给姚安安回消息:「你在哪看到的?」   姚安安回复得很快:「我同事给我发的,但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主子,你也知道,我主子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当浩渊太子妃,据我同事说,我主子看到这条八卦的时候,整个人都要气炸了,手机都给摔了。」   苏颜心惊胆战,生怕自己成为暗杀对象:「不是我和我没关系!」   姚安安:「哎,我就知道是假的……要是真的就好了。」   苏颜:「???你想看我被你主子手刃么?」   姚安安:「你还怕自己打不过她?就她那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拎减肥全靠节食的林黛玉体质,能打得过你这种硬拉一百二十斤的健身咖么?」   苏颜:「……」   好像,有点点道理。   她平时没什么别的爱好,工作之余,除了看书看电影和旅游之外,就是健身。   她是在大一的时候被一个表演专业的学姐带入了健身的坑,起初三年是跟着私教教练练,后来自己练,至今已经将近六年了。   正因为有健身的好习惯,所以她的体脂率较低,肌肉含量高,并且基础代谢也快,怎么吃都不胖,身型看起来特别的纤细紧致,该有肉的地方都有,不该有肉的地方一丝赘肉都没有。   但是肌肉含量高的话体重就沉,她一米六八的个头儿,虽然看起来也就八/九十斤的样子,但真实体重从没下过三位数,常年稳定在103-105这个区间,哪怕是饿三顿都瘦不下一斤,和狂吃三顿也胖不了一斤的原理一样:身体基数稳定。   可是,常年健身并不代表会打架呀,她从小到大都没和别人打过架。   再说了——   「我能不能打得过她和我想不想被打是两个问题好么?」苏颜回复,「我还担心你主子雇人暗杀我呢!」   姚安安安慰道:「放心吧,她根本没把这件事当真,怎么可能雇人暗杀你?」   苏颜奇怪:「既然知道是假的,她为什么那么生气?」   姚安安:「因为她心里不平衡了,都有人编造白星梵和一个无名小编剧的谣言,都没人编她这个当红小花和白星梵的谣言。」   她这话中并没有讽刺苏颜身份低微的意思,单纯的在嘲讽她主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苏颜也能够明白姚安安对她没有恶意,可这句话还是不由自主地刺痛到了她——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一个无名小辈编剧和白星梵之间是不可能的,即便那位爆料人说的是真话,也没人信,因为白星梵不可能看上一个小编剧,小编剧也配不上白星梵。   世俗的眼光虽然毒辣,但却精准到位,药到病除般替苏颜治好了那束红玫瑰引起的呓症。   她不再心慌意乱,也不再继续白日做梦,退出了与姚安安的对话框后,点开了与白星梵的对话框,毫不犹豫地输入文字,点击发送:「那些礼物我不喜欢,会全部还给你,以后也不要再送了。」 第28章 生日   整整一上午,白星梵一直没有回复她的消息,苏颜也没有再继续给他发消息。   等到今天的工作结束后,苏颜就打电话联系了顺丰快递,把他送给她的礼物全部打包寄回了东辅——包括那束令她心旌摇曳的玫瑰花——地收货址是白星梵的庄园,收货人填写得是他的姓名和电话。   她说到做到,不收他的礼物,并且会将所有的礼物全部退还给他——她既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他表明自己的拒绝态度,也是在用行动稳固自己的决心,将心动的苗条彻底扼杀。   事实证明,这种方式效果很好,白星梵没再来找过她,甚至没再给她发过任何消息,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中。   苏颜终于如释重负,但是在内心深处却总残留着几分委屈和遗憾,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她还会止不住的胡思乱想:他到底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所以选择尊重她的决定而不再打扰,还是对她没了耐心?   如果是前者,她无话可说,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但如果是后者,她大概会生气,感觉自己被他当成了一种暂时的玩物。   还有,像他那种男人,生来就是高位者,多金又贵气,还自带着一副好皮囊,身边会缺少追求者么?在那些追求者中,比她好看比她优秀比她家世显赫的女人多了去了,他凭什么只对自己情有独钟呢?   答案是:根本不可能。   夜深人静时的意难平,每次都在得到这个答案后终止,因为这个答案能让她瞬间恢复冷静。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如同笔记本翻了页似的,她心中残留的那股意难平仿若是刻在纸面上的笔印,页数往后翻得越多,笔印就越浅淡,再往后翻几张,八成就可以消失无踪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六月底,三十号这天,是苏颜的二十四岁生日。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生日绝对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不仅是因为出生的日子对于人生而言具有特殊意义,更是多年留下来的习惯。   但对于苏颜来说,这个日子,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因为她从小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她小时候不在父母身边,一直跟随着奶奶在农村老家生活,但那个老太太偏心的很,心里只惦记着不在身边的苏展和苏倩,压根没有她,更不可能给她过生日。   可以这么说,在十三岁之前,她压根就没过过生日,十三岁那年还是是因为她妈忽然想起来她要过生日了,于是特意抱着弟弟回了趟老家,披星戴月地赶回来给她过生日,但是,那年生日过的并不愉快,因为她妈和奶奶大吵了一架——   妈妈是在30号那天深夜赶回来的——再晚几个小时,她的生日就过去了。   刚巧那天老师留的作业多,她的语文课文还没背完,所以睡得晚,阴差阳错地等到了忽然回家的妈妈和弟弟。大晚上的,忽然听到院门被敲响,她的第一反应是害怕,但是在听到妈妈和弟弟的声音后,害怕变成了兴奋和激动,直接扔下了手中的语文书,从木床上蹦了起来,跑着去给妈妈开门。   院门打开后,她一下子就扑进了妈妈的怀中。妈妈也抱了她许久,然后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颊,笑着问:“颜颜又长大一岁了,今天吃蛋糕没?”   那时,她很实在的摇了摇头:“没有。”   “奶奶可能是想等周末再带你去县城。”妈妈那个时候还替奶奶开脱了一句,但是等她们回到她住的那间屋子后,妈妈忽然注意到了她的书包,眉头蹙了起来,“颜颜,你怎么不背妈给你买的新书包呢?”   十三岁的她一脸茫然:“什么新书包?”   她妈也是一脸诧异:“就那个粉色的,这学期开学的时候给你买的,是个名牌呢,花了好几百。”   她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一直背这个蓝色的布书包,上次还挂烂了,奶奶给我缝了一下。”   “你怎们会不知道呢?”她妈有点急了,“真的给你买了!”   她很无奈地回:“我真的不知道,再说了,不就是一个书包么,我缺的又不止是一个书包。”她的语气中还带着点点埋怨。   她妈先是一怔,像是忽然猜到了什么,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追问:“你那双运动鞋呢?就是我给上个月你买的那双李宁,和倩倩一样的那双白色运动鞋。”   她继续摇头:“我不知道,你们从来没给我买过运动鞋,我也不认识什么李宁王宁,我一直穿奶奶给我缝的布鞋。”   她妈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我怎么没给你买过运动鞋?我不光过生日给你买,每年春夏秋冬换季的时候我都给你买!”说到这里,她妈恨恨地咬了咬牙,“怪不得苏倩那么多东西都跟我给你买的一样呢,合着那就是我买的!”说完,她就冲出了这间老旧的砖瓦房,怒气冲冲地穿过了院子,用力地敲响了奶奶的房门。   老太太早就睡了,甚至都没察觉到大儿媳妇带着她的宝贝孙子回来了,披着衣服打开房门后,她瞬间瞪大了眼睛,第一句话:“谁让你回来的?你回来了谁给建安做饭?”第二句话:“小展呢?没带回来?”   她妈压根没理会老太太的刁钻埋怨,开门见山地质问:“妈,我问你,我和建安给颜颜寄回来的那些东西你给她了么?”   老太太的神色中闪过了慌张,嘴上却气势如虹:“你什么意思?”为了给自己这句话加重底气,她喊得非常大声,喊得脸红脖子粗,仿若声音吼得越大她说得话就越真实一样。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么?”她妈也气得不清,“我再问你,建安前几天给你打生活费,特意多给了两千,让你给颜颜买块生日蛋糕,剩下的一千多给她,你买了么?给了么?”   虽然证据确凿,但老太太却依旧表现的理直气壮:“我给了!”   她妈越发的怒不可遏:“你要是给了,颜颜怎么会不知道?怪不得你每次给我说颜颜鞋码的时候我都觉得不对劲儿呢,小两岁的鞋码怎么会对劲儿!合着我那些运动鞋都是给苏倩买的!我自己的闺女受尽了委屈我都不知道!”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哽咽。   老太太却抵死不承认,然后婆媳俩就大吵了一架,一个比一个气势汹汹,把街坊四邻全都吵醒了。   后来,她妈实在是气不过,连夜领着她和弟弟一起回了东辅,本想让她爸主持公道,但那时她爸的做事原则还是“养育之恩大于天”,所以他无条件原谅了奶奶阳奉阴违的行为,还劝她妈不要计较那么多,毕竟都是一家人。   于是乎这件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但苏颜却始终无法释怀,不仅无法原谅奶奶,甚至连爸爸都无法原谅,以至于后来他给她买了好多双运动鞋她都赌气不穿。   不过在第二年,也就是她十四岁这年,爸妈就把她接到了东辅,并且为了补偿她,不惜掏出一年二十万的学费让她去读私立贵族初中。   现在想想,当初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开学当天和爸爸赌气不穿他给她买的运动鞋,而是穿了一双手工缝制的蓝色花布鞋去上学。   如果那天她穿了运动鞋,可能看起来也没那么土了……   后来,她就再也不和她爸赌气了,终于穿上了运动鞋,也终于不再是留守儿童,和爸爸妈妈住在了一起,却也没能过上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日,因为她的生日和苏倩的生日挨得很近,叔叔和婶婶总是在她们俩即将过生日的时候主动提议一起过,爸爸不好意思拒绝,奶奶则对这项提议赞口不绝,因为可以省钱,给小儿子家省钱——   每次她和苏倩过生日,都是她爸张罗饭店,她爸出钱,连蛋糕都是她爸订的,叔叔他们一家三口向来是空着手来,然后喧兵夺主一番,独占酒席给自己的女儿过一次生日,顺带着大力吹捧自己的女儿一番,对她这个并列寿星只字不提,等到吹捧够了,他们会把几乎没动的几盘饭菜和蛋糕酒水全部打包带回家。   可以这么说,十四岁之前,苏颜基本没有过过生日;十四岁之后,她的生日是为苏倩提供了嫁衣,所以,她压根没有过生日的习惯,甚至不怎么喜欢过生日,因为她的生日总是和家里的一些糟心事牵连在一起,想起来就让她厌烦。   等到了十八岁,她就再也不过生日了,她妈还问过她为什么不愿意过生日了?是不是因为苏倩?答案显而易见:是呀,就是因为她!   但她并不想说实话,不然会让她妈心里难受,所以她给出的理由是:十八岁都成人了,还过什么生日?过一次老一次,我才不要呢,下次过寿是六十!   后来,她就真的没再过过一个生日,一晃六年就这么过去了,如果不是苏展那个傻白甜在今天的凌晨给她发了条生日祝福,她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但即便是想起来了,她也没打算把生日当回事,更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安排。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但是剧组有——   按照工作计划,今晚有夜戏,估计着要到第二天凌晨才能下班,然而今天早上刚一抵达剧组,她就接到了杨姓助理的通知:影视城今晚七点后戒严,所有剧组不得拍夜戏。   苏颜诧异万分:“什么时候下的通知?”   “昨天晚上。”杨姓助理说道,“苏老师,不拍夜戏耽误不了您多少事吧?又不是要改剧本。”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再也没了往日的毕恭毕敬。   其实不仅是他,剧组的其他人也是一样,对待她的态度在一点点变回原形。   苏颜清楚,这种改变是因为白星梵一个多月都没出现了,所以他带来的那股震慑力在逐渐消失。   或者说,在外人看来,她现在就是一个被白星梵冷落的女人,所以无足轻重,不足挂齿。   但她也懒得跟这帮人计较那么多,反正只要不改她的剧本就行,别的她也不太在乎,继续问道:“如果今晚不能拍摄的话,剧组方面会不会有很大损失?”   杨姓助理:“苏老师,这更不用您操心了,剧组可以向影视城申请误工费。”他虽然没那么毕恭毕敬了,但也不敢太过分,依旧是有问必答。   苏颜:“是影视城内所有的剧组都可以申请误工费么?”   杨姓助理:“那当然啦。”   苏颜略有些震惊:“那得多大一笔开销呀?”   杨姓助理无奈地叹了口气:“苏老师,这问题您应该去问影视城的负责人,问我我也不知道。”他又话里有话地说了句,“或者您去问问白总也行呀,白总肯定会告诉您。”   苏颜就当没听到,直接转身走人。   今天天气不错,九点整准时开工,下午六点就结束了拍摄,六点半,下班。   从片场回酒店的路上,苏颜遇到了许多人,或者说,今天下班路上看到的人群是她进组以来遇到的最多的一次——为响应戒严,影视城内的所有剧组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下班。   有时候,周围的人群越多,个体的内心反而越孤独。   下班路上,苏颜的内心没由来的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再一想今天是自己生日,忽然就矫情了起来,感觉自己像极了一颗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   于是,她突发奇想地决定去给自己买块小蛋糕——虽然生日不重要,但生活还是需要仪式感,对自己好点准没错!   酒店附近就有一间甜品店,她去那里给自己选了块草莓蛋糕,排队结账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响了起来,从包里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来电,号码定位是东辅。   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会不会是装修公司的广告?她的房子马上就要交房了,近期有不少装修公司给她打电话。   但也有可能是换了手机号码的熟人,或者是工作上面的事情?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接通了电话,把手机举到了耳畔:“喂,您好。”   对方却没说话,听筒内仅传来了一些微弱的、压抑着的呼吸声。   苏颜的眉头再次蹙起,又说了一遍:“喂,您好?”   又等待了漫长的几秒钟,对方终于开了口,男性的低沉嗓音中微微透露着忐忑不安:“颜颜,是我……”   苏颜浑身一僵,呆若木鸡。   是谢屿。   谢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打这通电话的目的:“生日快乐,我一直记得。” 第29章 烟花   她和谢屿还在一起的时候,曾无意间提起过自己的生日和家里的那点破事,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屿把她的无心之言听进了心里,当即向她许诺等到明年一定会给她一场独属于她自己的生日,还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从今往后的每一个生日都会陪她一起过。   那时她真的很感动,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生日产生了强烈的期待感,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向她许诺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美好的幻象一戳就破。   那场不堪回首的婚礼过后,她的内心再也没了任何期待,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自己的生日。   现在再听谢屿说这种话,她只觉得虚伪,甚至是恶心:“我不需要你记得,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说完,她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把这个陌生号码拉黑了。   其实她早就把谢屿的一切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但她没有办法提前预料谢屿新注册的手机号是什么。   垂下手机后,她长叹了口气,再看一眼左手中端着的托盘,忽然就失去了吃蛋糕的欲望,或者说,失去了过生日的欲望,于是果断脱离了排了许久的队伍,将草莓蛋糕重新放回了冷藏柜里。   消磨孤独时光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过生日。   苏颜决定换一种方式爱自己。   走出甜品店的时候,时间刚过晚上七点,夏季的天空正处于由白转黑的过渡期,她去了趟便利店,买了八喜冰淇凌,准备等回到房间后一边看电影一边吃冰淇淋。   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里配备家庭影院——独立空间,超大尺寸的投影幕,白色真皮观影沙发,环绕立体声音响系统——单是想一想就令人心神向往。   前一段时间工作比较忙,每天晚上回到酒店后都要根据实际情况微调后续剧本,调完之后还要发给导演核对,对完之后继续修改,然后再发再对,等彻底改完的时候基本上就快凌晨十二点了,从而导致她根本没有时间去享受如此高端的家庭影院。   好在今天下班早,所有的工作全部延期了一天,她也不用继续挑剧本了,算是偷得了浮生半日闲,终于有时间投入家庭影院的怀抱了。   为了能好好地看上一场电影,她不仅给自己买了两盒冰淇凌,还买了许多零食外加两瓶果酒,一瓶是梅子味的清酒,一瓶是樱花口味的甜酒。   便利店不提供购物袋,她便把买的东西全部放进了自己的帆布包里,白色的手提包被塞得满满当当,上面印着的黑色卡通小猫咪看起来像是被喂胖了三倍,拎是拎不动了,于是她选择了将鼓囊囊沉甸甸的包抱在怀里。   夏季傍晚的气温闷热,她走到酒店大门口的时候,白皙的脸颊上已经浮现出来了被热出的红晕,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也冒了一层薄汗。   一走进酒店大门,舒适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她不禁长舒了口气,心情顿时好了不少,然而在下一秒钟,她就僵住了脚步,呆若木鸡地看着坐在酒店大堂中央摆着的黑色真皮沙发上的男人。   白星梵今天穿了套浅灰色西服,内搭白衬衫,黑领带,银色的领带夹与他左手手腕上带着的那块白金色的百达斐丽交相呼应,左胸口袋处露出的一线黑色手帕边沿恰到好处的点缀了他这身一丝不苟的装扮,整个人看起来既优雅又贵气。   而且他身上散发出的不是那种靠着衣着装扮出来的贵气,而是与生俱来的、深刻在骨子里的一种贵气,是寻常百姓家绝对培养不出来的一种气质。   再高档的衣料对他而言都不过是锦上添花。   看到苏颜后,他神色未变,气定神闲地用右手食指轻轻地点了几下沙发扶手。   苏颜毫无防备,不知所措,呆滞又懵逼地僵在了原地。   白星梵轻叹口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苏颜终于回神,不安地抿了抿唇,最终一言未发,垂下了眼眸,埋头朝着电梯间走了过去。   白星梵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   此时客人不多,搭乘这台电梯的只有他们两人,电梯门缓缓合上后,密闭空间将尴尬的气氛放大了无数倍。   起初,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苏颜怀抱帆布包,紧紧地埋着头,不断地在心里默念:别说话,千万别说话,也别尴尬,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   然而这种自我暗示并不能拯救她的尴尬症。   这栋酒店高三十六层,电梯还没升到十八层呢,苏颜就忍不住了,咬着牙瞥了一眼前方电梯门上的白星梵的倒影,小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白星梵面不改色,缓缓启唇:“不是苏小姐说的么?让我多照顾你一下。”   苏颜:“……”   她确实是说过这话,因为想借用白星梵的名头狐假虎威,从而提升自己在剧组的话语权和地位,这样就可以有效的避免自己的剧本被篡改了。   可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送她那么多贵重的礼物,她也没有态度坚决地把礼物退还回去,她只是想让他帮她一个忙,以普通朋友的身份。   但是现在,一切都有点变味了。   在自己已经拒绝了人家心意的前提下,又怎么好意思继续要求人家帮忙呢?   苏颜越发的尴尬了起来,尴尬到能用脚趾头把鞋底抠出一个洞。   可她不能将这份尴尬表现出来,不然只会更难堪,于是乎努力地表现出一副自然的神态和语气:“谢谢你呀,不过以后不用再继续帮忙了,他们肯定不会再改动剧本了,而且你大老远的从东辅跑来一趟也挺麻烦。”   白星梵垂眸看着镜面中的苏颜:“苏小姐的意思是,现在不需要我了对么?”   苏颜:“……”   你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幽幽怨怨?搞得我好像是个过河拆桥的坏女人!   她不禁急红了脸:“我没有那个意思!”   白星梵又问:“那苏小姐是什么意思?”   苏颜咬住了下唇,犹豫了一会儿,实话实说:“不用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没结果的。”   白星梵无动于衷:“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   苏颜的双手手指用力地在鼓囊囊的帆布袋上抠了几下,与此同时,她的内心陷入了挣扎,在向他妥协和彻底把话说明之间来回倾倒,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对他说道:“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也不喜欢你,你值得更好的人。”   “你就是最好的。”   白星梵的声色沉稳,语气笃定,如同一剂毒药,顷刻间麻痹了苏颜的意志力,晕眩感油然而生,她的感情和理智双双陷入了失控状态。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如同是一匹即将脱了缰的野马,仅靠着那点尚存的理智牵绊着,一旦感情挣脱了理智的缰绳,或者理智分崩离析了,她必定会不顾一切的、一头撞死在南墙上。   此时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就是她生命中的南墙。   苏颜彻底陷入了沉默,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在拼命地维持自己的理智,不容有一丝分神。   好在白星梵也没再开口,不然她真的无法继续抵挡。   轿厢终于升至三十六楼,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苏颜像是终于从无氧气的真空状态中被释放出来了一样,迅速走出了电梯,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把白星梵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但是等她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房卡还在钱包里放着呢,而钱包则在她怀中抱着的这个被塞满了东西的帆布包的最底层。   长叹了一口气,她弯腰将包放在了地上,然后蹲了下去,就在她准备动手翻钱包的时候,“滴”的一声,门开了。   白星梵用自己的房卡将门打开了。   苏颜蹲在地上,抬头仰视着身材高大的白星梵,顿时感觉自己像极了一颗愚蠢的小萝卜。   等她抱着袋子从地上站起来后,白星梵轻轻地推开了房门,温声道:“进去吧。”   苏颜低垂着脑袋,无声地走进了房间,然后看到了放在鞋柜前的黑色行李箱。   她认得这个行李箱,是白星梵的。   看来他早就已经到了酒店,只不过没在房间里等她,而是特意去了一楼,坐在大堂等她回来。   刹那间,她的心头又莫名地开始发涩:如果,身份和阶级的差距没这么大就好了,她就配得上他了,更不会存在那么多的担忧和顾虑。   轻叹口气,她抱着东西走进了客厅,然后把帆布袋子放到了茶几上,开始一件件的往外拿东西,最先拿出来的是两盒冰淇淋和两瓶果酒。   站在落地窗边的白星梵微微蹙起了眉头:“有人要来?”   “没有呀。”苏颜一脸懵。   白星梵:“为什么所有东西都买了两份?”   你观察的还挺仔细。   苏颜理直气壮地回道:“因为我想吃两个口味,一口换一个,交替着吃。”   白星梵忽然想到了那天中午吃川菜,她一个人点了两杯奶茶的事情。   苏颜悄咪咪地瞥了他一眼:“你不会又要开始健康小科普了吧?”   白星梵无奈一笑:“没有,挺好的。”   苏颜不置可否,乜视着他:“你不会又在讽刺我吧?”   “……”   白星梵轻叹口气:“看来苏小姐对我误会颇深。”   苏颜:“你本来就是!”   白星梵解释道:“如果这件事能让你开心,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顿了下语气,他又补充,“不仅限于买双份奶茶和冰淇淋,还有买包、买鞋、买口红。”   苏颜正在从帆布包里往外拿东西,听到他这句话后,动作一僵,过了好几秒钟后,她才缓缓回神,扭脸看向了白星梵:“不觉得我很虚荣么?”   为了迎合别人的眼光,为了不被人瞧不起,出门逛街不买便宜的奶茶、不用平价化妆品,盲目追求昂贵与奢侈,在大部分人的眼中,这就是虚荣与拜金。   但其实,她只是很害怕,怕被人瞧不起而已——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恐惧别人再说她土,说她是乡村爱情女主角,所以拼了命的包装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光鲜亮丽。   “不觉得。”窗外的夕阳落在白星梵的脸上,柔和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将他的神色映照得无比温柔,“你只需要随心所欲就好。”   他从未觉得她是个虚荣和拜金的女人,如果她真的是,他现在也不必这么费尽心思了。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中,他也思考过许多次他们之间的分歧,虽然现在依旧不是很赞同这种太过在乎别人看法的心态,但却理解了这种心态——   并不是所有人生来就拥有一切,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他没有资格点评别人。   “我为我那天说的话向你道歉。”他的神色认真,开口坦诚。   苏颜又是一怔,诧异万分地看着他,几秒钟后,微微蹙起了眉头:“你指的是哪句话?”   “……”   白星梵沉默片刻:“看来我说了许多句令苏小姐不开心的话。”   苏颜毫不留情:“是的,非常多。”   白星梵没有为自己开脱:“每一句都道歉。”   苏颜心里好受多了,但还是有点点委屈:“我从来没有瞧不起自己,如果我真的瞧不起自己,就不用那么担心别人会瞧得起我了。”   那天,他的原话是:“没有人会瞧不起你,只有你自己会瞧不起自己。”   这句话确实挺扎心,直到现在她还耿耿于怀呢。   白星梵也料到了主要是因为这句话,再一次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苏颜终于释怀了,但主要是针对这句话的释怀,还有另外一句话令她愤愤不平至今,这句话伤害性不高,侮辱性却极强,只要一想起来就让她无比愤懑:“正常人都是四年修完本科!”   白星梵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对话,却始终没想到自己那个时候到底说了什么会令她这么生气,只好询问:“我是怎么说的?”   “本科不难,两年足够修完所有的学分。”苏颜原封不动、一字不落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连他当时的神色和语调都绘声绘色地演绎了出来,“这就叫凡尔赛而不自知,真的很欠打!”   白星梵:“……”   他思考片刻,很认真地问了句:“什么是凡尔赛?”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苏颜叹了口气:“就是炫耀的漫不经心,以低调的形式来高调!”   白星梵:“比如?”   苏颜:“比如你租了一架私人飞机,然后拍照发朋友圈,并配文:今天天气真不错,看起来是在说天气,实则是在炫耀你租来的那架私人飞机。”   白星梵微微蹙眉,不解道:“我为什么要租别人的飞机?”   苏颜:“因为你想炫耀呀。”   白星梵:“可我自己有。”说这话的时候,他也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在凡尔赛,所以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我也不喜欢给飞机拍照。”   苏颜:“……”   她感受到了暴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努力地表现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要去洗澡了。”她迅速地把冰淇淋和果酒放进了电视柜下方的小冰箱里,然后就朝着卧室走了过去,看都没看白星梵一眼。   即将走进房间的时候,白星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早点出来。”   苏颜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有事?”   白星梵逆光而站,神色柔和:“嗯。”   苏颜:“什么事?”   白星梵:“暂时不能说。”   苏颜:“……”   嘁,还神神秘秘的。   她也懒得跟他说那么多,甩了句“知道了”,然后就走进了卧室,脱了衣服洗澡。   虽然嘴上答应了会早点出来,但她并没有将这句话当回事,再加上女孩子洗澡本来就慢,所以当她再次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八点半,窗外的天色已然黑透。   客厅无人,苏颜用目光巡视了一圈,在落地窗外的空中花园中看到了白星梵。   花园中央摆着一套休闲桌椅,此时白星梵正坐在圆桌右侧的那张沙发椅上。   椅子是浅黄色胡桃木结构,上面摆放着浅灰色的柔软海绵垫。   苏颜走进了阳台,朝着左侧的那张沙发椅走了过去,好奇询问:“到底什么事?”   白星梵回头望着她,眸光中带着些许笑意:“先坐下。”   “好吧。”苏颜坐进了沙发椅中,抬眼便看到了整座影视城。   夜色朗朗,无月,却有满天繁星。   九州银河下,仿古式的建筑大气磅礴,韵味十足。影视城外围,是片片群山,连绵不绝,起伏不断。   今晚戒严,城内无人,灯却亮着,每一栋雕梁画栋的檐角下都打着明黄色的光,照映出了一座又一座宫殿的绝美轮廓。   夜色中,一座宫殿是精致,一片宫殿是辉煌,时间仿若在顷刻间回到了几千年前。   苏颜瞬间就为眼前的景色倾倒了。   在她怔神之际,白星梵的声音忽然传至耳畔:“想看烟花么?”   苏颜扭脸,不明就里地看着他:“嗯?”   白星梵抬起左手,看了眼腕表:“时间刚刚好。”然后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前方忽然爆起了一声巨响,苏颜猛然回头,与此同时,影视城上空的夜幕上骤然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震撼且绚烂,顷刻间便照亮了整片天际。彻底绽放过后,这朵烟花并没有消散,而是又变成了无数朵色彩斑斓的小型烟花,一朵又一朵的连接成片,繁花似锦般覆盖了整片星空。   苏颜直接看呆了。   夜空上又接连炸开了几朵绚丽烟花后,她才恍然回神,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白星梵。   白星梵的目光自始至终一直定格在她的脸上,神色如水般温柔。   与她对视的那一刻,他缓缓开口,声色款款:“苏小姐,生日快乐。” 第30章 山隐   也不知是漫天的烟花太过夺目,还是白星梵的嗓音太过温柔,苏颜再次感觉到了一股无法抵抗的晕眩感,内心深处的那根控制着感情的缰绳又一次地被绷紧了。   野马一旦脱缰,她就要撞上南墙。   危险的信号开始闪烁,理智不允许她在感情上信马由缰,一遍又一遍的在内心深处提醒她:不合适的,你们根本不合适,他太过耀眼,而你太过普通,根本配不上他。   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最终都会以悲剧收场,搞不好的话还会闹成惨剧,就好比是她和谢屿。   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在理智的警醒下,苏颜用力地咬了咬舌尖,利用疼痛感来帮助自己保持头脑的冷静与清醒。   她拼尽全力地按耐下所有的心旌摇曳,狠心别开了自己的目光,面色平静地遥望着天幕,客气且疏离地说了句:“谢谢你呀,但我从来不过生日。”   白星梵的神色微微一僵,眸光暗淡了下来,无言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沉声道:“抱歉,我以为你会喜欢。”   苏颜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指甲盖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软肉中,刺痛感顺着手臂蔓延至心口。   她确实很喜欢呀,喜欢的不得了,这辈子从来没有人会为了她而精心准备一场烟花,还且还是在她生日这天,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但是她不能承认自己的喜欢,也不能允许自己喜欢。   她忽然觉得白星梵特别的过分,她明明都拒绝了他,为什么还要准备这场烟花呢?为了强人所难?还是为了让她前功尽弃?   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她都冷静得差不多了,说不定再等几天,她就彻底对他没什么感觉了,现在到好,一场突如其来的烟花,又成功地调动起来了她内心深处的旖旎,在她的感情经历上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还是力透纸背的写法,笔痕深刻,无论怎么翻也都消失不了的那种。   烟花腾空那一瞬间的每一声炸响,对她来说都是震撼灵魂的一次冲撞。   她希望这场烟花能够早点结束,越早越好。   结束了万物就回归平静了,她的心也会跟着平静。   然而这场烟花的时间比她想象中的要持久得多,足足延续了半个小时,并且最后收尾的那朵烟花,并不是花状,而是一个图案,是一个巨大的三层蛋糕,上面还点着蜡烛。   看到蛋糕的那一刻,苏颜的内心忽然涌出了一股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委屈感,瞬间红了眼眶。   她一点也不想要这场惊喜,因为她太喜欢了,喜欢到无法自控。   伴随着最后一颗火星泯灭,漆黑的夜幕再次回归沉寂。   风吹草动,万物无声。   白星梵抿了抿唇,转头看向了苏颜,眸色一怔,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在哭。   他迅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单膝蹲在了她的面前:“怎么了?”   苏颜眼泪汪汪的,白嫩的脸颊上挂着两道泪痕,委屈又愤怒地看了他一眼:“我没让你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白星梵不知所措,慌忙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苏颜的情绪却越发的崩溃,哭着喊道:“我没让你这么做!我不想让你对我这么好!”   白星梵默然不语,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许久后,他问了句:“为什么?”   苏颜哭得浑身都在发颤:“因为我不想喜欢你!我们不合适!”   她喊得歇斯底里,白星梵却不为所动,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哪里不合适?”   苏颜索性把心里话全部抖落了出来:“我不够好,我配不上你!你应该去找一个大家闺秀,找一个和你门当户对的女人!”   白星梵笃定道:“可我不喜欢那样的女人。”   如果他想要这样的女人,早就按照父母的安排结婚了。   苏颜呜咽着说道:“但你就应该找一个那样的女人,这样你才会越来越好。”   只有优秀的人才配得上和优秀的人在一起,她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不够优秀。   “就像我父母希望的那样?”白星梵面无表情,冷冷启唇,“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但是他们喜欢的女人?然后按照他们的要求,身不由己地过完这一生?”   苏颜的呼吸一顿,哑口无言。   白星梵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垂眸看着苏颜:“合适不合适,不是你一个人说得算,总要试过才知道。”   苏颜不置可否。   她明白他说的是对的,但是她不敢踏出那一步。   那场失败的婚礼带给了她太大的心理阴影,从而导致她不敢再轻易地尝试感情了。   她垂下眼眸,回避了他的目光:“我不想试。”说完,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困了,想睡觉。”然后转身朝着客厅走了过去。   “为什么不想?”   白星梵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苏颜的脚步一顿,沉默片刻,再次重申:“我配不上你的好。”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卧室,反锁上了房门。   夜色寂寥,星退月出,白星梵独自一人伫立在花园中,冷白色的月光斜照在他的脸庞上,映亮了他的半侧五官,一半棱角分明,犹如刀削斧砍;一半晦暗不明,隐藏在了夜色的阴影中。   在他的世界中,从来就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合适不合适。   只要他想要,就一定合适。   ……   苏颜几乎一夜无眠,因为只要她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无法自控地浮现出那场绚烂的烟花,并且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生日烟花。   这辈子,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会单独为了她宵禁一座城、燃一场烟花了。   一直到窗外的天色开始蒙蒙发亮,她才迷迷瞪瞪地睡着了,但是还没睡多久呢,八点整的手机闹钟准时响起,虽然很痛苦,但打工人就要有打工人的自觉性,她还是干脆利落地起了床。   洗漱完、换好衣服后,她打开了卧室的房门,客厅空空荡荡,门口的行李箱也不见了,显然,白星梵早就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不过这次走了之后,应该就不会再来了吧,毕竟,她都已经那么狠心地拒绝了他。   现实也如她所料,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星期,他都没有再出现,但就在她以为白星梵这次一定会放弃自己的时候,他竟然突然出现在了剧组,以探班的姿态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并且是每周一次。   不过也仅仅是短暂的探班,有时是一个上午,有时是一个下午,有时若是时间匆忙的话,仅仅停留两个小时他就会离开。   每次来,他都会给全剧组的人员买一些小礼物,比如在天气炎热时必备的迷你空调,再比如人手一盒哈根达斯,或者一掷千金包个酒店,请全剧组的人吃一顿饭。   苏颜非常的无奈,眼瞧着全剧组的人都坚信不疑地把她当成了他的正牌女友,她又急又气又委屈,可是又不能解释,不然更丢人,还会失去剧本话语权,所以只能配和白星梵的表演,典型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憋屈,又生气,感觉这人就是在和自己做对!   她曾不止一次地找白星梵私下沟通,想让他别再来了,但每次他给出的理由都冠冕堂皇到令她无法反驳:“既然我答应了苏小姐会在这三个月内好好关照你,就一定不会食言。”   这大概就是,狐假虎威的代价。   老虎果然没那么好惹!   她劝说无果,他每周都来,频率固定得她都快养成习惯了。   时间一周又一周地过去,转眼就到了八月底。   八月二十五号杀青,杀青仪式结束后,全剧组的人一起吃了顿散伙饭,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杀青的前天晚上,苏颜收到了白星梵的微信:「明天下午去接你。」   当时她回了句:「不用你来接我。」   他没再回她消息,但她心里明白,他才不会那么听她的话呢,一定会来。   但谁知剧组的散伙饭即将结束的时候,她又收到了他的消息:「抱歉,今晚忽然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我会安排司机去接你。」   言外之意:我不能去了。   苏颜知道自己不该有什么小情绪,毕竟她都已经拒绝过他了,但在看到微信消息的那一刻,还是会忍不住不高兴。   明明都说了会来……   她知道自己这种小情绪特别不对,又当又立还矫情,但就是控制不了。   咬着唇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她回了句:「不用了,我约了朋友。」   「约了谁?」   「跟你没关系。」   苏颜退出了和白星梵的对话框,又点开了与姚安安的对话框:「下午有事么?」   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就想找好姐妹厮混。   男人算什么?姐妹才是真爱!   姚安安回得很快:「有呀,我要去替我主子跑腿【哭哭.jpg】」   苏颜:「可我好想见你【哭哭.jpg】」   姚安安:「你现在还在原唐么?我记得你今天杀青呀。」   苏颜:「刚吃散伙饭,还没走呢。」   姚安安:「我刚好要路过原唐,下午开车接你去?」   苏颜:「你不是要替主子办事么?」   姚安安:「哎,替她去找个厨子,要减肥美容养颜的食谱。」   苏颜:「什么厨子还要亲自跑一趟?不能网上发么?【小兔子震惊jpg】」   姚安安:「听说是位很厉害的名厨,现在在一个高档会所任职,年薪上百万呢。他的食谱很有效,圈内不少人都追着要呢,但他不会轻易给,因为都是秘方,我主子还是托熟人要到的呢,花高价,还要签保密协议,我下午就是带着协议和金钱去换秘方。」   苏颜:「……」   苏颜:「你主子绝对是一个极其合格的女明星!」   姚安安:「她虽然不怎么招人喜欢,但确实很努力,不然我早辞职了。」   苏颜:「你得到秘方之后不是要去找她么?带着我合适么?」   姚安安:「我现在在外地,她在东辅,我接上你之后咱俩一起去要秘方,然后一起回东辅,路上还能说说话,油费我主子报销。」   苏颜:「那好!我在哪等你?」   姚安安:「你给我发个定位,我去接你!」   苏颜:「OKOK!【爱心.jpg】」   苏颜:「定位」   大约一个小时后,苏颜拉着行李箱来到了影视城的西门,等了十分钟,一辆白色的本田思域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黑色车窗逐渐降下,坐在驾驶室的姚安安朝她招了招手:“上车!”   苏颜:“我还有行李箱呢。”   “哦对。”姚安安赶忙为她打开了后备箱。   苏颜把自己的行李箱和行李袋全部塞进了后备箱,然后坐进了副驾驶,关上车门后,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咱们去哪要秘方?”   “一个高档会所。”姚安安一边回话一边调整导航,“名字还特别高雅,叫什么山隐轩。”   苏颜:“好文艺的名字。”   姚安安看了眼导航的最终位置,叹了口气:“位置还偏呢,在一个深山老林里,非常陶渊明,悠然见南山。”   苏颜瞬间脑补出了一道崎岖山路,不禁有些担忧:“你的车行么?”   姚安安来劲儿了:“笑话!我这可是思域!怎么能不行?我可太行了!你知道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么?二百万以下没有车,只有思域!四百万以下的车,只有思域和法拉利!”   苏颜:“……”   这牛逼吹的,太阳都自愧不如隐匿云层了。   但她很给自己妹妹面子:“是的,没错!你最牛!”   “那是!”姚安安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唇角,一脚踩下了油门。   山隐轩位于距离东辅三十公里的一座深山中,从原唐市到那里差不多需要三个半小时的车程。   苏颜和姚安安下午四点多出发,一路说说笑笑,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在天色即将黑透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但事情的发展,和他们想象中地不太一样。   她们想象中的山隐轩是一座仿古式的木质建筑,位于茂林修竹中,十分有高雅情调,但是她们都没机会看一眼这座高档会所的真实面目,就被严格的安保人员拦在了山脚下的大门外。   身穿黑色制服的年轻男保安站在驾驶室的车窗外,不容置疑道:“请两位出示请帖。”   姚安安茫然又懵逼地回答:“我们是来找人的,没有请帖。”   保安毫不留情地回道:“抱歉,没有请帖一律不得进入。”   姚安安不知所措,看向了坐在身边的苏颜:“怎么办?我感觉我主子也不会有请帖。”   苏颜想了想,道:“要不咱俩先把车开一边去吧,然后给你主子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或者直接联系那个厨师。”   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如此了,姚安安轻叹口气,倒车掉头,然后将车停在了山道的路边。   两人下了车,姚安安先给她的主子打了个电话,但是却没人接,然后又给那位大厨打了个电话,也没人接。   两位当事人一个都联系不上,她们俩跑腿的只能干着急。   又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姚安安都有点生气了:“到底什么意思呀?逗我玩呢?”   苏颜立即安慰自己的姐们儿:“反正咱们俩现在也没事干,就当来旅游了,欣赏美好山色。”   姚安安环顾四周,实话实说:“这黑黢黢的山景,我着实无法欣赏。”   苏颜:“……”   也是。   现在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除了山道两侧亮着照明的路灯,其余的地方,皆是黑蒙蒙一片。   夏季树荫茂密,夜色中,暗影重重,看起来还有点恐怖,而且山中的气候本身就比较阴凉。   确实不是什么赏景的好地方。   但是她们现在又上不了山,前方有严格的安保人员阻拦,森严的安保亭后方还有一道黑色的大门,除非出示邀请函,不然大门不会为他们敞开。   再看看那扇大门的质感,八成用车撞都撞不开。   就在苏颜和姚安安束手无策之际,一辆白色的劳斯莱斯忽然从她们面前驶过,但是驶出了还不到五米,车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驾驶室后方的那扇车门被打开了,一位身穿白色西服的少年从车里蹦哒了下来,开心地冲着苏颜大喊:“颜颜姐!”   苏颜闻声望去,惊讶不已:“星澜?”   白星澜像是一只小白兔似的窜到了苏颜的面前,眼睛闪亮亮:“颜颜姐,你是在等我哥么?”   苏颜一怔,越发惊讶:“你哥也来了?”   白星澜点头啊点头:“对呀,今天是一个姐姐的生日宴,他和那个姐姐是好朋友,所以肯定要来呀。” 第31章 吃醋   姐姐、好朋友、肯定要来——这三个词就如同戳心的手指头似的,从白星澜的嘴里每说出一个,就狠狠地往苏颜的心窝里戳一下。   姐姐,说明今天的主角是个女人。   好朋友,说明这个女人和白星梵的关系很好。   肯定要来,说明是好得不得了,所以哪怕是不去接她了,也要来给这个女人过生日——想到这儿,苏颜的心里就开始不舒服,像是吃了一口柠檬,又酸又涩,还有点生气。   但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理由生气,也没那个资格生气,毕竟她都拒绝了他好几次了,还态度坚决的表明了他们不合适,所以他完全可以去给别的异性过生日,这是他的自由。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也给人家点烟花……   越想,苏颜心里越别扭,却又不能在姚安安和白星澜的面前表露出来。   右手攥成了拳,用指甲盖戳了戳手心,她竭力地按耐着心里的那股酸劲儿,打定了主意不去追问那么多——事不关己就要高高挂起,她一点也不在乎!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转头就对姚安安说了句:“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白星澜,白星梵的弟弟。”然后又笑着对白星澜说了句,“这位是姚安安,我朋友。”   如她所料,姚安安一听到“白星梵”三个字眼睛就亮了,瞳孔中散发出了八卦的光芒——姐姐?什么姐姐?哪种姐姐?什么关系?关系有多好?足不足以气死我主子?   给他们俩互相介绍完身份后,苏颜又对白星澜说了句:“我们俩要去山隐轩找个厨子,但是没有邀请函,进不去,你能帮帮我们么?”   白星澜不假思索,大大方方地说道:“当然可以啦!”   苏颜舒了口气:“真是谢谢你啦!”   这时,姚安安忽然问了句:“会不会不太合适呀?你和你哥是来给别人过生日的,我们两个外人去了,那个姐姐会不会生气呀?”   她的语气中,带着十足十的忧虑与为难,但苏颜明白,这都是打听八卦的必备演技,于是乎立即竖起了小耳朵,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星澜。   白星澜歪着脑袋想了想:“应该不会吧,姐姐人很好的,而且你们都是我哥朋友,她肯定不会生气。”   “哦,这样呀。”姚安安感慨了句,“这位姐姐脾气可真好,你哥眼光不错呀。”   苏颜知道,姚安安是在用这种方式试探白星梵和那个女人的关系——这也是她想知道的重点,于是乎小耳朵竖得更高了。   白星澜一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慌失措地看了苏颜一眼,慌忙地摆了摆两只手:“不是不是,你们别误会,我哥和她就是普通朋友,清清白白的什么不正当关系都没有!”   试探出结果了,姚安安立即摆出了一副抱歉的神色:“哦哦哦,不好意思,我误会啦。”   苏颜依旧是默然不语。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开口问一个问题,成功地为自己竖立起来了一个“清清冷冷满不在乎”的高冷人设。   白星澜却以为她是因为生他哥的气了所以才一言不发,于是又斩钉截铁地补充了一句:“我哥和那个姐姐之间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苏颜心想:什么事情都没有还要特意赶来给人家过生日?要是有点什么还不得把星星摘下来送给人家?   嘴上却云淡风轻:“知道了,你也不用给我们俩解释那么多。”   白星澜依旧忐忐忑忑,总觉得颜颜姐是在说气话。   姚安安不知道那么多内幕,满足了自己的八卦欲后就开始言归正传:“那么,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白星澜:“可以!你们跟在我的车后面就行!”   姚安安:“真是谢谢你啦!”   白星澜:“小事!”   然后三人就各自回到了各自的车上去。   苏颜和姚安安本以为有了贵宾的开道,之后的路途就会畅通无阻,谁知道这座会所的安保极其严格,入所人员必须按照请帖上的要求进入,比如白星澜即将要去参加的这场宴会,请帖上的要求是一客只能带一宾,再多一位宾客都不得入内。   白星澜想让保安通融一下,但保安的态度十分坚决:“抱歉,我们也是按照客人的要求办事。”   山隐轩之所以受东辅及其周边城市的上流社会人士的偏爱,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安保严格、管理有加,绝对不会发生闲杂人等蹭宴席的乌龙情况发生,其次才是因为地处幽静、环境雅致。   白星澜也是山隐轩的老会员了,当然非常明白这里的规矩。   可是,他也不能不管大哥的心上人和她的朋友呀,不然就等着挨削吧。   思来想去,他决定,给大哥打一个电话。   等待音响了三四声后,白星梵才接通电话:“怎么了?”   白星澜探出脖子看了眼驾驶室旁边的倒车镜,白色思域紧跟在劳斯莱斯的车身后。   他压低了嗓门对着手机说道:“我跟你讲,你完了!你没了!”   白星梵:“好好说话。”   白星澜:“颜颜姐来捉你的奸了!”   白星梵:“什么?”   白星澜:“我在山脚下遇到颜颜姐和她的朋友了,你竟然没有告诉颜颜姐你来给彤彤姐过生日了!”   白星梵气得不行,一字一顿地回:“我不是来给她过生日,我是来找她签合同!”   白星澜毫不留情:“你跟我解释那么多没有用,留着跟颜颜姐解释吧!”   白星梵:“……”   白星澜:“反正我们现在就在山脚下,要不要来接人随你便。”挂断电话后,他打开了车门,再次下了车,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思域的副驾驶外,伸手敲了敲车窗。   苏颜立即将车窗降了下来:“怎么了?”   白星澜:“一张请帖只能带两个人,我名额不够,不过放心,我哥马上就来接我们了!”   苏颜:“……”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白星梵。   咬了咬牙,她开始试图阻止白星梵的到来:“我们就是去找个人,找到了就走,不用麻烦你哥。”   白星澜:“你们找谁?我可先帮你们问问。”   苏颜看向了姚安安。   姚安安立即说道:“一个叫赵鹤安的大厨,我们找他买食谱。”   “好嘞,你等等啊,我打个电话问问。”白星澜拿出了手机,开始翻找通讯录,很快便找到了一个相关联系人,然后拨通了那人的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对姚安安说道:“他们经理说赵鹤安现在正在竹苑忙着呢,他还是主厨,脱不开身,估计要到竹苑的宴席结束才能来见你们。”   姚安安:“啊……那、那大概什么时候会结束呀?”   白星澜:“不确定。”   苑门一关上就是一个小世界,什么时候结束还是要看今天包下这个场子的主人说的算。   姚安安和苏颜对视了一眼:“那咱们俩,怎么办?”   苏颜:“你主子能等到明天么?”   姚安安沉默片刻,实话实说:“她不像是有耐心的人。”   苏颜:“……”   白星澜见状说道:“你们俩干脆和我们一起去参加彤彤姐的生日宴吧?宴席的结束时间应该都差不多,这边结束了竹苑那边应该也能结束。”   主意是个好主意,但是需要一定的脸皮基础。   苏颜和姚安安都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毕竟,蹭宴席这种事情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做出来的。   苏颜也知道白星澜也是好意,但还是婉拒了他:“我们俩都没穿正装,不合适去参加宴席。”   这也是实话,她今天穿了条浅蓝色的收腰衬衫裙,脚踩帆布小白鞋;姚安安穿得是短袖和牛仔裤,配了双粉色运动鞋;都不是出席正式场合的装扮。   白星澜挠了挠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这里和其他的酒店会所都不太一样,穿什么都不违和,而且彤彤姐这次没有对穿着有硬性要求。”   苏颜和姚安安也没来过这里,所以无法想象“和其他的酒店会所都不太一样”到底是什么样,但即便是穿三点式比基尼都能入场,她们也不好意思去。   “要不我们俩就在山下等吧。”苏颜的态度依旧坚决,“反正我们也有赵大厨的联系方式,等他工作结束后看到未接来电肯定会给我们回过来。”   姚安安也赞同自己姐妹的提议:“对,我们可以坐在车里等。”   白星澜急了:“那怎么能行呢?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是大晚上,你们两个女孩子不安全也不方便。”   他的担忧没错,可苏颜也有自己的顾虑:“我们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姐姐,也没带什么礼物,是真的不好意思去参加她的生日宴。”   白星澜:“你不认识我哥认识呀,你和我哥一起进场,就是我哥带去的女伴,没人会介意,而且我哥肯定给她带礼物了!”   最后一句话,又狠狠地戳了苏颜的心窝,那股不该有的酸劲再次涌了上来——他送了那个女人什么礼物?   白星澜继续劝说:“我哥马上就过来了,到时候他带一个人我带一个人,就可以把你们俩全部带进去了。”   面对着少年盛情难却的架势,苏颜有点无奈:“星澜,真的不用,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   白星澜并未放弃,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苏颜,一边急切不已地等他哥。   没过多久,安保室后方的黑色大铁门忽然朝两侧滑开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从门内驶了出来,缓缓停在了思域的车旁。   后方车门打开,白星梵下了车。   他今天穿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黑色的皮鞋一尘不染,西装外套下内搭浅蓝色衬衫;领带与左胸处手帕的颜色依旧是交相呼应,统一的海蓝色;银色的领带夹规规矩矩地别在衬衫第三颗与第四颗纽扣之间,一线银光成为了整套装扮的点睛之笔。   白星澜一看到他哥就激动了起来,仿若看到了救星似的:“哥,你快来劝劝颜颜姐,她生气了!”   苏颜:“???”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姚安安也是一脸懵——这到底什么情况啊?等等,不对,刚才她只顾着八卦了,却忽略了一个重点:颜颜怎么会认识白星梵的弟弟呢?这就说明,她和白星梵很熟?难不成那些八卦帖子里爆料的事情都是真的?   白星梵径直走到了车窗前,直入主题:“我没去接你的原因是要来这里签合同,不是因为来这里给别的女人过生日。”   苏颜:“……”   姚安安:“???”   到底是什么情况?!   面对着好姐妹震惊的目光,苏颜无法自控地红了脸,气急败坏地瞪着白星梵:“你跟我解释那么多干什么?你爱去给谁过生日就去给谁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点都没生气!”   白星澜:“……”   姚安安:“……”   明明是快气炸了好么?   白星梵轻叹口气,直接拉开了思域副驾驶的车门,弯腰俯身,单手抵着门框,温声哄道:“是我的不对,我应该提前跟你说清楚,这样就不会惹你生气了,我跟你道歉。”   姚安安看呆了,不对,是看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不近女色的白星梵?不是对女人没兴趣么?!   白星澜也看傻了——这是我哥?我哥竟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竟然也会低三下气地认错?   苏颜咬了咬牙,不为所动:“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想去哪里、去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和我没关系。”   白星梵的语气依旧温和,耐心十足:“上我的车好么?我可以慢慢跟你解释。”   苏颜:“不去!”   今天无论如她都不会上他的车,不是因为在跟他赌气,而是她绝对不能抛弃自己的姐妹呀。   然而,姚安安却说:“要不,你还是去吧。”   苏颜:“???”   姚安安:“你们俩需要沟通,而我,需要冷静。”   苏颜:“……”   白星澜:“就是,颜颜姐,感情这事靠的是沟通!”   苏颜:“……”   姚安安现在已经认定了营销号爆料的事情是真的,于是乎就站在了朋友的角度,开始劝正在和男朋友吵架的闺蜜:“你不用担心我,今晚你去哪我跟着你去哪就行了,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冷静、沟通、消除误会。”   白星澜:“对!”   苏颜:“……”   都在瞎劝什么呀?   她无奈极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简直是百口莫辩的感觉。   但姚安安说得有一点确实没错,那就是她现在必须和白星梵好好地沟通一番!   想了想,她解开了安全带,对好姐妹叮嘱了句:“你一定要跟好我。”然后下了车。   等上了白星梵的车后,她才发现,他今天竟然连车都换了,从宾利换成了劳斯莱斯。   到底是多重视这场生日宴呀?   她的内心又有了小情绪。   白星梵上了车后,司机很有眼色的将前后排之间的挡板放了下来。   很快,车辆缓缓开动,苏颜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向车窗外。   天色已经黑透,山林中黑黢黢的一片,唯一能看清的地方就是车道旁的照明灯能够照亮的那一小片区域。   白星梵盯着苏颜看了一会儿,再次解释:“她是我的老同学,也是商业伙伴,原定明天在东辅签合同,但是恰巧今天她过生日,所以她就邀请我来参加她的生日宴,顺便可以将合同签了。”   合作的细节早就商讨过了,双方的合同文本也早就经过法务部的多次审核,而且双方早已合作过多次,又是多年好友,无需那么提防,所以签合同只是一个流程,在哪签都一样,今天在生日宴,明天就是高夫球场或者其他商业交际的场所。   但苏颜的小情绪还在作祟,抿着嘴不说话。   白星梵只好继续哄人:“今天把合同签完,明天我就有一整天的时间去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苏颜终于开了口,语气却冷冰冰的,“现在已经杀青了,你也不用再继续照顾我。”   “真的不用?”白星梵的语气低沉,又带着诱哄,“确定以后再也不想见到我?”   也不是很确定……   她还是想见到他的,可是又不想破坏自己的原则——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她也不需要再继续狐假虎威,所以该结束的东西就应该及时结束,拖的时间越长,她就陷得越深。   犹豫许久,理智还是站了上风,她最终选择了原则:“不想。”她的态度十分坚决,“我上你的车就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要再联系了,我不会接受你,我们之间也不会有结果,再这样下去对我们两个都没好处。”   白星梵无动于衷,用修长的食指轻轻地点着白色的真皮扶手:“比如?”   苏颜翻了个小白眼:“你不想找女朋友,我还想找男朋友呢!”   白星梵缓缓眨了下眼帘,语调沉冷:“苏小姐真是想的美。”   苏颜:“……” 第32章 两清   苏颜不服气,心里的小情绪越发泛滥,气急之下脱口而出:“你都费尽心思地来给别的女人过生日了,我凭什么不能找男朋友?”   白星梵无奈,再次重申:“我没有费尽心思地来给她过生日,我是来签合同。”   苏颜瞪着他:“你连车都换了,还没费尽心思?”   白星梵:“……”   苏颜:“你还给她准备了礼物!签合同需要准备礼物么?”   白星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牵起了唇角:“苏小姐是在吃醋么?”   苏颜的脸颊倏然一热:“我才没呢!”她迅速把脸扭向了窗户,不让他看到自己烫到发红的脸颊,但是已经开始泛红的耳根却彻底暴露了她的窘相。   白星梵眼眸中的笑意更盛,声色却一如既往的沉稳:“苏小姐不想知道我送了她什么吗?”   苏颜:“不想!和我没关系!”   白星梵轻叹口气,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遗憾:“原本还想询问一下苏小姐对烟花的看法,但既然苏小姐没有兴趣,那就算了。”   苏颜:“……”   什么意思?   他也给那个女人准备了一场烟花?   强烈的委屈感瞬间弥漫了心扉——   她还以为他给她的那场烟花是独一无二的呢,谁知道竟然是个人人有份的小把戏,哄她玩而已,但她却把他的小把戏当成了宝贝。   顿时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没脑子的蠢货。   苏颜的鼻根猛然一酸,眼睛也跟着一热,眼泪珠子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白星梵本是想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竟然把她给惹哭了,瞬间慌了神:“我逗你玩呢!”他迅速从西服左前胸处的口袋中将手帕抽了出来——在过去的许多年中,西服手帕对他而言仅是装饰,没想到在到她之后竟变成了日常必备品——探身伸手,想去给她擦眼泪:“我没有给她准备烟花。”   苏颜却用力推开了他的手臂,自己用手胡乱抹了把眼泪。   白星梵眉头紧促,急得不行,拿着手帕的左手高悬在半空都忘记了放下,抿唇思索少顷,他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这辈子我只会为你一个人放烟花。”   苏颜吸了吸鼻子,也不扭头看他:“不用,我也不喜欢看烟花。”   白星梵无奈地垂下了手臂,看向她的神色中满是焦急:“我和她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换车是因为想让司机开着那辆车去接你,你坐惯了那辆车。”   苏颜的小情绪终于被安抚好了那么一丢丢,但也就只有那么一丢丢而已,还是不理他。   白星梵继续解释:“我也没有送她什么特别的礼物,只是一瓶香水而已。”   苏颜心想:你还挺知道女人喜欢什么呢。   刚刚被安抚好的小情绪忽然又波动了起来。   她不高兴地咬了咬下唇,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不理他。   白星梵彻底没了出主意,好看的眉宇微蹙着,又急又无奈地看着她。   苏颜则一直看着车窗外。   此时轿车已经沿着环山公路行至了半山腰处,窗外的景色渐渐有了变化,不再是影影绰绰的一团黑,茂盛的山林中,隐隐透露出了些许柔和光芒,但苏颜却看不到光的来源,因为她的视线被一堵堵高墙和墙外的修长茂竹挡住了。   通过大致轮廓判断,这些墙围起来的是一片占地面积巨大的院落,但院落里面是什么她看不到,也猜不到。   伴随着车辆的行驶,一座山中林苑被落在了山下,紧接着,又一座山中林苑出现在了视野中,高墙的墙头依旧有光芒透出,色泽柔和的照亮了搭在青砖墙头的黛瓦,看起来颇具古韵。   苏颜很知道这些院子都是什么、院墙又里面是什么样,但她还没消气呢,所以宁可憋屈着,也不问白星梵。   “山隐轩一共有四大主苑。”白星梵似乎猜透了她的想法,主动向她介绍了起来:“最下面的那个是采菊苑,依次往上是茂竹苑、芝兰苑、望梅苑。我们现在要去的是望梅苑。”   苏颜明白了,山隐轩这个会所之所以这么取名,就是因为隐藏在了山林中,规避了尘世的喧嚣,环境极为幽静雅致;占地面积虽然广阔,但只有四个院落,按照山势的起伏由高到低排布,分别以“梅兰竹菊”四君子命名,最高处的那个庭院就是梅苑。   是不是也就说明,这里一天最多只招待四场宴席?   规格这么高,安保措施又这么严格,价格一定非常不菲吧?位于最高处的那座望梅苑的价格一定是最昂贵的。   不消多想,能够受邀出席这场生日宴的宾客,必定都是非富即贵,看看白星梵和白星澜这兄弟俩就知道了。举办这场生日宴的主人的身份层次也不会太低,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处于同一个阶层的人才能玩到一起去。   苏颜的内心忽然升腾起了一股窘迫感:今晚来这里的宾客一定都是盛装出席,男士西装,女士晚礼服,才配得上这样的高档场所。   再一看自己身上穿着的休闲衬衫裙和小白鞋,她真是恨不得即刻原地消失:这怎么好意思进场?与大家格格不入就算了,看起来还特别的没档次。   而且今天她都没有好好地化妆——杀青宴结束后她先回酒店洗了个澡,然后就拉着行李去见姚安安了——由于时间紧迫,所以她只打了个妆前底就出门了,彩妆什么的一律没上,只涂了一层口红。   一下午过去,口红估计也掉完了。   越想越抵触,还特别后悔上了白星梵的车——她不想丢自己的人,也不想连累着他丢人,更不想被望梅苑中的所有人都看出来自己配不上他。   苏颜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忽然开口:“我从没说过要和你一起去参加生日宴,路过竹苑的时候你让我下车就行,我要去竹苑找人。”   白星梵:“你要找谁?”   苏颜不想和他说那么多:“星澜知道,也打电话帮我们问过了。”   白星梵知道这并不是她不想去的真实原因,思索片刻,道:“我缺一个女伴,希望苏小姐能够赏脸帮个忙。”   苏颜毫不留情:“我为什么要帮你?”   白星梵面不改色:“就当是还我一个人情?”   苏颜愣了一下,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白星梵神色认真:“如果苏小姐愿意帮我这个忙,今晚过后,你我之间两清。”   苏颜:“……”   她不知道他的态度为什么会转变得这么快,但这明明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她不用再担心自己会越限越深了,可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连一丝轻松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觉得心里很堵,甚至是难过,尤其是对于他最后说得那句“你我之间两清”。   抿了抿唇,她忍不住问了句:“什么意思?”   白星梵神色平静:“如果苏小姐不愿意再这么继续下去,从明天开始,我一定不会再继续打扰你。”   苏颜默然不语。   白星梵眸色沉着地看着她,再次询问:“苏小姐意下如何?”   苏颜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拒绝他,但也没有直接答应他,犹豫了一下,问:“我今天的穿着不太适合这种场合,你不介意么?”   白星梵大概明白了她的顾虑:“当然不介意。”   苏颜再也没有第二种选择:“行,我答应你。”   白星梵略一颔首:“真是多谢苏小姐了。”   苏颜:“记好你自己说的话就行。”   白星梵:“一定谨记在心。”   苏颜没再说话,也不再看他,继续看向窗外。   没过多久,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了望梅苑的门前,下车前,苏颜还犹豫着要不要补个妆,但转念又一想:白星梵都不觉得丢人我怕什么?反正也没人认识我,丢也丢他的人!   想通之后,苏颜索性破罐破摔了,无所顾忌地下了车。   白星澜和姚安安的车紧跟在他们的车后。白星梵和白星澜都有司机,所以等他们下车后,司机就自行将车开走了;姚安安没有司机,但会所提供专业的停车服务员,她才刚把车停稳,就有一位身穿蓝色制服的服务员走到了她的车旁。   苏颜和白星梵一直站在前方不远处等他们两个,看到姚安安下车后,苏颜下意识地想去找她,但谁知她才刚迈开了一条腿,白星梵的声音就从身侧传来:“苏小姐要去哪里?”   苏颜脚步一顿,无奈地回:“去找我朋友。我总不能丢下她一个人不管吧?”   白星梵不置可否:“星澜会照顾好她。”   苏颜微微蹙眉:“你什么意思?”   白星梵:“苏小姐是我的女伴。”   苏颜:“所以呢?”   白星梵不容置疑:“所以你今晚只能跟在我的身边。”   苏颜:“……”   你这不是霸权主义么?   她不服气:“凭什么?”   白星梵:“凭苏小姐想与我两清。”   苏颜没了话说。   说白了,这就是场交易,只要她今晚好好地做他的女伴,那么从明天开始,他就不会再来找她。   所以,他的要求合情合理,她无法反驳。   等白星澜领着姚安安走过来后,他们四人一同走向了望梅苑。   走近了之后苏颜才发现,这里的苑门也建造的颇具古韵,采用的是标准的如意门的建筑形式,虽然没有金柱大门那样的大气华丽,但却不失精雅,尤其是门楣上方的雕砖,一看就出自雕刻大师之手,刻于其上的雪中寒梅枝枝生动,惟妙惟肖。   门口站着两位女服务员,身穿统一着装:浅蓝色旗袍、白色高跟鞋;发型也是统一的: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盘了一个圆发髻。   这两位女服务员负责核验邀请函,以免客人走错院落。   核实了白星梵的身份后,两位女服务员同时朝着他和苏颜弯腰颔首,嗓音温恭:“您请进。”   穿过门斗之后,他们进入了望梅苑中,这时苏颜才彻底明白了白星澜刚才说得“这里和其他的酒店会所都不太一样”是什么样。   院子中别有洞天。   走进来之前,她想象着首先映入眼帘的应该是一片中式院落,精巧地分布着假山水榭,穿过院落后,是一栋中式别墅,所有人都在别墅中聚会交谈。   走进来之后苏颜才发现她的想象力远远比不上建造这里的设计师。   设计师建造的不是一座中式宅邸,而是一段江南古镇的缩影——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池塘,池塘右侧是一条长廊,廊檐上每隔几米挂一盏灯笼用以照明;长廊后方是连成一排的青瓦房,房高不过两层,门窗皆是黄梨木打造,其上雕刻着精妙绝伦的装饰图案。   池塘左岸边栽种着绿丝垂柳,再往外是一片铺着青石板的平地,地上间隔有序地摆放着许多张红木桌,每桌配四把红木椅子,桌面上摆放着一盏仿古的小灯、一套青花瓷的茶壶茶具,以供宾客聊天休息。   池塘两岸之间有两条青石桥连接,一条是位于侧边的小拱形桥,一条是位于池塘中部的两头细长中间圆宽的平桥。   两座桥的桥身和池塘的周圈都围着一圈明亮的黄色灯带,岸边的柳树中也隐藏着照明灯,乍一看灯火通明,但气温并不炎热,反而沁凉,因为此地本就位于山林中,又是晚间,即便是处于室外也令人倍感舒适。   比之五星酒店和常规的高档会所来说,这里的氛围绝对算不上奢华,但却优雅的独具风韵。   他们四人来得比较晚,无论是对岸的长廊上还是临近的红木桌旁都聚集着许多正在谈笑聊天的男女,苏颜惊讶地发现,来这里的男宾基本都穿着高档的西装,女宾却没穿晚礼服,而是各式各样的旗袍。   比起晚礼服来说,旗袍确实更加的应景,而且西服与旗袍的搭配,颇有种重回民国时期的感觉,不由令人眼前一亮。   苏颜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这里,只恨自己今天没穿旗袍,不然也不会像现在一样窘迫了,但万幸的是,宾客们都在喝茶聊天,暂时没人注意到她。   然而屋漏偏遭连夜雨,不知道是哪位眼尖的客人,一眼就瞥到了刚入场的白星梵,然后高喊了声:“哟,白总来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如同一阵风似的,顷刻间便吹动了坐在他周围的客人们。   那些个男男女女纷纷停止了交谈,逐渐扭过了脸,将目光投了过来。他们先看向了白星梵,很快便注意到了他身边的苏颜,目光中先闪过了惊讶诧异,然后变成了打量与探究。   如果是一道目光如此,苏颜也就忽略了,但道道目光皆如此,她就没办法视而不见了,顿时感觉自己像极了一只供人观赏的猴子。   她忽然不知所措了起来,脸颊无法控制地开始发热发烫,尴尬至极。   这时,白星梵忽然揽住了她的腰身:“别紧张。”   他的声音十分温和,又带着安抚人心的力度。   苏颜感觉好受了那么一点点,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因为伴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了过来,她在刹那间变成了全场的焦点。   虽然很尴尬,但为了不让自己丢人,她努力地保持着一份镇定,脊背笔挺,从容不迫地回应者所有人的目光。   “你做得很好。”白星梵的夸奖声适时的在她耳畔想起,“很有风范。”   苏颜顿有些沾沾自喜,自信心倍增,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了。   怎么跟小孩似的?白星梵忍俊不禁:“继续保持。”   苏颜微微点头:“嗯。”但她也没自信过头,扭过脸,抬眸瞧着他,小声询问,“他们为什么都在看我?”   白星梵:“我也不知道。”   他的语气十分坦然,苏颜却一点也不信。   正在这时,一位身穿墨绿色旗袍的年轻女人从远处走了过来,一步步地走进了苏颜的视线中——   她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裸露在裙摆下的脚踝白皙纤细,修身的长旗袍恰到好处的贴合着她曲线玲珑的好身材,伴随着她的摇曳步伐,垂落在肩头的乌黑卷发微微耸动着,与饱满红唇交相呼应,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间都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美艳与性感。   走到他们面前后,女人朝着白星梵露出了一个大大方方的微笑:“白总,您可算是来了。”   白星梵:“抱歉,路上耽误了些时间。”   苏颜心里清楚,耽误他时间的人就是自己。   女人的眼波流转,将目光转向了苏颜,玩笑道:“真是没想到,白总竟然带了女伴。”   白星梵:“一位朋友。”   女人笑着问:“不是普通朋友吧?”   白星梵垂眸看着苏颜,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笑意:“我不敢说,怕惹苏小姐生气。”   苏颜:“……”   你这是什么意思?   搞得我好像很难伺候一样。   为了挽回颜面,她面不改色,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白星梵不置可否,轻叹口气,再次看向了那个女人:“先谈正事吧。”   “行。”女人微微侧身,朝着石桥的方向伸出了手臂,“请。”   白星梵先看向了自己弟弟,叮嘱:“照顾好她们。”又特意对苏颜说了句,“我马上就回来。”然后就松开了她,和那个漂亮女人一起走向了石桥,一路有声有色的交谈着。   望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苏颜心里忽然又有了小情绪:不是说让我今晚只跟在你身边么?现在你都甩掉我跟别的女人走了,让我怎么跟? 第33章 崽崽   哥哥走后,白星澜走上前了一步,对苏颜和姚安安说道:“晚宴还没开始呢,咱们先找个位置坐吧。”   “行。”苏颜又无法自控地朝着白星梵和那个女人的背影看了一眼,忍不住问了句,“那位就是今天的主角?”   “对,她就是彤彤姐。”白星澜替他哥解释道,“我哥肯定是去和她签合同了。”   苏颜:“哦。”   姚安安:“黄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俩什么也干不了,你别多心。”   最了解女人的人,是女人的闺蜜。   苏颜脸颊一红,死不承认:“我没有!”   姚安安耸了耸肩:“当我没说。”   苏颜:“……”但你这表情好像一点都不可信。   随后她们两个人跟着白星澜一起找个了临水的空桌子,苏颜选择了正对着池塘的那个位置。   落座之后,她抬眸看了一眼对岸的长廊,刚巧看到了白星梵和那个女人一起走进了一栋二层小楼中。   楼上楼下都亮着灯,暖黄色的灯光穿透玻璃,照亮了雕着花格的木窗棂。   “颜颜姐,喝茶。”白星澜将一个青花瓷杯放在了苏颜的面前,杯中已经倒满了茶。   苏颜立即收回了目光:“谢谢!”然后迅速端起了茶杯,欲盖弥彰似的抿了口茶。   放下茶杯时,她忽然注意到池塘的水竟然是流动着的,目光追源而上,最终被一扇镶嵌在石墙上的黄色木栅栏门隔断了,本想极目眺望,然而夜色太黑,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大概看到山顶的轮廓,于是她好奇地问了句:“这水是从山顶流下来的么?”   白星澜:“是的,山顶是源头,一直流到山下,贯穿四个院子。”   这座院子的地势确实也是由高到低平缓下降着的,顺着高的一端望上看,是漆黑一团的山顶,顺着低的一端往下看,又是一道阻隔视线的木栅栏门。   苏颜又好奇了起来:“为什么要用木门挡着水道?”   白星澜:“只挡到了水面上,水下没档。”   姚安安也注意到了前后方的两扇木栅栏门:“那这不是多此一举么?干嘛要在院墙上开两道木门?为了让人知道门下是水?”   这个问题触及到了白星澜的知识盲区,他挠了挠脑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好像是用来点天灯用的。”   苏颜和姚安安异口同声:“什么灯?”   “天灯。”白星澜道,“据说是山隐轩提供的一种最高级的服务,全名是一池天灯。”   苏颜更好奇了:“有多高级?”   白星澜:“高级到我从没见过有人点。”   苏颜:“……”   姚安安:“是因为价钱贵么?”   白星澜:“价钱必须贵,天灯要在水里点,但水是活的,灯会跟着水走,流经四个院子,其他院子的客人会受到打扰,所以这儿的规定是谁点天灯谁包场。”   苏颜震惊:“四个场全包?”   “是啊,因为打扰到别人了。一场晚宴的价格就上百万呢,四场下来少说五百万。”白星澜解释道,“但我觉得钱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谁家掏不起五百万呀?”   苏颜:“……”   姚安安:“……”   有钱人的世界我们真的不懂。   白星梵继续说道:“主要还是因为点天灯的行为喧兵夺主,实在是太不给宴会主人面子了,所以很少会有宾客主动点天灯,除非是主人自己想点,但我从没遇到过。”   苏颜觉得白星澜说得有道理,既然是来参加宴席的客人,点了天灯就等于独占了鳌头,会令主人黯然失色,既不合礼仪,也不合规矩。   但她还有个小问题:“那个、既然是天灯,为什么要在水里放?”   姚安安也奇怪这点:“对啊,为什么不叫一池河灯?”   白星澜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真的天灯不环保吧,容易引起山灾?”   苏颜:“……”   姚安安:“……”   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正在这时,姚安安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立即接通了电话。   苏颜还以为是她主子打来的,但谁知道姚安安竟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慌慌地对着手机喊道:“马上马上!马上就来!”   等她挂断电话后,苏颜连忙问了句:“怎么了?”   姚安安气急败坏:“停车场打来的,说是有辆法拉利刮了我的思域!”   苏颜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陪你去看看。”   “还是我去吧,我对这儿比较熟。”白星澜也站了起来,对苏颜道,“咱们仨不能一起去,要留个人等我哥。”   苏颜别无选择,只能留下。   他们俩离开后,她独自一人坐在桌旁,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手机,间或瞥一眼对面的二层小楼,看看灯是不是还亮着。   差不多过了有十五分钟左右,那个身穿绿色旗袍的女人从小楼中走了出来,苏颜预感到她要抬眸朝着对岸看过来,于是立即别开了自己的目光,摆出了一副岁月静好、满不在乎的样子。   之后她就再也没往那边看过,一直在低着头刷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本以为是白星梵,然而当她把头抬起来之后,愣住了,竟然是那个漂亮女人。   “我叫章若彤。”女人朝着苏颜微微一笑,将刚刚放在桌面上的黑色托盘推到了苏颜面前,“白总给你点的,我替他给你端了过来。”   托盘上放着一个白色瓷盅,一个白瓷勺拖,还有一个白瓷勺。   苏颜有点懵:“这是什么?”   章若彤:“杨枝甘露。”   苏颜:“……”他怎么不自己给我端过来?   她没忍住问了句:“他去哪了?”   章若彤:“处理其他的事情,他向来很忙。”   苏颜不太喜欢她的神情和语调,好像她比自己更了解白星梵一样。   章若彤仔细端详着苏颜的脸:“他应该很喜欢你吧?”   苏颜:“……”   章若彤:“我和他从初中起就是同学,十几年了,你是第一个陪他出席宴席的女伴,也是第一个能让他记得喜好的女人。”   苏颜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接话,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图。   所以,她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静静地听着她讲。   章若彤也没有就此为止,继续说道:“你很漂亮,但我之前一直以为,他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人。”   “他是个很要强的人你知道么?在我的记忆中,他向来是一个不甘心落后于人的人,所以我一直以为,他会喜欢那种能与他并驾齐驱的女人。”   “但是你,一点也不像那种人。”   “你美得表象化,还要让他看你的脸色,像极了一朵娇气的小白花,实在不像是那种能够辅佐他的女人。”   苏颜不为所动,只回了两个字:“你像。”   章若彤:“……”   苏颜:“但他不喜欢你。”   章若彤:“……”   苏颜从容不迫,直视着章若彤的目光:“不是因为我的出现他才不喜欢你,是他本身就不喜欢你,所以你没必要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更没必要对我说这种话。”   章若彤怔愣许久,神色中逐渐流露出了赧然与歉意:“抱歉,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苏颜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继续讲吧,我听着呢,会为你保密。”   章若彤又是一怔,盯着苏颜看了一会儿,摇头轻笑:“果然,能让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会是个普通女人呢?”   苏颜:“倒也不是,理解罢了。”   只有女人才更了解女人,所以她能够听出来,章若彤刚才说的那些话虽然刺耳,但却没有恶意,只是想阐述自己不甘心而已。   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男女都能够两情相悦,绝大部分都是心有不甘。   章若彤又是一笑,笑容中带着自嘲:“确实挺不甘心的,我喜欢了他好多年,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她轻叹口气,“我们从十二岁起就认识,但是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我很讨厌喷香水,结果他竟然连着三年送香水当作生日礼物给我。”   苏颜:“……”   这多少是,有点儿,敷衍了吧?   她没忍住问了句:“那你图他什么呀?”   章若彤:“图他又高又帅,图他特别有钱,图他家世好,算么?”   苏颜:“……”   也算是个强而有力的理由,但是,不至于令人心心念念难以忘怀十几年吧?   她也不好意思明说,只能委婉地说道:“这样的男人还是很多的。”   章若彤顽劣一笑:“逗你玩呢。”   苏颜:“那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章若彤神色认真:“因为他很优秀,如高山仰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苏颜明白了章若彤的意思:因为崇拜他,所以喜欢他。   章若彤苦笑了一下:“在今天之前,我还一直在自欺欺人,安慰自己说他连着三年送香水不是因为不在乎我的生日,而是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去顾及我的喜好和生日,所以忘了去年送得什么很正常,但是见到你之后我才明白,他不是不记得,而是不想记得,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所以没必要让他花费心思。”说到这里,她满含羡慕地看着苏颜,“他对你真的很好。”   苏颜有点不好意思:“只是一盅杨枝甘露而已,也没有很好。”虽然白星梵确实对她很好,但她肯定不能当着章若彤的面承认,不然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么?   章若彤微微挑了下眉头:“没有很好?苏小姐,你确实是有点矫情。”   苏颜:“……”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好心好意安慰你你还说我矫情?   就离谱!   强忍着才没翻小白眼。   章若彤没再多说什么,回头朝着远处的山顶看了一眼,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人群之中,朗声说道:“白先生为苏小姐点天灯。”   山隐轩的“一池天灯”声名远扬,但却几乎无人见过天灯是何模样,所以章若彤这句话一说出口,便惹得众宾哗然。   苏颜更是震惊不已,呆若木鸡地盯着章若彤。   周围人声逐渐鼎沸,众宾客议论声不断,突然间,有个女宾客高喊了声:“快看山顶!”   大家纷纷扭脸抬头,朝着高处的山顶投去了目光。   夜幕上缀满了繁星,漆黑的山顶处逐渐亮起了比繁星还要明亮的火光,一盏、两盏、三盏……数不清的灯盏接连不断地从山尖涌出,一盏接一盏地顺流而下,平稳且迅速地漂向了望梅苑。   庭院两端的木栅栏门不知在何时已经被打开了,荧荧灯盏毫无阻碍地漂入了院中的池塘中,这时大家才看清,灯盏是浅粉色的荷花形状,花蕊处点着红色的蜡烛。   做工精致的荷花灯接连不断地穿过望梅苑,顺着湍急水流自上而下地漂入了下一个苑子中,如同盘踞在黑色玉带上的一颗颗明星。   灯盏来自山顶,夜幕中,山顶黑茫茫的一片,毫无间隔地与夜空融为了一体,乍一看这灯盏还真像是从天上来的,仿若是从银河上掉下来的星星。   苏颜不禁看呆了神——这就是天灯么?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再次骚动了起来,又有人高喊了声:“变了!灯变了!”   从某个时刻起,浅粉色的花灯忽然变成了胭脂红色,形状也比之前大了许多,还圆了不少,像极了一盏盏在水中漂着的圆灯笼。   等到“圆灯笼”漂入望梅苑中后大家才看清它的真实模样: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这种被制作成花蕾形状的水灯似乎是有远程控制,没有像之前的荷花灯一样顺着水流流向下一个院子,而是聚集在了望梅苑的池塘中,一朵又一朵,越积越多。   在整片池面几乎要被灯盏铺满的时候,一个个红色的花蕾忽然在某个瞬间齐齐绽放开来,变成了一朵朵红色的荷花,紧接着,一颗又一颗的月白色小灯球从荷花中飞了出来,如同一颗颗星辰似的越升越高。   起初,这些小灯球排布得杂乱无章,但在升到某一个高度后,开始有规律地飞动,如同萤火虫似的在半空中辗转腾挪,一时间令人眼花缭乱,最终缓缓在半空中定格成了四个字:崽崽颜颜。   苏颜彻底看呆了眼,傻乎乎地坐在椅子上,高高地仰着下巴,红唇微微张着,甚至都忘记了眨眼。   “喜欢么?”   某人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苏颜猛然回神,扭头盯着不知在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白星梵。   他和煦一笑,抬起左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崽崽,还生气么?” 第34章 旖旎   苏颜从没被人喊过崽崽,还是用一种这么宠溺的语气,好像被当做了一个懵懂无知的三岁小孩,但她已经二十四岁了,是个标准的成年人。   按道理说,她应该会感到尴尬,可实际上,她不但不尴尬,反而很受用,或者说,根本无法抵抗这声“崽崽”,一路从耳根软到了心尖上。   但她还是羞涩地红了脸,毕竟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所以她并没有回答白星梵的问题,故作淡定地把头扭了回去,继续欣赏花灯,但红到几乎要滴血的耳珠再次出卖了她的内心。   白星梵注意到了这点,却故意轻叹口气:“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换来苏小姐的展颜一笑?”   苏颜没说话,却在心里碎碎念:都要两清了,我还对你笑什么?   白星梵无可奈何,也没再继续言语,将一把红木座椅拉到了她身边,与她并肩而坐,陪她一起看天灯。   那些灯球在半空中摆出“崽崽颜颜”四个字后又飞舞出了几个惟妙惟肖的图样,然后缓缓落回了红色荷花灯中,随后荷花载着一颗颗如夜明珠般圆润精巧的小灯球,顺着水流流出了望梅苑,再依山而下,流经“兰”“竹”“菊”四个院落中,直至山脚下。   伴随着最后一盏花灯流出院子,天灯就算是彻底“点”完了,望梅苑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掌声,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为了这场花灯表演而鼓掌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掌声十分热烈,令苏颜如梦初醒,重回现实。   她立即看向了白星梵,压低了嗓音询问:“你什么时候和章小姐商量得这件事?”   白星梵:“签合同的时候。”   苏颜:“她直接就答应了?”   白星梵:“嗯。”   苏颜抿了抿唇,有些于心不忍:“今天是她的生日呀。”   她那么喜欢白星梵,在他对她提出要在她的生日宴上为另外一个女人点天灯的请求的那一刻,她内心该有多难受呀?   但她却痛快答应了他。   要爱得多深刻多隐忍,才能选择退让和成全?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苏颜忽然特别心疼章若彤,也特别佩服她,同时又满心愧疚,因为是自己抢走了她的心爱之人。   “我们欠她一场生日。”因为答应了会帮她保密,所以苏颜只能这么说,“等到明年,你好好地帮她准备一份生日礼物吧,算是赔礼道歉。”   “我确实欠她一份人情,”白星梵不知道那么多内情,也从没想过那么多,他向来只把章若彤当作一位在普通朋友的基础上叠加起来的合作伙伴,“不过等到明年,一定不能是我替她准备生日礼物。”   苏颜一愣:“那是谁?难不成是我么?”   这不是诚心气人么?   白星梵微微挑眉:“不然呢?”   苏颜:“……”   白星梵又叹了口气,语调怅然:“如果是我亲自挑选的话,某个人的醋瓶怕是又要翻了。”   苏颜:“……”   我合理的怀疑你在内涵我。   她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我才懒得理你呢。”   她的话音刚落,章若彤就朝他们走了过来,明眸皓齿,仪态万千:“感谢白总的盛情款待。”   白星梵客气一笑:“感谢章总的成人之美。”   他的感谢是真的,眸色中流露出的疏离感也是真的。   这份疏离感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在保持男女间应有的分寸感的同时,也不会令对方感到冷漠。   眼神永远不会骗人,他对苏颜的态度和对其他人的态度可谓是天差地别,章若彤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开始羡慕苏颜,甚至是嫉妒她,但她也明白,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从他这里得到这种独一无二的待遇了,不如选择成人之美。   她牵起了唇角,明朗的笑容中流露出了几分释然:“白总,咱们可以开宴了么?”   白星梵知道章若彤是在打趣自己,无奈一笑:“还是章总说得算。”   章若彤:“那可不行,您今天点了天灯,就是您做东,自然是您说得算。”   白星梵只好说道:“您这份人情我已经记下了,日后必定双倍奉还。”   章若彤这才罢休,玩笑道:“这可是您说的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决不食言。”白星梵又看向了苏颜,眼眸中带着温柔笑意,“有苏小姐替我作证。”   苏颜立即表态:“对,我一定会替你们作证!”   章若彤微微挑眉:“那可不行,苏小姐一定会偏心白总,我容易吃亏。”   苏颜:“……”   我明明是偏心你的好么?!   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谁让白星梵为她点了天灯呢?所以只能在心里生闷气。   这时,白星梵忽然说了句:“苏小姐若真是能偏心我就好了。”   苏颜:“……”   你干嘛要用这种幽幽怨怨的语气?   章若彤将胯骨轻轻靠在了桌沿上,双臂抱怀,饶有兴致地追问:“白总这是话里有话呀?苏小姐不偏心你,还能偏心谁?”   白星梵一本正经:“除了我,谁都偏心。”   苏颜:“……”   她气红了脸,没好气地瞪着他:“我凭什么要偏心你?我跟你又不熟!”   白星梵忍笑,面露无奈地看向了章若彤:“看吧,不熟。”   章若彤点了点头:“我看明白了,确实是苏小姐的不对,着实太无情了。”   苏颜:“……”   合着你们俩是在一唱一和地批判我呢?   章若彤:“我本是想邀请白总和我一起跳开场舞,又担心苏小姐会不高兴,谁知道苏小姐竟然这么无情,既然如此,”她勾起唇角,狡黠一笑:“那就罚苏小姐和白总一同为大家跳一支开场舞吧。”   苏颜懵了,还有些窘迫:“我、我不会跳舞。”   章若彤没考虑到这点,有些尴尬,刚准备开口收回这句话,谁知白星梵竟忽然说了句:“我教你。”   苏颜更懵了:“现学现卖?”   白星梵面不改色:“苏小姐是怕我教不好?”   苏颜无奈:“怕我学不会!”   白星梵笃定启唇:“一定能学会。”   苏颜:“……”   我可没你那么自信呀。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拒绝,章若彤就一锤定音了:“既然如此,二位就请吧。”她伸出手臂,指尖朝向了那座两头细长中间圆宽的石桥。   苏颜这才明白,这桥不只是过人用的,还是个水上舞台。   周围宾客看到章若彤的手势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再次鼓动起了双手,用掌声捧场。   白星梵面色坦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苏颜又抵触又窘迫,一点也不想起身,因为她已经预料到了,起身就等于丢人,她不会跳舞,也不会想丢那个人。   然而白星梵却朝她伸出了手。   定格在她身前的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十分诱人。   “别怕。”他轻轻启唇,温柔且笃定,“有我呢。”   苏颜不由失了魂,也不担心什么丢人不丢人了,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的手,把自己交给了他。   圆桥位于池塘中部,四周的灯带比院子中其他地方更为明亮。   跟随着白星梵走到圆桥中心的时候,苏颜还是控制不住地紧张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白星梵:“我是真的一点也不会。”   “放心。”白星梵抬起右手手臂,揽住了她的腰身,“我带着你跳。”   他的声音平静、低沉,却有力度,苏颜顿时安心了不少,但谁知就在下一秒,她整个人忽然被拦腰提起。   双脚离地的那一刻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住了白星梵的脖子,好在悬空的时间并不长,他很快便将她放了下来,但她的双脚并没有踩在地上,而是踩在了他的皮鞋上。   苏颜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想往后退,然而他却用力抱紧了她,不容置疑:“别乱动。”   在这一刻,苏颜终于明白了他说得那句“我带着你跳”的真实含义,心脏骤然一缩,再次有了种被狠狠冲撞的悸动感。   感情再次濒临失控,理智的缰绳再一次地被绷紧。   她的心跳和呼吸一起紊乱,看向他的眼眸中闪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不疼么?”   她一直踩在他的双脚上。   白星梵眸色温柔:“苏小姐轻如鸿毛,又重于泰山。”   轻如鸿毛指的是体重,重于泰山指的是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无论是哪种原因,他都不会觉得疼。   苏颜抿住了红唇,呆愣愣地望着他。   夜空中繁星点点,晚风习习,吹动着数不尽的旖旎。   旖旎成丝,苏颜感觉自己正在被紧紧地包裹着,越挣扎,旖旎就会将她裹得越紧,陷得越深。   池塘两岸的宾客中不乏视力好的人,早已察觉到了白星梵的动作,一传十十传百,众宾客逐渐哗然了起来。   章若彤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禁苦笑了一下:他哪是要带着她跳舞呀,只是想肆无忌惮地展示自己对她独一无二的宠爱罢了。   又是一阵晚风吹过,像是被风沙迷了眼似的,苏颜忽然红了眼眶。   她一掉眼泪,白星梵就心慌意乱:“怎么了?”   苏颜垂下眼帘不再看他,又吸了吸鼻子,声音却还是有点闷闷的:“不是你说得今晚过后就两清么?”   原来是因为这个。   白星梵舒了口气,对她说道:“我的原话是,苏小姐若是想的话,今晚过后,你我就两清。”   苏颜:“所以呢?”   白星梵:“所以就看苏小姐想不想了。”   苏颜:“如果我想呢?”   白星梵不假思索:“那就一别两宽。”   苏颜咬了咬下唇,又小声问:“如果,我不想呢。”   白星梵眸色深深,咬字轻缓:“那就是两情相悦,应该早成眷属。” 第35章 偶遇   整支舞的过程中,苏颜的脸颊一直透着红晕,还有些头晕目眩,仿若喝醉了一般。   她也不敢去看白星梵,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失控,然后一头撞死在南墙上,所以一直低着头垂着眸,如同一个木头人似的任由他带着自己舞动。   伴奏是一支悠扬舒缓的华尔兹舞曲,每一个音符都如同涓涓细流般熨烫人心,但苏颜的心跳却丝毫不受这支舞曲的影响,自始至终鼓动如雷。   一舞终了,全场的宾客们丝毫不吝惜地送出了掌声。   苏颜赶忙后退一步,从他的脚面上下来了:“结束了吧?”   “嗯。”白星梵不得不松开她的腰身,却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情:“苏小姐考虑好了么?”   刚才他说完那句“早成眷属”的话后,苏颜就陷入了沉默。   理智上来说,她是想与他一别两宽的,也必须这样做,不然后果无法预料,但感情上她做不到,她舍不得他。   理智和感情一直在不停地来回撕扯,理智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绝对不可高攀,但感情却在不停地蛊惑她,诱惑她,促使着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这个男人,所以她根本无法做出选择。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所以只能再次选择沉默以对。   白星梵也料到了会是这样,所以没有继续逼迫她,而是说道:“我会耐心等待着苏小姐的答复。”   苏颜的呼吸一窒,少顷后,她终于开了口:“我需要时间。”   她想去靠近他,却又不敢靠近他,所以该如何做出选择是一件很艰难但事情,她需要时间去权衡去考虑,也需要时间来确定自己的心意——   如果足够爱一个人的话,根本不会缺乏和他在一起的勇气,但她并不是这样,她没有足够的勇气,所以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够喜欢他所以不敢和他在一起,还是因为上一段感情给她留下的伤痕太深所以不敢再接受一段全新的感情。   “没关系。”白星梵看向她的神色专注,语气笃定,“我会一直等你。”   等他们再次落座后,晚宴正式开席。   每一道菜选用的食材都是顶级配置,一眼就可看出价格昂贵,由此可见这场晚宴的整体费用必定不菲。   按照这里的规矩,点了天灯的人,要承担今晚在山隐轩中举办的所有晚宴的费用。   虽然只有四场,但花销也必定足够令人咂舌。   苏颜有点心疼,但也没好意思问白星梵到底花了多少钱,毕竟,这场天灯是为她点的。   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姚安安和白星澜才回来。   后来在和相识的宾客交谈的时候,白星澜才得知他哥刚才点天灯了,但他竟然活生生地错过了!   白二少痛心疾首,然后开始央求他哥能不能再为了他这个亲弟弟点一场?   白星梵压根没搭理他。   晚宴结束后,宾客们陆续离了场,但姚安安还不能走,因为主子给她安排的任务还没完成,苏颜就陪着她去了竹苑一趟。在她们临走之前,白星梵叮嘱苏颜要到东西之后直接在竹苑门外等着就行,他会去接她们。   兵分两路后,苏颜和姚安安一路下行,从望梅苑去到了修竹苑。这一路上苏颜的耳朵和嘴就没闲下来过,因为姚安哪一直在向她八卦,且态度非常严肃,像是在审讯犯人的警察。   纸再也包不住火,苏颜也不好意思继续向好姐妹隐瞒,只能有问必答。   两人一路走走说说,即将走到望梅苑的时候,苏颜终于向“姚警官”交代清楚了自己和白星梵之间的所有事情,姚安安听得心满意足,但还是很生气:“你竟然瞒我瞒了这么久?果然,有了野男人你就不爱我了!”   “……”   苏颜无奈:“我又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就是没想好该怎么办。”   姚安安:“什么怎么办?”   苏颜沉默片刻,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怕他是第二个谢屿。”   姚安安瞪大了眼睛,震惊道:“白星梵竟然也有个谈了多年的前女友?!”   苏颜也跟着震惊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姚安安:“不是你说的么,怕他是第二个谢屿。”   苏颜:“那我也没说他有前女友啊!”   姚安安无语:“那你在担心什么?”   苏颜:“……”   姚安安:“该担心的是他的下一任女友吧。”   苏颜:“……”   姚安安接着说道:“你以为谢屿这种渣男很好找么?想得美!渣到这种地步的男人,比月亮还稀有。”   确实没几个男人敢做出在婚礼当天跟前女友逃婚这种事。   苏颜实在没有办法不赞同:“你说得也是。”   姚安安:“所以你的担心很多余呀。”   苏颜叹了口气:“我不是说前女友方面,是家庭条件和阶级层次方面,我和他之间相差太远,门不当户不对的,怎么能在一起呢?”   姚安安:“门当户对说得不是三观和学识么?如果你们两个三观相同,能够互相理解和包容,为什么不可以呢?”   苏颜:“我不确定我们俩个之间能不能做到这点。”   姚安安:“你都没和他在一起过,当然不知道啦。”   苏颜:“如果在一起后不合适呢?”   姚安安:“那就分开呀。”   苏颜:“这不就是浪费感情吗?”   姚安安:“像你现在这样悬而不决就不浪费了?既然互相喜欢就试试嘛,连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   苏颜语塞,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句话。   这时她们已经走到了竹苑门口,幸运的是,竹苑中的宴席也结束了,宾客们正三三两两地结伴而出,姚安安见状立即给那个姓赵的大厨打了个电话。   这一次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赵大厨让她们俩先在竹苑门口等一会儿,自己马上就过去。   等了有十分钟左右,一位身穿白色厨师服的中年男人从偏侧的小门走了出来,姚安安和苏颜立即朝他走了过去。   两方接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秘密的交易在众目睽睽下顺利完成。   赵大厨拿着钱和保密协议,由侧门返回竹苑;苏颜等姚安安把那份天价美容瘦身食谱塞进背包里后,和她一起走到了修竹苑正门前的路边,等待着车来接——姚安安虽然没有司机,但工作人员会帮她把车开过来。   晚宴结束后是返程高峰,一辆接一辆的顶级豪车陆续从她们面前驶过,全是从山顶往山底开的。由于是夜间,出于安全考虑,大家的车速都不高,所以路上有些拥堵。   苏颜和姚安安一边聊天一边等,倒也不觉得无聊。   她们周围还站着不少刚从修竹苑出来的客人,大家在等自己的司机和车。   除了苏颜和姚安安之外,其余人皆身穿华服,不过经历了一晚上的历练,苏颜和姚安安也习惯了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四周的人几乎都在站着聊天,耳畔的人声有些嘈杂,忽然间,一声清晰明了的“颜颜”穿透人群传入了苏颜的耳中。   熟悉的男声令苏颜浑身一僵,瞬间屏住了呼吸。   她不可思议地回头,目光越过重重人群,正对上了谢屿的目光。   这是那场婚礼之后,时隔数月,她第一次见到谢屿。   他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西服,白衬衫前系着黑色领带,暖黄色的照明灯光从侧面投射在他的脸颊上,不遗余力地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帅气五官,更照亮了他双眸中闪动着的那份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激动。   激动到呼吸急促,双唇发颤。   他一直不敢去找她,不敢见她,因为无颜面对她。   但他真的很想她。   如同山洪宣泄,谢屿再也克制不住心头的那份思念,不顾一切地推开了身前的人群,发疯一样朝她冲了过去。   苏颜僵在了原地,呆若木鸡地瞪着谢屿。   他出现的太突然,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他即将冲到她面前的时候,一声“苏颜”,同时打断了他们两个人的思绪。   这声“苏颜”沉而冷,如同一块未经打磨的玉石,寒意森森,触手生凉。   谢屿如遭重创,惊愕不已地僵在了原地——是那个声音!   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通电话和那个男人的声音。   如同嗅到了危险气息的猎鹰似的,他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这双眼眸上似乎覆盖着一层冰霜,压迫感极强,令人望而生畏。   谢屿的神色中再次闪过了惊愕——白星梵?   他认识白星梵,但与他不熟,甚至没有说过话,只在几场晚宴上有过一面之缘。   始作俑者会是他?   他得罪过他么?   单凭声音谢屿判断不出什么,但白星梵的声音实在是和那个男人太像了,他不禁心生疑窦。   苏颜也听到了白星梵的声音,立即把脸扭了回去,这才发现他的车已经停在自己面前了。   白星梵正站在半开着的车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上车。”他言简意赅,不容置疑。   他的脸色有些阴沉,苏颜不敢反抗,乖乖钻进了车里。   姚安安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果断选择了“管好自己”这条路,于是乎一溜烟地跑到后面去找自己的思域了。   白星梵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苏颜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从关车门的力气来判断,他已经在生气了。   苏颜抬起眼眸,悄咪咪地打量了一下坐在身边的某人,抿唇犹豫了一下,解释了句:“我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白星梵没有说话,冷着脸看向前方,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嘁,小心眼。   你才是醋精呢。   苏颜有些不服气,无奈地朝着车后方看了一眼,谁知正对上了谢屿的视线。   谢屿一直没有离开,一动不动地站在路旁,眉宇深深地蹙着,视线紧盯着白星梵的车。   苏颜叹了口气,心想:真是冤家路窄。   她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谢屿。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了。   “还看?”   白星梵的声色沉冷,苏颜猛然回神,立即把头扭了回来,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不是不理我么?”   “……”   又是一次濒临失控的感觉。   想霸占她,把她关进笼子,给她戴上枷锁,好让她乖乖地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又怕会伤害到她。   他把她放在了心尖上,舍不得伤害她分毫。   白星梵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苏小姐想让我说什么?”   苏颜:“……”   这话根本没法接。   想了想,她原封不动地还了他一句话:“白先生是吃醋了么?”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有些洋洋得意,感觉自己终于逆风翻盘了。   谁知,白星梵的回答竟然是:“不然呢?”   苏颜:“……”   白星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无动于衷地看着我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眉目传情?”   “我喜欢的女人”这三个字另苏颜红了脸,“眉目传情”这四个字却又令她有些生气:“我才没和他眉目传情呢!”   白星梵不置可否,神色和语气中皆透露出了些许闷闷不乐:“你一直在看他。”   苏颜无奈:“我还不能看看他了?”   白星梵斩钉截铁:“不能。”   苏颜不服气:“为什么不能?看他犯法么?”   白星梵沉默片刻:“不犯法,犯我。”   苏颜一愣:“什么?”   白星梵的神色极其认真:“我会为了你吃醋。”   苏颜的心尖猛然一颤,如同被一支羽毛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力道不大,后患却无穷。   那股又苏又麻的痒劲儿,顺着心尖迅速往下蔓延,势不可挡地侵袭了整颗心脏。   她的呼吸再次开始紊乱,理智开始失控,感情试图脱缰。   脑海中再次响起了危险预警,她拼命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紧咬着牙关别开了自己的目光,将脸扭向了车窗。   窗外漆黑一团,唯有路旁的照明灯向下撒着光。   苏颜努力摒弃一切杂念,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夜景上,但收效甚微,她总是止不住的心猿意马——他会为了她吃醋。   车内的气氛安静,前后排之间的挡板将他们两个隔绝在了一个私密空间内。   白星梵的声音突然在车中响起,嗓音低沉而温柔:“颜颜,”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小名。   苏颜的心跳一顿,预感到了诱惑与危险。   他望着她的侧颜,深情而恳切:“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第36章 南墙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亲耳听到白星梵将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刻,苏颜还是惊慌失措,犹如一只忽然被捕捉在手心里的飞鸟。   她贪恋他手掌心的温度,喜爱他的温柔与体贴,却又担心自己的羽色太过暗淡无光,配不上这双高贵的手。   她不想浪费自己的感情,不想再一次地体会得到后又失去的滋味,所以下意识地想去拒绝她,但是在开口的那一刻,姚安安的话忽然在脑海中闪现:连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故事的结局不一定都相同。   或许,她可以再试一次?   拒绝的话语忽然梗在了咽喉,她再也说不出口。   抿唇犹豫许久,她再次看向了白星梵,很认真地询问:“白先生只是一时兴起,想让我做你一段时间的女朋友,还是真心喜欢我,所以才想让我做你的女朋友。”   白星梵神色专注地看着她:“真心喜欢你,想让你做一段时间的女朋友。”   果然是这样……   他从未想过与她长长久久,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苏颜的心绪一沉,眼神暗淡了下来,就在她将眼眸垂下的那一刻,白星梵的声音再次传至耳畔:“然后再将苏小姐变成妻子,与你共度余生。”   苏颜懵了神,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白星梵又对她无奈一笑:“感情不是儿戏,怎么能一时兴起?”   苏颜的脑子忽然卡了壳,实在是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白星梵神色认真,一字一句地回答:“我想娶苏小姐为妻。”   苏颜的第一反应是退缩,因为她觉得自己不配:“我、我和谢屿差点就结婚了。”   白星梵:“我不在乎。”   苏颜还是慌乱:“很多人都知道我是在婚礼上被他甩了。”那段视频曾在网络上闹沸沸扬扬,她很确定他一定知道这件事,“在一些人的眼中我就是一个被抛弃的可怜鬼,和我在一起,一定会有人对你指指点点。”   白星梵语气笃定:“没人敢对我指指点点。”他又起誓般向她承诺,“只要有我在,也没人敢这么对你,即便是有,我也会替你抵挡下一切流言蜚语。”   哪怕是刀光剑影,他也会用自己的肉身替她挡下一切伤害。   苏颜怔怔地望着白星梵,内心兵荒马乱,说不出一句话。   白星梵又道:“我早就说过,若能娶得苏小姐为妻,是三生有幸,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   苏颜的心脏再次狠狠地震颤了一下,理智彻底崩溃,感情再无束缚,一举挣脱了缰绳。   她低头垂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再次抬头望向他时,神色无比清明:“我现在可以许一个心愿么?用一片金叶子。”   她这个要求提得很突然,白星梵有些意外,但还是允诺了她:“可以。”   “再给我点时间。”南墙的诱惑极大,但她还是有诸多顾虑,所以在正式答应做他女朋友之前,她还是想再多考虑一下。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白星梵并没有食言:“只有这个要求么?”   苏颜老老实实地说道:“一片叶子不就只有一个心愿么?”   白星梵:“这个太简单了,可以再叠加一条。”   苏颜有点惊喜:“真的?”   白星梵:“骗你干嘛?”   苏颜咬了咬下唇,声音小小地说道:“那我想再加一条。”   白星梵:“说吧。”   苏颜不好意思当面说:“等我到家了再告诉你行么?”   白星梵无奈一笑,语气中带着纵容:“行。”   苏颜抿起了唇角,笑容中带着几分羞涩,但很快就把唇角压了下去,迅速将头扭向了车窗,摆出了一副“我很淡定我很冷静,我云淡风轻”的高冷姿态。   白星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语调悠然:“苏小姐的耳垂圆润,胜似红珠。”   苏颜:“……”   她又气又羞,回头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白星梵神色无辜:“当然是赞美苏小姐的耳垂饱满,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苏颜翻了个小白眼:“别以为我听不懂你又在讽刺我!”   白星梵忍俊不禁,然后极为谦卑地否认:“我真的没有。”   苏颜不吃他这套:“那你干嘛要说我的耳垂胜似红珠?”   白星梵一本正经地反问:“不然呢?直接说苏小姐害羞了么?”   苏颜:“……”   白星梵微微蹙眉,面露困惑:“直接这样说的话,怕是会惹苏小姐生气。”   你就是故意的!   坏男人!   苏颜臊红了脸,气急败坏:“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话!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当成苏展打!”   白星梵:“……”   四十分钟后,轿车开进了东辅收费站,过了收费站后,三辆车在路边停了一下。因为姚安安要连夜去找她主子复命,所以苏颜把自己的行李从姚安安的后备箱里搬了出来,放进了白星梵的车里。   一切收拾妥当后,姚安安独自开着车走了,白星梵将苏颜送回了家,白星澜一直紧跟着他哥,和小时候一样是条忠心不二的跟屁虫。   即将到家的时候,苏颜给她妈发了条微信,报告一下自己快到家了,她妈在回复中说让她弟弟去小区门口接她。   路口的红灯变绿,劳斯莱斯一路向前,车窗外逐渐变成了苏颜再熟悉不过的街道。   这时,白星梵忽然开口:“请问苏小姐,我现在可以说话了么?”   苏颜:“……”   你不都已经说了么?   她没好气:“说吧。”   白星梵:“苏小姐若是考虑好了,一定要及时告知我。”   苏颜知道他指的是做他女朋友一事,脸颊又是一烫,嘴上却傲娇:“知道了,等通知吧。”   白星梵眉头轻挑:“男友录取通知?”   苏颜莫名被戳中了笑点,但却很努力地将笑容忍了下来,依旧高冷:“嗯。”   白星梵也忍着笑意,认真发问:“录取率高么?”   苏颜表情严肃:“不能透露。”   “好吧。”白星梵长叹口气,实话实说,“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没把握的一次面试。”   苏颜没理会他,心底却藏着笑。   几分钟后,黑色轿车在“金色澜湾”小区正门前缓缓停了下来。   苏展就在路边站着,看到劳斯莱斯的车标后,他微微拧起了眉毛,神色中流露出了几分迟疑,但是当车门打开后,他满目的迟疑瞬间化作了惊喜:“白哥!”   白星梵先下了车,笑着唤了声:“小展。”   苏展忽然想起来了自己近几个月来又陆陆续续地收到了几个限量版的积木熊,心潮一下子就澎湃了起来,直接连“白”字都省略了,用情至深地大喊了一声:“哥!”   正在下车苏颜:“……”   你这家伙在搞什么?   白星梵被少年的热情给逗笑了。   但就在这时,白星澜的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愤怒至极:“你他妈喊谁哥呢?谁是你哥?那是我哥!”   苏展这才注意到黑色的劳斯莱斯后方还跟着一辆白色的劳斯莱斯,靠路边的一侧车窗洞开,白娇娇脸色铁青,整个上半身都从车窗里探了出来,好看的双眸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你再喊一声哥,我就卸了你!”白娇娇如是说道。   苏展不屑,冷笑一声:“就你那连大学生体测都过不了的虚弱体格,还卸我?我一拳打你三个没问题。”   白星梵闻言蹙眉,扭头看向了自己弟弟,板着脸质问:“你竟然连这种基础体测都没过?”   白星澜:“……”   白星梵不容置疑:“从明天开始每天至少跑十公里,小展负责在学校监督他。”   苏展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收到!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白星澜又委屈又愤怒,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泪眼汪汪地看向了……苏颜,可怜巴巴地喊了声:“颜颜姐……”   苏展震惊又懵逼:“你他妈怎么又哭了?!”   真不愧是白娇娇!   苏颜狠狠地瞪了自己弟弟一眼,然后迅速朝着白娇娇走了过去,同时安慰道:“哎呀没事的呀,哭什么?多跑跑步对身体好,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体测过了呀。”   白星澜缩回了车里,双手扒着车窗,如同一只小猫咪似的可怜弱小又无助地说道:“可我跑不完十公里。”   苏颜安抚道:“那就慢慢来,从五公里开始行么?一点一点地往上加?”   白星澜的眼眶还是红通通的:“我哥不答应……”   “他必须答应!”苏颜扭头看向了白星梵,神色和语气中皆饱含威胁,“你答应么?”   白星梵:“……”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个男生,已经二十岁了,十公里对他来说应该是基本要求。”   苏颜:“那也不能一蹴而就呀?总不能一上来就把他累死吧?”   白星澜弱弱附和:“就是嘛……”   白星梵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自己弟弟,虽一言未发,但不怒自威。   白星澜诚惶诚恐,不过这次他没有一下子就怂,而是伸出一根食指怯生生地指向了他哥:“颜颜姐,那个人凶我。”   “……”   那个人?   仗着有人撑腰连亲哥都不认了?   白星梵顿时心累不已。   苏颜也没给白星梵好脸色:“你就不能好好跟他说话么?”   白娇娇再次附和:“就是,对我温柔一点怎么了?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弟弟!”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有意无意地瞥了苏展一眼。   苏展无语到了极点,感觉白娇娇现在像极了一朵矫矫情情的白莲花。   人总有软肋,白星梵的软肋就是苏颜,向来说一不二的他这次竟为了她妥协了:“那就先从五公里开始,每周加一公里,加到十公里为止。”   白星澜虽然震惊于他哥竟然一反常态了,但也没忘了趁机加码:“不要苏展监督我!”   不等白星梵开口呢,苏颜就先回绝了他:“那可不行,没人监督你的话,你能坚持下来么?”   白星澜一脸苦大仇深:“不能换个人么?我嫌弃他!”   苏展“呵”了一声:“你以为我不嫌弃你?要不是看在白哥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体测不及格的又不是我!”   “还是小展吧。”苏颜也没有同意白星澜的换人请求,因为她知道互相嫌弃的才最好的人选,监督起来锱铢必较绝不心软,效果才会显著。   但她也没忘了安抚白娇娇一句:“小展如果在学校里面欺负你的话,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打他。”   苏展:“???”   白星澜当即双眼放光:“真的?!”   苏颜点头:“当然是真的!”   苏展:“切!”   白星澜:“还是颜颜姐对我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姐!”说完,又大喊一声,“姐!”   这下换苏展不乐意了,一个箭步窜到了苏颜身边,气急败坏地冲着车里面的白星澜吼道:“你喊谁姐呢?这是我姐!”   白星澜不甘示弱:“我就喊,你能怎么样?姐!姐!姐!”   苏展:“你就是欠揍!”   眼瞧着这俩人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苏颜立即扯住了自己弟弟的手腕:“行了行了,赶快回家。”   白星梵也呵斥道:“星澜,把车窗关上,准备回家。”   碍于上层压迫,底层人士只得偃旗息鼓,苏展和白星澜互相瞪了一眼,然后就不看不理对方了,一个去帮姐姐搬行李,一个愤愤不平地关上了车窗。   将行李箱从后备箱中搬出后,姐弟俩就和白星梵告别了。   目送着他们姐弟俩的身影消失在小区大门后,白星梵才上了车。   苏颜和苏展到家的时候,爸妈都还没睡,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们俩。   看到儿女回家,他们俩才关了电视,起身去洗漱。   苏展先帮着苏颜把行李箱搬回了房间,然后才回了自己房间。   苏颜没有立即去收拾行李箱,因为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她决定去冲个澡就睡觉。   给手机充电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床头柜上摆着几个礼物盒子,其中一件还是个没拆开的快递。   她先打开了那个红色丝绒面的首饰盒,里面摆放着一套黄金首饰。   在她过生日那天,她妈用微信给她发过这套首饰的照片,是她和她爸一起送给她的二十四岁生日礼物——苏颜虽然不过生日,但每年爸妈都会给她买礼物——在他们老家,本命年要佩戴黄金饰品。   黄金好是好,就是不太适合年轻人戴,过于老气了。   年轻人的气质也撑不起黄金的雍容华贵。   苏颜实在做不到戴着一对黄金手镯和金链子出门,但又不想辜负爸妈的心意,于是就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只戴耳钉。   把那对黄耳钉从盒子里取出来后,她盖上了盒盖,将盒子收进了首饰柜里,然后又打开了第二个深蓝色的盒子,里面躺着一条流光四溢的珍珠项链。   这是傻白甜送她的生日礼物,因为里面放了张粉红色的爱心便利贴,上面写着几个如鸡爪般支棱潦草的字体:姐!生日快乐!你年年十八岁!   看在“十八岁”这三个字的份上,苏颜容忍下了这几个丑出天际的字。   最后,她才去拆那个快递盒子,拆之前她先看了一眼发件人信息,但那一栏写得却是“生日快乐”。   苏颜心头越发疑惑了起来:到底是谁送的生日礼物?   拆开快递包装后,露出来了一个做工精致的长方体木盒子,盒扣是古铜色,打开扣板,苏颜掀开了盒盖,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月白色的丝绸旗袍。   刹那间,苏颜就知道了这件礼物是谁送得——   谢屿。   在婚礼前,他们一同选定敬酒服,她说,自己想穿旗袍,他为了配合她,也把自己的敬酒服改成了中式的。   但遗憾的是,他们跑遍了整个东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旗袍。   不是那些旗袍不好,而是不合她心意,她不喜欢。   他却没觉得她矫情或者麻烦,反而主动为她寻找能够制作手工定制旗袍的设计师,后来几经辗转,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位国内顶尖的旗袍设计师,但奈何时间有限,设计师的订单也多,再加上手工制作旗袍的工期冗长,所以直到婚礼那天她也没能拥有一条独属于自己的旗袍。   那时,谢屿向她许诺,日后一定会满足她的心愿,送她一条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旗袍。   现在,旗袍已经到了她的手上,但送她旗袍的人却早就背叛了她。   苏颜只觉得很可笑,他现在再送这条旗袍还有什么意义呢?为了证明自己是个情深意重的人,还是为了证明自己信守承诺?   她的内心没有泛起任何波澜,直接扣上了盒盖,然后将盒子扔到了门口,准备等明天早上起床后扔掉。   洗完澡,她就钻进了被窝里,从床头柜上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后,看到傻白甜给他发了条微信:「姐,北三环那儿开了家汽车电影院你知道么?咱俩下周五去吧,周五有新片!」   苏颜当然知道,这家影院的宣传力度不小,每次一刷某音都会有推送。   但她却无情地拒绝了傻白甜:「周五有事,改天吧。」   苏展:「那好吧……」   苏颜的内心有些愧疚,于是又给傻白甜发了两个二百块钱的红包。   傻白甜秒接,并发来了两个“飞吻”表情包。   退出与傻白甜的聊天对话后,苏颜点开了与白星梵的聊天框,咬着下唇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打字:「你下周五晚上有时间吗?」   等了几分后,收到了白星梵的回复:「八点之后可以么?下午有场会。」   苏颜:「可以。」   白星梵:「苏小姐有事?」   苏颜先问了句:「你去过汽车影院么?」   白星梵:「上大学的时候去过。」   苏颜忽然警觉了起来:「和谁呀?」   白星梵:「几个同学,全是男生」   他还特意解释了是男生,苏颜有种小心思被戳破的尴尬,立即换了话题:「北三环外新开了一家汽车影院,我想去看。」   她觉得,在决定要不要成为男女朋友之前,还是多相处一下为好,只有相处过才知道两个人合适不合适。   白星梵:「这就是苏小姐的心愿?」   苏颜:「嗯。」   白星梵:「只是看场电影?」   苏颜:「嗯。」   白星梵:「所以,苏小姐是在约我么?」   苏颜:「……」   她死不承认:「我没有!只是心愿,不是约会!」   白星梵:「那就换做我约你。」   苏颜愣住了。   白星梵:「苏小姐,周五晚上八点,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电影么?」 第37章 约会   时间转眼就到了周五。   白星梵与苏颜约定,晚上八点去接她。   从下午六点起,苏颜就开始为今晚的约会做准备了,毕竟,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正式约会。   匆匆地扒了几口饭后,她就回房间洗澡了,然后打发油,吹头发,往脸蛋上拍水乳,再涂抹身体乳。   从卫生间出来后,开始翻箱倒柜地挑选今晚要穿的衣服。   先挑选了一套偏轻熟风的装扮——黑色修身短袖搭配红色鱼尾裙——提上白色尖头高跟鞋后,苏颜自信满满地站在了全身镜前。   镜子中的女人身形高挑,秀发漆黑浓密,曲线凹凸有致,即便是素面朝天也完全配得上“性感”二字。   她当即就决定今晚穿这套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去化妆的时候,房间门忽然被推开了,她妈柳湘走了进来,用一种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开始审问:“你要去哪?”   苏颜没有回答问题,先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怎么不敲门呀。”   “我就是来突击检查你呢!”柳湘的语气中带着狐疑,“晚饭就吃了那么两口就不吃了,你到底要干嘛去?”   苏颜叹了口气:“不是说了么,去和朋友看电影。”   柳湘追问:“男的女的?”   苏颜双手背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回答:“女的……”   柳湘没好气:“你当我和你爸傻么?要真是女的,至于慌慌张张一晚上?”   苏颜无奈:“都猜到了你还问。”   柳湘这回开门见山:“是那个姓白的么?”   苏颜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对她妈说了实话:“嗯。”   柳湘的眉头瞬间就蹙了起来:“你们俩约的几点?”   苏颜实话实说:“八点,他来接我。”   柳湘的神色中流露出了不悦:“怎么这么晚?”   苏颜解释道:“人家很忙的,要工作。”   柳湘撇了撇嘴:“那也太晚了,要不改天吧,改个他不忙的日子,白天再出门,今天太晚了。”   苏颜有点急了:“可我都跟人家约好了呀!总不能放人家鸽子吧?”   柳湘也急了:“又不是不让你跟他约,是今天太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单独和男人出去不安全。”   苏颜据理力争:“哎呀我看完电影就回来了,不会太晚,一场电影顶多俩小时,十一点之前准能到家!”   柳湘还是一脸狐疑:“你确定?”   苏颜:“骗你是小狗!”   柳湘斩钉截铁、气势汹汹:“到了十一点你要是没回来,我和你爸就报警!”   苏颜:“……”   苏颜无奈极了:“你们俩至于么?”   柳湘又来了脾气:“怎么不至于?万一、万一他对你不安好心呢?”   苏颜忍不住替白星梵辩解:“不安好心还能让咱们俩去他家住?要真是这样,咱俩早就成被害人了!”   柳湘眉头一拧:“瞧瞧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么?我还不是担心你?哪有单身小姑娘大晚上出去约会的?”   苏颜:“……”   这不是多了去么?   不然怎么脱单?怎么给对方送自己回家的机会?   但两辈人之间的思想观念差距太大,她也不好跟她妈解释这点,只得向她妈保证:“我每隔一个小时给你和我爸打个视频电话行么?”   柳湘:“你要是没打呢?”   苏颜:“那你们俩就报警!跟警察说我被绑架了!”   柳湘思量许久,终于松了口:“那行吧,警察比你靠谱的多。”   苏颜:“……”   她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母亲大人,请问我现在可以化妆了么?”   柳湘不置可否,而是盯着她身上的衣服看:“你就穿这身去?”   苏颜:“不行么?”   柳湘又急了:“你这像什么话呀!你看看你这衣服紧的!”   苏颜:“可我要的就是这种性感的效果呀!”   “你就是胡闹!”柳湘也没再跟她说那么多废话,而是打开了房门,冲着楼梯的方向声,“苏建安你快过来,看你的好闺女准备穿什么出门了!”   苏颜:“……………………”   她妈的话音刚落,她爸的脚步声就在走廊上响了起来,显然,是早就站在楼梯口等着了。   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她爸就杀到了“战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板着脸呵斥:“换了!不然别想出门!”   “……”   苏颜几乎崩溃:“你们俩要干嘛呀!”   苏建安:“你说你年纪轻轻的,穿得这是什么?放过去这都是那种经常出没夜总会的女人才穿得衣服!”   柳湘附和自己丈夫:“就是!一点也不像是个年轻小姑娘。”   苏颜:“我都二十四了,还不能决定自己穿什么衣服?”   苏建安态度坚决:“你平时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但今天就是不能这么穿!”   苏颜:“为什么呀?”   苏建安和柳湘异口同声:“太晚了!”   苏颜:“……”   她彻底被她爸妈击败了,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你们说,我穿什么合适?”   柳湘:“穿个宽宽松松的上衣和牛仔裤就挺好。”   苏建安:“高跟鞋也换了,换双运动鞋,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也好逃跑。”   苏颜突然被她爸这句话逗笑了:“哈哈哈。”   苏建安没搭理她,伸手推了推自己老婆:“你去给她找衣服吧,等她换好了再喊我,我来检查。”   柳湘:“行!”   苏颜:“……”你俩搞得还挺严格。   苏建安给了自己女儿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离开了她的卧室,关门的那一瞬间,他小声嘀咕了句:“这次说什么也要把好关。”   苏颜僵在了原地,忽然就明白了父母的良苦用心,眼眶猛得一热。   柳湘找衣服也找得用心,千挑万选,从苏颜的衣柜里挑出来了一件浅蓝色的休闲衬衫和蓝色长牛仔裤,连背得包都给选好了:黑色的双肩皮包。   标准的学生打扮,保守又规矩,毫无可圈可点之处——苏颜看了眼端端正正摆放在床上的这套衣服,感动之余,还有些生无可恋。   但她不想辜负父母的良苦用心,所以乖乖地换上了她妈为她选得这套衣服。   换好之后,她还原地转了圈,然后问她妈:“行了吧?”   柳湘再次上下打量了自己女儿一番,终于满意了:“行了。”   苏颜舒了口气:“那我开始化妆了啊。”   柳湘却又急了:“你化什么妆呀?不化妆就好看,化妆显老气。”   苏颜:“……”   她又忍不住吐槽:“现在谁出门不化妆呀?再说了,化妆又不是取悦别人,是为了让自己高兴。”   柳湘没在这点上过分强求女儿,但还是叮嘱了句:“那你别化太浓,淡一点。”   苏颜:“知道啦!”   在她坐在梳妆台前化妆的时候,她妈全程在旁边盯梢,顺便询问她等会儿要去哪?去干什么?   苏颜也没瞒着她妈:“去北三环那家新开的汽车影院看电影。”   柳湘:“什么是汽车影院?”   苏颜尽量跟她妈解释:“就是露天的影院,没有座椅,前方挂着一张大荧幕,大家都坐在自己的车里看电影,用车载广播收音。”   柳湘:“还挺新鲜呢。”   苏颜笑了一下:“下次让我爸带你去。”   柳湘赶忙摆手:“我可不想去凑你们这种年轻人的热闹。”   苏颜又被她妈逗笑了。   化好妆后,她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又走到了全身镜,整体地观察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装扮,感觉这身学生的造型不适合披发,于是就用一根黑色的皮套将长发扎成了马尾。   这时,吐槽了她一晚上的妈终于给了一句夸奖的话:“扎起来才好看,脸和脖子都露出来了,一看就精神!”   “耳朵也露出来了呢。”苏颜抬起右手,摸了摸耳垂上挂着的金耳钉,困惑道,“是不是有点不搭呀?”   柳湘:“怎么不搭?这耳钉多好看呀,富贵。”   苏颜:“……”   纯金打造的小绣球,还是镂空造型,球里包着一颗红色钻石,确实非常富贵。   柳湘:“我和你爸跑了好几家金店才选出来的呢,最好看的一对。”   老一辈的审美确实和年轻人有差距,但苏颜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确实很好看!”   柳湘又问:“不是还有镯子和项链么?你怎么不戴?”   这两件是真的没法戴,太俗了……但苏颜不能跟她妈说实话,而是说了一个非常冠冕弹簧的理由:“大晚上的戴那么多金饰,万一被抢劫了呢?”   柳湘瞬间就被说服了:“也是,不安全,不怕贼偷还怕贼惦记呢。”   苏颜在心里偷笑了一下,感觉自己还怪机灵。   收拾好东西后,她背上了双肩包,和她妈一起出了门。   苏建安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她们娘俩,女儿出来后,他又打量了她一遍,这回终于满意了:“这还差不多,像个正常人了。”   苏颜:“……”   合着我刚才不正常?   但她也没跟她爸battle,反正也battle不过。   时间已经接近八点,白星梵十分钟前就给她发了微信说自己已经到了。   苏颜担心自己会迟到,于是匆匆下了楼,在门口换好鞋后,她对紧跟在身后的爸妈说了句:“我走了啊!”   说完就打开了房门,从家里走了出去,然而当她转身关门时才发现她爸妈竟然也在换鞋。   苏颜震惊不已:“你们俩要干嘛呀?”   她爸先换好了鞋:“你不用管我们俩。”   她妈接道:“我们俩就悄悄地跟在你身后,看看是什么车,记个车牌号就走。”   苏颜懵了:“不、不至于吧?”   她爸妈异口同声,还是那个理由:“太晚了。”   苏颜无计可施,只得任由他俩跟着自己。   一走出小区的正门,苏颜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   车停在路边,她迅速地朝着那里跑了过去,然后轻轻地敲了敲后排的车窗,谁知下降的竟是驾驶室的车窗。   坐在驾驶室后的不再是司机,而是白星梵。   他刚结束工作,身上还穿着浅灰色的西服套装,左手手腕上带着一块白金腕表,依旧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打扮。   苏颜有点惊讶:“你会开车呀?”   每次见他都是司机接送,所以她还以为他不会开车呢。   白星梵哭笑不得:“当然。”   苏颜奇怪:“这次怎么没用司机?”   白星梵一本正经:“约会这种事,怎么能劳烦外人?”   苏颜感觉他说得非常有道理,谁知,白星梵下一句话竟然是:“苏小姐那么容易害羞,还是没有第三者好。”   “……”   苏颜气呼呼地说道::“我才没呢!”   白星梵牵唇一笑,不再逗她玩了:“快上车吧。”   苏颜“哦”了一声,然后从车前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的时候,朝着小区门前的丘比特雕像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她爸妈——她爸正举着手机对着这边拍照片呢,她妈凑在她爸身边,对着手机屏蔽指指点点。   苏颜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上了车。   等她系好安全带后,白星梵缓缓才下了油门。   车还没开出十米呢,苏颜就收到了她爸发来得微信消息:「十一点之前必须回家。」   「知道啦!」回复完消息后,她放下了手机,又叹了口气。   白星梵轻而易举地就察觉到了她的惆怅,一边开车一边询问:“怎么了?”   苏颜扭脸瞧着他,实话实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白星梵:“是秘密?”   “也不是什么秘密……”苏颜沉默片刻,终于向他透露实情:“是我爸妈刚才一直在小区门口盯你,并要求我十一点之前必须回家。”   白星梵:“……”   苏颜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骤然一紧,白皙的手背上根根骨节泛白。   她在心里偷笑了一下,假作关心地问:“白总,您应该没有紧张吧?”   这声“白总”,喊得就很刻意。   白星梵当然能听出她的幸灾乐祸,轻叹口气:“是有些紧张,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   苏颜又羞又气:“谁要娶你当媳妇?!”   白星梵忍着笑意,认真发问:“苏小姐可否告知鄙人,您娶妻的标准是什么?”   苏颜看了看白星梵漆黑浓密的短发,乌溜溜的眼珠子狡黠地转了一下,然后说:“要长头发。”又看了看他浓密修长的眉毛,“要淡眉。”目光又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下移,继续说道,“短睫毛,塌鼻梁,厚嘴唇。”   白星梵微微蹙起了眉头,叹息道:“苏小姐的审美果然与众不同。”   苏颜傲娇得“哼”了一声:“想当我老婆也没那么容易,必须入的了我的眼才行。”   白星梵眸中带笑,语气中却带着遗憾:“看来我不太附和要求。”   苏颜也在笑:“你差远了!”   白星梵沉思片刻:“是在不行的话,在下就去整个容,按照苏小姐的审美要求整。”   苏颜大惊:“别!”   从丑往美整可以,哪有从美往丑整得?   她又斩钉截铁地补充:“我就喜欢原生态的。”   白星梵感慨道:“苏小姐的要求确实很高。”   苏颜翻了个小白眼:“那当然了,要为下一代考虑。”   白星梵又道:“苏小姐不仅要求高,思虑也长远。”   苏颜微微眯眼:“你是不是又在讽刺我?”   白星梵态度谦卑:“不敢。”   “你太敢了!”苏颜没好气,“贤良淑德这四点你没一条符合,直接pass掉。”   “如果老婆当不成的话,那就……”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苏颜忍不住问了句:“那就怎么样?”   白星梵咬字轻缓:“当老公。” 第38章 接吻   苏颜的脸颊一烫,立即把脸扭了回来,不再看他:“好好开车,不许说话,不然给你发红牌!”   白星梵无奈一笑:“遵命。”   他的话音刚落,车内同时响起了两道手机震动声,一道声音来源于苏颜的手机,一道来源于挂在手机支架上的白星梵的手机。   两人同时意识到了什么,同时叹了口气。   苏颜一边嘟囔着一边看微信消息:“不会是又在群里吵架了吧?”   白星梵给白星澜下达了每天训练长跑的铁令,苏展负责监督。   秉持着认真负责的态度,苏展给他们四个人拉了个小群,起名:共同监督废物训练群。   白星澜不乐意了,现在群里骂骂咧咧地和苏展battle了一番,然后改群名:共睹王子奋起群。   苏展冷嘲热讽了一番,然后又改群名:自恋狂魔整改群。   白星澜继续骂骂咧咧,又改群名:某个名字里带展的人不要不知好歹!   苏展又改:某个名字里带澜的人有点自知之明!   就因为一个群名,这俩人在群里来回吵了好几架,苏颜不堪重负,差点就退群了,最后还是白星梵把群名改了“都闭嘴”,这俩人才消停。   白星梵正在开车,不能去看手机,但即便是不看他也能猜出来那两个家伙肯定又在群里闹腾起来了。   苏颜点开微信群后,看到苏展在群里发了条视频,点开视频就看到了围着操场累死累活跑步的白娇娇。   白娇娇穿着蓝色短袖和黑色运动裤,整个人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并且头脸通红步伐沉重,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了。   两秒钟后,视频响起了画外音——   “你他妈才跑了三圈!就这样了?”是苏展的声音。   白娇娇声音虚弱,但不乏恨意:“再录我就杀了你!”   苏展:“我倒着跑你都追不上我,还想杀我?呸!下辈子吧!”   白娇娇:“……”   视频到此结束。   苏颜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再次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们俩好了。”   白星梵也是心累不已:“像不像是养了两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苏颜简直不能更赞同:“还是天天找家长评理的那种。”   白星梵被逗笑了:“很形象。”但很快,他的话风忽然一转,语气严肃了起来,“跟小展说,跑不完十圈不许让他回寝室。”   苏颜有点心疼白娇娇:“你这个当哥的也太心狠了吧?”   白星梵态度决然:“才三圈就累成了这样,足以说明他体质虚弱,严重缺乏锻炼。”   苏颜:“那也得慢慢来呀,你也不怕把他累死?”   “对他不能松懈。”白星梵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从小被家里人惯坏了,只要松懈一点就不思进取。”   苏颜忽然明白了白星澜为什么这么怕他哥了,因为全家只有他哥严格管教他。   如果白星梵也不管他的话,他八成是要被惯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了。   她也知道白星梵的要求合情合理,但还是觉得这标准对白娇娇来说有点高了:“中途总能歇一歇吧?一口气跑十圈真的很累。”   白星梵想了想,道:“那就跑五圈走一圈,一共十二圈。”   苏颜觉得可以,于是就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苏展回得很快:「收到!」   放下手机后,苏颜由衷而发:“希望他们俩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能够友好的接纳彼此。”   白星梵却没那么乐观:“不打架不就不错了。”   苏颜斜眼瞧着他:“你真是一点都不温柔。”   白星梵手握方向盘,面不改色地说道:“他们两个都是男孩,皮糙肉厚,没必要太温柔。”   苏颜无语,并且已经从他的这句话中窥探到了他未来儿子的悲惨命运。   随后,她没忍住问了句:“如果星澜是个女孩子,你就温柔了?”   白星梵:“当然。”   苏颜:“……”   真是回答的不假思索呢。   她的心头忽然升腾起了几分忧虑,咬唇犹豫许久,还是决定询问他一个问题:“那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白星梵:“都一样。”   苏颜:“那、你们家人呢?”   白星梵认真地想了想:“更喜欢女儿吧。”   苏颜一怔,心尖和神色中同时划过了诧异。   大部分豪门都是重男轻女的,比如谢屿他妈。   当初,谢屿他妈坚决不同意谢屿和她领证,除非生了孩子,还必须是男孩才行。   就算不是豪门世家,也有很多重男轻女的家庭,比如她自己家。   爸妈虽然对她也好,但是心里还是偏重于她弟弟,在他们看来,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只有儿子才能依靠一辈子。   她受够了这种重男轻女的待遇,不想再踏入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也不想再次遭受屈辱,所以才会问白星梵这个问题。   如果他回答的是“儿子”,或者为了应付她而草率地回答“女儿”,她一定不会继续和他交往下去。   其实在开口前,她已经做好了会失望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他的回答竟出乎她的预料,甚至令她有些难以置信:“不会觉得女儿不如儿子么?”   白星梵:“怎么会?性别的差异又不代表能力的差异。”   苏颜的心弦猛然被触动到了,眼眶莫名有些热。   白星梵在开车,并未注意到她神色中闪动着的异样情绪:“其实比起我爸,爷爷更喜欢我姑姑,但是我姑姑……”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并没有把话说全,省略了过程,只说了结局,“我姑姑远嫁去了西辅,后来病死在了异乡。”   “啊……”苏颜既震惊又惋惜。   白星梵:“她是我爷爷唯一的女儿,听我爸说,从我姑姑嫁人的那天起,爷爷就开始抱憾终身了,现在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没有狠心一点,阻止她远嫁,那个男人对我姑姑并不好。”   苏颜明白了什么:“所以你爷爷一直很想要个孙女对么?”   白星梵轻轻点头:“嗯,很想,我和星澜都让他失望了,不过他对我们也很好,但那种遗憾是无法掩盖的。”   苏颜又问:“那你姑姑有孩子么?”   白星梵:“有,一个女儿,但是她不愿意和我们回东辅。”   苏颜不解:“为什么呀?”   白星梵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每次跟她提这件事,她不是转话题,就是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苏颜隐隐有了种预感:“不会是早恋了吧?”   白星梵的脸色猛然一沉:“怎么可能?她今年才十六岁。”   苏颜:“这不正是早恋的年纪么?”   白星梵:“……”   白星梵斩钉截铁:“白家没有早恋一说。”   苏颜:“……”   白星梵:“女孩子不许早恋。”   苏颜弱弱地问了句:“那她要是,真的早恋了呢?”   白星梵面色沉冷,言简意赅:“打断她的腿。”   “……”   苏颜又从这句话中窥探到了他未来女儿的悲惨命运。   十几分钟后,他们抵达了汽车影院,门票不高,四十元一辆车。   电影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场,但荧幕前的开阔地上已经整齐有序地停了不少辆车。   太偏的位置看不清大荧幕,苏颜就想让白星梵找个比较靠中间的位置,但靠中间的位置基本都被占满了,除了一个处于两辆车夹角处的空位。   那个空位角度刁钻,宽度狭窄,苏颜看了一眼就放弃了,但谁知白星梵竟然毫不犹豫地将车开了过去,她都懵了:“这、这能行么?容易蹭车吧?”   白星梵气定神闲:“没问题。”   其实苏颜还是有点怀疑他的开车技术,毕竟是天天用司机的人,车技怎么会如同老司机一般娴熟呢?   但事实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白星梵开得比老司机还稳,苏颜走路都觉得窄的小道,他竟然如入无人之境似的轻轻松松地开了进去,再倒车打盘,不偏不倚地将车身倒入了空位中。   苏颜立即放下了车窗,探头看了看劳斯莱斯和旁边那辆车的距离,目测,也就不到二十厘米。   她瞬间惊呆了,由衷而发:“你也太牛了吧?!”   男人都抵不住最爱女人的夸奖,白星梵也一样,不禁勾起了唇角。   就在这时,驾驶室那侧的车窗忽然被敲响了。   苏颜和白星梵的注意力同时被吸引了过去,看到是隔壁车坐在副驾驶的一个留着平头的男人敲得。   白星梵降下了车窗,平头男叹了口气:“哥们儿,商量个事行么?”   白星梵:“说吧。”   平头男:“等会儿散场的时候你先走,我们的大众不敢动。”   在劳斯莱斯面前,大部分车都不敢随便动。   白星梵明白了他的意思,轻笑了一下:“行。”   平头男拱了拱手:“感谢!”然后关上了车窗。   白星梵也准备关车窗,苏颜忽然说了句:“留条缝吧,透透气。”   夏季天热,车里要一直开空调,密闭空间有些闷。   “好。”白星梵给车窗留了条几厘米的缝隙,然后坐直了身体,脱掉了身上穿着的西服外套。   在他朝后脱外套的时候,胸前的白衬衫被崩得更紧了,清清楚楚地彰显出了他宽阔紧实的胸膛,男性荷尔蒙的气息爆棚。   苏颜心头一慌,赶紧把脸扭了回来,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心里默念:非礼勿视!   白星梵将自己的外套扔到了后排的座位上,然后询问苏颜:“你的包要放到后面么?”   苏颜一直将自己的背包抱在怀里,闻言摇了摇头:“不用了。”   白星梵这时才发现,她的耳朵是红的,显然,又在为了什么事情而害羞。   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他有些想笑,故意问了句:“苏小姐在想什么?”   苏颜心虚,慌忙回答:“没什么。”   白星梵并未就此罢休:“真没什么?”   苏颜挺直了腰板,就好像这样做能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一些:“真的没有!”   “可是苏小姐的耳朵又红了。”   苏颜:“……”   “与苏小姐的耳珠比起来,红宝石黯然失色。”   因为他这一句话,苏颜的脸更红了,甚至是恼羞成怒,气呼呼地瞪着他:“不许说话!”   白星梵一脸无辜:“苏小姐又要禁我的言?”   苏颜知道他是故意的,更气了:“从现在起咱们俩谁也别理谁,谁先说话谁是小狗!”   怎么跟小孩一样?   白星梵忍俊不禁。   苏颜却不理他了,迅速别过了脸,又气又羞地盯着前方的大荧幕。   白星梵知道再逗下去就要恼了,于是乎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没过多久,电影开始了。   车载收音机早就调好了频道,前方大荧幕亮起的那一刻,清晰明亮的声音就从车载音响中传了过来。   苏颜莫名有点激动,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在汽车影院看电影,于是乎瞬间就忘却了“谁先说话谁是小狗”的赌气约定,立即扭脸看向了白星梵,然后愣住了,激动之言彻底卡在了嗓子眼。   他睡着了。   哪有约会途中睡觉的呀?   苏颜有点生气,但看到他微蹙的眉宇间流露出的难掩的疲惫之后,她的怒气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他今天一定是累坏了,完全是在强打着精神来陪她看电影。   苏颜不想打扰他休息,就想把车载收音机关掉,但是她不会开车,更知道怎么操作车载控制台,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番过后,才成功地把声音关掉。   但依旧有声音传进车里,是从隔壁车传过来的。   隔壁车也没关车窗,声音顺着车窗缝隙溜了进来。   苏颜把背包放在了脚边,先关掉了自己这边的车窗,然后朝着驾驶室那侧探身、伸手,努力地控制着平衡,成功把窗户关上了。   但就在她准备功成身退的那一刻,左脚忽然被背包绊了一下,瞬间失去了平衡感,整个人就如同是断了线的木偶似的,一下子摔在了白星梵的腿上。   白星梵瞬间睁开了眼睛,紧接着浑身一僵。   苏颜羞耻又尴尬,根本不敢去看白星梵,迅速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把窗户关上!”   屋漏偏遭连夜雨,她越想起身,越起不来,因为不知道该把自己的手放到哪,慌慌张张间又摔了一次。   白星梵立即扶住了她的腰,苏颜顺势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本想借力起来,但是却没成功,因为白星梵单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抱住了她的双腿,强行让她侧坐在了他的腿上。   “老实点。”他的唇近乎是贴着她的耳畔,嗓音沙哑,气息滚烫。   苏颜呆若木鸡,真个人如同被石化了一样,一动也不敢动,脸颊红的几乎能滴血。   白星梵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抱着她。   许久后,苏颜才逐渐找回了些理智,屏息凝神地抬起了眼皮,偷偷看了他一眼,谁知却被逮了个正着。   因为他也在看她。   他低垂着眼帘,修长的眼睫毛在眼底打下了一团暗影,将他的瞳孔映衬得愈发漆黑深邃。   与她对视的那一刻,他的目光骤然一缩,体内燃起了一团暗火。   是欲望失控的感觉。   不是濒临失控,而是已经失控。   他想得到她,迫不及待地想,无论她愿意与否。   苏颜僵了一下,登时心慌意乱,下意识地低头垂眸,谁知白星梵竟忽然抬手用力地攥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高高地抬起了头,与此同时,他俯身压了下来,以吻封唇。   他吻进了她的唇中,霸道、粗暴、压迫感十足。   苏颜瞪大了眼睛,脑海中闪过了一片空白,好几秒钟过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在舌吻她。   但她的内心并没有抵触,反而泛起了无尽的波澜,击得她心猿意马、浑身酥软。   是情动的感觉。   她也是喜欢着他的。   爱意如丝,一寸寸地将她的心脏裹严了。   她闭上了眼睛,手攀上了他的后颈,一头朝着生命中的南墙撞了过去。   即便是撞死在南墙上,她也不在乎了。 第39章 两情   深蓝色的夜幕上缀满繁星,汽车影院中停满了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汽车。   巨型荧幕上正在播放着一场欧美电影。   谍战片的主人公在刀枪与流弹中忙里偷闲地和女主角谈恋爱——   在一间不见天日的破旧地下室中,男女主毫无顾忌纵情投入地拥吻缠绵,抓足了观众们的眼球。   车内的这一吻持续了更长时间,白星梵松开苏颜的时候,露天荧幕上的画面早已变成了紧张刺激的谍战剧情。   苏颜气喘吁吁,脸颊绯红,本就红润的双唇越发饱满迷人,如同一颗熟透了的红樱桃。   她不是初吻,毕竟之前有过一次恋爱经历,但白星梵给她带来的感觉却和谢屿截然不同。   谢屿温柔,循序渐进;白星梵则是霸道,控制欲和压迫感都极强,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让她感觉自己像极了一条案板上的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胸腔内的氧气几乎已经被他榨干。   她绵软无力地依靠在了他的肩头。   白星梵的呼吸也是紊乱的,眸色越发的漆黑滚烫。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失控,理智崩塌,欲望开闸,洪水一般的占有欲摧古拉朽倾泻而下,彻底席卷了他的心扉。   他想要得越来越多,一个吻完全不能满足他,他想要她这个人,想把她锁在自己身边直至余生终结。   但他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比起强迫她,他更想让她心甘情愿地栖息在自己的掌心中。   呼吸的节奏平静下来后,他抬起手,用拇指为她擦拭去了唇盘的晶莹,缓缓开口:“苏小姐是已经答应了?”   苏颜微微蹙眉:“答应什么?”她的脑子依旧处于一种迟钝状态,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白星梵:“当然是做我女朋友。”   原来是这件事。   其实她心里已经答应了,不然干嘛要和他接吻?但却不好意思亲口承认自己答应了,怪害羞的。   而且刚才接吻的时候,她也有点失控,彻底沦陷在了那一记绵长的吻中,喜欢到不可自拔,甚至有好几次都是主动出击,试图压制他,虽然每次都被他态度蛮横地压了回来,但只要一想到这点,她还是会觉得羞耻。   正当苏颜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怎么回答才能保持矜持的时候,白星梵忽然开了口:“苏小姐不说,我就当作你默认了。”   苏颜:“……”   还能这样?   但这样也好,她就不用再纠结该怎么回答那个问题了,直接顺着他的话回了句:“那你就默认吧。”   白星梵在声音再次在她头顶响起,语气不容置疑:“以后每天必须给我打一个视频电话;每周至少见一次;出差之前必须要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去多久;如果有人欺负你,不许自己忍,一定要来找我告状。”他抬起手,再次捏住了她的下巴,“我的女朋友,只能我自己欺负。”   苏颜抬起了眼眸,不满地看着他:“你的要求还真多呀。”   白星梵面不改色:“苏小姐对哪条不满意么?”   苏颜忍不住吐槽:“打语音电话不行么?还必须视频?”   白星梵很认真地回答:“因为我每天都想看到你。”   如同被灌了蜜似的,苏颜的心头一甜,瞬间接受了这条要求,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语气却傲娇:“那好吧,满足你。”   白星梵忍俊不禁:“谢谢你,我的女朋友。”   苏颜却翻了个小白眼:“高兴了就喊女朋友,不高兴就喊苏小姐,白总分得还真是清楚呢。”   “白总”这个称谓,显然是在打击报复。   白星梵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发问:“那么请问,我的女朋友,你想让我喊你什么?”   苏颜想了想,说:“喊‘颜颜’吧,大家都这么喊我。”   白星梵的眸光一凝,眸色更深了几分。   所有人都喊她颜颜,包括谢屿。   他不喜欢这种毫无差别的对待。   虽然他并不介意她和谢屿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但他会嫉妒,嫉妒到发疯。   他想要的,是一个独属于他的苏颜——过去如何他无法扭转,但未来,必须是这样。   片刻后,他轻启薄唇:“颜颜也好,不过我想再向女朋友讨要一个独一无二的称谓。”   苏颜:“你还想喊什么?”   白星梵:“崽崽。”   他的嗓音低沉,又带着宠爱,苏颜完全无法抵抗,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小女孩,被他捧在了掌心里。   “可以么?”他追问。   苏颜红着脸回道:“可以,但你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喊。”   不然真是羞死了。   白星梵笑着回:“好。”   苏颜羞涩地抿起了唇角,像极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随后又将脑袋倚靠在了他的肩头,安静地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   白星梵眼梢微卷,神色中流露出了几许温柔笑意,也没再多言,心满意足地抱着他的姑娘。   室外的大屏幕上开始上演激烈枪战,车内却一丝声响都没有。   气氛旖旎而暧昧。   忽然间,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了这股来之不易的暧昧气氛。   苏颜浑身一僵,想到了什么,赶忙对自己男朋友说道:“快松开我!我爸妈电话!来查岗了!”   白星梵一怔:“什么?”   苏颜一边挣扎着往回爬一边说:“时间太晚了,他俩担心我会被诱拐。”   白星梵:“……”   手机一直在震动,苏颜却没立即接电话,而是等自己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之后,又迅速整了一遍自己的衣着和发型,然后才接通电话。   是她妈打来的视频电话。   但屏幕上却不止她妈一人,还有她爸。   “喂,妈!”苏颜强压下了心虚和慌乱,摆出了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和她爸妈通话,“怎么了?”   柳湘的眉头紧促:“都几点了?你也不知道往家里打通电话?!”   苏颜:“人家忘了嘛。”   紧接着开口的是她爸:“什么时候回来?”   苏颜无奈:“电影十点半才结束呢。”   柳湘:“电影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苏颜只好把镜头转成了后置的,然后将手机对准了外面的大屏幕:“看到了么?”   苏建安一脸不满:“你们俩看到这是什么呀?打打杀杀的……”   苏颜知道她爸就是在故意挑毛病,叹了口气:“我们又决定不了今晚播什么,是电影院放的片。”   她爸不置可否,又问:“你现在在哪?”   苏颜:“车里呀。”   她爸:“就你自己?”   苏颜瞬间就猜透了她爸的小心思——想看看白星梵——于是立即把镜头朝着驾驶室转了过去:“和他一起。”   白星梵从容不迫,谦逊有礼地对着镜头说道:“叔叔好。”   苏建安不冷不淡地回了句:“哦,好。”随即又叮嘱道,“不要在外面玩得太晚没,电影一结束就回家,听到了没?苏颜。”   还特意喊了苏颜的名字,显然是不想和正在跟女儿约会的某人多说一句话。   “知道啦。”苏颜又把镜头调成了前置的,信誓旦旦地保证,“十一点之前肯定回家。”   苏建安:“我和你妈在家等你。”   苏颜:“好。你还有事没了?没事我挂了啊,拜拜。”说完,她就摁下了挂断键,又叹了口气,略带歉意地跟白星梵解释了句,“我爸妈不是针对你,就是怕我遇人不淑。”   “我明白。”白星梵道,“如果我有女儿,我也会担心。”   苏颜:“你也会要求她隔一个小时给你打一个视频电话?”   “不会。”白星梵面不改色,定定启唇,“我会安排几个保镖陪她去。”   苏颜:“……”这还不如打电话呢。   她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人家是去约会,又不是去约架。”   白星梵:“都一样。”   苏颜:“……”那里一样了?   非常无语,她决定放弃这个话题,懒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看着前方的巨型荧幕说道:“都不知道演得什么。”   白星梵:“还看么?”   苏颜:“看呀,为什么不看?”   白星梵打开了声音,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   苏颜:“???”   白星梵:“不想?”   苏颜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吐槽了句:“干嘛非要挤在一起。”   白星不为所动:“男朋友不该抱着女朋友么?”   苏颜无话可说,只好乖乖地爬了过去,坐在了他的腿上。白星梵直接扣住了她的脑袋,将她摁向了自己的肩头。   他的肩膀宽阔,胸肌紧实,即便是隔着一层衬衫也能感受到硬度和张力,十分的令人安心。   苏颜老老实实地在他怀中倚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眸瞧着他:“你的腿不会麻么?”   白星梵:“不会。”   苏颜微微眯起眼睛,想使坏。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清晰分明的下颚线,然后是如玉雕般轮廓分明的耳廓。   她忽然扬起了下巴,一口咬住了他的耳垂,同时在心里洋洋得意地想:我也要看看你的耳垂胜似红珠的样子!   她的双唇柔软,触感温润,白星梵猝不及防,脑海中的某根压制情/欲的神经在顷刻间崩断成渣。   苏颜并未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与僵硬,又用舌尖轻轻地在他的耳珠上划了一下,然后才松开他。   再一看他的耳珠,果然红透了,如一颗红珠,带着诱人的好看。   苏颜对自己的杰作相当满意:“白总的耳珠……”   话音戛然而止。   即便是隔着两层衣料,她也能感觉到他的变化。   势不可挡。   苏颜懵了,眼睛越瞪越大。   白星梵的呼吸急切,面色阴沉,额角上甚至暴起了青筋。   他正在努力地压制自己的血脉。   但原始的本能却在不断地叫嚣,让他在理智和失控间左右摇摆。   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了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失控。   要炸了的感觉。   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极力使自己保持冷静,然而粗哑的嗓音却出卖了他的现状:“下去。”   他冷冷启唇,言简意赅。   苏颜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鹿似的,惊慌失措,立即离开了他的身体,甚至都没回副驾驶,而是跨到了后排去,尽量与他保持距离。   她坐在了他正后方的位置上,保证他们两个互相看不到彼此。   但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不会伴随着他们的分离而消失,反而历历在目。   苏颜的脸颊越发滚烫,血液几乎要沸腾。   车内一直开着冷气,她的体温却只升不降。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男人膨胀的欲望,这一切还都是她勾起来的。   尴尬与羞耻感挤满了她的内心,苏颜感觉自己已经没脸见人了。   如果不是车距太近所以打不开车门,她一定会落荒而逃,再也不见白星梵了。   现在想逃却逃不掉。   她懊恼不已地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双手中,好像把自己的脸挡上之后整个人就能凭空消失一样。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车内的气氛相当怪异。   苏颜一直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许久之后,内心的那份尴尬与羞耻感才少许平息,然后她微微张开了挡在眼前的手指,透过指间缝隙悄悄地看了一眼前方的后视镜。   白星梵的脸色依旧有些阴沉,薄唇紧紧地抿着,神色中透露着不悦。   苏颜也知道是自己闯了祸,所以才惹他生气了,但这事,怎么道歉呀?   她又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迅速合上了手指,眼前再次变成了一团漆黑,脑子里却乱成了一锅粥,只想赶紧回家。   然而事与愿违。   车内的空间密闭,光影昏暗,时间在无形中慢了下来。   苦熬许久,电影终于结束了,停在院内的汽车开始逐排散场。   感觉到车身开动了,苏颜才敢将双手从脸上放下来——白星梵在开车,肯定无暇顾及她——然后迅速摁下了开窗按钮,将身边的窗户降了下来,企图用灌入的晚风吹散车内的尴尬气氛。   劳斯莱斯驶出电影院大门的那一刻,苏颜长舒了口气,终于可以回家了。   然而白星梵却在路边停了车:“坐到前面来。”   苏颜不想去,因为羞于面对他,于是回了句:“我坐在这里就行。”   白星梵抬眸看着后视镜中的她:“想把副驾驶让给别人坐么?”   男人的副驾驶是女朋友的专属座位。   苏颜并不想让给别人。   纠结了一会儿,她关上了车窗,然后下了车,慢吞吞地回到了副驾驶,但却一直不敢看他,系好安全带后就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眼观鼻,鼻观心。   白星梵轻叹口气,再次踩下了油门,一言不发地开车。   半个小时后,劳斯莱斯停在了“金色澜湾”小区的正门前。   车身还没停稳呢,苏颜就解开了安全带,等车一稳,她就拉动了开门拉手,试图飞奔下车。   但却没成功,车门是锁着的,拉手拉不开。   苏颜不知所措,尴尬地看向了白星梵,小声说道:“我要走了。”   白星梵微微蹙眉,不满道:“就这么走了?”   苏颜:“……”   那你还想要我怎样?   白星梵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对苏颜道:“过来。”   苏颜不明就里:“干嘛?”   白星梵语气温和:“靠近一些,有话告诉你。”   “好吧。”苏颜将上半身靠了过去,白星梵也在这时朝她探过了身体,同时用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给了她一个猝不及防的吻。   这个吻不长,却极其强势。   苏颜的舌根都要麻了。   一吻结束,白星梵垂眸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柔又霸道:“这个叫临别吻,以后每次分开前都要这么做。” 第40章 相悦   确定关系后,苏颜就和白星梵开启了恋爱模式。   因为某人比较霸道,所以苏颜每天都要和他打一通视频电话,每周至少和他约会一次,但三个月下来,他们每周最高的约会频率也就两次,因为白星梵的工作很忙,根本不能天天见面。   十二月中旬,白星梵要去西辅出差,为期两周。苏颜得知消息后十分沮丧,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没办法陪她过圣诞节了,而且整整半个月都不能见面。   不过她并未将这份沮丧表现出来,反而欣然接受,还跟他开玩笑说:“这两周我就自由了!”   其实并不是这样,她只是不想拖他的后腿。   平安夜这晚,别人家的小情侣们都成双成对的出门约会了,而苏颜只能选择去健身房健身。   临出门前,她先给白星梵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去健身房了,晚上回来后再视频,然后又去了趟厨房,趴在门框上说道:“妈,我去健身房了啊,差不多九点回。”   如果不需要驻扎剧组,她几乎每隔一天就会去一次健身房,一次至少三小时。   柳湘正在做饭,被突如其来地喊声吓了一跳:“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要把你妈吓死了!”   苏颜撇了撇嘴:“我哪知道你没听见呀。”   柳湘叹了口气:“去吧,晚上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苏颜:“好,拜拜。”然而就在她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她妈又忽然喊住了她了,“等等,问你个事。”   苏颜身体一顿:“怎么了?”   柳湘开门见山:“你今天怎么不出门约会?”   苏颜并没有向爸妈隐瞒自己谈恋爱的事情,所以全家人都知道她正在和白星梵谈恋爱。   但她妈问的这句话,苏颜着实没法接,感觉好像被鄙视了……   柳湘:“别人都去了,你怎么回事?”   苏颜:“……”   确实是在鄙视她。   苏颜心塞不已,实话实说:“他去西辅出差了,下周才回来呢。”   柳湘:“哦哦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俩吵架了。”   苏颜哭笑不得:“没有,我们俩好着呢!”   柳湘舒了口气:“好着就行。”她又道,“我和你爸也不阻止你谈恋爱,毕竟你年纪也不小了,就是会担心你受委屈。”   苏颜明白她爸妈的苦心,回道:“他对我挺好的。”   柳湘:“想过长久下去么?”   苏颜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想,我还没想好。”   柳湘拧起了眉头:“那你跟他处什么对象?拿人家打发时间呢?干什么事不都得认认真真的?你都快二十五了,还这么吊儿郎当?”   苏颜无奈:“我没有!”她解释道,“我就是想多跟他谈一段时间再考虑这件事。”犹豫了一下,她又说道,“我也担心他是第二个谢屿呀。”   她的上一段恋情是在众目睽睽的婚礼上以失败告终,教训惨痛,于是就留下了后遗症:对结婚有阴影。   柳湘终于明白了女儿的顾虑,长叹口气:“你的担心倒也没错,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看一个人怎么样关键还是要看他的家庭,他要是愿意带你去见他爸妈,他爸妈对你也还不错的话,那你可以考虑跟他进行下一步,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不是还有我和你爸呢么?这次我俩说什么都会好好地替你把关。”   她又道:“感情这事不是儿戏,你不能把上一段的影响带入到下一段,干什么事都要一心一意才行。”   苏颜认真听完了她妈的话:“我知道啦。”为了让她妈放心,她又向她保证了一句,“我肯定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和他在一起,不是拿他消遣,更没有三心二意。”   柳湘也没再多言:“行了,你快去健身吧,早点回来。”   “我走啦,拜拜。”   苏颜穿上外套后,就拎着健身包出了门。   健身房距离她家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   到了健身房,她先去更衣室换了套健身服,然后开始无氧训练。   她今天的计划是练背。   坐在训练器械上练习坐姿下拉这个动作的时候,器械区忽然传来了一阵聒噪的音乐声,不能说是震耳欲聋,但也算的上是扰民。   苏颜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哪位仁兄来了——本健身房人尽皆知的一个渣男会员——于是她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   苏颜在这个健身房办了三年的卡了,所以对本健身房内的八卦事件可谓是了如指掌,就好比这位渣男会员,他每次来训练都会自带音箱放歌,搞得大家苦不堪言,但更奇葩的是,他每次来,身边带着的女伴都不一样。   早在一年前,苏颜也被他骚扰过几次,但每次只要他一来,苏颜就转头走人,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几次三番下来,这位渣男终于学会了什么叫做识趣,于是再也没来骚扰过她,但每次两人见面的时候,他都会主动跟苏颜打招呼,搞得好像他们俩很熟一样。   但苏颜一点也不想跟这种渣男熟,能不搭理他就不搭理他,但是在健身房,总是会遇到撞器械的情况。   苏颜练完了四组坐姿下拉后,转战到了龙门架,刚把拉环的重量调整好,身边忽然走来了一个人:“咱俩轮替着练?”   不用抬头苏颜就知道这人是谁——渣男——看也不看地回了句:“我只有四组,你等我练完吧。”   “行,我先站在旁边看你练。”   苏颜:“……”   谁要让你这个渣男看着练?!   更令她郁闷的是,这渣男竟然还举起了手机,看样子是准备给她录视频。   正当她纠结着是该放弃龙门架直接走人还是先骂他一顿在走人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崽崽。”   声色低沉,带着宠溺,不是白星梵的声音还能是谁的?   苏颜先是一僵,猝然回头,做梦一般看着突然出现的男朋友。   白星梵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外面套了一条浅灰色的长款呢子大衣;深红色的领带成为了这身灰色系装扮的耀眼点缀;纯手工制作的高档皮鞋一尘不染,黑的发亮。   他这身西装革履的打扮与整个健身房的氛围格格不入,卓然的气质和出众的身材长相更是令他一出现就成为了焦点。   苏颜瞬间将龙门架和渣男抛在了脑后,如一只看到了胡萝卜的小兔子似的激动地朝自己的男朋友窜了过去,一跃而起扑进了他的怀中。   “你怎么来了?”她用双腿缠上了白星梵的腰,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树懒似的挂在了他的身上,看向他的双眼闪闪发亮。   白星梵双手托着她的腿,神色中带着温柔笑意:“当然是来陪女朋友过节。”   苏颜又感动又惊喜:“那你还去西辅么?”   白星梵:“明早就走。”   苏颜明白了,他真的是特意飞回来陪她过节的。   虽然有点失落,但时间紧迫,她不能浪费,急慌慌地说道:“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她迅速放下了缠在他腰上的腿,然而却没走成,因为白星梵用力地揽住了她的腰,不允许她走:“先跟我说一下,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苏颜懵了:“哪个男的?”   白星梵:“给你照相的那个。”   原来是渣男。   苏颜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渣男早就走远了,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一脸惆怅地看着白星梵:“男朋友,你的嫉妒心实在是太强了。”   白星梵:“女朋友这么漂亮,我怎么能放心?”   苏颜心头一甜,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然后踮起脚尖将唇贴向了他的耳朵,开始叽叽喳喳地跟他讲起了八卦。   讲完之后,她又重点重申:“今天应该是他的撩妹休息日,所以才自己来了,但之前每次来带的女生都不一样!真的!”   看着她瞪得乌溜溜的大眼睛,白星梵忍俊不禁,同时又心痒不止,极力克制着,才只是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苏颜:“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绝对看不上这种渣男!”   白星梵并不放心:“他经常来找你么?”   苏颜摇头:“就是偶尔喜欢来找我搭讪,不过也挺烦人的。”   白星梵抬起眼眸,用目光锁定了那个渣男的身影。   渣男放弃了龙门架后,转战了挂在了天花板上的沙袋,练习起了拳击。   “我来解决他。”白星梵脱掉了呢子大衣,将衣服递给了苏颜,然后又开始脱西装外套。   苏颜不明就里:“你要干嘛呀?”   白星梵又把西服外套递给了她,然后一边解衬衫袖口处的扣子一边言简意赅地回:“教他学乖。”   苏颜:“???”   苏颜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要暴打他一顿吧?”   白星梵语气冷然:“这次不会,再敢有下次一定会。”说话时,他将解开的衬衫袖口往上卷了起来,露出了线条紧实的修长小臂。   苏颜瞬间安全感爆棚,眼睛里都开始冒粉红泡泡了。   整好衣服后,白星梵毫不迟疑地朝着渣男走了过去,苏颜抱着衣服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渣男打完了一组拳,正在组间休,看到白星梵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走了过来,他做贼心虚,心生提防,下意识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拳。   白星梵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在沙袋前停下了脚步,眼也不眨地抬臂挥拳,一拳砸在了沉甸甸的沙袋上。   他挥拳的动作极其标准,腹腰肩臂同时发力,正拳面击打沙袋,力道巨大,当即发出了一声震慑人心的沉闷响声。   原本结实紧绷的沙袋表面上,被打出了一个深深的拳坑。   苏颜瞬间屏住了呼吸,毫不怀疑,这要是人的脑袋,早就被打开瓢了……还有,她男朋友刚才出拳的时候,真的好帅啊啊啊啊!   稍有些拳击基础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白星梵绝对经受过长期的专业格斗训练。   他发力时,胸臂处的肌肉高高隆起,穿在身上的白衬衫瞬间就被崩紧了,线条完美的肌肉轮廓清晰可见。   站在一旁的渣男彻底被震慑到了,呆若木鸡地看着白星梵,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白星梵抬眸看向了他,神色无比沉冷。   渣男只和他对视了两秒钟就败了下风,因为对方的眼神是在是太过凌厉,压迫感极强,令他望而生畏,完全不敢与他对视。   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后,白星梵才开口,言语间尽是警告:“要是再敢来骚扰我女朋友,后果自负。”   渣男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心神不宁地回了句:“我、我的卡马上到期,下周就不来了。”   “希望你说到做到。”白星梵冷冷地甩下这句话后就没再多看他一眼,朝着苏颜走了过去,同时揽住了她的腰,“走吧。”   苏颜扭脸瞧着他,眼角眉梢上挂满了崇拜:“白总你好厉害!”   白星梵眸色一沉:“白总?”   苏颜嘻嘻一笑:“尊称!”   白星梵:“苏小姐还真是分得清楚。”   苏颜:“……”   明显是在打击报复!   哼!   她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像极了一只小松鼠。   白星梵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快去换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好!”苏颜也知道时间紧迫,立即把抱在怀中的衣服还给了他,然后跑着去了更衣室,迅速换衣服。   脱掉了粉色的瑜伽服和深蓝色的修身运动裤后,她套上了浅黄色的毛衣和浅灰色休闲裤,又对着镜子重新扎了一遍马尾,然后才穿上羽绒服,最后又去找了一遍镜子。   羽绒服是米黄色的中长款面包服,穿上之后特别像学生。   苏颜没忍住叹了口气——   能够在今天约会,她是真的很惊喜,但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穿着太幼稚了,还没化妆,一点都不都市丽人。   不过无所谓了,能见到男朋友就行!   把自己收拾妥当后,她拎着沉沉的运动包一路小跑去了健身房门口。   白星梵已经重新穿好了西装和大衣,双手插兜,身型颀长地立在健身房的前台处等她。   苏颜一跑过来,他就朝她伸出了手:“包给我。”   每次约会,他都会主动地帮她拎包。   苏颜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粉色健身包递给了他,又非常善解人意地说了句:“下次我一定带个适合你的颜色来。”   白星梵无奈一笑:“我的女朋友真是体贴入微。”   苏颜轻叹口气:“哎,一个多星期没听到你的讽刺修辞,我还有点怀念呢。”   白星梵被她逗笑了。   苏颜也笑了,亲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走吧!”   白星梵明早就要回西辅,所以留给他们约会的时间并不多,但是两人离开健身房后,站在电梯间等了许久都没等来一趟电梯。   时间一分一秒地被浪费掉了,白星梵就说了句:“走楼梯吧。”   苏颜并不想:“楼梯间特、别、黑!”   这座健身房位于一座商业写字楼的四楼,四楼往上有许多辅导班,四楼往下是个大型超市,电梯却只有两座,所以非常难等。   苏颜每次都要等上十分钟左右才能坐上电梯,运气不好的时候,十分钟也等不来。   她之前也不是没想过爬楼梯,但问题是这座写字楼的楼梯间实在是太黑了,白色的照明灯瓦数不足,营造了极强的恐怖片氛围感;更令人心塞的是,四楼三楼的照明灯还是坏的,黑咕隆咚的一片,搞得苏颜根本不敢步入。   她实话实说:“我有点害怕。”   白星梵:“有男朋友在你怕什么?”   苏颜哑口无言,还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愉快地同意了走楼梯间的提议。   然而在推开通往楼梯间的防火门的那一瞬间,她就有点后悔了——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温度还十分的阴凉,一点都不像是阳间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挽紧了白星梵的手臂,脚步退却:“要不、算了……”   “吧”字还没说完,她就被白星梵强行带进了楼梯间。   门是自动缩弹型,他们俩一走进来,沉重的防火门就在身后闭合了,连一丝微光都透不进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苏颜真是恨不得把自己挂在白星梵的身上。   忽然间,黑暗中发出了一声闷响,与此同时,苏颜感觉到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听声音判断,这东西有点沉。   那一瞬间她脑洞大开:不会是,尸体吧?   正准备缩进男朋友怀中的时候,一双大手忽然握住了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将她抵在了防盗门上。   即便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羽绒服,她的后背也能感觉到门的冷硬。   下一秒,她的唇就被封住了。   他迫不及待地吻进了她的唇中,搅得她不知所措。   那一刻,苏颜终于反应过来刚才掉在地上的是什么了:是她的健身包!   这个人竟然把她的包给扔了!   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没有危险的时候,白星梵就是最大的危险! 第41章 许诺   刚和白星梵谈恋爱的时候,苏颜的内心还有些顾虑,担心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太大,从而导致他们两个在相处的过程中产生不可磨合的分歧。   但事实和时间都在向她证明,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白星梵迁就她、体谅她、包容她,也会在他们俩个之间产生问题的时候主动退让,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她也不会得寸进尺,仗着他对自己的宠爱肆意胡闹,而是秉持着双向付出的原则去理解他和包容他,虽然偶尔也会小小的跟他作一下,但这种作是情侣间的情趣,并不会影响感情,反而能让感情升温。   时间转眼就到了第二年。   冬去春来,刚一踏入三月份,苏颜就忙碌了起来,或者说,接了个烫手山芋——   去年九月份,公司给她派了项任务:担任某部S级大IP古装言情剧的主笔编剧。   说实话,在接到工作通知的那一刻,苏颜整个人都是懵的, 第一想法:发错人了吧?   以她的知名度和资历来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到这种大IP的编剧任务,更别说还是主编了。   然后她赶紧给自己的上级回复消息:「李老师,这真是给我的任务?」   李老师给予了她肯定的回答:「当然是啦。」   苏颜更懵了:「这么大的IP,我行么?」   李老师:「公司和投资方肯定都是认可了你的能力才把这个机会给你的呀。」   苏颜坐在电脑桌前,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没忍住问了句:「那您参与创作么?」   李老师比她的经验丰富,还是她的入行老师,如果有老师在的话,苏颜的心里会安稳点。   然而李老师的回答是:「我有别的本子,不过你在创造中途要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苏颜等的就是这句话:「好的!谢谢李老师!」   然后她就将手机倒扣在了书桌上,开始做深呼吸。   等那股忐忑不安的劲头过去后,她不可自持地激动了起来,感觉像是天上掉馅饼了,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的头上——   如果这部剧播出后反响不错的话,那么她的身价和资历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那天晚上她甚至激动到睡不着觉,给白星梵打了好几个小时的视频电话,最后还是他去网上搜了本故事书,连着给她读了好几篇睡前故事,才把她哄睡着了。   第二天,苏颜就开始重温那本古言小说。   为了方便翻阅,她还特意买了部实体书——第一次看这本书的时候还是在三四年前,在某个国内最知名的女频网站追得连载。   当时追书的时候她就有预感这本书肯定要爆,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对的,这本书完结后还不到半年的时间总收藏就突破了三十万,而且知乎、微博、抖音以及小红书上都有络绎不绝的博主推荐,完全符合大爆标准。   后来这本书的IP被她所在的影视公司买走了,筹备了几年的时间,现在终于要启动项目了。   第二遍仔细地看完这部小说后,苏颜又从头到尾看了第三遍——第二遍是温习,第三遍是为了总结人设,写人物小传。   几乎所有的出场人物,苏颜都写了人物小传。   写完人物小传后,开始总结攥写故事大纲。   大纲归纳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第一遍写得是粗纲,第二遍写得是细纲,在写细纲的过程中,苏颜又重新把这本书翻了好几遍,以求最大化的还原小说内容,给原著的作者和读者们一个交代。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她开始写分集剧本。   然而写了还没两集呢,她就接到了投资方负责人的电话,详细点来说,是其中一个投资方的的电话,大意就是:给XXX和XXX这两个角色多加点出彩的戏份。   显而易见,这个两角色早就被内定了,投资方要力捧这两位演员。   这下子可把苏颜郁闷坏了——搞创作的时候,最讨厌被影响——可是她又不敢得罪投资方爸爸,只能暂时答应下来。   然而这只是开始,后续她又接到了好几通其他投资方的电话,无一例外都是要求给角色加戏的,还必须是出彩的戏份。   更过分的还有要求把主角戏加在配角身上的。   苏颜苦不堪言,还非常的不知所措:都要加戏,戏就那么多,哪够加呀?这不是为难人么?   也是在这时她才明白了,这任务根本不是馅饼,而是烂饼!   无奈之下,她只好给自己的老师打了通电话,询问她怎么办。   李老师的回答是:“这个情况公司也是早有预料的,但公司方面也是能力有限,不敢得罪投资人。”   苏颜心想:公司都不敢,我一个小小编剧敢么?我还怕被封杀呢!   但她也不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十分委婉地说道:“剧本集数有限,角色的戏份也必须分出轻重,狼多肉少,不可能每一个角色都很出彩。”   李老师在电话中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不用那么担心,公司方面可定是看中了你的能力才会把这项任务交给你。”   苏颜都被说懵了,不得不说实话:“我、我我也不敢得罪投资人呀!”   李老师:“那你什么有没有能帮到你的朋友呀?”   苏颜愣住了。   虽然李老师的话很委婉,但她还是清清楚楚地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可以去找找你男朋友呀。   李老师的意思,就是公司的意思。   这下苏颜才彻底明白了公司为什么敢把这么大的IP交给她了——各方势力纠缠的烫手山芋,公司解决不了,所以踢给了她,因为她的男朋友是白星梵。   白星梵有那个实力去解决问题。   那一刻,苏颜的血压直线往上飙升,差点就炸了——这帮人真是,一如既往地看人下菜!不知廉耻!物尽其用!   自从参加了工作之后,她的三观一直在不断被刷新,这回大概是最令她难以忍受的一次。   幸好编剧这份工作比较自由,可以在家办公,不然她一定会当场把公司给砸了。   挂断了李老师的电话后,苏颜自己一个人生了好久的闷气,甚至想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但合同限制了她的脚步——违约金十分不菲。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简单”二字,金钱可以压制一切愤怒和不甘心。   思来想去,苏颜再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厚着脸皮给自己男朋友打了通电话,请他帮帮忙。   白星梵的男友力Max,办事效率非常高,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平衡好了多方投资人,替苏颜挡掉了不少无理的加戏要求。   没有了那么多条条框框的限制,苏颜终于可以顺利地展开工作。   一共四十集的剧本,公司只给了她三个月的创作时间,期间又因为各种原因翻来覆去地修改了好几遍才终于完成创作。   差不多在十二月底的时候她向公司提交了完整剧本,今年三月份正式开机,编剧需要随组跟拍,因为这部剧前期不在影视城拍摄,而是去一个偏远的山村,拍摄环境艰苦,所以拍摄途中所发生的意外情况相对来说也会多一些,就导致剧本需要随机而动,所以编剧必须跟组。   其实他们剧组也并不是非选择这个偏僻山村不可,但因为这个村子是他们公司和当地政府共同合作的扶贫项目村,所以高层们才会要求他们组去当地取景拍摄,以帮助这个贫困村加大社会曝光率,提高当地农贸资源的销售量,协助政府的扶贫工作。   苏颜虽然不喜欢他们公司的那帮高层,但在这件事情上,她很赞同高层们的决定,而且对于企业和政府合作扶贫的项目她也见怪不怪了,因为浩渊集团就有与政府合作的扶贫项目,还不止一个——能力越大社会责任越大,像浩渊这种大集团,承担的扶贫责任只会多不会少。   今年一月份的时候,白星梵还亲自去了其中一个扶贫点考察过,苏颜出于好奇的心理跟着他一起去了,然后终于明白了基层扶贫干部的生活有多么艰苦——不止是生活条件上的艰苦,还有沟通交流上的艰苦。   正因如此,她才会觉得他们公司终于干了一件人事。   但在娱乐圈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可不是人人都有社会责任感。   就好比原定的男主角,在得知了拍摄地后,直接辞演了,理由是身体不适需要长期静养,还假模假样地给他们寄来了一张医院的报告单。   这下可把全剧组的人都给气坏了,导演更是怒不可遏,当众破口大骂了他半个小时,如果不是得罪不起那位男主角背后的资本,他们一定会曝光他!   好在这个社会上不只有自私私利的人,还有大公无私的,前来救场的那位男演员就是这种好人,人家连片酬都没问就直接进组了。   这部剧的拍摄时长为三个半月,前一个半月在小山村,后两个月在影视城。   苏颜知道,进了剧组就相当于画地为牢,进来容易出去难,然而白星梵的工作比她还忙,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三个半月内,他们根本不能坚守每周见一次的约定。   一想到这儿,她的内心就有一点点惆怅。   但该搞事业的时候还是要搞事业。   三月一号这天,她跟随剧组人员一起前往初期拍摄地。   三月天的气温虽然有回升,但依旧是寒风料峭,那座偏僻的小山村里更是冷得刺骨,并且还是湿冷。   由于御寒设备没准备好,驻扎了还不到一个星期,全剧组有一大半人都得了重感冒,包括苏颜,每天都是在晕着头跟进度调剧本。   更她心塞的是,这山村里的网络也不好,晚上和白星梵视频的时候说一句卡一句,搞得她连谈恋爱的心情都没了。   在这种资源闭塞的艰苦环境中苦熬了半个月,苏颜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男朋友要来探班了!   白星梵在去找苏颜之前,特意打电话询问她需不需要带什么东西。   苏颜不假思索地回答:“保暖御寒的东西!我们都要冻死了!”   他来的这天剧组收工比较早,苏颜提前半个小时就去村口等男朋友了。   为了抵御寒冷,她还在羽绒服里套了一件向当居民借来的大花棉袄,又带着帽子裹着围巾,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臃肿的棉花娃娃。   天色一点点的暗淡了下来,苏颜双手插兜,望眼欲穿地盯着马路,在熟悉的车身驶入视线中的那一刻,她激动地跳了起来,一边在土路上蹦跶着一边朝着黑色的宾利招手。   白星梵是自己开车来的,在苏颜面前停了车后,他下了车。   苏颜瞬间化身小白兔,直接窜向了男朋友的怀中,开始嘤嘤嘤:“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她的鼻尖和脸蛋都被冻红了,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白星梵双手捧住了她的脸,接连在她的额头和脸颊上亲吻了好几下。   苏颜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藏了星星:“我带你进村!”   白星梵却说:“不行,路太窄了开不进去。”   苏颜刚想说:“你不都已经开进来了么?”然而就在她张开嘴巴的那一刻才发现,黑色宾利的后方还跟着一辆白色的大货车。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你都带了什么来?”   白星梵:“御寒的设备。”   苏颜:“……”   整整一货车的设备?   她懵逼了:“这、这这怎么弄进村呀?”   白星梵:“打电话给导演,让他带着剧组的人过来搬。”   是个好主意!   苏颜立即给导演打了电话。   听闻御寒设备来了,导演当即热泪盈眶,用了不到十五分的时间就带着剧组众人来到了村口。   苏颜和白星梵一起按人头发送设备:一人五大包暖宝宝,一个暖手宝,一件加厚羽绒服,一条电热毯和一条羽绒棉被。   每一个领到物资的人,都向白星梵投去了一种看活菩萨的感恩目光。   等所有人都领完物资后,白星梵将货车内部所剩不多的设备搬到了宾利的后备箱中,然后就让司机把货车开走了。   苏颜终于美滋滋地坐上了男朋友的副驾驶。   由于地区比较偏远且落后,所以这个村落周围没有旅店,全剧组的人都借宿在当地村民的家中,白星梵按照苏颜的指引,将车开到了她暂居的那个小院子前。   说是个院子,但其实就是在二层木楼前围了一圈矮土墙。   土墙脆弱,结构的坚硬程度比不上石墙,早已在时光的洗礼中变成了残垣断壁。   木楼也是一样的破旧,看起来像是刮一阵就能把它吹倒一样,而且还四处漏风,晚上住在里面像是住在冰窖。   不过这家的主人倒是个热心肠,为了给剧组的人腾地方,她特意领着孩子搬去了亲戚家里,所以暂居在这间院子中的全是剧组的人——除了苏颜外,还有两位女剧务。   那两位女剧务一起住在一楼的卧室中,苏颜单独住在二楼——由于条件艰苦,能保证她在创作剧本的时候不被打扰,已经算是导演能力范围能给她的最大优待了。   苏颜也不想打扰同居的两位女生,所以在进屋之前,她还特意叮嘱了自己男朋友一句:“不要大声说话,走路的时候轻点,一楼住着两位女生。”   为了贯彻落实女朋友的要求,在上楼的时候,白星梵尽力放轻了脚步,然而木质楼梯年久失修,无论他多么慎重地踩上去,最终都会迎来一阵刺耳的“支呀”声。   苏颜甚至有点怀疑这人会不会把人家的楼梯踩断。   她男朋友也不胖呀,怎么会这样呢?难不成是因为肌肉比肥肉沉?   又是一阵“支呀”声过后,她忍无可忍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而在看到他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后,她瞬间闭了嘴——两手空空的人没资格批评劳动力。   白星梵也被这楼梯折腾的够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今晚什么都做不成。”   苏颜:“???”   你还想干什么?!   她瞬间面红耳赤,先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心虚地看向了一楼的卧室。   卧室门虽然是关着的,但谁知道木板门的隔音好不好呀?!   白星梵索性放开了脚步,反正怎么走都会发出声音。   为了避免这人再说出什么让她没脸见人的话,苏颜也加快了脚步,两人很快就到了二楼。   白星梵将手中拎着的东西轻轻放在了地板上,然后打量起了这个房间。   与其说是个房间,倒不如说是个被改造成卧室的阁楼,连个房门都没有,楼梯直通房间。   天花板是三角顶,横梁外露,梁木的正中央用电线悬挂着一盏圆灯泡。   床在阁楼的最里侧,床边还有张矮桌,上面放着苏颜的笔记本电脑。   破败、简陋、年久失修,是白星梵对这间房屋的第一印象。   但她却从未向他抱怨过一句。   他的崽崽是个有些任性的可爱小女孩,同时也是一位成熟理性的女人。   苏颜先把帽子和围巾扔到了床上,然后去给白星梵倒了杯热水,还一本正经地说了句:“这里条件简陋,还望白总不要嫌弃,多多包涵。”   白星梵笑了一下:“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苏小姐还能收留我,已属万幸,我哪还敢嫌弃?”   苏颜被哄开心了,端着保温杯朝他走了过去,然后把杯子递给了他:“白总,你只能用我的杯子了,不会介意吧?”   白星梵:“你觉得呢?”   他的语调轻缓,带着些许的压迫感。   苏颜顿感大事不好,下意识地想逃跑,却没逃掉,白星梵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又是一计霸道猖狂的舌吻。   没过多久呢,苏颜的舌根就有点发麻了。   但她手里还端着水杯,也没法防抗,只能可怜兮兮地服从。   不知餍足地吻了许久,白星梵才松开她。   苏颜的脸都被憋红了,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如同一条缺了氧的鱼。   喘了几口气后,她一脸幽怨地瞪着他:“流氓!”   白星梵终于从她手中接过了水杯,语气谦逊:“只是想向苏小姐证明我不介意而已。”   苏颜:“……”   只有你能把耍流氓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她翻了个小白眼,然后问:“你还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白星梵笑着说:“零食,饮料,还有你强烈要求的骨汤方便面和火腿肠。”   苏颜几乎感动得要哭。   来大山之前,她也没觉得骨汤方便面有多好吃,来了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骨汤面的美味之处——和这里的清淡伙食比起来,骨汤面绝对算是饕餮盛宴了!   从白星梵的行李箱中取出零食后,苏颜先分出来了两小份,给住在一楼的两位剧务送了过去。   等她再次回到阁楼的时候,白星梵正弯着腰站在低矮的床边铺电热毯。   苏颜一边朝着床走一边说:“幸好这里通电,不然真的要过古人生活了。”   白星梵铺好电热毯后,插上了电源:“今晚可以睡一个好觉。”   苏颜瞥了他一眼,声音小小地说了句:“你要老实点。”   只有一张床,他们俩只能睡在一起。   白星梵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尽量。”   苏颜:“……”   她再次红了脸。   对一个正常男性提出这种要求,确实是有点不人道。   但她还是迈不出去最后一步。   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   而且,她永远也忘不掉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发生的那件尴尬事。   当时她就坐在他的身上。   真是、大得吓人。   她都有点害怕了。   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会儿,苏颜开了口:“我想结婚后。”   其实她早就对他说过自己对于那件事的要求,毕竟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总有情动的时候;白星梵也很尊重她的选择,向来很规矩。   但在此之前他们都没睡在同一张床上过呀。   万一这次擦枪走火了呢?   楼下还有俩人呢……   “你想结婚么?”这是他的回答。   苏颜怔了一下,抬头看向了他。   白星梵又问了一遍:“你想和我结婚么?”   苏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呆愣愣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白星梵并没有逼迫她回答问题,而是很认真地说了句:“我想和你结婚,想带你回家,把你介绍给我认识的所有人。”   苏颜开始心旌摇曳,却又不知所措。   她不抵触和他结婚,但她抵触“结婚”这两个字。   只要一想到结婚,她就能想到婚礼。   因为害怕婚礼,所以害怕结婚。   她也知道这样对白星梵不公平,但她抵挡不了内心的恐惧感。   抿唇犹豫许久,苏颜选择了开诚布公:“我、不知道,我很害怕……”她的神色中带着对他的歉意,又带着无措与茫然。   白星梵:“怕什么?”   苏颜:“怕婚礼。”   “……”   白星梵起誓般向她承诺:“我一定会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让你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这是我的义务,也是,对你的补偿……   苏颜抿唇不语,许久后,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一个她最担心的问题:“你家人能接受我吗?”   白星梵语气笃定:“当然可以。”   苏颜:“你没骗我?”   她有些不相信。   白星梵面不改色:“那就跟我回家,让我的家人亲自向你证明。” 第42章 白家   因为那场失败的婚礼给苏颜留下了太深刻的心理阴影,导致她对婚姻产生了恐惧感,所以她很抵触结婚,更害怕白星梵会像谢屿一样辜负她。   但她也不想辜负白星梵,不想把谢屿带来的影响延伸在他的身上,最终还是答应了跟他一起回家。   就像她妈说的那样,看一个人能不能嫁,主要还是看他的家庭,如果他的父母对她没有偏见,那就可以考虑下一步;如果他们接受不了她的话,那她就只能狠心终止这段感情——当初她要是能够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就可以在见完谢屿他妈后及时止损了。   四月十六日,剧组在小山村的拍摄日程结束。   导演大手一挥给了全剧组人员两天假期用以调休整顿,四月十九号再转战原唐影视城。   四月十七日这天,苏颜跟着白星梵回了家。   白星梵毕业后就从父母的家中搬了出来,除了必须回家的日子之外,他基本不回家。   他的父母和祖父祖母一同居住在东辅赫赫有名的湖畔别墅区。   这座别墅区坐落在钟灵毓秀的卧龙湖西畔,比邻栖凤山,呈环山抱水藏风聚气之势,是绝佳的定居之所。   司机将车停在了白家宅邸的正门前,苏颜和白星梵一起下了车。   白家宅邸是一座格调雅致的中式别院,通往大门的道路两侧皆栽种着一片葱郁绿竹,和后方的白墙黛瓦互相映衬出了一种相得益彰的韵味与美感。   道路尽头并不是入园大门,而是一堵干净的白墙,墙上没有开门和窗,有效地阻挡了外人朝内窥探的目光。   大门在道路尽头的左侧。   深褐色的双开大门紧闭,白星梵牵着苏颜的手走到了门前,静待几秒钟后,门锁发出了“滴滴”一声响,双门自动开了一条小缝。   苏颜惊呆了。   白星梵解释道:“人脸识别。”   苏颜:“……”好高级呀。   白星梵抬手推开了门,苏颜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因为她又想到了谢屿他妈——万一,白星梵的家人对待她的态度也和谢屿他妈一样呢?   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更不想遭受到第二次羞辱。   在自尊心和恐惧感的双重作祟下,她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了,下意识地攥紧了白星梵的手。   “不用紧张。”白星梵用拇指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我的父母和爷爷奶奶都很期待与你见面。”   “啊……”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苏颜更紧张了,压力感顿时倍增,“我、我今天穿得好看么?不不不,整体形象大气么?”   为了给长辈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她今天早晨七点就起了床,吃完早饭后就坐在了梳妆台前,开始化心机素颜妆。   整套妆容下来,花了她整整一个半小时。   化好妆后,她将乌黑的长发盘成了圆发髻,又在发髻中插了一根朴素大方的雕花木簪。   只有旗袍才能搭配得上这套妆容和发型,所以她今天穿了一条水绿色的长旗袍,又搭配了一双霜白色的细短跟尖头高跟鞋。   “衣服和鞋都很好。”白星梵目光柔柔,为她将鬓边的随发捋到了耳后,然后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她耳垂上挂着的珍珠耳坠,“这双耳环也非常适合你今天的装扮,还有珍珠项链,也很好看。”顿了下语气,他又补充,“当然,最好看的还是人。”   夸人夸到细节上,可谓是教科书般的夸人方式。   苏颜的心里瞬间乐开了花,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但也没忘了谦虚一句:“哎呀,我也没那么好看。”   白星梵忍俊不禁,难以自持地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苏颜一愣,红了脸,又急又气的瞪着他:“你干嘛呀!”   白星梵面不改色:“亲我女朋友。”   苏颜更气了:“那也得分场合呀,要是被你家人看到了多丢人呀。”   白星梵:“他们看不到。”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再无第三人的门外突然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嫂子。”   紧接着是第四个:“嫂子。”   然后第五个:“嫂子。”   苏颜:“???”   见鬼了?   这三道声音,其中一道属于白星澜,另外两道分别属于和星澜年龄差不多大的两位少年。   白星梵的脸色瞬间铁青,抬眸看向了监控,冷声质问:“谁带的头?”   室外扬声器中同时响起了三位少年的声音——   “程季恒!”   “季疏白!”   “白星澜!”   “……”   安静了一秒钟之后——   “澜澜你礼貌么?我和老季专程漂洋过海回来看嫂子,你就这么陷害我们?”   “我觉得老程说得有道理。”   “那你他妈刚才还喊我名?”   “口误。”   “我艹你俩是人么?我早警告过你俩别偷看!”   苏颜:“……”   这是什么塑料兄弟情?   白星梵深深地吸了口气:“从现在开始,都给我老实点。”   三位少年异口同声一个比一个乖巧:“好的。”   白星梵没再理会他们几个,温声对苏颜道:“进去吧。”   苏颜生怕再被偷窥,立即点了点头。   门后是一方玄关,朝右转是一条与环院长廊垂直的平路,路的尽头处就是这栋宅子的第一重庭院。   院子的面积广阔,内含假山、池塘与水榭,看起来颇有种江南水乡的古韵之味。   为避免再被偷听偷看,等走进院子里之后,苏颜才小声问了句:“刚才那两个人是谁呀?”   “两位世家好友的后代,一个叫程季恒,一个叫季疏白。”白星梵轻叹口气,“都不是省油的灯。”   苏颜:“……”   苏颜:“这评价,不是很高呀。”   白星梵:“他们和星澜差不多大,家住得又近,所以每到假期他们三个都会聚在一起,惹事生非。”   苏颜明白了什么,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男朋友:“你负责管他们?”   白星梵:“嗯……”   年少时代,每逢寒暑假,都是他最头疼的日子。   程家的老太太和季家的老爷子都非常信任他,也信任白家,所以很放心的让孙子们往白家跑,如此一来他家就成了这三颗定时炸/弹的聚集地,稍有不慎,就会爆炸,给他制造一片烂摊子收拾。   而且这三人一个比一个油盐不进,星澜还好,没有那么皮,另外两个才是真的刀枪不入、皮糙肉厚,无论怎么训斥怎么批评都没用,当时可能会可怜兮兮地认错道歉,但是等不到十分钟就会原形毕露,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最可气的是,他们俩逢人就说:“白哥特别好,白哥特别温柔,还带着我们打篮球教我们写作业,我们都好喜欢白哥呀。”从而导致,三家的所有长辈们都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大哥哥,所以更放心地把孙子交给他带着。   但他,一点也不想这样,却又没办法拒绝这项任务,不然就会同时得罪三家的长辈。   苏颜心疼自己男朋友从小就要承受那么多,却又有点幸灾乐祸:“看来你很有带孩子的经验呀。”   白星梵沉默片刻,言简意赅地回了五个字:“还是女儿好。”   显而易见,这是彻底被伤透了。   苏颜笑得不行。   白星梵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道:“所以,我们要努力生女儿。”   苏颜:“……”   这是你努努力就有的么?   她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   穿过架在池塘上方的那座青石板桥,就来到了别墅主楼的正门。   过桥的时候,苏颜忽然发现池塘中养着不少锦鲤鱼,一条比一条丰满健硕,金色的鱼鳞在阳光的照耀下片片璀璨、熠熠生辉。   平静的水面如镜子般反射着上空的景色。   目光掠过水面的那一刹,苏颜注意到了什么,微微蹙起了眉头,盯着水面看了两秒钟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抬头,将正趴在二楼某扇窗边偷看的三位少年逮了个正着。   趴在正中央的那位是白星澜,他左边是一位身穿白色短袖的少年,右边是一位穿着黑色短袖的少年。   穿白短袖的那位少年五官俊美,看起来斯文儒雅;右边穿黑短袖的那位面如冠玉,眸似朗星,看起来阳光帅气。   这俩人,怎么看怎么人畜无害,一点也不像是能够惹事生非的样子。   见苏颜朝这边看了过来,这三人也不躲,由偷看变成了大大方方地看。   那位身穿黑短袖的少年先喊了声“嫂子好”   紧接着是那位穿白短袖的少年:“嫂子好。”   白星澜也不甘示弱:“嫂子好!”   苏颜红了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白星梵冷着脸抬眸,面无表情地朝着那边扫了一眼,三位少年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恐怖信号似的,一哄而散,消失无踪。   苏颜叹了口气:“他们仨也太热情了。”   “想看你而已。”白星梵替弟弟们解释道,“程季恒和季疏白正在国外留学,听说你要来,特意从英国赶了回来。”   苏颜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有什么好看的呀……”   白星梵垂眸看着她,柔声启唇:“大概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哥哥领回家的第一个女人。”   苏颜强压下了自己跃跃欲起的嘴角,催促道:“快走吧,太阳晒死了。”   白星梵故意拖长了语调:“遵命。”   苏颜嗔了他一眼。   别墅的正门就在前方不远处,两人没走几步就到了。   大门没锁,中间错开了一道小缝,苏颜和白星梵刚走到门前,双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位身穿丁香色连衣裙的女人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她的气质温婉,五官柔美成熟,打扮得端庄大气,一看就是长辈。   苏颜有点懵。   白星梵眉宇微蹙:“你在干嘛?”   女人有些尴尬:“我、我本来是想去接你们,但是看你们两个一直在说话,就没过去,怕打扰到你们。”话还没说完呢,她就将目光流转到了苏颜身上,仔细地端详着她。   苏颜不知所措,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喊了声:“阿姨好。”   女人浅浅一笑:“你好。”   苏颜紧张又尴尬地抿起了双唇,然后向白星梵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白星梵神不改色,言简意赅:“我妈。”   苏颜:“……”   她十分的诧异,不仅是诧异于白星梵他妈的忽然出现,更诧异与他们母子两人之间的关系——显而易见的不融洽。   白星梵对他母亲的态度十分冷漠,而他母亲对待他的态度中则带着几分讨好。   很怪异的母子关系。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白星梵不介绍的话,她还以为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他们家里面有求于他的某个亲戚呢……   “我们可以进门了么?”白星梵客客气气地询问自己的母亲,但苏颜还是能听出他语气中带着的那份疏离。   他妈江琳立即侧身让路:“快进来,爷爷奶奶已经等了很久了。”   听到这句话后,苏颜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她很担心他的家人们不喜欢她、不接受她,就像是谢家人一样——甚至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但无论内心的鼓声多么响亮,她都没有退路了,毕竟,都已经走到人家家门口了。   入门后是一片玄关,顺着走廊右转,就进入了别墅内部。   宽敞明亮的客厅中坐着许多人,多到苏颜都不知道该先去看谁了。   但其实长辈并不多,加上江琳也就四位,分别是白星梵的爷爷奶奶和爸妈。客厅的人头之所以看着多,是因为原本在楼上偷看的那三位少年转移了战地,来到了客厅看现场直播。   长沙发的正中央坐着两位老人,不消多想,这两位就是白星梵的奶奶和爷爷。   老太太容貌和善、身形纤细,身穿玫红色的唐装,虽满头白发,但精神和气色皆是一等一的好;老爷子穿着一身紫檀色的唐装,身材高大魁梧,五官硬朗端正,即便是满头华发也并未削弱分毫威慑力,反而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年长者的威严。   谁是一家之主,一目了然。   偏侧的那张短沙发上坐着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身材像白老爷子,家族式遗传的高大挺拔,长相倒是更像老太太,温正和善。   苏颜在心里猜测:这位应该就是白星梵的爸爸了。   三代人齐聚一堂,这么一对比下来,她发现白星梵是最像白老爷子的后辈子孙,无论是从长相身材还是神态气场上来说。   看来传闻是真的了,白星梵确实是白老爷子亲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不然不会这么像。   他们还没走进客厅,白星梵他爸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去迎接他们。   到了几人面前后,他神色和蔼地对着苏颜一笑:“你就是颜颜吧?”   苏颜紧张地点了点头:“嗯,叔叔好。”   白汝铭的语气温和慈祥:“你也好。”   走进客厅后,白星梵为苏颜介绍:“这位是我奶奶,这是我爷爷。”   苏颜立即开口问好:“爷爷奶奶好。”   白老太太笑得和善:“你好。”   白老爷子也对着苏颜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丫头,坐吧。”   “嗯。”苏颜落座的时候弯腰侧膝,同时用右手在身后从后臀而下捋了一下旗袍的裙摆,以确保自己坐下时不会压皱旗袍或者出现仪表不雅的尴尬情况。   白老太太面带微笑地观察着苏颜的动作,等到她坐好了之后,她抬眸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阿姨:“给客人上茶。”   苏颜和白星梵一同坐在正对着白老爷子和白老太太的长椅上,阿姨依次往摆在他们面前的茶盏中倒上了茶。   但苏颜却不敢喝,怕自己不慎出糗,即便已经紧张到嘴皮泛干了。而且,长辈们都没动杯呢,她一个外人小辈哪敢喝?   谁知白星梵竟端起其中一只茶杯递到了她面前:“喝口水。”   苏颜:“……”   真是,一点眼力都没有。   她捶死这人的心都有了,却不得不保持微笑,微微摇头:“不了。”   白星梵微微蹙眉:“嘴都干了。”   苏颜:“……”   救命!   “哟,学会照顾人了啊。”开口的是白星梵他爸,语气中还带着惊讶笑意。   “可不是么,难得呀。”这回开口的白星梵他奶奶,看向他们的目光中也带着笑。   “白哥,我的嘴也干了。”这是程季恒。   季疏白:“我也是,想喝茶。”   白星澜:“还有我!”   苏颜的羞得不行,原本白净透亮的小脸瞬间红了个透。   白老爷子佯作严肃地板起了脸,朝着三位少年所在位置挥了下手:“去去去,你们仨别添乱。”   少年们也知道老爷子是装的,所以毫无畏惧,一个比一个嬉皮笑脸。   白星梵却满不在乎,举着茶盏,旁若无人地对苏颜说道:“不用管他们,渴了就喝。”   苏颜无奈,只好接过了茶杯,小小地抿了几口。   她才刚将茶盏放下,就听到白老太太询问她:“丫头,你今年多大了?”   老太太的声色十分的慈祥和蔼,苏颜当即放松了不少:“马上二十五了。”   “哦,比星梵小两岁。”随后白老太太又问了几个问题,苏颜一一解答。   其实她一直很担心白老太太会询问她关于谢屿的事情,毕竟那场婚礼闹得那么难堪,白家人不会不知道。   但令她庆幸又欣慰的是,白老太太并没有询问她有关感情方面的事情,只是问了些家常琐事。   回答完老太太的最后一个问题,苏颜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呢,又忽然听到白老爷子问话:“丫头,你爸爸是不是叫苏建安?安帮二手车的董事长?”   苏颜一怔,有点意外:“您怎么知道?”   “安帮二手车可是全国汽车行业的龙头企业,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白老爷子呵呵笑了一下:“你爸爸是挺厉害的一个小子,农村出身,白手起价,没点头脑和吃苦耐劳的韧劲,还真是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他又继续说道,“你妈妈也是个值得敬佩的女人,那么多年对你爸爸不离不弃,没她的倾力支持,你爸也不会成功。”   苏颜的呼吸一滞,眼眶忽然有点热,不是因为白老爷子的这番说辞有多么的好听,而是因为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老爷子对她和她的父母的尊重。   其实在来白家之前,她已经最好了被奚落被瞧不起的准备,毕竟,大部分豪门都无法接受阶级差距太大的女人进门,就好比是谢家。   但是现在她才明白了,豪门和豪门之间也是不同的,谢家只是豪气,而白家则是贵气。   她真的很感激老爷子给予她的这份尊重:“谢谢您能这么认可我的父母,他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白老爷子没再多言,少顷后,方才一直没开口的江琳忽然开了口:“颜颜,你、”   “先吃饭吧。”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星梵打断了,“回答了你们那么多问题,她也累了。”   空气忽然凝固了,苏颜感觉到了尴尬,替白星梵他妈尴尬。   再看向江琳,一脸难堪。   白汝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要开口训斥自己儿子,却被白老太太打断了:“我们星梵现在不光会照顾人啦,还会体贴人啦。”老太太带着笑意的慈祥语气巧妙的化解了这场尴尬与危机,“是颜颜教得好呦。”   苏颜当然明白老太太得意思,立即回道:“哪有,我才跟他认识多久,是阿姨教得好,让我沾了光。”说完,她笑盈盈地看向了白星梵的妈妈,“阿姨的功劳最大。”   江琳心头一松,略带感激地朝着苏颜一笑。   白老太太看向苏颜的眼神一亮,神色中满含赞许,然后扭脸看向了自己老伴。白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   危机解除,苏颜舒了口气,悄悄地扭头看了自己男朋友一眼,只见白星梵神色清冷,眸色淡然,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看来,这母子关系真不是一般的糟糕。   苏颜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悄咪咪地看向了他的爸爸。   白汝铭的眉头紧拧,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中带着万般无奈。   苏颜也很无奈,不由自主地在内心感慨了起来: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为了不让白星梵他妈继续难堪,她主动说了句:“阿姨,您刚才想问什么?”   江琳笑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饿不饿。”   苏颜很笃定她想问的并不是这个,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句:“真有点饿了。”   江琳:“那咱们开饭吧?好么?”最后两个字,是对着白星梵说得。   白星梵并未看自己的母亲,语气温和地对苏颜说道:“去吃饭?”   苏颜那爱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化解,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   一大家子人一起往餐厅走的时候,苏颜紧跟在白星梵身边,特意压慢了脚步,两人逐渐落在了众人身后。   趁没人注意,苏颜忽然踮起脚尖,悄悄地白星梵耳边说了句:“我想上厕所。”   其实她早就想去了,但不好意思说。   白星梵立即带她去了卫生间。   进门之前,苏颜特意叮嘱了他一句:“你要等我,不许走。”   白星忍俊不禁:“好。”   得到保证后,苏颜才放心走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然而就在她关门的这一刻,白星梵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抬起右手一看,是助理打来的电话。   他接通了电话,将手机举在了耳畔:“怎么了?”   “白总。”助理并没有立即汇报情况,而是先问了句,“您现在方便接听电话么?”他特意补充了句,“是有关谢家的事情。”   白星梵瞬间蹙起了眉头,抬眸看了眼卫生间紧闭的大门,沉默无声地离开了走廊,等走到无人处时,他才再次对着手机开口:“继续说。”   苏颜上完厕所后,一身轻松。   等她打开卫生间的门后,懵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她男朋友,而是她男朋友的妈。   江琳没有犹豫,开门见山:“苏小姐,我想单独和你谈一谈。” 第43章 风起   白家有两个餐厅,一个家常小餐厅,一个会客用的大餐厅。   大餐厅位于一个独立的房间内,装潢得十分气派,比起五星酒店的包房来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花梨打造的大圆桌旁不多不少刚好摆了九把配套的木椅。   等所有人全部落座后,午宴就开始了。   第一次来白家吃饭,苏颜颇有些赧然,十分的放不开,所以也不敢随便夹菜,只敢夹转到自己面前的菜,还只是夹小小的一筷子,跟吃猫食似的,但其实她已经快饿死了。   白星梵坐在她的身边,自然注意到了这点,但也知道她脸皮薄,所以并没有开口劝她多夹些菜,而是直接帮她夹菜。   先上桌的是凉菜,他先往她的盘子里夹了个鸡腿,又夹了两三只水煮虾和几片牛肉,最后又给她夹了一块糯米藕。   苏颜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像是喝了蜜一样甜。   更关键的是,她终于不用忍饥挨饿了!   饭桌上的其他人当然也注意到了白星梵的行为,但没人吭声,只是眉飞色舞的和其他人传递眼神。   白老太太和白老爷子位于上坐,看到长孙的表现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皆从彼此的目光中读出了对方想说的话:看来是真的喜欢。   因为有男朋友在旁边一直夹菜,所以苏颜这顿饭吃得很饱,并且吃到最后都有点吃不消了,因为白星梵给她夹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当他再一次地准备给她卷烤鸭卷的时候,她赶忙握住了他的手腕:“够了!真的够了!”   再多吃一口她就要吐了。   白星梵还在担心她吃不饱,于是乎又从桌面上端起了一只空碗:“再喝碗汤。”   苏颜:“……”   为了填缝么?   白星梵盛好西湖牛肉羹后,将白瓷碗放到了苏颜的面前。   苏颜盯着面前的满满一碗汤,欲哭无泪,最终不得不说实话:“我喝不下了。”   白星梵:“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苏颜抿了抿唇,小声说道:“会剩下很多。”   因为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导致她至今为止都不喜欢浪费食物。   白星梵也知道她这点:“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剩下的我喝。”   在坐其余人的目光在瞬间齐聚了过来,神色中还带着惊讶。   尤其是三位少年——谁不知道白哥洁癖?还能喝人家剩下的汤?   苏颜的脸“蹭”一下就红了,羞得不行。   虽然自从在一起之后他也没少吃她剩下的东西,但是、当着家里人的面还是头一次。   白星澜更是做梦一般盯着他哥,满含期许地说了句:“哥,我的汤也喝不完了。”   程季恒:“……”   季疏白:“……”   澜澜,你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呢?   白星梵毫不留情、言简意赅:“倒了。”   白星澜:“……”   这差别待遇有点明显吧!   午餐结束后,白老爷子单独把白星梵叫走了。   江琳去了厨房,准备给大家切点水果,苏颜见状立即跟了过去,说是去给她帮忙。   一位佣人阿姨原本正在厨房忙碌着,江琳找了个理由支走了她。   苏颜在阿姨离开后关上了厨房的门,然后转身看向了白星梵他妈。   宽阔的厨房中,仅剩下了她们两人。   江琳朝着苏颜微微一笑:“谢谢你呀。”   苏颜立即回道:“应该的。”   刚才在卫生间门口,她答应了江琳的请求,但当时时间紧迫,她们并不能立即开始谈话,一直到午饭结束后才找到了这个机会。   她一直很好奇白星梵他妈会对她说些什么,却又有些紧张。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么?”她主动询问。   江琳看出了她的不安,温声说了句:“别担心,我对你没有敌意。”   苏颜舒了口气,然后朝着厨房中央的操作台面走了过去,一边卷袖子一边说:“我来帮您吧。”   “不用,我自己来。”江琳从装水果的篮子中抱出来了一个小西瓜,放到了切水果专用的菜板上,“你站在一边听我说话就行。”   “哦。”苏颜只能照做,老老实实地站在江琳的身边,静待着她开口。   其实江琳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纵使她有满腹的话想对面前的这个女孩说。   沉思许久,她才打开了话题:“星梵是真的很喜欢你,他今天也不是故意打断我,是担心我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让你难堪。”   苏颜怔住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开端,心头忽然一涩:这就是当妈妈的人呀,无论自己的孩子怎么对待她,她还是会替他说话。   江琳轻叹口气,继续说道:“他一直不喜欢我这个妈,甚至可以说是恨我,但这不怪他,怪我,是我把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她又自嘲一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讲过我的出身。”   苏颜确实是听白星梵讲过,但她感觉这种事情不能自己亲口承认,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不然会很尴尬,所以她决定撒个小谎,然而就在准备开口否认的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改了主意,实话实说:“讲过。”   她不想让眼前的女人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因为嫌弃她的出身才对自己的女朋友选择了隐瞒。   江琳正在切水果的动作一顿,显然是很诧异于这个回答。   犹豫了一下,苏颜说道:“他没有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   江琳沉默许久:“我一直以为他很嫌弃我的出身。”   苏颜语气坚定:“他从没有这么觉得。”   江琳笑了一下,眼圈却红了:“是我自己嫌弃我自己,我是个戏子,按道理说根本没资格嫁进白家,但我有了星梵,母凭子贵的嫁了进来,可我并没有像许多人猜想的那样高枕无忧,我每天都很担心,担心星梵会因为我的出身被别人耻笑,担心他会因为我的教导不严误入歧途,担心他会因为我的影响阶级下降,所以我完全是用一种严厉到近乎苛刻的方式去养育他……”   她吸了口气,使努力的自己保持冷静:“我对他的要求极高,凡事都要求他做到最好。他上小学一年级,第一次期中考试,考了全班第二名,老师给他发了张奖状,他很高兴地把奖状带回了家,找我炫耀,希望我表扬他,我也很想这么做,但我怕他骄傲,怕他不思进取,所以我狠下心撕了他的奖状,还训斥了他一顿,苛责他只是考了第二名,有什么资格洋洋得意?我要求他必须考第一,绝对不能落后于人。”   苏颜忽然有了种窒息感,尤其是听到“撕了他的奖状”这几个字后,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疼极了。   那年的白星梵,也才七岁而已。   他只是想获得母亲的表扬,却不曾想得到的却是母亲的责备与训斥。   那个七岁的孩子,该有多委屈呀。   江琳的神色中也流露出了痛苦与悔恨:“他上中学的时候,沉迷上了摇滚乐,还组建了乐队,真的把我吓坏了,真的很害怕他会走上歪路,我就是下九流出身,所以绝不允许自己的孩子也走上抛头颅脸卖艺讨笑这条路,所以我和他爸一起,砸了他的练习室,我还用一把剪刀,当着他的面,剪短了他心爱的吉他。”   苏颜屏住了呼吸,呆若木鸡地盯着江琳。   她完全无法想象一位母亲该有着多狠的决心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也无法想象白星梵的成长过程中到底经历过多少次与之类似的事情。   她不确定他是否怨恨自己的母亲,但却很确定,他对自己的母亲,一定很失望,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孩子不渴望得到自己母亲的赞美与肯定,而他从自己母亲那里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与苛责。   江琳抬起左手,用手背蹭了蹭眼泪:“后来,他就变得逆来顺受了,再也没有做出过让我失望的事情,我以为他明白了我的苦心,但是我错了,他不是听话了懂事了,而是厌恶我、反感我,所以甚至懒得再与我在产生冲突与摩擦。”   苏颜忍不住劝了句:“您不要胡思乱想,我不觉得他厌恶您。”   江琳苦笑了一下:“我的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他么?他毕业回国后就从家中搬了出去,除非是必要的日子,不然绝对不会回家,起初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努力、上进就行,而且那么大人了,独立居住也很正常,直到我发现他养了一只夜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苏颜怔住了,疑惑不已:不就是养了一只夜莺么?问题能有多严重?我爸还养过鹦鹉呢。   江琳转头看向了苏颜,“你应该见过那个鸟笼吧?”   苏颜没有否认,轻轻点了点头:“见过。”   “那是他专为那只夜莺修建的鸟笼,里面栽满了朱丽叶玫瑰,他以为,那只夜莺会很喜欢……”江琳长叹了口气,“但那是一只野生的夜莺,是他无意间在路边救下的小鸟,生于自然长于自然,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屈居于鸟笼中呢?那只夜莺养好了伤后就想飞走,但是他偏不,执意要留下那只小鸟,又为它建鸟笼又为它种玫瑰,但那只夜莺不喜欢,开始绝食抵抗,开始啄鸟笼上的网,他就把它从大鸟笼中关进了小鸟笼中,就是不放它离开。后来有一天,那只夜莺终于开始进食了,但却行为怪异的开始用鸟喙拔自己身上的羽毛,还满笼子的转圈,他以为这只夜莺是嫌鸟笼小,于是又拎着小鸟笼去了大鸟笼,一打开笼子,夜莺就飞了出来,却没有飞向玫瑰,而是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江琳:“那只夜莺自杀了。”   苏颜目瞪口呆,震惊不已地瞪着眼睛。   江琳长叹口气:“通过这件事我才发现,他有着极其偏执的性格,他喜欢一件东西,就必须得到它,必须把它留在身边,无论通过什么方式,但这不怪他,怪我,是我把他逼成了这样,他从小就受我的压制,所以产生了极强的抵抗情绪,长年累月积攒下来,这种情绪扭曲了他的性格,把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喜欢被掌控,不喜欢任人摆布,更不喜欢事态脱离掌控,这会更加激发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苏颜忽然有些茫然,因为这不是她认识的白星梵:“我觉得,他没有您说得那么偏执。”   “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你。”江琳回道,“我跟你讲这些,不是想让你对他产生偏见,是希望你能够多多的包容他一些,如果他哪方面做得不好,或者太强势,你不要责怪他,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有教好他。”   江琳:“是我害了他。”   望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苏颜忽然特别心酸,替她心酸。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只是想让自己儿子变得越来越好而已,却用错了方式。   再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如果自己将来有了孩子,会不会担心他/她因为自己的原因阶级下降呢?   答案是:会。   但她绝对不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教育自己的孩子,她舍不得。   “其实我很感激我的公公婆婆,如果不是他们,他的性格会更扭曲。”江琳继续说道,“或许也是因为他们早就发现了这点,所以从他十六岁那年起,我的公公就开始亲自培养他,其实那个时候我的公公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他在国外读大学那几年,我的公公又重新出山,带着我的婆婆去了集团的美国分部,两位老人一边栽培他,一边矫正他的性格,不然他现在根本不会认我这个妈。”   苏颜由衷而发:“二老真的是很好的人。”   “是呀,直到星梵可以独当一面,老爷子才安心退休。”江琳又赧然一笑,“我丈夫没有全然遗传到老爷子,倒是更像老太太一些,温柔和善,是个很好的管理者,却不是个优秀的继承人。”   苏颜倒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说,星梵还是像您比较多,是您替老爷子培养出了优秀的继承人。”   江琳突然被夸,倒是不好意思了:“我哪成呀,我什么都不是。”   您有野心,您的目标明确、心智坚定,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能够为此狠下心——这些都不是贬义词,但苏颜无法对长辈说这种话——在很大程度上来说,白星梵性格还是更多的遗传了母亲。   “天下没有完美的孩子,也没有完美的母亲。”苏颜道,“您已经尽其所能的给他最好的东西了。”   江琳的眼眶又是一热,却笑了:“怪不得他那么喜欢你呢,你这丫头确实讨人喜欢。”   善解人意的姑娘,谁不喜欢呢?   站在长辈的角度上来说,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确实是一位很合适的儿媳——温柔体贴、家世清白、背景干净——无论是对家庭来说,还是对儿子来说,她都再合适不过。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和谢家有过婚约,还闹得那么难看。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的年轻人呐,谁还没点感情经历呢?更何况错得也不是她。   等江琳切好水果,苏颜就和她一同离开了厨房。   两人回到客厅的时候才发现白老爷子和白星梵还没回来,江琳就问了句:“爷孙俩还没说完呢?”   白老太太摇了摇头:“老头子向来话多。”随后又冲着苏颜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面,笑着说,“来,丫头,坐奶奶身边。”   后花园,西北长廊。   自从跟来这里之后,白老爷子就一言不发,双手负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庭院。   白星梵默立在老爷子的身边,静待着老爷子发话。   许久后,白老爷子才开口:“知道谢家出事了么?”   白星梵一怔,诧异不已地看向老人。   老爷子神色一沉,厉声训斥:“真当我不知道你干的那点破事?我是老了,不是瞎了聋了!”   白星梵默然不语。   换作年轻的时候,白老爷子早一巴掌抽上去了,但现在年纪大了,他也没那么大的气性了:“谢河海的心脏出了排斥反应,估计时日无多了,于理来说,你没有对不起他谢家的地方,若不是这颗心脏,谢河海也活不到现在,但于情来说,你确实是欠谢屿的,若真到了那天,就去给他爸上柱香吧。”   白星梵并未反对:“我明白。”   白老爷子冷冷地瞧着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你对不起的不只是谢屿,还有颜颜,先好好想想她日后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你该怎么办吧。”   白星梵语气沉着:“她永远不会知道。”   白老爷子长叹一口气:“你呀,就是太自负了,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44章 葬礼   见完白星梵家人的一个星期后,苏颜领着白星梵回了自己家,带着他去见她的父母。   白星梵上门那天柳湘和苏建安并没有通知苏颜的奶奶,因为老太太现在在苏颜的叔叔家住,如果通知了她,就等于通知了苏建业全家。   这一家人什么德行他们太清楚不过,而且老太太也挺让人不放心——谢屿上门的那次就是前车之鉴,老太太总是说点让人难堪尴尬的话,闹得气氛很不愉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两口子干脆连老太太都没通知。   事实证明,不通知是对的,因为那天一切都很顺利,干什么事都其乐融融的。   一番相处下来,柳湘和苏建安对白星梵还是比较满意的,但苏建安也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我们家条件虽然没有你们好,但颜颜也是我们的掌中宝,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她在嫁人的时候受委屈。”   “真想结婚的话,就先去领证,再举办婚礼。”   “我们要三媒六聘,要明媒正娶,人生大事不是儿戏,我们需要看到你的真心和诚意才敢把女儿嫁给你。”   听完她爸的这番话后,苏颜的眼眶一下子就酸了,即难受又感动。   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爸爸妈妈最好。   那时,白星梵语气坚定地回答:“我一定会让二老满意。”   即便二老不提,他也一定会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决计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虽然双方父母都对孩子们找的另外一半十分满意,觉得他们可以结婚,但女主角却还在犹豫不决。   苏颜还是有点害怕结婚。   但是结婚这种事情,总是会起源于一时冲动。   又到了一年的六月三十号,二十五岁生日这天,苏颜又是在剧组中度过的。   她本以为白星梵今天不会来陪她,因为他又去出差了,但是在收到剧组方通知今晚全城戒严的消息的那一刻,她就激动了起来,   收工后一回到酒店,她的猜想就被证实了:男朋友来陪她过生日了!   白星梵曾向她许诺,以后每年过生日都会为她放一场烟花,所以这天晚上苏颜又欣赏到了一场烟花盛宴。   与去年不同的是,这场烟花最后一刻绽放出的结束语不再是蛋糕图案,而是三个字:嫁给我。   苏颜看呆了。   烟花落幕,白星梵手持钻戒,单膝跪在了她面前,深情款款地向她求婚。   夜幕上繁星璀璨,他的眸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坚定、明亮。   刹那间,苏颜的内心忽然涌起了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她想嫁给他,和他共度余生。   幸福的冲动突破了内心的恐惧感,她又哭又笑着答应了他的求婚。   剧组杀青后,他们就安排双方父母见了一次面,两家人相谈甚欢,然后,他们俩结婚的事情就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中国人结婚总是想讨一个好日期,以博得一个好彩头,所以双方父母一起找人算了下日子,从人家给出的三个日期中选择了一个最合适又最好听的日子:七夕节。   于是苏颜就和白星梵说定了,七夕那天去民政局领证。   七夕节前的一个周六,苏颜的原计划是上午和白星梵一起去商场吃饭看电影,下午逛街,买点家居用品,但谁知道那天上午白星梵临时有了工作安排,所以她只好把上午的计划推到下午,下午的推到晚上。   因为计划推迟了,所以她的起床时间也推迟了,周六那天早上,她一睁开眼睛时间都已经过了十点半。   现代人起床后的第一件事:看手机。苏颜也不例外,然而当她看到姚安安给她发的微信消息的那一刻,整个人瞬间清醒——   姚安安:「你还有谢屿朋友圈么?看到他发的讣告了么?他爸死了。」   苏颜呆若木鸡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三秒钟,立即回复:「我早把他拉黑了,不知道这事。」   姚安安现在不忙,回得很快:「我一直没删他,就想看看他和姜杞那个贱人有没有好下场,谁知道喜讯没传来,丧事先到了。」   苏颜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不是你过年的时候跟我说得他爸身体挺好?」   姚安安这回发了语音:“是的,是我,因为我看到谢屿在朋友圈发他爸照片了,祝福他爸新的一年身体健康,我当时就奇怪,他爸不是心脏有毛病么?怎么看着这么精神?然后就去跟你说了,当时咱们俩还分析他爸很有可能是找到了配型合适的心脏,谁知道这过了还不到一年就不行了。”   苏颜想了想,也用语音回复:“虽然他找到了配型合适的心脏,但是心脏移植风险还是很大,毕竟不是自己的原生心脏,很容易产生排斥反应,跟何况他年纪都那么大了。”   姚安安语音回:“哎,我虽然恶心谢屿是个渣男,但谁没爸爸呀,看到他的朋友圈我还有点难受呢,咱们都是一样大的人,我根本不敢想要是我爸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苏颜安抚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咱们爸妈的身体都好着呢!”   姚安安:“也是!咱们爸妈都能长命百岁!”   苏颜打字:「是的!」   姚安安又感慨了句:“哎,其实谢屿他爸也算是幸运了,还能找到合适的心脏,好多人根本找不到,只能等死。”   苏颜:「可不是么。」   姚安安:「我看讣告的时间,葬礼在明天。」   苏颜回了四个字:「与我无关。」   姚安安:「好的,白太太。」   “白太太”这三个字,忽然戳了苏颜的心,她一下就激动了起来,脸上差点就笑开花了。   *   东辅,隆昌区,殡仪馆。   人死后第三天火化,头两天是孝子守灵时间。   谢河海于昨晚抢救无效死亡,今日一早,他的尸首就被拉倒了殡仪馆。   放置尸体的礼堂内尽是披麻戴孝的谢家人。   谢屿是谢河海的独子,不仅要负责给父亲守灵,还要承担起答谢前来给父亲吊唁的宾客的责任——父亲一走,他就变成了一家之主。   谢家在东辅本地也算是个大家族,所以整整一个上午,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谢屿忙到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了,直至临近中午十二点,礼堂内才逐渐清净下来。   待最后一位宾客离去,姜杞心疼地对谢屿说了句:“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谢屿没有理会这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径直走到了父亲的排位前,撩起白衣下摆跪了下去。   姜杞神色痛苦地望着他的背影,逐渐红了眼圈。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以谢家准儿媳的身份出现在了这里,但只有她心里清楚,谢屿厌恶她。   他根本没有要她陪,是她一厢情愿地要来陪他。   “小姜,累了一上午了,跟阿姨去吃饭吧?”谢屿他妈沈蓉忽然走到了姜杞的身边,语气关切地对她说道。   姜杞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不了,我留在这里就好。”   沈蓉一边在心里感慨着姜杞是一位难得的好儿媳,一边温声劝道:“让小屿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好,你休息一下,和阿姨去吃饭,咱们等会儿给他带饭回来,不然你们俩要是全部累到了,让阿姨怎么办呀?”   姜杞不好再拒绝,只得跟着沈蓉去吃饭。   余下的谢家人也都跟着沈蓉一起走了,偌大一个灵堂内仅剩下了谢屿一人。   牌位后的水晶棺内安置着父亲的尸体,谢屿的心中却已经没有了伤悲,只是疲惫,一股由骨子里散发出的疲惫。   人累到了一定程度,也就顾不得悲喜了。   忽然间,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是皮鞋底踩踏大理石地板的声音。   谢屿还当是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了原地。   是白星梵。   他是独自一人来的,身着一套黑色西装,内搭的衬衫和领带也都是黑色的。   显然,他也是前来吊唁的。   谢屿的眉宇瞬间紧促,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白星梵面不改色,语气平和:“代表白家前来吊唁。”随后,他目不斜视地走到了香案前,拿起了三支香,在白色蜡烛的烛焰上点燃后,按照规矩对着谢河海的遗体拜了三拜。   谢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   白星梵将三炷香插/进了香炉中,然后向谢屿投去了关切的目光:“谢公子,你要节哀。”   谢屿直接冷笑了出来:“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给了我爸一颗心脏,让他多活了一年?”   白星梵微微蹙眉,神色中流露出了诧异:“抱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谢屿怔住了——是装的?还是真的不知道?   虽然他无法确定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到底是不是白星梵,但他始终怀疑着他,不只是因为声音,更是因为颜颜——他得到了颜颜——所以他依旧不相信白星梵的说辞:“谢家与白家向来无瓜葛,您今天来的倒是突然。”   白星梵面不改色:“家父曾与您父亲有过几面之缘,交集虽不深,但该尽的礼数白家绝不会少。”   无懈可击的回答,谢屿完全找不到漏洞。   白星梵也没打算和他一直周旋下去:“死者为大,白某也不欲多加叨扰亡灵,就先告辞了。”   略一颔首,他转身离去,神色中的悲戚与关切在转身的那一刻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戾与冰冷。   谢屿攥紧了双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薄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白星梵走出灵堂的那一刻,迎面遇到了拎着食物匆匆往回赶的姜杞。   她没有停留在食堂吃饭,打包了两份午饭后就回来找谢屿了。   看到白星梵的那一刻,她的脚步猛然一僵,惊愕不已地盯着他。   白星梵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连脚步都未停留。   但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飘飘、冷森森地甩了几个字:“管好你的嘴。”   姜杞瞬间面色全无,如遭雷击般僵在了原地。   浩渊集团是她父亲公司的最大股东,她不能不听他的话。   更何况,她也不是被逼着做那件事的,他们俩只是一拍即合狼狈为奸而已。   “姜杞。”   谢屿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她却丝毫没有你察觉。   听到他的喊声后,她猛然抬头,对上谢屿视线的那一刻,她心慌意乱到了极点。   谢屿的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地质问:“你在怕什么?”   姜杞浑身一僵,继而猛然摇头:“我没有,我不认识他!”   谢屿却笑了,笑意冷然:“我根本没说是谁。” 第45章 疑种   七夕节前一天,苏颜和白星梵一同去见了一位知名的中式礼服设计师,准备量身定做结婚礼服。   其实苏颜对婚礼依旧心有余悸,所以她并不是很想举办这个仪式,但奈何双方父母都对这件事关心极了,尤其是白星梵他妈,隔三差五地就会给她发几个婚礼的主题方案,关切地询问她喜欢哪一款?是想在国内办还是在国外办?喜欢中式的还是喜欢西式的?   除此之外,她的准婆婆还给她推荐了许多位知名的婚纱设计师,任她随意挑选,喜欢谁的风格就告诉她,她去帮她联系设计师。   比起谢屿他妈,白星梵他妈对她的态度可谓是关怀备至,生怕她在结婚这件事上受了委屈,苏颜对此很感动,但与此同时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自己要是坚持不办婚礼的话,实在是对不起白星梵他妈的一片苦心。   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想让白星梵受委屈,不办婚礼对他不公平。   爱情是相互的,她不能只顾着享受他的宠爱,也必须去宠爱他才行。   所以,她最终还是强忍下了心头的那份恐惧感,鼓起勇气选择了举办婚礼。   比起西式婚礼,她更喜欢中式的,但中式礼服的制作流程更为繁琐复杂,每一道工序都是纯手工缝制,所以至少要提前半年预定。   他们来定制婚纱这天,天色极其阴沉,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牛郎织女的年度会面做准备,还未抵达那位设计师的工作室,途中就下起了雨。   望着车窗外淅沥沥的小雨,苏颜的神色中流露出了担忧:“会不会越下越大呀?”   白星梵:“应该只是阵雨。”   苏颜叹了口气:“我不喜欢下雨天,阳光灿烂的日子多好。”   白星梵眼梢微卷,柔和一笑:“未来的每一天都是阳光灿烂的好日子。”   苏颜:“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我只希望明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不然的话……”   她故意买了个关子,没把话说完。   白星梵眉头微挑:“不然怎样?”   苏颜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猜?”   白星梵轻叹口气:“在下愚钝,实在是猜不透苏小姐的玲珑心。”紧接着,他的话风又忽然一转,“但却知道一点。”   苏颜:“什么?”   白星梵咬字轻缓,却又带着十足十的压迫感:“如果明天苏小姐出尔反尔的话,我就把你绑去民政局。”   苏颜:“……”   她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这和土匪头子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   白星梵:“当然有,土匪对民女是霸权与压迫,我与苏小姐则是两情相悦。”   “……”   苏颜不服气地说了句:“你也挺霸权主义,还经常压迫我!”   白星梵微微蹙眉:“我什么时候压迫过你?”   苏颜:“上次去逛家居店,我想买一个乳胶床垫你都不让!”   她的眉毛拧着,语气愤愤不平,红润的小嘴巴微微嘟起,像极了一个索要糖果未遂,然后记仇了好几天的幼儿小朋友。   白星梵无奈一笑,不得不再次解释:“那个床垫太软了,对你的腰不好。”   她是文字工作者,久坐本就伤腰,如果再长期使用软床垫的话一定会导致腰肌劳损。   “嘁!”苏颜满脸都写着不服气,“你就是霸权主义!”   白星梵:“我如果真的是霸权主义,就不会同意你买那对台灯。”   苏颜更不服气了:“我的台灯怎么了?多文雅啊。”   那天逛街,她相中了一对纯手工打造的竹艺灯,竹纤维制作的细薄灯罩上还有书法大家的亲笔题字,一盏上面写得是“寡欲”,另外一盏写得是“清心”。   内藏的昏黄色灯芯亮起后,柔和的灯光将本就流畅的字迹映照的越发行云流水,看起来既温馨又青灯古寺般的禅意。   那时,苏颜一眼就相中了这对台灯,觉得有格调,而且还能提醒自己时刻保持平和心态,所以她不假思索地就将其拿下了。   当时白星梵也没发表什么意见,谁知道现在竟然觉得不满意了。   哼!   生气!   瞧着苏颜气呼呼的表情,白星梵忍俊不禁,然后解释:“我不是不喜欢那盏灯,是不喜欢那几个字。”   苏颜反驳:“字怎么了?写得多好呀!”   白星梵言简意赅:“影响情趣。”   “……”   救命!   这里有流氓!   苏颜的脸颊瞬间滚烫,羞耻又慌乱地朝着驾驶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很担心中间那块挡板的隔音质量不好,被司机听到。   然而她越是面红耳赤,白星梵就越是心痒,忍不住地想去逗弄她。   只见他面不改色地开口,一本正经地说道:“卧房既是睡眠休息之地,也是男欢女爱之地,‘寡欲’与‘清心’两个词,实在与卧房不搭。”   “……”   救命!   苏颜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气急败坏地瞪了某人一眼,小声斥道:“闭嘴!不许说话!”   白星梵眉头轻挑:“苏小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苏颜又气又羞,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索性不理他了,也不看他了,“咻”地一下把脸扭向了车窗,脸颊还微微鼓胀着,一看就是在赌气,浑身上下散发着“你快点来哄我,不然我就不理你”的傲娇信号。   白星梵忍着笑意,诚恳认错:“是我的不对,那两盏灯很好。”   苏颜乜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白星梵一本正经:“事在人为,只要我们足够努力,一定不会被两盏灯影响了情趣。”   苏颜:“……”   你还是闭嘴吧!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又瞪了他一眼:“谁要跟你努力那个!”   白星梵明知故问:“努力哪个?”   苏颜:“……”   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已经快冒烟了:“你就会欺负我。”说完,又可怜巴巴地垂下了眼皮,语调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伤感,“现在你就这样了,结婚后可怎么办?一定会变本加厉地欺负我……我的命好苦呀……”   白星梵:“……”   苏颜挑起眼皮瞧了他一眼:“我不想结婚了,除非……”   白星梵深吸一口气:“除非怎么样?”   苏颜没好意思直接说,怕被司机听到,于是将手肘压在了两个座椅间的扶手箱上,朝着白星梵探过了上半身:“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白星梵倾身侧耳,苏颜扬起了下巴,将唇贴在他的耳畔,小声说了句什么,白星梵一下子就蹙紧了眉头,脸色沉沉地看着她:“一次?”   苏颜眨了眨眼睛。   白星梵斩钉截铁:“不可能。”   苏颜也知道他不会答应,更知道一周一次不现实,但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降低他的期待感,然后再慢慢地往上加,这样才更有可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故作纠结地思考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比了个二,妥协般说道:“那就两次。”   白星梵微微眯眼,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他的目光不仅带有压迫感,还具有穿透力,搞得苏颜特别心虚,生怕被他看透自己的小心思,赶忙垂下了眼帘,小声嘀咕道:“商量商量嘛,凡事都是商量出来的。”   白星梵纠正道:“房事是做出来的,不是商量出来的。”   苏颜又急又羞:“我说得是凡事,fan凡!”   白星梵面色坦然:“我说得是房事。”   “……”   我为什么要跟你这个老流氓讨论这种话题呢?   但既然已经开了头,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苏颜深吸一口气,强作淡定地回道:“房事怎么就不需要商量了?不重要么?”   白星梵语气淡淡:“一周两次的频率,听起来似乎没有那么重要。”   苏颜能够感觉到他的不悦,无奈道:“你可以跟我讨价还价呀!”   她的理想目标是三到四次,不然实在是吃不消——虽然他们没有那个什么过,但荷尔蒙的气息是不会骗人的,生理反应也不会骗人,所以她有着强烈的预感,白星梵一定是个特别重欲的男人。   白星梵并没有跟她“讨价还价”,而是询问:“为什么要跟我商量这种事?”   因为她有点害怕。   毕竟,之前从来没有过。   而且他的尺寸还那么惊人……   但苏颜不好意思说实话,只得委婉地回道:“这种事肯定是需要夫妻双方都满意才行,不然多影响感情?所以才要提前商量。”   白星梵再次蹙紧了眉头:“所以、你是在担心我不能让你满意?”   苏颜:“……”   我是担心你会让我满意过头!   她立即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是、是担心你会纵欲过度……”越说,她的声音越小,到最后都成蚊子哼哼了。   白星梵语气笃定:“不可能。”   苏颜不信任地看着他,继续说道:“据调查研究显示,咱们这个年龄段的夫妻,每周同房三到四次最健康。”   白星梵一怔:“才四次?”   苏颜:“???”   才?   你真是一点都没让我失望!   白星梵不容置疑:“以后少看这种小道消息,不科学。”   苏颜不服气:“我看得就是科学调查!”   白星梵:“伪科学。”   苏颜:“……”   就你最科学!   她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纵欲过度会影响身体健康!”   白星梵面不改色:“性/爱不仅能促使身心愉悦,还能提升夫妻间的感情,增加生活幸福感。只有感情不好的夫妻才会提前限制次数,我们之间不需要,如果你哪天不想做,可以告诉我,我不会勉强你。”   他的神色和语气皆十分认真,并且还带有极大的说服力,苏颜不由自主地就相信了他的话,放弃了商量次数的想法:“那好吧。”   白星梵也没再多说什么,重新将后背靠在了座椅上,修长的食指漫不经心地轻点着白色的真皮扶手箱。   苏颜也没再多言,拿起了手机,正准备刷刷微博,刚把热搜榜打开,就听到某人问她:“想要孩子么?”   苏颜愣了一下,扭脸看着他,问:“什么时候?”   白星梵:“结婚之后。”   苏颜抿了抿唇,犹豫道:“会不会太快了?”   白星梵:“你想什么时候要孩子?”   “我也不知道……”苏颜实话实说,“我是想要孩子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合适。”   白星梵也很体谅她:“如果你暂时不想要的话,我们就先不要。”   苏颜不置可否,认真考虑了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要不还是顺其自然吧,小天使什么时候来,我们什么时候要。”   白星梵不假思索:“行,全听你的。”   苏颜捕捉到了他双眸中的笑意:“你很高兴?”   白星梵:“嗯。”   苏颜笑着问:“是因为终于可以当别人的爸爸了么?”   白星梵目光柔柔:“因为你同意当我孩子的妈妈了。”   眼神不会骗人,他是真的很开心。   一股柔软的冲击感直击心脏,苏颜的呼吸一滞,呆愣愣地望着他。   白星梵被她的傻乎乎的模样逗笑了:“怎么了?”   苏颜神色中透露出了些许茫然,迟疑着问:“我真的很好么?”   好到可以让你因为我愿意成为你孩子的妈妈而开心?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么好——不是在妄自菲薄,而是在实话实说——以他的条件来说,完全可以找一个比她优秀许多倍的女人当妻子,就好比是章若彤那样的,她不仅可以在事业上辅佐他、在家世上支持他,更可以为他培养出更优秀的子女,完全不用担心后代会产生阶级下降的问题。   从决定和白星梵结婚的那一刻起,苏颜就感同身受到了白星梵他妈当年的那份焦虑:担心孩子会因为自己不够优秀而变得中庸。   虽说这世上大部分都是中庸之辈,但白家并不是普通人家,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家族史上的无能之辈。   但如果她足够优秀的话,应该就不会产生这种担忧了吧?   所以,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你就不怕我养不好孩子么?”她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顾虑。   白星梵不解:“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苏颜咬了咬下唇,最终选择说实话:“因为我不够优秀。”   “你很优秀,在我眼中,没有人比你更好。”白星梵语气笃定,“养孩子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还有我,子不教父之过,如果真的没养好,是我的过错,不是因为你。”   家庭责任感这种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但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确实是会令女人安心不少,最起码在子女的教育问题上是这样的。   白星梵这句话就如同一剂定心针似的,瞬间治愈了苏颜的焦虑情绪,还让她有些心神荡漾,忍不住地想和他亲近:“亲亲!”话音还没落呢,她就朝他倾去了上半身,同时噘起了红彤彤的嘴巴。   白星梵忍俊不禁,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一直到抵达目的地,这一吻才结束。   下车前,苏颜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了一包卫生纸,递给了白星梵:“擦擦嘴。”然后又拿出来了气垫和口红,仔仔细细地补了个妆。   补完妆后,她又看了白星梵一眼,发现他右边唇角处还有些口红印没擦掉,于是就伸出手用拇指帮他擦了一下,谁知他却攥住了她的手腕,轻轻舔了舔她的掌心。   湿热的酥麻感一路顺着手臂蔓延,迅速传遍了全身。   苏颜的脑袋里“轰”的一下炸开了花,呼吸开始紊乱,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了一层异样的红晕。   好几秒钟过后,她才做出反应,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臂,羞愤交加地瞪了他一眼:“流氓!”   她脸红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好欺负。   白星梵忍着笑意,微微蹙起了眉头,神色中流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困惑:“可是,崽崽好像很喜欢这样。”   苏颜的脸更红了:“我没有!”   白星梵:“真的没有?”   苏颜挺直了腰板,语气坚决:“真的没有!”   白星梵咬字轻缓:“到底有没有,明天就知道了。”   “……”   洞房花烛,她肯定跑不了。   苏颜羞耻得不行。   不能再和这个老流氓独处了,于是她果断选择下车。   那位礼服设计师的工作室位于一座高档写字楼内,司机将车停在了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   苏颜一下车,就看到了守在黑色劳斯莱斯后方不远处的两位身穿黑色便装的彪形大汉。   他们是白星梵给她安排的保镖。   前几天东辅快讯报道了一条社会新闻,一位独居女孩在自己的出租屋内被杀害,后来经查证杀人凶手是女孩的前男友。   此条新闻引起了大范围的舆论讨论,也给各位独居的女孩子们敲响了警钟,尤其是那些有前男友的。   苏颜虽然有前男友,但她不是独居,谢屿也不是那种具有极端凶残人格的变态前男友,所以她并没有多害怕,但是白星梵却不放心,一意孤行地给她安排了两位保镖,随时负责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虽说去哪都有两位彪形大汉跟着确实很有安全感,腰杆子也会硬气一些,但是吧……总归是有些不习惯,做什么事情都被人盯着,特别的不自由。   她也跟白星梵商量过,让他把保镖撤走,但是他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十分坚决,根本商量不通。   她原本以为他是多此一举杞人忧天,直到两天前,她妈出门买菜的时候在小区门口见到了谢屿,如果不是那位陪着她妈去买菜的保镖反应的快,谢屿早就冲向她妈了。   那天可算是把她妈吓坏了,也把她妈气坏了,回到家后不停地破口大骂,还说什么如果不是保镖把谢屿的嘴给捂上了,她一定会狠狠抽他两个耳光。   苏颜也是心有余悸,同时特别感激白星梵的先见之明,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从那天起,她就接受了保镖的存在,并且一直在努力地学习无视他们。   关上车门后,她就绕到了白星梵身边,亲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和他一起朝着电梯间走了过去。   电梯来的很快,且空无一人。   苏颜和白星梵先走进了电梯,两位保镖紧随其后。   四四方方的轿厢面积并不窄小,但是加上那两位彪形大汉后,空间就略显窄小了,搞得苏颜想无视他们两个都做不到。   “十六层。”   其中一位保镖按照白星梵的命令,摁下了通往十六层的按键。   少顷后,电梯门缓缓合上,然而就在两扇门即将重合之时,一双手突然插入了门缝中,用力将两道门掰开了,与此同时,苏颜听到了谢屿撕心裂肺地怒吼声:“颜颜你不要嫁给他!白星梵就是个禽兽!他用我爸的命威胁我离开你!是他毁了我们的婚礼!”   苏颜如遭雷击,石化般僵在了原地——他在说什么?   “我带你走!”谢屿试图冲进电梯,试图去接近她,但是那两位保镖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还没有踏入电梯,那两位保镖就冲了出去,毫不留情地将他强行拖走了,其中一位保镖还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无论谢屿怎么抵抗挣扎,都无法摆脱他们,如同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兔子。   事发突然,苏颜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谢屿被带走后,电梯门自动闭合。   苏颜浑身僵硬,慢慢地转动脖子,呆若木鸡地看向了身边人——   谢屿说得,都是真的吗?   是他毁了她的婚礼?   是他亲手把她推入了深渊?   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羞辱被人耻笑?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伤心难过?之后又假惺惺地跑来当好人,安慰她、关心她,把她当傻子欺骗,将她玩弄在股掌之中?   所以,她所以为的一切巧合与善意,都是他的处心积虑?   她的未婚夫,竟然这么可怕?   密闭空间内仅有他们两人,苏颜忽然慌了神,甚至感受到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惧感,想立即远离身边的这个男人。   或者说,她被激发出了弱者保护自己的本能。   她害怕他。   面对着她饱含惊恐的审视目光,白星梵面不改色,冷静至极:“你相信他的话?”   苏颜怔住了,终于找回了些许理智——   她凭什么要听信谢屿的一面之词?谢屿很值得她去信任么?   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人就是谢屿了吧?   空口无凭,她要因为谢屿的一句空话而去怀疑自己的未婚夫?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这么做,她应该毫无保留地相信白星梵。   但是,谢屿的话就像是一根尖细的刺,直勾勾地扎入了她的心头,令她无法忽略、无所适从——   如果真的不是他,婚礼那天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店附近?真的只是因为巧合?   为什么要给她安排保镖呢?只是因为那条凶杀新闻?还是为了提防谢屿接近她,防止告诉她正真相?   她的心头已经产生了许多疑点,这些小小的疑点令她无法彻底相信他,所以她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但是她想去相信他,想要得到一个让自己不再去怀疑他的理由,因为她现在正深爱着他,而且他们明天就要去领证了,如果他真的如谢屿说得那样是个不择手段的禽兽,那么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假象,她只是一只被他玩弄在掌心中的宠物罢了,哪有什么未来呀?   她接受不了这种可能性,甚至开始痛恨谢屿,她的生活明明很幸福,他为什么要来搞破坏呢?为什么要跟她说那番话?他有证据么?没有!可这番话却在她的心头留下了疑种,令她猜忌、令她怀疑,令她惴惴不安。   她宁可活在虚假的幸福中,也不想变成一只惊弓之鸟,每天忐忑不安地活着。   白星梵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却没有为自己辩解,从容不迫地说道:“你当然可以选择相信他,但谁能证明,他没有骗你呢?”   对啊,谁能证明呢?   只有姜杞。   难不成他也威胁了姜杞去破坏她和谢屿的婚礼?   这怎么可能呢?他根本不认识姜杞。   更何况,他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只手遮天么?   还有,前几天她还听姚安安说,有去参加谢屿他爸葬礼的同学看到了姜杞,她时刻陪伴在谢屿左右,谢家所有人都把她当准儿媳对待。   如果姜杞也是被威胁的,她为什么还能做到一直对谢屿不离不弃呢?谢屿为什么还允许她一直陪着他呢?不该恨她入骨么?还能让全家都以为她是他的未婚妻?   这一点说不通,姜杞是悖论。   可是谢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只是为了离间她和白星梵,让她对他产生怀疑和恐惧?为了让她每天活在疑虑之中?   还是说,他就是见不得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所以不顾一切地要来搞破坏?   她什么时候得罪过谢屿么?没有。   谢屿也不是这种有着极端性格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说不通,苏颜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快要炸了。   她现在,只是想要一个去信任白星梵的理由。   她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眸直视着他的目光:“我可以相信你么?”   白星梵神色坦然,语气坚决:“当然可以。”   苏颜:“如果你骗我呢?”   白星梵不置可否,反问道:“你是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苏颜:“我……”   我也不知道。   我做不到全心全意地去信任你。   白星梵轻叹口气,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温柔提醒:“颜颜,你现在爱的人是我。” 第46章 诱捕   与设计师商讨礼服细节的过程中,苏颜非常的心不在焉,也不怎么开口说话,有时设计师主动询问她的意见,她也答不上来,因为她根本没听清人家问了什么,只好赧然地说声抱歉,然后再麻烦人家重新问一遍。   她也没有与白星梵对视或者对话,一直在逃避他的目光。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如果谢屿的目的是离间她和白星梵的关系,那么他似乎成功的做到了这一点。   她无法再全心全意地去信任他,开始不断地怀疑他,甚至想到了许多之前被忽略掉的细节之处,比如说,他当时到底是怎么得知了她要结婚的消息?真的是通过朋友圈么?但是在交往的过程中她发现,他其实是个不怎么刷朋友圈的人,因为他的工作很忙,根本没有时间去刷这种无聊的东西。   更何况,那时他们已经将近半年没有联系过了,谁会去关注一个半年不联系的朋友的婚讯呢?   除非,他一直在关注着她。   是因为单纯的喜欢才关注?还是为了什么别的目的?   还有当时在医院,谢家的人为什么那么怕他呢?他的三言两语,就把谢屿的妈妈和大伯吓到了魂飞魄散,那三言两语意味着什么呢?是谢家不可告人的丑闻么?他为什么会对谢家的丑闻了如指掌呢?   她之前从来不曾想过这么多,因为她从没怀疑过他,然而疑虑的种子一旦被投入心底,就会迅速的生根发芽,令她无法忽视,不断地去逼迫着她挖掘一些过去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之处,并开始抽丝剥茧。   越来越多的细节被挖掘了出来,她对他的怀疑也就越发的深刻。   似乎,所有的细节都在向她证明一件事:在婚礼那件事上,他一定对她有所隐瞒。   但她却不敢去逼问他真相,也不敢去找其他相关者求证,因为她害怕得知真相——如果始作俑者真的是他,那么她的生活和认知就会被彻底颠覆。   她也不敢去相信自己深爱的男人是这样一个恐怖的人,更无法接受自己曾经所遭受的折磨与痛苦全是拜他所赐。   她爱的那个白星梵,温文尔雅,善解人意,并且对她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甚至可以说把她捧在了手心里去宠爱,怎么会舍得算计她、伤害她呢?   他不会的。   他肯定舍不得。   就这样,她的内心产生了一杆天平,一侧是信任,一侧是怀疑,然而没有一侧能够令她彻底站稳立场,于是乎她开始在天平两侧来回反复地跳横,结果就是把自己弄得很累,心力交瘁。   因为她的心不在焉,所以这场与设计师的见面很快就结束了。   返程的途中,天色依旧是阴沉沉的,落雨不断。   苏颜再也没了来时的兴奋与期待感,一言不发地望着车窗外。   雨下的很急,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形成了一道道水流,又汇聚成了一层水幕,彻底覆盖了车窗,扭曲了窗外的景色。   苏颜的瞳孔逐渐失了焦,目光呆滞空洞,脑海中盘踞着一个挥之不去的想法:如果这场雨能够持续到明天,并且愈演愈烈,她是不是就了不去领证的借口了?   她已经不敢和他结婚了……   忐忑许久,苏颜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明天、要是下了雨,我们可不可以、改天再去领证?”为了使自己的说法能够站得住脚跟,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下雨天,不吉利。”   “当然可以。”   白星梵的语气十分温和,全然出乎苏颜的预料。   她猛然扭过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原本以为,他一定会很生气,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松地就答应了她?   白星梵的神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我会尊重你的一切决定,但结婚并不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担心长辈们会不高兴。”   这倒也是。   结婚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情,领证的日子是早就订好的,也不能说改就该,不然怎么跟长辈们交代呢?   苏颜忽然有些难堪,还特别的茫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她爱他,却又怀疑他,所以不敢轻易地把自己交付出去。   正不知所措之际,她又听到白星梵说:“我的家人也会尊重你的决定,你不必担心他们,至于叔叔阿姨那里,就需要你去劝说了。”   他这是,在给她台阶下?   苏颜有些诧异,同时又在心里长舒了口气,立即说道:“你放心,我肯定会跟我爸妈说清楚。”   “嗯。”   苏颜顿时有了种如蒙大赦的解脱感,仿若一只小鸟挣脱了牢笼。   白星梵默然不语地看着她,少顷后,轻启薄唇:“真的不想结婚了?”   他的瞳孔漆黑深邃,犹如万丈深渊,苏颜心慌意乱,下意识地别开了自己的目光,语无伦次地解释:“不不、是,我、我只是讨、讨厌厌下雨天。”   白星梵神色淡淡:“我明白了。”   然而他的反应越是淡然,苏颜就越是惊恐,如同一只惊弓之鸟。   接下来的这一路上,他们两个之间没有再产生一句对话,车内的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   司机直接将车驶入了金色澜湾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将车停在了苏颜他们家所在的楼层之下。   车身还没停稳,苏颜就打开了车门,也不敢去看白星梵,低着头匆匆说了句:“我走了,拜拜。”然后迅速下了车,头也不回地朝着电梯间走了过去,脚步急切而迅速,像是在逃离什么似的。   白星梵坐在车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右手食指漫不经心地轻点着扶手箱。   待她的身影消失后,他将前后排之间的挡板放了下来,声色冷然地对司机命令:“明早七点半,准时来接太太。”   他一点也不担心她会食言。   无论她想不想,都必须和他结婚。   苏颜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中。   她需要冷静。   然而越是冷静,就越是怀疑。   白星梵的身上疑点重重,令她根本没办法去相信他,甚至开始害怕他。   心中的某种信念开始分崩离析,她也没办法再继续欺骗自己。   在弄清楚真相之前,她绝对不能和他结婚。   今天和平时一样,只有她和她妈在家。   午饭的时候,苏颜斟酌许久,终于开口:“妈,我想把领证的日子往后推一推。”   柳湘正在夹菜的手一顿,诧异不已地看着自己女儿:“怎么了?”   苏颜不能说实话,只得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有点恐婚,没做好心理准备。”   柳湘紧紧地蹙起了眉头,气恼不已地放下了筷子:“那你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人家结婚呀!现在事到临头了你才说你恐婚想反悔,这不是耍着人家玩么?你让人家白家人怎么想啊?”   苏颜明白她妈在担心什么,但她的态度也很坚决:“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星梵商量好了。”   柳湘连忙追问:“星梵怎么说得?”   苏颜:“他、他挺尊重我的,就是担心你们会多想,所以让我好好地跟你们商量一下。”   柳湘并不放心:“他真是这么说得?”   苏颜点头:“嗯,他没有勉强我,至于他家里人那边,他也会去劝说。”   柳湘沉默许久,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出了万般无奈:“颜颜,有件事原本不想告诉你,但是、但是、哎……你怎么忽然变卦了呢?今天早上出门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苏颜一愣,心头突然冒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妈:“到底什么事?”   柳湘面露苦色,再次叹了口气,不得不向女儿坦白:“半个月前你爸的公司出了点事,投资人忽然说要撤资,怎么商量都谈不拢,你想呀,要是真的让他撤走了,公司的资金链肯定要断裂,下一步就是宣告破产,你爸他只能找人帮忙,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托人说情,但没有人愿意帮他,这年头呀,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那还敢奢望别人雪中送炭呢?最后你爸只好去找了星梵……”   话还没说完,柳湘就红了眼圈,声音也变得哽咽了:“他也不想去找白星梵,不想让你为难,更不想让你因为这件事低人一等,以后看婆家人看色,但是他没办法呀,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员工呢,大家都要养家糊口,他要为那些员工负责呀。”   说着说着,柳湘就哭了,低低的啜泣声中即带着对女儿的愧疚与自责,又带着对世事难料的无奈。   餐厅中的空气似乎越变越稀薄,苏颜逐渐感觉到了一股窒息感,开始喘不上气,又像是有一只大手,死死地勒住了她的脖子,不仅锁住了她的咽喉,还在用这种强硬的方式告诉她,她根本逃不掉。   她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的妈妈,许久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使自己保持冷静:“投资人为什么要撤资?”   柳湘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生意场上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苏颜不置可否,又问:“最后撤资了么?”   柳湘擦了擦眼泪:“撤了,星梵帮你爸补上了资金链上的空缺。”   苏颜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双唇微微发颤:“所以,他、他现在是公司的大股东?”   柳湘:“那肯定呀,你爸也不能平白无故地接受人家那么大恩惠。”   苏颜:“……”   她彻底陷入了绝望,神色越发的呆滞空洞,整个人似乎已经麻木了。   柳湘满含愧色地看着自己女儿:“我和你爸不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担心你夹在中间为难,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你和星梵的感情,但谁知道,你怎么忽然变卦了呢?我现在就担心星梵会胡思乱想,觉得咱们家人过河拆桥……”   苏颜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入了绝境,白星梵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明天,她必须跟他结婚。   委屈与无助感在顷刻间弥漫心扉,她很想放声大哭,但她不敢哭,也不能当着妈妈的面哭,不然妈妈会心疼她、会难受。   她紧咬着牙关将眼泪憋了回去,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同时说道:“你别担心,我们的感情很好,明天会按照原计划去和他领证。”说完,她转身离开了餐厅。   回到房间后,她锁上了房门,眼泪瞬间决堤。   想放声大哭,却又怕被妈妈听到,只能用力地咬着手臂,将哭声吞咽回肚子里。   真的很委屈。   他一直在骗她,算计她。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才是真正的白星梵,之前他所展示给她的,全是伪装出来的假象,为了诱捕她而已。   她以为他将自己捧在了掌心中,其实是将她锁进了笼子里。   这个笼子使是用玫瑰编织的,华丽诱人,她被蒙蔽了双眼,毫无防备地钻了进去,本以为里面是温暖巢穴,实则布满靳棘,迫使她只能栖息在花朵上,不然就会被刺得满身伤。   她也飞不出去,因为笼子的门在她飞进来的那一刻就被关上了。   她只能乖乖听话,乖乖地伫立在玫瑰上,当一只供他欣赏把玩的夜莺。 第47章 七夕【一更】   七夕这天没有下雨,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苏颜昨晚根本没有和白星梵联系,但她心里明白,即便没有约定时间,他也会准时出现。   猎物或许会迟到,但捕手永远不会,他早已埋伏好了陷阱,然后在暗处蛰伏,静待着猎物主动落入陷阱,最后华丽收网。   事实也如她所预料,清早起床后,她一下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她的白星梵。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入室内,将客厅映照的明媚透亮。   他的穿戴一如既往的沉稳优雅,一尘不染的白衬衫,笔挺整洁的深灰色西服裤,黑色皮带上搭配着白金色方形腰扣,左手手腕上佩戴的高档腕表也是白金色,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他正在和她爸聊天,神态和谈吐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棱角分明的五官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中,俊朗的眉宇间更多出了几分温柔之色。   看起来,确实是相当斯文儒雅的一个男人呢。   但也只是看起来是。   捕手的基本技能之一就是伪装,不然怎么诱骗猎物上当?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白星梵抬起了眼眸,看向苏颜的目光中带着浅浅笑意:“早安。”   苏颜也勾起了唇角,眼神中却没有笑意,语气不冷不热:“你来的还挺早。”   白星梵面不改色:“怕你着急。”   苏颜:“我一点也不急。”   她妈柳湘在这时走进了客厅,连声催促道:“快去吃饭,吃完饭早点出门,今天去民政局领证的人肯定特别多,去晚了就要排队了。”   苏颜没再多言,也没再多看白星梵一眼,直接去了餐厅。   柳湘叹了口气,替女儿着急,又冲着她的背影唠叨了一句:“快点,干什么都磨磨叽叽的,排到后面不好。”然后又看向了白星梵,操心地问,“星梵你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白星梵温声谢绝:“不了,早上在家吃过了。”   柳湘也没强求:“那行吧,你跟她爸聊,我上楼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那丫头总是丢三落四。”   领完证之后就是别人老婆了,肯定不能再继续住在家里,所以等会儿他们还要再回家一趟,来搬苏颜的行李。   说完,柳湘就上楼去了。   这顿早饭,苏颜吃得食不知味,只是机械性地往嘴里塞东西。   她的胃口也不怎么好,塞了两口就饱了,却一直没有离开餐厅,下意识地想往后拖延时间,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直到她妈前来催促她,她才不得已地结束了这顿早餐,和白星梵一同出了门。   早晨的电梯人员较多,几乎是一层楼一停。   电梯往下降落了两层后,进来了一位推着轮椅的老大爷,轮椅上还坐着一位老太太,众人为了给这两位老人让位,不得不往后退,苏颜一下子就被挤到了角落处。   白星梵拍了拍站在她前面的那个男人的肩膀:“麻烦往前走点,或者和我换个位置,你挤到我老婆了。”   苏颜怔了一下,诧异地看向了白星梵。   他刚才喊她什么?老婆?   她非常不习惯这个称呼,更不想让他把这个称呼强加在自己身上,因为她不想当一只没有自由的夜莺。   但这个称呼,却也是她心心念念期待了很久的,毕竟,她也是因为真的爱他才会答应嫁给他,所以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刹那间,她还是无法自控地动了心。   电梯里虽然人多,但还没挤到人挨人,那个男人选择了和白星梵换位置。   白星梵挡在了苏颜的面前,以免再有人挤到她。   苏颜抬眸,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忽然红了眼圈。   她还是委屈,无法抑制的委屈。   她讨厌他的不择手段,更没办法原谅他对她的算计与欺骗,可是又无法终止自己对他的感情,因为他真的很宠爱她,宠到可以让她重新变成小孩子。   但她不想让他对她那么好,因为他对她越好,她就越没办法狠下心去切断自己对他的爱。   或者说,她不想一边怨恨着他,又一边爱着他,这样实在是太煎熬了。   越想心里越委屈,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她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觉得丢人,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了,显得她多脆弱一样,更是像极了一只只会哭哭啼啼的、没用的夜莺。   于是她赶忙低下了脑袋,同时抬起手,迅速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到了负一楼,他们和其他人一同下了电梯,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司机早已在此等候着了,两人一上车,他就将前后排之间的挡板放下了下来,然后规规矩矩地开车。   苏颜一直低头沉默着,丝毫没有新婚的喜悦感。   其实,她期待这一天已经期待了很久,但世事难料,谁知道这一天真正到来之际,她竟然完全没有了期待感,反而渴望逃离。   她不想当笼子里的小鸟。   白星梵眉头微蹙,无言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低唤了她一声:“崽崽。”   苏颜置若罔闻。   白星梵轻叹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比起谢屿,我希望你更相信我,我才是你的丈夫。”   苏颜不置可否,继续沉默着,许久后,她忽然开口,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我今天没有乖乖地和你来民政局,你会怎么做?让我爸破产么?”   白星梵面不改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苏颜并没有就此罢休,连声质问:“投资人为什么会忽然撤资?你也不知道?”   白星梵声色冷静,从容不迫:“撤资的原因有很多种,具体是哪种情况,我确实不太清楚。”   在“撤资”这件事上,他确实没有从中作梗,只不过是借助着这个机会顺水推舟而已。   苏颜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你费尽心思地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想逼着我和你结婚么?”   “我不想逼你。”白星梵抬起了手,轻轻地用食指刮蹭着她的脸颊,温文尔雅,“我想让你心甘情愿的和我在一起。”   强烈的委屈感再次弥漫了心扉,苏颜的眼圈又红了。   在昨天之前,她一直都是心甘情愿的,直到谢屿忽然出现,一切才都变了。   其实谢屿的那番话她只信了三分,但是在得知父亲公司的事情后,三分变成了八分。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才是真正的白星梵。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却已经于事无补,他早就为她编织好了陷阱,引诱她跳入,并且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退路。   他扼住了她的死穴,令她无法反抗,只能服从。   心甘情愿,变成了逼不得已。   她红眼欲泣的模样,十分的惹人怜惜。   白星梵握住了她的下巴,拇指轻柔地摸索着她的脸颊,声色款款:“我真的很爱你。”   苏颜拼命地忍着眼泪,但声音中还是透露出了哽咽:“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痛苦有多绝望么?我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梦里全是那场婚礼,你知道那种同情中夹杂着诽议的目光有多恐怖么?”   她至今为止都不敢相信白星梵竟然是那场婚礼的罪魁祸首。   她曾经所承受的所有折磨,也全是拜他所赐。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还能当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前去安慰她关心她。   这是爱么?她只感觉到了窒息:“你骗了我!”   白星梵的脸色一沉,手上的力度也加重了:“你为什么只相信谢屿,不相信我?”   苏颜忍无可忍,眼泪夺眶而出,哭着说道:“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白星梵神色冷峻,薄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再一次地体验到了情绪失控的感觉。   他厌恶这种失控感,可是只要一遇到她,他就会疯。   他宠她,爱她,舍不得她伤害她分毫,只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结果呢?他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却抵不过谢屿的三言两语。   谢屿就那么值得你去信任么?你就那么忘不了他么?   失控感愈演愈烈,他的耐心几乎已经被耗尽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白星梵松开了她的下巴,动作温柔地将她的耳畔碎发撩到了耳后,又轻轻地为她擦拭掉了脸上的泪痕,声色轻柔又冰冷:“乖一些,不许哭,不然照相不好看。”顿了下语气,他又补充,“我不想在结婚证上看到你流眼泪的样子,你要开心一些。”   苏颜做不到,眼泪止不住地流,哭得浑身都在发颤。   没过多久,司机将车停在了民政局门口。   七夕节是属于情侣的日子,前来领证的情侣属实不少。   民政局八点半才开门,现在时间还不到八点半,民政局的大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白星梵并没有着急下车,而是耐心地等待着苏颜哭。   她低着头,小声地啜泣着,纤细柔弱的身体不断地轻颤着,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滴接一滴地落在了她的双腿上。   许久之后,久到民政局门前的队伍长度已经消减至最初始的一半时,苏颜才逐渐停止了哭泣。   这时,白星梵终于开口,不容置疑:“把眼泪擦干,该下车了。”   眼泪几乎已经流干了,再委屈也无济于事,事到如今,苏颜已经彻底认了命,按照他的要求,从包里拿出了纸巾,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然后和他一起下了车。   夏季酷暑,烈日炎炎。   他们并肩站在炽热阳光下,却不像其他情侣似的有说有笑,相互间的气氛冷若寒冬,完全不像是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情人,倒像是一对形同陌路的局外人。   走进民政局之前,白星梵看了苏颜一眼,轻叹口气,半是无奈半是胁迫:“你最好开心一些。”   苏颜眼眸低垂,神色空洞:“我尽量。”   “尽量?”白星梵眸色阴沉,冷声质问:“就那么不想和我结婚么?”   苏颜默然不语。   白星梵攥紧了双拳,极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失控感,却无法压制疯狂的嫉妒心:“换做是谢屿你就开心了?”   就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似的,苏颜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白星梵。   下一秒,她的眼圈就红了,神色中的错愕逐渐变成了愤怒与委屈。   他竟然怀疑她还爱着谢屿?   屈辱感油然而生,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白星梵无动于衷,用双手捧起了她的脸颊,语气明明佷温柔,却令人感觉不到温度——   “又哭什么?你流再多眼泪,谢屿也不可能娶你。”   “除了一场华而不实的婚礼,他什么都给不了你。”   “你只能嫁给我。”   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在伤她的心。   曾经把她捧在掌心里的人,变成了怀疑她欺凌她的人,苏颜难受极了,哭得泣不成声,呜咽着说道:“我恨你!”   恨我毁了你和谢屿的婚礼?   还是恨我拆散了你和谢屿?   就那么想和谢屿在一起么?   不可能。   你只能是我的。   强烈的占有欲在不断作祟,白星梵的眼眸越发漆黑深邃,理智彻底失控,耐心也在顷刻间告罄。   但他没有歇斯底里,冷静的令人不寒而栗:“没关系,你马上就会成为我的妻子,我可以包容你的一切情绪。”他的手掌心能清楚的感知到她因哭泣而轻颤的脸颊,神色越发的温文尔雅,“但是现在,你必须乖一点,把眼泪收起来,不然你明天就会收到你父亲公司资金链断裂的消息。”   苏颜浑身一僵,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人。   白星梵用拇指温柔地为她揩去了脸颊上的泪痕:“我不想那样对你,所以,你一定要乖一些。”   他扼住了她的死穴。   苏颜彻底绝望,只能服从,竭力压制着心头的屈辱与委屈,将眼泪忍了回去。   等她情绪稳定之后,白星梵牵起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温柔一笑,夸奖道:“这样才乖。”   苏颜紧咬牙关,强忍着想哭的冲动。   随后,白星梵带着她走进了民政局。   他们顺利地领取了结婚证,成为了合法夫妻。 第48章 避孕【二更】   七夕过后,苏颜就成为了庄园的女主人。   早在一个月前,姚安安就要求她请客了,当时苏颜与她约定的是领证当天就和白星梵一起请她吃饭,但这个约定并没有按照计划进行,一直到婚后第四天,苏颜才单独约了姚安安。   她与姚安安约得是上午十一点半在万象城正门口见。   还不到十点半,苏颜就给司机打了电话——白星梵不在家,一早就去了公司,但安排了专业的司机供她使用,那辆黑色的宾利也成为了她的专属座驾,只要她打一通电话,司机就会立即开着车来接她。   其实苏颜并不想用他给她安排的车和司机,但如果没有司机的话,她就出不了门,因为庄园所属的别墅区选址僻静、安保严格,进出只能通过报备过的私家车,但她又不会开车,所以只能依赖司机。   挂下电话后不到二十分钟,司机就将车开到了别墅门口,等苏颜坐稳后,宾利车缓缓启动,迅速又平稳的驶出了庄园大门。   苏颜坐在副驾驶后面的那个位置上,扭头朝着车后方看了一眼,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紧紧跟随着她所乘坐的黑色宾利。   她轻叹口气,无奈地将头扭了回来,内心有些苦涩。   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车里面,坐着两位保镖。   白星梵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但她明白,他是不放心她,担心她这只小夜莺会挣脱鸟笼,所以才安排保镖跟着她。   他没有彻底限制她的自由,但也没有完全给她自由,她只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自由。   换句话说,他就是她的鸟笼。   半个多小时后,司机将车停在了万象城正门前的马路边,苏颜下了车,身穿黑色的便装的高大保镖紧随其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苏颜,不会过分的贴着她,但也绝不让她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中。   姚安安早就到了,正站在商场正门前等她。苏颜一走上台阶就看到了自己的好姐妹,先激动地朝她招了招手,然后快步朝她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姚安安也朝着她迎了几步。   在看到苏颜手中拎着的四五个爱马仕和香奈儿的购物袋后,姚安安震惊地感慨了句:“我的天,你到底是来购物的还是来卖货的?”   “送你的。”苏颜微抬手臂,将手中的购物袋递向了姚安安。   姚安安瞪大了眼睛,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真的假的?”   苏颜:“骗你干嘛?”   姚安安差点就感动哭了:“富婆!姐妹!”   苏颜被逗笑了:“快点拿着吧,真的很沉。”   姚安安虽然激动,带也没有被爱马仕蒙蔽心扉,谨慎地问了句:“这都是你老公给你买的吧?你送给我了,他不会不高兴?”   苏颜:“不会,他给我买太多东西了,我要是不给你拿几个,根本用不完。”   姚安安:“……”   姚安安:“…………”   姚安安:“………………”   沉默了好几秒钟后,姚安安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看着苏颜:“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句话,真的很凡尔赛。”   苏颜:“……”   姚安安持续羡慕中:“哎,你老公对你可真好。”   苏颜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些姚安安无法察觉出的苦涩:“他对我是挺好的。”   这句是实话,白星梵对她真的很好,好到无可挑剔。   他把她当成了公主,那座庄园就是他为她打造的城堡,城堡内金碧辉煌,铺就了遍地的奢华玫瑰。   按理说,她应该没什么可挑剔的。   但是,她没有自由。   他的爱太偏执了,那种疯狂的占有欲令她感到惶恐。   她时常会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好像缠绕着一根无形的铁链,铁链的另外一端掌控在他的手中,无论如何挣扎,她都无法挣脱他的束缚。   但她也明白,自己并不能向任何人抱怨或者求助,包括自己的父母,因为在世人的眼中,她现在过得就是最好的生活,享受着许多人这辈子都无法享受到的社会地位和物质水平,所以她没资格抱怨,不然就是不安于室、不知好歹。   所以,她只能把这些苦涩藏在心里,默默地消化,同时不断地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一切、适应这一切,或者说,是自我麻痹,反正也无法改变什么了,只能麻木接受。   轻叹口气,她再次对姚安安说道:“快拿着吧。”   “你确定你老公真的不介意?”姚安安还是有点不放心。   苏颜向她保证:“绝对不会。”   她很确定白星梵肯定不会跟她斤斤计较这种小事。   在物质方面,他绝不限制她。   她毫不怀疑,哪怕她想一掷千金地去买一块废铜烂铁,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的底线是感情,是她对他的忠诚度和服从度。   只要她能够乖乖地服从他,乖乖地待在鸟笼子里,他就不会不高兴。   听了苏颜的保证后,姚安安终于放心了:“哎,那我就只能勉为其难地帮你分担一些压力了!”   苏颜被逗笑了:“我真是谢谢你了!”   姚安安开开心心地接过了苏颜递来的东西:“下次再有这种好事、不不不,再有这种困难,别找别人,还找我,我愿意替你分忧解难!”   苏颜笑着说:“好,忘不了你!”   姚安安:“嘿嘿!爱你呦!”   苏颜又笑了一下,然后想问她些什么,但是忽然想到了跟在身后的保镖,最终欲言又止,把已经冒到嘴边的话改成了:“先去趟洗手间吧,我想上厕所。”   姚安安:“OK!走!”   随后两人手挽手走进了商场。一楼没有卫生间,她们先乘坐电梯去了二楼,走进女厕所之后,苏颜才小声问了姚安安一句:“我让你帮忙买的那个东西你买了么?”   姚安安这才回忆起来了什么,立即低头去翻找手里拎着的甜点铺袋子:“买了买了!”她把袋子递给了苏颜,又特别奇怪地问了句,“你干嘛不自己买呀?不好意思?”   苏颜没办法跟她说那么多,只能点了点头:“嗯。”   姚安安却越发的不解:“不就是一盒避孕药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实在不行找外卖送呗。”   苏颜尴尬地笑了一下:“我们家不是住的远么,外卖也不能进小区。”   姚安安并没有被这个理由说服:“让你老公买呀,他也不好意思?”她又道,“真不想要孩子就戴套呗,吃药多伤身体呀。”   苏颜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只得选择转移话题:“等会儿再说,我真的着急上厕所。”说完,她就不再理会姚安安了,快步朝着卫生间里侧走了过去,找了个没人的隔间走了进去,关上门后,她打开了那个甜点袋子,从装蛋糕的纸盒下面翻出来了一盒避孕药。   白色的药品包装盒微微反射着头顶照射灯的光芒。   苏颜蹙起了眉头,神色中流露出了不安与担忧。   从七夕那天起,他们就没用过措施,到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她不确定现在吃药还管不管用。   她不想要孩子,最起码,在自己彻底接受现实之前不想。   她曾经也想过要孩子,但那时她还没有意识到白星梵的性格有多么的偏执,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的桎梏。   但是现在,她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是一只笼中鸟,本就不怎么自由,如果再有了他的孩子,她的处境只会越发的身不由己,这辈子都别想挣脱枷锁飞出鸟笼。   她也清楚他很想要一个孩子,但她根本不敢把自己不想要孩子的想法告诉他,因为她这种行为就是在忤逆他,所以她只能偷偷避孕,不然他一定会生气。   她很害怕他,更怕惹他生气。   家中有阿姨有管家,她不能叫外卖帮忙买,不然会被发现;自己去药店的话,有保镖跟随,还是又被发现的风险,所以她只能约姚安安,拜托她帮忙。   其实婚后第一天她就想约姚安安了,但是姚安安那几天工作比较忙,直到今天才有时间出来赴约。   中间隔得日子有些长,药物不一定管用,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万一有用呢?   她不想再被孩子束缚。   看完药物说明书后,她从随身携带的托特包里拿出了水杯,就着水把含在嘴里的药片吞了下去,然后重新把药盒藏进了放到蛋糕的袋子里。   从隔间里出来后,她拎着东西去了洗手台。   姚安安没上厕所,一直拎着东西站在洗手池前等她,顺便照照镜子。   苏颜走到了她身边:“帮我拿一下东西吧,我洗个手。”等姚安安把她的包和袋子接走后,她打开了水龙头,弯腰洗手。   正低着头用泡沫洗手液搓手时候,她忽然听到姚安安问她:“你脖子怎么了?怎么紫了一块?”   苏颜:“……”   “怎么耳朵后面也有?”姚安安又发现了一处,惊讶又担忧:“我艹,你不会是起湿疹了吧?”   苏颜的脸颊猛然发烫,羞耻地咬住了下唇,低着头说道:“不是,蚊子咬的。”说话时,她的两只耳珠不由自主地开始充血发红。   姚安安震惊:“什么蚊子这么毒?看着好严重啊……”   “……”   这已经是涂了好几层遮瑕之后的效果了。   而且脖子和耳根处的痕迹只是他留下的冰山一角。   白星梵比她预料中的还要重欲的多。   第一天晚上,他就要了她三次,弄得她很累,浑身酸疼,几乎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   那个地方也很疼。   站着不舒服,坐着更不舒服,只能躺着。   第二天晚上他还想要,但她实在是难受,就跟他说了她很疼,他倒是没有继续勉强她。   但他的自控力也只能维持一天而已。   昨天晚上又是几番折腾,都把她弄哭了。   他并不粗暴,而是温柔细腻,但正是这种温柔细腻,反而越发的磨人。   就好比是海浪,起初轻轻拍岸,并不会令人觉得惶恐或者抵触,反而极度舒适,想再体验一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风浪在不知不觉间一次比一次的迅猛了起来,身下的潮水也随之高涨,等海滩上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避无可避,狂风巨浪在顷刻间席卷而来,不由分说地将她卷入其中,与她融为了一体,带着她沉沦起伏。   她从没想到过,自己的身体竟然会那样的不受控制。   哭也是抑制不住的。   直到结束后她还在低声啜泣着。   他拥抱她,抚摸她,温柔地哄着她,最终,她疲惫不堪的在他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晨一睁开眼睛,他就不在身边了。   她每天只能在晚上见到他,然后她就属于了他,只有在白天,她才属于自己。   “可能是因为我们家住在天鹅湖旁边吧,”苏颜迅速找了个借口搪塞姚安安,“水汽重,蚊子比较凶。”然后转移话题,“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姚安安的眼睛一亮:“我现在感觉自己像是抱了富婆的大腿!”   苏颜笑了笑没说话。   随后两人一起去楼上找了家饭馆吃饭,又去看了场电影。   电影散场后姚安安就回家了,今天晚上她的家里还有场聚会,所以没办法继续陪苏颜逛街。   苏颜只好自己逛,有目标的去了Gucci店,买了两双鞋和一个包,刷的是白星梵给她的那张无限额的黑金信用卡。   这么做的目的也很简单,为了让他高兴。   不吃不喝的夜莺他是不喜欢的,抵触和反叛的行为只会激发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她很害怕他会不高兴,害怕他会再把她从大鸟笼中关进小鸟笼中,只有服从他,乖巧地享受他提供的奢华生活,才会让他放松警惕。   到家的时候时间才刚过下午六点,白星梵还没回家,胖阿姨正在准备晚餐。   苏颜先上楼了一趟,回到卧室后,迅速去了卫生间,把避孕药藏在了洗手池左侧最下方的那个抽屉的里。   这个抽屉平时没什么用,放着几条白色的一次性备用毛巾,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打开。   她将药盒卷进了一条毛巾中,然后将这条毛巾重新叠好,放进了抽屉的最深处,又仔细地将其他的毛巾堆叠整齐,有序地放进了抽屉里。   合上抽屉后,她长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放心地离开了卫生间,先去衣帽间换上了居家服,然后下了楼。   路过厨房门口时,她闻到了一股浓郁诱人的烤羊肉味道,脚步不由一顿。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她收到了她妈在家庭群里发的微信消息,是一条中医养生的推广博文,文章的标题是:喝鲜炖羊肉汤的三大好处。   她爸和她妈经常会在家庭群里发些养生文章,她和她弟早已习以为常了,基本不会点开文章看,但会很孝顺地捧个场——   傻白甜:「这周末喝羊肉汤么?」   苏颜:「其实我想吃烤羊肉。」   傻白甜:「我也想吃!!妈,等我姐和姐夫周末回家的时候咱们吃烤羊肉串吧!我还想吃酱肘子和炸鸡翅!」   妈妈:「我看你像酱肘子和炸鸡翅。」   傻白甜:「……」   当时苏颜看到这番对话后就忍不住笑了,忽然,她听到白星梵问她:“想吃烤羊肉?”   她这才想起来,白星梵现在也在她家的群中。   “也没有很想。”她抬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他,解释道,“开玩笑的。”   白星梵:“真想吃得话明天就可以做。”   苏颜婉拒了:“算了,有点麻烦,羊肉买不好的话会不新鲜,烤出来也不好吃。”之后她就没再说话,默默吃饭。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把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在心上?   犹豫了一下,苏颜推开了厨房的门,胖阿姨正站在灶台前忙活着,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来。   位于厨房正中间的操作台上摆着几个案板和几个大不锈钢盆,盆子里正腌着鲜红的羊肉。   “李阿姨。”苏颜轻轻唤了声。   胖阿姨惊讶转身:“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分钟前。”苏颜询问,“今晚吃烤羊肉么?”   “对,先生说您想吃烤羊肉,特意交代我给您做。”胖阿姨又道,“先生还担心咱们这儿卖得羊肉不新鲜,今早从新疆订的货,直接空运过来的。”   苏颜怔住了,内心五味陈杂。   不可否认,他对她是真的好,也是真心爱她。   他会把她的无心之言放在心上,会费尽心思地去哄她开心,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去满足她。   他把她当成夜莺去禁锢,却又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去宠爱,偏执与温柔并济,不断地在恶魔与天使之间交替着身份,令她恐惧的同时却又令她沉沦。   正因如此,她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心软如泥,完全没有办法狠下心去斩断自己对他的感情。   她所有的努力都会在他的温柔攻势下前功尽弃。   长叹一口气,她转身离开了厨房。   即将开饭的时候,她收到了白星梵的微信,他说临时要去参加一个饭局,晚上不能回家吃饭了。   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许久,她还是没忍住回了句:「少喝点酒,早点回来。」   他回:「知道了。」   她以为他说得知道了是真的知道了,但事实证明,男人的话不能信,他只是说说而已。   白星梵一直到凌晨十二点多才到家。   苏颜早就洗漱完了,却一直没睡觉,一边盯着手机看时间,一边瞪眼睛等他回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等她心里越气,还特别着急,因为他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想主动给他打电话询问情况,却又因为赌气所以忍着不打。   听到走廊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后,她迅速放下了手机,然后关掉了床头灯,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没过多久,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苏颜尽量放平呼吸,装作自己已经睡得很熟的样子。   脚步声逐渐接近大床。   身畔的床褥忽然往下塌陷了一块,下一秒,她就被某人拥入了怀中,他将脸埋进了她的脖子与锁骨间,连绵地亲吻着。   苏颜再也装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睛,用力地推了他一下,怒道:“走开!”   白星梵却没松开她,温声哄道:“对不起,回来晚了。”   苏颜赌气不说话,还把眼睛闭上了。   白星梵无奈一笑,继续哄道:“本来想早点回来,但实在是脱不开身。”   苏颜咬了咬牙,睁开眼睛瞪着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发个消息也行啊。”   白星梵:“我在等你打电话。”   苏颜:“……”   苏颜:“那你等吧,等到明年你也接不到这通电话!”   说完,她又用力地推了他一下,然后气愤地在他怀中翻了身,用后背对着他,再次闭上了眼睛:“我要睡了。”   “你一直在等我?”白星梵单手探入了她的睡衣中,看样子是不打算让她睡觉。   苏颜气急败坏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我要睡觉!”   白星梵置若罔闻,从她的后颈一路亲吻到了耳根,嗓音已经变得低哑暗沉:“别人的老婆都打了电话,只有我没有。”   苏颜:“……”   这语气,好像不太对。   是在委屈么?   你还会委屈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着脾气问:“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喝。”白星梵已经挣开了她的手,肆无忌惮地在属于他的疆土上横行,“要生孩子。”   他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   苏颜想到了什么,心头忽然一阵紧张,刚被勾起来的那几分情/欲在瞬间跌至谷底。   她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腕,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恳求:“我很困,真的不想。”   白星梵的动作一顿,轻叹口气,松开了她,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去洗澡。”   “你去吧。”苏颜舒了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我睡了。”   白星梵去了卫生间,没过多久,浴室里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   这种白噪音倒是令苏颜安心,最起码不用再担心他了,困意很快起来,她进入了浅睡眠中。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玻璃打碎的声音,好像是有人把什么东西撞翻在地了。   但她没有立即惊醒,睡意隔绝了她的感知能力。   几分钟后,她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惊恐万分地看向了卫生间。   门依旧是紧闭着的,从缝隙中透出的微光尖锐刺目。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忐忑不安地下了床,一步步地朝着卫生间走了过去。   在门口站了几秒钟后,她才鼓足勇气去推房门,然后,看到了白星梵。   他只在腰间裹了一条白色浴巾,发梢还在滴水。   洗手台前的地面上铺着几条白毛巾,上面散落着一些破碎的化妆水瓶子的玻璃碎片。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药盒,盒子已经被打开了,塑铝药片板被抽了出来,上面少了一颗药。   白星梵抬头看向了她,神色阴沉无比:“这是什么东西?”   恐惧感瞬间包裹了苏颜,她害怕到浑身发颤,看向白星梵的目光中充斥着惊恐,惶恐无助到了极点。   白星梵的脸色却越发阴沉,昭示着他已经怒火滔天,语气沉冷到令人不寒而栗:“我再问你一遍,这是什么东西?”   仿若有一只手勒住了脖子,苏颜已经无法呼吸了,双唇颤动,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但是即便她不回答,他也知道,这是避孕药。   她在偷偷避孕。   失控感再次席卷了他。   白星梵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意,才不至丧失理智。   再次睁开眼后,他没再看她,把药扔到了身后的洗手池上,面色铁青地走出了卫生间,然后迅速换好了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又驱车离开了这栋庄园。   夜深人静,苏颜独自一人站在卧室的卫生间门前,哭得泣不成声。 第49章 莺啼【一更】   接连几天,白星梵都没有回家。   苏颜知道他很生气,但她也委屈,她不想当笼中的夜莺,不想被禁锢自由,可他从没考虑过她的感受,只知道不择手段的逼迫她服从。   她不会生气么?不会怨恨么?不会伤心难过么?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主动去向他低头。   他们两个就这样互相不让地僵持了下去。   虽说独自一人在家的滋味并不好受,但苏颜所从事的职业早已让她习惯了孤独。   白天,她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码字写剧本或者看书。   落日时分,她会去别墅后的花园中散散步,但再也不会踏入那座鸟笼半步。   那片覆盖在鸟笼框架上的绿色大网令她看一眼就能感觉到窒息,铺了遍地的华丽玫瑰也不再具有迷人的诱惑力,反而如同剧/毒般令她心生恐惧。   她已经是一只没有自由的夜莺了,宁可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也不会主动踏入玫瑰笼子中。   夜幕降临之后,才是她这一天当中最难捱的时光。   万籁俱寂,偌大一栋庄园安静到令人发指,仿佛是被遗弃在了世界上的一个无人知晓的偏僻角落中,时光也随之静止。   她看不进去书,也写不出东西,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只能把自己锁在卧室里,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大,孤单地躺在床上看电影或者电视剧,直至夜深,疲惫不堪地睡去。   第二天早起后,关闭播放了一晚上的电视,然后再重复前一天的生活作息。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这种与世隔绝般的日子过了有一个星期,她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于是就打算去逛街,感受一下人间的烟火气,然而还没来得及给司机打电话,胖阿姨就敲响了房门,然后告知她,二少爷来了。   苏颜立即下了楼。   白星澜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听到脚步声后,他迅速把脑袋抬了起来,亲切喊了声:“嫂子!”   苏颜也不清楚他知不知道自己和白星梵吵架的事情,一时间有些猝不及防:“你怎么来了?”   白星澜:“放假了在家没事干,就来找你们玩了。”他又叹了口气,惆怅道,“哎,主要是在家时间长了我妈嫌我烦,总找我事。”   苏颜被逗笑了:“大家都一样。”随后温声询问:“中午想吃什么么?”   白星澜眼睛一亮:“我可以点餐么?!”   苏颜笑着回:“当然可以啦。”   白星澜:“那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还有糖醋排骨!”   苏颜对他像是对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好,我现在就去给做饭。”   白星澜也是一点也不客气:“其实我想把在古镇时候的饭菜重新吃一遍!”   苏颜无奈:“那我可记不住当时都做了什么菜了。”   白星澜把手举得高高的:“我记得!我全记得!”   苏颜又被逗笑了:“只要你记得我就能做!”   白星澜:“谢谢嫂子!”   “有什么好谢的?不用那么客气!”苏颜道,“你随便玩,我去做饭。”说完,她就转身去了厨房。   没过多久,胖阿姨走进了客厅,将手中端着的果盘放到了白星澜面前的茶几上:“您吃水果。”   白星澜正在打游戏,头也不抬地问了句:“我哥大约什么时候回来呀?”   胖阿姨的神色中流露出了几分难色。   先生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那天深夜也是突然离开。   太太这几天的情绪也不是很好。   显而易见,他们吵架了。   但是身为佣人,不随意谈论主人的家务事是她的本分。   所以,她只能回答:“我不太清楚,您还是问太太吧。”   白星澜不知实情,边打游戏边回:“等会儿我直接给我哥打电话吧。”   胖阿姨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客厅。   三十分钟后,白星澜结束了一场游戏,然后给他哥发了条微信:「你什么时候回家?」   白星梵一直没回他消息,他也知道他哥是个工作狂,工作起来六亲不认,不回他消息实在是太正常了,所以也不着急,于是又开了一局游戏,等到这局也打完了,他才收到他哥的回复:「周三。」   今天才周日。   白星澜有点懵:「你去出差了?」   「嗯。」白星梵现在不太忙,消息回的比刚才要快。   白星澜却更懵了——刚才怎么没听嫂子说呢?   他又追问:「你去哪出差了?」   白星梵:「西辅。」   白星澜:「你去多久了?」   白星梵:「三天。有什么事直接说。」   白星澜想了想,回了句:「我现在在你家,嫂子在给我做饭,你要不要跟我视频?看看嫂子?」   白星梵言简意赅:「不了,忙。」   之后就没再回复任何消息。   白星澜忽然忐忑了起来,心头有了股不好的预感,像是小时候爸妈瞒着他吵架时的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沉思片刻,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去了厨房。   苏颜正在站在灶台前炒菜,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来。   白星澜怕吓到她,先小声地喊了句:“嫂子。”   “怎么了?”苏颜把火调小了一些,转头看着他,“饿了么?再等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白星澜犹犹豫豫:“也不是饿了,就是想问你点事。”   苏颜:“什么事?”   白星澜试探性地说道:“我哥去出差了你知道吧?”   苏颜怔住了。   她不知道。   一点也不知道。   白星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去了三天了。”   苏颜吸了口气,努力地摆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笑着说道:“我当然知道呀。”   白星澜:“他是去南岛出差了对吧?”   苏颜立即点头:“对,是去南岛了。”   白星澜:“……”   明明是去西辅了。   但他也不敢多问,只好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我妈问我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才来问你的。”   “哦。”苏颜心虚地垂下了眼眸,抬手将脸边的随发挂到了耳后,“刚才忘记告诉你了,他过几天就回来了。”   “哦。”白星澜忐忐忑忑,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那我先出去了。”   离开厨房后,他攥着手机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整个人急得不行,像是只无头苍蝇。   也不知道在客厅里转了第几圈后,他做出了一个忍辱负重的决定:找苏展帮忙。   就在他准备不计前嫌地给苏展发微信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俩根本不是微信好友……   所以,白娇娇不得不主动加苏展为好友,但为了保全自己高傲的身段与尊严,所以,他在好友验证一栏里面填写的留言是:你绝对有事求哥帮忙,哥给你个机会加我好友。   苏展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并在好友验证栏里面回复了两个字:傻逼。   白星澜:“……”   他气得不行,恨不得直接和苏展在线对喷,但大局为重,先解决哥哥和嫂子之间的矛盾比较重要,于是乎,他又一次选择了忍辱负重,再一次发了好友验证:快点加我!我哥和我嫂子吵架了!   这回苏展没再骂他,秒速添加了好友,急慌慌地发消息询问情况:「怎么回事?」   白星澜:「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只知道他们俩吵架了,我哥还离家出走了。」   苏展:「啊?」   白星澜:「他说他是去西辅出差了,下周三才回来,但我嫂子根本不知道这事。」   苏展:「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问问我姐?」   白星澜:「她都不愿意跟我说,会跟你说?」   苏展:「废话,我是她亲弟弟,当然比你靠谱!」   白星澜:「她肯定不会跟你说,你就算是去问了,也问不出什么,反而还会给她心里添堵。」   苏展又急又无奈:「那你说怎么办?!」   白星澜:「我有个不怎么成熟的想法,需要你配合完善。」   为了姐姐的幸福,苏颜也选择了摒弃前嫌:「你说。」   二十分钟后,苏颜做好了饭,胖阿姨来到了客厅,喊白星澜去餐厅吃饭。   白星澜不敢耽误,立即放下了手机,乖乖地去了餐厅。   吃饭的时候,他注意到嫂子的眼眶有些红通通的,显然是刚才在厨房偷偷哭过。   他觉得嫂子有点可怜,还觉得他哥特别过分,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老婆一个人丢在家里不闻不问吧?而且,这才结婚几天呀?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苏展那边也是担心不已,每天都要给白星澜发几条消息询问他姐的情况。   在一筹莫展中苦熬了三天,时间终于来到了周三。   下午五点,苏展按照白星澜事先打听好的消息去了东辅国际机场,木头桩子似的定在国内出站口的位置,一秒钟都不敢松懈地盯着站口内,生怕自己错过了不该错过的人。   飞机有些晚点,一直等到了六点,他才在人群中看到了白星梵,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助理。   白星梵身穿一套浅棕色的西装,内搭黑衬衫与一条克莱因蓝色的领带,左胸前的口袋边沿处露出来了一条同属高级蓝色系的手帕线。   他的左手中拉着一款黑色商务行李箱,修长的手腕处戴着一款深棕色真皮带的腕表,无名指上戴着婚戒。   无论是从长相身材还是品味气质上来说,白星梵都属于人群中的佼佼者,所以苏展一眼就看到了他,立即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胳膊,奋力地朝他挥着双臂,同时大喊:“姐夫!”   白星梵闻声看去,神色中划过了几分诧异。   出站后,他走到了苏展的面前:“你怎么来了?”   苏展按照事先和白娇娇商量好的台词回答:“我姐让我来接你!”   白星梵怔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苏展:“真的?”   苏展面不改色,坚决点头:“嗯!”   白星梵没有说话,双眸中却冰雪消融。   苏展又假模假样地催促了句:“姐夫,快回家吧,我姐已经等很久了。”   白星梵温声道:“好。”   四十分钟后,司机将他们送回了庄园。   一走进家门,苏展就嗷嗷了一嗓子:“姐,姐夫回来了!”   苏颜正在厨房做饭,听得不是太清,但白星澜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客厅一路小跑着去了厨房,争当通讯小标兵:“嫂子,我哥回来了!”   苏颜浑身一僵,拿着锅铲的右手也跟着一顿。   白星澜没再说话,又从厨房跑去了门厅,叽叽喳喳地对他哥说道:“哥你饿不饿?马上就开饭啦,嫂子亲自下厨迎接你!”   白星梵抿着薄唇,言简意赅地回了声:“嗯。”然后就拉着行李箱朝着室内电梯走了过去。   等到电梯门合上后,苏展忐忑不安地问了句:“姐夫还在生气么?”   白星澜:“怎么会?你看不出来他很高兴么?”   苏展实话实说:“我真是没看出来,他好像一直绷着脸。”   白星澜:“他是在绷着嘴,但凡松懈一点,嘴角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苏展:“……”   十分钟后,一家四口齐聚在了餐厅中。   苏展和白星澜再次选择了不计前嫌,并肩坐在了餐桌一侧,苏颜只能和白星梵一起坐在另外一侧。   中间的餐桌上摆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全是苏颜亲手做的,但她什么都没对白星梵说,只简洁明了地对苏展和白星澜说了句:“吃饭吧。”   苏展和白星澜立即拿起了筷子,却没忘记肩负的任务,白星澜先对他哥说了句:“哥,全是你爱吃的菜!”   苏展紧随其后:“我姐知道你今天要回来,专程为你做的!”   苏颜:“……”   她猛然红了脸。   其实并没有人告诉她白星梵今天会回来,她只知道弟弟今天晚上要来看她。   两个弟弟都在家,她就想着把晚餐做的丰富一些。   中午的时候,她分别询问了他们两个晚上想吃什么,两人的回答大差不差,其实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因为他们两个所报出的那几道菜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都是他平时爱吃的。   而且他的口味偏清淡,那两个家伙的口味则是偏麻辣,除非是改邪归正想养生了,不然就是有猫腻。   但她并没有戳穿他们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准备晚餐,还特意多加了几道菜和一道汤。   可是她并不想主动示好,因为还在生他的气,但又不能在那两个家伙的面前表现得很明显,所以她只能选择不说话。   这时,白星梵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只白灼虾放入了她的盘中。   苏颜怔住了。   这是在主动示好?   内心的大坝猛然崩塌,积攒了数日的委屈决堤而下——   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不问的人不是你么?   她的眼眶忽然酸了,咬牙强忍着才没哭出来,语气硬邦邦地说了句:“我不想吃虾。”   白星梵也料到了会是这样,很有耐心地说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苏颜沉默不语。   但在苏展和白星澜看来,没拒绝就是好事,俩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神色中燃烧着胜利的喜悦。   饭后,苏颜就回了房间,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吹干头发后,她裹着一条茶白色的丝绸睡袍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白星梵不在卧室,衣帽间的灯却是亮着的。   犹豫了许久,她朝着衣帽间走了过去。   白星梵正在拆快递。   他不在家这几天,苏颜收到了一件他的快递,她没有替他拆开,原封不动地放到了他的衣帽间中。   她走到了门口,看到他将箱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你买了什么?”这次是她主动开口。   “避孕套。”   苏颜僵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不想要孩子的话,我们就不要。”白星梵轻叹口气,温柔的语气中又带着几分无奈,“吃药对身体不好,以后不要再那么做了。”   苏颜再次红了眼圈。   她讨厌他这样,讨厌他一边束缚折磨着她,又一边温柔细腻地对待着她,令她怨恨委屈的同时又令她无法自拔。   “怎么又哭了?”白星梵走到了她的面前,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用拇指为她揩去了脸颊上了泪痕,“还在生我的气?”   苏颜哭得泪流满面,呜咽着喊道:“我讨厌你!”她的眼眶和鼻尖都红彤彤的,像极了一个委屈的小孩,“你总欺负我!”   “嗯,我是坏蛋。”白星梵俯身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了一吻,又缠绵向下,吻过了她的眉梢与眼角,最后吻至耳根,哑着嗓子乖哄:“崽崽,不哭了。”   他越是柔情似水,她就越是委屈,同时又特别的无能为力——她恐惧于他那种偏执到极致的爱,却又如同患上了毒瘾似的失控沉沦,怎么都戒不掉。   白星梵双手扶着她的肩头,顺着她修长纤细的脖子一路向下连绵亲吻着。   她的意志力逐渐溃不成军,眸色开始迷乱。   他将她抵在了房门上。   她紧紧地攀住了他的肩膀,红唇微张。   夜色深深,万物沉寂,夜莺开始婉转啼鸣。 第50章 怀孕【二更】   暑期转眼就过去了,各大高校陆续开学,按理说苏颜应该是开心的,因为白娇娇和苏甜甜这一对一天恨不得吵八百场架并且场场都要求她去评理的冤家终于被收回了名为“大学”的野兽监管部门中,她以为自己总算是获得了阶段性的解放,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这俩人同校同专业,在学校里面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即便是开学之后也是每天针锋对麦芒。   不过起初都只是一些小打小闹,用不着她和白星梵出面调解,但风平浪静的日子并不长久,消停了还不到一个月,这俩人就闹了场大的……   起因是中秋节快到了,柳湘让女儿和女婿一起回家吃饺子,那天刚好是个周末,白娇娇去他们家玩了,于是苏颜和白星梵就把他也给带了过去。   苏甜甜相当的热情好客,毫不见外地请白娇娇去参观了他的卧室,顺便给他显摆了一下白星梵给他买的但是没有给白娇娇买的限量款积木熊——但是苏颜严重怀疑,他请白娇娇去参观卧室的目的就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熊,根本不存在什么顺便不顺便。   总而言之,白娇娇被刺激到了,当场就和他哥闹了起来,并且为了打击报复,他愤怒地打开了手机相册,给苏甜甜显摆了苏颜送给他的但是没有送给苏甜甜的限量版钢铁侠手办。   于是乎,苏甜甜也被刺激到了,然后这两人之间又展开了一次激烈的斗争,还殃及到了苏颜和白星梵——这两个小崽子,一个哭天抢地地嗷嗷着他姐不爱他了,一个义愤填膺委委屈屈地谴责他哥偏心。   为了让这俩人化干戈为玉帛,也为了证明他们没有偏心任何一个人,白星梵又想方设法地买到了两只一模一样的400%大小的漫威与Bearbrick联名款的限量版蜘蛛侠积木熊,卖家还是日本人,从东京发的货。   快递直接邮到了家中。   400%大小的积木熊的体积并不大,苏颜为了让他们俩早日和好,在积木熊到货的当天就带着熊去了东辅大学,同时约他们俩出来吃午饭,又在饭桌上同时把两只熊交给了他们俩,最后,还转达了白星梵的一句话:“你们俩要是能保证这学期可以和平相处,到了寒假的时候每人都可以得到一只千秋系列的熊作为奖励。”   对于积木熊爱好者来说,没有什么问题是一只熊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一只熊。   为了熊,苏展和白星澜瞬间达成了“和平相处”的友好共识,暂时放下了前尘恩怨,开始假模假样的称兄道弟,其乐融融地吃起了烤肉。   眼瞧着两人终于和好了,苏颜长长地舒了口气,也拿起了筷子,但她的胃口不怎么好,只吃了两三片烤五花就放下了筷子。   午饭结束后,苏展和白星澜开开心心地抱着各自的熊回了寝室,苏颜让司机送她回了庄园。   回家的路上,她计划的特别好:到家后先工作三个小时,然后去负一楼的家庭健身房做一小时无氧训练和半小时有氧训练。   结果还没到家呢,困意就席卷而来。   到家后,她没做任何抵抗,直接上楼睡觉了。   这一觉就睡了四个小时,睁开眼睛后时间已经过了六点。   既没工作,又没健身。   放下手机后,苏颜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懊恼不已地起了床。   胖阿姨早就开始着手准备晚餐了,看样子再过不多时就可以吃饭。   但白星梵还没回家,苏颜就说了句:“先别着急开饭,等等先生。”   胖阿姨有些诧异:“先生今晚不是说他加班么?让您按时吃晚饭。”   苏颜懵了:“他什么时候说的?”   胖阿姨:“昨晚呀,吃晚餐的时候,您当时还回了句‘知道了’。”   苏颜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毫无这段记忆:“我不太记得了……”她叹了口气,自己吐槽起了自己,“我这几天总是迷迷瞪瞪的,大脑跟欠了费一样。”   “确实是有些。”胖阿姨犹豫了一下,又说了句,“您的胃口也不太好。”   苏颜点了点头,不能再赞同:“对,确实不太好,总恶心反胃。”紧接着,她犯起了一个当代年轻人最容易犯的病——有点小伤小痛就怀疑是自己的身体出了毛病,并且是直接癌症起步的那种怀疑——突然就紧张了起来:“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胖阿姨忍俊不禁,安慰道:“不会的,您的身体一直都很好。”   苏颜还是不安心,因为她瞬间联想到了她妈经常在家庭群里面发的医疗养生小常识:小病不能大意,搞不好就是癌症警报!   胖阿姨也感觉到了她的担忧,想了想,询问道:“您这个月的例假正常么?”   好像也不太正常。   已经往后推迟了好几天了……   该不会真的是生病了吧?   苏颜越想心越慌,恨不得立即马上跑去医院挂急诊。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努力地保持镇定,语气却依旧有些惴惴不安:“已经两周没来了,但最近脑子有点迷糊,我把这事给忘了,不会是妇科病吧?”   胖阿姨又是忍俊不禁:“不会的,您可能是怀孕了。”   苏颜僵在了原地,呆若木鸡地盯着胖阿姨。   胖阿姨还当她是惊喜过了头,但苏颜半分惊喜都没有,只有惊愕——   婚后第四天她才吃避孕药,确实是有怀孕的可能。   但是她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性。   “怀孕”这两个字着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呆滞许久后,她才逐渐找回了几分理智,立即对胖阿姨交代:“先别告诉先生,等确定结果后我会自己告诉他。”   胖阿姨笑着点头:“好,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先生一定会很开心。”   苏颜笑了一下,笑容中隐藏着几分茫然。   晚餐她吃得也不多,汤只喝了小半碗。   重新回到房间后,她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她很担心自己会怀孕,不只是因为她的心头依旧存有对他的芥蒂,更是因为担心避孕药物会对孩子产生影响。   不可能没有影响的……   没有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平安。   她甚至有些后悔吃了那片药——   明明已经超过了72小时,为什么还要吃呢?如果当时没有吃的话,现在也不存在这种担心了。   在这种焦虑与不安中,她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白星梵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在半梦半醒间感知到了有人将她拥入了怀中,还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又喃喃道:“怎么睡这么早?”   被打扰了好梦,她有些生气,直接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还揪住了他领口的衣料,气呼呼地哼唧了几声。   他赶忙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   没过多久,她再次进入了沉稳的梦乡,手指慢慢地松开了他的衣领。   白星梵无奈一笑,又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嗓音低沉温柔:“做个好梦。”   因为睡得早,所以第二天早上苏颜醒的也早。   白星梵才刚洗漱完,她就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虽然是一脸迷瞪。   结婚后,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呢。   往日的清晨,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亲吻她的脸颊以作道别。   “怎么醒这么早?”他走出卫生间时,身上裹着一条灰蓝色的绸质睡袍,腰带只是随意系了一下,两片衣页敞成了一个大写的V型,白皙紧实的胸膛与线条分明的腹肌一览无余。   苏颜看他这幅样子,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了四个字:法外狂徒。   “狂徒”走到了她身边,毫不客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看来今天能与白太太共进早餐。”又轻叹了口气,“着实难得。”   又讽刺她!   苏颜翻了个小白眼,用力地推开了他的手:“你晚上要是老实点,我天天都能起这么早!”   白星梵一本正经:“早晨多睡一会儿也没什么。”   苏颜:“……”   她懒得再搭理他了,掀开被子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   等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白星梵也刚好从衣帽间走了出来。   他穿着白衬衫与灰色西服裤,领带还没系,正拿在手中,西装外套挂在了左手手臂上,腕表和婚戒倒是一样不落地戴好了。   苏颜毫不怀疑,即便是忘记了戴腕表,他也不会忘记戴婚戒。   她也不得不承认,白星梵确实是一位非常合格的丈夫,虽然他的爱十分偏执,但却从未对任何人隐匿过这份爱,无论在哪里,他的左手无名指上都会时刻佩戴着婚戒,毫不遮掩地向所有人展示他已婚的事实。   苏颜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戒指。   其实在这点上她并没有他做得好,因为她总是在洗澡或者洗脸过后把戒指忘在洗手池边上。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她的记性确实不太好。   白星梵走到了她的面前:“这几天怎么总是发呆?”   苏颜一愣:“啊?有么?”   白星梵被她这幅懵兮兮的模样逗笑了:“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苏颜也愿意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肯定是你看错了。”随后催促了句,“快去吃饭吧。”   白星梵却不为所动:“我的领带没有系。”   苏颜:“???”   你什么意思?   白星梵:“希望白太太能帮我一下。”   苏颜:“……”   她沉默片刻,实话实说:“我不会。”   白星梵面不改色:“我可以教你。”   苏颜拧起了眉头:“你干嘛不自己系?”   白星梵:“不想。”   苏颜:“……”   白星梵伸出了手,质地高档的深灰色领带柔软地垂挂在他的手掌心上。   苏颜叹了口气,无计可施,只得拿起了领带。   白星梵眼梢微卷,轻轻勾起了唇角。   苏颜在他的指挥下,一步步地帮他打好了领带,又仔细地调正了领带的角度。   “你的领带夹呢?”他的打扮向来是严谨到一丝不苟,苏颜早已耳濡目染,绝不会忘记任何细节之处。   白星梵松开了另外一只手,白金质地的细长领带夹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中。   苏颜拿起了领带夹,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将夹子别在了衬衫的第三颗与第四颗纽扣之间,最后又整体打量了一下自己杰作,较为满意:“好了!”   白星梵满含赞赏地看着她:“白太太真是心灵手巧。”   苏颜翻了个小白眼:“少拍马屁!”   白星梵眉头一挑:“说实话也不行?”   苏颜没好气:“少讽刺我两句就行了。”又道,“现在您可以去吃饭了吧?”   “一起去?”   “我不想吃,没胃口。”在说完这句话后,苏颜忽然想到了什么,心头一紧,呼吸也跟着窒了一瞬,神色中划过了不安。   “怎么了?”白星梵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苏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问了句:“晚上加班么?”   白星梵:“不加,今天也不忙,可以早点回来。”   “哦。”苏颜抿了抿唇,“我可能有事跟你说。”   白星梵:“可能?”   在不确定结果之前,苏颜不想说那么多:“具体情况需要暂时保密。”   *   用完早餐,白星梵就离开了庄园。   苏颜本打算上午出门一趟,去医院做个权威检查。   然而就在她即将出门之际,忽然收到了公司发来的邮件,让她微调一下新剧的剧本。   在去医院和工作之间纠结了三分钟,她决定带着电脑去医院。   给司机打电话的时候,她说得是要去人民医院看望一位朋友。   她也不是故意骗司机,而是一旦她对司机说了实话,哪怕只说是去医院做个普通检查,司机就会立即汇报给白星梵。   她知道他很想要一个孩子,如果得知她可能怀孕了,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但她也有可能没怀孕,更有可能留不住这个孩子。   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她才不想在确定结果之前告诉他这个消息,免得他空欢喜一场。   挂断电话后不到二十分钟,司机就开着车来了,还是那辆她熟悉的黑色宾利。   宾利后跟着一辆黑色迈巴赫,上面坐着两位保镖,男保镖开车,副驾驶坐着一位女保镖——之前白星梵给她安排的是两个男保镖,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避孕药的事件让他起了疑心,于是换成了一男一女。   起初,苏颜十分不适应保镖的存在,很抵触这种时刻都被监视着的感觉,但是她无力改变现状,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一上车,她就打开了电脑。   本打算在去医院的途中坐在车里工作,但是盯着电脑看了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她就开始头晕了,只好暂时放弃了工作,把电脑放到了旁边的位置上去。   她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但脑子里实在是太乱了,根本休息不成。   眼睛是闭着的,眉头却死死地拧着。   百度上说,避孕药物很有可能会导致胎儿流产或者畸形……   她虽然暂时不想要孩子,可如果孩子真的来了,她也不会不爱她/他,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健健康康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焦虑和担忧盘踞了她的心扉。   到了人民医院后,她没有让那位男保镖跟随,只带上了那位女保镖。   在那位女保镖惊讶的目光中,她挂了一个妇产科的专家问诊号。   “拜托你先不要告诉他。”挂号机附近人来人往,苏颜手里捏着那张小小的挂号纸片,语气中充满了恳求,“今天晚上我会自己告诉他。”   女人对女人有共情心理,女保镖纠结许久,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陪着苏颜一同去了等待区。   等待了有四十分钟左右,终于轮到了苏颜去问诊,医生安排她去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结果出的很快,她确实是怀孕了。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所以苏颜的情绪并没有很大起伏。   她只想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要,这也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为了让医生给出最确定的结果,她还特意上网搜出了自己那天吃得药,让那位给她问诊的女医生看了看。   医生最终给出的结果是可以要,孕激素类药物对胎儿的影响不大,但孕期检查必不可少,需要严格进行各种筛查。   然而苏颜还是有点不放心:“百度上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女医生的脸就沉了下去,搞得她也不敢继续往下说了,紧张兮兮地盯着医生,像极了一个面对着严厉教导主任的小学生。   好在这位女医生脾气比较好,虽然差点被“百度”俩字气死了,但还是耐心地安抚了苏颜:“百度上的信息大部分都不准确,还是要相信医院和医生,相信最终的检查结果。”   苏颜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紧张了将近一天的情绪终于得到了放松。   离开问诊室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紧跟在她身边的女保镖也感知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笑着对她说了句:“恭喜。”   苏颜也笑了:“谢谢!”   她本想立即给白星梵打一通电话,但却在点击拨号键的那一刻犹豫了——   怀孕也不是小事,毕竟是小天使降临了,多少还是需要一些仪式感吧?打电话通知显得太草率了。   万一小天使觉得爸妈不重视她/他怎么办?   本来就已经吃了避孕药了……   左思右想之后,她放下了手机,决定给孩子他爸一份正式的惊喜,好让小天使感受到她对她/他的高度重视。   从医院出来后,苏颜让司机送她去了万象城。   就在即将抵达万象城的时候,她忽然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信息内容只有两个字:言山。 第51章 云涌【三更】   是谢屿?   苏颜的脑子一懵,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打了一下,瞬间把她从怀孕的喜悦中打回了现实。   她再次想了那场噩梦般的婚礼,想到了谢屿才是惊艳了她整个青春的桀骜少年郎。   如果不是这条短信息,她几乎已经要把这些事情忘掉了。   不是无意淡忘,而是刻意遗忘。   有些事情太过不堪回首,也无力改变,所以她不得不选择遗忘,不然生活根本进行不下去。   然而这条短信息却轻轻松松地击溃了她努力修筑的记忆之坝,重新将她席卷进了那段令人窒息的往事之中。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紧张急促。   做了几组深呼吸后,苏颜才冷静了一些,盯着手机屏幕犹豫许久,她还是决定回复消息——   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和谢屿讲清楚,不然他一定会一次又一次地来找她,但是她并不想这样,因为她已经嫁给了白星梵,谢屿又是白星梵的逆鳞,稍一触碰就会激发他的极端占有欲和控制欲,所以他的出现只会为她徒增烦恼,也会为他自己带来危险,白星梵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孩子。   她想为了孩子好好地过日子,想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一个健全的家庭中。   为了孩子,她可以不再和白星梵计较一切,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就好。   所以她不得不和谢屿划清界限,虽然这么做对谢屿不公平,但是,她已经没有其它选择了。   仔细斟酌了一番措辞,她在编辑框中输入了一段文字,然而就在她即将点击发送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谢屿为什么不直接说事情?为什么只发了“言山”两个字?   是他正在被人监视着?还是担心她正在被监视着?又或者,两种情况都有?   自从结婚前在电梯间匆匆见了一面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谢屿,也没有收到过任何来自他的消息,他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按理说,当时他的情绪那么激动,根本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模样。   那为什么会忽然消失呢?   是被白星梵胁迫了?还是白星梵给谢家施了压,导致他被家人控制了?   若非身不由己,他绝对不会谨慎到只发“言山”两个字。   犹豫许久,她回了句:“万象城喜茶店周年促销活动,第二杯半价,敬请光临。”   以广告的口吻回消息,就算是被发现了,也应该不会被怀疑吧?   十分钟后,司机将车驶入了万象城的地下停车场。   苏颜还是只带了那位女保镖去商场。   她不确定那位男保镖会不会给白星梵打电话汇报情况,但既然刚才去医院的时候她没有接到白星梵的“问罪”电话,现在只是逛个街应该更不会了吧?   况且,最近一段时间她一直表现的很听话,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警惕放松了下来,不再像是刚结婚时那样的偏执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放心地走进了万象城负一楼,然后乘坐扶梯去了一楼,但没有立即去喜茶店,而是先去了一家母婴用品店。   店中的装饰十分温馨,她不慌不忙地逛了一圈,然后在某个货架前停下了脚步。   面前的货架上整齐有序地摆放着婴儿穿的小鞋子,苏颜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胖脚,母爱瞬间就被激发了出来,神色温柔地勾起了唇角。   经过一番挑选过后,她看中了一双粉色的女婴鞋,准备买下来当作礼物送给白星梵,但她却从货架上拿下来了一双蓝色的婴儿鞋。   结完账后,她将小票放进了购物袋中,然后离开了母婴店。   那位女保镖一直紧跟在她身后。   到了喜茶店,苏颜点了两杯饮品,然后在靠街道那一侧的落地窗前找了个位置,邀请女保镖陪她一起坐了下来。   十几分钟后,靠街边的那扇玻璃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位穿黑色卫衣的年轻男人走进了喜茶店。   他带着黑色的鸭舌帽,身材挺拔修长,白皙的双耳上挂着一只黑色口罩,挺立的鼻梁将口罩高高地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深邃忧郁。   虽然男人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苏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谢屿走进店后也没有四处环望,目不斜视地去了收银台处,如同普通顾客一样排队点单。   苏颜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购物袋,低头朝着袋子里看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神色中流露出了纠结,然后叹了口气,略带赧然地对坐在她对面的女保镖说道:“我想了想,感觉他应该会更喜欢那双粉色的鞋,你能帮我去换一下么?我的腿有点酸。”   “好的。”女保镖不疑有他,立即接过了苏颜递给她的购物袋,离开了喜茶店。   排在队伍末端的谢屿毫不迟疑地朝着苏颜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走!”   苏颜也知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因为那个女保镖很快就会回来,但她还是迟疑了,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跟他走。   或者说,她不敢跟着谢屿走。   虽然女保镖根本没有见到谢屿,即便她现在离开了,她也不会知道她到底是跟别人走了还是自己离开的,但她还是很不安,担心事情会败露。   白星梵一定会怒不可遏。   她很害怕他生气,怕他会扼住她的喉咙,她把关进更小的笼子中。   “颜颜!”苏颜的犹豫不决令谢屿急不可耐:“她马上就回来了!”   苏颜还是无法下定决心:“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谢屿语气笃定地向她保证,“绝对不会被他发现。”   苏颜还是忐忑不安,但有些问题她不得不去解决,所以最终还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跟着谢屿一起离开了奶茶店。   谢屿来之前就将黑色跑车停在了路边,上车后,他连安全带都顾不上系,一脚踩下了油门,迅速带着苏颜离开了这里。   两分钟后,那位女保镖拿着换好的鞋子回到了喜茶店,惊愕地发现苏颜不见了,但是在她们刚才坐过的那张桌子上留着一张白色的纸片,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写着一个偏僻的地址,下方附带着一句话:她还是跟我走了,说明她爱的人是我。   法拉利的车速很快,两侧的街道在飞速后退,坐在副驾驶的苏颜有些惶恐,还有些恶心,脸色泛起了青白,忐忑不安地看着谢屿:“你开慢点,现在没人追我们。”   谢屿置若罔闻,目不斜视地驾驶着跑车,朱红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   苏颜越发不安:“你要带我去哪?”   谢屿:“一个安全的地方。”   苏颜追问:“在哪里?”   谢屿:“很快就到了。”   苏颜抿了抿唇:“不用去很远的地方,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用不了太长时间。”   谢屿却没再理会她。   事态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苏颜开始焦灼,不得不选择开门见山:“我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错,我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谢屿忽然怒不可遏,爆发似的怒吼:“凭什么你要替他道歉?”   苏颜沉默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万般无奈:“因为我已经嫁给了他。”   谢屿眼圈通红:“那我呢?我算什么?一个牺牲品?”   苏颜怔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也知道谢屿心里有多么的委屈,但她却不能与他同仇敌忾,更不能为他鸣冤叫屈,因为她现在是白星梵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   如果没有孩子,她或许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但她已经有了孩子。   从医生那里得知自己的孩子安然无恙的那一刻,她的心就被孩子抓牢了。   为了孩子的幸福,她必须选择维护自己的家庭。   只要她/他能够顺利出生、平安长大,她可以心甘情愿当一只夜莺。   “对不起。”这是她此时此刻唯一能对谢屿做出的回应,“真的很对不起。”   谢屿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口处传来了一阵钝痛。   她是想和他一刀两断,想让他们的故事彻底成为过去式。   她想往前走,不会再回头,更不可能和他重新在一起,因为她现在爱的是白星梵,即便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她抛弃了他。   沉默许久后,谢屿沉声启唇:“我不会伤害你,请你相信我。”   两侧的街景逐渐由繁华变成了荒芜,天色也在不知不觉间阴沉了下来,黑色法拉利在白色的雨雾中急速驰骋着,渐渐驶离了市区。   人烟稀少的偏远道路令人惶惶不安,苏颜完全没办法去相信他:“你要带我去哪?”   谢屿还是那个答案:“一个安全的地方。”   苏颜:“到底在哪?”   谢屿:“墓地。”   他说得言简意赅,苏颜却遍体生寒,看向谢屿的目光中充斥着难言的惊恐——他到底想干什么?   谢屿突然笑了,侧脸瞧着她:“怕了?”   苏颜屏息凝神,努力保持冷静:“为什么要带我去那里?”   谢屿看着车前方的道路,雨刷器在他的眼前不停晃动:“我觉得,你应该和我爸见上一面。”   所以,他现在是要带她去墓地祭奠他爸?   苏颜茫然且不安:“为什么?”   “我们结婚那天,白星梵给了我一个选择,”谢屿的声色十分冷静、低沉,仿佛是在对着一个陌生人、阐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故事,“放弃婚礼,他就会‘奖励’我一颗心脏,不然,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爸死。”   车窗外忽然闪起了电光,闪电劈空而下,在阴沉漆黑的天幕上撕开了一道白色的裂缝。   苏颜如遭雷击,呆滞不已地看着谢屿。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故事。   谢屿没再开口,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似乎被抽干了,苏颜感觉到了窒息。   天空阴云涌动,仿若黑色波涛。   暴雨越下越大,雨幕彻底变成了密不透风的白色。   “那天也是一个暴雨天,和现在一样。”谢屿的语调平稳且缓慢,“我放弃了婚礼,去了医院,得到了一颗心脏,那颗心脏让我爸多活了一年的时间。”   苏颜呆若木鸡,暴露在袖口外的皮肤上甚至已经起了鸡婆疙瘩。   谢屿轻笑道:“是不是觉得他给我的这种补偿还行?虽然没了老婆,但救了老爸。”   苏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是她的话,她也一定会选择父亲的命。   不能怪谢屿,只能怪白星梵太过不择手段。   没人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去死。   这时,谢屿的声音忽然在车中响起:“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选你。”   苏颜浑身一僵,惊愕不已地看着他。   “颜颜,我真的很爱你。”谢屿苦笑了一下,“如果如果那场婚礼可以顺利进行下去,我们现在也该有孩子了吧?”   苏颜的眼眶猛然一酸,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她终究是错过了这个惊艳了她整个青春的桀骜少年郎。   “我真的很想选你。”谢屿的眼眶一直是红的,嗓音低沉沙哑,“但是白星梵根本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如果我不放弃婚礼,他就会将谢家的丑闻公之于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妈曾经是梧桐水榭的坐台小姐,我伯父强//奸一名少女致其自杀又找人顶罪,我爸疑似在国外杀害他的前妻和亲生儿子。”   事到如今,他也不在乎什么家丑了,这些家丑压得他透不过气,索性彻底扔下,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部对苏颜说了出来。   苏颜听得目瞪口呆。   谢屿却早已接受了现实:“这些丑闻一旦暴露出去,谢家就完了,我没有第二种选择,只能跟着姜杞走。”   苏颜终于明白了那天在婚礼上,姜杞对他说得那句“如果你不走,我就跟大家讲一讲梧桐水榭的故事”是什么意思。   是赤///裸裸的威胁。   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谢屿到底有多恨白星梵。   他毁掉的不止是一场婚礼,更是亲手毁掉了谢屿的人生,玷污了他的信仰。   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丑闻,足以将任何一人压垮。   他从小生长在阳光下,向来活得肆意盎然,怎么承受得了这种现实和打击?   白星梵亲手将他推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渊。   他所承受的委屈比她想象中要更多出无数倍。   可是她却什么都为他做不了,也无法弥补他,甚至连一句安慰他的话都说不出口。   车内的气氛从令人窒息的压抑变成了悲哀的死寂。   陵园的白色立柱大门隐约出现在了雨幕中,谢屿再次开了口:“白星梵给谢家施了压,让他们看好我。他手中有谢家的把柄,没人敢反抗他,他们把我关了起来,直到今天我才找到机会逃出来。”   和苏颜猜想的一样,他确实是被家人控制了。   但她又能说些什么呢?痛骂白星梵一顿?还是立即安慰他一番?有什么意义么?   什么意义都没有,因为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必定是恨死了白星梵。   她只能直面现实。   深吸一口气,苏颜极其冷静地看着谢屿:“你想怎么对付他?用我胁迫他么?”   “怎么会?”谢屿再次向她保证,“我说过,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我只是想让你彻底看透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让你离开他。   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因为我也深爱着你,但你的爱才是他的象牙塔,我必须推到它。   他毁了我的信仰,我也要毁掉他的。   我必须要让他尝到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才行。   不然,我生死难平。 第52章 赌局【一更】   黑色法拉利驶入陵园大门后,顺着山道一路向上,最终停在了山顶的家族式墓园区门前。   大雨瓢泼,世间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茫茫的白色。   车门打开,苏颜撑起了一把黑伞,和谢屿一同下了车。   她虽然不知道谢屿为什么要带着她来这里祭奠他的父亲,但考虑到他当初为了救父亲而放弃婚礼的举动,似乎又些情有可原——   或许,他是觉得她和他的父亲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所以才想带她来祭奠?   又或许,他是觉得这里最安全,暂时不会被白星梵找到?   但如果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的话,被他找到也是迟早的事情吧?   “他知道你父亲葬在哪里么?”跟随谢屿朝着园区内走的时候,苏颜担忧地问了句。   谢屿也执着一把黑伞,转头看向了苏颜:“你很害怕他找到我们?”   苏颜苦涩一笑:“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   他怎么会不清楚?   他太清楚白星梵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阴险、偏执、不择手段。   正因如此,谢屿才却越发的难以理解苏颜的选择:“既然那么怕他,为什么还要和他结婚?”   暴雨落在伞面,噼里啪啦的作响。   苏颜沉默许久:“他收购了我爸公司的股权。”   谢屿怔住了。   苏颜:“他也没给我选择的机会。”   谢屿左手执伞,右手垂落在身侧,紧紧地攥成了拳:“你就不恨他吗?”   “恨,但是,有什么用呢?”苏颜无奈地叹气,“我们都反抗不了他。”   谢屿急切追问:“你想离开他么?”   如果你想,我可以放下一切不甘心与意难平,立即带你走。   苏颜不想骗他,犹豫许久,还是说了实话:“不想。”   谢屿的脚步一僵,神色逐渐暗淡了下来,右拳越攥越紧,坚硬地指甲盖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肉中——   你为什么不想离开他呢?   我想带你走,想让你远离这一切纷争。   我不想伤害你,不想让你伤心难过。   可是、辜负了我对你的爱和信任。   你还是选择了他。   咬牙沉默许久,谢屿轻叹口气:“他都这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想留在他身边?就这么爱他么?”   苏颜沉默不语。   谢屿不死心,语气定定地说道:“如果你想离开他,我带你走,现在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苏颜心头一涩,声音低沉无奈:“我不能跟你走。”   谢屿握紧了伞骨,白皙的手臂上根根骨节泛白:“为什么?”   苏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抬眸看向谢屿,目光中带着万般亏欠:“我怀孕了。”   谢屿浑身一僵,愕然地伫立在了暴雨中。   时间静止,世界仿佛弃他而去。   他孑然独行,独木难支,被逼入了绝境。   “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我想让她/他出生在一个完整的家庭中。”苏颜看到谢屿红了眼圈,神色中布满了委屈和不甘心,她于心不忍,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因为这才是她今天来见谢屿的目的,“而且,他对我真的很好,有了孩子以后,他、应该会改变。”   谢屿低低垂眸,不言不语。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高高地立在了他与她之间。   他们彻底、回不去了。   苏颜满心愧疚,却无可奈何:“对不、”   她的道歉还没说完,就被谢屿打断了,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他不会变,永远不会。”   “他自负、猖狂、阴险、不择手段。”   “你信不信,他会当着你的面杀了我?就像是杀鸡儆猴那样,我是那只被杀的鸡,你是被震慑的猴子。”   “他不会为了你、或者你的孩子心软。”   苏颜的语气也是坚决不已:“他会改变!”   她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里,但她很确定,他现在一定已经知道了她怀孕的事情。   她坚信孩子会将他的心变软,绝对不会再做出一些极端偏执的事情。   谢屿不置可否,长长地叹了口气,抬眸看着阴沉的天空,轻笑着感慨道:“他的骨头是冷的,很危险,你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苏颜默不作声。   几分钟后,他们走到了谢家的家族墓前。   巨大的黑色墓碑前是一片宽阔的深灰色大理石阶梯,每一节阶梯上都开凿着安置骨灰的方形洞穴,有些洞穴已经封死,上面雕刻着死者的姓名以及生死年月;有些还未封死,内部积蓄着雨水。   阶梯一共五节,死者的辈分由上而下逐辈递减,谢屿的父亲谢河海安葬于第三层阶梯的正中间的位置。   谢屿抬手指了一下倒数第二层阶梯上的某个空洞穴:“那是我的。”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住进去。”沉默片刻,他又很冷静地说道,“或许已经快了。”   苏颜的心里很不舒服,回道:“你还有大把的好时光。”   谢屿一怔:“我有么?”   苏颜斩钉截铁:“你当然有。”   谢屿哂笑:“等他来了我就没有了。”   苏颜不得不向谢屿保证:“他一时半会儿绝对找不到这里,等我回家之后也不会告诉他是你把我带走了。”   谢屿不置可否,忽然问了她一句:“你甘心这么过一辈子么?”   甘心当一辈子的夜莺么?   当然是不甘心的。   她不喜欢被锁在笼子里,不喜欢脖子上带着枷锁的感觉,更讨厌去哪里都有人跟踪监视,仿若她不是一个人自由的人,而是他的私有物。   但是,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挣脱不了,逃脱不开,甚至无法拒绝他对她的爱。   他偏执的令她恐惧,却又温柔的令她沉沦。   感觉就像是陷入了流沙陷阱,缠绕着她的力丝丝绵绵,看似轻柔,却无法挣脱,越是挣扎,陷得就越深。   “他会改变的。”这是苏颜的回答,“他会为了孩子改变。”   她对他依旧抱有希望。   谢屿绝望闭上了眼睛——   颜颜,是你逼我的。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目光中再也没了心疼与踌躇,眸色黑亮冷然,彻底下定了决心:“那就让他来向你证明吧。”   我相信他——但这句话,苏颜不能对谢屿说。   因为谢屿恨白星梵。   她不能在他面前表露出对白星梵的任何偏向。   轻叹口气,她虔敬地对着谢河海的灵位鞠了三躬,起身后,低声对谢屿说道:“我要回家了。”   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她现在必须离开了。   谢屿却一点也不急:“这么急着走么?”   苏颜也很冷静:“你不让我走么?”   谢屿:“怎么会?下了这么大雨,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苏颜一怔,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谢屿牵唇一笑,神色朗朗:“我只是在等他来接你。”   苏颜浑身一僵,震惊且错愕:“你、你说什么?”   谢屿一字一句重申:“我只是在等他来接你。”   苏颜明白了什么,惊怒交加:“你疯了吧?”   “他不会改变,我赌上性命向你证明,”谢屿的神色坚毅,语气笃定,“他永远不会改变。”   苏颜难以置信:“你真是疯了!”   她不想在再这里多停留一分一秒,转身就走。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无数道明亮的车灯穿透阴沉雨幕,直直刺入了她的眼中。   不消片刻,谢家墓碑前的广阔空地上涌现出来了数辆黑色的轿车,密不透风地将他们围困了起来。   苏颜僵在了原地,仿若有一双无形的手勒住了她的脖子,瞬间收力,她感觉到了窒息,神色中布满了恐惧。   那辆她熟悉的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正中央的位置。   车停稳后,驾驶室的门先被打开了,司机撑着一把黑伞,快步绕到了侧后方,打开了副驾驶后的车门。   身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不慌不忙地下了车。   他的身材挺拔高大,面容白皙英俊,神色却无比阴沉,眼眸漆黑深邃,透露着极强的压迫感,令人望而生畏。   雨幕茫茫,模糊了一切,但苏颜还是清晰明了地感觉到了他毫无温度的冰冷目光。   四辆黑色迈巴赫分别停在劳斯莱斯两侧,车门齐齐打开,数位身穿黑色制服的保镖训练有素地下了车。   苏颜的心脏开始皱缩,呼吸越发艰难,浑身瑟瑟发抖。   “你在怕他?”谢屿的声音忽然在她耳旁响起,他的语调很轻,甚至没有超越雨声,“不是相信他会为了你和你的孩子改变么?”   苏颜明白了谢屿的意图。   他是在用命和她赌。   他宁可以死相搏,也不相信她会赌赢。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她相信他会为了孩子改变。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颜执着一把黑伞,一步步地朝着白星梵走了过去。   白星梵立在黑伞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苏颜走到了他面前,极力保持着冷静:“回家吧。”   白星梵面色沉冷,毫无温度地启唇:“为什么要跟他来这里?”   苏颜的眼眶一酸,满含哀求地看着他:“我想回家!”   白星梵面不改色,继续质问,语气中压抑着滔天怒火:“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来见他?”   我爱你,宠你,把你捧在手心里,却依然无法让你忘却谢屿?   他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   哪怕是有了我的孩子也要和他在一起?   一道闪电忽然劈开了漆黑的天幕,白星梵的神色越发压抑阴沉。   失控感彻底颠覆了他的理智——   我不允许任何人从我身边抢走你。   “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他抬起双手,轻轻地捧住了苏颜的脸颊,“明白么?”   他的语调极其温柔,眼神却毫无温度,漆黑的双眸上覆盖着冰冷的光。   苏颜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谢屿是对的,他不会改变,永远不会。   他的骨头是冷的。   但她不想承认自己输了,还想挽回,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双手手腕,目光中透露着无尽祈求:“老公,回家吧好不好?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嗓音开始断续呜咽。   他的手掌心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颤抖。   “我们当然会回家,”白星梵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但不是现在。”   苏颜预感到了什么,惊恐万分,更加用力地攥紧了他的手腕:“我、我现在就想回家,带我回家吧,我害怕……”   她是真的很害怕。   也是第一次直接向他表达出了自己的害怕。   白星梵面不改色,抬眸看向了谢屿,轻轻地张开了薄唇:“崽崽,你今天不应该见他。”   苏颜浑身一僵。   白星梵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身边早已蓄势待发的保镖,语调淡淡:“好好招待一下谢公子。”   “不要!”   伴随着苏颜的尖叫声,数名保镖同时甩开了手中的折叠棍,急速朝着谢屿包冲了过去。   “不要!”苏颜想去阻拦,却被白星梵死死地揽在怀中,他还用另外一只手用力地扼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去看即将发生的暴虐,同时在她耳畔温柔说道,“崽崽,这就是你不听话的后果。”   惊恐之余,苏颜又感到了深切的绝望。   他确实是在杀鸡儆猴,如同谢屿说得那样——   “你信不信,他会当着你的面杀了我?就像是杀鸡儆猴那样,我是那只被杀的鸡,你是被震慑的猴子。”   “他不会为了你、或者你的孩子心软。”   谢屿赌赢了,她输得彻底。   白星梵不会改变,永远不会。   他才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苏颜的情绪开始崩溃,小腹也开始隐隐作痛。   第一个保镖冲了过去,抬手就朝着谢屿挥了一棍,力道之大直接将谢屿打翻在地。   第二棍和第三棍紧随其后,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谢屿无力地倒在了雨泊中,无情的棍棒接连不断地落在他的身上,剧烈的痛感传遍四肢百骸,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蜷曲成了一团,但神色中却没有痛苦,只有胜利的喜悦。   因为疼痛,他的额角已经暴起了青筋,却竭力地扬起了脖子,抬眸看向了苏颜,眼神中透露着享受的笑意——   看,我赢了。   他不会为了你和你的孩子改变。   苏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两道眼泪滚落而下,呜咽的嗓音中满含哀求:“我求你放了他。”   他是真的会杀了谢屿。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屿死在自己面前。   白星梵的神色却越发阴沉:“你为了他求我?”   苏颜对他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只想让他放过谢屿,低声下气地说道:“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   白星梵默不作声,轻叹一口气后,他松开了苏颜,却没有下命让保镖们停手。   谢屿已经奄奄一息,巨大的恐惧感包围了苏颜,她惊恐万分,浑身颤抖不止,走投无路之下,她哭着跪在了他的面前,扬起的面容上遍布泪痕,极力哀求:“求求你,我求求你放了他。”   白星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冷然,双眸暗淡。   她竟然会为了谢屿给他下跪,为了他保证乖乖听话。   就这么爱他么?   爱他爱到可以牺牲自己的尊严?   失控感越发强烈,理智彻底分崩离析。   白星梵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叹了出来。   苏颜依旧在哀求他:“求你,求你放了他!”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抓住命稻草似的急切说道,“我再用一片金叶子,我求你放了他!不是你说的吗,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   白星梵缓缓睁开眼睛,然后弯下了腰,直视着苏颜的目光:“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有关谢屿的心愿不可以?”   苏颜哭得泣不成声,死死地扯着他的裤腿:“只要你放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白星梵突然笑了,神色中却没有丝毫笑意,语气毫无温度:“就那么爱他么?”   “没有、没有、我不爱他……求你放了他……”苏颜哭弯了腰,无力地瘫坐在了自己的小腿上,手指逐渐松开了他的裤腿,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像是有一把刀在她的子宫内绞杀,疼得她难以忍受,面上全无血色。   剧烈的痛感由小腹袭遍全身,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疼……”小腹深处再次传来了一阵剧痛,她不堪重负,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白星梵这才发现,大片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的白裙,瞬间慌了神,迅速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冲着司机大喊道:“去医院!” 第53章 枯竭【二更】   第二天清晨,乌云退去,金光绽出,繁华都市一派生机盎然。   博爱医院的住院部大楼高大气派,覆在楼体之上的玻璃幕墙如同锃亮的铠甲似的反射着耀眼阳光。   干净的病房内挂着蓝色窗帘,将强烈的阳光变柔、变软、变成了盈蓝色。   一切都仿佛沉浸在了海水中。   病号服也是蓝色的。   唯独被褥是雪一般的白色。   苏颜尚未苏醒,呼吸浅浅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面色苍白虚弱,眉宇微微地凝着,即便是在昏睡中,神情中依旧带着惶然与不安。   白星梵坐在病床边,不眠不休地守了她一天一夜。   悬挂在高处的点滴瓶内还剩下大半瓶的透明液体,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药液一颗颗滴落,瓶身即将变空时,白星梵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摁下了床头上的呼叫器。   身穿粉色制服的护士很快就来到了这间vip单人病房,动作娴熟地为苏颜拔掉了手臂上的针头,又低声叮嘱了家属几句话后,拿着空吊瓶离开了房间。   白星梵一直轻轻地摁着苏颜手臂上的棉球,以防针眼回血。   没过多久,苏颜缓缓睁开了眼睛。   “崽崽!”白星梵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俯身倾向了她,神色中流露着难掩的慌张与心疼。   苏颜仅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眸。   她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却依旧很疲惫,是一种精神与□□上的双重匮乏。   四肢百骸像是被灌了铅,沉重无比,身体深处却像是被掏空了,缺了一块,没有了任何感觉。   她的心头一痛,预料到了什么,却不敢去问他。   眼眶开始酸涩,她用力攥紧了身下的被单,竭力压抑着心头的悲怆:“谢屿怎么样了?”   她的嗓音十分沙哑,语气却冰冰冷冷,毫无温度。   白星梵清楚地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冷漠与疏离,内心越发慌乱,立即回道:“他很好。”   他终究是放过了他。   苏颜再次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她才鼓足了勇气,抬眸看着他,苍白的双唇抑制不住的颤抖:“我、我的、孩子呢?”   看着她逐渐泛红的眼圈,白星梵如鲠在喉,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他不想让她伤心痛苦,却又无法改变什么。   “我们、”他努力地将自己的语气变得坚定,但嗓音却不受控制的流露出了哽咽,渐渐红了眼眶,“我们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她的孩子没有了……   她才刚刚发现她/他的存在,她/他就没有了。   最后一丝希望也崩塌了,巨大的悲伤在顷刻间击垮了苏颜的内心防线,她瞬间陷入了崩溃,眼泪决堤,精神崩盘,不受控制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白星梵的眼角通红,眼泪溢出了眼眶。   他也哭了。   那也是他的孩子,他怎可能不心疼不难过?   他还极度后悔、自责。   昨天他不应该失控,应该听她的话,早点带她会回家,不然她也不会情绪崩溃导致流产。   是他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对不起,崽崽,对不起……”他也清楚她绝对不会因为一句无足轻重的道歉而原谅他,但此时此刻,他除了“对不起”三个字之外,什么都没资格说。   然而“对不起”这三个字就像是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颜的满心怨恨彻底被点燃,她忽然变得歇斯底里,双手用力地扯住了他的领口,撕心裂肺地冲他怒吼:   “你就不能放过我么?我不想和你这种疯子在一起!”   “你杀了我的孩子!”   “我恨你!恨死你了!”   白星梵默然不语,神色悲戚。   他最担心、最惶恐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想离开他。   自从得知她流产的一刻起,他就知道,她一定不会原谅他。   但他不想放走她。   他把她关进鸟笼的同时,也把自己关了进去,钥匙被他藏进了心里。   她想飞出,就必须把他的心脏剖开,才能将钥匙取出。   他爱她爱到了骨子里,除非将骨髓抽干,不然死都不会放走她。   然而苏颜对他已经彻底绝望,只想远离,这辈子都不想在和他有什么瓜葛了。   她哭得浑身发颤,声音嘶哑呜咽:“你放过我好么?我求求你放过我!”   白星梵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眸色极为沉静,语气笃定地重申:“我们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他不会放她走。   苏颜怔了一下,哭着笑了:“不可能了白星梵,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你的孩子了!”   白星梵神不改色,棱角分明的五官中透露着倔强的偏执:“那就不要孩子,我们可以不要孩子。”   他不会改变的。   永远不会。   他是骨子里的偏执,谁都改变不了。   眼泪再次模糊了苏颜的视线,她无力地松开了他的衣领,疲惫不堪地闭上了眼睛,绝望至极:“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去年的那场暴雨,遮盖了他的真实面目,她像是个傻子似跟他回了家,即便谢屿已经向她揭露了真相,她却依旧不死心,还在自欺欺人地认定他会为了她和孩子改变。   然而昨天的这场暴雨,却彻彻底底地洗刷了他的伪装,让她看清了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骨头是冷的,永远不会被暖热,即便是有了孩子。   她对他失望透顶,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一眼都不想。   或许,她这辈子都原谅不了他。   但他却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   于是她开始不吃不喝,以绝食的方式逼迫他离开。   他束手无策,只得将胖阿姨从家中接了过来,代替自己照顾她。   半个月后,苏颜出院了,但即便是回到家中,她对他的态度也是一样。   她不愿意和他共处一室,更不愿意再和他同床共枕,甚至不愿意和他一起吃饭。   只要他在家,她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闭门不出,除非他离开庄园。   白星梵不止一次地试图去改变这种现状,但她从没给过他一次机会,只要他一靠近,她就会转身离开。   她不止屏蔽了他,也封闭了自己。   出院后的半个月内,她没有再跨出过庄园一步,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她觉得世界好像远离了自己,虽然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但她却触碰不到,伸出手,摸到的不是阳光雨露,而是冰冷的透明玻璃。   风华热闹的世界在玻璃外,她在玻璃内。   她走不出去了。   她也试图去工作,经常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但是却写不出一个字,神色空洞地枯坐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灵感和欲望一样,皆如潮水般消退了,她枯坐在了封闭的干涩沙滩上,每天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如果不是胖阿姨每天都按时来喊她吃饭,她很有可能一整天水米不进。   但即便是去了餐厅,她也是随便吃几口就饱了。   她对食物也失去了兴趣,吃饭只是为了活命。   最可怕的是夜晚来临,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片被暴雨笼罩的山顶墓地,想到白星梵阴沉冷酷的脸色,想到她的孩子。   她开始整晚整晚的失眠。   后来,她时常不分昼夜地站在卧室外的阳台上,对着那面广阔的天鹅湖发呆。   碧蓝色水域上,成群的天鹅展翅飞翔,她看得如痴如醉,每次都羡慕不已地想着,如果自己也能变成天鹅就好了,就可以展翅飞翔,飞出这座华丽的鸟笼。   她不想当夜莺了。   夜莺的生命在枯竭。   某天晚上,胖阿姨来喊她吃饭。   她例行公事似的木讷地下了楼,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白星梵走进了餐厅。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脏狠狠地揪了起来,脑海中立即冒出了那个暴雨天的记忆——   她的孩子化为了一滩血水。   是他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她不想再见到他,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阴郁地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崽崽!”白星梵急切不已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双手扶住了她的肩头,低垂的眼眸中带着万般哀求,“听我说几句话好么?”   苏颜眼眸,语气冷冷:“别碰我。”   白星梵只得松开了她,无力地垂下了双臂,语气依旧小心翼翼:“我只是想跟你商量些事情,听我把话说完好么?不会耽误你很久。”   苏颜垂下了眼眸,面色淡淡,不言不语。   白星梵谨慎地打量着她的脸色,试探性说道:“我约了一个医生,我们明天一起去见见他好不好?”   他已经察觉到了她的精神状态极其不正常,胖阿姨也跟他汇报了这一点。   他很担心她,所以立即为她约了一位心理医生。   苏颜一脸狐疑:“我没有病,为什么要去看医生?”   白星梵斟酌着措辞:“最近一段时间你总是看着很累。”   苏颜察觉到了异样:“你觉得我精神上有问题?”   “不是,我是担心你的身体。”白星梵知道她一定不会同意去看心理医生,所以早已想好了带她去医院的理由,“出院后半个月需要去复查。”   苏颜不仅对他失去了希望,也对他失去了信任,完全不相信他的话,更不会按照他的要求去做:“我不去。”她的语气极其坚决,“我很好。”   白星梵也料到了会是如此,很有耐心地说道:“你的感觉应该没有错,但是医生诊断过后才能更让人放心。”   苏颜眼神一凝,神色中尽是防备:“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医院?”   白星梵:“我不放心你。”   苏颜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惶惶然如惊弓之鸟:“你是不是想把我关起来?想把我关进一个更小的笼子里!”   “我没有,我绝对不会把你关起来!”白星梵双手下压,试图用这种方式去引导她控制情绪,神态认真而诚恳,“我只是担心你。”   苏颜毫不留情:“我不用你担心。”   白星梵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苏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沉默许久,面无表情地开口:   “白星梵,我不想当你的妻子了。”   “我们离婚吧。” 第54章 放飞【三更】   他不可能离婚。   死都不会跟她离婚。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带她去看医生,她的身体健康更重要,他必须先安抚好她的情绪才行,所以他并没有直接拒绝离婚的提议,而是用了缓兵之计:“身体重要,我们先去医院复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苏颜抵触医院和医生,很害怕他们会给自己贴上“精神病”的标签,强行将她关进一个不见天日的密闭小房间中。   比起小笼子,她宁愿足不出户地待在大笼子里。   她心慌意乱,斩钉截铁地重申:“我不去医院,我没病。”   白星梵只好退而且其次,语气温和地劝说:“行,我们可以不去医院,让医生来家里好不好么?”   苏颜急切又无助,难以理解地看着他:“我没有病,你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看医生?”   白星梵不得不再次解释:“我没有逼着你看医生,我只是想让他们给你做一个简单的健康检查。”   苏颜根本不相信他,冷笑着质问:“检查什么?查哪里?你觉得我哪里有问题?我不想跟你上床就是我有问题么?”   白星梵无可奈何,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得不向她坦白:“你的精神状态出了些问题,我很担心你。”   果然,他想把她变成神经病,并以此为由关进更小的笼子里。   他还是那么的不择手段。   我不会再让你得逞了——苏颜丝毫不妥协,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没有病。”   白星梵倍感无力,眉宇微微地蹙着,眼神中充斥着心疼与无奈。   他知道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犹如一方遍布裂痕的脆弱瓷器,稍一触碰,就有分崩离析的可能。   他不想再刺激到她,也不想再去强迫她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情,但是她必须去看医生。   为了让她接受治疗,他不得不使用强硬的手段,狠心收敛起了神色中的无奈与心疼,神色冷然看着她:“你不想离婚么?如果你不能调整好自己的精神状态,法院绝对不会判我们离婚。”   苏颜慌了神,立即反驳:“我很好!我的精神状态没有问题!”   白星梵神不改色:“谁能证明呢?只有你的丈夫。”   苏颜呆若木鸡,哑口无言。   “当然,家中的监控也可以。”白星梵语调缓缓,冷静沉着,“你觉得律师和法官看到监控之后,会怎么判定你的精神状态?”   苏颜无计可施,绝望而无助,逐渐红了眼眶。   她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白星梵心疼得要命,但为了让她接受心理医生,他不得不这样做:“你不想去医院,我们就在家中治疗,明天上午我会让司机把医生接过来,你要乖乖听话,好好配合医生,明白么?”   她只能回答“明白”或者“不明白”。   不能回答“行”或者“不行”。   他要求她去看医生,她就必须看医生,哪怕她根本没有病。   委屈的感觉犹如滔天巨浪,直直地拍进了她的胸腔,她忍无可忍地哭了,不断地呜咽重复:“我没有病,我不想看医生,我没有病……”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状态不正常。   她觉得自己现在再好不过。   她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触碰到世界,不在乎创作的灵感是否枯竭,也不在乎晚上是否整宿失眠,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只想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地枯坐在密闭的玻璃罩子中,一点一点地枯竭下去,直至变成尘埃,然后无声无息地落定,谁也不打扰,谁也不关心,让她一个人慢慢地消失就好。   她哭得泪流满面,绝望且无助。   白星梵心如刀割般疼,很想伸出双臂去拥抱她,但却不敢,很害怕会刺激到她。   她现在拒绝、抵触他的一切触碰。   她把自己的世界牢牢地禁封了起来,不再允许他往里面踏入一步。   他咬了咬牙关,竭力压制着喉头的哽咽,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我绝对不会再把你关起来。”   苏颜泪眼模糊地望着他,满面失望:“可你已经把我关起来了。”   白星梵神情急切,语气笃定:“我会改!”   苏颜用力摇头:“你不会的,我改变不了你,孩子也改变不了你,你永远不会改变。”   白星梵再次向她保证:“我一定会改!”   只要你不离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苏颜不停地摇头。   她也曾经相信过他,但是代价惨痛,她失去了她的孩子,导致她彻底对他丧失了所有的希望与信心。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继续相信他了。   “我不需要你改,我只想让你放过我。”苏颜现在对他,仅剩下了这一个要求:“求求你和我离婚好么?放过我!”   她哽咽的嗓音中带着万般哀求。   每一个字都是一记子弹,正对着他的胸膛开枪。   世间三千事,唯独“失去她”这一件事令他力不能及。   今生第一次,白星梵选择了当一名懦夫,懦弱地选择了逃避现实。   他垂下了眼眸,别开了与她对视的目光:“公司还有事情要去处理,你先吃饭吧,晚上早点休息。”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餐厅。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苏颜哭着笑了,笑容苦到发涩。   曾经的甜蜜相爱就像是假象一样,被现实打破后,仅剩下了一地的支离破碎。   白星梵离开了庄园。   当夜晚再次来临,苏颜再一次地站在了卧室外的阳台上。   气温渐渐转凉,她身上仅穿了一件米黄色的长款毛衣,修长纤细的双腿无遮无挡地裸/露着,双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拖鞋。   晚风阵阵,寒气逼人,能够锐利地穿透衣料袭击皮肤,但苏颜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她将双手搭在了冰冷的玻璃栏杆上,望眼欲穿地看着不远处的天鹅湖。   夜色凄迷,湖面漆黑深沉,撒在上面的月光寥寥无几。   天鹅的身影融入暗夜,变成了深蓝色;在月光之下,在大地之上,自由自在地展翅掠飞。   天地浩大,它们可以飞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她迫不及待的想变成天鹅,再也不想当笼子里的夜莺了。   她也没有病,不需要看医生。   她不会让他得逞的。   她今晚就会变成天鹅,飞出这座玫瑰牢笼。   夜色转深,隔壁房间忽然亮起了灯光,她知道,是白星梵回家了——自从她出院后,他们就分居了,是她主动要求的。   他搬到了隔壁房间,与她之间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墙。   她很担心会被他察觉自己的密谋,迅速跑回了卧室,轻轻地关闭上了阳台的门,又谨慎地拉上了窗帘,却没有上床,而是静静地站在了窗帘后,耐心地蛰伏着。   房间内一片漆黑,她的情绪却逐渐兴奋了起来,神色中闪灼着异样的光芒。   许久许久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撩起了窗帘,朝着隔壁看了一眼,灯已经灭了。   他睡着了。   她像个捉迷藏胜利的孩子一样,顽皮又开心地勾起了唇角,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卧室。   白星梵关了卧室的灯,但并没有睡觉,而是去了小书房,打开了电脑,和心理医生沟通了起来。   她的情况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严重得多。   详细地跟医生阐述了一下苏颜的现状后,他又交代了一些她内心的敏感点与禁忌之处,以免医生在诊疗过程中不小心刺激到她。   最后约定好了明天的就诊时间,白星梵关上了电脑。   回到卧室后,他没有去休息,而是朝着阳台走了过去。   最近一段时间,她经常会在深夜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发呆。   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却不敢轻易打扰。   他也知道,她也不会接受他的陪伴与关心,因为他是个罪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所以不敢奢求她的原谅,只求她不离去,能让他默默守护就好。   站在阳台门前,他抬起手,轻轻地将窗帘撩开了一条缝隙,朝隔壁看了过去。   然而阳台上却空空如也。   她今晚不在。   他还以为她终于想开了一些,轻舒了口气,正准备放下窗帘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楼下的花园。   秋冬交替的季节,草木凋零,花园不再葱郁,枝桠干枯,园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一览无余。   月光下,一道消瘦的身影穿梭在花园的小路上,径直朝着花园后门走了过去。   后门外有条小路,直通山脚下的天鹅湖。   白星梵意识到了什么,心脏骤缩,猛然打开了玻璃门,疯了似的冲到了栏杆前,大喊:“颜颜!”他的上半身几乎全探了出去,看起来十分危险,随时有一头栽下去的可能。   然而苏颜却对他的喊声恍若未闻。   她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白星梵惊恐万分,转身冲出了阳台、出了卧室、又冲出了庄园……他在争分夺秒地与她赛跑。   苏颜顺着蜿蜒的小路下了山,一步步地走到了天鹅湖畔。   湖边的夜风寒冷刺骨,她却毫无感触。   眼前的天鹅湖散发着极大的诱惑力,如同一面蛊惑人心的魔镜,她勾着唇角,脸上挂着幸福的笑意,毫不迟疑地走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越往前走,湖水越深。   渐渐的,初冬的湖水无情地没过了她的头顶。   她不会游泳,却毫不挣扎,安静地闭着眼睛,任命湖水将她淹没。   湖水灌入鼻腔,窒息的感觉逐渐强烈。   生理上感觉很痛苦,可谓是备受折磨,但心理上却甘之如饴。   她终于可以变成天鹅了,可以飞出鸟笼,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翱翔。   他再也锁不住她了。   无论用什么手段,都锁不住了。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如空中飘落的羽毛似的不断下沉,忽然间,身旁游来一人,他用力地圈住了她的身体,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往上游。   她瞬间惊醒,开始竭力挣扎。   她不要上岸,不要继续当夜莺!   然而与他比起来,她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最终,他还是将她救了回来。   上岸后,白星梵紧紧地将苏颜抱在怀中,失声痛哭。   他差一点就彻底失去了她……   苏颜也哭了,哭得浑身都在发颤,额头无力地抵在他的胸膛,哭声中满含哀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求你放过我!”   他的心脏被她的眼泪烫出了一个洞。   数年前,那只不甘束缚的夜莺,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鲜血迸溅,它的尸体落在了盛放的玫瑰丛中。   哽咽许久,白星梵艰难启唇,嗓音无比嘶哑:“好……”   他不忍心她成为第二只夜莺,于是剖开了自己的心脏,拿出了那把沾满了鲜血的钥匙,打开了玫瑰鸟笼。   三天后,他给了她一份离婚协议书。   她毫无留恋地飞出了鸟笼。   他却被永恒地困在了笼中。 第55章 意外【一更】   签完离婚协议书后,苏颜就从那座庄园中搬了出去,虽然,这座庄园已经被划分给了她。   其实不止这座庄园,白星梵几乎将他名下的一大半财产全部分给了她,包括她父亲公司的股权。   但是苏颜并不想接受他的这份好意,不想在离婚这件事上占他的便宜,所以在看到离婚协议书的第一时间她就提出了反对意见,然而白星梵仅用了一句话就将她制服了:“重新拟定离婚协议书大概需要一周的时间,你可以等么?”   苏颜等不了,一天都等不了,她很担心他会后悔。   果不其然,白星梵的下一句话就是:“你要想好,因为我很有可能会后悔。”   他并不是在威胁她,而是在实话实说。   承诺离婚,已经是他这辈子做出过的最违心的事情。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的意志动摇、信用缺失、感情用事,随时可能会后悔。   苏颜哑口无言。   鸟笼已经被打开,自由近在咫尺,她不能一动不动地待在笼子里,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牢门再次被关上。   无奈之下,她只得同意了这份财产划分,落笔飞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继续住在这座庄园中了——对她而言,这座庄园就是一座鸟笼,没有逃脱出去的小鸟愿意继续栖息在笼子里。   她搬去了结婚前爸妈给她买的那套新房子里。   房子是去年年底交的房,四月份的时候完成了装修,已经晾了大半年,入住完全没有问题。   虽然独居生活有些孤单,但比之那座豪华的玫瑰庄园来说,住在这里反而安心的多,因为这是独属于她的房子,是她的领土和地盘,在这里,她不再是笼中夜莺,而是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飞出鸟笼后,她的精神也没有那么紧绷了,终于接受了心理医生。   流产对她造成了不小的精神打击。   她是真的很在乎那个孩子,甚至为此怨恨上了所有与那场暴雨有关的人,包括谢屿。   她可以容忍谢屿利用自己来报复白星梵,因为确实是他们亏欠了他,但她无法容忍他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的孩子做错了什么呢?   如果说曾经的她还对谢屿有一丝亏欠,但是现在,她对他只有怨恨。   往后余生,她都不想再见到谢屿一面。   或许谢屿也清楚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他,所以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来找过她。   他们两清了。   但她更怨恨的是自己,几乎每天都在自责中度过,那天为什么要跟谢屿走呢?为什么要相信他?如果那天没有跟他走,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无法走出流产带来的痛苦,只能求助心理医生。   为了治病,她每周需要参与两次心理问诊,每天按时吃抗抑郁的药物,还需要借助运动来辅佐治疗。   几周下来,她的抑郁症状稍有好转,严重失眠的症状也有所改善。   但是她一直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和白星梵离婚的事情,担心他们会接受不了,毕竟她和白星梵的婚姻只短短维持了半年——在老一辈人的观念里,刚结婚半年就离婚纯属胡闹。   她本打算等离婚冷静期过去,正式和白星梵离婚后,再找机会告知父母自己离婚的事情,但谁知道她和白星梵的离婚冷静期还没过,家中到先传来了噩耗:奶奶突发重病住了院,当晚就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苏颜的第一反应是吃惊,虽然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老太太了。   自从这个老太太搬去叔叔家后,她很少会去看望她,因为她不喜欢这个老太太,这个老太太也不喜欢她,她们祖孙俩是两厢生厌,所以谁都不想多看谁一眼。   但逢年过节的时候,她却不得不去叔叔家看往她,不然肯定要落人口舌。   上次见到这个老太太还是在中秋节,她和白星梵还没走到必须离婚的地步,所以他们两个是一起去的。   那时这个老太太的精神状态还是相当不错的,因为她阴阳怪气和挑毛病的水平依旧超高,甚至可以说完全做到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能往她的心里添堵”的一流水平,要不是白星梵情商高,每次都能巧妙的化解尴尬,还能四两拨千斤的把那个老太太说得难听话反驳回去,她八成会当场和那个老太太翻脸。   没想到这才过了两个月,她竟然进重症了。   在接到妈妈的电话之后,苏颜立即赶往了医院。   她不会开车,大半夜打车去的,到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家中其他人已经聚集在了重症监护室门前,看起来乱哄哄的一片,因为她爸妈正在和她叔叔婶婶争吵,他弟苏展生无可恋地夹在中间劝架——不是劝他们停止吵架,而是劝他们出去吵架,在icu门口这么吵影响不好,会影响别的患者休息。   至于他们为什么吵架,苏颜不清楚,但她一走过来,她叔苏建业和她婶陈百惠立即停止了争吵,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眼神中尽是打量与算计。   苏颜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感觉现在的自己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但她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当成羔羊宰?老人家进重症又不是她的错。   索性不理会他们两口子了,苏颜直接走到了她妈身边:“奶奶咋么样了?”   柳湘长叹口气:“情况不太乐观。”   苏颜:“医生怎么说?”   她妈柳湘无声地摇了摇头。   苏颜的眼皮一跳,心想:看来这情况确实非常不乐观,连医生都束手无策了。她抿了抿唇,担心地看向了她爸。   柳湘也担忧不已地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苏建安的眼眶通红,望眼欲穿地看着icu的大门,喉头不断地颤动,是在努力地压制哽咽。   苏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爸爸,只能无声叹气。   她弟苏展也是一样,只能跟着叹气。   一家人终于不再争吵,icu门外重新陷入了医院独有的那份沉浸在生离死别中的寂静之中。   这时,陈百惠忽然发现了什么,瞬间将两条细眉毛吊了起来,瞪着苏颜质问:“你怎么自己来的?”   她丈夫苏建业被提醒了什么,也将矛头对准了苏颜:“老太太都住院了,你男人为什么不来?”   苏颜早就料到了会面临这种问题,所以早已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借口,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呢,她爸苏建安就怒不可遏地冲着她叔叔婶婶喝道:“别以为我不在知道你俩在想什么!少打她的注意!”   苏颜吓了一愣,她还从没见过她爸这么不客气的对待她叔叔和婶婶呢。   她妈柳湘也生气了,气急败坏地瞪着那对夫妻:“到底怎么照顾老太太是咱们的事,跟小辈们有什么关系?”   苏建业却理直气壮:“她男人有钱有势,不该对老太太进进孝心么?”   苏颜终于明白了他们俩为什么这么关心白星梵来没来了,心头猛然窜出来了一股火气,冷冷地回了句:“他很忙,正在外地出差。”   苏建业不依不饶:“什么工作比老人还重要?就指望着他出钱出力办事呢,他不来谁帮老太太转到高级医院去?”   陈百惠附和道:“就是,还当钓了个金龟婿呢,结果关键时刻屁用没有!”   苏颜气得脸色铁青,她爸苏建安更是怒上家怒:“那是咱们老娘,不是人家星梵的老娘!”他又在苏颜的震惊目光中忍无可忍地破口大骂,“苏建业你就是条没心肝的白眼狼!就是你把老娘害死了!”   陈百惠不甘示弱,瞪着眼说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不伺候老娘,我们伺候了,到头来我们还落个骂名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苏展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出战:“你少放屁了!我们家一个月给你们三万,就是让你们照顾好奶奶,结果呢?!奶奶在你家一年多,瘦了十几斤,钱都让你们吞了!要不是因为你们舍不得出钱带奶奶来医院体检,奶奶怎么可能突发心梗?”   苏建业的神色慌张,却还在极力狡辩:“你都说了是突发心梗,我们怎么会预料得到?”   陈百惠:“就是!你少赖我们!”   苏展:“医生都说了奶奶的问题是可以提前预防的!以前我妈每年都会带着奶奶去体检,查出问题就治疗了,你们呢?!竟然连给奶奶体检的钱都吞!”   这几句话揭露出的事情有些多,苏颜越发惊愕,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她妈,希望她妈能给她一个答案。   但是她妈也在气头上,不容置疑地对她叔和她婶婶说道:“咱们家的事情咱们内部解决,大人的事情和小孩没有关系,你们不要指望着占我女儿女婿的便宜!”   她爸也说道:“给老娘治病的事不劳烦你们操心,但你们休想把手伸到我女儿家里,不然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苏展气势汹汹地附和道:“就是,你们俩少打我姐和我姐夫的主意!”   面对着家人的维护,苏颜的鼻子猛然一酸,感觉自己特别对不起他们。   他们千方百计地维护着她的家庭和幸福,但她却将日子成了一地鸡毛。   苏建业和陈百惠一听不用他们出钱出力,立即舒了口气,但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   陈百惠瞟了苏颜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了句:“钱不钱的都是小事,关键是孝心,老人家都进icu了,竟然都不来看一眼,果然不是亲孙子呀。”   苏颜已经对快这两口子免疫了,不冷不热地回了句:“苏倩怎么没来?她不是亲生的?”   陈百惠一怔,立即替自己女儿辩解:“我们倩倩明天是要上班的呀!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天天蹲在家里什么都不干?我们可是公务员!”   苏展冷哼一声:“呦喂,你们一个月拿几千块钱的都知道明天要上班,我姐夫一个月几千万都不止,凭什么不能上班?”   陈百惠:“……”   论隔代遗传,苏颜毫不怀疑,这个傻白甜绝对完美地继承了老太太超高的阴阳怪气水平。   陈百惠哑口无言,狠狠地等了苏展一眼。   苏展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一场家庭内部战争就这么在傻白甜的阴阳怪气中落下了帷幕。   icu有固定的探视时间,除了下午三点至三点半间,其余时间不得探视,但全家人却都不放心离开,生怕半夜出什么事。   又在icu门口守了一个多小时,苏建安长叹口气,对自己妻子说道:“小湘,你带着俩孩子先回家休息吧。”   他的脸色和嗓音中皆透露着难掩的疲惫。   柳湘很是心疼自己的丈夫:“那你呢?”虽然知道劝了也没用,但她还是劝了句,“你也回家休息吧,干守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苏颜也劝道:“爸,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吧,明天下午再来看奶奶。”   苏展:“就是,奶奶肯定不会有事,咱们一起回家吧。”   陈百惠和苏建业早就想回家了,一直不敢提,现在机会来了,忙不迭地符合道:“就是,大哥,大嫂说的对,干守在这里也没用,有情况的话医生肯定会给咱们打电话的。”   苏建安不为所动,坚决地摆了摆手:“你们回吧,我自己守着就行。”   苏建业试探性说道:“那我们回了啊?”   陈百惠:“倩倩一个人在家呢,我们不放心。”   苏建安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冷冷道:“走吧。”   苏建业和陈百惠毫不犹豫地走人了。   柳湘对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小声骂道:“真是一对白眼狼!”   苏建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反过来劝自己的妻子:“你也走吧,带着颜颜和小展回家,别在这儿熬着了。”   柳湘舍不得丈夫,但更放不下孩子,即便孩子们都已经很大了,只得说道:“那行,我先带着他们回家,等会儿来给你送饭,你要是困了累了别硬撑,躺凳子上休息会儿。”   苏建安点了点头:“嗯。”   之后苏颜和苏展就跟着他们的妈妈回家了。柳湘也没怀疑自己的女儿,很相信她的话,以为女婿就是在外地出差,分身乏术才没能赶过来。   到家后,柳湘去了厨房,苏颜和苏展上了楼,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苏颜的房间几乎没怎么变,嫁人之前什么样,嫁人之后依旧如此。   她脱掉了外衣,直接把自己扔上了床,疲惫不堪地闭上了眼睛——   长辈重病,孙女婿不来看望确实说不过去,以出差为借口糊弄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一定会引起家人的怀疑,更何况奶奶的病情十分严重,随时会有更坏的可能性发生,到时候,身为孙女婿的白星梵无论如何都必须出场。   也就是说,她不得不联系白星梵,请求他帮忙,配合着她一起在她的家人面前演一场夫妻恩爱的戏码。   对于一对即将离婚的夫妻来说,这种状况简直是强人所难,对她来说更是这样,因为她才是态度坚决地要离婚的那一方,再去央求白星梵陪她演戏,简直是荒诞。   所以,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跟白星梵开这个口,但却又不得不开口,因为她更没有勇气向父母透露自己婚姻现状。   苏颜再次陷入了焦虑中,今晚还没有吃药,烦躁的情绪如同汹涌澎湃的洪水,随时可能会决堤;失眠的症状卷土重来,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却去论如何也睡不着,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色渐深,她越发的疲惫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她的房门被猛然打开了,她妈急慌慌地闯进了房中,开始大喊她的名字:“颜颜!颜颜!别睡了快点起来!”   苏颜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了?”   柳湘语气急切:“你爸刚来电话了,你奶奶快不行了,咱们现在就要去医院。”说完,她又慌慌张张地朝着门外跑了过去,“你赶快换衣服啊,我去喊你弟弟。”   苏颜呆若木鸡地坐在床上,用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才消化了她妈刚才说的那句话——   奶奶要不行了。   虽然她对这个老太太没什么感情,但生离死别总是会对人的心理造成冲击。   她不得不给白星梵打电话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苏颜努力地使自己保持冷静,从床头拿起了手机,打开了通讯录。   盯着屏幕上的电话号码犹豫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颤着手摁下了拨出键。   该怎么去说开场白?   对他满心怨恨的那个人是自己,以死相逼要求离婚的那个人也是自己,现在却又要低声下气地去求他帮忙么?   简直是不可理喻。   苏颜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将手机举到了耳畔。   但是在听到等待音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现在是夜间,白星梵应该在休息——她忽然有了心安理得挂断电话的理由。   然后就在她准备摁下挂断键的时候,电话忽然被接通了。   “怎么了?”他的嗓音低沉,透露着难掩的疲惫,却又带着关切。   苏颜呼吸一窒,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没睡?”她诧异极了。   白星梵:“刚开完会。”   原来是这样。   他永远都这么忙。   忙到她根本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更何况,她现在也没什么资格要求他来替她的奶奶披麻戴孝,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要求他来陪她演一场戏。   斟酌着措辞,她犹豫着说道:“我奶奶病危了,估计……”   不等她把话说完,白星梵就说道:“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苏颜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快,不由舒了口气:“人民医院。”顿了下语气,她又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白星梵却说:“为什么要谢我?”   苏颜明白他的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已……”   白星梵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我们还没离婚,还是夫妻。” 第56章 无奈【二更】   他依旧是那么固执。   苏颜轻叹口气,不欲与他辩论那么多,言简意赅地回了句:“不用把这件事告诉你的父母了,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三十分钟后,她和弟弟还有妈妈一同赶到了医院,白星梵也是刚到,四人恰巧在医院的正门前碰了面。   天幕依旧漆黑,医院门前的灯光明亮,同时照亮了四人的身型与面庞。   白星梵穿着一套笔挺的黑色西服,外搭深灰色毛呢大衣,最里层的白衬衫前打着黑色领带。白色的灯光清楚地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   苏颜的脚步不由一顿。   他们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了。   突然相见,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一直以为,他们的下一次见面会是在民政局门前,然后一别两宽,再也不见。   但生活永远充满了荒诞的戏剧性。   在生老病死面前,他们不得不重新变成夫妻。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   白星梵也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望着苏颜,漆黑的瞳孔中仅存她的身影。   在来的路上,苏颜已经告诉了妈妈和弟弟白星梵会直接去医院,所以柳湘和苏展在看到他之后并没有感到惊讶。   苏展乖乖地喊了声:“姐夫。”   白星梵略一点头,疲倦的神色中流露出了几分温柔:“嗯。”   柳湘长叹口气,无奈地对自己女婿说道:“真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不然也不用让你连夜从外地赶回来了,怪折腾的。”   苏颜心头一紧,不安地看向了白星梵——她忘记告诉他自己对妈妈编造的谎言了。   不过白星梵轻而易举地就读懂了苏颜的眼神,微微垂眸,神色中流露出了愧意,歉然道:“昨晚就应该赶回来。”   苏颜立即舒了口气——还好他反应快。   柳湘再次叹了口气:“哎,你也不用自责,谁也没想到老太太会走的这么突然,不会有人怪你。”她也注意到了女婿神色中流露出的疲惫之色,有些心疼,“这一段工作是不是很忙?累坏了吧?”   白星梵回道:“还好。”   柳湘想了想,道:“今晚肯定要给老太太守灵,但是你们这些小辈不用守通宵,到时候你见机行事,挑个时间直接带着颜颜和小展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活人不能被死人累死。”   虽说婚丧嫁娶之事必须要按照规矩办,但人都有私心,当妈的都心疼自己的孩子,所以她才会这么叮嘱女婿。   白星梵也担心苏颜的身体,毕竟她刚经历过一次流产,身体还虚弱,所以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好。”   苏颜却有些迟疑:“这样行么?那你和我爸怎么办?”   柳湘:“殡仪馆里面有提供住宿的地方,守累了我们就去开个房间,和你叔叔他们轮班倒吧。”   苏颜却更不放心了:“你还指望着他们跟你们轮班倒呢?他们说不定走得比我们都早。”   苏展不能更赞同:“我也这么觉得。”   柳湘无奈:“那还能怎么办?他们要是不想给老太太守灵,我还能逼着他们守?”她也知道弟弟和弟媳靠不住,索性就没在他们身上抱希望,“我和你爸也指望不上他俩,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走吧,大不了我和你爸轮班倒。”   苏颜心疼自己爸妈,舍不得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要熬通宵守灵,于是说道:“要不这样吧,我留下来,让星梵带着小展回家,我还能替你们守一守。”   还不等柳湘和白星梵反对,苏展就抢先反对了她的提议:“那怎么行?我留下还差不多,让姐夫带着你回家。”他又叹了口气,“哎,其实我觉得我应该留下来给奶奶守灵,她对我还是不错的。”   他虽然不喜欢奶奶对待妈妈和姐姐的态度,但他也知道老人家是真心实意待他好,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像叔叔和婶婶那样,当一条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你想留下来也行,刚好陪着你爸。”柳湘倒是不反对儿子留下来,毕竟男孩子,皮糙肉厚的,在殡仪馆里熬一晚上没什么,但女孩就不一样了,经不住这么折腾,所以她对苏颜的态度不变,“颜颜跟着星梵回家。”   苏颜不接受:“你们都留下来了,我怎么放心回家?”   柳湘:“不是有你弟弟呢么?”   苏展:“就是,有我呢,我都二十一了,又不是两岁小孩。”   苏颜还是不放心,就在这时,白星梵忽然开口:“不用担心,今天晚上我先把你送回家,再回殡仪馆替你守灵。”   苏颜怔住了,第一反应是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他们已经要离婚了,她不想麻烦他那么多。   白星梵再次重申:“我们是夫妻。”他也不得不提醒她,“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苏颜明白他是担心她的身体,但是她不想接受他的好意,正要继续拒绝他,她妈却抢先一步开了口,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俩都回家,留那么多人也没什么用,回家好好休息一晚上,身体重要。”她又嘀咕了一句,“殡仪馆那地方阴气重,对你不好。”   苏颜哭笑不得:“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迷信?”   柳湘:“就算阴气不重,大冬天的夜里也冷呀,你能抵得住么?身体冻坏了怎么办?不要孩子了?”   苏颜并没有告诉家里人自己怀孕又流产的事情。   “孩子”两个字就如同一根尖锐的刺,直直地刺入了她的心脏,难以忽略的刺痛感在顷刻间混入血管,迅速遍及全身。   她的神态和肢体在某个瞬间同时僵凝,呼吸也跟着一窒。   别人或许察觉不到什么,但白星梵却清楚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他知道孩子是她内心的痛,也是她情绪上的敏感点,不能轻易触碰,不然很有可能会刺激到她,于是立即截断了这个话题:“您放心,晚上我一定会带着她回家。”   柳湘很信任自己的女婿:“那就这么定了。”又催促道,“快走吧,事儿还多着呢。”   说完,她就先行一步走进了医院大门,苏展紧跟在他妈身边。   苏颜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脚步,双拳紧攥,小臂一只在抖,拼命克制着情绪,才勉强没有崩溃。   白星梵心疼不已,他试着去牵她的手,却被她迅速避开了。   苏颜同时将两只手全部背到了身后,面容紧绷,满眼提防:“别碰我!”虽然她已经很努力地去保持镇定,但她的病还没有好,离不开药物的维持,情绪还是有些失控。   白星梵的手臂僵在了半空,凝固了片刻后,他无力地垂下了自己的手,声色中带着万般无奈:“好,我不碰你。”   “你不要以为我让你来这里就代表着我会原谅你,我不会,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苏颜红了眼圈,神色中充斥着怨恨,但这种怨恨却只是一层伪装,隐藏在伪装下的,是惶恐与不安——她很害怕他会再次把她抓回鸟笼。   她又开始神经质的、喋喋不休地重申:“我要和你离婚,我一定要和你离婚!”   她的精神状态就像是被修补过的大坝,补上去的泥浆还未凝固,却又重新被冲开了,泄漏了一道又一道迅猛水流,如果不加以控制,大坝迟早会决堤,再无法阻拦情绪的洪水,到时她一定会彻底崩溃。   白星梵忧心忡忡,很担心她会再度失控,立即安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和你离婚。”他又语气笃定地向她保证,“我向你发誓,再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苏颜并不怎么信任他,满面怀疑地看着他:“真的么?”   现在的她,像极了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她需要安抚,需要承诺。   白星梵不想离婚,不想失去她,却不得不照顾她的情绪,信誓旦旦地回答:“千真万确。”   苏颜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   她低下了头,做了几组深呼吸,没再看白星梵,转身走进了医院。   白星梵再次感受到了一股深切的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放走了她,却从未想过放弃她。   但是,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第57章 划清【三更】   老太太走得突然,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天还没亮,苏颜他们一家人就忙碌了起来:苏颜帮着她妈一起给老太太清理遗体;苏建安负责联系殡仪馆、结清医院账务;白星梵带着苏展离开了医院,满大街的找丧葬用品店。   等到苏颜和她妈为老太太的遗体穿戴好了寿衣寿帽、苏建安结清了医院的账务并联系好了殡仪馆的车辆后,苏建业和陈百惠两口子才姗姗来迟。   苏倩依旧没有露面,但苏颜他们一家人也懒得质问了,反正答案也无外乎与:“我们倩倩是公务员,要上班的呀!”   与其听了心烦,不如不问。   苏建安更是对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失望透顶,连他们为什么来这么晚都懒得计较了。   不过苏建业和陈百惠来的虽然晚,但胜在精力充沛,在苏颜和苏展的震惊目光中,他们俩双双嚎啕大哭着朝着安置尸体的病床扑了过去,又双双跪在了病床边,开始大声哀呼:“我滴娘呀,我滴老娘呀,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呀!”   整条走廊上都充斥着他们的嚎啕声,仿佛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死人了,哭得伤心欲绝,完美地呈现出了我国独有的哭丧文化,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缺了点眼泪。   苏颜和苏展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神色中皆写满了“无语”两字。   苏建安和柳湘也知道他们俩是在演戏,所以压根就没去劝也没去扶他们俩,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俩演。   苏建业和陈百惠干嚎了一会儿,发现没人拦着,索性也不白费那里力气了,逐渐停止了哀嚎,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还不忘了抬手擦一擦脸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苏建业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悲切地看着苏建安和柳湘:“大哥大嫂,咱妈走的也太突然了。”   陈百惠紧跟着摇头叹息:“是啊,一时半会我都接受不了。”   苏建安和柳湘根本不想搭理他们俩。   苏颜却咽不下这口气,忍不住说了句:“叔叔和婶婶昨天晚上要是不走,说不定还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   陈百惠听出来了她的话外音,立即为自己辩驳:“我们也不想走呀,但是倩倩一个人在家,我们不放心呀。”她又假惺惺地说了句,“哎,你也知道,倩倩自理能力差,向来不如你,我们要是不回家,她能吓到睡不觉。”   苏建业附和道:“对,倩倩胆小,离不开我们。”   苏颜气得不行,却又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就在这时,白星梵忽然开了口:“晚辈当然能理解你们,也明白叔叔婶婶的遗憾,所以今晚的守灵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刚好可以让你们尽一尽最后的孝心,弥补这份遗憾。”   苏建业和陈百惠同时一愣:“还要守灵?”   苏颜强忍着才没翻白眼:“不然呢?这可是规矩,必须守灵,除非你们心里没有奶奶。”   白星梵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既然叔叔婶婶那么怀念奶奶,应该不会拒绝吧?”   陈百惠和苏建业明白自己是陷入了这小两口的圈套,气得牙痒痒,却又没法回绝,不然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只好重新搬出来了那个老掉牙的借口——   陈百惠:“我们也想给老太太守灵呀,但是我不放心倩倩自己在家呀。”她的语气中尽是为难。   苏建业附和道:“就是啊,我们倩倩胆子小。”   白星梵不慌不忙:“那就让她也来,陪你们一起守,我想她一定不会拒绝。”   苏颜挑起了眼皮,看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一眼,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们全家人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会一直斗不过叔叔婶婶。   只有白星梵这种能够将背德感发挥到至极的坏人,才能制服得了他们。   陈百惠赶忙摆了摆手:“那可不行,我们倩倩是公务员,明天还要上班呢,不能熬夜,更不能随便旷工请假!   白星梵不为所动:“那就只能让她自己在家了。”   苏展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二十来岁的人了还不敢自己在家过夜?说出去谁信?”   陈百惠恼羞成怒,眉头一挑:“你到底什么意思?逼着我们守灵呗?那你们家人呢?老太太生前不管她,死了也不管?”   苏颜刚要开口反驳,白星梵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稍安勿躁,苏颜只好暂时闭了嘴。   “我们当然不会对老太太不管不顾,但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各司其职。”白星梵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出力或者出钱,你们可以选一个。”他又特意补充了一句,“老太太的医药费差不多两万左右,我们已经结完了,你们如果不想选择出力的话,我们可以跟你们换,把钱还给我们就好。”   钱是苏建业两口子的命,从口袋里往外拿钱比割肾都疼,更何况是两万。   陈百惠一脸不服气:“怎么可能会那么高?不就只住了一晚上么?”   其实白星梵也不知道多少钱,因为不是他结的账,只是随口说的,吓唬他们而已。   其实真实的费用还不到五千,但苏建安特别维护自己女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怎么不可能?还有抢救的钱呢!”   苏颜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就是!”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足够她扬眉吐气。   陈百惠不吭声了。   苏建业也是哑口无言。   这时,白星梵再次开了口,一锤定音:“既然叔叔婶婶没有意见,守灵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沉声道,“奶奶生前就偏爱你们,如果由你们来替奶奶守灵,她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慰藉。”   又一次完美的讽刺修辞。   苏颜忽然很想笑。   她现在不只是控制不好悲伤的情绪,也控制不好兴奋的情绪,但她也清楚,现在笑出来特别不合适,毕竟老人家的尸首还在房间里躺着呢,于是她立即将脸别到了一边去,然后才发现,傻白甜由于憋笑已经把脸给憋红了。   灵车来了之后,老太太的尸体就被运往了殡仪馆。   灵车上仅能跟两名家属,苏建业和陈百惠抢先一步把这个宝贵的护送老娘遗体的机会……让给了大哥大嫂。   苏颜安和柳湘上了灵车,苏建业和陈百惠开自家的小轿车去的殡仪馆,这样才能确保不被晦气沾身。   白星梵开车带着苏颜和苏展。   去殡仪馆的路上,苏展双手扒着驾驶座和副驾驶的座椅,将脑袋凑到了前面去,一脸崇拜地看着白星梵:“姐夫,你今天好帅啊!叔叔婶婶都要被你气死了!你太帅了!你简直是我的偶像!”   白星梵:“……”   这就偶像了?   他无奈一笑,回了句:“坐好。”   “哦。”苏展立即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椅子上,嘴却没有闲着:“幸好有你,不然他们两口子肯定不会守灵。”   苏颜低声说了句:“所以说,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   白星梵扭脸看了她一眼,神色中带着些许不解。   苏展也是一脸困惑:“什么意思?”   苏颜:“没什么意思。”   到了殡仪馆后,一家人再次忙碌了起来,先去殡葬超市买了花圈、牌位、贡品、白布等一系列东西,然后开始布置灵堂。   一切安置妥当后,开始发讣告,打电话通知老家的亲朋好友们。   从白天到下午,陆陆续续一直有人来吊唁,大部分都是苏建安和柳湘的工作伙伴和曾经的老朋友们。   夜幕降临后,灵堂归于沉寂,眼瞧着已经好久没来人了,柳湘走到了白星梵和苏颜身边,小声对他们俩说道:“你俩回家吧,早点休息,明天也不用来,有我和你爸在这儿就行了,小展也在呢。”   说是让苏建业和陈百惠守灵,但苏建安和柳湘肯定也不会只出钱不出力,身为儿子和儿媳,该尽的孝心还是要尽,该守的灵还是要守。   苏颜有些迟疑,白星梵却毫不迟疑:“好。”他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垂眸看着苏颜,“走吧,回家,你需要好好休息。”   他的语气温柔,却透露着不容置疑。   苏颜无奈,只好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跟着他走。   苏建业和陈百惠坐在对面的长椅上,看到苏颜和白星梵一同朝着灵堂外走了过去,陈百惠大喊了一声:“你俩去哪呀?”   柳湘立即替他们回答:“我让他们回家了。”   陈百惠不乐意了:“凭什么让他们回家?小的不应该给老的守灵么?”   白星梵声色冷淡地回了句:“什么时候苏倩来了,你再说这种话吧。”   陈百惠:“哎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倩倩没来是因为我们倩倩是公务员,不能随便请假,不然我肯定让她来,但是颜颜不一样啊,她天天在家待着,闲着没事干,为什么不给奶奶守灵?”   面对这种职业上的歧视和奚落,苏颜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已经懒得反驳她了。   白星梵却沉下了脸色,冷冷地盯着陈百惠:“她是编剧,靠才华谋生,不比公务员卑微。”   他不再伪装温和,也不再收敛骨子里的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陈百惠突然脊背发凉,瞬间噤了声。   白星梵并未就此罢休,神色越发阴沉,一字一顿地警告陈百惠:“白家的人,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苏颜怔住了,抬眸看向了他,心头一阵苦涩。   他对她是真的好,也是真的爱她,但是他的爱实在是太偏执了,甚至可以说偏执到疯狂。   她接受不了这种疯狂的爱。   如果他没有那么偏执就好了。   或者,如果他们的孩子没有流产……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已经失去了孩子,不能再失去自己。   所以,她必须离开他。   回家的路上,她再次对白星梵说了一句:“谢谢你。”   这声“谢谢”,与其说是为了感谢他在婶婶面前维护她,倒不如说是在与他划清界限——   她是在告诉他,她不是白家的人。   白星梵明白她的意思,再次重申:“我说过,我们……”   苏颜知道他想说什么,无奈且笃定地打断了他:“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   白星梵陷入了沉默,双手死死地攥着方向盘,白皙的手背上根根筋骨暴起。   霓虹灯的光影断断续续地划过,车内光线忽暗忽明。   许久后,他才再次开了口,眼尾微微泛红,竭力压制着声音中的哽咽:“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苏颜的眼眶一酸,眼前的夜色逐渐模糊了起来:“我不需要你爱我,我只需要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第58章 南岛   葬礼过后的第二天,苏颜就和白星梵去了民政局,正式办理了离婚。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苏颜才正正直直地感受到了解脱。   他终于放过了她。   脑海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她精神状态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终于可以再次投入到编剧的工作中。   早在今年七月份的时候,她参与了一部文艺爱情片的创作工作,这也是她第一次尝试电影剧本的编写。   由于没这方面的创作经验,所以她在开始创作前查阅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也去请教了许多位经验丰富老到的电影编剧,心里有了些把握后,才敢开始动笔。   初稿完成后,她将稿子发给了导演,但是导演并不满意,于是毫不留情地将稿子退了回来,让她重新修改男主人设。   苏颜并没有对导演产生埋怨情绪,反而对她心悦诚服,因为她知道,导演对男主人设的要求高是对的,因为这是一部女性向的文艺爱情片,全片有没有爆点,全靠男主的人设有没有张力。   这部片子改编自一部名为《流莺》的短篇言情小说,通篇弥漫着香艳与浪漫的气息,文笔通俗却不世俗,反而充满了令人欲罢不能的禁忌感——女主的人设是流落风尘的流莺妓/女,男主的人设是家境优越的清冷大少爷——背景的差距造就了第一重背德感。   两人相识在一个初冬的雨天,流莺穿着一件墨绿色大衣穿梭在湿润小巷中,来到了一家小卖铺前,买了包万宝路香烟。   一辆黑色轿车飞驰而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流莺的大衣,流莺正要破口大骂,轿车突然停了下来,驾驶室的车门被打开了,司机拿着一把黑伞,顶着细雨,快跑到了流莺的面前:“我们少爷让我来给您赔不是,真是万分抱歉。”   他呈上了那把做工精致的黑伞。   流莺没接,瞟了一眼车标,心头开始了算计,当即把冒到嘴边的污言碎语尽数咽了回去,撇了撇诱人红唇:“一把伞就解决了?我这衣服可是lv的。”   司机并没有戳破她的谎言,而是毕恭毕敬地说了句:“那您有什么要求呢?”   流莺:“别慌,不讹你们,只想蹭你们的车回家,住得远。”她双臂抱怀,抬头看天,轻叹口气,“这雨呀,是越下越大了。”   司机不能自作主张,回去询问了主人,得到了主人的允诺后,他请流莺上了车。   这就是流莺与少爷的相识。   其实流莺没有骗人,她身上的那件墨绿色大衣,确实是lv的,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攒了五年的卖身钱买的。   她自幼家境贫寒,又是家中长女,后面还有两个弟弟,父母重男轻女,吸她的血扒她的皮,张口闭口不离“给钱”两字,恨不得把她当成人油炼榨,榨干了、榨死了为止。   但凡有还有其他选择,她也不会走上当流莺的路。   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生活太苦,流莺极度向往上流社会的生活,与有钱少爷相识后,开始千方百计地引诱他。   少爷自幼性子清冷,心志坚定如同高僧,然而凡人终究不是圣贤,难逃七情六欲的摆控,他逐渐沦陷在了流莺的温柔乡中。   流莺爱他有三分,却能展现出来十分;他爱流莺有十分,展示出来的也是十分。   他想与流莺双宿双栖结为连理,流莺却比他清醒的多,深谙自己这种身份的女人绝对进不了那种正经人家的门,索性将目标放在了钱上。   她找到了少爷的母亲,向她索要了一笔巨款,并承诺拿到钱后一定会离开她的儿子。   母亲了解儿子的性格,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让儿子对这个妓/女死心,只得暂时答应了流莺提出的交易。   流莺也确实是个讲信用的人,钱到账后,干脆利落地和少爷分了手,准备拿着钱远走高飞。   然而少爷却是个痴情种,认准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无论如何也不想放走流莺,并哀求母亲同意他们的婚事。   母亲气得要命,为了让儿子彻底对那个妓/女死心,她残忍地对他说出了真相。   少爷深受打击,却没有对流莺死心,因为他是一个拥有着极端偏执性格的人。   故事的结局,他在一个暴雨之夜,西装革履的去到了流莺的家中,用一把锋利的匕首划开了流莺的喉咙。   鲜血喷溅,溅红了他半张英俊的脸。   他眼睁睁地看着流莺死在了血泊中。   窗外电闪雷鸣,寒光一闪,他再次举起了匕首,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影视剧本的创作与通俗文学小说不同,没有心理描写,主要通过人物的表情、动作与台词去突出人物内心,从而彰显人设。   而且比之电视剧剧本来说,电影剧本更具凝练性。   写初稿的时候,苏颜并没有把控好这一点,导致男主人设出现了偏差。   后来在与导演的不断沟通之下,她反复地将剧本修改了好几遍,历经三个多月的改编创作,终于完成了终稿。   十二月底,这部电影在南岛市开机了。   南岛是一座南方小城,无论春夏秋冬,时刻弥漫着江南水乡的温婉之气。   苏颜作为跟组编剧,在开机前一天就抵达了南岛。   这座城市没有机场,苏颜是做高铁去的。   剧组专程安排了工作人员去高铁站接她,然后又贴心地将她送到了住宿的酒店。   因着白星梵的关系,她现在在剧组的地位今非昔比,住宿的地方直接被安排在了距离拍摄地最近的五星酒店的高档套房,待遇比男女主还要高。   关上房门后,苏颜自嘲地笑了一下,心想:也不知道这帮惯于见风使舵的人要是知道了她已经和白星梵离婚了态度会变成什么样?   插上电卡后,她拉着行李箱走进了客厅,正准备去检查一下房间的时候,外套口袋里面忽然响了一声。   她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白星梵给她发来的微信消息:「到酒店了么?」   她回了句:「到了。」   虽然离了婚,但他们并没有彻底断绝联系,因为他们还没向家里人透露离婚的事情,所以需要在外出工作之前向对方汇报一下情况,好应付家里人的突然询问。   而且他们俩现在还都在彼此的家庭微信群里面,彻底断绝来往完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公开离婚。   但临近年关,所有人在等着喜迎春节,如果告知家人他们离婚的事,无异于提前摧毁了他们对新年的憧憬。   所以,她和白星梵约定的是等到农历春节过后再公开离婚的消息,在此之前,他们不得不当一对名存实亡的夫妻。   白星梵又发来了一条消息:「照顾好自己。」   苏颜:「嗯。」   对话就此结束,白星梵没再回复消息。   自从离婚后,他们每次的聊天记录不会再超过十句。   退出微信后,苏颜重新将手机放回了兜里,然后开始检查房间,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开始收拾行李。   用了半个钟头的时间,将一切都收拾妥当,然后她独自出了门。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南岛,反正时间还早,她准备在南岛的街头随便逛一逛,感受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南岛虽然只是一座三线小城市,不似大城市那么繁华发达,也没有那么多富丽堂皇的高楼大厦,但却静谧、雅致。   一条长河贯穿全城,城两岸的建筑全是仿古式——白墙、黛瓦、翘檐角,处处透露着古雅与精致。   当地人的生活节奏也很慢,街头少有轿车,大多数人的出行方式是电动自行车或者公交车,时光好像在一瞬间追溯到了十几年前。   即便是在草木萧瑟的冬季,身处在这座小城镇,也能感受到数不尽的轻松与悠闲,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向了天边。   今天没有风,她沿着河的东岸一路向南而行,途中路过了一家当地有名的特色美食店,她果断选择了进去吃饭。   吃得饱饱地从店里面出来后,天色已经由白转黑。   冬季的夜晚说来就来。   苏颜又顺着东岸走了一段,从一座白石桥上走到了西岸,然后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夜色降临,河岸两侧的霓虹灯逐渐亮起,临街的玻璃橱窗内也逐一亮起了氛围感十足的照明灯。   一家民国复古主题的店铺忽然引起了苏颜的注意,她朝着橱窗走了过去。   透明玻璃罩后立着一个身穿白纱旗袍的模特道具,旁边摆着一个蓝色的实木斗柜,上面间隔有序的放着三个金色托盘,黑色的丝绒面上安放着许多闪闪发光的首饰。   最右侧的那个托盘中放置的是男士首饰,有一块银色的怀表、一枚银色的戒指、还有一枚银色的领带夹,泛着冷光的、细长的夹身上雕刻着一道流畅的黑色曲线,看起来既优雅又冷酷。   苏颜将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兜里,一动不动地站在橱窗前,呆呆地盯着那枚领带夹看了好久,久到已经忘却了室外冰冷的温度和不断流逝的时间。   冰冷的玻璃窗被她呼出的气息染白了好几次,她也伸出手擦过好几次。   “喜欢的话可以进店里看看,店里还有好多不同的款式。”   营业员热情的声音突然传至耳畔,苏颜恍然回神,不好意思地朝着那位女营业员赧然一笑,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这家店。   然而走出去了还不到十步,她又忽然停下了脚步,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雪地靴鞋尖看了几秒钟,突然原地转了个身,又朝着那家饰品店走了回去。   营业员已经回了店里。   她伸手推开了店门,走进店里后,对站在木质柜台后的营业员说道:“您好,橱窗里面的那个领带夹多少钱?”   营业员怔了一下:“您是说那个带黑曲线的?”   苏颜点头:“嗯,就是那个。”   营业员微微蹙眉,为难道:“那个是我们老板的珍藏品,不能卖给您,不过我们店里还有许多其他款式,您可以再看看,或许有更喜欢的呢?”   “我只要那个。”苏颜的语气有些固执,“我可以加钱,多少钱都可以。” 第59章 少爷   电影《流莺》的总导演在业内享有极高的声望和地位,又是个出了名的暴脾气,所以全剧组无一人敢耍大牌。   时间还不到九点半,剧组所有成员就已经在第一拍摄地集结完毕,并且所有的出镜演员们都已经提前化好了妆、规规矩矩地换好了戏服。   十点整,第一场戏准时开机——这大概是苏颜入行后第一次碰到执行力这么高的剧组,不由在内心感慨:跟大导演合作就是不一样,省时省心又省力。   第一场戏的拍摄地点在一栋老式居民楼内,戏的内容是男主少爷情窦初开,主动去看望住在破旧贫民区的流莺女主。   为了让拍摄光线和背景画面达到最好的效果,剧组将流莺的家定在了这栋居民楼最顶层的那套面朝西南方向的房间——站在主卧的窗前,可以将小城的温柔美景尽收眼底。   道具组根据导演的要求,在旧痕斑斑的墙壁上贴上了印着浅红色玫瑰花纹的黄色壁纸,还将窗帘换成了勃艮第酒红色;又在窗前摆放了两把精致的藤椅,中间隔着一张圆形的玻璃茶几,上面摆着一个透明花瓶,水中插着一只红玫瑰。   摆放在房屋正中间的胡桃色木床上铺着墨绿色的柔软被褥。   白天是流莺的休息时间,色调浓郁的窗帘半遮半掩,卧室被冬日的阳光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沉浸在了金色的光影中,一半没落于昏暗。   开场画面是男主角的扮演者坐在金色的藤椅中,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蜷缩在昏暗被窝中的女主。   他没有打搅她的好梦,而是耐心安静地守护着她的睡眠。   阳光泻入屋内,为他的周身笼罩上了一层茸茸金光。   他的肤色冷白,穿着一套整洁笔挺的黑色西服,内搭白衬衫与黑色领带,左手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白金质地的高档腕表,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他的五官也十分英俊,面部线条十分立体,下颚线清晰流畅,眉宇间透露着说不出的优雅与贵气。   这位男演员名叫徐洛,是圈内公认的贵公子型男神代表,无论是从长相身材还是气质上来说,他都非常符合“少爷”的人设。   几周前定妆照公布的时候,各大娱乐平台一片沸腾,几乎所有网友都对男主的选角表现出了高度认可,包括这部小说的原著粉,可苏颜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仅仅凭借着一张精修过的宣传照,她也无法准确地形容出到底有哪里不对,直到活生生的徐洛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才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对劲儿的地方。   但是现在正在拍摄中,她也不能中途打断,只好心急如焚地站在镜头外等。   好在等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因为导演不满意两位演员的拍摄状态,直接喊了“卡”,要求他们重新酝酿情绪,十分钟后再来一条。   苏颜趁机凑到了导演面前,开门见山:“我总觉得男主的身上缺了些什么东西。”   这位姓孙的女导演蹙眉思索片刻:“我这么觉得,但具体也说不上来缺了什么。”   只有女人才知道该怎么塑造完美男人,对于一部爱情片来说,女导演和与女编剧的合作绝对算是珠联璧合,所以孙导完全能够明白苏颜的意思。   苏颜回道:“缺了领带夹和西服手帕。”   “是么?”孙导对这两样小东西的作用表示怀疑。   “一定是的。”苏颜斩钉截铁,“戴领带夹的男人,八成都是精致的斯文败类,剩下两成,是精致的败类。”   孙导眼睛一亮:“诶呦,你这句话说的好啊,快快快,加进剧本里,当女主的台词!”   苏颜:“……”   还能这样?   无奈,却又有点小得意的感觉。   她立即表示:“我等会儿就加上!”又询问道,“要不先试一试领带夹?看一看效果?”   “可是试试,但是谁有呀?”还不等苏颜开口呢,孙道突然大喊了一声,“谁有领带夹?道具!道具!你们边有没有?”   道具组一筹莫展,面面相觑,最终,组长一脸为难的开了口:“没有。”   孙导怒:“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种小东西都没有?”   组长不敢说话。   苏颜赶忙对导演说道:“我有!”   导演无奈:“那你怎么不早说?让人家李组长白挨我一顿训。”   李组长:“……”   苏颜:“……”   苏颜更无奈:“我是想说来着,您不是比我快了一步么。”她从凳子上拿起了自己背包,拉开拉链后,从包里掏出来了一个精致的墨绿色丝绒面首饰盒。   孙导:“新买的?”   苏颜点头:“昨天逛街的时候看到了,感觉很好看,就买了下来。”她将那枚领带夹递给了徐洛的女助理。   这位助理看起来年纪不大,好像是刚毕业的样子,扎着单纯的马尾辫,一脸涉世未深的模样。拿到东西后,她立即朝着男主角跑了过去,迅速将这枚领带夹别在了徐洛胸前的黑色领带上。   领带夹的位置有些靠上,苏颜不得不开口提醒:“不是这样,要别在第三颗和第四颗纽扣之间,或者再往下一点。”   助理立即按照她说得去做,将领带夹的位置往下调整了一些。   金色的阳光照耀在银色的领带夹上,细长的夹身反射着泠泠的光,与他手腕上的那块白金腕表交相呼应着,斯文败类的精致质感一下子就彰显了出来。   至此,苏颜终于把徐洛看顺眼了。   如果要是能配上一条银色的西装手帕的话,那就更好了。   助理走开后,徐洛单手调整了一下胸前的领带角度,然后抬眸看向了苏颜。   四目交汇的那一刻,苏颜怔了一下。   也不知是阳光太刺目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猛然晃了眼,徐洛的五官竟然和白星梵的五官重合了起来。   少爷变成了白星梵。   或者说,少爷本来就是白星梵——这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创作这部剧本的时候,他们才刚结婚,她一直找不到塑造“少爷”这个人物的感觉,修改了无数遍的剧本一次又一次地被打了回来,弄得她心力交瘁。   后来,她又重新读了一遍小说,《流莺》的男主温柔而偏执,爱到了骨子里也疯到了骨子里。   合上书本的那一刻,她脑海中少爷的形象与白星梵无缝重叠了起来。   于是,她笔下的“少爷”就这么诞生了。   按照白星梵的形象修改完剧本后,她再次给导演发了过去。   这一次,她的剧本没有再被打回来,导演十分满意。   但是为了区别“少爷”和白星梵,以防自己分不清虚拟和现实,她特意没有给少爷设定戴领带夹和手帕的习惯。   然而昨晚在街头,看到那枚领带夹的那一刻,她首先想到的是白星梵,然后想到了“少爷”。   白星梵对自己的要求极高,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衣衫不整,哪怕仅仅是一个细节之处,所以只要打领带,他就一定会戴上领带夹,以防领带外露或者被压出褶皱。   所以,少爷对自己的要求也应该是极高的,绝对不能缺少了领带夹,不然他就不是少爷了,也是正因如此,她才会固执不已地买下这枚领带夹。   其实她原本没想着要把这枚领带夹借给徐洛,只是想弥补自己内心对“少爷”的人物形象上的亏欠而已,但谁知道,仅仅是缺了一枚领带,就让徐洛和她心目中的“少爷”产生了那么大的偏差。   为了作品的完整性,她不得不贡献出自己花高价买下的领带夹。   导演仔细地观察了徐洛一会儿,满含赞赏地说了句:“你还别说,领带夹一戴上那股感觉真就上来了。”   苏颜总结:“精致到一丝不苟的斯文败类。”   孙导感慨道:“这才是少爷。”   第一天的拍摄任务不重,下午不到五点,大家就收工了。   今天的拍摄地点距离居住的酒店比较近,所以苏颜婉拒了剧组安排的送她回去的车,步行回了酒店。   哪知酒店门口守了一堆徐洛的私生饭,将正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颜无奈,只好围着酒店绕了一圈,从后门进去了。   她的房间在十二楼,一走下电梯,她就看到了徐洛的助理。   小助理似乎是在等她,苏颜朝里走,她往外迎,又很客气地喊了声:“苏老师。”   苏颜也不知道徐洛的助理找她干嘛,不由有些纳闷:“怎么了?”   小助理走到了她的面前,抬起了右手,松开了一只攥着的拳头:“还给您。”   银色的领带夹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中。   苏颜并没有立即拿走,而是问了句:“明天不用了么?”   小助理回道:“明天拍外景,登山戏,不需要打领带。”   苏颜这才想到明天拍的是女主和男主一起相约去爬山的戏份。   她拿走了领带夹,顺口说了句:“明天到片场之后再还给我也行,没必要在这里等着我。”   小助理笑着说:“我们老板担心您着急送人么。”   苏颜明白她的意思,回了句:“不着急,这个领带夹不送人,是我的私人收藏。”   “哦,这样啊。”小助理还是替自己老板解释了一句:“我们刚才在楼下看到白总了,所以才以为……”   苏颜震惊不已地打断了她:“白星梵来了?”   之前她每次跟组工作,他都会去探班,一是为了见她,二是来给她撑腰,以免剧组有人欺负她。   但那是他们没有分开之前。   现在他们已经离婚了。   他不应该来的。   她也不需要他再来探她的班。   小助理点头:“是啊,我们刚才在酒店门口看到他了。”她又叹了口气,“挺对不起白总的,那帮私生和代拍把白总认成我们老板了,一直在堵他,结果让我们老板变成了漏网之鱼,顺利的进来了酒店。”   苏颜:“………………”   小助理心思单纯,想到什么都往外说:“不过白总的穿着打扮和我们老板今天的扮相实在是太像了,我都有点看迷糊了,更别说那帮二极管脑子的私生和代拍了。”   苏颜:“………………”   归根结底,是因为她在创作“少爷”的过程中借鉴了白星梵的形象,所以才会导致他被那帮私生饭和无良代拍当成了少爷的扮演者徐洛。   正在这时,电梯门忽然被打开了,白星梵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相当阴郁,显然是被那帮二极管脑子的人给惹怒了。   突然见到他,苏颜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心虚,立即别开了自己的目光。   白星梵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内搭黑色西服套装,白衬衫前系着一条深灰色的领带,在衬衫的第三颗与第四颗纽扣之间,别着一枚白金质地的领带夹。   乍一看,确实很“少爷”。   小助理再次晃了眼,愣了一下才喊道:“白总。”   “嗯。”白星梵的手中拉着一个黑色行李箱,径直走到了苏颜面前。   小助理见状立即跑向了电梯,瞬间消失在了这一楼。   苏颜十分无奈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白星梵言简意赅:“工作。”   苏颜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但也懒得跟他说那么多,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白星梵不慌不忙地跟在她身后。   苏颜拿出房卡,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忍无可忍地对他说了句:“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去别的房间住吧。”   “当然要这样。”白星梵在她对面的房间门前站定,在苏颜不可理喻的目光中,从大衣的兜里拿出来了一张黑金色的房卡,从容不迫地刷开了房门,客客气气地对苏颜说道,“我住这一间。”   苏颜:“……”   她恼羞成怒:“你到底来南岛干什么?!”   白星梵还是那个答案:“工作。”   苏颜冷冷地回了句:“希望你真的是来工作的。”然后迅速走进了房间,用力地甩上了房门。 第60章 暴雪   早晨六点半的闹钟一响,苏颜就起了床,虽然她十分不情愿,但是没办法,今天要出外景——   外景拍摄不像室内拍摄那样好掌控,尤其是爬山的戏份,剧情上面随时会有变动,所以她必须跟组进山。   而且她属于导演组的成员,相当于导演的左膀右臂,孙导又是个对作品的要求度极高的导演,绝不糊弄了事,经常会根据实际的拍摄情况调整剧情,所以孙导对跟组编剧的基本要求也很高: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   当初洽谈这个剧本的时候,孙导就提前给苏颜打过预防针,说自己是一个严格到苛刻的导演,一旦开机,绝对不容私情,也绝不会看在任何人的面子上对个谁网开一面。   苏颜明白她是担心自己吃不了苦,还担心自己会仗着有白星梵撑腰肆意妄为,但她并不是这种人。   从入行那天开始,她就发誓自己一定要当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好编剧,而且她也需要自己独立起来才行,不能一辈子都倚仗着白星梵——   他能给她撑一时的腰,不能给她撑一辈子的,所以她必须尽快在行业内站稳脚跟,跟大导演合作就是最好的提升资历的机会,所以那时的她信誓旦旦地向孙导保证:“您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只要进了组,一切以剧组利益为上。”   孙导这才敢放心地与她合作。   洗漱完后,苏颜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背包,以防自己有什么必要的生活物品忘了带,因为今晚很可能赶不回酒店。   今天要拍两场戏份,一场流莺与少爷的定情戏,一场是少爷在得知流莺曾被老家的小混混强//暴的事情后,骨子里的疯劲儿发作,把混混抓来无人深山里虐打的戏份。   这两场戏的原定计划是两天拍完,但是天气情况不允许——从明天开始,南岛这座城市就被雨雪笼罩了,并且还是红色预警的大暴雪。   虽说对于南方城市来说,冬季降雪的情况比较罕见,更别提是大暴雪了,可谓是百年都难得一见,但他们剧组的运气实在是不太好,一来就赶上了这种极端天气。   昨晚,大家收到短信通知的暴雪红色预警之后,孙导紧急召开了一场剧本会,全体导演组成员一致决定缩短拍摄时长,将两天的拍摄时间缩短为一天。   他们的计划是早上八点上山,什么时候拍完什么时候撤退,最晚不能超过晚上八点。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制定了紧急预案:如果在下山或者返程途中暴雪提前来袭,那么就近住宿,绝不铤而走险,生命安全第一位。   他们今天要去的那座山距离南岛市中心不远,开车也就四十分钟的路程。   孙导要求全体成员必须在八点整之前抵达孤鸣山脚下,有条件的成员可以自己开车去,没条件的成员可以在昨天的拍摄地小区正门前集合,剧组租借了一辆大巴车负责统一接送。   苏颜没那个条件,只能座大巴去——其实后勤组的负责人询问过她需不需要单独安排车辆送她过去,但她为了向孙导证明自己是个不矫情的、可以吃苦耐劳的好编剧,于是果断拒绝了。   大巴七点二十发车,也就是说她必须在七点二十之前赶到集合点。   还不到七点,苏颜就背着包出门了,一走出房间,首先看到就是对面紧闭着的房门。   只要一想到里面住着的是谁,她就倍感无奈。   她一点也不想让白星梵出现在片场,一是担心孙导会觉得她矫情;二是不想再继续仗着他的威望“狐假虎威”。   她总不能让他庇佑她一辈子,更何况,他们已经离了婚,她也没那个资格再继续享受着“白太太”的待遇。   关门的时候,苏颜的动作很轻,生怕会惊醒到住在对面的人,就连朝着电梯间走的脚步都很轻,直到电梯门关上,她才放了心,长长舒了口气。   然而一走进酒店的一楼大堂,她就愣住了。   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套黑色真皮沙发,白星梵坐在面朝电梯间的那张短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还摆着一杯咖啡。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登山服,搭配黎色登山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登山鞋。   这副打扮即休闲又运动,一看就不像是要工作的样子。   苏颜无语到了极点。   白星梵从沙发上起身,然后朝她走了过来。   苏颜决定无视他,目不斜视地朝着酒店大门走了过去。   白星梵快步走到了她身边,不容置疑:“我送你过去。”   苏颜早就猜到了他一定会向导演组的人询问自己的工作行程,不然也不会这么早就整装待发地坐在大堂里对她守株待兔了。   但是她一点也不想劳烦他送,斩钉截铁地回绝了:“我不用你送。”她又冷冰冰地说了句,“我只需要你离我远点,不要一直缠着我,我们已经离婚了。”   白星梵也料到了她会拒绝自己,不得不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我没有想要缠着你,可是今天很有可能会下暴雪,到时候道路封闭,你会被困在山上。”   苏颜没好气地反问:“你去了我就不会被困在山上了?”   白星梵有些着急:“我很担心会和你失去联系。”   山中信号被来就不好,如果真的降了暴雪,本就糟糕的信号一定会收到更严重的干扰,失联是必然的事情。   他没有资格去阻止她工作,只能时刻守在她身边,以防出现最糟糕的情况。   苏颜不为所动:“剧组有很多人,就算真的被困山上了也不会只困我自己,更何况我们也做了应急预案,用不着你担心。”   白星梵不得不申明这件事的严重性:“暴雪封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山上的人下不来,救援队伍上不去,被困人员在低温环境和缺少补给的情况下下很有可能会产生失温现象,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助,很快就会没命。”   苏颜想不到他竟然会变得这么啰嗦,无奈地叹了口气:“天气预报预告的是明天有雪,我们今晚就能回来。”   白星梵轻叹口气:“天气预报并不是百分百正确,极端天气更是难以预料。”犹豫片刻,他终究是没忍住说了句,“你们不应该在今天登山。”   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苏颜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们不担心会被困在上山么?暴雪如果真的来了,拍摄日程一定会被拖延,多延迟一天,就要多投入一天的成本,再说了这件事又不是我自己决定的,我说不去就可以不去了么?”   白星梵神色笃定,不容置疑:“有我在没人敢逼着你去。”   苏颜的眼眶忽然一酸,倍感无力地望着他:“我能依靠你一辈子么?我能永远躲在你的庇佑下不成长不进步了么?这是我自己的工作,不是你的工作,我不可能一辈子仰仗着你!”   白星梵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在剧烈波动,立即安抚道:“我不是在阻拦你去工作,我只是想确保你的安全。”   他不是个胆小如鼠的人,更不是个爱胡思乱想的人,但凡事一遇到她,就变了。   除非能百分百的确保她的安全,不然他就会变得心惊胆战。   苏颜却不接受他的好意:“我的安全不用你来确保,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会对我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而且我不想让大家觉得我是个很矫情的人。”   如果今天真的有人因为一则天气预报请假不去,别说孙导了,恐怕就连她自己都觉得矫情。   白星梵只好退而求其次:“我只是远远地跟在你身后可以么?”   苏颜:“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我不想让你跟着我!”   白星梵彻底拿她没办法了,只好说道:“我去工作。”   苏颜都快被气笑了:“你在山里面能有什么工作?”   白星梵面不改色:“旅游开发。”   苏颜:“……”   白星梵:“可以了么?”   苏颜这次笑不出来了,而是快被气哭了,感觉这人就是个偏执的无赖,却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终,她对他的要求仅剩下了一条:“不要跟着我上山,我自己会爬山,不用你陪!”   白星梵还是不放心:“我不会影响你的工作,我只是远远地跟在你后面。”   “不行。”苏颜斩钉截铁,“我已经快二十六了,爬个山还要让男人在后面跟着么?”   白星梵:“为什么不可以?”   苏颜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因为我是个独立的人,不是你养的宠物,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不需要走到哪里都让你陪着我!”   白星梵哑口无言,长叹口气,只得答应她:“好,我不跟着你上山。”   最终,苏颜还是坐剧组大巴去的青林山。   白星梵开着车,紧跟在大巴车后。   即将抵达目的地之前前,苏颜不放心地给白星梵发了条微信:“不要跟着我上山。”   微信发出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女,生怕身边的同学们会因为家长过于关心她而嘲笑她矫情无能,所以急于摆脱家长的管束来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   五分钟后,大巴车在青林山正门前的停车场内停了车。   这附近的信号确实不好,苏颜下车后才收到了白星梵的回复:“我在山脚下等你,真下雪了也不要害怕,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你面前。”   苏颜轻叹口气,觉得他有些杞人忧天了,他们剧组得多倒霉才会遇到暴雪封山这种低概率事件?更何况还有其他游客呢,要是真的有危险,景区还会开门么?   她也懒得回他的消息,直接把手机塞回了羽绒服的口袋里,然后去帮摄影组的人搬东西了。   虽然有索道,但需要拍男女主爬山的戏份,所以他们也不能坐索道,只能一边爬山一边拍。   万幸的是,演员们的状态都相当不错,几乎所有镜头都是一条过,还不到中午十二点,第一场戏就顺利地拍完了。   第二场戏是男主在山林中的无人处虐打欺辱过流莺的小混混的戏份。   其实这场戏应该是夜戏,但天气条件不允许他们等到晚上再拍,只能将背景时间改为白天。   好在天色比较阴沉,所以在氛围感上比深夜差不到哪里去。   有人工栈道的地方不好取景,所以他们特意绕到了后山,深入到了山林中,找了一块偏僻的场地拍摄。   才刚开机,半空中就飘起了雪花。   但是雪花并不大,所以大家都没当回事,专心致志地投入在了工作中。   不知不觉间,雪花越下越大。   轻飘的柳絮变成了厚重的鹅毛。   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地间已经变成了一片刺目的白。 第61章 是神   元旦清晨,柳湘和苏建安并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早间新闻。   女主播的嗓音珠圆玉润、字正腔圆:“十二月三十日下午四点三十分左右,南方局部城市突降特大暴雪,南岛市及其周边地带受灾尤为严重……”   听到这条新闻的那一瞬间,柳湘正在夹水煎包的手一顿,筷子连带着包子一起悬在了半空:“颜颜好像在南岛呢!”   苏建安浑身一僵:“她什么时候去的?”   柳湘气急败坏:“大前天就走了!”   苏建安又急又惊:“我怎么不知道?我还以为她一直在东辅呢!”   “你能知道什么?她都上初中了你还以为她读小学呢!”柳湘迅速地抓起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给女儿拨了一通电话,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复: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柳湘急得要命:“打不通!”   苏建安也抓起了自己的手机:“你先别急,我给星梵打一个,说不定他们俩在一起呢。”然而这通电话也未能拨通,得到的是一样的回复: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   暴雪一夜未停,青林山上的积雪已经淹到了正常人的腰腹处。   尚未开发完成的后山内有一座刚刚竣工的游客休息区,《流莺》剧组的全体工作人员们已经在这栋家徒四壁的屋子中滞留了整整一晚。   昨天下午,发现雪越下越大之后,他们就紧急收工了,然而雪落的速度比他们收工的速度还快,等到他们将所有的设备全部打包装箱,积雪已经盖过了脚面。   青石板铺就的人工山道早已被雪覆盖,根本分辨不清,冒雪下山更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就可能丢了命,为保证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导演组的人一致决定在山中找个能够避雪的地方暂时歇脚,等雪停了再做打算。   众人开始在山中冒雪前行。   雪越下越急,又开始刮疾风,空气中仿佛飘了一层厚重的白纱,还是带刺的那种,打在脸上生疼。   衣服上有帽子的人,无一例外的把帽子给带上了。   能见度也很低,眼前白茫茫一片,走在身后的人几乎要看不清前面那人的后脑勺,所以大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中,寻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左右,他们幸运的找到了这处才刚刚竣工的休息处。   然而休息处的大门却被一根铁链锁上了,更气人的是,这门还是透明玻璃门,大家能看到里面的干燥环境,却进不去,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好在有万能的道具组,他们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了一把铁锤子,“哐当”一下把挂在铁链上的那把锁给锤开了。   苏颜毫不怀疑,如同这把锁没被锤开,那么他们下一步锤得就是门。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道具组会随身携带一把铁锤子,但幸好他们带了,不然他们今天就只能站在暴雪中等死了。   门开之后,如同开闸放水似的,众人一拥而入,风雪暂时被甩在了身后。   进去之后大家才发现,这座休息处的规模并不大,内里也没装修好,墙壁和地面还都是毛坯状态。   剧组人多,还有不少装设备的箱子,全部挤在屋子里,本就不怎么充裕的空间越发拥挤了起来。   但好在不用再顶风冒雪了。   门关上之后,大家纷纷拿出了手机,然而却没有信号,谁的电话都打不出去,也收不到任何信息。   有些心理素质不好的人已经开始慌张了起来,在乱哄哄的人群中高声喊道:“我们是不是被困在山上了?”   无人回答他。   但大家都明白,是的,他们被困在山上了,并且发不出任何求救信号,也无法下山,只能被动的等待救援。   又有人喊:“下这么大的雪,咱们下不去,救援队也上不来吧?”   有人安慰道:“等雪停了就能上来了。”   有人却没那么乐观:“雪停了也一定能上来,外面积雪那么厚呢。”   有人被这句丧气话激怒了:“那你说怎么办呀?等死么?”   拥挤的小屋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他们没有充足食物和水源,根本坚持不了太久,如果大雪一直不停,确实只剩下了等死这一条路。   “不会等死的,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最先开口的是苏颜,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单薄,但却无比坚定。   为了稳定军心,孙导也发了话:“都胡思乱想什么?一个个都二三十岁的人了,遇到困难不想着怎么解决,先想着等死,谁想死谁现在就出去,别在这散布恐慌!”   孙导的威望十足,她一发怒,再也没人敢随便开口说话。   之后她又命令道:“女的坐在里面,男的坐在外面,把设备箱都分给女生,让她们坐在箱子上。”她最后又补充了句,“不用给我,我坐地上守在门口。”   门口的位置最冷,因为玻璃门的门缝漏风,让女生坐里面让男生坐外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苏颜明白孙导的良苦用心——她是担心会有男的不服气,认为她假公济私,所以她才表示自己不坐设备箱也不坐里面。   但即便是这样,依旧有人不乐意,小声嘀咕了一句:“为什么只有女的能坐设备箱?谁不知道地上凉?”   孙导直接怼了回去:“你要是每个月都有生理期,你也可以坐!”   屋内已经有不少人朝着那个男的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那人羞愤难当,面红耳赤,再也不吭声了。   之后大家按照孙导的要求行动了起来,女生搬着设备箱去了里侧,男生就地坐在了外侧。   有些比较好心的男同胞们还主动帮着女同胞们搬运比较沉重的设备箱。   女孩子们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独善其身,就向孙导提出男女轮替着坐的提议。   孙导想了想,觉得这是一种最公平的方法了——在这种极端条件下,公平的待遇能够有效的降低寻衅滋事的可能性——她同意了这个提议,但还是叮嘱了句:“生理期的就不要逞强了,别救援人员没等来先身体先透支了。”   最终大家约定好,每两个小时一替换座位,生理期的位置不动。   孙导说到做到,率先坐到了门口的地上。苏颜没有去里面坐箱子,而是盘着腿坐到了她的身边。   孙导诧异不已:“你怎么不去里面坐?这儿多冷啊。”   苏颜回了句:“我等人。”   孙导还以为她是在等救援人员,劝了句:“我自己守在这儿等就行了,等人来了我喊你们。”   苏颜摇了摇头,态度坚定:“我就坐在这里等。”她特意强调了一句,“我没来生理期。”   孙导继续劝:“你还是进去吧,我看你这体格……”   苏颜:“我一百多斤呢。”   孙导一愣:“那你看着可真不像。”   苏颜的身形高挑纤细,看起来也就八//九十斤的样子,所以孙导总觉得她特别弱不惊风。   苏颜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点骄傲:“我健身。”   她原本就有健身的习惯,后来为了治疗流产引发的抑郁症,更是每天都要坚持健身,利用运动分泌多巴胺,抵抗抑郁情绪。   她又保证道:“您放心吧,我没那么弱。”   孙导看她如此执着,也就没再劝,而是叮嘱了句:“要是嫌冷你就去里面,不用在这儿陪我。”   苏颜点了点头:“嗯。”   然后大家就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中。   起初,所有人都很有耐心,心态也是乐观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窗外的暴雪丝毫没有停缓的迹象,眼瞧着玻璃门外的积雪越堆越高,有些心理素质不好的人就开始崩溃了。   深更半夜,拥挤的小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暴喝:“这雪他妈的什么时候才能停!”   苏颜一直强打着精神没睡觉,但架不住上下眼皮一直打架,直到这声怒吼声的出现,才终结了这场上眼皮与下眼皮的斗争。   她瞬间惊醒,猛然抬头看向了屋子里。   此时,大部分的人都在睡觉,即便是没有睡得也是在昏昏欲睡,这声暴喝也把他们给惊醒了,大家纷纷睁大了眼睛,开始左顾右盼,一个比一个懵逼。   正当大家一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男主角徐洛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如同一头受了刺激的牛似的,双目赤红地朝着大门冲了过去:“我要下山!我现在就要下山!”   他的经纪人和助理一左一右的抱住了他的胳膊,拼了命地去阻止他。   那位经纪人姐姐还在竭力安抚他的情绪:“冷静点啊,现在雪还没停呢!外面很危险!”   徐洛歇斯底里地冲着她吼道:“那你说怎么办?雪一直不停,我们就一直等死么?!”   这句话如同一根针,刺中了在场所有人内心的敏感点。   恐慌感再次蔓延开来,孙导不得不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徐洛:“你现在要是想出去送死,没人拦你,但请你轻轻地走出去,不要影响其他人休息,我们还不想死,还在等待救援。”   苏颜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但在起身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腿麻,及时扶住了墙壁才没摔倒:“不要胡思乱想,我们一定会得救。”   徐洛的情绪依旧处于失控状态中:“得救?天马上就亮了,雪都要把门给埋了,还得救?”   大家齐刷刷地朝着门口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门外的雪已经堆到了门把手处。   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雪才到第二节 台阶。   再这样下去,暴雪迟早会把这间屋子掩埋。   危机感顷刻间爆发了,有胆小的女孩子已经低声啜泣了起来。   苏颜从未如此厌烦过某个明星,徐洛绝对是第一个!   对外的人设吹的那么好,什么神颜贵公子、豪门大少爷、贵族感王子,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点男人该有的胆量和担当都没有,关键时刻比谁都怂,还比不上她这个得抑郁症的呢!   少爷才不是他那个样子。   假的永远是假的,他永远比不上真少爷。   让他演少爷简直是对少爷的侮辱!   她冷冷地盯着徐洛,毫不留情地说道:“对,你说得没错,雪是快把门给埋了,但如果你现在出去,最先被埋起来的就是你!”她又毫不客气地说了句,“对了,雪有防风避寒的作用,可以帮大家抵挡外面窜进来的风,如果你坚决要出去的话,麻烦请从窗户走,不要破坏我们的防护墙。”   徐洛哑口无言。   他的经纪人赶忙朝着苏颜和孙导赔了个笑脸,然后抱着徐洛的胳膊把他扯了回去。   在经纪人的耐心开导下,徐洛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重新坐回了原位。   苏颜又和孙导一起安抚了大家几句。   然而经过徐洛的一番折腾,所有人都没了困意。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难熬。   大雪还在簌簌地下,寒风在门外呼啸着。   大家沉默着、祈祷着、惴惴不安着……   苏颜也是一样,紧紧地抱着腿坐在地上,神色云淡风轻,内心却兵荒马乱。   她听到孙导轻叹了口气,悄声地念叨:“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苏颜坚信不疑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但是,雪越下越大,她不由担心了起来,不是担心没人来救他们,是担心外面的冷空气会把人冻坏,担心上山的路陡峭,担心来救她的人会陷入危险。   屋内的气氛死气沉沉。   忽然间,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雪积得很厚,他前进的很慢,步履维艰,却无比坚定,一步步地推开了身前雪,走到了玻璃门前。   “砰”的一声响,再次惊醒了所有人,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玻璃门。   一位身穿黑衣黑裤的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外,用力地敲击着玻璃大门,震得缠在里侧把手上的那把铁锁链哗啦作响。   苏颜一下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毫不迟疑地朝着大门冲了过去,迅速地解开了缠在把手上的锁链。   男人迅速推开了房门。   呼啸的寒风在这一刻倾巢而入。   他头上戴着帽子,脸上还带着护目镜和防风口罩,面部挡的严严实实,大家谁都认不出他是谁,除了苏颜。   白星梵摘掉帽子,又摘掉了护目镜和口罩。   他面颊通红,气喘吁吁。   苏颜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积攒了一夜的不安情绪在顷刻间爆发了出来,然后“哇”地一声哭了。   白星梵立即将她揽入了怀中,连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不用怕,老公来了。”   他的衣服几乎已经被冻成了冰块,又冷又硬,但苏颜还是紧紧地抱住了他。   此时此刻,对她而言,他的怀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港湾。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相拥,神色中带着三分不可思议的震惊,三分柠檬味的酸劲儿,剩下四分是敬佩——   这才是真爷们儿!   孙导反应最快,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把门关上了,然后把铁链重新缠上,以防风把门吹开。   苏颜也清楚现在不是唧唧歪歪的时候,虽然不舍,还是松开了他。   白星梵取下了背在身后的黑色登山包,然后将半人高的大背包放在了地上,先从里面拿出了厚厚的一叠东西递给了苏颜:“分一下。”   苏颜接过东西后低头一看,无奈地发现是日文:“这是什么?”   白星梵弯着腰,一边从包中拿东西一边回:“太空毯,保暖用的。”   “哦!”苏颜立即把东西分给了大家。   众人早已被冻得瑟瑟发抖,拿到东西后立即拆开了包装袋,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块被折叠成长方形的金属棉,大小也就是成年男人的一个手掌。   展开后,就变成了一块1.3mX2.1m的金属棉毯。   毯子的质地虽然轻薄,但御寒效果极好,完美的在人体与冷空气间形成了一层防护膜,有效地阻止了身体上热量的流失。   大家快速披上了太空毯,然后朝着白星梵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下一秒,感激的目光就变成了惊愕——   只见白星梵从背包里翻出来了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打开盒子后,面无表情地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这是要干嘛呀?!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苏颜都懵了,职业病发作,瞬间脑补出来了一场大戏:不会是因为我不同意跟他重修旧好所以他准备像《流莺》中的少爷一样和我同归于尽吧?还要让其他人陪葬?然后第二天的头条新闻:大雪封山,某男子因爱生恨枪杀数十人!   不,我现在不想死!   越想,苏颜心里越慌张,一脸惊恐地看着白星梵:“这这这、你你干嘛呀?没、不、没必要拔枪吧?咱们、咱们俩的事可以再商量呀,好商量的!”   白星梵:“……”   想什么呢?   他无奈一笑:“救援信号枪。”   苏颜长舒了口气,大家伙也跟着舒了口气。   白星梵装好了信号弹,苏颜抢在他之前走到了门口,再次把门打开了。   白星梵拿着信号枪走出了屋子,高举起了手臂,稳稳地朝着漆黑的夜幕上开了一枪。   明亮的火光在夜空中炸开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心里腾起了三个字:有救了!   再次看向白星梵时,眼神就变了,从单纯的感激变成了深切的仰慕与崇拜——   这不是人!   是神!   是yyds!   苏颜仰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望着依旧在落雪的天空,神采奕奕,眼睛黑亮。   白星梵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你刚才说什么?”   苏颜回神,一脸茫然:“我没说话呀。”   白星梵不得不提醒:“你说,我们的事情好商量。”   苏颜:“……”   白星梵:“准备怎么商量?”   苏颜:“……”   白星梵:“条件尽管提,我什么都答应你。”   苏颜:“……” 第62章 雪停   苏颜一脸窘相,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于是别过脸回避了他的目光,小声说了句:“咱们俩的事是私事,这儿人这么多,怎么谈?”说完,她就转身回了屋子里。   白星梵轻叹口气,只得暂时将此事搁置。   两人回到屋子里后,重新关上了门,然后开始给大家分发食物。   背包的容量有限,装不了太多东西,只得每两人分发一包压缩饼干,但无一人抱怨,只有感激。   饥肠辘辘了几小时,在接到苏颜分发下来的压缩饼干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用一种看田螺姑娘的感激眼神看她。   为了减轻负重,白星梵并没有装矿泉水,但却装了一套便携式野营炉具。   在屋子中间支好防风气炉后,他再次拎着水壶出了门,盛了满满一大壶的雪回来,然后将水壶放在了炉子上,开火,烧水。   所有人都被这一系列操作惊呆了,看向白星梵的眼神越发的敬畏——如果说苏颜是心地善良温柔贤惠的田螺姑娘,那么白星梵在他们眼中就是遗落在人间的、万能的神明,尤其是在他拧开火炉的那一刻,简直是圣光普照。   有了火的燃烧,冰冷的雪很快就化成了水。   不消多时,炉子上方冒出了滚滚白烟,热水开始沸腾。   己经在暴风雪中被困了数小时,所有人都在用一种饿狼看肉的目光盯着水壶,但无一人哄抢,耐心地等待着白星梵倒出第一杯水后,才按照女士优先的顺序一人接了一杯水,一壶不够就继续烧,反正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雪。   因为出的是外景,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自带了水杯,苏颜带了一个粉色的保温杯,但却没用上,因为白星梵用自己的杯子接了第一杯水,然后把这杯水给了她,她也不想在这种资源紧缺的情况下矫矫情情地跟他分杯子,所以就和他用了一个水杯。   一杯热水下肚,积攒在体内的寒意由内而外的被驱散了,几乎冻僵了的血管和关节也逐渐灵活了起来,大家纷纷起身,原地活动了一下筋骨,死气沉沉的小屋内终于有了点人气。   有人看了眼时间,为大家播报了句:“快五点了。”   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说不定等天亮后雪就停了。”   “到时候就有人来救咱们了。”   吃饱喝足后,大家的精神状态也变好了,心态也逐渐乐观了起来。   这个时间段轮到男同胞坐箱子,有三个人自觉主动地从箱子上站了起来,把箱子让给了苏颜和白星梵以及孙导。   苏颜也没客气,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客气了,孙导更客气了,所以她立即挽着孙导的胳膊朝着空出来的设备箱走了过去。   那三个空位紧挨在一起,位于房间的西南角。   苏颜坐在了靠墙的那个位置,本想让孙导坐在中间,结果孙导却一屁股坐在了最外侧的那个位置上。   中间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是白星梵的。   苏颜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朝着自己身边的这个位置走了过来。   白星梵坐下的那一刻,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腮帮也跟着紧绷了一下,显然是在那一瞬间用力地咬紧了后槽牙。   苏颜还当他受伤了,心脏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你没事吧?”   白星梵舒了口气:“没事。”然后解开了登山服的拉链。   苏颜却不信——没事脱什么衣服?   她还以为他是要查看自己身体上的伤情,结果谁知道他把拉链拉开之后突然张开了手臂,将她裹进了怀里。   苏颜毫无防备,直接懵了。   白星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样暖和一些。”   他的嗓音低沉温和,苏颜却听得生气,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发作,只能小幅度的挣扎着,悄声反抗:“干嘛呀你!”   白星梵低声道:“别乱动,肋骨有点疼。”   苏颜瞬间定身,一动也不敢动,连脖子都不敢抬一下:“肋骨怎么了?”   白星梵叹了口气:“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苏颜的眼眶猛然一酸。   暴雪不断,又夹杂着刺骨寒风,上山的路一定充满了艰难险阻,怎么可能只摔了一跤呢?   她愧疚又自责,忍着哭腔地问了句:“摔得严重么?”   白星梵声色平静地回道:“放心吧,不严重。”然后温声对她说道,“睡一会儿吧,睡到天亮,雪就停了。”   苏颜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   白星梵笑着说:“因为我看了天气预报。”   苏颜:“……”   苏颜:“不是你说得天气预报不一定准么?”   白星梵从容不迫地回答:“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   苏颜:“……”   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呗?   她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   白星梵又温声催促了句:“快睡觉,好好休息,救援队随时会上来,要保存下山的体力。”   苏颜却睡不着,又问了句:“你在山里找了我多久?”   白星梵语调轻轻,言简意赅:“没多久。”   苏颜不信:“我又不傻。”   白星梵一本正经:“据调查显示,缺少睡眠会影响智力发育。”   苏颜:“……”   白星梵:“所以,崽崽要快点睡觉。”   苏颜不敢睡:“要不你还是松开我吧。”她也不敢乱动,担心自己会压到他的肋骨。   白星梵:“摔的是那边。”   苏颜又不放心地问了一遍:“严重么?”   白星梵无奈一笑:“真的不严重。”他又道,“严重的话你就见不到我了。”   苏颜:“……”   有点道理,却又有点没道理。   她也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实话了,也就没再追问他的伤势,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刚才没发完的太空毯,展开之后,把自己和他裹在了一起,然后才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是因为他的怀抱太温暖,还是吃饱喝足的原因,又或是两种原因都有,她很快就睡着了,睡得特别安稳。   屋子里的大部分人都睡着了,气氛静悄悄的。   白星梵垂眸看着怀中正在酣睡的姑娘,神色中泛着水一般的柔光。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挺坚强的小姑娘。”孙导也没有睡,悄声对坐在身边的白星梵说道,“你没来之前她一直挺乐观的,我们冒着雪在山里找避难所的时候,她一直走在最前面;大家心慌意乱、害怕会被困死在山里的时候,她比谁都沉得住气,不慌也不乱,一直在帮我稳定军心,我还以为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呢,谁知道一见到你就哭了,我才知道其实她也是怕的。”   “本来胆子也不大,”白星梵目不转睛地看着苏颜,声音低低的,却带着笑意,“但她一直很坚强。”   孙导感慨道:“成年人才需要坚强,小孩不需要,能遇到一个让自己从大人变成小孩子的爱人,也是三生有幸。”   白星梵沉默片刻:“遇到她是我的福气,三生有幸的人是我。”他又自嘲地笑了一下,“她是倒了霉,才会遇到我。”   他自小就是一个被困在笼子里的人,身上满是枷锁,从来不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直到遇见了她,幽闭的笼子才被打开了一道门,一束阳光透了进来。   他真的很喜欢她,想和她一直在一起,却担心她不愿意陪伴自己,于是强行把她抓进了鸟笼中,逼着她和自己在一起。   她给了他阳光,他却剥夺了她的自由,还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如果两年前她没有去那座古镇,没有站在那座桥上,没有被他看到,后来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了吧?   苏颜睡得很熟,甚至都做起了梦。   一场化身夜莺的梦。   她梦见自己从一座巨大的、玫瑰编织的鸟笼中飞了出来,在旷阔的天地间自由自在地遨游了一圈,越飞越远,结果忽然遇到了一阵狂风暴雪,又把她吹了回去,但是鸟笼却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地的玫瑰花。   她收起了羽翼,伫立在了其中一株玫瑰花上,仰颈看着广阔又碧蓝的天空,神色中忽然流露出了茫然。   “雪停了!雪停了!”   不知是谁的一声大喊,直接把苏颜从梦里惊醒了,猛然睁开了眼睛。   其余人也都被惊醒了,纷纷从地上或者箱子上站了起来,一涌而起地挤到了窗户口或者门口,看到屋外的艳阳天后,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真的停了!”   “我们马上就得救了!”   “老子就知道老子死不了!”   苏颜也想去看,但在起身的那一刻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白星梵的身体无力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一起身,他的身体就倒了下去,她赶忙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这时,她才发现他的脸颊上泛着异样的红,双目紧紧地闭着,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察觉。   她瞬间慌了神,脱口而出喊了声:“老公!”   白星梵无动于衷,依旧紧紧地闭着眼。   苏颜急红了眼,又喊了声:“老公!”   第二声喊的比第一声大得多,嗓音却颤抖着,带着难掩的惊慌失措。   几乎所有人都朝着她这里投来了关切的目光,尚未睡醒的孙导也被这声喊醒了,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画面后,急忙说了句:“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苏颜终于找回了点理智,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孙导从箱子站了起来,冲着大家喊了声:“谁有退烧药?”   “有!有!”后勤部组长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一边翻包一边说:“出外景前特意准备了。”   他把退烧药感冒药一股脑的塞给了苏颜。   苏颜又喊了白星梵几声:“老公!老公!”   白星梵终于有了反应,微微蹙起了眉宇,眼睛还没睁开呢,却先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苏颜手足无措,心疼地要命。   他咳了很长时间,然后无力地睁开了眼睛,双眸中再也没了往日的深邃与笃定,取而代之的是虚弱与茫然。   “老公……”   看到苏颜泪流满面的模样,白星梵瞬间清醒了过来,慌张地问:“怎么了?”他的嗓音无比嘶哑,下意识地想坐直身体,然而肋骨处却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导致他起身失败,咬着牙关发出了一声闷哼。   苏颜哭着说道:“你发烧了,都烧晕过去了。”   白星梵舒了口气,然后说道:“我没事。”   都病成这样了,还没事呢?苏颜的眼泪一刻不停地往外冒,但她也清楚现在不是哭得时候,抬起手臂蹭了蹭眼泪,她让他靠在了背后的墙上,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去烧点水。”   说完,她就朝着屋子中央走了过去,弯腰拎起了放在防风炉上的烧水壶,去室外盛了一壶雪。   等水烧开后,她倒了一杯热水,喂他吃了药。   有人帮忙用塑料袋装了一袋子雪回来,然后压实了,做成了一个简易冰袋。   苏颜把简易冰袋塞进了自己的手套里,抵在了白星梵的额头上,实行物理降温。   差不多过了有半个小时左右,他的身体没那么烫了,苏颜不由舒了口气,然而药效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的体温很快又烧了起来,至此之后,苏颜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他的高烧不断反复,她进进出出地换了许多次冰袋,担心他的同时,又不断地在内心祈祷着救援队伍马上出现。   但是山内积雪厚重,救援队伍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一直从清晨等到了日暮,他们才等来救援。   那时白星梵才刚吃完一次药,并且还加大了剂量,体温终于降下去了一些,果断拒绝了苏颜提出的让他躺担架的提议,强打起精神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牵起了苏颜的手,陪她一起下了山。   下山的路比上山还难走,为了确保剧组人员的生命安全,孙导连设备都不要了,通通留在了那间游客休息处的小屋子里,准备等积雪化了再说。   他们当初上山的时候,爬了三个多小时,这次跟随着救援队伍下山,时间翻了一倍还不止——下午五点多下的山,一直到第二天的凌晨四点才从景区里面出来。   夜空漆黑如墨,但是大家的心情却亮如璀璨星辰——   得救了!   活过来了!   景区门口停了不少辆救护车,若有受伤人员,会被直接拉去距离医院最近的医院进行救治。   人群乱糟糟的,苏颜本想直接送白星梵上救护车,然而白星梵却忽然对她说了句:“我现在有点渴,你能去帮我接杯热水么?我可以自己去找医生。”   他的脸颊已经不红了,看样子已经退了烧,但面色却无比苍白,看起来有气无力,十分虚弱。   苏颜不放心:“要不我先送你上救护车吧?”   白星梵轻叹口气:“可是我真的很想喝水。”   “那好吧……”苏颜叮嘱道,“你先去找医生,我马上就回来!”然后她立即朝着游客服务站跑了过去。   白星梵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勾起了唇角。   真是一个难搞的崽崽。   再多一分钟,他可能就坚持不下去了。   他最不想的,就是让她看到自己倒下的模样。   在苏颜跑进服务站的那一刻,白星梵的体力彻底透支,再也支撑不起高大的身体,如同大山坍塌一般,突然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63章 成长   南岛市第三人民医院。   下午四点的探视时间已过,重症监护室门前的走廊悠长清冷,空空荡荡。   苏颜独自一人坐在蓝色的休息椅上,双手攥着一张白底黑字的病危通知书。头顶的灯光照亮了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她的神情木讷,眼神空洞,仿若一具行尸走肉。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去接了杯水,离开了还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为什么回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明明她离开前他还好好的呀……   他怎么会倒下呢?他是白星梵呀。   在她的心目中,他向来是强大且笃定的形象,仿若是一个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人,就好比是一座伟岸的山峰,永远也不会倒下,只要他在身边,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机情况,她都不会感到害怕。   但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人,却倒下了。   后来,她跟随救护车来到了医院,从医生口中听到“抢救”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彻底懵了,难以置信到了极点——他怎么可能被送去抢救呢?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着凉发烧了而已。   但事实上,他并不是因为着凉发烧,而是肋骨断裂引发了肺部感染。   他摔断了两根肋骨。   在当时那种极端恶劣天气的情况下,救生员都不敢随便上山,但他却冒死上来了。   她无法想象,那天晚上,他是怎样抵挡着暴风雨的侵袭上得山?在上山的途中又经历了多少次生死一线的险况?当他独自一人行走在被风雪覆盖的大山中时,又是怀揣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呢?着急?担心?不顾一切地只想尽快的找到她,确保她是安全的?甚至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为什么即便是等到了救援队也要隐瞒着伤情徒步下山呢?担心她会害怕?还是担心她会因为牵挂着他的伤势从而导致下山的时候分心?所以即便是疼死了也要咬牙坚持着陪她一起下山?   为什么这么傻呢?   白星梵你可不是一个傻子呀,你比谁的心眼都多,处心积虑这个词形容的就是你!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傻呢?   苏颜突然恼火不已,感觉他就是个偏执的疯子!   却又是个偏执的笨蛋……   他们都已经离婚了,他完全没必要为了她豁出命去。   再说了,当初是她自己一意孤行地要跟着剧组上山,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不用对她负任何责任,都是她自己的错!   强烈的懊恼情绪再次弥漫心扉,苏颜又一次地陷入了崩溃,觉得自己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为什么不听他的话呢?   为什么要怀揣着侥幸心理上山呢?   如果自己当时听了他的话,就不会遇到大雪封山的情况,更不会被困在山中,他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上山救她了。   是她害了他。   她的双臂开始发颤,双拳紧绷,将那张病危通知书紧紧地攥在了掌心中。   他被送人icu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她的情绪已经崩溃了无数次,仿若一直倚仗着的世界突然坍塌了,她不知所措,无所适从,觉得自己好像被遗弃在了一个无人的荒野中,四顾茫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眼前的走廊再次模糊了,泪水在顷刻间蓄满了眼眶,她再一次地将脸埋进了双掌中,崩溃大哭了起来。   孙导每天都会带着剧组的主创人员来医院探望,即便是进不去icu,也会来看望一下苏颜。   第一天下午,她们是四点多离开的,到了第二天下午来的时候,苏颜依旧坐在那张蓝色长椅上,穿得还是昨天凌晨下山时穿得衣服——   白色的羽绒服和蓝色牛仔裤都皱巴巴的,浅棕色的雪地靴上还沾着泥土。   显然,她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既然没有办法守在他身边,她就只能守离他最近的地方。   孙导看着有点心疼,叹了口气,坐到了苏颜身边,开始开导她:“白总吉人天相,一定能挺过这一关,你一定要乐观一些,该休息就休息,该吃饭就吃饭,别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不然谁去照顾白总呢?”   苏颜无动于衷,眼底泛着乌青,神色木讷空洞,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孙导在说什么。   直到手机闹铃响起。   她订了下午四点整的表,因为四点是探视时间。   闹铃一响,她就如同藏在闹钟里面的小鸟似的,一下子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急慌慌地朝着icu的大门走了过去。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她的眼前忽然一黑,毫无防备地晕了过去。   她陷入了一场醒不来的梦,梦里一直轮回着一个场景——   手术室门前,医生将手术知情同意书递给了她,要求她签字。   她立即打开了笔盖,正要往家属栏中签下自己的名字,然而医生却忽然夺走了她的笔,冷声质问她:“你是家属么?”   她慌了神,连声回答:“我是呀,我是!”   医生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谎言:“你不是,你们离婚了,你没资格给他签字。”   不签字就不能做手术,就不能救他的命。   她被吓哭了,摇着头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是他老婆,我们没离婚。”   “你们离婚了。”   “你不是家属。”   “你没资格给他签字。”   在梦里,医生不断地用一种冷漠的声音重复着这三句话,仿佛是在不断地提醒着她:你们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他或生或死,都与你无关。   她无助极了,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哭着求医生允许她签字,但是医生无动于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梦境周而复始,她深陷梦魇,一遍又一遍地经历着这种绝望与痛苦。   “颜颜!颜颜!”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的声音传进了梦中,打破了一直困扰着苏颜的梦魇,她猛然睁开了眼睛,然而视线却是模糊着的,因为她是哭着醒来的。   柳湘坐在床边,眼眶红彤彤的,满眼都是心疼。   她的手中握着一块白毛巾,动作轻柔地为女儿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和汗水:“不哭了,妈来了。”   苏颜没想到会见到妈妈,茫然不已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地,慌慌张张地说道:“我要去找星梵。”   “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吧!”柳湘赶忙摁住了她的肩头,“星梵没事,已经醒了!”   苏颜一愣,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妈:“真的?”   “我骗你干嘛!”柳湘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公公婆婆还有你爸都去看他了,等会儿就回来了,不信的话你可以等他们回来之后问他们。”   苏颜的脑子突然有点乱,根本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星梵已经从icu里面出来了么?”   “没呢,哪能那么快。”柳湘又叹了口气,“现在是刚脱离生命危险,还得再观察几天。”   苏颜的眼眶又红了,呜咽着说:“我想去见他。”   柳湘无奈:“等你从这栋楼跑到那栋楼,探视时间也过去了。”她又安慰了女儿一句,“明天再去也一样,说不定到了明天他的状态更好了,你俩还能说说话。”   苏颜只能听妈妈的话,竭力安耐下了满心的担忧与不安,重新躺回了病床上。   挂在半空的吊瓶已经临近尾声,柳湘去喊了护士。   等护士拿着空吊瓶离开后,苏颜才问了句:“我怎么了?”   柳湘叹了口气:“体力透支加上伤心过度,昏过去了。”   苏颜:“我晕了多久?”   “一整天了。”柳湘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们四个老的一直联系不上你们,担心的要命,昨天半夜赶到了这里,结果你们俩一个在icu一个在住院部,心脏病差点就被吓出来了。”   苏颜又想哭了,感觉自己特别的不孝顺,长这么大了还要让爸爸妈妈担心。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尖,又问了句:“你们怎么来的呀?”   雪下这么大,从东辅到南岛的高铁肯定都停运了,他们四个老人是怎么不远千里的赶到这里来的?   柳湘:“连夜开车来的,在高速上堵了整整一天。”   苏颜又是一阵心疼,哭着对她妈说了句:“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柳湘的眼眶猛然一热,赶忙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只要你们俩好好的就行了。”   好好的?   他们都已经离婚了,这还能算是好好的么?   苏颜又想到了那个梦,虽然在现实中,她顺利地签了手术知情书,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离婚的事实。   愧疚感再次弥漫了心扉。   父母只盼着儿女好,她却将日子过成了一团糟。   十分钟后,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最先走进来的是她爸苏建安,紧随其后的是白星梵的妈妈江琳和他的爸爸白汝铭。   苏颜先喊了声:“爸、妈。”   三位老人见孩子醒了,立即围到了病床边。   苏建安两鬓的头发已经见了灰,看向女儿的眼神中满含心疼:“感觉好点没?”   苏颜点了点头:“刚打完葡萄糖水,好多了。”然后立即询问,“星梵怎么样了?”   “醒了,放心吧!”这次开口的是江琳,“你不用操他的心,他好好的呢。”   白汝铭也说道:“他被照顾的很好,你也不能亏待了自己,要好好养身体。”   江琳和白汝铭对她越好,苏颜就越愧疚。   白星梵是他们的儿子。   是她把他们的儿子连累了。   内疚的情绪在胸膛内翻江倒海,她哭着对江琳和白汝铭说了声:“对不起,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江琳没想到儿媳妇会跟他们道歉,立即说道:“颜颜,你不能这么想呀,他是你的丈夫,去救你是应该的,我们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去责怪你。”   “就是呀颜颜,你不用跟我们说对不起,更不需要自责。”白汝铭也开始开导儿媳:“他既然选择了冒着风雪去救你,就说明了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很有可能会受伤。”他们现在已经基本了解了当天的情况,“他只是尽到了一位做丈夫的责任而已,如果你被困在了山上,并且生死未卜,他却无动于衷,这才是不可原谅的。”   显然,江琳和白汝铭都没有责怪她,但苏颜却越发的愧疚了起来,因为她和白星梵已经不是夫妻了,她没有那个资格再去享受他们对待儿媳的那份宽容与慈爱,她受之有愧。   *   白星梵的情况在不断好转,等到第三天下午苏颜去看望他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彻底清醒了。   医院规定,家属进入icu探望之前需要穿戴防护服。   但是医院提供的防护服数量有限,遇到人多的情况,可能就需要排队。   四点钟开放探望,还不到三点半的时候,苏颜就去icu门口排队了,成功地排到了第一名。   时间一到,她就换上了衣服,急匆匆地走进了icu。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里,因为icu是距离死亡最近的地方,每一个躺在重症里面的病人,都在和死神作斗争,那些不断闪烁着的医疗仪器是他们抵抗死神的武器,虽不见刀光剑影,但也足以令人心惊肉跳。   苏颜不由自足地压低了自己的呼吸,生怕惊扰到什么,然而一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白星梵,她的情绪就失控了,酸热的泪水一下子就糊了眼。   白星梵现在是清醒着的,双眸黑亮,面色却苍白几乎到透明,高挺的鼻梁下搭着辅助呼吸的氧气管,病床边摆放着呼吸机和其他一些用来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   一切迹象都在向她表明,他并没有彻底脱离生命危险。   病床边摆放着一张提供给家属的塑料凳,苏颜坐在了凳子上,想去握他的手,然而他的左手手臂上插着吊瓶针头,右手指端夹着氧含量检测仪,她根本无从下手。   他就在她的眼前,她却无法触碰他。   不争气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她低声啜泣了起来。   白星梵无奈一笑:“怎么哭了?”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苏颜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咽咽着说:“你就是个大骗子,骗我去给你接水。”   白星梵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可我那个时候是真的很想喝水。”   苏颜才没那么傻,哭着谴责:“你就是想把我支走,把我当傻子!”   这次白星梵不得不承认:“我是担心你会害怕。”   苏颜突然来了脾气:“害怕什么?害怕我前夫被送进icu么?!”   “……”   “前夫”这两个字比拔掉氧气管的杀伤力还大。   白星梵脸色一沉,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紧接着,他紧紧地蹙起了眉头,神色中流露出了痛苦之色,还不轻不重地闷哼了一声。   苏颜慌了神,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附身看向了他:“怎么了?”   白星梵神色低沉:“肋骨疼。”   苏颜满眼慌乱:“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开始疼了?”   就在她准备喊医生的时候,白星梵忽然开口:“被你气的。”   苏颜:“……”   白星梵轻叹口气,抬眸瞧着她,低声询问:“还气我么?”   苏颜:“……”   这个骗子!无赖!大坏蛋!   她气得不行,特别想打他,但是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苍白脸庞,又心疼不已,最终只得作罢,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但还是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   白星梵再次蹙眉:“疼……”   苏颜:“……”   她严重的怀疑他是装的,却又担心他是真的疼,又气又无奈地说道:“我不气你了还不行么?!”   白星梵并未善罢甘休:“我是你的什么?”   苏颜:“……”   面对着白星梵的执着目光,苏颜没由来的红了脸,然后把自己的脸扭到了一边去,小声说了句:“你先从icu出来再说吧。”   白星梵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珠,轻声询问:“出去之后就可以变回老公了么?”   苏颜:“看你表现了。”   白星梵:“怎么表现才能让白太太满意?”   苏颜斜眼瞧着他:“谁是你的白太太,注意措辞!”   白星梵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去临川过年吧,只有你和我。”   临川,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个古镇。   苏颜怔住了,呆愣愣地看着他。   白星梵牵起了唇角,温柔一笑:“想和苏小姐重新认识一下。”   也想,重新开始一次。   苏颜的呼吸一滞,眼眶忽然酸了,默然不语地垂下了眼眸。   白星梵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许久后,苏颜囊着鼻音说了句:“去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白星梵:“你只管提。”   苏颜严肃又认真地看着他:“不许再把我关进鸟笼里,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白星梵也料到了她会提这个条件。   但即便她不提,他也不会再把她关进笼子里。   他不想再伤害她第二次,更不想再失去她第二次。   “我绝不会再把你关起来,”白星梵的神色十分笃定,起誓一般向她保证,“也绝不会再逼着你去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   这一次,他会给她一份充满尊重的爱,努力地让她心甘情愿地栖息在自己的掌心中。 第64章 乖乖   一周后,白星梵由icu转到了普通病房。苏颜辞去了跟组编剧的工作,准备专心致志地照顾他。   在他转至普通病房那天,南岛的交通路线也都恢复了,苏建安和白汝铭的工作繁忙,就先回了东辅,然后换来了苏甜甜和白娇娇。   这俩人一放寒假就跑了过来,并且还是不约而同的——来之前谁都没和谁商量,下了高铁才偶遇了彼此,然后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医院,互相骂骂咧咧了一路,最终在司机不堪重负的目光中,双双推搡着下了车。   白星梵住的是单人病房,为的就是图个清静,然而苏甜甜和白娇娇的到来,完美的打破了单人病房的优势。   白星澜一走进病房就红了眼眶,泫然欲泣地看着穿着淡蓝色病号服、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的他哥。苏展刚准备开口喊一声“姐夫”,然而“j”都来不及发音,耳旁就传来了白娇娇撕心裂肺的喊声:“哥!!!!”   苏展:“……”   知道的,是在喊哥,不知道的,还tm以为是在哭丧。   下一秒,白星澜就如同一阵风似的,“嗖”的一下就跑到了病床边,开始嚎啕大哭:“哥!你怎么成这样了!我是不是来晚了……”   白星梵:“……”   苏颜:“……”   江琳无奈地叹了口气:“瞎说什么呢?你哥好好的呢!”   白星澜抽抽嗒嗒着说:“我的意思是我应该早点来,我哥都这样了,我竟然还参加完了期末考试。”   苏展:“……”   草,那我也参加完了期末考试!   白星梵哭笑不得:“当然是参加期末考试更重要。”   苏颜也跟着安慰道:“你哥没什么事,但你如果不参加期末考试,下学期的麻烦就大了。”   白星澜抬手摸了一把眼泪:“幸好你没事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星梵笑着说:“放心吧,死不了,还能再管制你五十年。”   苏颜算了一下时间,拧眉盯着他:“不到八十?”   白星梵:“……”   苏颜气呼呼地质问:“合着你没想着和我一起白头到老呀?”   白星梵:“……”   柳湘感觉女儿着实有点无理取闹了,更何况婆婆还在呢,怎么能说这种话?赶忙推了一下她的肩膀,板着脸叱道:“说什么呢?人家星梵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   江琳却一脸谴责地看着自己儿子:“是不是那个意思都不能说,你要和颜颜一起百年好合呢。”   “就是!”苏颜的小嘴巴微微撅着,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白星梵无奈一笑,立即认错:“我的不对,我不该那么说,请老婆大人原谅我。”   听到“老婆大人”这四个字的时候,苏颜没好气地撩了下眼皮,仿佛是在对他说:谁允许你喊我老婆了?   白星梵置若罔闻,握住了她搭在床边的手,温声哄道:“以后说话一定注意。”   当着家里人的面,苏颜有些不好意思,想抽出自己的手,然而试了两下却没成功,他攥得太紧了,然后红着脸嗔了他一眼。   柳湘和江琳相视一笑,明白俩孩子是需要一些私人空间了,于是就开始招呼着两个小崽子一起离开病房——   柳湘:“小展,澜澜,咱们走,去吃点饭。”   苏展当然明白自己妈妈的意思——不要留在这里当电灯泡——果断地朝着病房门口走了过去。   白星澜却丝毫没有理解到这层意思,态度坚决地表示:“我要留下陪我哥!”   江琳无奈:“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回来,你哥跑不了!”   白星澜还是不懂:“我就要留下来陪我哥,不然我嫂子一个人照顾我哥多累呀。”   苏颜:“……”   澜澜,嫂子真的不需要你这么懂事。   白星梵轻叹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弟弟:“我要和你嫂子卿卿我我互诉衷肠,你确定要留下来围观?”   苏颜“蹭”的一下红了脸,气急败坏地瞪了某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流氓一眼。   白星澜醍醐灌顶,终于明白了什么,虽然很尴尬也很难为情,但还是好心提醒了他哥一句:“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emmmm,好像不太适合卿卿我我……”   白星梵:“……”   苏颜:“……”   “你闭嘴吧!”苏展忍无可忍,上前两步一把搂住了白娇娇的脖子,强行把他扯出了病房。   柳湘笑着摇了摇头,跟在两个小崽子身后离开了病房。   江琳是最后一个走的,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白星梵忽然开口,对她说了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江琳的脚步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   白星梵张开了薄唇,想说些什么,但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向自己的母亲表达感情。   欲言又止了一番后,他无奈地把想说的话改成了:“快去吃饭吧。”   苏颜:“……”   搞什么嘛?   真是个奇怪的人!   江琳怔了一怔,垂下了眼眸:“好。”   苏颜能够轻而易举地从婆婆的神情中读出失落的情绪,有点儿心疼,干脆替白星梵把他无法说出口的话给说了:“他是想跟你说他不怪你了,你也不用再自责了,他是爱你的。”   白星梵浑身一僵,向来沉稳笃定的神色中竟流露出了孩子才有的赧然与羞耻。   江琳则红了眼眶,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开心笑了,连连点头:“我知道,我明白!”说完,她用手擦了一下眼泪,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病房。   她似乎好多年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像是卸掉了一件一直背负在肩头的重担。   病房门被关上后,苏颜冲着躺在病床上的某人翻了个小白眼:“我还以为你的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呢,结果你竟然还会害羞?对自己的妈妈表达一下感情有那么难么?”   或许对别人来说没有。   但对他来说,是真的有。   比登天还难。   白星梵沉默片刻,沉声开口:“我曾恨过她好多年。”   苏颜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童年,才会让一个孩子恨极了自己的母亲?   她长叹了口气,然后好奇地问了句:“后来为什么不恨了?”   白星梵再次陷入了沉默,许久后,他才鼓足勇气剖开自己的内心,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口讲述自己对待母亲的感情:“她第一次去重症监护室看望我的时候,我其实是醒着的,只是睁不开眼睛,她一直在哭,向我道歉,不停地跟我说对不起。”   苏颜:“然后你就原谅她了?”   白星梵:“没有。”   苏颜瞪大了眼睛:“啊?”   白星梵解释道:“我突然不恨她了。”   母亲的哭声中满含忏悔与痛苦。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碎了。   自那一刻起,他就释怀了。   苏颜明白了,白星梵是选择了与母亲和解,也选择了与自己和解。   既然没有了怨恨,又何谈原谅呢?   “这样挺好的,说明大家都在成长。”她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你长大了,阿姨也长大了。”   白星梵的眉头瞬间紧蹙:“阿姨?”   苏颜理直气壮:“咱们都不是两口子了!”   白星梵:“……”   苏颜:“我还没原谅你呢!”   白星梵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无奈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获得苏小姐的原谅?”   苏颜想了想,然后约法四章:“不许骗我;不许强制我;不许威胁我;不许在我想睡觉的时候打扰我。”   前三条很重要,事关她的尊严和自由,但最后一条也很重要,直接决定了她第二天的精神状态。   她又声音小小地补充了一句:“我不想的时候不许勉强我……”   白星梵不假思索:“好。”   苏颜却懵了——这答应的也太快了吧?   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话:男人在床上的话都不可信,即便是躺在病床上。   于是她又警告了他一句:“骗我的话你就永远是前夫!”   “……”   “前夫”这两个字无比刺耳,但白星梵不得不向她保证:“好,白某一定会谨记苏小姐的告诫,绝不会再误入歧途。”   苏颜没好气:“什么误入歧途,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你是诡计多端阴险狡诈。”   白星梵一怔:“我有那么坏么?”   苏颜瞪着眼睛说道:“不然呢?你就是标准的“歧途”,我才是误入歧途!”她又长叹一口气,“我就是被你骗进了贼窝。”   白星梵忍俊不禁,然后问了句:“后悔过么?”他想知道,她有没有后悔过爱上他。   苏颜不知道。   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后悔不后悔,想了想,道:“感觉像是花了一笔钱,买回家了一只羊,养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是头狼,挺震惊的,还感觉自己遭受了巨大的欺骗,但是吧,按照市值来说,狼比羊贵多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赚是亏了。”   白星梵被逗笑了,然而肋骨处的伤势不允许他太过放肆的笑,才刚牵起唇角,左侧肋骨处就传来了一股难以抵挡的剧烈疼痛,他不由蹙紧了眉头,咬紧牙关闷哼了一声。   苏颜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慌张不已地问:“又开始疼了?你瞎笑什么呀!”   疼痛感稍微缓和之后,白星梵回了句:“太开心了。”   苏颜瞪着他:“刚从icu出来,你有什么好开心的?很自豪么?”   白星梵很认真地回答:“因为还能活着见到你。”   苏颜猛然被戳中了泪点,眼眶一酸,重新坐回了凳子上,气呼呼地说道:“我讨厌死你了!”   白星梵笑着说:“可我一点也不讨厌你,我很爱你。”   苏颜赌气道:“我不爱你。”   白星梵:“我爱你就够了。”他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希望苏小姐能够行行好,继续领养我这头披着羊皮的狼。”   苏颜被逗笑了。   白星梵又道:“我一定会很听你的话。”   苏颜:“那你就快点好起来。”她又说了句,“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   白星梵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能在过年前出院。”   苏颜:“然后迅速投入到日理万机的工作中?给这一年的事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白星梵从她的话语间听出了一丝幽怨,却又有些想笑:“苏小姐的讽刺修辞学得不错。”   苏颜:“……”   明明是近墨者黑!   白星梵没再逗她,语气坚决地说道:“当然是要陪着苏小姐去临川过年。”   这还差不多。   苏颜终于勾起了唇角,开给他开了个赦免:“允许你带着电脑去。”   白星梵略一颔首:“多谢苏小姐理解。”   苏颜:“爱护狼人罢了。”看他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她的胆子就肥了,伸出了罪恶之手,轻轻地捏住了他的脸颊,用一种哄小羊羔的语气说道,“小乖乖,我很善解人意的。”   白星梵面不改色,淡淡启唇:“苏小姐以为我好不了是么?”   苏颜:“……”   赶紧收回了罪恶之手。   白星梵:“小乖乖?”   苏颜:“……”   白星梵:“看来苏小姐更喜欢这个称谓?”   苏颜:“……”   我不是!   我没有!   白星梵:“下次试试。”   苏颜:“……”   救命!救命!救命! 第65章 吃你   一个多月后,白星梵出了院。   苏颜他们俩先回了一趟东辅,收拾了一番行囊,然后按照约定去了临川古镇。   当初的那座不知名古镇,在经历了两年多的发展后,现在已经成功地被打造成了一座高端的旅游疗养小镇。   他们来这里的那一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蓝天清透如洗,澄金色的阳光洒遍了古镇的角角落落,照亮了流穿古镇的细长河水,照亮了一座座青石板桥,也照亮了弧度优美的屋檐翘角。   古镇的负责人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住宿的地方。   一来到那间熟悉的院子门前,苏颜忽然明白了什么,幽幽地瞟了某人一眼。   白星梵神不改色,仿若什么都不知道。   进了院子关上门后,苏颜才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早就想知道这里面长什么样了吧?”   白星梵不慌不忙:“怎么会?”他又“好心”提醒,“之前也曾来过苏小姐家中吃饭。”   苏颜斜眼瞧着他:“我是不是应该改一下问题?不应该问你是不是早就想知道这里面长什么样子,而是该问你是不是早就想住进来了?”   白星梵的回答相当坦诚:“是有一些。”   苏颜气呼呼:“只有一些?”   白星梵忍笑:“不然我该怎么回答?”   苏颜:“你明明就是特别想,每天都在隔壁偷偷惦记我!”   白星梵也不反驳:“苏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苏颜“哼”了一声:“大色狼!”她又委委屈屈地说了句,“我好心好意地让你蹭饭,你竟然对我心怀不轨,真是人心险恶,我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呀。”   她好看的眉头微微拧着,樱桃红唇微微嘟起,看起来特别的可爱诱人。   白星梵垂眸瞧着她,占有欲开始作祟,竭力忍耐着,才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用一种相当沉稳的语气说道:“进屋吧。”   苏颜可没想那么多,拉起了自己的行李箱:“哦。”   穿过干净整洁的院子,他们来到了屋子的正门前。   这是一栋经历过改造后的二层小楼,原本斑驳脱落的外墙重新修整了一遍,又刷了一层白漆,那扇破旧的老木门也被换成了黄花梨木打造的仿古式双开木门。   推门而入,是一间被改造成现代中式风格的客厅,有沙发有茶几有中央空调和投影电视,原本朴实无华的水泥地板也变成了光鲜亮丽的瓷砖地面,看起来相当的有档次,与两年前的那间破屋子比起来,简直是精装别墅和极简砖瓦房的区别。   这般翻天覆地的改造,另苏颜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白星梵询问她的意见:“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苏颜实话实说,“一下子就变成了我住不起的样子。”   白星梵哭笑不得。   苏颜拉着行李箱走进了屋子,环顾了一圈,道:“房屋结构是不是没变?”   白星梵也走进了屋子:“嗯,之前的结构不错,所以没有改。”   “哦。”苏颜想去看看卧室被改成什么样了,于是松开了行李箱,朝着一楼卧室走了过去,一推开门,就被眼前的画面震惊了,“床呢?!”   衣柜书桌化妆台一应俱全,唯独缺了床。   白星梵一本正经:“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安装。”   苏颜才不相信他的鬼话,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一共只有两间卧室,楼上一间楼下一间,楼下的没床,这就意味着,他们只能一起睡在楼上了。   白星梵微微蹙眉,眼神无辜:“故意什么?”   苏颜:“对我图谋不轨!”   白星梵轻叹口气:“如果你想住在一楼的话,我可以立即安排人搬床过来,只是我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   苏颜不明就里:“你的身体怎么了?”   白星梵的神色中流露出了为难之色:“我也不想麻烦你,但如果我在半夜翻身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自己的伤口,可能会导致伤情恶化……”   苏颜:“……”   她总觉得这人是在吓唬她,可是又觉得他说得特别有道理。   白星梵眼眸低垂,低声开口:“如果你觉得我是个累赘的话,可以不管我。”   苏颜:“……”   你怎么可怜巴巴的?   咬着下唇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向某个装可怜第一名的坏蛋妥协了:“那行吧。”她又警告了他一句,“但是你不能对我耍流氓。”   白星梵神色真诚:“苏小姐请放心,我现在很虚弱。”   苏颜:“……”   全世界谁说这句我都相信,除了你。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拉着行李箱朝楼梯走了过去。   白星梵眼梢微卷,勾起了唇角,神色中尽是心满意足。   苏颜的行李箱特别大,白星梵本想帮她搬上楼,但是却被她果断拒绝了:“你别动,我自己来,我可以的。”   白星梵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于是说道:“放心吧,我还没虚弱到连行李箱都搬不动。”   苏颜语气坚决:“那也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她又不容置疑地命令,“从现在开始你站在这里不许动,不然你今天晚上就睡沙发吧!”   白星梵:“……”   苏颜又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徒手搬起了自己的那个白色的28寸大行李箱,吭哧吭哧上了楼。   气喘吁吁地到了楼上后,她把行李箱拉进了卧室,准备再回楼下搬白星梵的箱子,然而才刚一走出卧室的门,就撞到了迎面走来的白星梵,他的手中还拉着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   苏颜又急又气:“谁让你自己搬的?骨头又裂开了怎么办?”   白星梵再次安抚道:“不会有事,放心吧。”   苏颜不为所动:“我现在一点也不相信你说的‘不会有事’这几个字。”   那天在山上,他就是这么跟她说的,还说了不止一遍,结果一下山就被拉去抢救了,还下了病危进了icu,差点没把她吓死。   白星梵无奈一笑:“看来我在苏小姐心目中的可信度并不高。”   苏颜没好气:“不是不高,是为负数!”说完,她朝他走了过去,本想帮他拉行李箱,但没发现自己的鞋带开了,一不留神被绊了一下,一头朝着他的胸膛栽了过去。   白星梵及时的伸出手臂,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   “苏小姐是在投怀送抱?”   他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苏颜尴尬又羞耻,无地自容到了极点,本想赶紧和他分开,结果还没等她动身呢,白星梵又说了句:“别乱动,肋骨疼。”   苏颜:“……”   从他口中说出的“肋骨疼”这三个字就像是万金油一样,在哪都好用;又像是紧箍咒,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死穴,令她无可奈何。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不好意思抬头看他,便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他的心口,声音小小地说道,“地板的错。”   白星梵忍俊不禁:“嗯,感谢地板把老婆送给了我。”   苏颜又气又笑,嗔道:“谁是你老婆?”   “你说呢?”白星梵抬起了一只手,轻轻地捏了捏泛红的她耳珠。   “反正不是我!”苏颜趁他不注意迅速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用双手捏住了自己的脸颊,朝他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看起来特别的捣蛋滑头。   白星梵摇头叹息,又是无奈一笑。   随后苏颜拉着他的行李箱去了卧室,本想打算把两人的衣物都放进柜子里,但是在开始收拾东西之前,她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竟然已经快十二点了,就先问了白星梵一声:“你饿么?”   她刚好有点累了,说话的时候,直接坐在了床上。   床是仿古式的拔步床,无论是放床的平台还是四角的立柱都是红木打造,每一面的围栏上都雕刻着繁复精致的图案。   床上铺着一套白色的蚕丝被,放着两张枕头。   苏颜撑着手坐在床沿,一双小脚踩在平台上,脸颊上还泛着尚未褪去的红,双唇水润饱满,透着诱人的味道。   白星梵的喉咙忽然有些发紧,沉默片刻,反问道:“你指哪方面?”   苏颜一脸懵:“什么哪方面?我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白星梵认真回答:“饿了,但是想吃你。”   苏颜:“……”   苏颜:“…………”   苏颜:“………………”   白星梵面不改色:“可以吗?”   苏颜的脸都快红透了:“不可以!”   白星梵从容不迫地看着她,不慌不忙地启唇:“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重新开始,如果不进行深入交流,怎么才能更好的了解彼此的现状?”   苏颜:“……”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的?   她又气又急又害羞:“谁要跟你深入交流,我才不要了解你的现状呢!”   白星梵:“真的不想?”   他的语气温柔,循循善诱,苏颜的脸越来越烫,呼吸也有点艰难了,仿佛卧室里的空气正在被抽干,含氧量一点点的变稀少了。   咬着牙挣扎了好久,她低着头,声音小小地说了句:“你的伤还没好呢。”   白星梵:“无妨。”   苏颜:“……”   刚还虚弱呢?现在又无妨了?   等等,她是不是又一步步地被他骗进陷阱里了?!   再往前走一步就掉坑里了!   苏颜突然清醒了过来,及时悬崖勒马:“咱俩还没和好呢,你少诱骗我!”   说完,她起身从床上站了起来,傲娇地瞪了他一眼,又“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卧室。   白星梵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发现,他的崽崽好像变聪明了。   还是傻乎乎的时候好骗。   不过,现在倒是更有意思了。   苏颜下了楼,准备去做饭,然而走进厨房之后才想起来没有食材,不过她也没着急去买,而是仔仔细细地把厨房检查了一遍。   刚检查完煤气阀的开关,身后忽然传来了白星梵的声音:“需要我帮忙么?”   苏颜扭头看着他,沉默片刻:“你会什么呀?”   真不是她瞧不起他,是太了解他了,白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醋和酱油都分不清,让他来厨房帮忙,等于添乱。   白星梵:“……”   白星梵想了想,道:“我虽然不会做饭,但我会扫地、拖地、擦桌子。”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会,他特意补充了一句,“上学的时候参加过大扫除。”   苏颜:“……”   可真是年代久远的劳动经验。   但她又不太好意思打击白少爷的积极性,于是就说了句:“那行,等会儿去超市买把扫帚回来。”   白星梵:“不要拖把么?”   苏颜:“……要的。”   随后两人一起出了门,先去找了家馆子,吃了顿午饭,然后又去了一趟镇子上的超市,买了打扫卫生的工具和做饭用的锅碗瓢盆,回去之后,一起收拾屋子、打扫卫生,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让新装修好的二层小楼里有了点家的感觉。   忙碌了整整一天的苏师傅本打算晚饭随便对付几口就行了,但又一想家中还有个大病初愈且不能自理的人类,于是又强打起精神去了厨房,把中午买回来的两斤牛尾骨给炖成了汤。   吃完饭后,苏师傅就歇菜了,白少爷主动包揽了刷碗的任务,她没再推脱,筷子一放就上楼了,洗完澡后,舒舒服服地钻进了被窝里。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继续借助药物维持睡眠,闭上眼睛还不到三分钟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睡眼朦胧间感觉到有人轻轻掀开了被子,躺在了她的身边,又将她抱进了怀中。   熟悉的气息将她裹紧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是谁了,闭着眼睛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呢喃道:“洗澡了么?”   “洗了。”   白星梵的嗓音低沉且温柔,十分令她安心。   然而还不等她舒口气,就又听到他说:“想做么?”   “……”   安心个大头鬼!   苏颜瞬间清醒,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不容置疑地盯着他:“不想!”   白星梵有些无奈,但也没勉强她:“不想就算了。”   他的眼帘微微垂着,嗓音低低的,透着点沙哑。   苏颜突然感觉他有点可怜,像极了一只讨要糖果失败的小奶狼,搞得她莫名有点于心不忍,解释了一句:“你才刚出院,医生不让剧烈运动。”   白星梵语气认真:“我们可以不那么剧烈。”   苏颜:“……”   白星梵轻轻地捏住了她的耳珠,咬字轻缓:“或者,让崽崽在上面?”   苏颜:“……”   糟糕!   是心动的感觉!   她感觉到了他在诱惑她,不停地在心里默念:色字头上一把刀!色字头上一把大刀!色字头上一把大尖刀!   白星梵语调柔柔:“不想么?”   苏颜稳住了心神:“你少给我画大饼,不行就是不行!”   白星梵:“……”   确实是聪明了不少。   苏颜又道:“半个月内都不可以。”   白星梵瞬间蹙起了眉头:“半个月?”   苏颜抿了抿唇,红着脸说道:“我可不想一边做着一边担心着你,万一真出事了咋么办?”   白星梵这才明白了她的顾虑,轻叹口气:“好,听你的。”   苏颜这才安心了,但却没了困意,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他根本没穿衣服,确实是洗完澡之后就上了床。   宽阔紧实的胸膛明晃晃的抵在她的眼前,诱惑力无比巨大。   为了避免自己会把持不住,她直接闭上了眼睛,但还是气鼓鼓地骂了句:“不穿衣服的流氓!”   白星梵无奈一笑:“和老婆睡觉还要穿衣服么?”   苏颜双眼紧闭:“谁是你老婆?咱俩现在是离异状态,最多也就算个非法同居。”   白星梵:“……”   苏颜催促道:“快去穿衣服。”   不然她今晚就睡不成了。   白星梵只得照做,但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苏颜又忽然抱住了他的手臂:“等等。”   他坐在床上,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苏颜也从床上坐了起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之前在医院,每次换药的时候他都不让她看,医生也建议她去病房外等,即便她不想出去等,妈妈和婆婆也会把她拉出去。   她知道他们是为了她好,担心她看到伤口之后会难受,但越是不让她看,她越是会胡思乱想。   白星梵知道她又在担心自己,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吧,已经好了。”   “我就看一眼。”苏颜推开了他的手,扯掉了搭在他身上的被子。   他的左侧肋骨处有两道狰狞的伤口,虽然现在已经彻底愈合,但依旧透露着触目惊醒。   苏颜抬起了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两道伤痕,指肚能明显的感受到他皮肤上的凹凸不平,眼眶一下子就热了:“疼死了吧。”   “不疼。”白星梵动作轻柔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了下去,“一点也不疼。”   “傻子才信呢。”苏颜吸了吸鼻子,又抬手蹭了一把眼泪,“我又不傻。”   白星梵忍俊不禁:“嗯,崽崽最聪明了。”   苏颜瞟了他一眼:“你少讽刺我。”   白星梵一脸无辜:“我哪敢?”   苏颜不说话了,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了脑袋,朝他撅起了小嘴巴:“亲亲!”   白星梵的眸色一深,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哑着嗓子发问:“你确定?”   苏颜不满地拧起了眉毛:“亲一亲怎么了?好长时间都没亲了……”   “……”   根本不是亲不亲的问题。   强烈的占有欲再次涌上了心扉,彻底激发了他血脉中最原始的渴望。   白星梵彻底失了控,把之前答应她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抬手扼住了她的下巴,狠狠地吻进了她的唇中。   他的吻粗暴而炽热,直接把苏颜搅懵了——这不是她想象中的亲亲!   她想要的是那种细腻温柔的,循序渐进的亲亲!   与此同时,她又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但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呢,白星梵就将她压在了床上。   他持续不断地吻了好久才松开她。   苏颜双唇红肿,舌根都在发麻,又气又委屈地瞪着他:“干嘛呀你!”   白星梵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嗓音低哑,言简意赅:“吃你。”   苏颜:“……”   白星梵又慢条斯理地纠正了一下用词:“不对,应该是,崽崽吃我。”   苏颜:“……”   救命!救命!救命!   这里有大流氓! 第66章 天赐良缘   整整一晚上,苏颜都在担心身下的木床会不会散架。   但事实证明,床结实得很,她都快散架了,床一点事都没有,全程稳如泰山。   她也不知道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反正结束后没多久她就睡着了,还睡得特别死,并且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晨,她是被饿醒的,肚子咕咕咕地叫。   睁开眼睛后,身畔已经没有人了,想缠一缠他都没机会。   叹了口气,苏颜掀开被子起了床,先去卫生间冲了个澡,然后穿着浅粉色的毛茸茸的睡衣下了楼。   她本以为某个工作狂会坐在餐桌旁对着电脑工作,但谁知客厅里却空无一人,于是她就喊了声:“老公?”   无人回应。   不会不在家吧?   就在她拿起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她立即跑到了门口,一推开房门,就看到了白星梵。   他穿着一件黑色呢绒大衣,内搭灰色毛衣和蓝色牛仔裤,毛衣的领口处露出了一圈白衬衫的领子。   苏颜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时候,白星梵正在关院门,另外一只手中拎着刚从外面买回来的早餐。   苏颜对此非常欣慰——白少爷虽然不会做饭,但是白少爷有钱,愿意去买。   与此同时,她又对白少爷对待生活一丝不苟的态度极为敬佩:人家即便是出门买个早饭都要穿得人模狗样,时刻保持精致,可谓是吾辈楷模。   她穿着米白色的棉拖鞋,哒哒哒地跑到了他面前,蛮横地挡住了他的去路:“站住!例行检查,不然不让进家门。”   白星梵忍着笑意,非常配合地停下了脚步:“需要出示证件么?”   苏颜摇头:“不需要,但是需要你把左手伸出来。”   白星梵温柔一笑:“好。”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伸到了苏颜的面前,配合检查。   他的左手手腕上带着一块白金腕表,无名指上套着苏颜熟悉的婚戒。   她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好啦,检查通过,再交一下保护费就可以进去了。”   白星梵哭笑不得:“保护费?”   苏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我是这片的老大,小弟一大帮,你不交保护费就混不下去。”   白星梵忍俊不禁:“好,我交。”   苏颜眨了眨眼睛:“但是我不收钱。”   白星梵:“那我交什么?”   苏颜扬起了下巴,同时撅起了小嘴。   显而易见,交“亲亲”。   白星梵笑着低头,封住了她的唇,给了她一记温柔细腻的早安吻。   “苏老大”终于心满意足,亲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好了,你可以进去啦。”   白星梵却站着没走,而是认真问了句:“一天需要交几次保护费?”   苏颜:“……”   你想什么好事呢?   她斜眼瞧着他:“看老大心情,心情不好就不理你了,还收什么保护费?”   白星梵置若罔闻:“我随时可以交,不限次数不限量。”   苏颜:“……”   白星梵又补充道:“也没有地点限制,只要你想。”   苏颜:“……”   不!我没那么饥渴!   但保护费这事,不是她想收就收,不想收就不收。   吃完早餐后,两人就忙起了各自的工作。   他们俩面对面地坐在餐桌旁,身前的桌面上摆着各自的平板和笔记本电脑。   苏颜敲了几行字后,抬起眼皮,笑咪咪地看了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一眼,但是白星梵已经专心致志地投入在工作中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老婆投来的秋波。苏颜看了个寂寞,内心有点小挫败、小尴尬,还有点自愧不如,感觉就像是学生时代,上数学课的时候她想跟同桌说话,但是同学正在认真听课,根本不想搭理她。   于是她就在心里暗自发誓:我也要认真工作,我要比你还认真!   但论起拼工作,她是真的拼不过工作狂。   坐在她对面的那位男生仿若进入了一种修行状态,人家修的是心法,他修的是工作,仅一个上午就开了两个视频会议、打了三通电话、手边放的平板电脑上写满了与工作有关的记录,并且还在持续更新中。   苏颜仅写了三千字的剧本,就已经感觉自己很了不起了……至于平板,就没打开过。   到了十一点半左右,她关上了电脑,去厨房做饭了。   她今天炖了一锅玉米排骨汤——老话说吃什么补什么,于是她决定每天都给他炖一锅骨头汤喝——又炒了一盘松子虾仁和一盘清炒西兰花,主食是米饭。   餐桌被征用为办公桌了,所以他们俩是在茶几上吃的饭。   饭后,白星梵去厨房洗碗,苏颜简单地把茶几擦了一遍,然后也去了厨房。   水龙头正在哗啦啦的流水,白星梵身形挺拔地站在水池前,对着水管冲洗碗筷。苏颜走到了他的身边,问了句:“下午还忙么?”   白星梵:“不太忙。”   苏颜:“哦。”   白星梵察觉到了什么,问了句:“怎么了?”   苏颜:“没怎么,就问问。”说完,她就离开了厨房。   白星梵从厨房里面出来的时候,苏颜正坐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看小说,看得还挺投入,他就没去打扰她,再次坐在了电脑前,继续回复邮件。   苏颜抬起眼皮,目光幽幽地瞟了他一眼。   一个小时后,她放下了平板,走到了他面前,问了句:“忙完了么?”   白星梵立即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有事?”   苏颜:“没有忙完你就先忙,把工作搞完再说。”   白星梵温声道:“快了,最后一封邮件。”   苏颜:“好。”   之后她又坐到了沙发上,乖乖地等他。   没过多久,白星梵合上了电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朝着客厅走了过去。   苏颜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面:“白总,坐。”   白星梵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鬼,无奈一笑,按要求坐了下去。   苏颜摁住了他的肩头,跨坐在了他的腿上,然后抱住了他的脖子,一脸幽怨地看着他:“你都一上午没理我了,我坐在你对面,看了你好几眼,你都不看我,我还以为你不爱我了呢。”   白星梵被逗笑了:“我的错,我跟你道歉。”   苏颜又叹了口气:“你还不如公司上班呢,最起码我看不见你,你不理我就不理我了,反正我也不想你,现在到好……”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星梵打断了:“你不想我?”   苏颜:“……”   想你干嘛,我自己在家待着不爽么?   但她明白,绝对不能说实话,不然必定会遭殃,于是迅速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星梵眉头一挑:“白太太是什么意思?”   苏颜一脸认真:“是太想你了,茶不思饭不想的那种,没有你我都睡不好觉。”   白星梵:“真的?”   苏颜用力点头:“真的!”   白星梵没再多言,直接抱着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着楼梯走了过去。   苏颜懵了,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去哪呀?”   白星梵义正言辞:“哄你睡觉。”   苏颜:“我不困!”   白星梵面不改色:“刚好,可以交保护费。”   苏颜:“……”   苏颜:“…………”   苏颜:“………………”   她气急败坏:“我现在不想收!”   白星梵缓缓启唇:“我主动上交。”   苏颜:“……”   不!   我不需要!   但是反抗无效,“保护费”交不交这种事,永远是流氓说了算。   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他们俩在古镇的生活,那么苏颜一定会选择“没羞没臊”这个词。   随时随地,有感觉了,就能来一炮。   自我放飞的日子过得很快,时间转眼就到了年关。   苏颜每天、每顿饭的做饭时间都很固定,但是大年二十九这天晚上开饭比较早,因为她想在饭后炸点年货,结果腌肉的时候才想起来家里没盐了——最后一勺盐让她做晚饭的时候用完了——于是就拉着白星梵出了门。   锁院门的时候,她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记得昨天还剩下很多呀,怎么今天就没有了。”   白星梵看了眼腕表:“时间还早,买完东西之后在镇子里转一转吧。”   苏颜没有异议:“好,刚好消消食。”   然后他们俩就手牵着手去了超市,买了两包盐,然后又手牵手、慢悠悠地在镇子里溜达了起来。   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夜色中的古镇像极了水晶球中的模型,精致到了极点,也唯美到了极点。   一片雪花落在了苏颜的鼻尖,她感觉到了丝丝凉意,抬眸看了一眼微微泛着红的天空,心想:要是有烟花看就好了。   这时,白星梵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八点了。”   他的话音刚落,半空中忽然传来了一阵炮响声,紧接着,黑中透红的夜幕上猛然炸开了一束绚丽夺目的大烟花。   苏颜先是一愣,然后惊喜极了,一边伸手指着天空一边开心地喊:“烟花!有人放烟花了!”   白星梵垂眸看着她,神色温柔如水,又泛着温暖笑意。   苏颜的注意力全在天上,高高地仰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天幕,眼睛亮晶晶的。   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在夜幕上闪过,她看得如痴如醉。   忽然间,一道金色的火点冲上了天际,然而炸开的却不是花朵,而是三个字:淘气鬼。   苏颜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气鼓鼓地看向了某人:“是不是你干的?”   白星梵神色坦诚,从容不迫:“是我干的。”   苏颜:“……”   你承认得也太快了吧,搞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   纠结了一秒钟之后,她决定暂时不追究他的责任了,先看烟花再说,错过一朵就少一朵。   然而“淘气鬼”这三个字落幕后,继续炸开的烟花也不是花朵形状的,而是一副图案:一座金色的鸟笼;紧接着是第二幅图案:一只小鸟从鸟笼中飞了出来;最后在夜幕上炸开的是第三幅图案:小鸟落在了一个人的掌心中。   苏颜呆愣愣地看着夜空,眼眶忽然酸了。   这时,白星梵忽然开口,语气认真且郑重:“我偏执,狂妄,满身缺点,谢谢你愿意继续接受这样不完美的我。”   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苏颜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干嘛呀你?”   “再求一次婚。”白星梵从大衣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枚钻戒,然后单膝跪在了地上,眸色专注地看着苏颜,声色款款地开口,“苏小姐,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么?”   苏颜都哭成泪人了,比第一次被求婚的时候还要激动。   然而就在她准备开口答应他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含着眼泪瞪着他:“是不是你把我的盐倒了?为了骗我出门?”   白星梵:“……”   他立即解释:“我只是把盐藏起来了。”   苏颜现在只关心自己的盐:“藏哪了?”   白星梵:“橱柜里。”   苏颜舒了口气:“你给自己留了退路,不然才不要和你一起过日子,太败家了。”   白星梵哭笑不得,然后再次询问:“那么,苏小姐,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么?”   苏颜吸了吸鼻子,傲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伸出了自己右手:“戴上吧。”   其实她的无名指上已经戴上了一枚婚戒,但白星梵还是将求婚钻戒套了上去。   等他为自己戴好戒指后,苏颜抬起手看了看,顿时感觉自己特别的富贵逼人——   一根手指头上套了两枚钻戒,婚戒是熠熠夺目的白色钻戒,新上任的求婚钻戒是红宝石鸽子蛋。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生财之道。”苏颜的眼眶和鼻尖还是红彤彤的,但表情却相当认真,“咱俩要是再离一次,你是不是还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星梵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给打断了。   他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苏颜瑟瑟发抖,立即解释:“人家开玩笑的嘛!”   白星梵面色严肃,不容置疑:“不许用离婚开玩笑。”   苏颜:“知道啦。”然后又立即撅起了小嘴,“亲亲!”   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白星梵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以吻封唇。   雪花零零飘落着,天地间一片静谧。   万籁俱寂。   这一吻缠绵悱恻,凝固了时间与空间。   许久后,白星梵才松开了苏颜,起誓般对她说了一句:“我会永远爱着你。”   苏颜望着他,温柔且笃定地回道:“我也会永远爱着你,无论你是否被关在笼子里,因为我会一直陪着你,我虽然不能替你解开一身枷锁,但我可以帮你分担压力,无论你去到哪里,只要你回头,我就一定会在你身后支持你。”   白星梵的喉头忽然有些发哽,深吸一口气,道:“苏小姐,今生能娶到你,实属三生有幸。”   苏颜柔柔一笑:“白先生,今生能嫁给你,实属天赐良缘。”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此为止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开始更新番外(也可能是明晚),番外的更新可能没有固定时间,但保证日更。   感谢各位一路相伴,小张给各位鞠大躬了!   番外更新前在本章留评就有红包相送~   接下来推一发接档新文《听闻远方有你》,保证很好看的,都快去收藏吧,求求了~   文案:   高中时,陆云檀喜欢了校草周洛尘整整三年,为了追他,她成为了校园社交达人,结交了他的所有室友,甚至和他的好兄弟梁云笺成为了哥们儿。   在追求周洛尘的这条道路上,梁云笺没少为她出谋划策。   高中毕业后,梁云笺出国留学,陆云檀还去机场送了他,目送他走进了安检站。   没过多久,陆云檀收到了周洛尘的表白。   在同学聚会上,周洛尘当着众人的面送了她一束玫瑰花,终于问出了她期待已久的那句话:“云檀,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那一刻陆云檀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激动,而是想到了梁云笺:   “檀女侠,我要是一去不回了,你会想我吗?”   后来,她听说,梁云笺得了一种很难治好的病,出国不是为了留学,而是治病。   【元气满满明朗少女X为爱隐忍深情少年】   备注:   1、1V1,双C,HE,男主的病会好。   2、前期校园,后期都市。   3、文名引用于网络诗词《听闻远方有你》。 第67章 番外一   民政局初七上班,苏颜和白星梵初六回了东辅,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民政局,重新登记了结婚。   与上次领证时不同,这次拿着小红本从民政局里面出来的时候,苏颜开心得不行,而且吧还觉得三进三民政局的经历非常不同寻常,美满婚姻来之不易呀,于是乎她就决定给新到手的小红本拍个照片。   此时媚阳光正好,映亮了苏颜清透白皙的皮肤与精致好看的五官,看向白星梵的双眸漆黑明亮,藏着盈盈笑意:“把你的结婚证给我,”既然是给结婚证照相,肯定不能只照一本,“我要发朋友圈!”   白星梵笑着将自己的结婚证给了老婆。   苏颜将两本证件叠在了一起,错开成了一个弧度优美的扇形,然后对着碧蓝的天空高高举起,另外一只手举着手机,打开了后置摄像头。   选角度和调滤镜就调了好久。   她本想一口气拍个百八十张的等回家后慢慢挑选,然而才刚拍了一张,摄像头的“咔嚓”声还没落下呢,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忽然高举到了半空中,不由分说地将她手中的两本结婚证给拿走了。   苏颜拧起了眉头,不满地盯着某人:“干嘛呀你,人家只照了一张。”   白星梵:“一张就够了。”   苏颜太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了:“谁家没有呀,还担心人家跑你家偷去呀?”   白星梵轻叹口气,微微垂眸,声色低沉:“可我就只有这一本,今生今世也只有这一本了,当然要视如珍宝。”   苏颜瞬间就没了脾气:“那好吧。”她把手机收了起来,又朝他伸出了手,“把我的给我。”   白星梵:“两本证件放在一起保管比较好。”   苏颜想要自己的小红本:“可我想拿着我的。”   白星梵:“乖,以后办准生证还要用。”   苏颜:“……”   白星梵面不改色:“我替你保管。”   苏颜:“…………”   白星梵:“放心,回家后就锁进保险柜了,绝对不会丢。”   苏颜:“………………”   是啊,别说不会丢了,可能连我都偷不出来!   她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我当然放心,我可太放心了。”   白星梵忍着笑:“很不服气?”   苏颜:“当然啦,我觉得自己吃亏了!”   白星梵笑意温和:“需要补偿?”   苏颜傲娇:“凭你自觉了。”   白星梵忽然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一个亲亲够么?”   苏颜:“不太够。”   白星梵语调遗憾:“看来白太太的需求很高。”   苏颜:“……”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白星梵一本正经:“今晚一定加倍奉还。”   苏颜:“不!我不需要!”   白星梵不慌不忙,慢条斯理:“洞房花烛,当然需要。”   苏颜:“……”   呜呜呜呜从临川到东辅,你就不能让我歇一天么?   她憋着小嘴,委屈巴巴又纷纷不平地说道:“你就这么干吧,把我肚子搞大了,让你一年之内都得不到我!”   白星梵:“……”   *   这次他们决定先备孕,再怀孕,在备孕期间,可以先把延期了许久的婚礼给补办了。   春节过后,婚礼的事情就提上了日程。   经过两家人的一番商讨过后,他们决定将婚礼的时间定在春夏交替的温暖时节。   具体的日期定在了五月二十日。   就在婚礼的前三天,苏颜突然接到了傻白甜弟弟的电话,说是要单独请她吃饭。   苏颜的第一反应是:有诈!   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现在既不逢年,又不过节,还不过生日,好端端地凭什么请她吃饭?   百分百有诈!   苏颜瞬间提高了警惕,并没有立即答应傻白甜,而是说了句:“给我个理由。”   苏展懵了:“我请你吃饭,还要我给你理由?”   苏颜:“不然我怎么知道是不是陷阱?”   苏展在电话中大喊委屈:“你这话也太伤我心了吧,我可是你亲弟弟,怎么会给你设陷阱呢!”   苏颜不吃他这一套:“少废话,你就直接说为什么想请我吃饭?不然不去。”   苏展长叹口气,语气低沉苦涩期期艾艾:“还不是因为我舍不得你,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又要嫁人了。”   苏颜:“……………………”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苏颜压着脾气,咬着牙问:“什么叫我又要嫁人了?!”   苏展立即解释:“我主要是为了表达我内心对你的不舍与留恋。”   苏颜还是气呼呼的:“那你也不能说我又要嫁人了吧?我总共也就举办过两次婚礼!只有两次!”   “…………”   苏展沉默片刻:“这还不够多么?”   苏颜:“……”   我真是想打死你!   她又气又不服输:“第一次是失败的,没嫁出去,不算!”   苏展:“那我当时也是真情实意的为你伤感了,现在马上又要伤感一次,还不能因为舍不得你而请你吃饭吗?我是真的很难过呀!”   这话说得,搞得苏颜都开始为自己的多心多疑而感到愧疚了。   或许这小子真的只是想单纯的请她吃个饭。   毕竟,血浓于水呢。   哎,她不该这么怀疑自己的亲弟弟。   太惭愧了。   在自责情绪的驱动下,最终,苏颜接受了来自傻白甜的饭局邀请:“行吧,什么时候?在哪吃?”   傻白甜开心极了:“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们学校西门外的烧烤店,想吃什么随便挑,把我吃破产了都没关系!”   晚上临睡前,苏颜跟白星梵说了明天中午去找傻白甜吃饭的事情,然后叹了口气,感慨道:“我真是没想到,这个傻白甜竟然这么爱我。”   白星梵:“别让他请了,你请他,老公报销。”   苏颜:“不用你说我也不能让他一个学生掏钱请客呀。”她又说道,“到时候把星澜也叫上,我请他俩一起吃饭。”   白星梵却说:“还是单独和小展吃饭吧,因为他只单独约了你,喊上星澜怕他不高兴。”   苏颜一想,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搞不好这俩冤家还能当场打起来,于是乎她及时悬崖勒马:“你说得对!我还是单独和小展吃饭吧。”   白星梵询问:“明天中午吃什么?”   苏颜乜瞧着他:“吃大猪蹄子。”   白星梵笑了,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声色沉沉:“现在就能让你吃。”   苏颜圈住了他的脖子:“流氓。”   *   晚上折腾太狠的后果就是白天起不来。   自从结婚后,苏颜就没了早上,一睁开眼睛就十点多了,折腾她的那个人倒是精力旺盛,早早就去上班了。   起床后,她先洗漱,然后换衣服,化妆,给司机打电话。   十一点半左右,她到达了和傻白甜约定好的餐厅。   苏展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最近的主要任务是修改论文准备答辩,平时也没课,苏颜一给他打电话,他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   两人在烧烤店二楼的靠近窗边的某张台位旁坐了下来。   服务员递来了菜单,苏展接过来后,双手呈上,毕恭毕敬地将菜单递到了坐在他对面的苏颜面前:“我高贵美丽冰雪聪明善解人意的仙女姐姐,您先点。”   苏颜:“……”   你客气的令我不知所措。   她压根没敢接菜单,深吸一口气,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弟弟:“你到底在学校犯了什么事?”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苏展一愣:“我没犯事呀。”   苏颜抿了抿唇,没对他说话,而是看向了身边的服务员:“你先去忙别的桌吧,我们点完单子之后喊你,谢谢。”等服务员走后,她再次看向了自己弟弟,“现在没外人了,说吧,我承受得住。”   苏展大喊冤枉:“我真没犯事!”   苏颜咬住了下唇,一脸沉痛:“你不会被学校开除了吧?”   苏展:“……”   苏颜面无表情:“我不说别的,如果我真被学校开除了,白娇娇能不向你们‘报喜’?”   苏颜:“……”   虽然但是,好有道理啊!   但她的疑虑并未打消——   不是开除,那就说明和学业无关,难不成是因为,爱情???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立即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地捂住了嘴巴。   苏展一脸懵逼:“到底怎么了?”   苏颜脸色煞白,小心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们之后,她才压低了嗓门质问:“你、你不会是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吧?”   苏展:“……”   苏展:“…………”   苏展:“………………”   他无奈极了:“不是!不是!不是!我单身贵族!”   苏颜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   苏展:“你还吓死我了呢!”   苏颜:“谁让你没事献殷情呢?!”   苏展抿了抿唇:“其实吧,也不是一点事也没有。”   苏颜:“……”   我就知道。   她没好气:“说吧。”   苏展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姐姐的表情:“那个,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为了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苏颜暂且答应了他:“行,我不生气。”   苏展:“骗人是小狗!”   苏颜:“你要是再不说我就走人了啊?”   苏展紧张兮兮地攥着小拳拳:“那个,就是那个,你和姐夫不是要办婚礼了么,然后吧,我也不能当伴娘,闲着也没什么事干,然后吧,姐夫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颜就已经猜到了结局,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要去给他当伴郎?”   苏展唯唯诺诺地点头:“嗯……”   苏颜:“……”   这不是挖她墙角么?   她气得不行:“你到底是谁弟弟?”   苏展一脸被逼无奈:“我也不想啊,可是姐夫他、他、他……”   苏颜神色一凛:“他怎么了?他威胁你了?”   苏展沉默许久,扭过脸,一地忧愁地望着窗外的天空,长叹一口气:“姐夫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苏颜:“………………”   作者有话要说:#姐夫的魅力无穷大#   *   提前写完就提前更新啦。   昨天看了晋江评论和微博评论,已经知道你们的需求啦,想看的内容番外应该都会写到,放心~ 第68章 番外二   苏颜简直要被这个回答气死:“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自己亲姐姐都不要了?”   苏展立即为自己辩解:“我可没有不要你啊,我就是单纯的去给姐夫当伴郎!”   苏颜还是郁闷,并且是越想越郁闷——哼,坏男人,挖我墙角!   再说了,人活一口气,说什么也不能输了自己的亲弟弟!   苏颜当即挺直了腰板,雄赳赳气昂昂地对苏展说:“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出双倍,不许去给他当伴郎!”   苏展双眼发亮:“真的吗?”   苏颜顿感不妙。   苏展激动的不行:“姐夫给了我一整套限量版的熊!看在你是我亲姐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要两套了,一套半就行!”   苏颜:“………”   这口气,不要也罢。   她垂下了眼皮,抿唇沉默片刻:“其实吧,你姐夫对你挺好的,我都自愧不如。”   苏展:“……”   苏颜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力度,又说了句:“你没有发现自从我跟他在一起你都不怎么挨打了么?”   苏展面无表情:“姐,坦诚点吧。”   苏颜:“………”   既然如此,那她就只能,开门见山:“所以你去给他当一次伴郎也没什么,我完全可以理解哒!”   苏展:“……”   这翻脸的速度,是我亲姐无疑。   他一脸感慨地看着他姐:“姐,你的理解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姐夫要是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苏颜只当没听懂他的阴阳怪气:“哎,毕竟他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次当新郎的机会了,我肯定要体谅他呀。”   苏展长叹口气:“姐夫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   苏颜心想:回家再找他算帐!   结束了这顿午餐后,姐弟俩就分道扬镳了,苏展回了学校,苏颜回家。   到家后,她先休息了半个小时,然后就钻进了书房,开始工作,两点开始,六点结束,然后健身、吃减脂餐、洗澡——中午吃的太油腻,晚上需要控制一下,毕竟马上就要婚礼了,就算不减肥,也不能吃胖呀。   白星梵今晚加班,一直到九点多才回家。   苏颜刚洗完澡,正站在卫生间的洗手池前护肤。   她身上穿着一条藕色的睡袍,腰间系着带子,凹凸有致的好身材被泛着流光的丝绸面料贴合的一览无遗。   白星梵走进了卫生间,从身后抱住了她。   他穿着白衬衫和西服裤,西服裤整洁笔挺,衬衫的扣子系的一丝不苟,深灰色领带上别着的银色细长领带夹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清冷禁欲的光芒。   苏颜看着镜子里衣冠楚楚的某人,脑子里直冒出来了四个字:斯文败类。   他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今天过的怎么样?”   她自顾自的涂面部精华,没好气地回了句:“走开,大坏蛋!”   白星梵笑了,明知故问:“看来白太太今天不是很愉快。”   苏颜气呼呼:“你都把我墙角给挖了,我还能愉快?”   白星梵微微侧脸,垂眸看着她的侧颜,神色无比温柔:“白太太想怎么办?”   苏颜:“你要补偿我。”   白星梵:“怎么补偿?”   苏颜半转过身体,抬头瞧着他:“要亲亲!”说完,就撅起了小嘴巴。   白星梵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苏颜彻底把身体转向了他,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纵情投入地回吻着他,没过多久,她的双手就开始不老实了,解开了他的领带,又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将手探进了他的衣服里。   白星梵松开了苏颜,将她抱上了洗手池的台面。   他已经蓄势待发,苏颜却紧张兮兮地将双手抱在了胸前,夸张地表演着:“你要干什么?不可以!我老公马上就回家了!”   白星梵:“……”   苏颜非常入戏,完全进入了表演状态:“你快走吧,我们偷情的事情不能被发现!”   白星梵解开了自己的皮带扣,单手将皮带抽了出来,嗓音低沉粗哑:“喊大声点,让他听到更刺激。”   苏颜:“……”   好家伙,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   婚礼前一天晚上,白星梵将苏颜送回了娘家,因为婚队明天需要去新娘的家里接亲。   这天刚好是个周六,白星澜闲着没事干,就陪着哥哥一起把嫂子送回家了。   晚饭结束后,苏颜和白星梵坐在客厅里陪着父母说话,苏展再一次热情洋溢地把白娇娇邀请到了自己房间,说是要和他一起组团打游戏。   打了两把之后,苏展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哎,我千秋系列已经集齐了,感觉人生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白星澜听完就酸了,却碍于面子,强忍着没把这份羡慕嫉妒恨表现出来,而是故作淡定地问了句:“湖水蓝挺难买的,你在哪搞得?多少钱入手的?”   苏展一脸天真无邪:“我不知道呀,姐夫送我的。”   白星澜听完就炸了:“我哥送你的?”   他为什么不送我?!   苏展的神色中尽是无辜:“对啊。”说完,他又摆出了一副十分惊讶的表情,“姐夫不会没有送给你吧?”   白星澜:“……”   望着白娇娇一脸愤恨不已地表情,苏展简直大仇得报,心里爽的不行:我姐不就是给你买了套漫威么,至于让你跟我显摆两个月?   仿若是生怕气不死对方似的,他又“好心好意”地补了句:“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的千秋系列?”   白星澜:“……”   他妈的!   仇恨的闪电在彼此的目光中炸开了花。   刚刚从游戏中建立起来的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白星澜越想越气,愤然地扔下了游戏手柄,气冲冲地冲出了敌人的房间,一边下楼一边委屈愤怒地大喊:“白星梵!白星梵!白星梵!我要跟你断亲!”   白星梵正在跟岳父聊天,听到弟弟没大没小的喊声后,瞬间蹙起了眉头。   苏颜则是一脸懵:“这是怎么了?”   柳湘则和苏建安面面相觑。   白星澜冲进了客厅,泫然欲泣地瞪着他哥:“你为什么只给他买千秋系列不给我买?你不爱我了!”   白星梵:“……”   苏颜:“……”   历史就是一个轮回,在不断地重现。   心好累。   苏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是不是又跟你瞎显摆了?”   白星澜委委屈屈地点头:“嗯!”   苏颜气得不行:“我收拾他去!”   白星梵攥住了老婆的手腕,劝道:“小孩子吵架而已,不用这么生气。”然后又耐着脾气对自己弟弟解释:“我给他买熊,是因为要请他去当伴郎。”   白星澜:“那我也是伴郎,你怎么不给我买?就因为我是你亲弟弟?”越说越气,他一脸肝肠寸断地看着他哥,点了点头,“行,好,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你亲弟弟了,明天你也没有我这个伴郎了!”   苏颜急了:“你这孩子,说什么气话呀?嫂子一会儿就去帮你出气!”   白星澜抬手摸了摸眼泪:“不,从今天起你也不是我嫂子了!”   苏颜:“……”   白星梵刚要开口训斥他,白星澜却对着苏颜大喊了声:“姐!从今天开始你是我亲姐!”又对着白星梵喊了声,“姐夫。”   白星梵:“……”   苏颜:“……”   柳湘:“……”   苏建安:“……”   白星梵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又在闹什么?”   白星澜置若罔闻:“姐夫,一会儿你自己走吧,明天这伴郎我不当了,我要去给我姐,当、伴、娘!”   白星梵:“……”   苏颜:“……”还有这好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惊喜反转#   *   评论前68红包~ 第69章 、番外三   按原定的计划是,晚饭后,白星梵带着白星澜和苏展一起回家,但鉴于白娇娇与他哥“断亲”的决心强硬,无人能劝,所以只能任由他伴郎变伴娘。   最钟,白星梵带着苏展回了家,白星澜留宿在了苏颜家,住在了苏展的房间里。   第二天就是婚礼,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   苏颜五点就起床了,刚吃完饭,化妆师和摄影师就来了,没过多久,四个来当伴娘的小姐妹们也都陆续到场。   大家先换礼服,再化妆,然后一边拍照一边策划着等会儿怎么堵门、怎么才能把新娘的过高跟鞋藏到连拆迁队都找不到的程度。   五个姐妹们嘀嘀咕咕的商量对付狗男人们的计策的时候,姚安安忽然注意到了站在旁边白星澜,警戒心突起,先对姐妹们说了句:“等等,咱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苏颜和余下的三个小姐妹瞬间闭了嘴,顺着姚安安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白星澜。   面对着姐姐们,白星澜懵了:“看、看我干什么?”   苏颜微微眯眼:“澜澜,你不会和你哥里应外合吧?”   姚安安:“就是,你不会直接把门给你哥打开吧?”   白星澜态度坚决地表态:“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嫂子今天是我亲姐,我肯定向着她,绝对不会让我哥轻易进门!”   姚安安也知道他和苏甜甜向来不和,为了确保内部不会出现叛徒,她用上了激将法:“虽然现在提之前的事不太好,但我不得不承认,小展当时非常的努力,处处为姐姐们着想,我们都可喜欢他了,你应该不会比小展差吧?”   白星澜当即就来劲儿了:“我比他差?呵,我?能比他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今天就算我哥扛着火箭炮来,我也不会让他进这个门!”   姚安安:“……”   倒也,不至于。   苏颜抿了抿唇,不得不提醒:“那个、澜澜呀,嫂子还是要嫁人的。”   姚安安补充:“吉时一到,该开还是要开。”   白星澜点头,保证:“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五姐妹这才放心,继续商量藏鞋大计。   白星澜再一次变得无所事事了,慢悠悠地溜达到了窗前,准备给贴在窗户上的红双喜拍张照片,准备晚上发朋友圈。   然而他才刚拿出手机,就收到了来自季疏白的微信:「澜澜,想要熊么?千秋系列限定黑金。」   白星澜冷笑一声:「别套近乎,我绝对不会中你们的奸计!」   季疏白:「别多想,我只是想问问你想不想要。」   白星澜:「不要!」   季疏白:「还有一只限定白千秋。」   白星澜:「不要!不要!不要!给我一百只熊我都不要!今天我绝不背叛我嫂子!」发完消息之后,他还主动把聊天记录给苏颜看了,既是表态,也是邀功:“嫂子,我哥试图用熊贿赂我,我果断拒绝了!”   苏颜看了眼手机屏幕,气呼呼地说道:“哼,坏男人!”然后又满含赞赏地看了眼白星澜:“好样的!没辜负嫂子对你的期待!”   白星澜信誓旦旦:“你就放心吧嫂子,我肯定跟你是一伙的!”   苏颜还是气不过,又给自己老公发了条微信:「澜澜已经告诉我了!我劝你不要再做无用功,我们都是正义之士,绝对不接受你的歪门邪道!」   然后又给自己弟弟发了条微信:「小展,你要与姐姐同在,姐姐相信你!」   *   白家,花园。   三位伴郎身穿黑红色的中式伴郎服,新郎身穿红色绣金纹的中式新郎服。   摄影师在不远处调整设备。   季疏白轻叹口气,放下了手机,看向了白星梵,无奈道:“态度坚决,意志坚定,贿赂无效。”   程季恒实话实说:“我真是没想到他这么有骨气。”   白星梵已经看到了老婆发来的微信,无奈一笑,随后沉吟片刻,看向了苏展:“如果换最是你,你会接受什么条件?”   其实苏展知道该怎么做,却有些迟疑,因为,他虽然心在伴郎营,但心却在他姐那里——毕竟是亲姐姐,即便她不说,也要与她同在——所以总觉得如果自己出主意收买了白星澜,感觉就像是背叛了他姐。   白星梵看出了他的迟疑,却没有开口劝说,而是看向了程季恒和季疏白。   两人当然明白白哥的意思,程季恒一把揽住了苏展的肩头,开始忽悠:“展展呀,你也看到了,现在澜澜是废了,白哥就只能靠你了,你现在就是大家的顶梁柱,我们对你给予了高度信任。”   苏展还是举棋不定。   程季恒继续忽悠:“我们也知道,那是你亲姐,你不想背叛她是应该的,但是,咱们剥茧抽丝之后再看,哥哥和嫂子早就已经领证了,婚礼就是个流程,你出个主意并不算是背叛,只能说是加快婚礼进程,好让你姐和白哥尽快修成正果。”   苏展:“……”   明明知道他是在瞎扯可我为什么会觉得好有道理?   季疏白又“好心”提醒:“澜澜是个榆木脑袋,但你不是,你比他聪明多了,一定能懂得这个道理。”   苏展:“……”   这个人为什么句句话都能说到人的心坎里?   程季恒又道:“澜澜不懂得变通,让他堵门会耽误吉时,影响你姐和你姐夫的婚礼进程,你出了主意,帮助大家说服了澜澜,就是帮助了你姐和你姐夫呀,你说对不对?”   苏颜:“……”   草,为什么我觉得他说的好对?   季疏白见状又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我们一直觉得你比澜澜强得多。”   这句话有四两拨千斤的奇效,苏展瞬间倒戈:“跟他说给他买熊但是不给我买,一定有用!”   季疏白立即起了手机,准备给白星澜发微信,却被白星梵制止了:“现在不要发,不能给他反应的时间。”   *   苏家,苏颜卧室。   因为刚才主动坦白的行为,白星澜已经完全得到了姐妹团的信任,甚至把一只高跟鞋交给了他,让他负责保管——   她们用一根红线,将高跟鞋缠在了他的右腿内侧,中式礼服的长袍一放下来,什么都看不到。   缠好鞋之后,姚安安拍了拍白星澜的肩头:“姐姐们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了,千万不要辜负姐姐们的信任!”   白星澜重重点头:“放心吧姚姐,我今天就是死,从楼上跳下去,也绝对不会背叛组织!”   差不多在十点左右,以白星梵为首的大部队到场,伴郎与伴娘间的角逐正式开战。   一群人闹哄哄地敲了一会儿门,红包发了不少,所有的好话也都说尽了,里面就是不开门,于是乎,他们只好启动了B计划。   程季恒手里攥着一沓红包,蹲在了门口,一边对着门里面的人大喊一边从门缝下往里面塞红包:“嫂子,刚才发的红包一个520,现在发的是999,我发进去一个,你就少了两支tf口红,发进去两个,你就少了四支……”他边说边接连不停地往里面塞,不一会儿功夫,手里的红包就塞完了,“嫂子,我刚才发进去十个红包,你算算你少了几支口红?再不开门我还要继续发。”   话音落后,屋内忽然传来了激烈的争执声——   苏颜:“别塞了!别塞了!我的口红!!!!”   姚安安:“把她给摁住了!门外的那个,你继续往里塞!”   程季恒:“好嘞!”说完,又塞了两个大红包进去。   与此同时,季疏白拿起了手机,给白星澜发了条微信。   又是四支tf没了,苏颜心疼的不行,激烈挣扎,强烈要去开门:“别塞了!松开我!快松开我!我要去给我老公开门!老公!口红!我的口红!”   “不行了快摁不住了!她好像觉醒了!”   “她天天健身的人,我们三个不是她的对手!”   “松开我!我的口红!”   姚安安不得不加入战局。   就在五姐妹在床上扭打成一团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程季恒的声音:“呦,这么热闹呀。”   五姐妹同时一僵,朝门口看了过去。   原本反锁着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新郎团早已站在了屋内。   白星梵站在众人的最前方,左手捧着玫瑰花,右手拿着一只鞋。   他满含笑意地看着自己老婆,眼底如藏星光,语调悠然:“没想到里面这么热闹。”   苏颜:“……”   四位伴娘:“……”   在震惊中懵逼了几秒钟后,她们终于明白了什么,愤怒不已地看向了我方的叛徒。   白星澜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那个、血、血浓于水,我我我我哥,我亲哥……”   苏颜和伴娘们完全没有被说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白星澜单手捂住了脸,愧疚万分:“对不起,我背叛了组织。”   白星梵手持捧花,朝着苏颜走了过去。   她坐在床畔,他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将捧花奉上,笑着问:“白太太,可以跟我走了么?”   苏颜哼了一声:“还差一只鞋呢!”   这时,白星澜抬起了手,弱弱地指了指柜子:“上面呢……”   苏颜:“……”   你可真是你哥的好弟弟!   苏展理柜子最近,抬手一跳就把鞋拿了下来,然后给白星梵递了过去:“给,姐夫。”   苏颜没好气:“你喊得倒是亲!”   苏展理直气壮:“我都喊了快一年了,能不亲么?”   苏颜又气又笑。   白星梵动作温柔地为苏颜穿上了鞋,再次询问:“现在可以跟我走了么?”   苏颜还是有点不服气,总觉得有点点吃亏,想了想,道:“不行,我们还准备了游戏呢。”   姚安安被提醒到了:“对啊,吉时还没到呢,伴郎团要接受我们伴娘团的挑战。”   白星梵从地上站了起来:“什么挑战?”   苏颜看向了四位伴郎——白星澜这个小叛徒在她眼中已经是伴郎了——微微眯眼:“他们四个排列组合,两人一组,一个人背着另外一个人光脚跳指压板。”   苏展:“……”   白星澜:“……”   程季恒:“……”   季疏白:“……”   空气安静了三秒钟后——   苏展:“我不行我身体虚我没你厉害。”   白星澜:“不不不,我更虚,我大学生体测都没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行我不行。”   苏颜&伴娘:“……”   无语。   然而更让她们无语的是后面这俩人——   程季恒:“我自幼父母双亡。”   季疏白:“我身患绝症多年。”   程季恒:“我人品不行,容易作弊,绝对不能成为主力军。”   季疏白:“我面白心黑,阳奉阴违,更不能肩负重任。”   伴娘:“……”   好家伙,这俩才是狼人。   苏颜沉默片刻,略带同情地看向了自己的老公:“看来你的伴郎团,也没有很团结。”   白星梵:“……”   作者有话要说:无敌伴郎团止步于指压板【狗头】   *   人类幼崽马上就来啦~   *   评论前69红包~ 第70章 、番外四   苏颜想要一个出生在夏季的宝宝,所以她计划着九月份或者十月份怀孕,谁直到才刚一入秋,老公就要去美国出差了,一去就是一个半月,留她一人独守空房。   刚开始的几天,她还挺高兴的,像是小时候放暑假的感觉,身边没有老师和家长,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想几点睡就几点睡,没人管也没人批评,自由自在到了极点。   然而这种开心仅持续了一周,一周过后,她就开始想老公了,想到晚上睡不着觉,只能靠着小说和电影度过漫漫长夜。   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在她看完了一部悲剧爱情片之后,思念之情彻底爆发,泪流满面地订了张飞往纽约的机票。   只身前往美国之前,她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白星梵,因为她想给他一份惊喜。   她订得是上午十点的航班,二十个小时的航程,抵达纽约的时候是当地时间下午六点。   异国他乡,全靠英语交流。   她英语水平的巅峰期应该是在大三考六级的时候,那个时候能写能听能讲,和学校门口咖啡馆里面的老外们沟通毫无问题,但是现在,真不一定行了,毕业后除非是看美剧英剧,基本没怎么练习过英语,口语严重退化。   但好在,基本功还在。   从飞机场出来后,她打了一辆出租车,流畅地向司机报出了某个城郊庄园的位置。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司机将车停在了庄园门前。   苏颜从车上搬下来了自己的二十八寸大行李箱,站在庄园的黑色铁艺大门前,兴冲冲地拿出了手机,给老公打了个电话。   本想给他一个惊喜,谁知道换来的竟然是惊吓——   白星梵平时不住在城郊的庄园中,而是住在曼哈顿的高档公寓,因为那里距离公司比较近,只有在周末休息的时候才会来庄园小住。   也就是说,苏颜跑错地方了。   好在庄园有管家,白星梵让管家把苏颜领进了庄园,挂了电话后,立即驱车前往。   管家把她领进了庄园,然后给她跑了一杯红茶,又端上来了一盘甜点。   苏颜坐在客厅里,好奇地打量起来了这栋房子。   美国的房屋布局和中国不大一样,处处都能为她带来新鲜感。   客厅已经满足不了她的好奇心了,在喝完半杯红茶,吃完一块巧克力松饼后,她起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如同逛园林似的闲庭信步的在房子里逛了起来。   这是一栋三层小楼,装修风格比较古典化,而且家具台灯什么的也都是老式的,带有岁月沉淀的气息。站在二楼的阳台往下瞧,楼下的花园中载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在夏季的晚风中悠然摇曳着。   不难看出,这栋房子原先的主人应该是白老爷子和白老太太。   是不是说,白星梵当年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就住在这里?   怀揣着一股好奇心,她推开了一卧室的房门,里面的装修简洁质朴,木质的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各类书籍,墙角处还放置着一架老式钢琴——苏颜不会弹钢琴,所以也不懂的钢琴的样式,但如果非让她形容的话,这钢琴给她的感觉和82年的红酒一样,昂贵又醇厚。   显然,这不是白星梵的房间。   于是她赶紧退了出去,继续寻找下一间卧室。   又推开了一扇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床,斜对着床尾的角落处摆放着一张懒人沙发,一把吉他靠墙而立。   苏颜有预感,就是这间房子没错了。   她悄悄地走了进去,关上了房门。   吉他的吸引力很强,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   指尖触碰琴弦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身穿黑色短袖和蓝色牛仔裤的少年,他胸前挂着一把吉他,站在秘密仓库的舞台上,和乐队的其他人一起纵情投入的演绎着青春的乐章。   那时的白星梵,应该是全心全意地自由与畅快着的吧?   她心疼地叹了口气,然后坐进了懒人沙发里,动作温柔地将吉他抱在了怀中。   她也不会弹吉他,但是,她想设身处地的感受一次他年少时期的心情与处境。   是孤独。   将吉他包入怀中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了一股深切的孤独。   异国他乡的房子,偏居一隅的角落,孤零零的沙发和无人认可的吉他。   这就是他的童年和青年。   苏颜再次叹息,指尖在无意间撩拨了一下琴弦,发出了“蹭”地一声响。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白星梵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苏颜惊喜得不行:“老公!”小心翼翼地把吉他放回原处后,她从懒人沙发上跳了起来,如离弦之箭似的“嗖”的就朝着白星梵跑了过去,一跃而起扑进了他的怀中。   白星梵稳稳地抱住了她,在她的额头和脸颊上接连不断地亲吻了几下:“你怎么来了?”   苏颜抬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人家想你了。”   白星梵忽然有些口干舌燥,嗓音微微泛哑:“自己来的?”   苏颜点头啊点头,笑嘻嘻地问:“惊喜么?”   怎么会不惊喜?   除了惊喜外,还有些感动——   这么胆小一个人,为了见他,孤身一人漂洋过海来到异乡,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白星梵:“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   苏颜:“那还怎么给你惊喜?”   白星梵无奈:“也不怕走丢?”   苏颜:“我都多大了,怎么可能丢呀。”   白星梵又问:“吃饭了么?”   “不饿。”苏颜不想耽误时间,“你今天的工作结束了么?”   白星梵:“嗯。想出去玩么?”   苏颜没好气:“谁要跟你出去玩呀!人家是来找你生孩子的!”   白星梵:“……”   苏颜眨了眨眼睛,双眼放光地看着自己老公:“其实我早就想来了,但是姨妈没有结束,现在姨妈走了,是易孕期。”   白星梵默然不语地垂眸看着她,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苏颜微微蹙眉:“你怎么不说……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堵在了唇中。   他甚至都没有把她抱上床,而是直接抵在了墙上。   苏颜几乎抓狂,她不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但是没办法,她反抗不了。   其实她很期待的是他安抚她的过程,温柔又细腻,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身处阳光下的沙滩,温暖的海水一浪又一浪地冲刷着她,令她倍感舒适。   但这次,他实在是太急了,简直是敷衍了事,就进入了正题。   苏颜毫无防备,指甲狠狠地掐进了他的后背,气急败坏地大喊:“讨厌!”   他毫无悔改之意,轻轻地亲吻着她的耳根,嗓音低沉嘶哑:“想你了。”   苏颜:“……”   好吧。   看在这么久没见的份上,忍你一次。   许久后,她的身体在逐渐放松下来,终于品尝到了些许甜头。   直至夜深人静,月影浮动,夜莺才开始啼鸣。   这天晚上,苏颜筋疲力尽地睡着了,睡得很沉,却做了一个梦,梦到从天上掉下来了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女孩,径直掉进了她的怀中,她伸手接住了她,小女孩咯咯咯地对她笑。   她满心喜爱地看着她,温柔地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女孩回答:“我是从云朵上掉下来的,我等了你好久啦。”   她又问:“你等我干什么呀?”   小女孩说:“因为我要找你当我的妈妈,上次我不小心跑丢了,这次我再也不跑了。”   她的眼眶猛然一热,在梦里哭醒了。   身旁的白星梵还在熟睡,她缩进了他的怀中,悄悄哭了一场。   一个月后,她和白星梵一起回了国,之后没过几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人类幼崽来啦~   *   有仙女问这本番外大概多长,新文什么时候开?   我估摸着,应该下周就能写完这本的番外,然后歇两天就开始准备新文了,存稿够了就开,大概在九月底或者十月初。   反正不会隔得太久,喜欢新文的就赶快去收藏吧~   *   评论前70红包~ 第71章 、番外五   苏颜怀孕后,全家人都很高兴,最高兴的一个人,非孩子爸爸莫属。   在她测出怀孕的那天晚上,白星梵的唇角就没放下去过,不由自主地牵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目光中一直浮现着温柔笑意。   苏颜也很高兴,但这种高兴只持续了一周而已,因为一周后,她妈来了,突击检查,从家中搜查出了无数辣条、薯片、螺蛳粉等垃圾食品。   多搜出来一样,“柳警官”的脸色就往下沉一分,“苏犯罪嫌疑人”的头就往下垂一分。   后来罪证越搜越多,苏颜为了争取“减刑”,忍痛割爱地做出了坦白从宽的决定,自觉主动的打开了冰箱的门,曝光了心爱的蛋糕和冰淇淋。   柳湘差点气晕过去:“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苏颜为自己辩解:“我知道自己怀孕后就没再吃过,每次都是拿出来闻闻就放回去了!”   柳湘:“你为什么闻?因为你想吃!”   苏颜:“……”   在她欲哭无泪的目光中,她妈把她的零食饮料全给没收了,临走前还恶狠狠地警告了她一句:“再让我发现你吃垃圾食品,你就给我等着吧!”   母上命令不可违,苏颜只能服从。   没有零食的日子是寂寞的,但好在,她还有老公。   孕12周产检,结果一切顺利,一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苏颜就亲昵挽住了白星梵的手臂,娇滴滴地喊了声:“老公~”   白星梵对自家的崽崽了如指掌,忍着笑意问道:“怎么了?”   苏颜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我突然想起来好久之前在网上买过一张麦当劳的代金劵,再不用就过期了,咱们等会儿去把它用了吧?不然多浪费呀。”   白星梵知道她是馋了。   虽然孕期不能吃太多热量过高的食物,但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所以他答应了她:“可以,但有个条件。”   苏颜没想到他就答应的这么直接,惊喜的不行:“你说!”只要能吃麦当劳,她什么都答应!   白星梵:“不可以喝冷饮,不可以吃冰淇淋。”   苏颜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不吃,但你吃一个行不行,让我舔一口。”   到底有多想吃?   白星梵忍俊不禁:“行。”   苏颜激动得像是要过年了。   不过也确实是要过年了。   一个月后,迎来了农历春年。   但年三十这天,苏颜跟着白星梵回了白家。他们俩结婚两年,去年的春节是在临川古镇过的,所以这还是他们俩结婚后她第一次跟着他回白家过年呢。   起初还有些不适应和担心——万一他们家过年时来的亲戚多,规矩也多,她一不小心出糗了怎么办?   但事实证,是她想多了。   白家过年时,还是平时那些人,无非多了一个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名叫南韵,现在正读高中,是白星梵姑姑的女儿,也就是他的表妹,一直跟随着她爸爸在西辅生活,唯有放寒暑假的时候会来东辅小住。   白老爷子和白老太太或许是把对女儿的思念之情寄托在了外孙女身上,所以很偏爱南韵。   苏颜现在也从白星梵那里知道了南韵母亲的故事,所以不由自主地也对她多出了几分疼爱。   而且南韵这丫头也确实是招人喜欢。   年夜饭后,全家人聚在客厅说话、谈天、看春晚。   南韵依偎在了苏颜身边,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期待,又带着羞涩:“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么?”   苏颜笑着点头:“可以呀。”怀孕四个月多,她已经开始显怀了。   南韵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毛衣,她的手掌心还是感觉到了一股生命的神奇。   “我哥说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南韵笑着说。   苏颜忍俊不禁:“你哥想要一个女儿。”   南韵:“我也想要一个小侄女,每天把她当洋娃娃打扮,给她梳头换衣服。”   苏颜忽然想到了那个梦,轻轻地把自己的双手放到了肚皮上,声色中带着几分期许:“希望真的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孕妇嗜睡,不到十点,苏颜就有些犯困了,和长辈们说了一声之后就上了楼。   刚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卧室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白星梵走了进来,然后关上了房门。   苏颜一愣,非常惊讶:“你怎么来了?”   白星梵:“当然是来陪老婆睡觉。”   苏颜连忙说道:“就是睡个觉有什么好陪的,你去陪爸妈还有爷爷奶奶守岁吧。”   白星梵:“有星澜呢。”   苏颜还想继续劝他,但白星梵又说了句:“他陪爷爷奶奶守岁,我给你们将睡前故事。”   苏颜笑了,嗔了句:“那是给我讲的么?”   随后她上了床,靠着枕头半躺在床上,白星梵坐在了她的身边,对着她的肚子说道:“我是爸爸,你要记好,以后不许早恋。”   他的语气温和,又带着不容置疑。   苏颜长叹口气:“天天都是这个开头,你不嫌烦,她都嫌烦了。”   白星梵:“就是要让她耳濡目染,这样才能长记性。”   苏颜:“……”   呵,男人。   在白星梵一天天的“不许早恋”中,苏颜的肚子如同吹气球似的大了起来。   到了端午节前后,她的肚子已经鼓得像是个小山包了。   电影《流莺》在端午节当天上映了,于是苏颜和白星梵就去电影院约会了一场。   看完电影后,白星梵开车带着苏颜去丈母娘家吃晚饭。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道路两侧的霓虹灯逐渐开启。   马路上各色车辆川流不息。   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白星梵忽然启唇,漫不经心地念了句刚才那场电影中的台词:“戴领带夹的男人,八成都是精致的斯文败类,剩下两成,是精致的败类。”   苏颜:“…………”   呀,怎么把这句台词给忘了?!   白星梵看着她,语调缓缓:“白太太是在说我么?”   苏颜底下了羞愧的头颅,然而就在她看到自己肚子的那一刻,满腔羞愧忽然变成了理直气壮,抬起脑袋,气呼呼地看着他:“你都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还不是败类么?”   白星梵:“……”   苏颜:“哼!”   白星梵无奈一笑,甘拜下风:“我永远说不过你。”   苏颜傲娇地勾起了唇角:“服气不服气?”   白星梵笑着回:“服。”   转眼间,时间来到了八月份。   预产期在七夕节过后的第三天,所以七夕这天,苏颜和白星梵还能再去享受一次他们人生中最后一个二人世界的情人节。   约会之前白星梵答应了苏颜,带她去吃肯德基。   已经将近两个月没吃炸鸡了,苏颜馋得不行,白星梵还没把车开出来呢,她就打着伞站在家门口了。   前往肯德基的路上,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屏幕,不停地往购物车里加餐,还没到达目的地,她就开始已经把餐点好了。   然而七夕节人多,肯德基里面没有坐的位置了,但苏颜又特别特别想吃,于是乎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苏颜拉了一把凳子坐在了肯德基店里的某个角落处,白星梵端着餐盘站在她面前,给她当人型餐桌。   因为肚子太大的原因,她坐下的时候还只能把双腿分开,吃的时候懒得用两只手吃,于是就用左手拿着汉堡,把右手撑在了大腿上,看起来牛气十足的,身上又穿着黑色长裙,额头上顶着黑墨镜,怎么看着怎么像是女大佬在欺压小弟。   进出路过的客人,无一不对“人型餐桌”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人型餐桌”却甘之如饴,老老实实地站在老婆面前,双手稳稳地端着餐盘,时不时得还提醒一句:“慢点吃。”   苏颜也没亏待自己老公,时不时地会喂他吃一口。   吃完最后一块香辣鸡翅之后,苏颜心满意足地擦了擦手,然而从凳子上站起来的时候,肚子里的小家伙忽然来了一阵踢腾。   苏颜叹了口气,低头说了句:“不是已经带你来吃了么,你怎么还踢呀?”   白星梵笑着说:“可能是因为吃开心了。”   苏颜:“小馋猫,踢一天了。”   两人手牵手走出肯德基的时候,白星梵问了苏颜一句:“接下来想去哪里玩?”   苏颜正要思考,腿间忽然涌出了一股热流,她浑身一僵,瞪大了眼睛。   白星梵感知到了不妙:“怎么了?”   苏颜欲哭无泪:“羊水破了,但是我刚才只喝了一杯热牛奶啊,你闺女不会是要奶驾了吧?”   白星梵:“……”   作者有话要说:白七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评论前71红包~ 第72章 、番外六   事实证明,这孩子确实是要奶驾了,还是超速驾驶。   白星梵把苏颜送到医院的时候,她就已经开三指了,医生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将她送进了待产室。   问需不需要无痛。   苏颜和白星梵异口同声:“当然要。”   白星梵是坚定不移地觉得老婆现在一定很疼,所以必须上无痛。   或许是每个产妇体质不同的原因,所以苏颜并没有感觉到很疼,阵痛感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之所以强烈要求无痛,是因为她担心之后会越来越疼。   麻醉师给苏颜上了无痛,没过多久,本就不怎么强烈的阵痛感彻底低调了下来。   白星梵看她玩手机玩的挺开心,于是就出去给家人打了通电话,谁知道回来后就被医生通知要进产房了。   他真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苏颜更没想到。   她孕期也在坚持健身,除了是习惯使然之外,还因为听说运动有助于顺产。   就是没想到,作用这么大。   健身是个好东西呀!   进了产房后就不能玩手机了,她专心致志地生孩子,白星梵全程陪产。   很快很顺利的,顺利到医生都感到诧异的,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降生了,如愿以偿的是个女儿。   听到女儿嘹亮啼哭声的那一刻,苏颜就哭了,眼泪汪汪地流,感动女儿的到来,同时又觉得自己有点了不起,竟然生了个人出来。   助产师把孩子清理干净后,裹紧了粉色的襁褓里,包给了孩子爸爸。   白星梵低头望着怀中的女儿,久久不能出神,目光中流露着只有初为人父的喜悦与感动,眼眶逐渐泛了红。   苏颜原本哭得泪流满面,但是在看到自己老公之后,眼泪戛然而止,或者说,在眼眶里打转,不知道自己是继续哭着好,还是先安慰他再哭好。   怎么男人有了女儿后,突然脆弱了起来呢?   白星梵轻轻地在女儿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然后抱着她,俯身靠在了苏颜的头边。   一股羊水的腥味扑面而来,抱在襁褓中的小丫头又红又皱,看起来像是一颗缩了水的西红柿。   和想象中的漂亮小娃娃一点都不一样。   但母不嫌儿丑,苏颜立即在女儿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哭着说了句:“妈妈爱你。”   随后,护士将孩子包出了产房,交给家属。   白家人和苏家人早就齐刷刷地守在产房外了。   护士一出现,江琳和柳湘最先迎了上去。   护士将孩子交给了离她最近的江琳:“六斤六两,母女平安。”   江琳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孩子,却没看孩子,先问了句:“孩子妈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来呀?”   护士:“胎盘产出后就可以了。”   江琳舒了口气:“谢谢呀。”   柳湘无言地看了江琳一眼。   胎盘顺利产出后,苏颜就被送进了单人病房。   这是家高级私人医院,病房还是一室一厅的,苏颜在卧室里面休息,全家人聚在客厅里看孩子,白星梵留在了卧室,时刻陪着苏颜。   苏颜问他:“你怎么不去看看孩子呢?”   “那么多人看着呢,少我一个没什么。”白星梵握住了她的手,“但是我不能离开我老婆。”   苏颜心头一暖,那点被家人忽视的落寞与失望的感觉瞬间消失无踪——   虽然那个小家伙抢走了属于她的光环,但是,她还有老公!   小家伙的名字是太爷爷给取得,叫白怀瑾;小名是爸爸妈妈给取得,叫白七七,因为她刚好是七夕出生的。   因为之前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爸爸妈妈对白七七特别疼爱,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在没有孩子之前,苏颜一直想着,等将来有了孩子之后绝不自己喂母乳,太累了,简直是折磨,但是七七出生后,她的想法彻底改变了。   母乳能增强婴儿的抵抗力。   她果断抛弃了之前的想法,坚持了母乳喂养,虽然真的很辛苦,但是她觉得值,只要女儿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让她付出生命她都愿意。   况且比起大部分人来说,她已经很幸运了,遇到了一位很爱她的老公和一对很好的公公婆婆。   孩子出生后,她除了喂奶,其他的事情基本没有操过心。   出院后第三天就转到了一家高档月子中心,有专业的护工和月嫂来帮她带孩子,平时没事了还能去上上瑜伽课或者做个小美容。   虽然月子中心提供月子餐,但她妈柳湘还是每天坚持不断地来给她送饭,送的最多的,是鲫鱼汤和猪脚汤,都是下奶的。   某天午餐的时候,房间里面就只有苏颜和她妈,还有吃饱喝足后就睡觉的白七七。   柳湘坐在苏颜对面,忽然感慨了句:“你婆婆对你挺好的,比我婆婆强多了,你有福气。”   苏颜沉默片刻,实话实说:“我觉得百分之八十的婆婆都比我奶奶强。”   柳湘冷哼一声:“可不是么,你出生的时候,因为是个女孩,你奶奶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转身走了,我坐月子她也不管,全是你爸在照顾咱们娘俩。”她又说到了苏颜生孩子那天的事情,以此作对比,“那天护士把七七抱出产房的时候,你婆婆都没看孩子,先问了一句你怎么样了,我当时就觉得很安心,最起码你这辈子不会像我一样受婆婆的气了。”   不知为何,苏颜的眼角突然酸了一下,很心疼她妈:“都熬过去了,你的福气才刚刚开始呢。”   柳湘笑了:“可不是么,什么都比不上老年来福,只要你和你弟过得幸福美满,我就安心了。”   月子里的苏颜,大部分时间都是幸福的,但偶尔也有小情绪,因为,白七七这丫头,太能吃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她根本不能睡个好觉。   某天,白星梵去公司了,苏颜正在补觉,孩子忽然醒了,哇哇地哭,她赶紧抱起来喂。   小丫头吃饱喝足后,再一次的进入了幸福的梦想,但是她妈却幸福不了了。   困得要死,却睡不着,挺尸一般的躺在床上,眼睁睁地顶着天花板,内心忽然伤感了起来,觉得当妈妈好难,不由陷入了悲伤中。   忽然间,手机震动了起来,她从枕边拿起来一看,是姚安安来的电话。   接通后,她将手机举到了耳边,正准备哭哭啼啼一番的时候,姚安安的声音忽然从电话里面传了过来:“你知不知道姜杞结婚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苏颜瞬间不困不累不伤感不难受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   姚安安:“我看到她朋友圈发结婚请柬了。”   苏颜不由感慨,姚安安绝对是要办大事的人,无论多么讨厌一个人,都不会删除拉黑,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吃瓜八卦的机会。   “她跟谁结婚了?”苏颜也急着吃瓜。“不会是谢屿吧?”   姚安安:“不不不,是个东辅本地的富二代,好像是闪婚,认识三个月就结婚了。”   苏颜:“真是,一言难尽。”   谁能想到,爱谢屿爱的这么死去活来的一个女人,竟然跟别的男人闪婚了呢?   姚安安:“还有更劲爆的呢!”   苏颜:“别预告了,赶紧说啊!”   姚安安:“她好像怀孕了,先上车后买票。”   苏颜:“……”   姚安安:“也不知道谢屿心里怎么想。”   苏颜:“他不会有任何想法。”   姚安安:“姜杞这么爱他,他真的没有一点点的不舍么?”   苏颜斩钉截铁:“才不会呢,谢屿这人,爱的只有自己,根本不会爱别人!”她又道,“他这种人,就应该孤独终老!”   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谢屿了。   姚安安:“他好像确实没什么桃色新闻了,朋友圈都不发了。”   苏颜评价:“挺好的,不去祸害别的女孩。”   挂了电话后,她坐在了床边,看着正熟睡的女儿,第一次特别认同白星梵的观点,轻声说道:“宝宝,你要听爸爸的话,千万不能早恋。”   出月子后,苏颜和白星梵就带着女儿回家了。   为了方便照顾孩子,家中又多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月嫂。   小丫头在一天天的长大,慢慢地就张开了,从一颗皱巴巴的小西红柿变成了肉嘟嘟的面团子。   三个月的时候,胖乎乎的面团子在爸爸的亲身示范以及指导下,学会翻身了,老母亲非常欣慰,于是邀请了闺蜜来家中做客,请她欣赏节目:肉团翻身。   翻了几个身后,肉团累了,以啼哭声来告诉她妈,该把出场费给结一下了。   苏颜赶紧把孩子抱了起来,然后一边喂着孩子,一边和姚安安聊天。   姚安安想来关心民生大事:“我有个表哥,大学毕业后直接定居在了东辅,现在工作几年了,准备在东辅买房子,结果房价高得吓人,直呼穷人在东辅买不起房子。”   苏颜叹了口气:“现在无论是那个大城市,有钱的基本都是本地人,搞世袭制。”   姚安安:“可不是么,不说别人,就我身边的本地老土著,家里只有一套房子的那就是条件不好的了。”   苏颜:“现在的房市真是不乐观。”   姚安安:“近两年尤其不乐观。”   苏颜:“可不是么,从我结婚那年开始吧,房市就不怎么乐观。”   这时,白星梵刚巧走到了会客厅的门口,把苏颜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眉头瞬间蹙起——房/事不乐观?从结婚开始就不乐观?   晚饭后,苏颜安排司机将姚安安送回家,然后就回卧室陪女儿玩了。   把女儿哄睡着后,她准备去卫生间洗了澡,但是却被老公拦了下来。   白星梵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苏颜懵了,还有点纳闷,这人好像心神不宁一晚上了,到底什么事?   “怎么了?”她问。   白星梵:“到底哪里不乐观?”   苏颜:“啊?什么不乐观?”   白星梵依旧严肃:“不是你说的么,从结婚开始,房/事就不乐观。”   苏颜:“……”   我不是!我没有!我一直很满意!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解释呢,白星梵就将她从地上横抱起了起来,朝着大床走了过去:“看来需要详聊。”   苏颜:“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抗议无效,直接被压在了床上,好好地“聊”了一整晚。   作者有话要说:大佬:以后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直接提。   颜颜:呜呜呜明明是你听错了,为什么要我买单?   *   评论前72红包~ 第73章 、番外七   白七七四个月大时,开始吃辅食了,由于胃口过于优秀、干饭顿顿不剩的优良习惯,她妈给她起了个外号:专业干饭人白师傅。   白师傅八个月大时,会爬了,爬得还特别利索,一不留神就从她爸妈的脚边溜没了,搞得她爸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盯着她,以防她悄悄摸摸干坏事,比如啃咬茶几腿上包着的防撞贴。   孩子越大,带着越累,苏颜是全职编剧,自由职业,平时在家办公,所以即便是有阿姨忙帮带孩子,她也操着不少心。   五一假期来临,白星梵休假,苏颜终于等到了喘口气的机会,订了张去西藏的机票、和好闺蜜姚安安一起前往布达拉宫洗涤心灵去了,把带孩子的重任交给了自己老公——其实她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给孩子断奶。   起初,白星梵挺胸有成竹的,比较他平时也没少带孩子,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八点钟的太阳照亮五月第一天的天空时,白娇娇和苏甜甜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从这俩人走进家门的那一刻起,白星梵就隐约有预感,这假期,怕是不得安宁。   白七七倒是开心的不行,撅着小屁股围着自己的叔叔和舅舅乱转,时不时的还亲昵的抱一抱他俩的腿,仿若这俩人是她最喜爱的宠物之二。   苏展和白星澜前来造访的理由也很简单:看侄女/外甥女。   白星梵长叹口气,让他俩看好孩子,然后去了厨房,端阿姨给七七做好的辅食。   客厅中,七七已经乖乖地坐在了婴儿座椅里,满含期待地等待着爸爸的投喂。   白星澜则打开了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了自带的早餐——肯德基全家桶。   苏展一脸不屑,又嫌弃得不行:“大早上吃炸鸡,也不怕噎死?”   白星澜慢悠悠地打开了盖子,从里面捏出了一块吮指鸡:“你就是嫉妒。”   苏展冷哼一声,不慌不忙地打开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自带早餐——鸡蛋饼、煎饼果子、月亮馍、小笼包以及一杯鲜榨豆浆。   白星澜:“吃这么多,也不怕噎死?”   苏展:“我就爱这种多样化的感觉。”   说话间,白星梵端着一碗鸡蛋羹来到了客厅。   在看白七七,眼睛都瞪直了,乌溜溜的眼珠子左右乱转,急切地眼神不停在叔叔手中的炸鸡和舅舅手中的小笼包中来回穿梭,看到爸爸后,她立即伸出了白胖的小肉手,指着叔叔和舅舅,咿咿呀呀地喊道:“%%###%……&&”   孩子的脸,都快急红了,口水直流。   深吸一口气,白星梵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沙发上大快朵颐的俩人:“去餐厅吃。”   白星澜不明就里,鼓着腮帮子问:“为什么呀?”   苏展也是吃得满嘴油:“我们俩在茶几上凑合一下就行。”   “……”   白星梵:“因为有人已经快被馋哭了。”   正在专心致志吃早餐的两人组这才注意到对他们俩手中食物望眼欲穿的白师傅,略有些心生愧疚,却并不耽误吃喝。   苏展咽下去一口小笼包,情真意切地对自己外甥女说:“七七,这包子一点都不好吃,我都快吃吐了。”说完,又往嘴里送了一个包子,一点都不像是要吃吐的样子。   白星澜比较有诚意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点,没有吃炸鸡,却举着炸鸡:“七七,我吃的都是垃圾食品,不受重视的孩子才吃垃圾食品呢,你受重视,所以家里的钱都拿去给你买鸡蛋羹了,我只能吃炸鸡。”   白七七:“%……##%………………%”   叽里呱啦、手舞足蹈地说了一大串,虽然没人能听懂,但通过孩子急红了的脸和嘴边流出的口水来判断,她并不相信舅舅和叔叔的话。   白星梵心累不已,不得不提醒:“她只是小,但她并不傻。”   那、行吧。   白星澜和苏展只好搬着自己的“垃圾食品”转移战场,去餐厅继续吃。   年幼的白师傅并未就此放弃对美食的向往,人在婴儿椅里面坐着,心却已经飞往了餐厅,伸出小手指着餐厅的方向,仰着小脸看着爸爸,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流畅的婴语,企图说服她爸带着她去餐厅,帮助叔叔和舅舅解决垃圾食品。   白星梵长叹口气,坐在了婴儿座椅前面,拿起小勺舀了一小块鸡蛋羹,送到了孩子嘴边,边喂边哄:“你的鸡蛋羹更好吃。”   白师傅从不拒绝送到嘴边的食物,嗷呜一口咬住了小勺子,但吃完之后,还是在用婴语极力的劝说爸爸,让他带着她去吃垃圾食品。   “不可以。”白星梵又给女儿为了一口鸡蛋羹,“那些东西不好吃。”   白师傅拍了拍身前的小桌板,一边点头一边对她爸吐出了几个她为数不多的、会说的字:“恰、猴恰!”   结合着她的动作,白星梵轻而易举地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好吃!是好吃的!   他忍俊不禁:“你怎么知道好吃?”   白师傅:“%#%……&”   白星梵叹了口气,无奈一笑:“等你长大了再吃吧,现在太小了。”   白师傅似乎明白了爸爸的意思,拧起了小眉毛,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的惆怅。   她爸直接被逗笑了。   由于白师傅有着专业的干饭精神,所以白星梵这顿饭喂的还算是顺利。放下空碗后,他给老婆发了条微信:「星澜和小展来了。」   苏颜正准备值机,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内心对自己的老公充满了同情:「老公,你要加油鸭!」   饭后,白星梵陪着女儿玩了一会儿,忽然收到了助理的消息,于是把小家伙交给了两个大家伙,然后去了书房,回复邮件。   虽然那两个大家伙有点不靠谱,但有阿姨帮忙呢,他还是比较放心。   但事实证明,他的心放错地方了,该担心的不是那个小家伙,而是这两个大家伙。   几乎每个十分钟,这俩人里面总要有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一起,气愤不已地告另外一个人的状,并要求他升堂断案,搞得白星梵头大无比。   但要是让他们俩停止告状,那基本是不可能的,比让白师傅戒断果泥还难,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为了解决这个,他给了这俩人一人一张纸,让他们俩把想告的状暂时记录在纸上,晚上再统一解决问题。   拿到“空白状纸”后,俩人终于消停了,尽心尽责地哄着白师傅玩了一会儿,苏展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对白星澜说:“摄影社的任务你完成没?”   这俩人都读了研究生,还是本专业,闲暇之余又不约而遇地参加了学校的摄影社。   白星澜一愣,没回答问题,而是反问:“你呢。”   苏展倒是坦诚:“我没呢。”   白星澜舒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苏展:“……”   什么玩意儿?!   白星澜:“他让交什么作品来着?”   苏展:“美好的五月天。”   白星澜一愣:“去给五月天拍照?”   苏展:“……你脑子里面装的是空气吧?人家说得是季节!月份!”   白星澜:“哦……那,拍什么啊?”   苏展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将目光放在了正抱着娃娃玩的开心的白师傅身上:“有什么就拍什么吧。”   白星澜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白师傅:“她能配合么?听我嫂子说上次带她去拍照,吃了一整袋果泥才配合,不然拒不营业。”   苏展:“……相当高傲。”   白星澜:“非常的高傲了。”   苏展:“她家果泥在哪放着呢?”   白星澜:“我不知道,你得问问她。”   苏展:“白七七。”   不理。   白星澜:“白怀瑾。”   还是不理。   高傲的彻底。   苏展:“吃果泥了。”   说时迟那时快,白师傅瞬间扔掉了手中娃娃,手脚并用的朝着舅舅爬了过来,并且非常热情的回应道:“啊!”   苏展:“……”   小小年纪怎么还两副面孔呢?   白星澜:“七七,果泥在哪?带你去吃。”   白七七立即朝着婴儿围栏的门爬了过去,并伸手拍了拍门,示意他们给她打开,等舅舅给门打开后,她手脚并用的朝着外面爬了出去,包裹着白色尿不湿的小屁股一扭一扭的,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可爱的小面团。   苏展和白星澜亦步亦趋地跟在白师傅身后,来到了厨房,白师傅爬到了某块地砖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高高地举起了小胳膊,努力地指着上方的吊柜:“啊!啊!”   苏展上前一步,打开了柜门,看到了装果泥的箱子,直接搬了出来,放到了操作台上,打开箱子后看了一眼,不由感慨:“我去,这也太丰富了吧?”   白星澜凑上前一步,也看了一眼:“怎么这么多口味?”   苏展从里面拿出来了一袋,看了看:“香蕉草莓苹果泥。”   白星澜也拿出来一袋,看了看口味:“椰子菠萝苹果泥。”   苏展:“这能好吃?”怀揣着一种好奇心,他拧开了盖子,对着吸管吸了一口,“我去,还真挺好吃,酸酸甜甜的。”   白星澜也跟着打开了一袋,尝了尝:“别说,还真不错!”   俩人吃的不亦乐乎,完全忘了“领路人”白师傅。   白师傅坐在地上咿咿呀呀了好久都没人理她,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果泥被吃,急得不行,无奈之下,转身爬走了。   白星梵正在回复邮件,忽然间,裤腿被扯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小家伙。   白七七坐在地上,红着脸,叽里呱啦的对爸爸说着什么。   白星梵虽然听不懂,但完全能明白这小家伙是来干什么的——告状。   刚解决了两个大的,又来了一个小的,他有点心累,起身把女儿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按照她的指引,去了厨房。   苏展和白星澜几乎已经要把各种口味的果泥全部尝一个遍了。   白师傅的心都要碎了。   白星梵看着这俩人吃的不亦乐乎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们俩在干什么?”   苏展:“哦,我们要给白七七拍照,摄影社让交作品。”   白星澜:“准备拿果泥当道具。”   白星梵:“找你们拍照需要收费么?”   苏展:“怎么可能?当然不需要!”   白星澜:“我们免费给七七拍,任何费用都免。”   苏展:“对,分文不取!”   白星梵:“那你们克扣童工的果泥是什么意思?”   苏展:“……”   白星澜:“……”   白七七:“哼!”   作者有话要说:一张照片没出,果泥先给人家干掉十袋,打工人白师傅真的好难好难。   *   评论前73红包~   *   推荐一下基友的新文《下一秒热恋》by酥皮泡芙   文案:   裴奚之有个新的电影项目,想拉个投资,于是绞尽脑汁花样百出,在盛安集团总裁顾安那儿周旋了半个月。   某次晚宴散场后她又跟了上去,结果被顾安扫了一眼,轻蔑地笑:“就这么想嫁入豪门?”   裴奚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甩了一脸车尾气——   QAQ什么?这个男人是觉得她穷所以妄图高攀吗??   几年后,一部由盛安的竞争对手投资的新电影上映,票房大卖风评一路飙升。   而总导演制片人的那一栏赫然写着一个被盛安集团总裁亲自拒绝过的名字:【裴奚之】   后来想谈合作,助理回来说:“裴小姐说,她就是把剧本直接撕烂给吃了!也不会给盛安拍!”   “不过她说她这种贫穷家庭,家里住在山村揭不开锅,为了家乡建设,要是您愿意出对家三倍价格再帮她们山里修条路,以前的恩怨,可以考虑算了。”   顾安:……   -   裴奚之自己事业上刚稳定,回家就被催婚,跟相亲对象见面那天。   两个人对上眼神。   裴奚之:?…贫穷人设崩塌,抬价被抓现行?   顾安:?裴氏集团唯一千金,家住山里揭不开锅?   家人在前,两人互飙演技,装作无事发生。   后来,七夕节那天恰好两家聚会,家里人明里暗里撮合:“哎,七夕节呀,这牛郎织女的爱情真是令人动容。”   裴奚之对家人应着:“是啊!”   顾安看了她一眼,正欲笑,下一秒听到她小声只对他说——   “一年只能见一次面!!羡慕死我了呜呜呜!丧偶式婚姻,还有这么爽的事?”   【小剧场】   朋友聚会,有人随口问顾安:“二少,听说你最近在追裴家大小姐啊?”   顾安抬眸,吊儿郎当的:“没兴趣。”   “真的?你没兴趣就行,我一朋友想追,不枉费我帮忙写了那么久的约会计划书。”   两小时后,棋牌室一阵哀嚎:“顾安你有病吧!!你怎么就吃我的牌??”   “计划书给我看看。”   ——【如果早知道下一秒会与你陷入热恋。】 第74章 、番外八   其实二胎并不在苏颜和白星梵的计划之内,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爱七七了,舍不得让她受一丝的冷落和委屈,所以想让她成为独生女,把所有的宠爱全部都给她。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白七七两岁三个月的时候,苏颜意外怀孕了。   验出怀孕的那一刻,苏颜相当的猝不及防,因为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怀孕,甚至就连验孕都是胖阿姨提醒的——   那时她们正在吃午饭,看着吃嘛嘛香的白师傅,她笑着感慨了句:“这丫头胃口怎么这么好?也不挑食,我小时候根本不碰肥肉,一吃就吐,上大学后才开始吃。”她又叹了口气,“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又开始吐了。”   胖阿姨想了想,说:“您是不是又有了?”   苏颜一怔,第一反应:“不可n……”能字都没说完,她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上个月过圣诞节,他们夫妻俩直接连人带包袱一起把白师傅送去了爷爷奶奶家,然后没心没肺地出去过二人世界了。   圣诞夜的游乐场十分梦幻刺激,苏颜几乎要玩疯了,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个当妈的人。   当天晚上,他们也没回家,去了酒店——是白星梵带她去的——感觉像极了一对要将刺激追求到底的叛逆男女。   那一次,他们并没有全程用措施,只在那一刻来临之前戴了,是苏颜要求这样的,因为她不是很喜欢与他隔着一层的感觉,她想亲密无间地去爱他,与他毫无隔阂的缠绵。   谁知道,就放纵了这么一次,竟然放纵出来了一条人命。   看着验孕棒上的那条红杠杠,苏颜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计划之外的孩子呀。   到了晚上,他们照常陪着七七玩,今天的七七想玩捉迷藏,她自己藏,爸爸找她,妈妈当裁判。   爸爸闭上了眼睛,倒数十个数,七七开始藏。   白星梵数完之后,问了句:“藏好了么?”   白七七很大声的喊:“藏好啦!”   声音从身后传来,位置确定的明明白白。   白星梵想不笑都不行,转身一看,差点笑出声。   白七七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衣,光着脚丫子,撅着屁股趴在沙发上,用一块靠背垫盖着脑袋,很自信的认为自己已经和沙发融为一体了,爸爸绝对找不到。   苏颜坐在旁边的地毯上,紧紧地捂着嘴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和孩子玩捉迷藏,拼的不是找人能力,而是演技。   白星梵只能假装没看到白师傅,开始慢悠悠的在客厅里寻找了起来:“七七在哪呢?爸爸怎么找不到你?”   白七七开心极了,感觉自己藏的特别好,还捂着嘴嘻嘻的笑了。   白星梵只能继续演,按照经验,他必须在一楼转一圈之后,然后重新回到客厅,再根据情况判断自己应不应该找到白师傅——不能次次都找到,也不能次次都找不到,需要张弛有度,才能让白师傅玩的开心。   白星梵“找完”了客厅,准备往餐厅去的时候,苏颜也跟了过去。   “我想跟你说件事情。”苏颜说。   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白星梵问:“怎么了?”   苏颜:“我怀孕了。”   白星梵一怔,显然是有些意外。   苏颜:“应该是圣诞节那一次。”   白星梵也猜到了应该是那一次:“想要么?”   苏颜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她叹了口气,“毕竟是个小生命,我舍不得打掉,但又怕七七以后会受委屈,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要是再来一个孩子,肯定会让我们在无意间忽略七七。”   白星梵也赞同苏颜的想法,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看法:“问问七七的意见吧。”   苏颜:“嗯?”   白星梵解释:“七七也是家庭成员,她完全有资格对自己是否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发表看法。”   苏颜一想,也对,白师傅虽然只有两岁半,但大小是个家庭成员。   夫妻俩商量好之后,一起来到了客厅。   白师傅还老老实实地趴在沙发上当“隐形人”呢,但是爸爸妈妈很久没有来找她了,她不由有些着急,于是就喊了声:“爸爸,你找到我了嘛?”   白星梵忍俊不禁,直接把女儿从沙发上抱了起来:“找到了。”   白师傅吓了一跳:“哎呀!”   白星梵坐在了沙发上,让女儿坐在自己的腿上,温声道:“七七,爸爸妈妈想问一个问题。”   白七七抬头看着爸爸:“什么问题?”   苏颜侧坐在了老公身边,看着女儿说:“你想不想要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呀?”   白七七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头:“想的!但是我只想要小弟弟,不想要小妹妹。”   苏颜奇怪:“为什么呀?”   白七七:“因为有了小弟弟之后我就可以像你和爸爸欺负舅舅和叔叔那样欺负他了。”   “……”   “……”   白星梵哭笑不得:“那不叫欺负,那个叫管束,他们不懂事才会被管束。”   苏颜附和:“对,舅舅和叔叔不懂事我们才管束他们呢。”   白七七:“那我也想管束弟弟,我要让他帮我吃我吃不完的东西,就像月月姐姐对他弟弟那样。”   月月是她在早教班的好朋友。   苏颜虽然不忍心打击女儿,但是,她不得不让这丫头看清现实:“宝宝呀,你没有你吃不完的东西。”说着,她还轻轻地戳了戳女儿的小奶肚。   孩子虽然小,但不傻,而且语言表达能力极强,白师傅立即噘起了小嘴巴,抬头看向了爸爸:“人家有吃不完的东西,人家是女孩子,怎么会吃那么多呢?”   苏颜:“……”   高傲的灵魂自小就没改变过。   白星梵强忍笑意:“就是,我们七七是女孩子,吃东西很矜持。”   白七七点头:“就是嘛,我很矜持哒。”   苏颜:“……”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她叹了口气:“除了想让弟弟帮你吃你吃不完的东西,你还想让他帮你干什么?”   白七七想了想:“我想换新蜡笔,但是你不给我买,我就可以把旧的给他,让你给我买新的,他肯定特别高兴,我有了新的,我也高兴,大家都很高兴。”   苏颜:“……”   白星梵笑了:“还挺聪明。”   苏颜实话实说:“是啊,特别聪明,就是苦了弟弟……”   在白七七的“吃不完给他”和“旧蜡笔给他”的霸权政策下,苏颜和白星梵暂时决定留下了这个孩子。   风吹过境,春去秋来,到了九月份,苏颜的肚子已经大的像是个热气球了。   九月一日是白怀瑾小朋友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日子,这时距离苏颜的预产期还不到一个月,白星梵本来不想让她去送女儿上学,因为人多,担心会挤到她,但是苏颜坚持要去,一是因为这是女儿人生中的大日子,二是不放心自己的老公。   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要是不去镇着他们父女俩,白星梵能在白七七掉眼泪的那一刻直接把她抱回家。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对的。   在幼儿园老师要带她进教室的那一刻,白七七就预感到了什么,虽然爸爸妈妈早就告诉过她下午回来接她,但她还是好伤感好难过好害怕,“哇”的一声就哭了,哭喊道:“爸爸妈妈,不要离开我。”   苏颜又想哭又想笑,白星梵完全没有笑意,眼眶瞬间通红,看向了自己老婆:“要不明年再送来吧,才刚满三岁。”   苏颜:“……”   我就知道!   她挺着肚子没法抱女儿,但是白星梵把女儿抱了起来,白七七紧紧地抱着爸爸的脖子,肉乎乎的小身体趴在爸爸的肩头,哭得一抽一抽。   哭得她爸心里难受的要死。   苏颜轻轻地摸着女儿的脑袋,好说歹说地哄了许久,小丫头才勉强同意跟着老师进班,走进教室之前,她还不忘了回头看爸爸妈妈一眼,一边挥手一边哭着说:“爸爸妈妈再见,千万不要忘了来接我,我会想你们的。”   苏颜立即向女儿保证:“放心吧,一定第一个来接你。”   白师傅这才放心地进了班。   苏颜和白星梵却没走,躲在了教室后门处,透过门上的玻璃板悄悄地观察女儿。   小家伙穿着一条白的裙子,乖乖地坐在蓝色的板凳上,低着头抹眼泪,看起来怪可怜的。   苏颜看的心酸,叹了口气,看向自己老公,然后,无语到了极点——   小的在里面抹眼泪,大的早外面抹眼泪,搞得跟拍电影似的。   开车返程的路上,白星梵一路无言,眼圈始终通红,知道的是送闺女上幼儿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苏颜又是无奈又是想笑,真是没想到男人有了女儿后能感性到这种程度。   “她就是去上个幼儿园,又不是要嫁人了,晚上就回家了。”她好心劝道。   白星梵深吸一口气:“嫁人还早呢,现在不用说。”   苏颜:“……”   哎,男人,你的名字叫敏感。   白星梵把苏颜送到了早教中心,和她一起上了一节胎教课。   十点半下课,苏颜本以为是要直接回家,结果,白星梵却往反方向开了过去,苏颜懵了:“去哪呀?你不是下午才去公司么?”   白星梵:“接七七。”   苏颜:“???”   白星梵面不改色:“她已经在幼儿园待了快三个小时了。”   苏颜:“这才三个小时,人家要待一天呢。”   白星梵一本正经:“她从来没有在外面待过三个小时。”   苏颜:“……”   苏颜:“她上个幼儿园你就这样了,以后她嫁人了你怎么办?十天半个月不能回家呢。”   白星梵:“所以不能远嫁。”   苏颜:“我也没远嫁呀,但我也经常不回家。”   白星梵:“在白家的家规里,女儿嫁人超出所居小区,都是远嫁。”   苏颜:“……”   那我,嫁的何止是远,中间隔了好几个小区呢,简直是远出地球村了。   作者有话要说:#远嫁新定义#   *   白十五:感谢我姐想欺负我,感谢我姐给我她吃不完的东西,感谢我姐给我她的旧蜡笔,感谢我姐的救命之恩,但凡她无私一点,我都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微笑】   *   评论前74红包~ 第75章 、番外九   苏颜和白星梵的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名字还是太爷爷给起的,叫白傅瑜,因为在八月十五出生,小名就叫做了白十五。   和姐姐白七七比起来,十五要淘气的多,从小就把男孩子身上的那股调皮捣蛋的劲头表现的淋漓尽致,经常把她妈搞得头疼不已,但她妈有个拿手的必杀技,只要此招一放,十五绝对会瞬间老实到不行。   就好比在他两岁这年的某天早晨,她妈喊他吃饭,他就是不来吃,选择性失聪了一样,专心致志地玩自己的小汽车,苏颜无奈,看了眼楼梯口:“姐姐马上就下来了。”   “姐姐”两个字就像是紧箍咒似的,白十五果断放弃了小汽车,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哒哒哒的朝着餐厅跑了过去。   几分钟后,白星梵带着女儿下楼了。   今天幼儿园有课外活动,所以七七穿的是军绿色的迷彩服,齐刘海,圆滚滚的脑袋后面扎着一条乌黑浓密的马尾辫——是爸爸帮她梳的辫子。   刚才白十五来到餐厅后,死活不让他妈把他抱上儿童椅,说是要等姐姐,看到姐姐走进餐厅后,他立即替姐姐拉开了餐椅,还特别毕恭毕敬地说了声:“姐姐吃早饭啦!”   白七七斜乜了自己小弟一眼:“表现不错,等我放学回来奖励一颗巧克力。”   这丫头,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中,都透露着一股不可一世的高傲与霸气,像极了一个占山为王的女土匪头子,而且她现在已经不再像是小时候那样胖滚滚的,囤积的奶膘成为了骨骼生长的养分,逐渐变成了一个高挑纤细的小姑娘,五官越来越像爸爸,却比爸爸的脸型要柔和许多,漂亮十足,又带着几分英气。   听到有奖励,白十五开心的不行:“谢谢姐姐!爱姐姐!”   苏颜对自己这俩孩子真是哭笑不得,百思不得地问自己老公:“为什么咱们俩说奖励他巧克力不管用呢?”   白星梵笑着回:“因为七七厉害。”   苏颜也没法否认,这丫头确实厉害,在幼儿园里面也是个头子,走哪都有一堆拥趸,把自己的手下们治理得井井有条,并且还时不时在下午活动课的时候和三班的小霸王来场“武林争斗”,输的一方要向另外一个方上缴一个星期的小零食——白七七的幼儿园班主任如是向苏颜告状,因为她已经连续收了人家三班的小朋友们一个月的小零食了,三班众娃怨声载道,三班班主任面上无光,只好代表班内的小群众们来找一班的班主任进行和平谈判。   谈判的结果是,从即日起,禁止一切园内帮派斗争,白帮主也不许再通过非和平方式收取他人小零食。   班主任以请家长的方式将这一结果以请家长的方式通知了苏颜和白星梵。   得到通知的那一刻,苏颜的内心是有一些懵逼的,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也不是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有被请家长的一天,但这一天,来得似乎有点早。   那天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之后,苏颜和白星梵直接带着孩子回家了,回去的路上,苏颜在车里就开始教育孩子了:“七七,欺负别的小朋友是不好的行为,你不可以这样。”   坐在儿童座椅里面的白七七理直气壮:“我可没有欺负他们,是他们输了,愿赌就应该服输,输了还告老师,真不嫌害臊!”   苏颜还要说些什么,正在开车的白星梵忽然问了句:“你们是以什么方式进行比武的?”   白七七:“好多方式,有时候是比摔跤,有时候是比接力棒,有时候是比赛跑步,还有时候是比谁这个星期的小红花得的多,他样样都比不过我。”   白星梵:“也就是说,你没有欺负他对么?”   白七七:“当然啦,我才不会欺负弱小呢,那不是老大干的事情,传出去会被别的小朋友笑话的。”   白星梵被逗笑了,苏颜也是忍俊不禁,真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有格局。   “如果你没欺负他的话,那确实是他的不对。”白星梵道,“既然是公平竞争,那么愿赌就应该服输。”   白七七:“就是嘛,告老师就是耍赖皮。”   苏颜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但是班主任既然都把他们俩请过去了,肯定还是想让家长出手平息这件事:“七七,老师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你就不能再继续这么干了,不然就是顶风作案,会被抓去当典型的。”   白七七撅起了小嘴巴:“大头鱼现在肯定得意死了。”   苏颜和白星梵异口同声:“大头鱼?”   白七七:“就是三班的老大,头很大,我们就叫他大头鱼。”   苏颜:“……”   白星梵:“七七,随便给别的小朋友其外号是不好的行为。”该教育孩子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含糊其辞,“这样是不尊重对方的行为,非常不礼貌。”   白七七:“这不是我起的,是他们班的人起的,他还给我起外号了呢。”   苏颜忍着笑问:“他们喊你什么?”   白七七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大力女金刚。”   “哈哈哈哈哈。”苏颜和白星梵一起笑出声了。   白七七的小眉毛一拧:“哼!不理你们了!”她又愤愤不平地说道,“大头鱼这么给我起外号,我都没打他,已经很给他面子了,白十五要是敢这么喊我,我早就开始揍他了!大头鱼真是不知好歹。”   苏颜相信自己闺女这句话绝对是真的,她对自己弟弟,那是毫不手软,家里其他人说打他,都是吓唬他,只有白七七,是真的打,所以白十五才会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姐姐。   看到姐姐在凳子上做好后,白十五才朝着妈妈伸出了胳膊,让妈妈把他抱上儿童椅。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完早餐后,白星梵送女儿去上幼儿园,苏颜带着儿子去上早教课。   白星梵下午比较忙,抽不开身去参加幼儿园的活动,苏颜把儿子留在了家里,让阿姨带着,自己去幼儿园观看女儿的表演。   其实,也不能算是表演,是两个幼儿园一起举办的小小军人联谊赛,不强迫所有人都参与,而是报名参赛。   比赛内容是把孩子分成两组,进行拓展训练,那个组的得分配合程度高,得分多,哪个组就赢了。   苏颜看宣传表上还有水枪争霸这一项,果断给白七七报了名,为她称霸幼儿园的梦想添油助力。   女霸王白七七果然很喜欢这个活动,整个下午都要玩疯了。   然而当她回家之后,却一反常态地做出了一个令人咂舌的决定,只见她用手拍了拍白十五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十五,我以后不准备当幼儿园第一厉害的人了,这个梦想还是你去实现吧。”   白十五一脸茫然:“姐姐,我还没上幼儿园呢。”   白七七:“你马上就会去幼儿园了。”   白十五眨了眨眼睛:“姐姐,你为什么不当小霸王了?”   白七七:“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小哥哥!”   苏颜哭笑不得,然后开始同情起来了自己的老公——也不知道,他如果知道了白七七退出江湖的原因,会是什么反应?   晚上七点,白星梵下班回家,手里还拎着给两个孩子买的蛋糕。   白七七“嗖”的一下冲到了爸爸面前,迫不及待地对爸爸说道:“爸爸!我要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   白星梵换了鞋,笑着问:“什么好消息?”   白七七激动的不行:“我有男朋友啦。”   白星梵浑身一僵,手里拎着的蛋糕差点掉地上:“什么?”   苏颜站在女儿身后,笑得不行。   白七七还没察觉到她爸的惊愕,叽叽喳喳的说道:“就是今天我们参加小小军人比赛,我和一个特别帅的小哥哥分到了一组,水枪比赛的时候有人用水球打我,小哥哥帮我挡了一下,不对,他帮我挡了好多好多下,全身都被打湿了,而且他还反击了别人好多下,特别厉害,带领我们胜利了,我好喜欢他呀,我要让他当我的男朋友。”   白星梵:“……”   苏颜清楚明了地看到,她老公的脸色已经开始泛青了。   白星梵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自己的脾气,不容置疑道:“不可以,你现在还小,不可以有男朋友。”   白七七:“可以的。”   白星梵:“不可以。”   白七七:“可以的,等小哥哥同意了就可以了。”   苏颜差点就笑喷了。   白星梵也被气笑了:“也就是说,小哥哥现在还没同意?”   白七七:“我今天问他啦,想不想当我的男朋友,小哥哥说他要回去考虑一下。”   白星梵冷笑:“他还考虑呢?不识抬举。”   白七七:“就是嘛,我都要为了他放弃当幼儿园小霸王了,他还要考虑一下,真的好不识抬举。”   苏颜:“……”   你们父女俩,真的很猖狂。   白星梵蹲在了地上,看着自己女儿,语重心长:“七七,听爸爸的,这种让你去等待的男孩子不值得你去喜欢。”   白七七:“为什么?”   白星梵:“因为等待的过程很漫长,也很磨人,你会难过,爸爸不想让你难过。”   白七七纠结地拧起了小眉毛:“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呀。”   白星梵叹了口气,看向了自己的儿子:“十五,你来一下。”   白十五立即开着自己的玩具车来到了爸爸身边。   白星梵:“十五,爸爸问你,如果你很喜欢一个女孩子,会对她说,你要考虑一下才和她当好朋友么?”   白十五:“当然不会啦,我会立即答应和她当好朋友。”   白星梵很满意儿子的回答,然后又看向了女儿:“听到你弟弟怎么说了么?”   白七七瞬间红了眼圈:“也就是说小哥哥不喜欢我。”   白星梵毫不留情:“是的,他一点也不喜欢你。”   白七七伤感到不行,哇地一声哭了,边哭边喊:“爸爸,我好像失恋了。”   苏颜:“……”   白星梵:“……”   白十五沉默片刻,好心提醒:“姐姐,这不叫失恋,因为小哥哥跟本没有同意和你当好朋友。”   苏颜:“……”   你这孩子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么?   果不其然,白七七哭得更惨了。   白星梵轻轻地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七七,以后不要想男朋友了,还是称霸幼儿园吧。”   白七七点了点头,呜咽着说:“我也这么想,最起码抢大头鱼零食之前不用让他同意,比找男朋友简单多了。”   白星梵:“就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白七七:“对!”   白十五:“姐姐,你别哭了,说不定是因为你现在还没称霸幼儿园,所以小哥哥才不喜欢你,等你称霸幼儿园了,他不喜欢你又怎么样?反正你是他老大,喜不喜欢你说了算!”   白七七:“对!我要称霸幼儿园!”   苏颜:“……”   跟你们三个姓白的成为一家人,真的很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两章就完结啦~   *   评论前75红包~ 第76章 、番外十   在白七七七岁、白十五四岁的时候,他们搬家了,从天鹅湖庄园搬到了湖东别墅区,距离白七七的爷爷奶奶家只隔了一片东辅湖。   最早时,湖畔别墅区的项目是禾凌集团开发的,最先动工的是西畔别墅,那时集团的掌权人还是程季恒他奶奶和他妈妈,后来程家内部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董事长又变成了程季恒他爸,但是比起程老太太和程夫人来说,程季恒他爸简直连个草包都算不上,所以湖畔别墅区的项目就只完成了一半。   直到几年前,程季恒重新将集团的掌控权从他爸和后妈那里夺回来,湖东别墅区的项目才重新开启,竣工后,他送给了白星梵和季疏白一人一栋独院别墅。   苏颜和白星梵仔细考虑了一番过后,决定搬去湖东别墅区,这样一来孩子上学比较方便,二来看望老人也方便——其实是方便他俩把七七和十五扔到对岸去,然后潇洒地去过二人世界。   在他们搬家后没过俩月,季疏白和他老婆陈知予也带着孩子搬了过去,那时陈知予才刚出月子,孩子名叫季云舟,小名陈不醉。   两家住的进了,走动也就多了,苏颜和陈知予逐渐熟悉了起来。   陈知予是开酒吧的,比季疏白大四岁,短短三十一年的人生,基本什么事都经历过,什么货色的人也都见过,心态非常人能比拟,苏颜还挺喜欢她的,觉得她看待事情的方式还挺通透,经常约着她一起逛街玩耍,久而久之,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某天下午,陈知予抱着孩子来找苏颜喝下午茶的时候,俩人忽然聊起来了程季恒——   苏颜:“他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也不说找一个呀?”   陈知予:“可能没有遇到对上感觉的人吧。”   苏颜摇了摇头:“我看不像。”   陈知予:“你怎么看出来的?”   苏颜:“我那天问他,需不需要嫂子给你介绍一……”   “等等!”陈知予忍不住打断了他:“你要给他介绍女朋友?谁得罪你了?”   苏颜:“……”   苏颜:“我就是试探他,试探!还能真的把人家小姑娘往火坑里推?”   陈知予舒了口气:“我想着你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又叹了口气,“程季恒这人吧,挺复杂的,你看他笑得暖如春风,其实心比谁都冷,不熟悉他的人还真看不透他这一点;他对待朋友算是不错,但分人,他那人疑心重,除非是能够全心全意得到他信任的人,不然谁都走不进他的心里。”   苏颜:“其实也能理解他,成长经历复杂,他们家那档子事要是换到我身上,我早和他们同归于尽了,根本做不到隐忍蛰伏。”   陈知予:“何止呀。”她忽然压低了嗓门,“我听我们家老季说,他那个后妈,不止一次地想找人弄死他,因为程老太太指定的继承人不是儿子,是孙子。”   苏颜瞪大了眼睛:“啊?”   陈知予:“最后一次是在四年前,差点就真把他给弄死了,还是在异乡。”   苏颜算了算时间,那个时候她刚生完白十五,白星梵估计是担心她会被吓到,所以才没跟她说过这档子事儿。   陈知予:“没死成,被好心人给救了,但他玩得特别大,没有声张,而是装死,追悼会都开了一场了。装了两个月,把后妈安插在身边的内奸全给揪出来了,又反杀了他后妈。”   苏颜实话实说:“他这人吧,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真的是个狠人。”   陈知予:“可不是么,所以呀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根本拿不下他,也治不了他。”   苏颜却有不同意见:“但我觉得他心里有人。”   陈知予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嗯?谁?!”   苏颜却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我那天不是试探他吗,问他需不需要我给他介绍一个姑娘,你猜他怎么说的?”   陈知予:“直接讲吧,别卖关子了,我不想猜。”   苏颜:“你真无趣!”她翻了个小白眼,“他说,他一直在找。”   陈知予沉默片刻:“你是怎么从这句判断出来他心里有人的?”   苏颜:“通过情绪和语气,他的那个找,不是广泛的找,而是精准的找,找一个姑娘,特定的姑娘。”   陈知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竟然能走进他那种人的心里。”   苏颜:“是呀,我也挺好奇的。”   但是这种好奇心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没过多久,她就见到了那位姑娘,顺带着还有一位,小姑娘。   那天晚上,把两个孩子哄睡着后,白星梵才对她说:“程季恒住院了,明天去看看吧。”   苏颜一愣:“他怎么忽然就住院了?”   白星梵:“被人捅了一刀。”   苏颜瞪大了眼睛:“啊?”   白星梵:“震惊么?”   苏颜:“当然啦,好端端的怎么就被人捅了?”   白星梵觉得这件事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了,这才放出最重磅的消息:“他有个女儿已经三岁了。”   苏颜:“???”   她整个人都懵逼了。   白星梵:“孩子妈妈是他在云山的救命恩人。”   苏颜:“……”   苏颜:“…………”   苏颜:“………………”   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她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不是恩将仇报么!真是个人渣!程季恒太渣了!活该被捅!”   白星梵立即点头附和:“我也这么觉得。”   苏颜瞪了他一眼:“你们三个就没一个好东西!”说完,转身就走,脚步还气冲冲的,又甩了句,“今晚睡客房吧,不想理你!”   白星梵:“……”   殃及池鱼,说得大概就是他。   苏颜回到卧室后,愤怒地关上了房门,然后趴在床上,给陈知予发了条微信:「你知不知道程季恒的事?」   陈知予:「知道呀,一个小女孩。」   苏颜:「太渣了!程季恒真的不干人事!吃干抹净就跑,让人家一个养孩子!」   陈知予:「可不是么,太渣了!」   苏颜:「我都不想去医院看他了!但是又想去看看那个姑娘和孩子。」   陈知予:「小妞妞挺可爱的,软萌软萌的。」   苏颜:「你见了?」   陈知予:「我们家那口子见了,女大三抱金砖~」   苏颜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三秒钟,忽然反应过来——人家聪明的都已经开始物色儿媳妇了,她还在为了点小事斤斤计较呢!   冷静片刻,她回了句:「明天带七七和十五去看看,十五喜欢和小妹妹玩。」   陈知予:「哦。」   原本美好的姐妹关系,忽然就微妙了起来。   这天晚上,苏颜辗转反侧不能眠,脑子里想的全是“程家姑娘和季家小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唯独自己儿子形单影只、可怜巴巴地看着人家手牵手长大”的凄惨画面。   不行。   不行!   绝对不行!   她一下子晃醒了自己老公:“咱们十五应该不会打光棍吧?”   白星梵一脸懵:“什么?”   苏颜:“十五应该能争点气吧?”   白星梵:“争什么气?”   苏颜:“输给陈不醉。”   白星梵哭笑不得:“陈不醉才多大?”   苏颜:“万一十五不开窍呢?”   白星梵语气笃定:“不可能。”   苏颜:“你就对他这么有自信?”   白星梵:“因为他是我儿子。”   苏颜竟然无言以对。   白七七在称霸幼儿园后功成身退,去小学开辟新的疆土了,其幼弟白十五成功接手了她留下的江山,并在此基础上又开拓出了一片更为辉煌的灿烂疆土,成功晋升为幼儿园老师们心头又一任难搞小霸王。   这姐弟俩,确实是“卧龙凤雏”,非常有其父白星梵的猖狂风范。   苏颜:“应该是我,多心了。”   事实证明,确实是她多心了,白十五这小子,比她想的厉害的多。   第二天下午,幼儿园放学后,苏颜和白星梵带着女儿和儿子去医院探望程季恒。   病房门打开的那一刻,苏颜就愣住了。   门内的漂亮女人也愣住了,笑着问:“怎么是你?”她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身型纤细,面容姣好,白皙清透的脸颊上浮现着一抹淡淡的盈粉色,眼神干净而灵动,像极了一颗夏日里的清甜水蜜桃。   白星梵十分诧异:“你们认识?”   苏颜解释道:“今天在幼儿园门口我不小心踩到她的鞋了。”随后她低下了脑袋,看着站在身边的儿女,柔声说道:“快给阿姨问好。”   白七七和白十五异口同声地说道:“阿姨好。”   “你们好。”陶桃回答的同时,侧身给门外的他们。   走进房间后,苏颜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程季恒,看到了好奇地、撅着小屁股趴在病床上朝着门口看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一条白色的蛋糕裙,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都肉乎乎的,像极了白嫩的藕节,从长相上来说,这丫头却是像极了程季恒,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却比程季恒可爱多了,是个萌妹版本的程季恒。   看到白十五后,小姑娘的眼睛忽然就亮了,开心地说道:“怎么是你?”   白十五也很开心:“我也没想到是你!”   俩孩子竟然认识,所有人都惊讶了。   陶桃忽然明白了什么:“小奶糕,这位就是送你巧克力吃的小哥哥么?”   小奶糕点头呀点头:“是哒!”   苏颜心想:十五可以呀!   再一看程季恒的脸色,果然沉下去了。   白星梵忽略了某人的臭脸,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十五,你现在是小哥哥了,以后要好好照顾妹妹,明白么?”   白十五一点就透,点头啊点头:“明白的!”   从那一刻开始,白十五就成了程季恒的重点监视目标,无论三个孩子玩什么,他都要盯着看,就好像白十五是个贼,专偷奶糕的贼。   苏颜则一直观察着程季恒,她总觉得他的眼神会说话,并且还在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我女儿很高贵,你们谁都不配!尤其是白十五!   三个孩子玩着玩着,不知是谁提议,要玩过家家,白七七要当妈妈,白十五坚决不同意:“你不能当妈妈,因为我要当爸爸,我不要你当妈妈。”   白七七瞪着他:“那你说我当什么?”   白十五:“你当什么都可以,反正你不能当妈妈,小奶糕当妈妈。”   白七七有颗七窍玲珑心,大概是明白了弟弟心里的小九九,竟然第一次破天荒的没有收拾他,还顺从了他的安排:“行吧,你当爸爸,小奶糕当妈妈。”   程季恒当机立断插嘴:“那不行,小奶糕不同意。”   小奶糕拧起了小眉毛:“爸爸,你我很同意哒。”   程季恒:“……”   爸爸不同意!   对女儿,他向来温柔:“爸爸的意思是,你应该当公主。”   白十五立即点头:“对!程叔叔说得对,你是公主,我当王子!”   程季恒:“……”   陶桃差点就笑出声了,还真没见过程季恒吃瘪的样子呢,她幸灾乐祸地瞥了他一眼:“孩子们玩游戏你插什么嘴?”   程季恒有苦说不出,只觉得白十五这孩子,不简单。   苏颜也想笑,但身为来看望病号的客人,她也不能太猖狂,于是忍住了。白星梵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了让程季恒心里好受点,他故意教育了自己儿子一句:“十五,当王子不可以挑食,你以后不可不不吃西兰花。”   白十五急了:“我什么都吃,我不挑食,我一直吃西兰花!”   白星梵:“……”   虽然孩子没有多言,但他依旧能从自己儿子的目光中,读出这句话:爸,我劝你不要乱说话。   苏颜咬着舌尖才没笑出来。   白七七哼了一声,并没有拆穿弟弟的谎言。   白十五又坚定不移地说了句:“挑食不是好孩子,我是好孩子。”   谁知,小奶糕忽然红了眼圈,回头看着爸爸:“爸爸,我不吃肥肉,我是不是不是好孩子了?”   程季恒当机立断说道:“当然不是啦,在爸爸心里面,你就是好孩子,最最最好的孩子。”   小奶糕欣慰地点了点头。   程季恒:“谁说你不是好孩子,谁就不喜欢你。”说完,眼神幽幽地看了白十五一眼。   白十五却再次点头:“对,程叔叔说的对,你就是最最最好的孩子。”   程季恒:“???”   小奶糕:“可是你说挑食不是好孩子。”   白十五:“那是别人,你不一样,你不吃肥肉也是好孩子。”   小奶糕超级开心:“真的嘛?”   白十五:“真哒,你如果不喜欢吃肥肉的话,我以后也不吃了,我们一起不吃肥肉。”   白星梵:“……”   苏颜:“……”   白七七:“……”   白十五,白傅瑜,你可以舔,但你不能这么舔。   苏颜想了想,感觉还是要提醒一下自己儿子:“十五呀,你好像一直不……”   白十五一个眼神就把妈的话给截断了。   苏颜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从自己儿子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句话:妈,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作者有话要说:白十五内心os:程叔叔说的都是对的,但我不听。   程季恒内心os:%%#……%(骂骂咧咧)……%…………   *   评论前76红包~ 第77章 、番外十一   (一)   白七七五个月大的某天,爸爸妈妈带着她去姥姥家吃饭,为了给姥姥姥爷一个惊喜,妈妈把自己的手拎包给掏空了,让她舒舒服服地坐了进去,只露出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   苏颜提着手包轻轻拎了一下,感觉她有点沉,虽然是爱马仕的包,但她还是担心手提的手柄会断,于是就把包给了自己老公。   白星梵一手拖着包底,一手提着手柄,把她抱在了胸前。   这种感觉很神奇,白七七乌溜溜的大眼睛中尽是兴奋,一直在咯咯咯的笑。   苏颜又给了老公一个空的纸质购物袋。   白星梵将购物袋放在了包前,挡住了白七七露出来的小脑袋。   苏颜将食指竖在双唇上,对着白七七“嘘”了一声。   小家伙倒是很配合,立即不笑了。   然后苏颜才将食指放在指纹锁上,“滴滴”一声,门开了,喊了声:“爸、妈,我们回来了。”   柳湘、苏建安和苏展正坐在客厅里围着茶几包饺子,听到声音后,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匆匆走到了门口。   苏建安一边门口跑还一边高高兴兴地喊:“七七来喽。”结果到了门口,却没看到宝贝外孙女,开心的脸色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没带孩子?”   白星梵忍着笑不说话。   苏颜一脸真诚:“没呀,带她干嘛呀。”   柳湘没好气:“没带孩子你回来干什么?”   苏建安:“就是,真没意思。”说完,转身就走。   苏颜无语到了极点。   苏展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他姐一句:“没事,下次带来就行了。”   苏颜:“……”   你还不如不安慰我。   叹了口气,她冲着爸妈的后被喊道:“带来啦!”说着,她拿走了挡在包前的购物袋,露出了藏在后面的包里面的白七七。   白七七又开始咯咯咯的笑。   苏建安和柳湘瞬间转身,翻脸比翻书快,原本意兴阑珊的神色在顷刻间变得眉飞色舞。   柳湘抢先一步跑到了白星梵面前,朝着自己外孙女伸出了手:“七七想不想姥姥呀?”   白七七很配合的点了点头,还朝着姥姥伸出了短短的小胳膊。   柳湘的心都快花了,立即把孩子从包里抱了出来,然后又抬头瞪了自己女婿一眼:“她瞎胡闹,你怎么也跟着她胡闹起来了?”   白星梵笑而不语。   苏颜不满:“什么叫我瞎胡闹?”   苏建安握住了外孙女的一只小胖手:“我们七七大小是个人,怎么能给我们装包里呢?万一摔了怎么办?”   柳湘:“就是!”   苏颜:“……”   你们不爱我了!   老两口抱着孩子走了,苏展也被外甥女吸引走了,苏颜觉得自己被全家人抛弃了,开始和老公哭哭啼啼:“没人爱我,也没人关心我,我被抛弃了。”   白星梵:“当然不是,你还有老公,老公最爱的人就是你。”   苏颜等的就是这句话,心情瞬间大好,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二)   每当寒暑假来临之际,白七七几乎都是跟着叔叔和舅舅混,在她短短的两岁多的人生经历之中,听她舅舅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看你叔长得多丑,你以后可不能跟着他长,不然你完了,你嫁不出去的。”   听她叔叔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舅就是个丑人,丑人才多作怪呢,你以后可不能和他长得像,不然你完了,没有小哥哥会喜欢你的。”   耳濡目染之下,年幼的白七七就把叔叔和舅舅的话谨记在了心头。   八月份的某天,爸爸妈妈把她送到了奶奶家玩,她喜欢和叔叔在一起玩,哪怕是叔叔在打游戏也要粘着他。   一把游戏结束后,白星澜拧开了一瓶肥宅快乐水,然后朝着坐在地毯上玩娃娃的白师傅晃了晃:“七七,喝可乐么?”   白七七一下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喝!”   爸爸妈妈不让她喝可乐,但是叔叔和舅舅会偷偷让她喝,还让她吃好多妈妈不让吃的小零食,所以她喜欢和叔叔还有舅舅玩。   叔叔不让她喝太多,只让她喝两口,但仅仅是两口,她就已经很满意啦!   在侄女抱着瓶子喝饮料的时候,白星澜笑呵呵地看着她,忽然发现:“你跟你舅舅长得还真有点像。”   白七七愣住了。   舅舅前两天也说她长得有点像叔叔。   电脑游戏里有人喊他,白星澜瞬间回归战局,顺口叮嘱了白七七一句:“不许喝太多。”   白七七可怜巴巴地抱着可乐瓶子,望着叔叔的后背,忽然红了眼圈。   她不想喝可乐了。   她把可乐瓶子放在了地上,转身跑出了房间,又哒哒哒的下了楼。   太爷爷正坐在客厅里泡茶喝,她跑了过去,委委屈屈地喊了声:“太爷爷。”   白老爷子立即放下了茶壶,心疼地问:“七七怎么了?”   白七七瘪着小嘴巴:“我长得像不像叔叔?”   白老爷子:“有点像。”   白七七:“那我长得像不像舅舅?”   白老爷子:“也有点像。”   白七七的眼圈更红了,最终忍无可忍,哇的一声哭了。   白老爷子慌了,立即把孩子抱了起来:“怎么了七七?哭什么呀?”   白七七呜咽着说:“人家不要像他们两个!”   白老爷子一头雾水:“为什么呀?”   白七七打了个哭嗝:“因为他们两个,长得丑。”   白老爷子:“……”   (三)   周末,苏颜邀请陈知予和陶桃来家中做客,刚好都带了孩子,于是乎女霸王白七七终于有了事干——立了一块黑板,让白十五、小奶糕以及刚刚会爬的陈不醉排排坐,当老师给他们三个讲课。   白七七有模有样地站在儿童黑板前,鼻梁上了一个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老师一样发问:“谁知道一加一等于几?”   小奶糕高高地举起了小手。   白十五抢答:“等于二!”   还没断奶的陈不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可能连题目是什么都没听懂。   白十五被以为会得到姐姐的表扬,结果却换来了白老师的严肃批评:“白傅瑜同学记过一次!”   白十五委屈的不行:“为什么?我明明答对了!”   白七七的教学态度一丝不苟:“谁可以回答一下为什么给白傅瑜同学记过?”   这个“谁”用的就比较巧妙了,因为剩下的两位同学,一位是陈不醉,一位是小奶糕,鉴于陈不醉小同学是“学龄前儿童插班上课”,无法回答问题,所以这问题只能是面向小奶糕同学提问的。   好在小奶糕同学聪明伶俐,能够回答的出来白老师的问题:“因为他回答问题之前没有举手,课堂上必须要举手才能说话。”   白老师:“非常棒,表扬陶多乐小朋友一次。”   小奶糕开心极了,眼睛都要笑弯啦。   白十五还是一脸不服气,然而白老师最擅长的就是专治各种不服:“白傅瑜同学,你有反对意见么?”   白十五敢怒而不敢言:“没有。”   白老师:“没有的话你为什么不给表现好的同学鼓掌?”   白十五无语到了极点,但还是非常卖力地给小奶糕鼓了掌,并且送上了自己真诚的赞扬:“小奶糕你真棒!”   白老师这才满意,然后继续进行教学:“谁知道二加二等于几?”   这回白十五学乖了,和小奶糕一起举起了手。   陈不醉小同学嘴里叼着奶嘴,依旧没有听懂问题,但可能是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没文化,他也学着哥哥姐姐的样子举起了手。   白老师正准备挑人回答问题的时候,苏颜来到了孩子们的游戏室:“去吃水果吧,还有蛋糕和饼干哦。”   白十五和小奶糕却没有动,眼巴巴地看着白老师——老师不说下课,他们不敢动。   白老师也无法抵抗蛋糕和饼干的诱惑,大手一挥:“下课!”   白十五&小奶糕:“耶耶耶!”   然后三个小家伙争先恐后地跑了,徒留陈不醉小朋友在后面吭哧吭哧的爬。   苏颜把陈不醉从地上抱了起来:“小可怜,你不能吃,你的牙还没长齐呢。”   陈不醉小朋友难过极了。   随后苏颜他抱去了客厅,让他加入了妈妈们的群聊会中。   过了一会儿,白十五哒哒哒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块饼干:“白老师说了,不能忘记身边的任何一个同学,要让我们学会有福同享。”然后把饼干递给了被陈知予抱在腿上的陈不醉。   陈不醉小朋友却不要,还把小脸扭了过去。   白十五困扰地挠了挠头:“你为什么不要呀?”   陈不醉叼着奶嘴,不说话。   白十五:“那让我让我姐姐来给送饼干?”   陈不醉终于点了点头。   白十五拧起了小眉毛:“你不会是喜欢我姐姐吧?”   陈不醉再次点了点头。   白十五:“那你喜欢小奶糕么?   陈不醉又点头。   白十五:“那不可以,因为我也喜欢小奶糕,你就不可以喜欢了,至于我姐姐,你随便喜欢吧,但是我觉得她不会喜欢你的,因为我姐姐的目标是称霸小学,她看不上你的。”   苏颜:“……”   你这孩子,说话就不能委婉点?   白十五说完就跑了,顺带着把白老师分配下来的饼干也拿走了,并不在乎学龄前儿童的心理感受。   陈不醉小朋友盯着白白哥哥的后背看了几秒钟后,心碎欲绝,哇地一声哭了,奶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看起来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白十五对此毫无察觉,跑回餐厅后,他对着白老师说:“陈不醉不吃饼干。”   白老师:“那你吃吧。”   白十五:“耶!”   但他也没有独吞饼干,而是把饼干掰开了,分给了小奶糕一半。   小奶糕一边吃着饼干,一边好奇地问:“白白哥哥,陈不醉为什么不吃饼干?”   白十五:“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没长牙吧。”   白七七听闻此言,眉头一皱:“那他是不是根本听不懂我讲课呀?”   白十五:“我觉得是。”   小奶糕:“那该咋么办呀?”   白七七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哎,不能放弃班里的任何一个同学,这样吧,下午你们俩考试,我单独教他。”   白十五:“……”   小奶糕:“……”   救命,我们两个并不想考试。   陈不醉:“……”   救命,我并不想单独上课。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到此就结束啦,本章评论前77红包(刚好是七七呢!)   微博的抽奖会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开奖。   最后,感谢各位的一路相伴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下本再会!   下本开《听闻远方有你》,求求求求求预收~   文案:   高中时,陆云檀喜欢了校草周洛尘整整三年,为了追他,她成为了校园社交达人,结交了他的所有室友,甚至和他的好兄弟梁云笺成为了哥们儿。   在追求周洛尘的这条道路上,梁云笺没少为她出谋划策。   高中毕业后,梁云笺出国留学,陆云檀还去机场送了他,目送他走进了安检站。   没过多久,陆云檀收到了周洛尘的表白。   在同学聚会上,周洛尘当着众人的面送了她一束玫瑰花,终于问出了她期待已久的那句话:“云檀,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那一刻陆云檀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激动,而是想到了梁云笺:   “檀女侠,我要是一去不回了,你会想我吗?”   后来,她听说,梁云笺得了一种很难治好的病,出国不是为了留学,而是治病。   【元气满满明朗少女X为爱隐忍深情少年】   备注:   1、1V1,双C,HE,男主的病会好。   2、前期校园,后期都市。   3、文名引用于网络诗词《听闻远方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