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姐要去收租了
　　作者: 泉久久
　　简介:
　　温润如玉矜贵的顾家大少爷顾衍，突然多了个乡下来的未婚妻。
　　所有人都嘲讽她野麻雀也想变凤凰。
　　这只野麻雀竟然还妄想扮演顾衍的白月光，结果可笑地沦为了替身。
　　白月光回国第一时间找到喜欢模仿自己的洛音，当着顾衍的面甩给她一张支票，让她离开。
　　顾衍并没阻止，只是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睛，轻轻扶了扶金丝眼镜框，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洛音却并没他想象中的去请求他留下。
　　她痛快地接过支票，露出顾衍从没见过的真心笑容，声音清脆干净。
　　“好咧，祝二位百年好合。”
　　顾衍：？
　　做回自己的洛音，用白月光给的分手费买了套房，结果房价疯涨，仿佛开了财运，买哪哪爆。
　　然而圈子里都传洛音家里欠债，她为了还债骗了顾少的感情，最近又找到了新的目标。
　　顾衍对这些传言一向表现得漫不经心。
　　可下一秒，他亲眼看见洛音跟一个高高帅帅的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
　　他蓦地摘下金丝眼镜，前一秒还漾着暖光的狭长双眸瞬间冷却。
　　他走上前，将人拉走逼至墙角。
　　修长双指夹着一张黑卡，递到她面前，温润的嗓音被咬牙切齿破坏殆尽。
　　“我比他们有钱，你怎么不继续骗我？”
　　洛音睨了黑卡一眼，不屑地挑了挑唇，随手拎起一大串钥匙，晃了晃。
　　“让开，我得回家收租了。”
　　◆论包租婆的幸福生活◆
　　◆骗你不过是我不想再卑微的借口◆
　　◆追妻火葬场◆
　　傲娇大少爷vs快乐小包租婆
　　内容标签： 婚恋 时尚流行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音，顾衍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追妻火葬场
　　立意：不要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第1章 倒计时15天
　　“我没说过要拉大提琴啊。”
　　一道糯糯的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室里响起，周围的宾客们有意无意地望过来。
　　说话的少女一身浅粉色碎钻长纱裙，柔顺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一双略圆的小鹿眼，眼尾却微微上挑，纯洁中带了一丝慵懒。
　　像猫一样。
　　此刻她的眼里满是疑惑地看向站在她身旁的工作人员。
　　宴会的工作人员脸上的职业性假笑快要维持不住，语气稍稍有些僵硬。
　　“是这样的洛音小姐，晚宴的表演名单中确实有您的大提琴独奏表演，所以我才来跟您确认，通知您去彩排的。”
　　被唤作洛音的女孩垂下眼眸，看了看她手中的节目单。
　　确实有她的大提琴独奏表演。
　　她不解地问：“谁给我报的节目？”
　　工作人员似乎想到什么，查看了下手机，斩钉截铁地说：“是顾先生。”
　　顾衍？
　　洛音十指交叠在一起，有些用力，嫩粉的指甲稍稍泛白。
　　她不喜欢别人替她做决定，但是她一向会顺从顾衍。
　　所以对他不征求自己意见随意做决定，她也不感意外。
　　洛音默然。
　　片刻后，软糯的声音生生降了一个调，“那我问一下他再给你回复行吗？”
　　工作人员离开后，洛音在休息室内成了焦点。
　　她不喜欢被关注，起身出了大厅。
　　这场晚宴是一个月前，她求着顾衍让她参加的。
　　她那时想要多了解顾衍，想要融入他的圈子。
　　所以她学了各种高雅却不实用的业余爱好，比如大提琴。
　　可她没想到，会被他安排表演大提琴。
　　她又不是专业的，只是业余学了一年多而已。
　　其实她第一次接触大提琴就是在顾衍家。
　　在顶楼的阳光房，里面有钢琴，小提琴，吉他，笛子等等乐器。
　　她一眼就看到了大提琴。
　　她对大提琴的第一印象就是高贵。
　　可能是一直活得命如草芥，所以心之向往吧。
　　顾衍恰巧路过。
　　他说：“你挺适合大提琴的，可以学学。”
　　后来她才知道，顾衍一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叶絮胭，是知名的大提琴演奏家。
　　她刚对大提琴燃起的向往，就这样带上了耻辱的色彩。
　　洛音猜测可能因为叶絮胭喜欢，所以爱屋及乌，他随便建议了一下。
　　可洛音还是为他去学了。
　　她渴望留在他身边，他说的她都会照办。
　　可时至今日，她看清了很多事，并不想事事妥协了。
　　洛音一路思考，脚下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由侧门而出到了室外。
　　这里是一家热带风情度假村，占地面积很广，在北城实属难得。
　　外面已经黄昏了，晚霞映在无边泳池中，将清水染红。
　　洛音走在椰林树影下，看见几处热带风格的茅草顶的木凉亭，空架在无边泳池上。
　　上面摆着宣软的白色靠垫，看起来很舒适惬意，很想上去坐坐。
　　她边朝那边走，边低头给顾衍发了信息。
　　问他是不是给她报名大提琴表演了。
　　但信息石沉大海，杳无回应了。
　　她是被顾家司机直接送过来的，一整天都没见到顾衍的人影。
　　他应该在公司忙着，毕竟是集团总裁，哪那么多时间看手机回信息。
　　洛音收起手机，抬头的瞬间顿住了身形。
　　下意识将自己隐藏到了粗壮的棕榈树干后。
　　因为前面走过来三个人，都是顾衍圈子里的朋友。
　　也是叶絮胭的朋友。
　　之前见过几面，对她的态度十分不友好。
　　她不想跟他们碰面，虚伪的打招呼。
　　洛音转身想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让她的步伐慢了下来。
　　“洛音模仿叶絮胭也太明显了，她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她自己不觉得尴尬吗？”
　　洛音悄悄探出头，看清了说话的人。
　　是周孟。
　　周孟的说法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想法，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缄默。
　　她之所以不想当众表演大提琴，也有不想被别人认为她在模仿叶絮胭的原因。
　　自从学了大提琴后，她偶尔跟叶絮胭撞一次衣服的颜色都被说成模仿。
　　果然，周孟说：“叶絮胭是大提琴演奏家，她也学大提琴，叶絮胭喜欢穿粉色裙子她也穿。她完全就是低配版叶絮胭，是个平替！”
　　平替？
　　做替身就够惨了，竟然还用这么羞辱的词来形容她。
　　洛音细长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又隐身回树后，盘算着如何把周孟的嘴撕烂。
　　周孟挑着眉，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知道吗？顾衍去了滑雪场，而今天，是叶絮胭生日。”
　　洛音一怔，低头看了眼手机，信息仍未被回复。
　　顾衍不是在忙工作，而是去了滑雪场？
　　认识顾衍的都知道，他和叶絮胭是在滑雪场相识的。
　　他在叶絮胭生日当天去滑雪场，就等于昭告天下，他去给叶絮胭庆祝生日了。
　　他在展示对她的深情。
　　那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未婚妻，不就成了他们眼中的笑话了。
　　——
　　洛音最后是在他们面前大摇大摆离开的。
　　反正都是笑话了，不让他们笑一下说不过去。
　　看着他们正呲着牙正笑着，因为看见她而硬生生把笑憋回去，从而剧烈咳嗽的样子。
　　非常爽。
　　洛音不指望顾衍能来宴会了。
　　毕竟今天是叶絮胭生日，他没准都把晚宴的事给忘了。
　　她刚回休息室，手机就震动了两声。
　　洛音下意识以为是顾衍回信了。
　　她点开手机，是她同学周子学发来了的。
　　周子学，常年考试年级第三，所以她给他备注了个周老三。
　　【周老三：明天考试，一口价4万】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洛音看懂了。
　　她到顾衍家后，被顾爷爷安排着转学到的这所含有贵族性质的高中。
　　每期考试都有校家长委员会成员赞助奖学金。
　　尤其是高三模拟考，每次的前三名都有奖金。
　　第一名3万；
　　第二名2万；
　　第三名1万。
　　洛音的成绩在以前的学校属于不败神话。
　　可转学到这里后，就一直被第一名，一个叫楚杨的男生压制。
　　每次考分都无法超越他。
　　她进步了几分，他总能同样的进步几分。
　　所以她一直屈居第二。
　　但是第二有第二的好处。
　　万年老三周子学，时不时就抽风想要当个第二名，就会找洛音交易，让她控分。
　　洛音对模拟考试的排名并没兴趣，有钱干嘛不赚？
　　有市场就有交易嘛。
　　不过今天她心情不好，不想答应他。
　　她指尖在屏幕上轻触，回了信息。
　　【洛音：不行。】
　　【周老三：？】
　　【周老三：为什么？】
　　【洛音：心情不好，被一个傻子气到了。】
　　【周老三：谁啊？】
　　【洛音：周孟，说了跟你认识一样。】
　　【周老三：……得，我还真认识，周孟是我堂哥】
　　洛音：！
　　【洛音：控分第二名，一口价，5万+周孟黑料一条】
　　周子学是个典型富二代，五万当五百花，而且人品巨差，多坑他一万是一万。
　　手机震动很快响起。
　　【周老三：成交】
　　紧接着，他就发来了一条视频。
　　洛音点开一看，好家伙，是周孟在夜店跟黄冉冉暧昧的视频。
　　黄冉冉是个明星，他们还因为被偷拍上过热搜。
　　后来周孟发微博澄清了。
　　黄冉冉名气也不算大，这事就没发酵起来。
　　这个视频完美佐证了周孟跟黄冉冉的“奸|情”。
　　周子学为了一个模拟考的第二名，都大义灭亲了。
　　她反而有点好奇，他非要考第二名的理由了。
　　不过洛音没傻到直接问他。
　　周子学人品不怎么样，脑子还算好使。
　　不可能主动暴露自己弱点的。
　　她点了保存，将周子学的对话框退出。
　　目光自然顾衍的对话框上，始终鸦默雀静，没有半点声息。
　　洛音想了想，直接给顾衍拨过去电话。
　　连拨三遍，始终无人接听。
　　洛音放下手机的一刻决定了，直接拒绝登台表演。
　　管顾衍高不高兴。
　　他都明目张胆地去给叶絮胭庆祝生日，也没在乎她的脸面。
　　她点了下手机屏幕，微博界面展开。
　　她用小号关注了叶絮胭，会时不时地看一看。
　　微博更新延迟了两秒，这个月初洛音看过的一条微博展示在主页面上。
　　她的内容总是岁月静好。
　　她写道：
　　幼稚园时，他不认识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喜欢拆着字读。
　　因此，我多了个小名“因因”。
　　洛音纤长睫毛颤了颤。
　　顾衍会在亲吻时叫“音音”。
　　她最初还以为是在叫她。
　　随后，今天最新发的微博跃入她眼里。
　　是叶絮胭凌晨发的一张演出图和一段文字。
　　她写道：
　　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巡演马上结束，终于可以回国了。
　　倒计时15天，等我。
　　Ps：想念祖国的滑雪场了。
　　洛音将手机锁屏，手臂无力滑下。
　　她把自己陷进宽大的座椅中，将头靠在椅背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高二时，她刚到顾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顾衍说他有喜欢的人，要跟她退婚。
　　她当时答应了，他喜欢的人回来她就离开。
　　现在叶絮胭要回来了，她该走了。
　　

第2章 倒计时14天
　　奢华的宴会厅舞台上，一束暖光直射在正中央的女孩身上。
　　一身浅粉色碎钻长纱裙，柔顺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玉白的手指握着琴弦，右手优雅地开合挥动着，一把大提琴在她指尖流淌出悠扬的音乐。
　　她白净恬淡的脸上五官小巧精致，最勾人的是那一双净中带媚的双眼。
　　随意一瞥，懒洋洋的，像猫爪在心尖挠。
　　一曲结束，场下的掌声稀稀拉拉，在场的宾客不少，却没多少捧场的。
　　她到也不在意，弯身谢礼后下了台。
　　洛音还是答应了表演。
　　因为她拒绝主办方时，听说有一万元的劳务费。
　　有钱能不赚吗？
　　她果断抛弃所有不满，开开心心地上台演了一场大提琴独奏。
　　下了台，有不少人盯着洛音。
　　她不喜欢被关注，便朝着角落走去，顺便用手机软件叫了车。
　　三十分钟后到。
　　洛音收起手机，才发现角落的沙发上坐了五六个人。
　　他们衣着光鲜华丽，手里举着香槟围坐在沙发上，有男有女。
　　这些人，她认识一大半，都是顾衍的朋友。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走过去不管人家烦不烦，强行融入他们。
　　可现在她一点不想在虚与委蛇。
　　正想离开，突然一道温和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看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不高，听不出喜怒，只不过一开口就能让周围肃静下来。
　　洛音稍稍回眸，看清了男人。
　　他长腿轻抬步伐不大，气质清冽，却又带着散漫。
　　清晰的下颚线和高挺的鼻梁，显得他过于清冷。
　　所以他在狭长的双眼上戴了副金丝眼镜，遮住了深邃略带犀利的眸色。
　　这样一来便显得温文尔雅。
　　顾衍？
　　她还以为他不会来了。
　　洛音愣怔片刻，垂了眼帘。
　　静默两秒后，一脸淡然朝他笑笑，软糯地叫了声：“顾衍。”
　　他也对她温和地笑着，就像对着普通的随便什么人。
　　顾衍率先落座，将手里一直拿着的盒子放到了左手边。
　　盒子是长方形的，全白色的，上面只有一串英文字母。
　　洛音恰巧知道这个字母，是专做滑雪用具的一个品牌。
　　看这个大小，估计是个护目镜。
　　顾衍的右手边有个空位。
　　洛音选择了坐在他的斜对面。
　　顾衍温和的目光随着她的落座而微微凝滞，又不着痕迹地挪开。
　　他面色无异，始终温温和和的如沐春风。
　　“呦，未来顾太太今天是怎么了？顾衍身边不是有座位吗？以前就是没空位你也能硬挤个座位啊。”
　　又是周孟。
　　洛音撩起眼皮看向他，似是没听出他赤|裸|裸的讥讽，笑得人畜无害。
　　“顾衍不喜欢坐得太挤，他如果像周孟哥你一样就好了，你特别会照顾女生。”
　　被她满眼含笑地一看，周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瞥了眼自己醋劲特别大的女朋友，不得不解释清洛音那句有歧义的话。
　　周孟：“什么叫我特别会照顾女生？我哪会？别造谣啊！”
　　洛音眨着纯净的小鹿眼争辩道：“怎么不会？上次路过MUI BAR时，我还看见你给黄……”
　　话说到关键处，她突然捂住嘴，倒吸了口凉气，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但“黄”字一出来，众人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毕竟都看过那条热搜。
　　周孟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友，变了脸色。
　　提高了几个分贝，对洛音斥责道：“你提黄冉冉干什么？我跟她又不熟，你是不是有毛病？”
　　洛音在他暴躁的时候，紧握着自己的手机，欲言又止，睁着无辜的鹿眼有点不知所措。
　　周孟的女朋友也不傻，睨了周孟一眼讽刺道：“人家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不打自招？”
　　她又转身追问洛音，安抚道：“别怕，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
　　洛音下意识把手机藏在了身后，摇了摇头，似乎有点害怕，小声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周孟女友的目光自然落在被她欲盖弥彰的手机上，伸出手：“手机给我看看。”
　　洛音摇头，都快哭了，胆怯地哽咽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大家一时也分不清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太蠢。
　　最后，在女友的威慑下，周孟也不敢继续威胁洛音。
　　洛音顺势便把手机里的视频放给她看。
　　视频里，周孟把身旁人赶走，让黄冉冉坐在他身边。靠得很近，举止亲昵。
　　周孟女友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眼里喷火似的把洛音的手机举到他的面前。
　　良好的家教让她只是低声质问着：“你不是说根本没跟她见过面吗？”
　　周孟的女朋友也是他们圈子里的名媛千金。
　　家世很好，哪里会受这种气，把手机仍在沙发上就气愤离开了。
　　周孟也没工夫冲洛音发火，只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急忙追了出去。
　　洛音暗自垂下了眼，紧张地搓着手指。
　　旁人来看，她只是一个说话不经大脑的傻白甜。
　　没人发现洛音低垂眼帘下的眸子里，那道略带讥嘲的冷光。
　　全靠周子学给的黑料够劲爆。
　　那一瞬间的冷光消散，洛音再度抬眼，小鹿眼恢复了清澈。
　　余光里，顾衍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看。
　　洛音心虚地没敢跟他对视。
　　她抿抿唇，倾身向前去拿她被落在沙发上的手机。
　　顾衍却突然起身，缓缓走到她身前，附身，将她的手机拿起。
　　在她茫然的目光中，向前走去。
　　洛音顿了片刻，只能起身去追顾衍。
　　勉强跟上了他的脚步，来不及思考他要去哪。
　　直到走到了宴会厅里面的狭窄走廊中，她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人迹罕至。
　　走廊深处又长又暗，只有昏黄的壁灯能看见彼此。
　　她想出声询问，顾衍却停了下来，转过身凝视着她。
　　昏暗中，平日里暖玉般的眼睛此刻却看不清神色。
　　只能透过高透的镜片，看见眸子里朦朦胧胧的，闪着微光。
　　他不再是平时温润的模样，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稍显冷硬的唇线。
　　其实他的长相偏冷，面无表情时并不和善。
　　所以平日里他总是用温和的笑来掩饰自己的冷漠。
　　洛音的视线由脸下移到手，她的手机正被他握在手中。
　　她想要拿回手机，还没碰到，他另一只手便抬了起来。
　　指尖覆在她的下唇上，轻轻摩挲着。
　　一阵麻酥感袭来，洛音稍稍偏了偏头，他的手指已经离开，声线有点低：“还疼吗？”
　　洛音才想起她的唇上是有一处小小的伤口，是她上次偷亲顾衍时，被他惩罚性咬破的。
　　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主动亲过他。
　　伤口本来就不重，也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现在应该看不出来了。
　　她摇摇头：“早就不疼了。”
　　他眸色突然暗了暗，沉思了片刻说：“早就不疼了？”
　　洛音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手机上，听见他轻轻唤了声。
　　“音音……”
　　这两个字一出来，洛音便垂了眼，没应答。
　　长睫遮住眼睛，看不到她的神色。
　　半晌后，她重新抬起脸，眼窝如水，清澈干净，又看向被他拿在手中的手机。
　　顾衍扶了扶镜框，慢悠悠地把手抬了起来举高，刚好越过了她的身高，一向温润的目光中隐匿着暗暗的挑衅。
　　洛音169的身高在她们班里都算高个子了。
　　但在顾衍绝对身高的压制下，即使伸直了手臂，踮起脚尖，依然无法够到他故意抬高的手机。
　　洛音踮着脚尖身形不稳要向前扑倒。
　　她为了保持了平衡，手撑住了墙面，堪堪稳住脚下。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双手按在墙面上，将顾衍圈在了双臂之间。
　　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壁咚。
　　洛音：……
　　他垂着眼看她，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距离近到可以看清彼此眼球中的自己的倒影。
　　洛音又踮起脚，唇跟他的嘴恰好平齐。
　　顾衍喉结滚了滚，似乎在等待什么。
　　可下一秒，手机被拿走，顾衍感到身前一空，刚刚的旖旎全然不在。
　　狭窄的走廊中一时寂静得可怕。
　　顾衍摘掉眼镜，视线凝在她脸上。
　　没有镜片的遮挡，黑眸哪还有一丝温润，眸光似刀，侵略性极强。
　　这是洛音第二次见他摘掉眼镜。
　　上次，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
　　他向前一步。
　　洛音连退了两步。
　　抵在了后墙上，无路可退。
　　顾衍半眯起眼，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止住了步伐，沉声问：“躲什么？”
　　洛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毫无说服力地矢口否认：“没有啊。”
　　静默了几秒，顾衍稍低了头，单手将眼镜戴了回去，淡淡开了口，语气不算温和。
　　“今晚我会留宿山庄，你回去吧。”
　　这种赶人的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以往洛音都会缠着他让自己也留下的。
　　不过今天，她求之不得。
　　洛音软声应道：“好。”
　　顾衍神色僵了僵，眉心轻蹙，盯着她重复了一遍：“好？”
　　洛音眨了眨眼，迎上顾衍的目光，也跟着肯定地重复了一遍：“好。”
　　他反而沉默了，似乎在思考。
　　半晌后，他再次开口，语气淡漠：“没有车送你。”
　　洛音点头：“没事，我已经叫完车了，估计快到了。”
　　顾衍：？


第3章 倒计时13天
　　顾衍眯起双眼，重新审视着她。
　　就好像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洛音承认自己最近看起来是很反常。
　　没有之前黏着他了。
　　可她的转变早有迹象，并不是今天突然对他疏离的。
　　只是他的心不在她身上，没发现而已。
　　其实在知道他跟她接吻时叫的是叶絮胭的小名时，她就不想再靠近他了。
　　生理上的反感。
　　洛音沉默之际，顾衍似乎想通了什么，问道：“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洛音自然对这个现成的理由却之不恭：“嗯，肚子有点难受。”
　　顾衍神色恍然，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似乎对她的话不疑有他。
　　迈着从容的步伐向外走。
　　刚走出去两步，他状似随意的回头，语气淡淡：“你什么时候去的酒吧？”
　　他指的应该是她谎言中的那个MUI BAR。
　　终于他要替兄弟兴师问罪了。
　　洛音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怎么圆上这个谎言。
　　她一边捋着谎言的思路，一边随口敷衍道：“只是路过。”
　　顾衍睨着她：“只是路过，没进去？”
　　洛音略有迷茫地点点头。
　　然后便见顾衍收回视线向前走去，状似质问完毕。
　　快要耗尽脑细胞的洛音：……就这？
　　顾衍果真没再追问半个字，让她把车推掉，他安排车送她回家。
　　洛音刚撒完谎，有点心虚，只能按照他的话做，然后站在宴会厅门口等他。
　　等得有点无聊。
　　她穿了一晚的高跟鞋，脚有点累。
　　寻了一圈，看中了不远处的一个长椅。
　　长椅前有个灌木，正好遮住了她的视线。
　　也遮住了别人的视线。
　　洛音刚把鞋子脱掉，便见顾衍的一众好友慢悠悠地自宴会厅走了出来。
　　站在台阶上四处张望。
　　应该是在找自己。
　　洛音了然，却懒得现身跟他们斡旋。
　　他们不论怎么讨厌她，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毕竟，名义上她是顾衍未婚妻。
　　许是没看见她，有人问：“黏人精呢？”
　　洛音：……
　　原来私下他们是这么称呼她的。
　　还挺贴切。
　　“估计是去求顾衍原谅了吧，她刚刚办的那件事真够蠢的，顾衍肯定得赶她回家啊。”
　　“也没准是去跟顾衍理论了吧，周孟不是说，顾衍昨晚去滑雪场了？”
　　“理论？她敢吗？”
　　洛音慢慢转动着脚踝缓解酸痛，颔首肯定着他们的分析。
　　真是逻辑严谨呢。
　　几个吃瓜群众仗着外面没人经过，继续肆无忌惮地讨论着她。
　　直到顾衍出来才噤了声。
　　顾衍四处环顾。
　　洛音看准时机，站在长椅上，冲着顾衍挥了挥手。
　　满意地看着众人精彩纷呈的神色。
　　小小报复了一下，洛音见好就收，准备穿上鞋走人。
　　但灌木丛后没有亮化，长椅下漆黑一片。
　　她蹲在椅子上，撩起长裙摆，伸下一只脚，却怎么也够不到鞋子了。
　　突然一只大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
　　洛音一惊，抬头与顾衍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眸子对上。
　　她刚想抽回脚，一只鞋子就穿到了她的脚上。
　　顾衍维持着半蹲半跪的姿势，将另一只鞋也举了起来。
　　洛音一时怔住，看着他伸出的手掌，配合地伸出另一只脚。
　　他的手心炙热，完全包裹住她的冰凉的脚踝。
　　另一只鞋子也被缓缓穿上。
　　他朝她伸出手，洛音将手搭在他手心上站了起来，不觉咽了咽口水。
　　幸好夜色够深，才能没暴露她泛红的耳根。
　　真不是她当初随意乱了芳心。
　　实在是顾衍这人太有毒，剧毒。
　　让她能轻易沉溺在他的温柔中。
　　时至今日，明知他没心，却还是不禁为他这样的举动脸红心跳。
　　直到坐上了顾衍安排的车，洛音才平息了心绪。
　　她探头看了看外面，勉强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看起来病怏怏的。
　　装病得装到底。
　　装完病洛音想要关上车窗，顾衍却单手挡在玻璃上，车窗又降了了下去。
　　他递过来那个白色礼盒，淡声道：“送你的。”
　　洛音面色微变，顿了顿才接过了礼盒，嘴角扯起，笑意不达眼底：“谢谢。”
　　正当她以为他想会说什么时，他却一言没发地收回了手，只低声说：“好好休息。”
　　——
　　回到顾衍家时，已经过了晚饭点了。
　　洛音不喜欢麻烦阿姨给她单独再做一顿。
　　随便买了一包海鲜味泡面，在冰箱里拿了鸡蛋和四只冻虾，做了份豪华版泡面。
　　顾衍爸爸不在了，他妈妈是集团董事长，平时非常忙，一周都难得见到她一面。
　　顾衍还有个妹妹叫顾星月，比洛音大两岁，今年上大三。
　　因为学校在北城，所以周末经常回家来住。
　　现在应该在楼上的房间里。
　　一碗面下肚，洛音觉得胃里暖暖的，收拾好碗筷也回了房间。
　　推开门，月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投射在又大又宣软的双人床上。
　　窗前还摆放着一个藤椅和一张小圆桌，精致的小壁灯在暖黄色的壁纸上，两侧的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两盆小仙人掌，床对面是她的学习桌。
　　这间房她住了一年多。
　　每个角落，每个细节都是她精心的布置的。
　　她把顾衍给她的礼盒放在桌子上，盯了半晌，还是打开了。
　　里面不出所料，是个滑雪护目镜。
　　他去滑雪场给叶絮胭庆祝生日，怕被人说闲话，给她带个护目镜当礼物，就可以掩人耳目了？
　　洛音将护目镜收到抽屉里，没再看一眼，随手挽起长发，拿起在书桌上的发圈扎好。
　　然后把垃圾袋打包，准备去楼下扔掉。
　　刚开门就看见顾衍的妹妹顾星月从楼梯上来，两人碰个面对面。
　　只对视一眼，洛音就把视线移开，想要错开她下去丢垃圾。
　　却被顾星月抢先一步拦住了去路。
　　她仰起头，颐指气使地看着她质问道。
　　“我哥呢？”
　　顾星月对洛音一向态度恶劣，从来没称呼过她的名字。
　　洛音不想与顾衍家人有冲突。
　　一直装得很顺从乖巧。
　　但，现在她都要走了，还装什么装？
　　“没回来。”
　　洛音淡淡地说完便准备绕开她下楼，顾星月又挪动了脚步挡在她面前。
　　顾星月皱眉看着她，觉出她今天有点反常。
　　平日里她总是乖乖巧巧，自己说什么她都一副好脾气任拿捏的样子，还会主动关心她。
　　今天怎么见到她连个笑脸也没有？
　　顾星月语气很泼辣：“你摆这张脸给谁看？”
　　洛音掀起眼皮：“看不出我不想搭理你吗？”
　　顾星月被她呛白得一时愣住了。
　　她缓了半晌，似乎想通了什么，尽管说出的话还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欠揍模样，可语气里不难听出那一丝的怜悯。
　　“又被我哥甩了？”
　　洛音懒得理她，绕过她准备下楼。
　　顾星月追上去喊道：“喂，作业我发你邮箱里了，你想着帮我写。”
　　洛音顿足回首，叹了口气：“作业，恐怕你以后得学着自己写了。”
　　顾星月被她这声叹息弄得怔住，甚至忘记问她为什么。
　　其实顾星月人不坏，就是从小被母亲冷落，极度需要别人关心和关注。
　　顾衍看似温柔，实际跟他妈一样冷漠。
　　所以她很轻易就知道如何获得顾星月的好感，只是，她现在不想做了。
　　扔完垃圾上楼，没再见到顾星月的身影。
　　估计回房间怀疑人生去了。
　　倒完垃圾回来，洛音拿出模拟卷纸准备做一套。
　　她掏出手机准备定时，大提琴老师却发来信息，询问她这周的排课时间。
　　洛音为了教学质量，当初报了全市最知名的老师。
　　她跟叶絮胭是大学时期的同校校友，一学年的课时费就要六万。
　　都要感谢周子学的赞助。
　　她高二学了一年，高三又交了一整年的课时费，现在才上了五个月的课。
　　她想了想，找出来缴费协议，快速浏览了一遍，找到了退课条款，才给老师回了信息。
　　她要把剩余的课都退掉。
　　老师倒是挽留了几句，说她是个学大提琴的好苗子云云。
　　洛音面无异色，坚持退课。
　　她只要想学，学什么都是好苗子。
　　老师劝说无果，最后同意了退款，过两天就会将剩余的3万元退回。
　　洛音算了一下，目前她还有1万多存款，加上退课和周子学即将到账的，还有第三名的奖金1万。
　　正好能凑个十万整。
　　大学的学费和日常花销应该够了。
　　洛音在记账本上写写画画的，终于满意了，把本子放回抽屉里。
　　目光却在抽屉底层的一张银行卡上顿了顿。
　　那张卡是顾爷爷给她的。
　　里面每个月都会定时打进来十万元，是顾爷爷给她的生活费。
　　逢年过节还会额外给她不菲的红包。
　　洛音承认自己不是什么真善美的人，但面对白发苍苍满脸慈爱的顾爷爷时，她极力推却了那张卡。
　　虽然后来还是没推脱掉。
　　但卡里的钱，她一分都没动。
　　洛音将卡重新放在抽屉最底层，收好。
　　等着离开时，一并还给顾爷爷。
　　——
　　五月的天气很清爽，洛音喜欢在晚上到院子里走走。
　　顾家老宅很气派，高门大院位于郊外林中，顾爷爷喜欢晨起在深山里晨练。
　　但顾衍和顾伯母显然比较喜欢人间烟火，选择居住的别墅区不算冷清。
　　虽然都是独栋的别墅，但每幢楼的间隔并不远。
　　如果站在三楼露台上能看见星点的温馨灯火。
　　春末的晚上微凉，洛音披了件薄外套，绕着泳池散了一会步。
　　抻抻腰，压压腿，原地高抬腿跳了两下。
　　运动一下感觉身子清爽了不少。
　　她很小的时候学过舞蹈，有点底子。
　　压完腿，她直接来了一字马。
　　正得意于自己的童子功，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也没起身，直接掏出手机看清来信息的人，有点意外。
　　顾衍竟然会主动给她发信息。
　　【顾衍：身体怎么样？】
　　他一向这样礼数周全，朋友生病他都会关心一下。
　　她也礼貌地回了信息，把装病进行到底。
　　【洛音：刚吃了药，还是有点虚弱，谢谢关心。】
　　很快，顾衍回信。
　　【顾衍：虚弱到，可以轻松一字马？】
　　洛音：？
　　不远处的庭院灯下，突如其来的传来两下敲击灯柱的声音。
　　她蓦然一惊，抬头，看见高拔挺阔的身影伫立在灯下。
　　强光模糊了表情，只能看清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框镀了光边。
　　他缓缓开口，温和的声音里却是质问：“装病？”
　　洛音：……


第4章 倒计时12天
　　随着顾衍的走近，洛音艰难起身。
　　很久没做一字马了，大腿根有点酸痛。
　　她低着头，小鹿眼半垂着，乌黑眼珠转了两周缓缓抬起，对上镜片后的狭长双眼。
　　细软的声音不疾不徐，使谎话听起来有八成的可信度。
　　“我在床上躺烦了，出来走走，怕你担心嘛。”
　　顾衍睨了她一眼，似乎不打算追究她的谎言，只评价了一句：“看起来挺生龙活虎的。”
　　被内涵的洛音没脾气。
　　谁让她装病的时候非要来个大劈叉。
　　还被看见了。
　　不过她拥有了新的疑惑，他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亦步亦趋跟在顾衍后面进了房子里，洛音慢腾腾地拿着手机边走边看。
　　她不想跟顾衍一起上楼。
　　她不想总是跟在他身后。
　　成功让自己落在后面，她随手点开了微博，就收到叶絮胭更新微博的提示。
　　点开来看。
　　叶絮胭只发了一句简短的文字：小酌可以，不要贪杯哦。
　　看了看时间，一个小时前。
　　从度假山庄回来，车程差不多就是一个小时。
　　这样说来，她刚刚的疑问就解决了。
　　他是因为叶絮胭不让他多喝酒才回来的。
　　他可能还需要回卧室给叶絮胭打个视频电话。
　　证明自己真的有听她的话，乖乖回家。
　　顾衍没这样听过别人的话。
　　或许，这就是偏爱吧。
　　他们还真是喜欢秀恩爱，明明私聊就可以，还偏要发个微博。
　　顾衍的声音飘进耳中，似乎隔着棉花，慢慢地才听得真切。
　　“想什么呢？”
　　洛音迟迟才抬头，顾衍正站在二楼挑空的起居室栏杆旁，向下望着她。
　　她摇摇头，收回目光垂下头，自嘲一笑。
　　这些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马上要离开的人了，以后，他和她的事，再与她无关。
　　——
　　这个周末洛音感觉过得有点漫长。
　　她回到房间，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泳池，灯光在水里斑驳，岁月静好。
　　可风一吹，光跟着水波晃动，打乱了平静。
　　也不能怪风，光跟水本来就有裂痕。
　　不然也不会一落入水中就支离破碎。
　　洛音收回视线，换了睡裙准备洗漱睡觉。
　　洗完澡，她随手抓了一条浴巾围在身上，突然发现浴巾架上多了一条奶黄色的浴巾。
　　咦？
　　她的浴巾是奶黄色的啊。
　　那现在她身上这条白色浴巾是谁的？
　　这样一思考。
　　本来只残存了部分记忆的大脑，突然涌进前天晚上醉酒的细节来。
　　她当时半夜口渴，睡得迷迷糊糊，出了门便看见了放在二楼起居室桌子上的一杯透明液体。
　　她想也没想便一饮而尽，辛辣的口感直冲脑门，瞬间觉得整个食道火热。
　　在意识清醒之前，她看见顾衍围着白色浴巾从房间里走出来。
　　然后意识便渐渐模糊。
　　隐约好像听见他问，酒呢？
　　可她还是想不起来，顾衍的浴巾为什么到了她的身上。
　　洛音用力甩了甩头，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现在关键问题是，怎么把浴巾还回去？
　　洛音快速擦干身子把睡衣穿好，把顾衍的浴巾清洗干净烘干后，心情沉重地去敲了顾衍房门。
　　刚敲了一下，房门竟然动了。
　　竟然没关门。
　　洛音透过门缝看见里面漆黑一片，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是睡觉了吗？
　　要不还是等明天吧。
　　洛音正想打退堂鼓，房间里突然传来水声，原来顾衍在洗澡。
　　他难道没发现自己没有浴巾吗？
　　洛音犹豫了半天，决定把浴巾给他挂在门把手上，睡衣等明天再拿吧。
　　她蹑手蹑脚，轻轻地推开了门。
　　她刚摸到门里面的把手，要把浴巾挂在上面，眼前的黑暗霎时亮白如昼。
　　洛音手一抖，浴巾掉在地上，晃得她闭上眼，手遮在眼前。
　　半晌屋里没动静，洛音从慢慢分开的指缝中观察着周围，并没看见顾衍。
　　她缓缓呼了口气，放下手。
　　门突然全部打开，顾衍从门后走出来，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脏又猛然一缩，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走。
　　顾衍：“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洛音：“还，浴巾。”
　　顾衍向下瞟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浴巾，不为所动，视线重新移回到她脸上，眉梢微挑，带点怀疑。
　　“只是还浴巾？”
　　洛音眨眨眼，坦诚地点点头。
　　顾衍微挑的眉稍落，静默了几秒，“没了？”
　　洛音乖巧点头，看着高透镜片后的清润双眼，一时有点迟疑：“我是还应该，有点什么吗？”
　　他的眼帘微垂，遮去清润，离开门口，没什么表情地转身进了房间。
　　随后传来他温和又懒散地声音：“进来自己拿。”
　　洛音有点懵。
　　他让她进去拿什么？
　　似乎看出她的犹豫，顾衍悠悠开口。
　　“我是要你进来拿你的睡衣，断片了？”
　　睡衣？
　　洛音被这样一提醒，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浴室里，她趴在顾衍身上不肯下来。
　　顾衍一直在拒绝她，她一直往他身上贴。
　　最后睡衣被水打湿，她就要脱衣服，是顾衍用自己的浴巾裹着她，将她推出了房间。
　　并把门锁了。
　　洛音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白嫩手掌慢慢向下滑遮住眼睛，脸颊绯红。
　　为自己的不耻行径羞赧。
　　洛音低着头，有点没脸看顾衍，捡起地上的浴巾，整齐叠好放进他的浴室。
　　从浴室出来，她一抬眼，便看见雾蓝色窗帘和床之间的阳台间，一条嫩粉色的睡裙正明目张胆地垂挂在晾衣挂上。
　　洛音：……
　　随着尴尬而来的，还有一丝道不明的暧昧。
　　不过她很快就把那点少女心藏好，不让自己陷进自作多情中。
　　她走到窗边，仰头看向层高足有四米的棚顶。
　　按了旁边的电动升降按钮。
　　衣架纹丝不动。
　　坏了？
　　洛音目测了一下，举了举手，自己应该是够不到。
　　洛音瞥了眼身侧的床，这距离可能需要一个大跳才能把衣服拿下来。
　　她正在酝酿着一个助跑。
　　高挑的身影已经在身后将她笼罩。
　　紧贴着后背的温热触感让洛音背脊一僵。
　　她心悸了一刹。
　　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睡衣被摘下。
　　粉嫩的睡衣被修长手指提溜着，到她面前。
　　温润的嗓音透着漫不经心的低沉：“拿好。”
　　这两个字，洛音凭借多年被拒经验，熟练地理解为“快滚”。
　　所以她接过睡衣，马不停蹄地跑出了卧室。
　　她刚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抬头看了眼仍站在窗前的顾衍。
　　他已经凝滞的脸色，随着她的再度出现舒缓了一些，眼底还染一丝了然。
　　洛音再熟悉不过他的这个神色。
　　每次自己主动贴上去缠着他时，他都是这副了然的神色。
　　好似无奈又好似讥讽。
　　可他一向对她的投怀送抱不接受也不拒绝。
　　她就默认自己的行为尚在他承受范围内。
　　顾衍长腿轻迈，走到了一旁的沙发椅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书，疏慢地翻了一页，声音淡淡。
　　“还以为，你学乖了。”
　　洛音嘴角含笑，轻轻开口：“……嗯，我以后都会很乖”
　　然后礼貌地把自己关在了门外，阻隔了顾衍略微错愕的眼神。
　　她就是回来帮着锁门的。
　　可真贴心。
　　——
　　安心洗完澡，洛音把头发吹成□□分干，然后让风将剩余的发丝吹干。
　　这能让她记起以前在乡下爷爷家的日子。
　　在院子里疯玩，洗完头在风中甩头。
　　如果，当初爸爸没去赌博，她现在应该坐在院子当中的木桌上，吃着爷爷做的红烧肉，享受着爸爸的大蒲扇牌手动空调。
　　随着眼前温馨的场景幻灭，洛音眼里没了光彩。
　　收拾好心情，她走到落地窗前，打开门，站在了露台上。
　　感受着微风拂发，洛音决定好好珍惜在顾家剩余的日子。
　　毕竟，这么豪华的别墅，多住一天赚一天。
　　她的卧室跟顾衍相邻。
　　当初选房间时，她不管顾家人的异样眼神，求着住在他隔壁。
　　她跟顾衍的第一次接吻，就是她爬上露台，用后半生做赌注，纵身一跃，朝顾衍扑过去。
　　好在顾衍接住了她。
　　现在回想起来。
　　顾衍没把她扔下楼，也真是个好人了。
　　她从来不是个主动的人。
　　顾衍是她第一个想要抓住的人，也许也是唯一一个。
　　虽然，终究什么也抓不住。
　　微风拨动发梢，洛音深吸口了清爽的风，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顾衍一般会在十一点前睡觉。
　　她转头看了眼他房间窗户，竟还亮着灯。
　　或许是在给叶絮胭打视频电话吧。
　　她正要收回目光。
　　窗帘动了，门开了，清隽高瘦的身影自里面出来。
　　四目相对。
　　两人怔了几秒，微风似乎都凝固了。
　　最终是洛音打破了沉默：“还没睡啊？”
　　说了这句废话后，洛音尴尬地摸摸鼻尖，借口风凉，准备回房间。
　　却被顾衍叫住了。
　　“明天我出差。”
　　已经转身的洛音顿住脚步，颔首道：“哦。”
　　似乎觉得太冷清，她又补充了一句，“好，知道了。”
　　沉默了数秒，在洛音犹豫着要不要回房间时，他再次开了口：“你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
　　不过是想信守承诺，顺便找回自我。
　　洛音微微牵起嘴角，笑得礼貌得体。
　　她转头看向顾衍，声音细软：“没什么呀。”
　　顾衍盯着她，眉头蹙紧，双眼微微眯起似乎在探究什么。
　　终是在洛音毫无破绽的假笑中，清冷地道了句：“随便。”
　　连敷衍的温润都不肯给她了，转身进了房间。
　　两秒后。
　　窗子彻底黑了下来，色调和谐地融入这夜色中。


第5章 倒计时11天
　　洛音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她梦到有人在撬她的门锁，一下一下的。
　　先是用螺丝刀小声地撬，后来似乎是知道她醒了，开始肆无忌惮地用铁锤，甚至用电钻，企图强行破门而入。
　　洛音裹着薄薄的小被，蜷缩在阴冷的小床上。
　　紧紧握着那把小刀，止不住的浑身发抖。
　　随着一道巨大的声响，洛音猛然坐起，额头大滴的汗珠落了下来，顺着脸颊落入脖颈中。
　　她手里，还紧紧攥着脖颈的铜钥匙。
　　天已经亮了。
　　厚实的窗帘也不能完全遮住阳光。
　　洛音定了定神，看清了盖在她身上的是暖和蓬松的蚕丝被。
　　这里没有阴冷黑暗，没有撬她门的坏人。
　　她缓缓舒了口气。
　　洛音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还没来得及看时间，锁屏上显示了两通未接来电。
　　来电显示是蒋情的。
　　她的妈妈。
　　妈妈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
　　洛音的第一反应，是她被欺负了。
　　她把垂到额前的长发掖到耳后，想立刻回拨电话，妈妈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女儿~”
　　接通一瞬的哭腔让洛音的心沉了沉。
　　没等蒋情再开口，洛音主动问道：“柳大山又打你了？”
　　电话那头因为她的询问又破防了。
　　断断续续的哭声让洛音咬着牙根，紧紧握了拳，却一句都没安慰她。
　　洛音深知安慰对她于事无补。
　　她自己就够会安慰自己的了，不然也不会一直被家暴却不离开。
　　心疼化为悲愤，洛音提高了分贝，质问了还在哭哭啼啼的蒋情：“所以，为什么当初不让我告柳大山？”
　　她被顾衍带走那次，柳大山对她的猥亵行为是可以被判定为□□未遂的。
　　是蒋情哭着求她，不要告他。
　　她还要自己跟柳大山道歉，因为她正当防卫伤了他，所以蒋情怕他告她。
　　“你听话，别惹事……”
　　这句是蒋情时常挂在嘴边的。
　　她在那个家没有一丝安全感的原因，也许正是因为蒋情的胆小怕事。
　　即使她离开了那个噩梦一样的家，还是缺乏安全感。
　　她早猜到妈妈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勇气离开柳大山。
　　甚至没有勇气替她说句公道话，只会息事宁人。
　　“你爸的债……”
　　她一开口，洛音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是，当初爸爸因赌博欠了三十五万，对贫穷的家里是个灭顶之灾。
　　爸爸说出去赚钱还债，结果一走就是半年，杳无音讯。
　　债主变着花样催债，即使报警立案了他们也会钻空子地折磨她们。
　　搞丢了妈妈的工作，让洛音在原学校被歧视。
　　无所不用其极。
　　最终，爸妈离婚，是妈妈朋友给她介绍了柳大山。
　　重要的是，柳大山肯帮她还债。
　　所以蒋情甘愿当牛做马的伺候他；
　　被他打骂不还口；
　　忍受着他的龌龊和变态。
　　三十五万，买了她后半辈子的身体和尊严。
　　冰凉液体滴在手背上，唤回了洛音的思绪。
　　她抬手抹去了眼里的泪水说：“妈，我会赚钱把钱还给柳大山，你离开他好不好”
　　蒋情极力隐忍的抽噎声更大了些，似乎克制不住了，失声痛哭。
　　“我怀孕四个月了，医生说我年纪大了，现在引产很危险。”
　　“所以，你要给他生孩子？”
　　洛音缓了几秒才忍住想要骂醒蒋情的冲动。
　　她是骂不醒的。
　　不然她也不会在刚知道怀孕时选择了隐瞒。
　　挂断了电话，洛音手指摩挲了下手机边缘。
　　她原本存的那些要起诉柳大山帮妈妈离婚的证据，看来得变个方式用了。
　　她垂了眼，忍着恶心给柳大山发了条信息。
　　【今晚五点半见】
　　【发送位置】
　　——
　　今天全天模拟考试。
　　洛音答完最后一刻看了看时间，刚好五点十分。
　　考试到五点二十结束，洛音提前了十分钟交卷。
　　她出了学校，走到跟柳大山约定好的一家餐厅里，她选在了一间靠窗的位置，天色阴沉，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
　　餐厅这个时间人不多，但又是公共场所，洛音比较放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她只点了一壶茶水，自己喝了起来。
　　柳大山迟到了五分钟才到，一壶茶已经见底。
　　洛音招招手，示意服务员添水。
　　柳大山进入餐厅时已经不拄拐了，不过才一年多，就恢复得跟正常人无异了。
　　看来那次伤他伤轻了。
　　他人模狗样地走进来，当着服务员的面没对洛音说什么过分的话。
　　服务员一走，他便原形毕露，翘起二郎腿并抖动起来。
　　他在当地的一个大厂矿工作，就算学历够也不那么好进。
　　因为工资高福利待遇好，他当初斥巨资托关系才能进去当个工人。
　　他虽然人品巨差，可在单位装得人模人样的。
　　不然当初蒋情也不能被他的表象所欺骗，再婚选择嫁给他。
　　柳大山眼睛污浊地看着洛音，语气轻佻：“你竟然主动找我？是后悔上次没跟我吗？”
　　洛音眼帘轻垂，眸色渐冷，拿出手机。
　　她特意换回之前的旧手机，边缘有点碎屏，不怕摔。
　　洛音把手机推到他面前，开门见山：“这里是我剪辑的视频，你看看。”
　　柳大山浑不在意地点开播放键，里面霎时传来一声独属于男人在兴奋时刻能发出的闷哼声。
　　柳大山立即手忙脚乱地关小了音量。
　　待看清画面里的人时，面色由潮红变成铁青。
　　里面发出这难堪声音的正是他自己。
　　他捧着少女的贴身衣物，佝偻着背脊，做着猥琐又恶心的事情。
　　柳大山瞪大了牛眼，气急败坏又不得不压低声音质问：“你什么时候录的？”
　　洛音半抬眼眸，不想直视那张恶心的脸，软糯的声音带刺一般。
　　“还用挑时候吗？你每天不是都要来一次？”
　　柳大山这才意识到，女孩找他的目的不一般，爆了粗口：“你他妈想干什么？”
　　“别急啊，继续往下看。”
　　手机已经被洛音重新点开了播放键，还要继续骂人的柳大山被接下来的画面惊住了。
　　他去酒店开房被一路跟踪，视频经过剪辑，接下来便是一个女人敲开了他的房门。
　　他裸着上半身出现在门口，能清晰地拍到他的脸。
　　女人跟他的对话也清晰录了进去，傻子都能听出来他在找妓|女。
　　临进门时，他还掐了一下女人的屁股。
　　柳大山满脸的横肉堆积，濒临愤怒边缘。
　　粗壮的手指用力地按手机，把屏幕成功锁屏变黑，恶狠狠地盯着她，低吼道：“你什么时候跟踪的我？你还拍了我什么？！”
　　洛音不慌不忙地说：“还拍了很多，平时你干了多少龌龊的事你自己最清楚。就比如你上次对我强|奸未遂的录音，我就可以把你告到坐牢。”
　　柳大山死死咬住牙，整个手臂都在颤抖，终于忍不住脾气，把她的手机用力仍在地上。
　　还用脚猛力踹到屏幕再也亮不起来为止。
　　洛音微微挑眉，看着那个破手机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默哀了一秒。
　　“视频还有很多备份，我本来是打算用这些让你跟我妈离婚的，但我妈想给你生孩子，想跟你好好过日子。我虽然非常不赞同，可那是她的人生她的选择，我也无权干涉。”
　　柳大山似乎理智回归，愤怒渐渐褪去，铁青的面色跟牛头马面差不了多少，面目狰狞地看着她，“你是想报警抓我？”
　　洛音摇摇头：“我不报警，我想给你单位领导发过去，你看看，这是他的联系方式吧？”
　　洛音拿出一张纸条。
　　上面有姓名电话单位地址，甚至详细到单位科室，几零几门牌号。
　　正是柳大山直属领导的。
　　看着那张纸条的柳大山，表情几经变化，由暴怒转到惊讶又转到惊恐。
　　他很清楚。
　　洛音录的那些东西，一旦传到单位，传到领导眼前，他的工作肯定保不住了。
　　嫖|娼、强|奸未遂，无论哪项罪名，他都会名声扫地。
　　内里肮脏无比的人，更在乎表面的光鲜亮丽，在乎他的名声和卑微的社会地位。
　　逢年过节，亲戚朋友也都已他的工作为荣，踏实稳定体面是他的代名词。
　　人设立久了，谁也不想轻易推翻。
　　还是这么毁灭性的推翻。
　　最后，他认清了现实，把纸条揉皱了捏在手心里。
　　浑浊的眼珠直直看向她，他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你好好对我妈，不准再打她！还有，你把我手机摔碎了，折现吧，直接微信转账。”
　　洛音看了眼有气不敢发，要憋出内伤的柳大山，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柳大山完全没了来时的嚣张，整个人臊眉耷眼，有点萎靡。
　　在洛音即将离开时，却突然猩红着眼，轻蔑地嘲讽道。
　　“你是傍上豪门了，有本事威胁我了，你一辈子都抱好顾家的大腿，别被扫地出门才好啊。”
　　洛音脸色沉了下来。
　　虽然戳中了她不能言喻的痛点，但至少证明，他被威胁住了。
　　她声音绵里藏针：“没有顾家给我撑腰，一样也能压死你。”
　　——
　　洛音把被柳大山摔碎的手机捡了回来。
　　屏幕碎了，竟然还能接打电话。
　　真抗摔。
　　正想查看手机别的功能，一条微信进来了。
　　是顾衍的。
　　【顾衍：有半个小时空闲。】
　　洛音才想起，顾衍出差了。
　　她以前不管顾衍会不会厌烦，不管会不会打扰到他，想他便会给他打电话。
　　时时刻刻挑战着他的底线。
　　人家都是恃宠而骄。
　　她是不宠也骄。
　　再琢磨顾衍主动发来的这条微信，就很明白了。
　　他是怕她打扰到他，才给了她半个小时通话时间。
　　真是考虑周全。
　　可是，今天她并不想给他打电话。
　　她慢腾腾地在支离破碎的屏幕上小心输入着。
　　【洛音：不会打扰你的，安心工作吧。】
　　顾衍看见信息估计会很欣慰吧。
　　洛音想要把手机关机，把电话卡取出来。
　　碎裂的屏幕却很快又亮起。
　　顾衍再次来了信息。
　　【顾衍：？】


第6章 倒计时10天
　　洛音还没搞懂顾衍回的那个问号是什么意思，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犹豫了两秒，滑动了接听键。
　　电话里，顾衍声音略低：“喂？”
　　他的周围很安静，确实像是专门给她留了通话时间。
　　洛音也“喂”了一声，双方便陷入了沉默。
　　短暂的沉默终是被洛音打破，她没办法像他一样不怕尴尬。
　　“有事吗？”
　　这句话问完像是石沉大海了，那边继续沉默着。
　　洛音张张嘴还想要说点什么，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每次她给他打电话，他总是这样沉默。
　　她就要一直绞尽脑汁地想话题，生怕冷场，怕他挂断电话。
　　可，现在是他主动打过来的啊！
　　为什么还要她找话题？
　　洛音闭上了嘴，索性也沉默了。
　　尴尬就一起尴尬呗。
　　又不是很想跟他聊。
　　就这样沉默了数十秒后，洛音想挂断电话时，里面传来了声音。
　　“在外面呢？”
　　洛音应答道：“嗯，放学了。”
　　顾衍：“今天这么早放学？”
　　洛音：“今天模拟考试。”
　　顾衍：“哦。”
　　洛音：“嗯。”
　　尬聊了一个来回，洛音真有点顶不住了。
　　她想要结束通话。
　　“那，没什么事的话，就……”
　　顾衍：“星月在家吗？”
　　洛音：“我在路上，还没到家。”
　　顾衍：“嗯，那我妈在家吗？”
　　洛音：“……”
　　似乎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他转移了话题：“还没到家吧？”
　　洛音无奈地回答：“嗯，快到了。”
　　在他问出下句废话之前，洛音先声夺人，想要结束这场尬聊。
　　“我这边有点吵，先不说了。”
　　顾衍那边顿了下，说：“那回家再聊。”
　　洛音：！
　　回家还要打电话？
　　为了能马上结束这次通话，洛音答应了下来。
　　大不了就说没接到电话呗。
　　正好她手机摔坏了。
　　回到顾家，洛音先从坏的手机里拿出手机卡，装到了另一个好的手机中。
　　并把手机静音了。
　　她做了两张模拟卷子才抻了抻手臂，暂时休息一下。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通知栏中里的未接来电，显示顾衍打来了三个未接来电。
　　整整三个未接来电，简直不可思议。
　　她曾经着急找他，给他打了三十多个电话，他都没主动给她回一个。
　　她第二天终于打通了电话时，问他是没看见她的未接来电吗？
　　他竟然不紧不慢地说：“看见了。”
　　她诧异：“看见了不回我？”
　　顾衍：“你不是打来了吗？”
　　从那之后，洛音才知道他的温柔都是假象。
　　能真正享受他温柔的人，一定是被他偏爱的人吧。
　　洛音把手机锁屏。
　　她现在终于明白顾衍当初的心理了。
　　不在乎，所以不想回。
　　她准备洗漱完去露台吹吹风精神精神，再接着做几套卷纸。
　　可刚从浴室出来，房门就被顾星月敲开了。
　　她举着手机一脸不耐，“你手机怎么打不通啊？我哥找你。”
　　洛音有些惊讶，接过电话，猜测着他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
　　她还没等问，顾衍的声音就自听筒中传了过来：“怎么不接电话？”
　　洛音把谎话进行到底：“手机摔坏了。”
　　顾衍：“怎么摔的？”
　　洛音：“不小心，你有什么急事吗？”
　　顾衍：“没有急事。”
　　通话又陷入了僵持，眼看着一场尬聊即将开始。
　　洛音想尽快结束，瞥了眼站在对面的顾星月，随口甩锅。
　　“星月好像有急事，我先不跟你聊了。”
　　电话塞到顾星月手里，不管她的一脸懵逼，洛音直接关上了门。
　　隔着门都能听见顾星月急切的解释：“我没不耐烦哥，不是我让她挂电话的，我冤枉啊……”
　　——
　　考试成绩出来了，榜单张贴在楼层的公告栏里。
　　一下课，公告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洛音控分成功，拿了全年级第三，周子学以比她多一分的成绩名列第二。
　　没一会便收到了周子学的转账，还有一条信息。
　　【周老三：就一分，在羞辱我？】
　　洛音撇撇嘴，点了收款，没理他的信息。
　　谁知，他又发来了一条。
　　【周老三：解放了，以后我都不需要再考第二了，洛音你给我等着。】
　　洛音皱了皱眉，他这是要卸磨杀驴的节奏。
　　小场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是一个手下败将而已。
　　一上午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就在洛音以为周子学不过是放放狠话时，同桌韩鲸鲸告诉她，现在全校都在传她和周子学的绯闻。
　　韩鲸鲸。
　　全班最信赖的八卦传播者。
　　一人能当一个狗仔队用。
　　洛音对她传递出来的消息重视起来。
　　直觉周子学对她开战了。
　　周子学有个脑残粉，萧娜。
　　跟个小太妹似的，在班级里横行霸道的。
　　绯闻一出，洛音简直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洛音这两天时不时就遭受到萧娜的小陷害。
　　却苦于抓不到她的弱点。
　　她不怕老师，没有成绩追求，不在乎别人看法，不怕被告家长，不缺钱，还有一种无知的勇猛。
　　萧娜除了周子学，真的毫无弱点。
　　这让最擅长利用人弱点的洛音，对她束手无策。
　　毕竟，能一根筋得这么纯粹的，也不多见了。
　　上午课结束，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结伴出去吃午饭，洛音跟为数不多的几个同学则喜欢在教室里吃。
　　洛音被萧娜弄得十分谨慎。
　　根据以往饭盒里出现蟑螂和青虫的经验，她打开饭盒前都要留有一定距离。
　　像开盲盒，不知道开出来的会是什么昆虫。
　　饭盒还没打开，一只大手摁住了即将打开的饭盒盖，把一份盒饭放在她面前。
　　“别打开看了，吃这份吧。”
　　洛音抬眼，楚杨站在她面前。
　　他瘦瘦高高的，气质出尘，身上散发着清爽的气息，碎发蓬松，刘海盖在额前，看起来奶乖奶乖的。
　　她很纳闷楚杨为什么会突然来给她送饭，这位学霸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好像除了学习以外，什么事都难引起他的兴趣。
　　洛音谢过他，还是坚持要打开饭盒看一眼。
　　楚杨纳闷地看着她，似乎很不理解她的脑回路：“你明知道萧娜会往你饭盒里加料，为什么还自己带饭？”
　　洛音叹了口气，四下看了看，低声说：“我不带饭，她就会想别的新招数了，与其每天费心费力地提防她的新招数，不如把她控制在可控范围。”
　　楚杨挑挑眉，不置可否，只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示意她继续。
　　洛音把饭盒打开。
　　饶是有心理准备，她还是被里面活着的大蟑螂给吓了一跳，迅速盖上了饭盒盖。
　　她今天装的都是顾家阿姨要扔掉的剩饭剩菜，所以也算是废物利用了吧。
　　洛音平复了心绪，要去把饭倒掉。
　　萧娜看见被倒掉的饭菜，就会以为自己得逞了。
　　午饭危机结束，洛音安心地吃着楚杨买来的饭。
　　教室里人不多，楚杨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正好她也是。
　　两人无言地吃完饭，楚杨迟疑了下，还是低声问出口：“放弃保送，你想好报考哪所大学了吗？”
　　洛音手中的筷子倏地停下，她才明白楚杨来找她的目的。
　　她跟楚杨一起参加了学校的保送考试，算上周子学，他们都被保送到北城大学。
　　昨天，她主动签了放弃保送申请书。
　　楚杨应该是好奇她的做法。
　　其实不在北城哪都好，全国名校那么多。
　　她摇了摇头，一脸无所谓：“没想好呢。”
　　楚杨有点意外：“没想好？你不会没有人生规划吧？”
　　洛音：……
　　她摇摇头，还真没有，她这样很另类吗？
　　好在楚杨问完这句就不再开口了。
　　其实他也只是因为她突然放弃保送而感到好奇，并不真正关心别人的事情。
　　洛音舒了口气，很喜欢楚杨的分寸感。
　　洛音吃完最后一口饭，喝了口水，点点头：“我去扔饭盒，你帮我擦下桌子。”
　　午休过半，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可洛音还没回来。
　　楚杨等了一会，觉得大事不妙了。
　　—
　　洛音扔完饭盒顺便去了趟卫生间。
　　随着一声关门声和落锁的声音，她明白了这熟悉的流程。
　　她又被萧娜锁在厕所里了。
　　洛音淡定地给老师打了电话，静静等着救援。
　　她不敢动门，因为萧娜一般会在门上放个水气球或者水盆之类的暗器。
　　可老师赶到时。
　　尽管洛音已经有所防备地躲开老远，还是被门上的水溅了一身。
　　因为是惯犯了，老师甚至都不用调查，直接把萧娜提溜出去罚站。
　　萧娜满不在乎地站在外面，挑衅看着浑身湿淋淋的洛音，还嚣张地用泡泡糖吹了一个泡泡。
　　洛音早有准备地拿出一套备用衣服去换上.
　　再回来时，发现整个桌子都湿了，卷纸书包无一幸免。
　　老师正在给萧娜家长打电话，但洛音知道没用。
　　她看向滚刀肉一样油盐不进的萧娜，真的够了。
　　——
　　终于捱到了放学，洛音第一个飞奔出教室，直接到三班去堵周子学。
　　由于洛音跟周子学的绯闻传播度太广，她一出现在班级门口，全班都肃静了。
　　大家纷纷看向最后一排，正懒洋洋起身的周子学。
　　周子学身材高大，剪了一头寸发，眼型长还是单眼皮，天然透着不好惹。
　　他跟楚杨的阳光清爽正好相反，整个人痞里痞气的，有点阴郁。
　　看起来他刚刚睡醒，正有起床气，准备踢桌子走人。
　　洛音细软的声音止住了他的脚步。
　　“周子学，出来。”
　　看清是门口的洛音，他饶有兴致地眯起眼咧嘴一笑。
　　装模作样地边摇头边往外走：“真粘人啊，还到班里来找我了。”
　　洛音一路急匆匆地走在前面，周子学单肩挎着书包，吊儿郎当地跟在她身后。
　　终于走到校门外一处僻静的楼群转角处。
　　洛音猛然回身，一双小鹿眼少有的凌厉，盯着周子学：“还有半个月就高考了，我们讲和吧，下次的模拟考成绩，我可以免费帮你控分。”
　　周子学晃了晃脖颈，斜挑着唇，笑得有点欠打，“你这是认怂了？”
　　洛音握着拳，忍着脾气讥讽道：“过河拆桥，传绯闻利用萧娜对付我，论人品我确实怂了。”
　　周子学冷笑道：“论人品你可不输，谁有你会黑吃黑，当初我让你去跟老师说你作弊，你赚我钱又去揭发我，然后还用我爸威胁我，让我吃个哑巴亏，不是玩得挺溜吗？”
　　两人都听出了对方对自己的评价：卑鄙。
　　这样一翻旧账，两人好像没有讲和的必要了。
　　洛音暗暗叹了口气，做好了大放血的准备，“说个数吧，多少钱肯澄清跟我的绯闻。”
　　周子学身子一跃，跳上了一个半人高的水泥台阶，蹲在上面摇了摇食指。
　　“我不打算跟你澄清，但是想让萧娜不骚扰你倒是有个办法。”
　　洛音微皱了眉头，直觉他接下来的话不简单。
　　果然，他挪到水泥台边缘，倾身贴近她身前，稍稍压低了嗓音，略带暧昧：“做我女朋友，我保护你。”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感觉腰部有些刺痛。
　　他低头一看，一把小钢刀正抵在他的侧腰上。
　　而拿着小刀的洛音眸色清明了些，把刀尖挪开了一些。
　　这把小刀，正是当初伤柳大山的那把。
　　柳大山事件后，她排斥顾衍以外任何异性的亲密接触。
　　周子学有些惊喜，兴致盎然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笑得肆意：“够辣，我喜欢。”
　　洛音想要挣脱周子学，一道阴影疾驰而来。
　　还没看清是什么，周子学突然闷哼一声，从台阶上掉了下来。
　　膝盖猛地一曲，单腿向前触地。
　　紧接着另一条腿也跟着弯曲，整个跪在洛音面前。
　　“草！谁他妈暗算老子？”
　　随着周子学的叫骂声，洛音看清了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暖色夕阳下，修长身影沐在光里，五官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周身的气质不再温润，有点冷肃。
　　冷唇动了动，声线低沉：“她未婚夫。”


第7章 倒计时9天
　　洛音凝神看去，顾衍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中，握着一根铁棍，好像是卸轮胎用的。
　　周子学眼眸阴郁，手掌撑地缓缓起身，狭长的单眼皮带着不要命的狠戾神色。
　　洛音心里一滞。
　　她伸手摸向身后书包侧兜的水杯，里面还有半杯水。
　　在周子学动的前一刻，顾衍就已经行动了。
　　直接扔掉了铁棍，一把擒住他的手臂，干净利落地将他擒拿住。
　　周子学也显然不是善茬，回身准备反钳制。
　　突然一泼冷水泼了他一脸。
　　水流进脖颈，凉风一吹，他不由得颤栗了一下。
　　这一泼水的打断，成功让周子学失了反抗的先机，被顾衍牢牢的拿捏住，再动弹不得。
　　周子学却因背部被桎梏，勉强扭动着脖颈，抬头看向泼水的洛音。
　　发丝湿漉漉地往下滴水，睫毛上还凝了颗水珠。
　　洛音莫名觉得这一刻的周子学有点可怜，对死死按住他的顾衍轻声说：“其实，他也没想伤害我，要不……”
　　顾衍看向她，镜片后的眸子压了压，温润的嗓音有点沉：“放了他？”
　　随着她的点头，顾衍动作利落地松开了手，转身大步朝路边走去，等也没等她。
　　洛音不想事情闹大，也不想跟周子学待在一起。
　　她快速走到路边，发现顾衍的车没开走，似乎在等她。
　　洛音想了想，开门坐上了副驾，
　　还没坐稳，车就如绷紧了的弹珠，弹射了出去。
　　感觉晚一步她都会被落在车外面。
　　顾衍指骨泛白，捏紧着方向盘，车速飙升至100。
　　虽然他面色如常，但洛音感受出他此刻的坏心情了。
　　洛音虽然心里有很多疑惑，但也没打算触他眉头，静默不语。
　　车里的气氛跟着夕阳一起落下。
　　车窗被街灯的影子切分，忽明忽暗，洛音向窗外看去，夜景很美。
　　前方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车子缓慢停在白线后，顾衍率先打破了车里的
　　“想问什么就问吧。”
　　洛音其实最想问的是，他为什么会承认自己是她未婚夫。
　　但细想想，也没什么好问的。
　　可能他当时的行为需要这么个理直气壮的身份。
　　毕竟婚约可以取消，“未婚夫”这个头衔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想了想，她随口问了句：“你刚出差回来吗？是专程来接我的吗？”
　　顾衍盯了她几秒，敛下眼眸，声音淡淡：“我是来接朋友家的狗的，顺便捎上你。”
　　她朝空空的车后座看了看，“那，狗呢？”
　　顾衍扯了扯嘴角，周身的冷意渐褪，声音有些慵懒：“差点跟别的公狗跑了，被我朋友关起来了。”
　　洛音：……
　　总觉得他在内涵她呢？
　　绿灯亮起，车子启动，车速终于平稳了下来。
　　顾衍指了指他身后：“挂着的购物袋你拿一下。”
　　洛音依言向他身后看去，在他车座后挂钩上果然有个购物袋。
　　她把沉重的书包顺手放在了后座上，把购物袋拿过来，打开。
　　竟然是个手机。
　　她这几天谎称手机摔坏了，故意没接他的电话，躲了个清净。
　　这手机八成是送她的。
　　果然，他说：“手机坏了不会买新的吗？这个月的零花钱都用完了？”
　　他一直以为她花的是顾爷爷那张卡里的钱，她也懒得解释。
　　拿过手机，她避重就轻地道了声谢。
　　问题不大。
　　只要回家把自己的手机收起来，换上顾衍买的新手机就瞒天过海了。
　　想法很完美。
　　但现实总喜欢开点小玩笑来展现它的幽默感。
　　比如此刻，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在顾衍渐渐冷却的目光中，洛音尴尬地掏出完好无损的手机。
　　是顾星月连发了三条微信。
　　仿佛在报上次顺手陷害她的仇。
　　【顾星月：回来给我带支冰淇淋】
　　【顾星月：不要奶的，不要巧克力的，不要脆皮的，不要水果的……你看着买吧】
　　【顾星月：靠，忘了你没有手机】
　　洛音：……
　　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
　　她偷偷看了顾衍一眼，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的视线专注在路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不过侧脸线条略显紧绷。
　　“所以，”他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你有手机，是故意不接我电话的？”
　　洛音语塞，沉默半晌，尝试着解释道：“我摔的那个是旧手机，新手机前几天找不到了。”
　　顾衍看向她，“你猜我还会信你吗？”
　　洛音：……
　　从学校到顾家的距离并不远。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顾家大门口。
　　黑色帕拉梅拉减速停在了门口的公路上，没有直接开进地下车库。
　　顾衍看也没看她，冷冷地说：“下车。”
　　这是彻底生气了。
　　洛音十分识相地下了车，手里还捧着他新买的那个手机。
　　她想把手机还给他，抬手要敲车窗。
　　帕拉梅拉大灯骤亮，轰鸣声巨大，喧嚣着窜了出去。
　　站在原地愣怔半晌的洛音，直到看不到车尾灯才想起，她书包落车上了。
　　——
　　回到房间，洛音把自己丢了在床上，有点舒服。
　　她望着天花板，手边摸到新手机盒子，微微叹了口气，没去管它。
　　她以前很渴望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不用太大，只要安全就好。
　　她初中时跟着妈妈住进柳大山家。
　　老旧小区的顶楼层高稍高一点。
　　柳大山搭了个小阁楼堆放杂物用的，后来给她住了。
　　她只能顺着一个掉了漆的铁梯子来回上下。
　　房间逼仄阴暗没有窗户，不太结实的单人床咯吱咯吱地响。
　　四年多，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啃了一个月的馒头咸菜，从午饭钱里省下了钱，换了把结实的门锁。
　　这把锁是她每晚能安心入睡的保障。
　　那年在同学家看了《哈利波特》后，便一直幻想着什么时候能等到来接她的海格，带她离开这里。
　　那天，柳大山终于露出肮脏猥琐的嘴脸。
　　她拿着爸爸给她的小钢刀，伤了他。
　　顾衍就是那天出现的，带她离开了那个噩梦一般的家。
　　她曾误以为顾衍就是她的海格。
　　却没想到，他会是另一个深渊。
　　收回思绪，洛音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大学要九月份才开学呢，离开顾家后，她有三个月的时间需要租房子住。
　　她应该现在就准备好，不然到时候走得都不潇洒。
　　洛音打开手机搜索租房信息，还真找到了几个比较合适的。
　　她一跃而起，拿起纸笔记录着。
　　从地段到商圈，再到园区配套，最后到价格。
　　一一对比过后，她筛选出来三个合适的房子，一一打电话过去。
　　第一个房子各方面都挺不错，留着备选；
　　第二个房子太受欢迎租金上涨了；
　　第三个房子已经租出去了。
　　看来好房源不等人啊。
　　洛音马上又给第一个房子打电话，准备现在就定下来，哪怕多交半个月的租金。
　　这房东人还挺好，听说她暂时不住，还答应只让她多交一周的租金就行。
　　本来说好了明天去签协议，没到五分钟，房东又打来了电话。
　　说有个租客要提高10%的价格租住。
　　房东说她还是比较喜欢租给小姑娘住，能爱惜一点房子。
　　问她是不是真的要租，要是定好了，她就回绝那个租客了。
　　洛音听出房东的纠结，她马上安抚住房东，并答应立刻过去看房签协议。
　　刚挂掉电话，洛音才想起来，身份证在书包里。
　　而书包在顾衍的车上。
　　——
　　中怀路的MUI BAR。
　　全黑的外观十分低调，但门前停着的豪车却把这份低调衬得极尽奢华。
　　这里私密性好，经常可见明星出入。
　　包房卡座基本场场爆满，当天现约基本约不到位置。
　　靠近中岛的卡座上，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杯洋酒。
　　他一只长腿搭在另一只的膝盖上，食指自然垂放在扶手上，一下下缓慢轻敲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的顾大少爷！”
　　徐毅然匆匆赶过来，身上的西装还没换，一脸无奈地坐了下来：“怎么约我到这里来了？你可一向不爱来这种地方。”
　　顾衍把手中的酒放下，淡淡地说：“你是这的vip。”
　　徐毅然被他这句话噎住。
　　是，他有vip，能订到卡座，所以他这发小才想起来他的。
　　徐毅然放弃了抱怨，他这发小看着温润，其实很难沟通。
　　他才懒得自讨没趣。
　　松了松领带结，倒了半杯酒喝了一口，看向他，“有烦心事？”
　　顾衍闭上眼睛，食指和拇指掐了掐眉心，似乎有些疲惫，又似乎在思考。
　　半晌，他问：“只是路过，能拍到那些明星的八卦？”
　　这句话徐毅然没听懂。
　　但身为发小，他了解顾衍。
　　他一直喜欢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温润有礼的人。
　　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随意撕掉自己的伪装。
　　据他所知，只有他爸忌日能看到他露出真性情。
　　今天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斑斓的灯光略过顾衍那张好看的脸，却没染上半分低俗和风尘，冷中透着颓废。
　　已经惹来很多美女的注视了。
　　放在桌面上手机屏幕亮起，手机铃声被嘈杂的音乐声淹没。
　　顾衍扫了屏幕一眼，狭长双眼微眯，金丝眼镜从脸上摘下，被他捏在手指间。
　　却没有要接起电话的意思。
　　电话反反复复打来了三四次，徐毅然直觉他今天的不对劲跟这通电话有关。
　　他探头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是洛音。
　　徐毅然有些了然了。
　　他自然知道顾衍的小未婚妻叫洛音，他之前说过她有点烦人。
　　可他现在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为情所困。
　　徐毅然饶有兴致地看着发小，“喜欢上你那个小未婚妻了？”
　　—
　　洛音庆幸自己在钱包里放了个定位器。
　　定位到了MUI BAR。
　　其实看到定位地点是MUI BAR的时候，洛音心情就有点复杂。
　　毕竟刚扯谎不久，又到了说谎的地点。
　　总觉得这其中有点微妙。
　　她看了看表，跟房东约的时间快到了，顾不上多想，直接打车到了这里，凭借定位找到了顾衍的车。
　　可连着给他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打通，她只好直接进去寻找。
　　走过高级的光影长廊，进到了里面。
　　灯光排布得科技感十足，炫目的同时根本辨不清方向。
　　人挤人，行走非常艰难。
　　还好有举灯牌送酒的小哥哥小姐姐们，洛音跟在她们后面，成功挤到了最靠近舞池的一圈卡座。
　　她的寻人理念是，顾衍应该不会坐在便宜的位置。
　　送酒很有氛围感，烟火照亮了四周。
　　洛音终于看清了周围，也看到了与周围气场格格不入的顾衍。
　　他没戴眼镜，眸光微冷，浑身透着矜贵和生人勿近。
　　他手中的香槟下了大半杯，目光不经意扫过几次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却并未拿起。
　　原来他能看见手机来电，是故意不接的。
　　洛音隐在人群中，慢慢靠近他，听见了他身旁的男人的话。
　　“喜欢上你那个小未婚妻了？”
　　顾衍挑唇，狭长双眼过于犀利。
　　“一个为钱接近你的女人，你会喜欢吗？”


第8章 倒计时8天
　　“一个为钱接近你的女人，你会喜欢吗？”
　　洛音的耳中因这句话出现了短暂的轰鸣。
　　烟火灭了，鼻腔混杂了烟熏，随着口水一起咽下。
　　耳鸣稍缓。
　　送酒队有秩序地撤走，空出一片场地，洛音很轻易走到了顾衍面前。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那丝梗塞，迎上他微醺的目光。
　　“我书包落你车上了。”
　　徐毅然认出了洛音，又看见了她握在手里的手机。
　　意味深长地笑着说：“看来，顾衍逃不出你手掌心了。”
　　洛音顺着他的视线，才注意到忘记关闭的手机屏幕。
　　屏幕画面还停留在定位导航上。
　　好像被误会了。
　　顾衍沉吟了片刻把酒杯放下，神色疏慢，淡淡瞥了她一眼，“跟踪我？”
　　她立刻将手机举到他面前，解释道：“我不是跟踪你，定位器在我的钱包里……”
　　徐毅然抢话说道：“然后故意把包落在他车上？”
　　洛音发现解释不明白了。
　　张了张嘴，突然就不想解释了。
　　顾衍：“你想说什么？”
　　洛音直接说明了来意：“我想取下书包。”
　　顾衍盯了她两秒，慢慢收回视线，垂眸单手把玩着自己的眼镜框，声音微沉。
　　“然后呢？”
　　洛音眨眨眼：“然后我……”
　　徐毅然再次打断她的话：“人家就是来找你回家的，还用问，快跟她走吧。”
　　洛音：“……”
　　这个人这么会脑补呢？
　　顾衍眯起眼，眸子里少了丝凌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想让我跟你走？”
　　洛音忙否认：“不是，我……”
　　抢话专家徐毅然的脑补，虽迟但到：“那还用问吗？她也不是第一次来找你了。”
　　洛音终于把目光对上了徐毅然，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来取包的。”
　　顾衍根本没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依旧未动，手指摩挲着镜框，盯着她。
　　半晌后，他问：“你上次说来这里，只是路过吗？”
　　这事不是过去了吗？怎么又提起了？
　　洛音坚持自己的说法：“嗯，只是路过。”
　　顾衍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倏地起身。
　　将眼镜重新戴上，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一步当先走在前面。
　　“走吧。”
　　搞不懂他的脑回路，洛音选择不懂。
　　只要能取到书包就好。
　　一路跟着顾衍到了外面，拿到了书包。
　　洛音看了看时间，现在打车过去还来得及。
　　顾衍：“不跟我说点什么吗？”
　　洛音：“？”
　　顾衍：“还欠我一个解释。”
　　洛音：“……”
　　估计他还在为自己骗他手机摔坏了的事生气。
　　洛音语气真诚地道了歉：“对不起。”
　　顾衍：“我要的是解释，不是道歉，还有，这不是你第一次骗我了吧？”
　　顾衍：“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这？跟谁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成功把洛音问无语了。
　　这事不是翻篇了吗？
　　怎么又问起来了？
　　沉默了半晌，她点开打车软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用帮你叫代驾吗？”
　　顾衍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夜晚的凉风刮过，似乎把他的酒吹醒了一些。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只字未再提及，只淡淡地说：“叫吧。”
　　她打开了打车软件，给他叫了个代驾，又给自己叫了辆出租车。
　　刚叫好车，就听见顾衍叫她：“我头疼。”
　　洛音落在手机上的手一顿，扭头发现他已经坐在了车里，等着她上车呢。
　　顾衍有神经性头痛。
　　有时候工作太忙，压力大，或者有烦心事就会犯病。
　　洛音特意去学了中医按摩手法，就为了缓解他的头痛，让他能安然入睡。
　　洛音站在车外犹豫了片刻，想起他之前犯病时痛苦的样子，还是没忍心直接丢下他。
　　她坐在了后座，顾衍将车座调低，闭着眼，姿态舒适地等着被服务。
　　这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洛音觉得自己像个技师。
　　还是免费的那种。
　　突然就不想给他按了。
　　洛音迟迟没动作，让顾衍睁开了眼，对上她的视线，问道：“怎么了？”
　　洛音无声叹了口气，将冰凉手指搓热，声音轻软地说：“市中医院的针灸推拿科专家刘大夫已经退休了，现住在柳河街，我等下把地址发给顾星月。”
　　顾衍长睫动了动，声音有点沉：“发给她干什么？”
　　洛音将搓热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揉着。
　　“让她去学学。”
　　柔软的手指触上额头的一瞬，顾衍缓缓闭上了眼，声音都舒缓了：“她笨，学不会。而且也不需要她学。”
　　洛音没再说话，继续揉捏着。
　　二十分钟左右，顾衍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着了，代驾刚好到了。
　　洛音轻手轻脚下了车，出租车也刚好到了，她示意代驾等她上车后再叫醒他。
　　随着出租车开启，洛音看着后视镜里，代驾对着车里说着什么。
　　几秒后，顾衍下车四处环顾了一圈，森冷的目光锁定了自己乘坐的出租车，洛音不禁打了个寒颤。
　　随着后视镜里的事物逐渐远去，顾衍的视线她再看不清了，才收回视线，。
　　他现在一定对自己极度不满。
　　她一直知道，他之所以不排斥自己缠他，是因为他可以从她身上，享受到叶絮胭黏着他的那种感觉。
　　这是知性优雅的叶絮胭做不到的。
　　她当初贪恋他的温柔，又急于逃离柳大山家。
　　所以无论什么条件，她都想要留下。
　　她可以付出，却不能只是牺牲不求回报。
　　如果他不能拿真情来换，那这场交易，注定是要结束的。
　　洛音望着窗外陌生又熟悉的景色。
　　耳边模糊着顾衍的声音。
　　“一个为钱接近你的女人，你会喜欢吗”。
　　明知他对她没真心，为什么心还会刺痛。
　　其实她不想要顾爷爷的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她是真的喜欢顾衍，不想因为钱跟他产生羁绊。
　　却终究逃离不了被误解的命运。
　　好在，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
　　距离高考倒计时，还有10天。
　　学校会提前一周放假，让考生自主回家复习。
　　在校的日子不多了，毕业联欢会是大家宣泄三年友谊，祭奠青春的宣泄口。
　　文艺委员和班长统计着大家表演的节目的名单。
　　洛音的大提琴表演，甚至都没询问本人就被班长直接报上去了。
　　其实洛音不想再碰大提琴了。
　　她不想碰任何有关叶絮胭的事物。
　　但毕竟学了一年多，这次就当是最后一次，也算是对过去的告别吧。
　　高考前的每一天都是珍贵的。
　　因为时间有限，班主任罗老师也没给大家太多准备时间。
　　毕业联欢会就定在了下午举行。
　　下午，全体高三同学默认放假半天。
　　纷纷拿着手机，有的还拿了专业的DV录制毕业视频，留存回忆。
　　各种合影如约而至。
　　大家都在视频里，倾诉着对学校的不舍，对老师同学的情谊，以及对逝去青春的眷恋
　　联欢会还没开始，已经抹泪哭作一团。
　　洛音不太喜欢这种离别的气氛。
　　她更喜欢悄无声息，轻松从容地离开。
　　即使心里千疮百孔，也不能流露出半分。
　　才一个午休的时间，班级干部们就采买回来装饰用品了。
　　洛音回家取个大提琴的功夫，教室已经布置完了。
　　他放好大提琴，手机接连响了两声。
　　一条是微信新消息提示，一条是微博弹出来的通知。
　　叶絮胭发新微博了
　　洛音手指顿了顿，忽略了消息，直接点开了微信。
　　是房东发来的小视频。
　　昨天签的协议，交的定金，今天就已经把屋子收拾干净了。
　　洛音礼貌地感谢了房东便收起手机。
　　她把大提琴套摘掉，先调了下音。
　　琴弦拨动，浑厚的音色让她感觉周围沉静了下来。
　　如果没有叶絮胭的影响，她应该是喜欢大提琴的。
　　可惜，没有如果。
　　毕业会是以班级为单位召开的。
　　大家都很真情实感，有同学表演唱歌，唱着唱着就哭了。
　　应该是都到了催泪的环节，整个高三的走廊都回荡着哭声。
　　联欢会开完，高三就提前放学了。
　　一个个的眼睛都跟红兔子似的，个别女生还意犹未尽，边走边哭。
　　这就导致背着大提琴，在人群中走得一脸平静的洛音，被衬显得冷酷了些。
　　为了掩饰自己的格格不入，她稍低着头，以至于没注意到周子学什么时候出现在眼前的。
　　高大的周子学举着手机遮住了她眼前大半的阳光，一脸凝重，“这人，是不是那天自称你未婚夫的男人？”
　　洛音向后躲了躲，远离了快怼到她眼睛里的手机。
　　看清了屏幕上正是顾衍的照片。
　　洛音稍稍歪头，看着手机后的周子学，十分平静地问：“是，怎么了？”
　　周子学那双本就不大的单眼皮一凝，眉毛竖立：“他是叶絮胭的男朋友！你不知道吗？那个拉大提琴的。”
　　洛音眼角微微抽了一下，十分短促，几不可察。
　　“你怎么知道？”
　　周子学在手机上按了几次反回键，回到一条微博界面。
　　叶絮胭：怕了你们了，你们一直好奇的男人，名字叫顾衍。
　　下面配图，是顾衍的一张模糊的侧影图。
　　叶絮胭的粉丝也就三百多万吧，本来不足以上热搜的。
　　但这张半遮半掩的照片引起了网友们吃瓜的乐趣。
　　好像不扒出来真人照，今晚就睡不着一样。
　　短短半个小时就把顾衍的图片，家世背景全都扒了出来。
　　然后就是各大营销号的转发。
　　成功上了热搜词条。
　　结合这两天叶絮胭明里暗里秀恩爱，大家就都默认顾衍是她男朋友了。
　　周子学总结归纳能力很强，短短几句话就把事件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
　　洛音的视线从屏幕上收回，眼眸微垂，波澜不惊。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周子学拔高了音量：“所以，他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
　　“子学！”
　　萧娜的声音平地惊起，洛音被她弄出条件反射，下意识想要避开。
　　可萧娜离得不远又健步如飞，顷刻间就到了她面前，抬起了右手，眼看着就要在她脸上落下一掌。
　　这是萧娜第一次这么正面刚，之前还都是设计陷害。
　　看来她跟周子学站在一起的画面刺激到了她。
　　洛音手里提着琴，实在腾不出手来还击，只能侧过脸，尽可能的躲避。
　　但巴掌迟迟未落下。
　　“够了！”
　　是周子学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横眉冷睨着萧娜，出口的话冷冰冰的。
　　萧娜瞬间红了眼圈，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子学，声音颤抖：“她，她不是总骚扰你吗？为什么阻止我？”
　　洛音闭了闭眼，十分不喜欢这种鸡零狗碎的场面。
　　萧娜委屈得声音都哑了：“难道你喜欢她？”
　　洛音：……
　　得，这下被迫成狗血三角恋里的一员了。
　　洛音一眼就看见了正朝校门口走来的楚杨。
　　朝毫不知情的他招了招手。
　　出于对朋友的信任，楚杨长腿阔步走到了拥挤的三人中间。
　　猝不及防被洛音挽了手臂。
　　洛音看着萧娜，一脸无奈：“麻烦你用你容量不多脑子想想，周子学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我怎么会喜欢他？我要喜欢也是喜欢楚杨啊。”
　　既然都狗血了，就狗血到底吧。
　　工具人楚杨：？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莫名将自己拉进这场狗血局的洛音，每根汗毛都在抗拒。
　　随着一声汽车鸣笛音响起，四人齐齐朝马路对面看去。
　　一辆黑色帕拉梅拉十分吸睛。
　　但靠在车门旁的男人则更吸引人的目光。
　　顾衍下颚微收着。
　　及膝的深灰色羊绒大衣里的暗纹白衬衫，领口微敞，休闲又挺阔，修长双腿一曲一伸，闲适地靠在车门上。
　　一只手伸进车窗内按在方向盘上。
　　他长腿阔步，眨眼间便走到了马路这边。
　　视线在四人身上逡巡，最终落在了楚杨的身上。
　　镜片后的眸光明明是温柔，却又挑出几丝冷意。
　　他声音温和，说出的话却让人窒息：“这矮子是谁啊？”
　　楚杨：……
　　作者有话说：
　　楚杨：你礼貌吗？
　　前几天因为赶榜多更了点，今天开始正常日更一章，入v会有万字更新，爱你们呦~


第9章 倒计时7天
　　顾衍的到来，打破了四人狗血的阵型。
　　让路人一时分不清几个人的人物关系。
　　周子学举起手机想要说什么，却被楚杨抢了话：“这位先生，我181。”
　　顾衍表情淡淡：“我192.”
　　楚杨：……
　　顾衍低眸瞥了他一眼，□□裸的挑衅刺激到了楚杨。
　　他挺直了脊背，还稍稍踮起了脚，质问道：“你哪位啊？”
　　洛音不想关系太乱，急着抢答道：“我哥。”
　　周子学眯着眼，一字一顿地说：“你，哥？”
　　洛音能感觉到顾衍凝视过来的视线，没敢看他。
　　怕他说什么使场面更乱，主动拉起他的手，急着跟众人道了别。
　　走出去两步，她就想松开他的手，却被反握住，捏紧，无法挣脱。
　　而肩上的大提琴也被他卸了下来，肩膀顿时轻松了许多。
　　随着车门的大力关上，坐在副驾的洛音揉了揉被捏痛的手。
　　她能感觉出顾衍生气了。
　　他鲜少生气，最近频率好像有点高。
　　洛音准备跟前几次一样，选择敷衍和逃避。
　　毕竟马上就要离开了，没必要惹麻烦。
　　车子启动。
　　洛音还在疑惑着顾衍怎么又来学校了，他却率先质问：“为什么说我是你哥？”
　　洛音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因为我已经让楚杨假装我男朋友了，我也不能亲自戳穿自己的谎言吧？”
　　“为什么用别人做挡箭牌？”顾衍睨了她一眼，“我不好用？”
　　洛音：……
　　他当然不好用了。
　　刚上了那样的热搜，解释起来很麻烦的。
　　难道要解释自己虽然是他的未婚妻，但却是他白月光的替身？
　　当初是她求着顾衍让自己留下的，她说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所以，她没有立场责怪他把自己当替身。
　　也没有资格责问他跟叶絮胭的事。
　　沉默了半晌，洛音避重就轻地解释：“楚杨是学霸，比较有说服力……”
　　夜幕降下，车里忽明忽暗，看不清顾衍的神色。
　　一个弯路。
　　他明明是不慌不忙地转动方向盘，车子却像漂移一样，甩洛音个措手不及，打断了她的后半句话。
　　顾衍却恢复了一脸的淡然，悠悠地说：“我高考差两分满分，是那年的全省高考状元。”
　　洛音：……
　　怎么莫名卷起来了？
　　——
　　回了房间，洛音换了居家服，看了看时间，准备晚点下楼吃饭。
　　她想尽量减少跟顾衍的碰面。
　　新手机还没还给顾衍。
　　她有点打怵还手机时会再次被质问。
　　顾衍生气时有点可怕，她不想面对。
　　洛音心不在焉地点开了微信，周子学的对话框里有一长串未读信息。
　　【周老三：你跟那个男人到底什么关系？】
　　【周老三：他上次不是说是你未婚夫吗？】
　　【周老三：叶絮胭那条微博发了快四个小时了，他到现在都没发澄清】
　　【周老三：他俩真的是男女朋友？】
　　【周老三：他真是你哥？表哥吗？】
　　洛音没想到周子学这么八卦。
　　直接关掉了对话框，不想回复他的信息。
　　不过，顾衍不发澄清很正常，他估计还在心里默默开心呢。
　　毕竟是他的白月光女神。
　　时间差不多了，洛音收敛思绪下楼吃晚饭。
　　别墅里有电梯，但洛音还是喜欢走旋转楼梯，视野很开阔。
　　大大的水晶灯从三楼垂至一楼，三层挑空的白色窗框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的一大片私家花园，明亮又梦幻。
　　洛音不指望以后能住在这样奢华的房子里。
　　只要能有个安稳的住所就已经知足了。
　　她顺着旋转楼梯下去，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吧台旁，正在手磨咖啡豆的顾衍。
　　她脚步微顿。
　　他也换了一身居家服。
　　宽松的浅蓝色厚T恤领口不大不小，刚露出他的锁骨，配上白色休闲裤，干净又有气质。
　　他坐在吧台凳上，凳腿已经拉到最长，依然没有他的腿长，一只脚轻轻松松踩着地，膝盖还微微弯曲着。
　　他将磨好的咖啡豆倒入滤纸和过滤器中，“滴”的一声，沸腾的水刚好烧好。
　　顾衍慢悠悠抬眼，正对上她的目光：“很久没吃你做的蛋糕了。”
　　水壶里的开水停止了沸腾，四周沉静下来。
　　洛音的回答显得十分清晰：“我现在不太想做。”
　　她之所以学做蛋糕，是因为顾衍爱吃。
　　但她这几天把叶絮胭的微博翻了个遍，发现，其实是叶絮胭喜欢烘焙。
　　都要走了，她干嘛还做他怀念白月光的工具人。
　　盯着她的顾衍不知道在想什么，缓缓收回了视线。
　　他把水壶里的水倒进长嘴的咖啡壶中，他手执咖啡壶慢慢在装有咖啡粉的过滤器上浇了一圈，霎时，咖啡的香气四溢。
　　直到滤纸上的水全部渗下去，顾衍拿开过滤器，一杯浓黑色的咖啡就冲泡好了。
　　他举起咖啡杯，杯口的热气蒸腾到他的眼镜上，起了一点白雾，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将冲好的咖啡递到她面前，眼镜的白雾散去，乌黑瞳仁映出她的轮廓。
　　“用咖啡跟你交换。”
　　洛音抿唇摇摇头，无声拒绝。
　　她绕过顾衍走到了餐桌前，阿姨已经将晚餐做好了。
　　今晚顾伯母依旧不回来吃，顾星月也没回来，偌大的餐桌就只有她和顾衍两个人。
　　顾衍把那杯咖啡放在桌子上，“你不是喜欢喝我冲的咖啡吗？。”
　　是很喜欢啊。
　　可她以后再也喝不到了。
　　现在要开始戒掉这一年多养成的所有习惯。
　　洛音默默吃着饭，敷衍地说：“太晚了，喝咖啡睡不着。”
　　顾衍：“可我想吃你做的蛋糕。”
　　洛音摇头，她的不应答让餐桌上的气氛一跌到低。
　　沉默了半晌，顾衍再次开口，声音不似之前的温和，但也不算冰冷。
　　“要不然，你开个价。”
　　洛音咽菜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清澈的小鹿眼微怔，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顾衍被盯得不自然，轻咳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下来，“我的意思是……”
　　“一千行吗？”
　　细软的声音透着试探，说得小心翼翼的。
　　顾衍停下了没说完的话，扶了扶眼镜框，似乎是没听清，重问了一遍：“一千？”
　　洛音似乎一开始就对这个价格没有底气，听见他的反问，立刻改口：“要不，你还个价。”
　　顾衍长睫微垂敛住神色，沉声说了句：“好，一千。”
　　洛音也不管他是不是嫌贵了。
　　有钱傻子才不赚！
　　快速吃完晚饭，投身到做蛋糕中。
　　看着烤箱里一点点膨胀起来的蛋糕，洛音突然有点后悔。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条发家致富的道路？
　　早知道就一切都明码标价了。
　　既然他能接受做蛋糕一千，那拉一次大提琴五千不过分吧？
　　陪聊可以办包月，一万也应该可以接受吧？
　　至于亲热之类的肢体接触，可以视情况而定。
　　如果体验感好，可以免单。
　　“叮”地一声，打断了她美滋滋的思绪。
　　红彤彤的烤箱灯熄灭，蛋糕烤好了。
　　这是她做得最认真的一次。
　　毕竟一千元的劳务费不能白拿。
　　洛音把蛋糕脱模装盘，还特意用水果在盘子边点缀了一下。
　　尽量让它看起来值一千元的身价。
　　顾衍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精致的蛋糕，看起来并不像很开心的样子。
　　反正钱已经到账了。
　　即使他后悔了，她也不会退款的。
　　金钱的魅力，让洛音有了服务员的自觉，都用上了敬语：“那您慢慢享用，我先下去了。”
　　刚跨出去一步的脚，被顾衍一声阻断。
　　顾衍：“去哪？坐下陪我吃。”
　　洛音转过身，微微一笑：“陪您吃，要另收费。”
　　顾衍：“……”
　　又拿了一千元的洛音，满脸餍足地吃着蛋糕。
　　松软香甜的蛋糕入口即化，觉得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职业了。
　　突然有点不想走了呢。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在他说，她是因为钱才留下的时候，果断开启收费服务。
　　只怪当时她真心喜欢着他，被情所困了。
　　一边兴奋一边遗憾的洛音，没注意对面顾衍的神色。
　　他手肘搭在扶手上，食指轻点唇，凝视着她，眼中满是疑惑和矛盾。
　　起初他以为她为了钱缠着他时，他问她想要什么。
　　她说“我只想要你”。
　　现在他信了她是真心喜欢他，她又要钱了。
　　——
　　叶絮胭的那条微博热度，随着扒出来是顾衍后，就逐渐下降。
　　毕竟叶絮胭也不是什么流量女星。
　　顾衍颜值虽高，但不是公众人物，网上的资料太少，也扒不出来多余的信息了。
　　但是，在顾衍的圈子里，这件事仍有余温。
　　因为认识顾衍的都知道，他有个黏人的未婚妻。
　　北城那些富n代们不是都像顾衍一样忙于事业。
　　还有很多闲出屁来，专爱看人家的八卦的。
　　洛音正忙着按照自己的计划，全盘复习，查缺补漏。
　　微信却像炸了一样，一天的功夫十几条未读和几十个添加好友验证消息。
　　几个顾衍的朋友是她以前主动加的，为了获知顾衍的行踪。
　　这些新加她的，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人。
　　都是些看热闹吃瓜的人。
　　她大概扫了一眼，都在变着花样问她，对叶絮胭发的那条微博怎么看？
　　洛音眼眸稍稍垂下，有着超乎年龄的深邃。
　　—
　　周孟在这次吃瓜群里尤为突出。
　　在他们的大群里，上蹦下跳的撺掇，生怕有人没看到洛音的笑话。
　　【孟公子：她没加你们没关系，我有她微信，她发朋友圈了，我第一时间给你们截图】
　　【Alics：我们这胃口可是被你吊足了，那小黏人精能有什么回应？】
　　【孟公子：顾少一直都没澄清叶絮胭发的微博。】
　　【孟公子：那一定是要跟洛音取消婚约了】
　　【孟公子：她肯定得闹啊，就等着看笑话吧】
　　【A林精精：发了】
　　【A林精精：她发朋友圈了，我第一时间截图了】
　　紧接着一张朋友圈截图发了过来，群里顷刻间安静了，应该都在看图片。
　　截图确实是洛音发的朋友圈。
　　但却是一条微信小游戏的分享。
　　并配文：分享领金币。
　　群里所有人：……？


第10章 倒计时6天
　　洛音发完朋友圈就把手机调静音了。
　　一下午都没被打扰。
　　按时回到家，偌大别墅只有阿姨在厨房里忙碌着，别人都没回来。
　　洛音回了房间，放下书包觉得有点热。
　　六月初，多雨的季节，这几天的闷热可能在酝酿一场大雨。
　　她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轻薄的真丝睡裙，有点贵但确实很好看。
　　她换上后在镜子前照了照，满满的纯欲风。
　　在书桌前坐下，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顾衍买的新手机上。
　　看了看时间，决定趁着顾衍没回来之前，把手机放到他的房间里。
　　避免正面冲突。
　　她披了件薄外套，拿着手机走到了顾衍的房门口。
　　她朝左右两侧看了看，蹑手蹑脚地按住了门把手，门开了一条缝。
　　果然没锁门。
　　想当初，她刚住进来的时候，他房门的安全级别堪比劳德尔堡保险库。
　　一道明锁一道暗锁，里面还有一个安全锁。
　　可现在为什么连锁都不锁了？
　　洛音没时间想那么多，摸着黑踏进去一步，把手机手机放在门口就转身要离开。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洛音一紧张，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陷入黑暗中，洛音锤了下自己的头。
　　还不如在门口撞见呢，藏房间里更解释不清了。
　　脚步声不紧不慢，沉着稳健，洛音一听就知道是顾衍无疑了。
　　她迅速做出了反应，果断朝着露台方向走去。
　　可房间里实在是太黑了，她在撞了茶几和床角后决定放慢速度。
　　真的好疼。
　　终于，她成功打开了落地窗门，来到了露台上。
　　在门被开的前一刻。
　　没时间关窗门了，洛音不祈求毫无痕迹，但求别被抓个现行。
　　可往往事与愿违。
　　在她成功攀上露台栏杆，眼看着要跳到自己房间露台，脱身成功之际，纤细的脚踝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
　　紧接着一只手松开，向上掐住了她的腰，使她的纵身一跃失败了。
　　洛音此刻的心情可以用无尽的懊悔来形容。
　　如果再早点去放手机，或者听见脚步声没慌，哪怕当面给他，也比现在的状况强一百倍吧。
　　露台上也无风，她的后背紧贴在男人的身前，腰还被他握在手中。
　　感觉更热了。
　　披着的外套经过刚刚一系列高危动作已经滑落。
　　她扭动了一下企图挣脱逐渐升温的胸膛，落在腰上的手掌，改掐为搂。
　　他附身将头靠在她肩膀上，陷进她的颈窝里，口中带了一点酒香，声音喃喃的，不是很清醒的样子。
　　“门没锁，怎么又跳露台？”
　　洛音：……
　　这话说的，好像她常跳似的。
　　也就跳过那一次而已。
　　而且，他是不是误会她是从自己房间跳过来的？
　　洛音想解释，但脖颈被他柔软的发丝噌得痒痒的，一时挣脱不了他的桎梏，只能偏头躲着。
　　“顾衍，你，你喝醉了？”
　　顾衍的眼镜早已不知所踪，一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箍在她的脑后，唇瓣贴在她的唇上摩挲着，气息灼热。
　　“没醉。”
　　洛音：……
　　看来是真喝醉了。
　　她还来不及说句话，唇便被吻住，她甚至来不及喘匀一个完整的呼吸。
　　没有眼镜封印，加上酒精麻痹了理智，他袒露出最原始的渴|望。
　　洛音只能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来保持身体平衡。
　　顾衍气息逐渐急促。
　　“因因……”
　　这两个字一出，让洛音理智瞬间找回。
　　虽然她一直认为跟顾衍亲热是她在占便宜。
　　可她接受不了他一边叫着别人的昵称，一边跟自己接吻。
　　他的双手像铁钳，她挣扎不开，现下唯一能用的武器，就是牙齿了。
　　她进他退，他攻她守，唇舌间像是在博弈。
　　终于，找到喘息的缝隙，狠狠咬住他的下唇。
　　丝丝血腥味弥漫在口中，跟上次他咬破她时的情景重叠。
　　一人一次，很合理。
　　刺痛感成功让顾衍松了口。
　　洛音借机用力一推，趁着他失神，成功逃脱了他的桎梏，夺门而出。
　　——
　　洛音一夜没睡好。
　　反复梦见自己被困在露台上。
　　而屋内，顾衍在跟叶絮胭亲热，干柴烈火，两人眼看就要扑倒在床上了，顾衍却发现了她。
　　她想要跳露台回房间。
　　在跳的一刻，发现下面是万丈深渊。
　　她脚下一滑，失足跌落下去。
　　洛音蹬了下腿，猛然醒来。
　　额头汗津津的。
　　她重重喘着气，还没等完全平复下心跳，电话铃声又吓了她一跳。
　　是蒋情打来的。
　　她缓了缓，接起电话：“喂，妈？”
　　蒋情的语气有点急的：“女儿，你爸刚刚来电话了。”
　　洛音没等她说完，立即坐了起来，困意全无，听着蒋情絮絮叨叨地说着爸爸的情况。
　　蒋情：“他又来跟我借钱，大山都知道了，但是还好，这次大山没发火，他最近脾气确实变得好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他如果真的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洛音听着妈妈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垂下了眼。
　　她张了张嘴，终是没忍心告知妈妈柳大山转变的真相。
　　就先让她安安稳稳地生下孩子吧，孕妇忌讳心情起伏太大。
　　她会尽全力守护她的。
　　蒋情还沉浸在柳大山的转变中，喋喋说个不停。
　　最后提到了柳小海，柳大山的儿子。
　　“对了女儿，小海说什么热搜，说顾衍跟一个女明星好上了？真有这回事吗？”
　　洛音：……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柳小海跟他爸一样讨厌。
　　洛音的沉默让蒋情以为她默认了，叹了口气劝道。
　　“女儿啊，咱是普通人，顾家那是什么门第，咱本来就高攀不起。你还小，妈妈也没跟你说那么多，但是咱们不能一直活在幻想中，总要看看现实不是？”
　　蒋情顿了顿，语气缓了下来：“没事女儿，如果婚事黄了，大山说有个朋友的儿子，条件也挺好的，家里做小买卖的，虽然跟顾家比不了，但也是不愁吃喝的，当，当然，你如果不想见就算了，你还小，等大点再考虑也行。”
　　洛音耐着性子听完蒋情的话，低声说道：“妈，让柳大山少管我的事，还有，我爸在哪？”。
　　蒋情：“你问他干嘛？他根本戒不了赌，还有，你柳叔叔这次确实是为你好……”
　　洛音忍不住打断了她：“把我爸的地址给我。”
　　蒋情在面对前夫的态度上，略显刻薄：“你还想跟顾家要钱给那个赌鬼还债吗？”
　　洛音蹙眉，好像所有人都认为她会跟顾家要钱给爸爸还债。
　　包括她妈。
　　——
　　洛音最终还是在蒋情那得到了爸爸的地址。
　　她打车到了城西区，到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按照导航，走到了一片老城区，这里小旅馆很多。。
　　小路交错，特别容易走错路。
　　她左转右转，到了一家小旅馆楼下。
　　导航显示目的地已到达。
　　洛音抬眼看着旅馆破旧匾额。
　　脏兮兮的窗户玻璃里，细钢管的护栏将它罩得结结实实的。
　　很压抑。
　　旅馆外的小路上类似一条疏于管理的小市场。
　　人不多，她一眼就看见那道熟悉的背影。
　　身量高瘦，一身浅蓝色格纹长袖衬衫，里面的T恤白得一尘不染。
　　整个人看起来跟周围脏乱差的环境格格不入。
　　只有他脚上运动鞋的白边，有磨出毛的泛黄痕迹。
　　男人提着四五个购物袋，正在买车厘子。
　　结账时拿着钱包犹豫了一下，对商贩说：“少拿一半吧”
　　商贩依言要往外倒出去一半，
　　他又想了想，又阻止了商贩，把钱包里的钱全都到了出来。
　　加上硬币才勉强凑够了。
　　“洛全意。”
　　洛音细软的嗓音不大，但在不算嘈杂的街上很清晰。
　　提着车厘子的男人脚下一顿，转过头。
　　略有些清瘦的脸上，胡子被刮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很年轻，却被眼角的细纹出卖年纪。
　　那双清澈的眼跟洛音有三分神似。
　　洛全意见到洛音似乎并不意外。
　　了然地叹了口气，短暂的无奈过后，扬起了唇角。
　　两人相视一笑。
　　—
　　简陋的旅馆里，不大的房间放了两张单人床。
　　洛音去打开窗户透气，防盗围栏有点生锈，但整间屋子还算干净。
　　爸爸有轻微的洁癖，这里应该是他预算内，所能找到最干净的旅店了。
　　“唉，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没吃午饭吧？去洗手。”
　　“去洗手”三个字，让她仿佛回到了以前
　　洛音对着窗户怔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去洗了手。
　　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摆满了餐盒和零食。
　　酥炸大鱿鱼，葱爆虾，红烧肉，卤鸭脖，还有一袋没来得及清洗的车厘子。
　　都是她以前最喜欢吃的。
　　他早就猜到她会来找他，所以用尽了身上最后一点钱，也要给她买她最爱吃的这些东西。
　　洛全意去洗车厘子了。
　　洛音拿出手机，给餐桌上的食物拍了张照。
　　在日后见不到爸爸的日子里，她还可以时常翻出来看看。
　　刚拍完，蒋情的微信消息恰巧发了过来。
　　【妈妈：见到你爸了吗？他跟你说的任何话你都别信，他就是想跟你要钱】
　　洛音垂了垂眼，把刚拍好的照片发了过去。
　　隔了一分钟，蒋情又发来信息。
　　【妈妈：他给你买这些，就是想用感情绑架你，为了跟你要钱还债】
　　【妈妈：傻孩子，别给他钱了，他是个无底洞！】
　　“车厘子也好喽，快吃吧我的小公主。”
　　随着爸爸的一声叫喊，洛音没跟蒋情争辩。
　　手机直接关了静音，没理会她打过来的电话。
　　洛全意像以前一样，帮她把袖子挽了起来。
　　把虾皮全部替她剥掉，摆回餐盘里码放整齐。
　　父女俩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平淡又温馨。
　　洛音享受着跟爸爸待在一起的宁静，想了想问道：“爸，你到底欠了多少钱？”
　　如果她手里的十万元够的话，她会全部给爸爸，让他还债回来跟自己生活。
　　只要他不继续赌了，她能赚钱养他。
　　洛全意却含笑不语，只看着她大口吃着饭，时不时问道：“这道菜是不是咸了？”
　　洛音嘴里塞得满满的，只能含糊地应道：“挺好吃的，就是比爷爷做的差了点。”
　　这话一出，父女俩都沉默了。
　　最后是洛全意打破了沉静，“你在顾家生活得还顺心吗？”
　　洛音点点头：“高考之后我就要搬出去了，已经租好房子了。”
　　洛全意微微叹了口气：“高考那天，爸爸可能没办法去送你了……”
　　洛音死死抿住唇，眼泪先一步掉了下来，落在面前的白米饭上。
　　她很希望高考时爸爸妈妈能像别的父母一样送她去。
　　她也好希望爸爸这个临时的小旅馆是永久的住处。
　　这样，她就有家了。
　　洛音的哭声再也掩饰不住，抽噎了起来。
　　洛全意只能将女儿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
　　他默默流着泪，轻声道：“是爸爸对不起你。”
　　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靠在爸爸的怀里太安心了，洛音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因为昨晚那个梦，一夜没睡好。
　　极度缺觉的她，一直睡到了天蒙蒙亮。
　　她揉了揉眼睛，有点肿痛。
　　伸手去摸手机时，才发现自己睡在床上。
　　窗帘拉着，卫生间有水滴的声音。
　　洛音迷迷糊糊地朝卫生间喊了两声“爸爸”，坐了起来。
　　她想对着手机屏幕看看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肿了，按亮了手机屏幕，却率先看见了未接来电提示。
　　在蒋情一串的未接来电中，顾衍的号码穿插在其中。
　　都是晚上十点之后打来的，一共打了十多个。
　　看时间，他先是每隔一个小时打一次。
　　到后来就隔半小时，二十分钟，十分钟地打一个了。
　　一直打到了刚刚。
　　这是有什么急事找她吗？
　　还没翻看完记录，顾衍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这次是电话视频。
　　洛音接了电话，看清屏幕上顾衍那张帅气的脸，却全无心情欣赏。
　　她下了床朝卫生间走去。
　　顾衍的声音自听筒里传来，声线低沉得点沙哑。
　　“你去哪了？夜不归宿？”
　　“我……”
　　洛音停在卫生间门口，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关不紧的水龙头在滴答滴答流着水。
　　顾衍声音又沉了些，还带了隐隐的威胁：“到底在哪？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
　　洛音没心思再讲电话，匆匆对手机说了句：“先不说了”
　　挂断了电话。
　　顾衍：……


第11章 倒计时5天
　　挂断电话的洛音返回房间，仔细看下，才发现爸爸的行李都没了。
　　她拉开窗帘向窗外看去。
　　清晨五点多的街道十分冷肃，空旷得像她此刻的心境。
　　她跑了出去，站在大街上，左顾右盼迷茫得有些天旋地转。
　　一时不知道何去何从。
　　她走到街头，微风撩起发丝，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
　　爸爸现在几乎身无分文，他能去哪？
　　他上次回来时，洛音以为他回来就不会走了。
　　她可以赚钱把35万还给柳大海，让爸爸妈妈复婚。
　　可没想到爸爸又去赌了。
　　上次欠得不多，才3万。
　　她把在周子学那里赚的控分费全给了爸爸。
　　她知道爸爸已经染上赌瘾了，但是她不恨爸爸。
　　爸爸为什么变成这样，她全看在眼里。
　　她只恨自己没有钱送爸爸去戒赌机构。
　　漫无目的走了很久，洛音才想起早上顾衍来的电话。
　　她掏出手机来，手机提示只有16%的电量了。
　　因为一直静音，顾衍又打来的电话她没接到。
　　如果现在给他回电话，估计会关机。
　　她想了想，打开了微信，给他发了条信息报了个平安。
　　很快，顾衍回了微信。
　　【顾衍：位置】
　　洛音想了想，给他发了定位。
　　周子学的信息便接二连三地进来了。
　　【周老三：那人真是你表哥吗？】
　　洛音无语，他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本来没想回复他，但接下来发来的信息让洛音微微皱起了眉头。
　　【周老三：我问我堂哥周孟了，他说你是顾衍的未婚妻】
　　【周老三：他还说，你要被扫地出门了】
　　路边的车流声渐渐多了起来。
　　太阳初生，天光大亮，整座城市都鲜活了起来，也喧嚣了起来。
　　洛音站在街边，停下了脚步，纤细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输入着。
　　【洛音：什么扫地出门？周孟跟你说什么了？】
　　【周老三：你先回答我，上次跟我动手的那个男人是不是顾衍？】
　　【洛音：是】
　　【周老三：他真是你未婚夫？那你为什么骗我？】
　　【洛音：我不是经常骗你吗？】
　　【周老三：真是理直气壮啊洛音，我真想看看你被人欺负的样子】
　　紧接着一张图片发了过来。
　　洛音点开一看，眯起了眼。
　　是叶絮胭最新发布的微博截图。
　　微博只字未写，只分享了一则婚纱旅拍的视频。
　　这很难不让网友们往结婚上猜测。
　　可洛音并不认为这样就能证明顾衍跟叶絮胭在谈婚论嫁了。
　　毕竟，顾爷爷目前为止，还不会承认别人是孙媳妇。
　　【洛音：这能说明什么？】
　　【周老三：有时候，真觉得你冷静得可怕】
　　【周老三：那你再看看这个】
　　周子学又发来一张截图。
　　还是叶絮胭的微博。
　　这次她发了一封手写信，字体有些幼稚，有的字还用的拼音代替的。
　　像是小学生写的。
　　信的内容很简单，像是一句承诺。
　　我长大会qu因因做老po。
　　顾衍。
　　整句话，只有顾衍两个字写得最流畅。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
　　叶絮胭把这个发出来，是在宣誓主权吗？
　　【周老三：看清楚了吗？这是说明叶絮胭和顾衍早就私定终身了】
　　【周老三：即使你们俩有婚约，可在他们两人心里，彼此才是唯一认定的】
　　【周老三：你是不是成了阻挠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恶毒女配了？】
　　洛音垂眼看手机，已经高升的晨光迎面打在脸上，将睫毛投出微颤的阴影。
　　【洛音：你的意思，我才是第三者？】
　　【周老三：不是我的意思，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周老三：而且，我加进我哥建的一个群里了】
　　【周老三：你知道群里那些人都怎么说你吗？】
　　他又甩了几张截图过来。
　　截图是周孟和他们圈子里的一些闲出屁的富二代们的聊天截图。
　　全都是diss和讽刺她的。
　　说她拆散顾衍和叶絮胭。
　　说顾衍特别厌恶她，不止一次说过想要把她赶出顾家。
　　说她用尽手段缠着顾衍。
　　说她为了钱也得尽可能的霸占着顾衍未婚妻的身份。
　　洛音一条条看着聊天截图。
　　其实，他们平时说得也差不多是这些。
　　没有一点新意。
　　她当然知道包括顾衍在内的，所有人的想法。
　　除了她的目的不是为了钱外，其余说得也基本都是事实。
　　现在的结果，她当初就想到了。
　　所以她给自己设置了期限。
　　期限范围内，她会尽可能的去达成目的。
　　期限一到，她就会收拾好一切离开。
　　因为，她的自尊不允许自己这样无止境的卑微。
　　洛音面色波澜不惊，给周子学回了信息。
　　【洛音：管好你自己的事，别多管闲事】
　　手机只剩下2%的电量，马上就自动关机了。
　　她只能打车先回顾家。
　　洛音站在街边，随手抬了抬手臂，一辆车停在了路边。
　　她拉开车门时才发觉不对劲。
　　车里，赫然坐着顾衍。
　　她游移的思绪慢慢回拢，意识到眼前的不是出租车。
　　进而想起，他之前跟她要定位来着。
　　他没再打来电话，她还以为他又气她不接电话，不准备理她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顾衍面色微沉，镜片后的双眼深陷，眼白有些猩红。
　　如炬的目光盯着她，仿佛随时要爆发一场嘶吼。
　　可半晌后，他却语气淡淡地开了口：“上车。”
　　虽然语气波澜不惊，但洛音被他这幅不好惹的气场镇住，痛快上了车。
　　发现车子中间放着半杯已经冷掉的咖啡。
　　他怎么大早上就喝咖啡？
　　顾衍声音沉得发哑：“为什么夜不归宿？为什么到这来？为什么挂我电话？为什么不给我回电话？”
　　顾衍的话让洛音的视线从咖啡杯移到他的脸上。
　　她眨了眨眼，从他这一连串的问题中，只挑选了最后一个问题回答。
　　“我……手机没电了。”
　　疾驰的车突然亮了左转向灯，车速慢了下来。
　　顾衍右手握着方向盘打圈，慢慢靠边停了下来。
　　车子停稳，他摘掉了镜片，食指和拇指捏了捏眉心。
　　再睁开眼，里面泛着冷光。
　　“没电了？”
　　他从镜盒里拿出眼镜布，骨节分明的手指用鹿皮布轻抹着镜片，慢悠悠地说。
　　“真巧，跟上次手机摔坏的时机一模一样。”
　　洛音转头盯着他俊逸的侧颜，软糯的声音在车厢里不算太小：“你不信？”
　　一个镜片已经擦完，顾衍抬起眼睛对着阳光看了看。
　　其实没擦的那只镜片也不脏。
　　他缓缓抬眼，“是你信誉度太低”
　　洛音：……
　　说谎说多了，真话被怀疑是注定的宿命。
　　两只镜片都被他擦拭干净，重新戴了上去。
　　“回答问题吧。”
　　洛音顿了顿，明知故问：“什么问题？”
　　顾衍右手撑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侧身靠近她，垂着眼，左手捏着她身前的安全带，慢慢摩挲着。
　　此刻的安全带就像一只宠物，在他修长的指缝中逐渐温顺。
　　洛音觉得，他在借安全带给她心理暗示。
　　想要驯化她，让她变听话，进而好好回答他的问题。
　　顾衍撩起眼帘，直视她：“昨晚去哪了？”
　　洛音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还是选择了说谎。
　　她不想说出爸爸的事。
　　“去我同学家学习了。”
　　顾衍温声问：“哪个同学家？”
　　洛音：“……我同桌，韩鲸鲸。”
　　顾衍：“为什么不给家里打电话说一声？”
　　洛音：“我忘了，下次一定注意。”
　　顾衍点点头，收回手坐正了身子，启动车。
　　他声音温和，却面无表情：“那个同学家在哪？打扰人家一夜，我去送点礼物致歉。”
　　不用看他表情，洛音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这是明摆着不信她的鬼话，要戳穿她的谎言。
　　她倒是可以再跟他狡辩几个回合。
　　不过，她能感觉到他这次是较真了，浪费时间去欺瞒毫无意义。
　　洛音沉默着。
　　顾衍再次开口，柔和的语气中尽是警告：“想好再说，再敢骗我，就不会像上次一样轻易算了。”
　　洛音眼睫轻颤，唇微微抿住。
　　他指的“上次”，应该是爸爸欠3万的那次。
　　她也跟这次一样，去见爸爸。
　　只不过那次她没夜不归宿，但半夜11点多才回家的。
　　导致顾衍给她设了门禁，晚上10点前必须回家。
　　否则，就告诉爷爷，把她赶出顾家。
　　她知道，他一直想把她赶出去。
　　只不过是顾忌顾爷爷，并且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罢了。
　　怪不得他这次费尽心力也要戳穿她的谎言。
　　这次恐怕是赶她离开最好的时机了。
　　想通了这些，洛音莫名放松了下来。
　　反正都是要走了，也不在乎是自己走，还是被他赶走。
　　只不过她的出租屋还没时间去收拾。
　　还以为可以等到高考结束才离开呢。
　　沉默的这几秒，他已经恢复了一惯的温和理智：“再给你次机会，跟我说实话，昨天去干什么去了，我就不赶你走。”
　　洛音想了想，放软了语气，本就细糯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更加惹人怜惜。
　　但说出口的话，让人一口血憋在口中吐不出来的感觉。
　　“可是，我不想说实话。”
　　顾衍大概是装久了好脾气，性格就真的好了不少。
　　被她这样挑衅也只是深吸了口气，忍了下来。
　　他重复了自己的理解：“你的意思，是宁可被赶走，也不想说实话？”
　　洛音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顾衍完美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
　　他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是他做过最有惩罚性的动作了。
　　顾衍：“你是不是躲我呢？”
　　洛音：……
　　他不会才看出来吧？
　　都躲了近半个月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5 18:00:19~2022-04-21 18:0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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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倒计时4天
　　顾衍转了转腕表，脸色绷紧，能看出来有些不耐烦了。
　　他慢悠悠开了口，警告意味浓郁：“我给你妈妈打过电话了，你还准备隐瞒什么？”
　　洛音侧眼看他，小鹿眼湿漉漉的，蕴藏着难以置信。
　　他既然早就问过她妈了，还装不知道地盘问她，他就这么高高在上，全然不顾忌她的想法吗？
　　洛音双手紧攥，垂下眸，仿佛牵动情绪的最后那根线也断了：“行，我说。”
　　顾衍没看出她的异样，终于对她的顺从满意了。
　　渐渐红润的脸色能看出他心情正在渐渐转好。
　　“说吧。”
　　洛音脸色却越来越白，轻柔的声音低低的，没了活力：“我昨天见了我爸。”
　　顾衍挑了下眉，似乎有点意外，“你爸？”
　　“嗯，我爸欠了赌债，这次回来又不告而别……”
　　洛音说到这里顿住了，咬了下唇。
　　她不知道下次再见到爸爸会是什么时候了。
　　修长的手指在她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洛音便稍稍歪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顾衍的手停在了半空。
　　手指慢慢收拢，变掌为拳。
　　洛音对他这个动作有些忌惮。
　　毕竟看见过他收拾周子学，知道他身手很好。
　　她一五一十地坦白着：“昨晚就在这附近的一家小旅馆见过他，今早你给我打电话时我刚醒，然后就发现他不见了，我才挂了你的电话。”
　　顾衍觉得她的语气毫无感情，就像是人工智能在播报新闻。
　　觉察出她此刻的了无生意，顾衍没再继续说什么。
　　僵持了半晌，他慢慢缩回手，“你爸现在还欠债吗？”
　　洛音点头。
　　顾衍：“你没用爷爷卡里的钱给他还债吗？”
　　洛音默然。
　　她就知道他会认为自己用顾爷爷给的钱还债。
　　她也没多做解释，顺着顾衍的话胡乱点点头。
　　终于得到了特赦，不用被盘问了。
　　洛音将头转到车窗的一侧，紧抿着唇。
　　因为她跟他的地位相差悬殊，所以就不该被尊重。
　　她不想说的事，就要用这种方式逼迫她说，这可能就是上位者的特权。
　　轰鸣声起，黑色帕拉梅拉驶进车流，徒余两排尾气。
　　——
　　上周刚下完雨，天气一直很晴朗，还以为这周不会下雨了。
　　结果临近高考前一天，天阴沉得厉害。
　　提前一周学校就已经放假了。
　　洛音每天定时起床，吃饭，学习，睡觉。
　　比上学时还规律。
　　相对比，就把回来过周末的顾星月给衬托得跟烂泥一样。
　　每天睡到中午，阿姨还要单独给她做一顿饭。
　　还有一天了，今天她给自己定的任务很轻。
　　最后做了一套卷纸找找考试的手感，就停止了学习。
　　收拾好明天考试的用具，她拿着水杯，准备去热杯牛奶喝。
　　她小时候因为身体弱，晚上学了一年。
　　本来爸爸和爷爷给她养得身体素质挺好，后来又因为在柳大海家住得那几年，耽误了营养的摄入，所以现在她得好好补补。
　　虽然她现在已经19岁了，但好好补充营养应该能再长几厘米，突破一米七。
　　她下了楼，朝着厨房走去。
　　还没接近就听见餐厅传来了顾星月的声音。
　　倔强的声音里带了哽咽和委屈。
　　“妈，您说我不如那个洛音？”
　　洛音驻足。
　　这怎么还有她的事？
　　顾星月越说情绪越激动：“是，我在您眼里永远都比不上别人家的孩子！我就是最差的那个！”
　　手机以抛物线的弧度，朝着洛音方向飞了过来。
　　洛音并没想接，可它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自己怀里。
　　并不想牵扯其中的洛音：……
　　洛音看了看无辜的手机，又看了看暴躁中的顾星月，不想触霉头。
　　她打算悄悄把手机放在地上，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事故现场。
　　可顾星月却发现了她。
　　顾星月：“你偷听我讲电话？”
　　洛音叹了口气，举高了手机，轻软的声音满是威胁：“别说我不爱听的，你手机还在我手里。”
　　顾星月被气得脸通红，刚想说什么，被高举的手机突然响起了微信视频铃声。
　　洛音拿下手机看了一眼，被视频上的名字吸引了目光。
　　叶絮胭。
　　洛音知道叶絮胭跟顾星月肯定认识。
　　不过没她没想到两人的关系会好到经常通跨国视频。
　　顾星月面色有点尴尬，踟躇地说道：“我，我跟絮胭姐本来就是好朋友，我们……”
　　洛音把手机扔给她，拿着水杯去了吧台，轻声道：“不用跟我解释。”
　　拿到手机的顾星月也突然反映过来，咂咂嘴嘟囔道：“就是啊，我跟你解释什么？”
　　她当即接通了视频通话。
　　似乎在向洛音展示自己的确不在乎她的感受，故意没离开原地。
　　洛音去冰箱取了一袋牛奶，听见顾星月跟叶絮胭寒暄的声音。
　　她进了厨房，拿了只小奶锅，将奶到进去，打开了火。
　　顾星月直接坐在餐座上，旁若无人地继续通着电话。
　　顾星月：“絮胭姐，你哪天回来啊？”
　　叶絮胭：“已经买好了三天后的机票。”
　　叶絮胭的声音优雅从容，跟她整个人的气质很搭。
　　顾星月：“太好了，我都想你了姐。”
　　叶絮胭：“我也是，已经给你买好礼物啦，小丫头。你哥在家吗？”
　　顾星月：“我哥没回来呢，应该还在公司。”
　　叶絮胭：“嗯嗯，那，她呢？她今天有什么动态吗？”
　　叶絮胭这句话一出，顾星月立刻重重咳了起来。
　　洛音听出来她是想掩饰叶絮胭的那句问话。
　　很显然，叶絮胭问的“她”，就是指的自己。
　　看来她们之间没少聊她。
　　奶沸腾了起来，洛音转头睨了顾星月一眼。
　　顾星月正对着手机摆手使眼色。
　　洛音收回视线，关了火。
　　叶絮胭那边不明所以，还在问：“怎么了星月？她不会在旁边吧？”
　　洛音把煮沸的牛奶倒进了杯子里。
　　不用看都知道顾星月在点头。
　　可叶絮胭竟然没停止说话，反而声音大了点，语气硬了些。
　　“她在也没事，其实有些话，我早就该当面跟她聊了。”
　　顾星月这会充当上了和事佬：“絮胭姐，等下我给你打回去吧。”
　　叶絮胭：“别，我只说两句，不会让你为难的星月。”
　　叶絮胭：“星月你知道吗？俗话说的门当户对，其实是对低位者的一种保护。低位者长期在高位者的压力和阴影下，会越来越自卑，而高位者也会对低位者的要求越来越高，进而产生嫌弃和厌恶的心理，所以，我是真心劝那些有灰姑娘梦的女孩，清醒一点，别被偶像剧洗脑。”
　　洛音把奶锅放在清水中清洗。
　　她听懂了叶絮胭的劝告，并深表赞同。
　　叶絮胭：“顾爷爷年事已高，顾衍早晚是要继承家业的。即使他能接受你，他身后的庞大家族和公司股东能接受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才能的当家主母吗？”
　　洗完了锅，放置好，洛音端着牛奶出了厨房。
　　她径直走到了顾星月身边，把她的手机拿了过来。
　　顾星月以为她准得跟叶絮胭吵起来，吓得赶紧低声劝阻：“洛音，你别跟絮胭姐吵，她回头再跟我哥告状。”
　　洛音有点意外地看了顾星月一眼。
　　她这句劝告明显是有点偏向自己的。
　　不过洛音没把手机还给她，她看向屏幕，这是她第一次正面直视叶絮胭。
　　叶絮胭跟她在微博上视频里看到的一样。
　　气质如兰，举止优雅高贵。
　　被别人认为自己像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变相的夸奖。
　　洛音微微挑唇，一脸淡然，声音轻软但掷地有声：“你说的对，我觉得你跟顾衍就很般配。”
　　说完，她把手机还给了顾星月，抿了口滚烫的牛奶，砸了砸嘴，若无其事地回了房间。
　　留在原地的顾星月看着她的背影呆怔了半晌。
　　还是叶絮胭唤回了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顾星月也纳闷呢。
　　她到底什么意思？
　　是又琢磨什么新套路了吗？
　　——
　　洛音回了房间，坐在书桌前发呆，无意识地喝着牛奶。
　　叶絮胭的话不自觉进入她的脑中。
　　说一点影响不到她，是假的。
　　她跟顾衍的阶级差距确实巨大。
　　其实也有很多寒门女孩凭借嫁人实现阶级跃层，但显然，洛音不是这样想法的人。
　　她更喜欢凭借自身的实力去实现财富自由。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她本来也不打算跟顾衍再有什么牵扯。
　　洛音喝光了手中的牛奶，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十一点。
　　反正下午也没有学习任务了，考试前一天应该适当放松。
　　洛音简单收拾了一些行李，准备先去出租房看看。
　　洛音跟房东阿姨约好了时间，房子的钥匙还一直没给她。
　　然后她先去买了些床上用品和小家电。
　　包括台灯，加湿器之类的小东西。
　　她特意坐了公交车去出租房那里，观察一下交通是否便利。
　　小区位于全城七大商圈之一的城南商圈。
　　因为是老房子，所以地理位置优越。
　　洛音还特意背调了一下。
　　这带老房子由于地理位置过于优越，地价太贵，加上老房子过于密集，迟迟没有拆迁的计划。
　　政府倒是有拆迁规划，奈何没有开发商能啃动。
　　其实，只是租住三个月，她也不用这样麻烦地了解太多。
　　性格使然吧，一切都喜欢了解清楚。
　　买好东西，还提前了十分钟到达了小区。
　　房东阿姨跟电话里一样，有着北城人惯有的热情。
　　洛音长得漂亮，一双水润的小鹿眼十分灵动，说话轻轻软软的，惹人喜欢。
　　她能感觉出，房东阿姨是真的很喜欢她，一直拉着她的手进了单元门。
　　楼梯扶手绿色油漆脱落，墙体斑驳，能看出整栋楼确实有年头了。
　　一共六层到顶，房子在三楼。
　　房东阿姨先是打开了一扇推拉的铁门，然后打开了房门。
　　房门应该是新换的，是保险门。
　　几年在柳大海家的经历，让洛音对这种安全性高的门很有好感。
　　从网上得到的信息，这套房的建筑面积只有四十多平米。
　　但打开房门却感觉很宽敞。
　　老房子有老房子的好处，比如公摊面积小。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地板和墙面保持得都很好。
　　家具稍显老旧，但干干净净的，而且也不多。
　　房东阿姨拿了两双拖鞋，招呼洛音进来：“小美女，我前天还来这擦了擦灰，这阵子雾霾有点重，一天不清扫都要落灰的。”
　　洛音微笑着说：“景阿姨，您叫我洛音就好。”
　　景阿姨：“好呀小洛，你说缘分不缘分，我儿子跟你一般大，今年大一，你在哪里上大学啊？”
　　洛音：“阿姨我晚上学一年，今年高三，明天就高考了。”
　　景阿姨：“哦哦，我儿子在南城上大学，他最近总说身体不太舒服，自己又不肯去医院，我跟你叔叔想过去一趟，房子租给你我也放心，你这小姑娘，我看着就喜欢。”
　　阿姨跟她聊了好多家里的事。
　　连家里有两套房子都说了，就差把存款金额告诉她了。
　　挥别了阿姨，终于清静了下来。
　　洛音把买来的东西简单布置一下，却又接到了顾衍的电话。
　　顾衍从来不会在工作时给她来电话。
　　联想到刚刚跟叶絮胭的交锋，她对这通电话莫名有些敏感。
　　事实证明，有时候她的第六感还是挺准的。
　　她接起电话，顾衍开口便问道：“你跟叶絮胭说什么了？”
　　洛音：……
　　她果然跟顾衍告状了。
　　她不理解。
　　她明明是祝福他们，为什么还被告状了？


第13章 倒计时3天
　　对于顾衍的质问，洛音微微皱眉。
　　缓了缓，她声音轻柔地反问道：“我没说什么啊，你听说什么了吗？”
　　顾衍嗓音温润略低，很有磁性，“我想听你说。”
　　洛音：……
　　她其实挺讨厌他这一副上位者的姿态的。
　　地位不等，真的连沟通都难，更遑论谈恋爱呢。
　　洛音无声叹了口气：“我没说任何影响你们感情的话。”
　　电话里沉默了数秒，顾衍再开口，洛音几乎能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他皱起的眉头。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影响我跟谁的感情？”
　　洛音不想跟他起争执。
　　最重要的，她不觉得跟他有必要因为叶絮胭争吵。
　　洛音把台灯摆在了床头柜上，拿起钥匙出了房门，淡淡地说。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明天高考，这件事咱们高考后再说好吗？”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数秒。
　　洛音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也没催，用钥匙锁好了里面的房门后，终于等到了他再次开口。
　　顾衍：“你不是被保送到北城大学了吗？还要准备高考？”
　　洛音一时语塞。
　　她难道要说，为了不留在北城，已经放弃了保送吗？
　　洛音踟蹰了片刻，语气轻轻：“想体验一下完整的高中生活。”
　　这次顾衍倒是没有疑问，似乎是理解了她的心情，痛快地答应了：“嗯，行，明天几点？我送你。”
　　面对他不在追究之前的话题，洛音终于松了口气，笑得轻快。
　　而且，有人送当然好。
　　“好呀，那麻烦你了。”
　　洛音挂断了电话，用力拉上了最外面的防盗推拉门。
　　还有两天，考完试就搬过来。
　　——
　　洛音早上是被雨滴声吵醒的，雨水压下尘埃，空气湿润又干净。
　　她看了看时间，早上六点半，也该起床了。
　　她刚洗漱好，换了衣服，房门就被敲响了。
　　是顾衍。
　　他漆黑的双眸透过镜片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
　　他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提着一个大牌服装纸袋，递给她。
　　洛音不明所以地接过纸袋，低头看了眼。
　　竟然是一条黄色上衣和一条灰色裤子。
　　顾衍的声音适时响起，像是在给她解答疑惑：“这是爷爷吩咐我买给你的，他说寓意一路辉煌。”
　　洛音：……
　　顾爷爷哪听说的这种谐音梗？
　　再说，现在全家都认为她是直接保送的，在他们眼里，她这次去考试只是看看题型，体验一把而已，为什么会送她这种无用的东西？
　　不过既然是顾爷爷的心意，她就接受了。
　　她道了谢，准备关房门离开。
　　顾衍却长指顶在门上，成功阻碍了他关门。
　　他盯着她，目光稍显炙热，唇角微动了下，顿了片刻开口道：“你，还需要什么吗？”
　　洛音怔了怔，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
　　换好了衣服，还挺合身。
　　这套搭配还挺时尚的，尤其是这件长袖的黄色上衣，身前是品牌跟故宫的联名款。
　　胸前的半个雕栏木窗图案很好看。
　　洛音坐上顾衍的车时才7点30。
　　路程大概半个小时，距离九点的考试时间绰绰有余。
　　外面下雨，车里却有点闷，发动车子前，顾衍把外套脱了下来。
　　跟她身上一模一样的黄色上衣，胸前印着另一半雕栏的木窗。
　　洛音难以置信地侧头看了看，确定了他身上的和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一个系列的。
　　准确来说，这两件应该是套情侣装。
　　洛音的惊诧神色没加遮掩，顾衍轻咳了一声，低声道：“买一送一。”
　　洛音将视线移到他的侧脸上注视了良久。
　　直到顾衍发动了车子，她才收回视线，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想。
　　这个品牌，好像只有情侣装会有买一送一的噱头。
　　她依稀想起，她刚跟顾衍表白时，就说过很多畅想。
　　包括想要他在高考那天送她，当天跟他穿情侣装，还要给她一个鼓励吻。
　　当时听完她的畅想，他一言没发，表情是冷漠的温和。
　　她还以为他直接把她的话当成了智障发言。
　　洛音突然想起早上他堵住门的一瞬。
　　难道他当时是想亲她？
　　应该不会吧。
　　就在她怀疑和反复推翻自己怀疑的纠结中，车子开到了考点。
　　考点是城北的一所重点高中。
　　洛音学校也安排了大巴车，不过他们学校的学生大多是家境不错的孩子，所以大部分都是私家车接送的。
　　尽管学校门口停满了豪车，但顾衍的帕拉梅拉还是很□□。
　　纠结了一路的洛音现在有点不能直视顾衍，解开安全带，道了声谢就要下车。
　　车门一时没打开。
　　她看向顾衍，见他根本没有解车门锁的意思。
　　刚想要求下车，就见他倾身靠了过来。
　　洛音下意识偏过脸。
　　她躲避的动作让顾衍猛然顿住。
　　他深看了她一眼，伸长了手臂，把车后座的透明文件袋拿了过来。
　　里面是为洛音准备的考试用品。
　　他睨着她，“躲什么？以为我要做什么？”
　　洛音咳了咳，遮掩道：“没，我就是吓了一跳而已。”
　　“哦~”顾衍故意拉长了尾音，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坐正了身子，食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方向盘，悠悠地说：“我记得，你有个高考愿望，现在还差什么？”
　　洛音心尖一跳，接过文件袋，摇了摇头，“什么也不差了。”
　　顾衍单手推了推镜框，黑眸注视着她：“什么也不差了？”
　　洛音点头，又去开车门，却还是打不开。
　　她转过头去想让他解锁，却见他的脸离自己又近了一些。
　　他温润的声线又轻又低，还带了点气音。
　　在这样封闭的车厢内，极具暧昧。
　　顾衍：“我记得，你之前说了三个高考愿望。”
　　洛音：…
　　洛音没接话，她指了指车门：“我快到时间了，开下门呗。”
　　他又靠近了几寸，贴近她的耳边，温热气息在耳垂上，若有似无。
　　“你不需要鼓励了？”
　　话音刚落 ，顾衍的手机适时响起。
　　洛音长舒口气。
　　这手机真懂事，关键时刻它真响。
　　手机就在两个车座中间的中央扶手上。
　　手机屏幕亮着。
　　“叶絮胭”三个字，就像是某种冷却剂，让车里气氛瞬间冰封，迅速降温。
　　顾衍微蹙了眉头，瞥着持续响起的手机，又移回目光看向洛音。
　　洛音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外。
　　她可不打算参与他们的事，上次的质问她还没解释呢。
　　不过，她一直以为顾衍很专一。
　　毕竟在他说有喜欢的人后，拒绝她时绝不手软。
　　但是最近，尤其是今天，她怎么觉得他不对劲？
　　手机终于结束了震动，被接起。
　　安静的车厢内，即使没放免提，悦耳的女声也清晰传进洛音的耳中。
　　叶絮胭：“阿衍，我后天的航班，你可不可以去机场接我？”
　　蓦地一声，车门锁开了。
　　洛音飞快地瞟了顾衍一眼，立即打开车门下了车，没有一丝犹豫。
　　关上车门后，洛音举着雨伞站在雨中，车门外朝顾衍摆了摆手。
　　转过身去，感到浑身轻松。
　　走到考场门口，她看见了正要进考场的楚杨，还有刚从车里下来的周子学。
　　两人看见洛音，纷纷停下了脚步，朝她走来。
　　两个高高帅帅的男生走在一起十分吸睛。
　　洛音注意到楚杨好像高了一点，他之前比周子学矮一点的。
　　现在怎么感觉他俩一般高了？
　　该不会是上次顾衍的那声“矮子”刺激到他了吧？
　　三人站在一起，洛音左右看看两人，问道：“两位被保送的天之骄子，来体验高考的？”
　　楚杨显然对上次莫名卷入了狗血事件耿耿于怀，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他看了看时间，果断跟两人道别：“时间到了，我先走了。”
　　洛音撇撇嘴，这位学霸对时间计划的执着程度，无人能及。
　　周子学收回一直注视着她的视线，收敛了平日的吊儿郎当，问了句：“你还好吧？”
　　洛音仰脸一笑，“非常好。”
　　周子学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微微上扬起唇角。
　　恢复了大咧咧的模样，拽拽地撩了一下她的高马尾，轻佻地说：“小爷是专程来陪你考试的，不用太感动。”
　　洛音白了他一眼，并没领情，大步迈进了学校大门。
　　周子学跟上了她，两人并肩踏进了足以影响人生的大门。
　　莘莘学子对这场重要的考试又爱又恨。
　　蛰伏了三年，终于要接受审判了。
　　紧张中又伴有一丝要尘埃落定的释然。
　　——
　　高考结束后，没下成绩前，是全体高三毕业生的狂欢时刻。
　　除了一小部分意外没考好的人准备着复读的事宜，其它同学都放飞自我了。
　　洛音接到了好多聚会出游的邀请。
　　她一一回绝了。
　　她得抓紧时间搬出去，要买的生活用品有点多。
　　毕竟用的一直都是顾家的东西，她一样也不能拿走。
　　洛音把自己的衣物行李整整收拾了两大行李箱。
　　忙了一上午，洛音有点渴了。
　　她拧开保温壶，里面一滴水也没有了。
　　她出了房门，正看见顾星月。
　　她正伏在二楼的栏杆上探头向下看，听见开门声，她转过头来，满脸的幸灾乐祸。
　　她轻声说：“我哥回来了，特别生气，他在打电话说了你的名字。你完了。”
　　说完，顾星月又向楼下看了一眼，惊得跳开了栏杆外，快速跑上楼梯。
　　边跑边回头冲洛音笑嘻嘻地，在脖子前比划了个手刀。
　　预示着，她哥正在上楼来，洛音死定了。
　　洛音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事能让顾衍生气的。
　　他该不会还在纠结之前跟叶絮胭视频里说的话吧？
　　按照顾衍的性格，这件事过了这么多天了，应该不会追究了。
　　不过即使追究也没关系。
　　她现在就要搬走，不怕他赶她出去了。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洛音拿着空杯就站在房间门口，一动不动的等着他。
　　顾衍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还是早上出门时穿的灰色西装，脸色十分不好。
　　这次顾星月没有夸张，她上次见他脸色这么差，还是在她被顾爷爷强行留下的时候。
　　顾衍脚步踏上二楼地板，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把手里握着的手机放进外套口袋中，沉默了两秒才开了口，声音低沉且沉重。
　　“什么时候放弃的保送名额？”
　　洛音心微沉，原来他是知道了这件事。
　　“谁跟你说的？”
　　顾衍却没管她的反问，上前两步走近了她，很有压迫感：“回答我，为什么放弃保送名额？”
　　洛音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不想去北城大学就放弃了呗。”
　　顾衍：“这么重要的决定，你都不跟我商量？”
　　洛音挑眉，稍稍有些意外。
　　原来他在气她没跟他商量。
　　可这是她的人生，为什么要跟他商量呢？
　　她无所谓的态度和沉默让顾衍微蹙了眉头。
　　他又上前一步，直逼洛音到墙角，低头俯视，质问道：“那你想去哪所大学？”
　　洛音轻叹一声，稍稍抬头，从容不迫地跟他对视，软糯的声音却出奇的有力量。
　　“除了北城的大学，哪所都行。”
　　时间仿佛停了。
　　顾衍低垂的视线似乎僵住。
　　若不是浓黑的睫毛在微微颤动，洛音还以为他被按了静止键。
　　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稍稍侧脸，眼睛隐藏在镜片反射的白色光芒中，看不清神色。
　　他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刚才说，除了北城的大学哪所都行，是什么意思？”
　　洛音稍稍偏了头，错开他略显凌厉的视线：“字面意思，我不想留在北城了。”
　　静默了一秒，顾衍修长手指捏住领带，泛白的指骨随着喉结的上下滚动，松了领带结。
　　镜片后的眸色渐深，他沉声问道：“不想留在北城？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洛音垂眼。
　　她当初确实说过，要留在北城。
　　因为那时她还相信，他对她是有真心的。
　　“说话！”
　　洛音被这声厉呵猛地惊住，迅速抬起眼帘看向突然发怒的顾衍，一字一句地说：“期限到了，我答应过你的，我会离开北城。”


第14章 倒计时2天
　　顾衍眉头紧蹙，盯了她足足五秒，摘掉了眼镜，赤|裸的一双眼随着激烈的情绪渐渐布满红丝。
　　片刻间，双目赤红。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顾衍。
　　即使他之前生气，也没有过这种可怕的神色。
　　让她感觉很陌生，想逃离。
　　她向后退去，背脊抵在了墙壁上，她想躲回自己的房间。
　　顾衍伸出手臂想要堵住唯一的逃跑出口。
　　殷红双眼双的让他的脸色显得异常的白，没有血色。
　　他声线低低，似是封印着即将喷涌而出的炙热岩浆：“什么期限到了？”
　　洛音此刻说不怕顾衍的神色是假的，她声音又淡又轻，似乎怕激怒他。
　　“我答应过你的，叶絮胭回来，我就离开。”
　　顾衍胸口起伏逐渐加速，低哑的声音像在胸口压抑了一只野兽。
　　“所以，那天你跟叶絮胭说我跟她很般配？”
　　洛音看出他情绪不对，来不及深思，只想逃开他的桎梏，不想跟他争执。
　　顾衍抬起手臂想要拉住她。
　　动作幅度过大，她头顶的壁灯罩被他撞掉，灯泡被击碎了。
　　他的手背被割破，溢出鲜血。
　　灯泡的碎裂声让洛音浑身颤抖，双手用力捂住耳朵，紧紧闭上双眼。
　　张了张嘴，却叫不出声音。
　　灯泡碎裂声，带来无尽的黑暗。
　　伴随着激烈的喊叫声，杯碗碎裂声，摔门声。
　　即使她捂住耳朵也阻挡不了它们的侵袭。
　　她已经很久没回忆起，爸妈决定离婚那天激烈的争吵了。
　　无助和恐惧侵蚀着她的每个细胞。
　　一双温暖手掌打在她的双肩上，透过她轻薄衣料，传递着温度。
　　把她从冰窟中挖了出来，正一点点回暖。
　　这种熟悉的温暖就像一年前，他站在柳大山家门口温润地问她：“你是洛音吧？”
　　洛音轻颤着睫毛将上面凝的雾气眨落，看清了顾衍担忧的神色。
　　他正轻声问：“吓到你了吗？音音？”
　　洛音浑身的血液停止了加温，她慢慢收起脆弱，思绪一点点抽离，片刻后回归了理智。
　　洛音拂开他的手，动作轻柔，似乎只是想整理一下自己的仪态。
　　趁着顾衍没反应过来，她成功脱离掌控，窜进了房间内。
　　锁上了门。
　　——
　　因为顾衍的突然发疯，她一天没敢出房门，连吃晚饭都是在屋内自己泡了碗泡面。
　　顾星月倒是来叫她两次，可她都以累了要睡觉搪塞过去了。
　　好在，顾衍没再来找她麻烦，第二天一早正常出门去公司了。
　　洛音将收拾好的两个行李搬下楼，等叫来的车一到，便迅速去了出租房。
　　用了一个小时，洛音终于把两大箱的行李摆放好了。
　　还把之前买的蓝色窗帘挂好，桌子铺上新桌布，床单被罩都换洗整洁，窗前放置一块深灰色毛绒地毯，把卫生打扫得一尘不染，还在屋子里点了一瓶香薰。
　　收拾好后，她靠在椅子上，望着明亮整洁的窗户，嘴角不自觉上扬。
　　至少，她暂时有家了。
　　刚休息一下，房门被敲响。
　　洛音不得不起身去开门。
　　她站在门口，在门镜中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房东阿姨。
　　她打开了门，房东阿姨一头小卷发有些凌乱，神色稍有颓废，眼眶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微微有些泛红。
　　“景阿姨，你怎么了？”
　　景阿姨看着洛音，嘴唇动了动，又抬眼看了看被装扮一新的房子，脸色比之前还颓丧。
　　洛音直觉不对劲，请她坐下，用刚烧开的热水沏了杯茶，放到景阿姨身前的桌子上，并提醒她烫。
　　景阿姨心不在焉地拿了下杯子，被烫得缩回了手。
　　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洛音更加疑惑，她问道：“景阿姨，是有什么难事吗？”
　　景阿姨看着她，下唇微微颤抖，“小洛啊，我儿子确诊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我，我可能要卖掉这个房子。”
　　洛音脸色微变，她想起上次景阿姨说，她儿子说身体不舒服，自己又不去医院看病。
　　却没想到，竟然病得这么严重。
　　才大一的学生，跟她同龄，真是世事无常。
　　洛音惋惜地沉默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景阿姨。
　　还是景阿姨朝她苦笑了一笑，示意她不用安慰。
　　景阿姨叹了口气：“小洛，阿姨知道房子刚租给你就要转手卖掉，对你很不公平。而且，你这么用心布置房间，阿姨知道你也很珍惜这里，可是阿姨也是没别的办法，不仅这次的手术费，还有日后的医药费，不卖房子，阿姨真的负担不起……”
　　洛音思考了半晌，还是问出口了：“景阿姨，您打算卖多少钱？”
　　景阿姨也没隐瞒：“650万。”
　　洛音在心里算了算。
　　这里是二环边靠近三环的位置，老旧小区未来10年内还没有动迁的计划。
　　50平的面积，合着13万一平，急卖的话，价位还算合理。
　　她其实很想把这里买下，不过，就要暂时跟顾爷爷借钱用了。
　　这个房子倒是很有投资前景。
　　她在考虑这件事是否可行。
　　景阿姨又开了口：“其实这里是我的婚房，我很舍不得。我觉得你是真心爱护这个房子的，我才想要租给你……只能说，天不遂人愿。”
　　话音刚落，景阿姨的电话响起。
　　没说几句话，她的突然声音拔高：“什么？你可不能跟我开这种玩笑，这可是救命钱啊！我……”
　　说着，景阿姨身形突然不稳。
　　洛音疾步上前，扶住了有点晕的景阿姨。
　　电话那边还没挂断，一个男人的声音自里面传来：“三姐，我不知道是救命钱吗？那是我亲侄子啊，但股市这东西，它突然暴跌，就是一夜之间缩水15万啊！我不比你上火吗？”
　　景阿姨颤抖着手举起手机，脸色惨白：“所以，前天就要你把钱转出来，你为什么不转？”
　　电话那头：“那我不是一直亏着，我得到个信儿，我握得这只有利好消息，我不是合计多赚点吗？这就是你，我亲姐，不然谁能把股票清仓帮你凑钱啊？”
　　景阿姨声音哽住，嗓子已经沙哑，眼神空洞洞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了什么：“那你让我去哪借这15万？明天就要交手术费了，我手里房子明天能卖出去吗？你让我去死吗？”
　　电话那头也担心起景阿姨的状态：“姐，你别这样，我在我朋友那拿了五万，我再去给你借还不成吗？”
　　景阿姨还要说什么，被洛音突然按住了手机。
　　软软糯糯的声音，极其动听：“景阿姨，我这张卡里有十万，你先拿去交手术费。”
　　景阿姨愣怔了片刻，接过了银行卡。
　　她紧紧握着洛音的手，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放声大哭起来。
　　洛音知道，她肯定不会被这10万难住。
　　她只是因为这场巨大的变故弄得焦躁，失了冷静的心态。
　　压垮成年人的，看起来只是一根稻草。
　　那是因为，他们身上已经承受千金之重了。
　　洛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任由她抓着自己，发泄着憋闷的情绪。
　　——
　　送走了痛哭了足足十分钟的景阿姨，洛音打开同城交易app，翻找了本小区的所有售房信息。
　　这个小区卖房子的不多，出租的倒是不少。
　　一共只有三户出售，价格还都奇高，差不多的楼层，单价定在二十万。
　　这说明，该小区的地段会升值。
　　或者，可能已经有住户有了动迁的消息了。
　　洛音又去了附近的中介打听。
　　中介里同小区，乃至这个小区附近的小区，卖房的价格都很高。
　　13万这个价格，在中介看来就跟白送一样。
　　还问洛音，是不是亲戚急着用钱？
　　洛音接着又在附近转了转，做了个决定。
　　她要买下这个房子。
　　顾爷爷卡里的钱应该够用，她决定用跟顾爷爷合伙的方式，按照房子的日后收益分配利润。
　　而且，她打算把房产证写顾爷爷的名字。
　　在卖掉房产之前产生的所有租金都给顾爷爷。
　　毕竟，她一分钱没出，顾爷爷可是真金白银付出了六百多万。
　　想好了一切，她先给景阿姨发了信息，让她先别定别的买家，她马上去说服家里人，买下她的房子。
　　景阿姨很高兴，她直接发了语音过来：“小洛，你家里人真的同意买阿姨的房子啊？如果你买，阿姨卖给你600万，感谢你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还那么信任阿姨。”
　　洛音没推却景阿姨的让利。
　　道谢后，她坐车回到了顾衍家，直接回了房间去取卡。
　　她想赶紧把房子定下来，以免再生变故。
　　拿到了银行卡，她先给顾爷爷打了电话，说明了她的想法。
　　顾爷爷中气十足，语气却一如既往的亲切：“那张卡就是给你用的啊，你想买什么都可以。我答应过你爷爷，如果他有一天不在了，我会替他照顾好你。你没有嫁妆，钱就是顾爷爷能给你的唯一保障了。”
　　洛音抿住唇，她既感动又有些愧疚：“顾爷爷，那，如果我不嫁给顾衍，您会不会生气？”
　　顾爷爷变了语气：“是不是那臭小子又欺负你了？”
　　洛音赶紧否认：“不是，是我不想嫁了。”
　　顾爷爷那边没了声音，停顿了一会才又开了口：“孩子，不论你嫁给谁，顾爷爷都会风风光光把你嫁了的，是那小子没福气。”
　　洛音眨掉了眼里的泪，很想像跟爷爷一样，跟他撒撒娇。
　　可话一出口，又咽了回去。
　　她还是不敢。
　　除了爷爷和爸爸，应该没有人能完全包容真正的她。
　　那个不单纯，有心机，自私又利己的她。
　　哪怕是顾爷爷，也只是看到了那个单纯虚伪的她而已。
　　说实话，这张卡里的钱，哪怕换个人，她都会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不会有什么道德上的负罪感。
　　洛音悄悄抹掉了泪，假意咳了两声隐掉哭腔，声音平稳地说：“顾爷爷，我会拟好协议，您签字同意了我再动用里面的钱。”
　　顾爷爷：“我说了，钱就是你的，你再跟我提什么合同，我就生气了。”
　　洛音知道顾爷爷的脾气，只能先安抚下来，挂断了电话。
　　她打开电脑，拟定起合同来。
　　她只要默默按照合同来执行，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洛音付费在一个律师那里要到了合同模板，大致改了第一遍，手机短信响了。
　　是银行来的短信息。
　　顾爷爷的那张卡，当初是用顾衍的身份证办理的，但银行短信留的是她的手机号。
　　银行提示，顾爷爷的银行卡异常，提示她暂时不可交易。
　　洛音怔了一瞬，立刻给银行打电话。
　　得到的回复是，该卡片已经被本人挂失冻结。
　　是顾衍。
　　昨天她才说离开，今天他就冻结了卡。
　　考虑得真是周到。


第15章 倒计时1天
　　他始终以为她是为了钱才死赖在这的，站在他的立场上，确实应该收回卡。
　　其实投资七分在眼光，三分在运气。
　　她现在或许就是没有财运的时候。
　　虽然非常遗憾，但洛音坦然接受。
　　该争取时努力争取，该放弃就果断放弃，一直是她保持平静心态的秘诀。
　　她给景阿姨发了信息，告诉她，先不买了。
　　发完这条信息，洛音长长叹了口气。
　　有些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游泳池发呆。
　　刚以为暂时有了个家，现在又要被迫搬出来。
　　她收回思绪，看着有些空荡荡的卧室。
　　当初住进这间房时，她也以为，自己即将有个家了。
　　她放弃过的事不多。
　　顾衍应该是这其中最困难的一件事了。
　　带了点执念。
　　果断放弃，做决定时可以很清醒，很果断。
　　执行起来却会患得患失，耗费心神。
　　好在，她挺过来了。
　　房子不买就不买了，人生要允许有些遗憾。
　　洛音把其余的东西都收拾好，准备去找下一个出租房。
　　在这之前，她想跟顾星月和顾伯母告个别。
　　虽然，她们平时跟她关系一般，但人不坏。
　　出于礼貌也好，感情也罢，她理应说句再见的。
　　——
　　顾伯母难得在家。
　　她是个女强人，顾衍的爸爸去世后，她在顾爷爷的扶持下坐稳了董事长的位置。
　　所以平时很忙，洛音见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洛音下了楼，本想去跟她道别，却被客厅里隐隐传来的对话声止住了脚步。
　　顾星月愤怒的喊叫着：“为什么你总要拿我跟别人比？我难道一点优点也没有吗？”
　　顾伯母冷静的声音不带感情：“比如呢？你跟谁比能比得过？叶絮胭，只比你大两岁，现在是大提琴家，你呢？”
　　顾星月似乎想说什么，又被顾伯母冷漠的声音打断。
　　“叶絮胭你不服气，那洛音呢？洛音的学习成绩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跟你哥当年比也不逊色。她是出身不好，可人家心智成熟，智力超群。你不用成天瞧不起人家，凭她的心智和顾家的平台，未来不会逊色于我。”
　　洛音眉头轻挑。
　　她没想到，顾伯母对她的评价这么高。
　　而且对她这么了解。
　　果然，她身居高位是有原因的，一个人不会随随便便成功的。
　　顾星月歇斯底里地嚎叫着：“对，我谁也比不上，我是最没用的废物，你总说我学习不好，情商也不高，我达不到做你女儿的标准，你找叶絮胭和洛音做你女儿吧！”
　　周虞似乎不喜欢她这种自暴自弃的样子，从沙发上起身，淡淡说了句：“除了放狠话你还会什么？自己情绪都控制不好，废物一个。”
　　尽管周虞最后一句话声音不高，可却像一把锋利的尖刀。
　　洛音都觉得刺耳，可想而知顾星月此刻的感受。
　　洛音把身子藏在柱子后，看着周虞进了电梯她才现身，慢慢走去了客厅，看见了背对着她，肩膀抖动的顾星月。
　　顾星月抹了把泪，想起身，却失手打破了茶几上的玻璃杯。
　　她弯身去捡时，割破了手指。
　　伤口有点深，鲜血滴在玻璃碎片上，灯光下折出殷红，看着有点渗人。
　　顾星月隐忍的哭声突然绷不住，抽泣出声。
　　突然一道阴影遮住了光线，挡住了那道殷红。
　　纤细的手指，肉粉色的指甲不长不短，干干净净的，拿着一支沾着碘伏的棉签，和一个纱布。
　　她从小到大，受伤难受时都是自己独自舔舐伤口，从来没人来帮她疗伤。
　　可这个人，偏偏是讨人厌的洛音！
　　她的手用力往回一收，没好气地说：“要你管。”
　　“别动。”
　　洛音却死死拽住她的手，声音细软却坚定得让人不由自主地听话。
　　顾星月一边觉得自己这么听她的话是种羞耻。
　　一边又不想反抗，任由她帮自己处理伤口。
　　“别以为，你对我献殷勤，我就会对你改观，你就是配不上我哥，絮胭姐那样的才可以……”
　　洛音：“我知道。”
　　顾星月没想到她竟然没什么情绪波澜地承认了。
　　看着她认真地给自己上药包扎，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纱布在洛音纤细的指尖缠绕着，将她的伤口完整遮住。
　　心里裂开的那道口子似乎也跟着一起遮上了。
　　她听见洛音软软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妈骂的也没错，你确实情商智商都不高。”
　　刚刚有点感动的顾星月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竖立着眼睛刚要反驳什么，又听见她说：“不过，不要因为她的偏见否定自己，每个人都有长处的，倾其一生去避短，不如好好发掘自己的长处。”
　　顾星月的目光在尚且稚嫩的脸上凝住。
　　她比洛音大了一岁，可此刻看起来，像是比她幼稚了好几岁。
　　纱布缠完，洛音起身准备离开，顾星月不知道为什么，把她叫住了。
　　她说话没看洛音，别别扭扭地说：“我哥去接絮胭姐了，他们很可能会在一起，你如果真的想嫁给他，就自己多想想办法吧。”
　　背对着餐厅水晶灯的洛音，面无表情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下。
　　听完她的话，她浅浅勾了嘴角，“我跟你哥不可能了，我准备离开你家了，以后，你就跟你的絮胭姐好好姐妹情深。”
　　顾星月震惊过后，有点懵。
　　“什么意思？你要走？”
　　洛音收好药箱，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拍了拍她的头：“再见了。”
　　不管顾星月在身后的质问，大步走上楼梯。
　　—
　　顾伯母的房间在三楼。
　　但是她喜欢在二楼东侧的一间阳光房，只要白天在家，她一定会在那里待着。
　　洛音率先去了阳光房，果然看见在一片花丛中躺在卧榻上的顾伯母。
　　她皮肤白皙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知性又有气质，跟顾衍有五分相似。
　　她似乎是睡着了，洛音知道，她每天都很累，经常熬到半夜，难得能在家好好待上一天，陪陪子女。
　　她可能真的不太擅长跟孩子相处。
　　玻璃房里开着加湿器和空调，顾伯母在睡榻上蜷了蜷，半搭在腿上的毯子掉在了地上。
　　可能是冷了。
　　洛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捡起毯子给她重新盖上。
　　她以为自己声音很轻，却没想到顾伯母睡觉那么轻，倏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对视了几秒，洛音还没来得及尴尬，顾伯母先浅浅一笑，疏离地说了声：“谢谢。”
　　洛音也勾起唇角，浅浅一笑：“不用谢，顾伯母，我是来跟您告别的。”
　　顾伯母愣怔了一瞬，从睡榻上坐了起来，不解地看着她：“告别？”
　　洛音简短地说：“我决定跟顾衍取消婚约，顾爷爷那边我会去搞定，打扰了您家这么长时间，非常感谢您在物质上对我的资助和照顾，日后我不会忘了您的。”
　　顾伯母定定地看着她，自带一种审视：“你说的是真心话？不是跟顾衍闹脾气？”
　　洛音抿了抿唇，没怪她的不信任。
　　毕竟之前她确实非顾衍不嫁，闹得轰轰烈烈的。
　　洛音保持微笑：“是真心话，顾伯母，我今天就打算搬走，特地跟您道个别。”
　　顾伯母沉默了片刻，轻吸了口气，久居上位者而来的压迫感消失了一半。
　　她只问了一句：“是对他失望了吗？”
　　这句话让洛音眸光轻颤，一时语塞。
　　等了几秒，顾伯母并没追问，反而拍了拍自己身侧，示意她过来坐。
　　洛音走了过去，乖乖坐在她身边，没有言语，只静静地听着她说。
　　“顾衍上高中的时候养过一只猫，也是顾衍唯一养过的一只猫。”
　　顾伯母清淡的开了口，“顾衍的性子像我，很冷，不喜与人亲近。那只猫他原本不喜欢的，可那只猫十分黏人，连我都没见过那么黏人的猫，好像它的全世界都是顾衍，最后顾衍决定把它留下。”
　　洛音轻拧了下眉，听见这话突然有点不舒服。
　　顾伯母接着说：“可惜后来那只猫生病死了，我费劲千辛万苦，给他找到了同样黏人的猫，他也坚决不养，他出乎意料的专情。”
　　顾伯母侧头看了看洛音：“你懂我的意思吗？”
　　洛音垂了眼。
　　话说得这么明显了，她怎么会听不懂。
　　就是听得太懂了，所以心理升腾起一股难以言明的屈辱。
　　她抬眸，直视顾伯母，声音轻却不软：“可我不想做猫，我更愿意做主人。”
　　顾伯母颇感意外地挑挑眉，跟顾衍有三分相似的狭长眼眸微微眯起，深看了她几眼，淡淡收回目光。
　　该说的洛音也说完了，她也理解顾伯母的想法。
　　毕竟，她这样出身的女孩，靠自己，太不现实。
　　她向顾伯母点头致意，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再次听见了顾伯母冷清的声音。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难道不懂，靠着顾衍这个翘板才能实现阶级跃层？”
　　洛音顿了脚步，整张脸陷在阴影中。
　　停顿了几秒才开口：“我懂，但是顾伯母可能误会了，我当初厚着脸赖在这，是因为我喜欢顾衍，不是为了钱。我并没有您想象得那么聪明。”
　　说完，洛音稍稍侧了脸，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让顾伯母失望了，我跟您不太一样，并不适合走您走过的路。”
　　——
　　离开了玻璃房，洛音深吸了口气，望着明亮的落地窗，突然心绪开阔起来。
　　她没想到，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心里的疙瘩，会这么爽。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要信守当初的承诺。
　　但只有自己清楚，她心里有多委屈。
　　她委屈，自己并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顾衍的社会地位。
　　委屈自己的真心不被相信。
　　原来，委屈才是她最想逃离这里的理由。
　　好像这样就能自我证明一样。
　　所以，她一直不肯跟顾衍好好道别。
　　一直躲着他，甚至想要不辞而别，幻想着，哪怕他心里有一点不舒服也好。
　　直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放下心结后，她反倒觉得无所谓了。
　　她现在不需要再去证明什么。
　　她是真的想要离开了，她的人生该开启另一段新的旅程了。
　　没了心里包袱的洛音，拿出手机，想给顾衍发条告别微信。
　　可刚掏出手机，就弹进来一条好友添加信息。
　　洛音点开，看见对方名字，怔了怔。
　　她没想到，叶絮胭会主动加她的微信。
　　洛音抿了抿唇，点了同意，叶絮胭的对话框很快弹了出来。
　　她貌似在守着手机，通过的第一时间就发来了信息。
　　【叶絮胭：洛音，可以见一面吗？】
　　

第16章 离开
　　【叶絮胭：洛音, 可以见一面吗？】
　　洛音看着这条信息，心里并没太大的波澜。
　　她也大致猜到叶絮胭约她想干什么。
　　其实从她近期的微博中可以看出，她在有意地宣誓主权。
　　对于这位已经称不上情敌的情敌, 洛音其实不太想见。
　　她直接拒绝道。
　　【洛音：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回复完, 她就关掉了手机, 回了房间, 将整理好的行李箱拉出来。
　　再打开微信, 叶絮胭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叶絮胭：我觉得挺有必要的，我们跟顾衍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叶絮胭：你是怕见到我吗？】
　　【叶絮胭：上次我们通过视频的, 你不用怕我，我又不会吃人。】
　　【叶絮胭：要不然, 我把顾衍也约出来？】
　　看着她的信息，洛音静默了几秒。
　　突然觉得白月光女神的滤镜碎了。
　　研究她微博和视频时，还以为她是个温婉娴静优雅的女人。
　　却没想到, 她这样咄咄逼人。
　　原来，不过是跟自己一样，弄出来一个假人设。
　　既然是同类人, 那洛音倒是来了兴趣。
　　想看看她会用什么方式来跟自己示威。
　　【洛音：好，位置发我。】
　　——
　　洛音将顾爷爷的卡放在台式电脑上。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一年半的房间，缓缓关上了门。
　　洛音把最后一个行李箱搬到了出租屋中。
　　她喝了口水, 将自己陷进前几天才新买的懒人沙发中。
　　一时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看了看时间，叶絮胭约的是晚上六点钟，现在才下午一点。
　　她还是抓紧时间找房子吧。
　　景阿姨不好意思催她, 她也不能赖着不走, 耽误景阿姨卖房子筹钱。
　　她把之前选的另外几个房子又打了一遍电话。
　　大部分都租出去了。
　　还剩下一个没租出去, 房东倒是热情, 邀请她来房子这看看再决定租不租。
　　这家小区叫秋和园，在四环的位置，紧邻地铁9号线和16号线，房价在六七万左右，比较适合投资。
　　地理位置相当不错，而且小区配套设施好，主要是租金确实便宜。
　　洛音将信将疑地到了出租房，恍然大悟。
　　原来是清水房。
　　清水房她没办法住，她又不打算长租，没办法投资装修的。
　　房东显然也是想要找长租的租客，对洛音的短租不是很看好。
　　失望地离开了出租房，洛音走在祥和安定又有烟火气的园区里，十分迷茫。
　　突然产生了，天大地大却没她的容身之处的悲凉感。
　　不过这种消极心态只持续了几分钟，当洛音来到园区外才发现，开发商正在开发二期。
　　她想了想，改变了脚下方向，进了售楼处。
　　售楼处内很火爆，客户多，销售员少，一个销售员几乎面临三四组客户。
　　洛音随便站在一旁听了听，才知道，这个楼盘还没开盘，这些客户都是提前来咨询的。
　　由于每个客户咨询的问题都不太一样，即使售楼员每人带着扩音器，也有点hold不住了。
　　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
　　最后，销售经理只好把整个音响系统打开，对着话筒，统一回答大家的问题。
　　统一问答效率高了很多，售楼员们得以休息，但销售经理累坏了。
　　一场长达一个小时的问答终于结束。
　　售楼员们微笑着地把解决了疑惑的客户们送走。
　　洛音则逆着人群，走到了正在喝水的销售经理身前。
　　“您好，我叫洛音。”
　　销售经理放下水杯，露出职业性笑脸，态度十分亲切地问道：“洛女士您好，您有什么要咨询的吗？”
　　洛音也露出微笑：“我想问，您这还招售楼员吗？”
　　销售经理有点讶异地上下打量起洛音。
　　她的长相十分出挑，售楼员自然是越漂亮越好。
　　但看她一身价值不菲的名牌衣饰，加上高贵优雅的气质，像是富家千金。
　　而且年龄看着不大。
　　“我们倒是正在招人。”销售经理收回打量的目光，不确定地问，“可是，您确定要当售楼员？”
　　洛音以为他在质疑年龄，把身份证拿了出来。
　　“我今年十九周岁，成年了。”
　　销售经理目光落在身份证上，嘴里却说着：“不用不用，我相信你没说谎，但是你为什么要来做售楼员呢？”
　　洛音一边揣测着经理的真实想法，一边答道：“想要假期做个社会实践。”
　　经理点点头，似乎跟他猜测的差不多，侧了侧身：“咱们去里面的会议室聊吧。”
　　洛音知道，这事有门。
　　到了会议室，销售经理递过去一张名片，“我叫李尚杰，是这的销售经理。”
　　态度让人很舒服，让人感到是平等被尊重的感觉。
　　不愧是销售经理。
　　递完名片，销售经理开始了面试：“洛音是吧？你是在校大学生吧？北城大学的？”
　　洛音本想隐瞒，想了想还是诚实地回答：“我刚高考结束。”
　　李尚杰点点头，没深究她的学历问题，但是提出了她的工作时间问题：“假期满打满算三个月，我们不招假期工的。”
　　洛音早想到这个问题了，直言不讳：“我刚刚也听见了，一周后你们就要开盘了，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一周足够我学习熟悉楼盘和相关购房政策和建筑知识，考核上岗，您可以单对我执行末位淘汰。”
　　洛音说完，李尚杰便给予了肯定：“我欣赏你的自信，这些知识确实也不难掌握，你提出的条件我确实也比较满意，只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
　　洛音：“您说。”
　　李尚杰：“社会实践这么多工作，为什么非要做这行？你日后想从事建筑行业？”
　　洛音眼里清澈：“我想赚钱。”
　　李尚杰挑了下眉，正襟危坐，果断伸出右手：“我代表团队欢迎你。”
　　洛音伸出玉白小手，握上李尚杰的手，露出浅浅的微笑。
　　在这样有仪式感的时刻，她问了一句非常现实的问题：“李经理，咱们有员工宿舍吗？”
　　李尚杰：“……有。”
　　——
　　员工宿舍就在售楼处的楼上。
　　因为售楼处空间有限，宿舍非常小，不到十平米的地方，放了两张上下铺。
　　床与床之间是狭窄的过道，连一张小书桌都放不下。
　　胖一点的人站在过道中间，能把路堵个严实。
　　可以体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壮气势。
　　洛音无言望着宿舍的时候，李尚杰开了口：“因为你不是正式员工，所以也没办法给你安排正式的宿舍，这里是员工加班的临时休息间，我可以跟公司申请，让你住一个床位。”
　　洛音理解地点点头，转身对李尚杰说：“那等我正式工作后，我们再来谈待遇。”
　　离开了售楼处，一阵风吹过，洛音裹了裹薄外套，觉得有点冷。
　　然后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昨天她就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该不会是感冒了吧？
　　手机在包里震动着，洛音掏出电话，是顾爷爷打来的，她连忙接通。
　　刚接通，浑厚又刚毅的声音就响彻耳际，震得洛音立刻将话筒挪开了些。
　　顾爷爷：“顾衍那个臭小子！竟然敢停你的卡！还是周虞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的，丫头，你怎么不跟爷爷说？”
　　顾爷爷嘴里的“周虞”就是顾伯母。
　　她该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特意给顾爷爷打了个电话吧？
　　也有可能是怕顾爷爷怪罪她，顾伯母是个处事谨慎的人。
　　电话里，顾爷爷的声音还带着气：“顾衍那个小兔崽子，我刚才打电话给他骂了！要不是他当初非要退婚，对你那么不好，你会走吗？”
　　洛音鼻子微微有点堵，用轻糯的鼻音安抚着顾爷爷：“您别生气，我已经决定离开顾衍家了，他收回卡也是应该的，他不喜欢我，要退婚也是应该的，现在也不兴包办婚姻了……”
　　顾爷爷打断了她的话：“丫头，话不是这么说。顾衍那小子才知道你已经走了，我听着他挺着急的，他说他是因为你要离开北城才停的卡，他不想你走。”
　　洛音无声苦笑一下，顾爷爷来这通电话，原来还是想要撮合她跟顾衍。
　　两头说好话呢。
　　按照顾爷爷所说，在顾衍的逻辑里，她要离开北城，他就停她的卡。
　　那他还是认为，她是为了钱才死皮赖脸留在顾家的。
　　或者，他认为她没钱就不会走了吗？
　　再说，他怎么可能挽留她？
　　他又不喜欢她。
　　在他眼里，她只是叶絮胭的替身。
　　而叶絮胭已经回来了啊。
　　确定是顾爷爷在做最后的挽留，洛音将声音放柔。
　　“顾爷爷，您对我就像对亲孙女一样，我早就把您当成我亲爷爷了。即使没有这个婚约，逢年过节，我也会去看望您，如果需要，我会侍奉您终老。”
　　顾爷爷一向高亢的声调降了下来，声音里装了沧桑。
　　“唉，我也是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一个拒绝得干脆，却偷偷关心，还什么都不肯说。一个明明爱得死去活来，又说走就走，那么绝情。送你们两个字，别扭！”
　　说完，不等洛音说话，顾爷爷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洛音抿着唇，吸了吸鼻子，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出神。
　　顾爷爷应该是生气了，也失望了。
　　他是真的很想她嫁到顾家。
　　顾爷爷刚刚说，一个拒绝得干脆，却偷偷关心，是指顾衍吗？
　　他会偷偷关心她？
　　还被她握在手中的电话震动起来，唤回她的思绪。
　　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将她的注意力全部吸过来。
　　顾衍。
　　洛音这才想起，由于叶絮胭的打断，她还没跟顾衍发正式告别呢。
　　估计是顾爷爷给他打电话骂他了，他才知道的。
　　是不是要兴师问罪？
　　洛音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伸出手指，轻轻按下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顾衍质问的声音：“你去哪了？”
　　洛音身处售楼处门前不远，距离主路边不远，身旁是工地大门。
　　混凝土车的噪音和公路上呼啸而过的嚣张摩托轰鸣声掺杂在一起，营造出了十分热闹的氛围。
　　手机那边沉默了数秒，悠悠开了口：“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洛音：？
　　顾爷爷到底是怎么骂的他？
　　怎么还出现理解的偏差了？
　　旁边的商混车正在卸货，噪音升级，洛音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谈不上离家出走，那也不是我家，我本来是想正式跟你告别的，但有事耽搁了，我一时忙忘记了，现在跟你说也不晚吧。”
　　这边的噪音衬显得电话那头十分安静，也不知道是顾衍没说话，还是洛音听不清，一直没有声响。
　　洛音向前走着，远离了工地，似乎听见了电话里有车解锁的声音。
　　顾衍的声音终于再度传来，他语气缓和了下来，声线温和，带点哄劝的意味：“现在回家，我们见面说。”
　　洛音：“不回。”
　　顾衍：“你是因为我冻结了银行卡，在跟我生气？”
　　洛音：……
　　要她说多少次，她不是因为卡在闹别扭！
　　她深吸了口气，觉得对方的脑回路跟她不同频。
　　被深深的无力感侵袭后，洛音突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以后我们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说完，洛音果断挂电话后，又打了个喷嚏。
　　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为了避免晚高峰，洛音用打车软件叫了辆车，慢慢走到路边等着。
　　手机震动了两声，来了两条微信。
　　是一直没回信息的房东景阿姨。
　　【景阿姨：小洛，昨天我儿子手术，没及时回你消息。】
　　【景阿姨：手术非常成功，我儿子也度过了危险期，我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洛音嘴角扬了起来，这是这一整天，她听见的最好的消息了。
　　【洛音：真的太好了！】
　　【景阿姨：嗯，真的谢天谢地，我以后要多做善事，为我儿子积德。】
　　【景阿姨：也得好好谢谢你小洛，你看我们素昧平生的，你能一下子借给阿姨十万块，解了阿姨的燃眉之急，等阿姨回北城，好好谢谢你。】
　　【景阿姨：房子你不能买了阿姨很遗憾，房子你先住着，我又跟我弟弟那拿到了二十几万，暂时够用的，阿姨先把你的十万元还给你，还有房租也一起还给你。】
　　景阿姨一系列的感谢让洛音轻轻呼了口气。
　　似乎将心理那股若有似无的憋闷全排了出去。
　　【洛音：谢谢景阿姨，我确实需要再住一周到两周，暂时没租到合适的房子。】
　　【洛音：但是十万元您先别还，您暂时卖不了房子，正是用钱的时候，租金也不用还我。】
　　【景阿姨：阿姨说还你就还你，你不要跟阿姨客气。】
　　【景阿姨：小洛，阿姨昨晚一夜没睡，实在挺不住了，阿姨先睡了。】
　　洛音只好先让景阿姨去休息，正好车也到了。
　　上车后，司机跟洛音确定了行程：“是手机尾号3112的乘客是吧？”
　　洛音：“是的。”
　　司机：“咱们是去世贸西门？”
　　得到了洛音的肯定，司机大哥一脚油门踩到底，不惜油耗地狂奔上路。
　　估计是想要抢在晚高峰到来之前，杀出重围。
　　托司机的福，成功在五点一刻到了地点。
　　洛音只能在世贸里闲逛着，等着约定的时间。
　　快到六点的时候，洛音发信息给叶絮胭。
　　【洛音：我到了。】
　　很快，叶絮胭回复。
　　【叶絮胭：世贸西门正对着的BERRY餐厅，二楼咖啡区】
　　洛音看着她发来的地点，恍惚了一下。
　　她一年前见到顾衍的那天，就是去的这家餐厅。
　　原来，这里也是他们以前常来的地方。
　　洛音揉了揉有点堵塞的鼻子，深吸了口气，走出了世贸的西门。
　　站在门口，果然一眼就看见了那家餐厅。
　　当时他们就坐在一楼北侧靠窗的角落。
　　她那时刚用刀捅了柳大山，手脚冰凉，还微微颤抖。
　　顾衍贴心地给她点了一杯热牛奶。
　　热牛奶跟他的声音一样暖。
　　她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温柔，心跳不觉加速。
　　一如十年前在乡下爷爷家初遇他的那个夜晚，心生眷恋。
　　他说：“今天我来亲自找你，是希望你能跟爷爷说，取消你跟我的婚约，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回忆间，她恍然自己已经站在了餐厅门口。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绪也慢慢归于平静。
　　洛音推开了餐厅的门。
　　二楼的咖啡区是半|裸|露的露台，装饰配色很大胆。
　　高饱和度的黄色桌椅，白色的墙，绿色的门，每桌的透明小花瓶里都插着几朵洋牡丹。
　　让人眼前一亮。
　　咖啡区闹中取静，墙壁上都是书籍。
　　叶絮胭就坐在靠墙的位置，手中正翻着一本书。
　　黑色短皮衣内搭一条白色的纱裙，栗色微卷的长发披肩，干练又带点仙气，她自成一道风景。
　　叶絮胭面对着门口的位置，一抬头便看见了洛音。
　　她露出浅笑，抬手示意。
　　洛音缓步走了过去，面色平淡地坐在她对面。
　　叶絮胭抬头，巴掌大的鹅蛋脸，杏核眼，长相偏南，像江南美女，出尘不染。
　　她朝一旁的服务员招了招手，柔声问洛音：“你喝点什么？”
　　洛音对咖啡不是很懂，她只喝过顾衍手冲的咖啡。
　　开始觉得有点苦，后面便品出果香了。
　　所以洛音避开了美式，随便点了杯拿铁。
　　叶絮胭端起了手中的咖啡，抿了一口，浅笑着说：“我其实最喜欢的是阿衍手冲的美式，我会用我亲手做的蛋糕跟他交换。”
　　洛音想到上次顾衍要她做蛋糕换取他手冲的咖啡。
　　还真的是在拿她当替身，玩跟叶絮胭玩过的小情趣。
　　叶絮胭似乎并不在乎洛音的沉默，还在喋喋不休地跟她秀恩爱。
　　洛音听着她提到滑雪场，似乎想从他们的初识开始讲，急忙打断。
　　“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叶絮胭被她问得一怔，收起了略显刻意的笑容，从包里掏出一个支票本。
　　直接甩过去一张支票。
　　洛音挑挑眉。
　　白月光甩支票给替身。
　　这是什么狗血桥段。
　　她继而把目光落在摆在眼前的支票金额上。
　　一百万。
　　洛音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精致女人。
　　她是瞧不起她，还是瞧不起顾家？
　　顾爷爷给的卡里都不止600万了，她是觉得她会傻到因为100万放弃顾衍？
　　洛音的目光从她的脸上下移，注意到了她伸进皮衣口袋里的右手。
　　她敛下眼眸，再抬眼，清澈的小鹿眼里带了些凌厉。
　　“你是少添了一个零，还是在羞辱我？”
　　叶絮胭杏眸轻闪，好像有些意外，随后轻笑了一声，说：“你要一千万？”
　　那样子，好像在说，你配吗？
　　洛音懂了。
　　叶絮胭就是没瞧得起她，以为她拿着100万就会走人，却没想到自己狮子大开口。
　　洛音偏头打了个喷嚏，略有堵塞的鼻子通了气，
　　她拿了张纸巾擤了擤鼻涕，觉得眼睛也有点酸胀，泛了点湿润。
　　感冒好像严重了。
　　洛音再开口，声音软软，却让叶絮胭脸色大变：“你既然想录音给顾衍听，那就应该把诱惑给足。”
　　随着叶絮胭右手的轻颤，洛音继续道：“我不在乎你录音告状，你舍得给一千万，我就离开顾家，成不成交在你。”
　　叶絮胭杏眼忽地抬起看向洛音身后高处的位置，脸色微变，立刻在一旁的支票本上写上了金额。
　　叶絮胭笔尖飞快，好像生怕写慢了，洛音就不要了似的。
　　叶絮胭的支票递过来时，洛音的余光被一个高大身影挡住。
　　洛音将视线移至身旁，目光所致是平整修长的浅灰西装裤。
　　随着落座，顾衍那张俊逸的脸落入视线范围内。
　　他闲适地靠着椅背，手肘搭在两侧的扶手上，随意拨弄着食指上的指环，他瞥了眼叶絮胭手里的那张支票，并没阻止的意思。
　　他只是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睛，若有所思。
　　顾衍轻轻扶了扶金丝眼镜框，观察着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其实，他对洛音近期的表现很不满。
　　今天又闹脾气离家出走，还说什么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不过，看着她湿漉漉泛红的眼睛，顾衍无声一叹。
　　如果她肯来求自己，或许，他可以网开一面。
　　洛音吸了吸鼻子，不知道顾衍看似不经意的表情下暗涌的思绪。
　　她擦了擦因感冒而泛着泪花的眼睛，痛快地接过支票。
　　露出真心的笑容，声音清脆干净。
　　“好咧，祝二位百年好合。”
　　顾衍：？
　　作者有话说：
　　夹子前更新时间改为早9点，夹子后恢复正常，夹子前三天的订阅对我很重要，希望宝子们支持，爱你们


第17章 厚积1
　　短暂的惊讶后, 顾衍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即将走到门口的洛音，不禁出声。
　　“站住。”
　　被叫住的洛音脚下一顿, 捏紧了手中的支票。
　　顾衍沉声开口，像是命令：“过来。”
　　见她没动, 他再次开口, 声音略显强硬：“现在过来, 否则, 后果自负。”
　　洛音果然动摇了，她向后退了一步, 顾衍脸色稍霁。
　　却见洛音只向后退了一步便站定，对叶絮胭说：“麻烦您再签一份赠与合同, 合同我会找律师拟定，明天我会快递邮到您家，谢谢您的慷慨解囊, 再见。”
　　洛音蹦蹦哒哒地离开，消失的残影中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
　　顾衍：……
　　叶絮胭观察了下顾衍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这下你信了吧, 我昨天跟你说要试验她，不是我想得多……”
　　顾衍的目光终于从门口移了回来，严峻的神色微变, 压迫感强烈：“我记得我说的是，不用试验。”
　　叶絮胭委屈地抿着唇，小声道：“可是, 刚刚你也没阻止啊。”
　　顾衍敛下目光, 未置可否。
　　他承认, 自己心底始终对她有怀疑。
　　不过, 他现在清楚地认识到，他并不想揭穿她。
　　不该揭穿她的。
　　叶絮胭看出他神色有些恍惚，趁机道：“不过她还真敢要，那支票……”
　　顾衍回神，冷声说：“钱我明天还给你，支票让她取吧，赠与合同你跟她签。”
　　叶絮胭被顾衍的话弄得一怔，“为什么要把钱还给我？”
　　顾衍恢复了一惯的温和，淡淡瞥了她一眼。
　　眼神中的冷清，犹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她是我未婚妻。”
　　——
　　一夜过去了，洛音还沉浸在得了笔巨款的喜悦中。
　　谁能想象，古早小说桥段照亮现实了。
　　她小时候看那些偶像剧时不懂，女主为什么不拿钱离开。
　　以她们傻白甜的智商，嫁进豪门也得不到什么。
　　终于，她给那些童话般的剧情谱写了新的篇章。
　　更何况，她放弃的不过是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稳赚不赔。
　　喜悦过后，洛音稍稍冷静了些，第一时间给景阿姨打了电话。
　　告诉她，她家人又同意买房子了，等她回北城她们就去办理过户。
　　洛音给爸爸打电话，仍然没人接。
　　她又给妈妈打了电话，也没有爸爸的消息。
　　她只期望爸爸平安无事，她现在有钱帮助他了。
　　洛音去银行办了个账户，要把支票的钱全部转进自己的账户中。
　　接着去找了律师拟定赠与合同，并直接由律师事务所邮寄给叶絮胭。
　　办好了一系列的事情，洛音终于有了点发了笔横财的踏实感了。
　　心无旁骛地开始了假期打工。
　　售楼处9点才打卡上班，洛音八点就到了。
　　没进去门，在外面站了近二十分钟。
　　她顺便买了个街边卖的煎饼果子，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喝着豆浆，把早餐解决了。
　　除了洛音，第一个到售楼处的是一个穿着细高跟的精致女人。
　　看着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大牌包包跨在手臂间，放在身前最显眼的位置。
　　她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洛音。
　　她的穿着和气质让女孩摘下了墨镜，笑脸相迎：“请问，您是来看房子的吗？”
　　洛音摇摇头，细声细语地说：“我是来上班的售楼员，请多关照。”
　　说着，她将喝完的豆浆装到袋子里，想找个垃圾桶扔掉。
　　女人这才注意到她手里吃剩的煎饼果子和豆浆。
　　她不着痕迹地将洛音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把手中的墨镜又带了回去，手指向上一推，不再理她。
　　女人打开了售楼处大门旁一个被遮挡的暗格，里面竟然是个门铃。
　　洛音恍然，这里应该是有守夜更夫。
　　没一会便有人来开门，女人若无其事地跟来开门的更夫打了招呼，看也没看洛音一眼，直接进了售楼处。
　　洛音倒也不在意别人的冷落和不友好。
　　随着女人进了售楼处。
　　她第一天来，乖巧地坐在客人来访的沙发上坐着，等待销售经理的到来。
　　陆陆续续地，售楼处的员工们都到了。
　　除了销售还有开发商的员工领导。
　　无一例外，进门都先打量洛音几眼。
　　不喜欢成为焦点的洛音，凭借着强大的心理素质，硬生生捱到了销售经理李尚杰的到来。
　　她终于有人可以打招呼了。
　　“李经理，早。”
　　李尚杰倒是友善，把她带到销售休息室。
　　休息室里一共十几个销售员，男女比例一半一半。
　　大家都刚换好工装，有的在打领带，有的在穿鞋，乱糟糟的。
　　李尚杰拍拍手，对大家说：“这位是我们新来的洛音，大家欢迎一下。”
　　介绍完，大家给李经理面子，稀稀拉拉地拍了拍手。
　　还不如不拍，更加冷场。
　　虽然来个美女男同事们不排斥，但也不是很高兴。
　　毕竟是销售岗位，楼盘资源就这些，来个人就相当于分走一份钱。
　　洛音自然懂，所以也没打算跟他们成为朋友，她只是来赚钱的。
　　她微笑着跟大家问了好，便等着李尚杰安排。
　　李尚杰环顾了一圈，指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头上有一撮显眼的黄毛。
　　看着年纪不大，脸上还有几颗青春痘。
　　“刘贝达，你带带小洛。”
　　叫刘贝达的男孩倒是爽快地应了一声：“好咧。”
　　李尚杰看了看时间，说了句五分钟之后开早会，就出去了。
　　洛音对刘贝达扬起笑脸，甜甜地叫了声：“师父好。”
　　这声师父叫得刘贝达身心舒畅，当即朝她招了招手：“来来，我带你认识认识大家。”
　　刘贝达人缘还不错，给她挨个介绍了一下同事们。
　　洛音记性好，记了个七七八八，尤其记住了早上在门外打量她的那个女人。
　　叫梁佳美。
　　刘贝达嘴皮子利索，是个干销售的好材料。
　　洛音大概知道李经理为什么让他带自己了。
　　他绝对能快速让她融进集体。
　　可洛音并不想融入。
　　她是来赚钱的，又不是来交朋友的。
　　大家穿戴好陆陆续续地出了休息室，到了前厅，准备开早会。
　　洛音跟着刘贝达出去。
　　她听见有人叫他“北大”，还没等询问，刘贝达就主动为她解惑了。
　　“他们都说我懂得多，觉得我是北城大学毕业的，正好我名字有点谐音，就给我起小名叫‘北大’了。”
　　洛音恍然，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感叹谐音梗真是无处不在。
　　刘贝达翻了翻裤子口袋，似乎找不到东西了。
　　他嘟囔着：“我含片呢？是不是落休息室了？”
　　刘贝达朝休息室走了两步，恍然响起，自己现在有个小徒弟。
　　于是对洛音说：“小洛，帮我去休息室的长椅上拿一下含片。”
　　洛音乖巧地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半掩着，里面还有三四个人没出来。
　　洛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声夸张的惊呼：“那么早就到了？”
　　洛音顿足，直觉她们是在说自己。
　　果然，梁佳美傲慢的声音响起：“是啊，我是八点半到的，她连煎饼果子都吃完了，估计都到半天了，那积极的样子，一看就很缺钱。”
　　她身旁刚刚惊呼的女人质疑道：“可，她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啊？假的？”
　　梁佳美轻笑：“就因为都是名牌，所以她得努力赚钱，维持自己的高消费啊。”
　　洛音默然，她的逻辑还挺自洽。
　　不过，自己之所以穿的全是名牌，是因为她在顾家，并以顾衍未婚妻的身份，会随时参加各种场合的聚会。
　　名牌衣服不过是包装她身份的工具而已。
　　虽然她现在不需要包装了，但衣服质量很好，告别过去，也不至于扔掉。
　　屋里还在热烈的讽刺着她。
　　洛音直接推门而入，她喜欢看她们惊慌失措的样子。
　　洛音恶趣味地瞥了她们一眼，在沙发上找到了刘贝达的含片。
　　转身出去的时候，模仿着梁佳美打量她时的眼光，从上到下看了她一眼。
　　然后轻笑一声，出了休息室。
　　她故意放慢了脚步，成功听见里面梁佳美传来气急败坏的喊叫声。
　　声音不大，但有种被羞辱的愤恨。
　　——
　　奢华的高级会馆中，32层通透的落地窗映出北城最繁华的夜景。
　　灿黄的水晶灯在全黑的房间里只是装潢作用。
　　真正照明的是地上如星光般璀璨地灯，在一圈真皮沙发中央连城一道蓝色银河。
　　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是无边泳池。
　　水波荡漾连着光投射在落地窗上，跳跃的光影给房间中带来一丝活力。
　　这样高级的环境中，讨论的话题竟然是北城最新的八卦。
　　衣着华贵，举止优雅的一群人，犹如菜市场扯着家长里短的长舌妇，咋着舌。
　　“你们听说了吗？洛音拿着叶女神的钱，离开顾家了。”
　　“听说了，这事早就传遍了，还听说他们解除婚约了。”
　　“我是替叶女神不值，一千万虽然不多，可也不该便宜那个贪钱鬼。”
　　周孟转着酒杯，坐在一旁，没参加讨论。
　　看起来遗世独立，很清高的样子。
　　激烈讨论过后，大家都很奇怪。
　　往常最爱讨论这些的周孟竟然没发表任何意见，不仅纷纷朝他看去。
　　面对疑问，周孟摆摆手，站起身，走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区。
　　屁股还没坐热，会馆的双门便突然大开。
　　笔直的修长双腿踏在星光灯上，湛亮的皮鞋让灯光黯然失色。
　　大门合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松着领带，向前又迈了一步，清晰的下颚线微扬，修长的中指推了推镜框，深色的眸中看不出情绪。
　　顾衍的到来让房间内安静下来。
　　他看也没看众人，拿过服务生递过的香槟，朝着单人沙发去走去。
　　坐在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望着窗外璀璨的夜景，一口饮尽杯中酒。
　　坐在他斜对面不远处的周孟转了转眼珠，新端了一杯酒走到顾衍对面。
　　将酒举到他的面前，“顾衍，来庆祝一下吧。”
　　偏头望向窗外的顾衍回过头，周孟才注意到，他双颊泛红，眼神迷离。
　　他单手摘下眼镜，挑起眉梢，醉眼里不乏慑人的凌厉。
　　他嗓音低沉，带着点沙哑：“庆祝什么？”
　　周孟弯腰举了半天的酒杯有点尴尬，他把酒杯又往前递了递。
　　“庆祝你终于摆脱那个黏人精啊，絮胭也是替你做了件好事，洛音就是为了替她爸还债才赖着你的……”
　　话还没说完，周孟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巨大的力量钳住他的脖颈。
　　手中的高脚杯以抛物线的弧度飞了出去，掉在软厚的地毯上，没发出声响。
　　一阵窒息感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抵在落地窗前。
　　顾衍细长却有力的指骨正捏着他的脖子，眼里的狠戾是他不曾见过的。
　　随着窒息感越来越强，周孟瞳孔开始涣散。
　　双手出于本能地握着他的手臂，企图对抗。
　　此时此刻，他毫不怀疑，顾衍会杀了他。
　　那张足以让女人尖叫脸放大在周孟眼前。
　　灯光下，一半明一半暗，在他的眼中，像极了地狱的修罗。
　　他薄唇微动，声线压低，摄人心魄。
　　“再敢随便议论她，后果自负。”


第18章 厚积2
　　上了一天班, 洛音大概懂了工作流程。
　　她换上了售楼处新发的工装，一件颇显身材的黑裙套装。
　　得天独厚的细腰大长腿，加上最近牛奶喝多了, 发育得很好，一下就把所有同事们的目光吸引住了。
　　洛音化了个淡妆, 她不化妆时五官很恬淡清纯。
　　化了妆便明艳了起来, 简直就是纯欲天花板了。
　　这让自诩售楼处颜值巅峰的梁佳美不爽了。
　　凭什么这个小丫头一来就抢走了她所有的风头？
　　一上午忙忙碌碌的又过去了, 明天开盘, 今天看房的客户只增不减。
　　洛音一直跟在刘贝达身边，专注地看着楼盘, 拿着小笔记本写写画画的。
　　直到快要中午吃饭时，才离开楼盘沙盘。
　　她回到休息室, 本来热闹的房间倏地安静了下来。
　　大家有意避开她的目光，都默契地沉默不语。
　　常被背后议论的洛音太熟悉这种安静，很明显就是刚刚在集体说她的闲话。
　　洛音将视线转移到唯一一个面露笑意的梁佳美脸上。
　　她那过于自得的神色就好像在宣告, 刚刚就是她起的头。
　　梁佳美扬着高傲地脖颈说：“走，吃饭去。”
　　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起身，跟着她出了休息室。
　　不一会功夫, 休息室里只剩下刘贝达了。
　　梁佳美站在门口喊了刘贝达一句：“北大，走啊，一起吃。”
　　稳坐在沙发上的刘贝达没好气地瞟了梁佳美一眼：“不去, 我跟小洛一起吃！”
　　梁佳美白了刘贝达一眼，梗着脖子离开。
　　梁佳美走后，刘贝达把目光转向一直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的洛音。
　　他恨铁不成钢地揪了揪她的耳朵, 指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数落道。
　　“没发现梁佳美在撺掇大家排挤你吗？”
　　洛音躲着他的“魔爪”, 小声抱怨道：“干嘛啊师父？”
　　刘贝达：“我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那梁佳美都欺负你欺负到家了, 你怎么一点脾气没有吗？”
　　洛音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似有点懵懂地问：“那我冲上去跟她打一架？”
　　刘贝达被她气笑了：“谁让你上去打架了？你可真是个傻白甜。”
　　笑够了，刘贝达贴心地给她出主意：“你可以私下去结交其它同事，跟他们关系相处好了，挖梁佳美墙脚，反孤立她！”
　　洛音点点头，并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继续埋头在她的笔记本上。
　　刘贝达无语了：“我说了半天，你给点反应行不行？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洛音终于从本子里抬起头，无奈地看着他，“师父，我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对了，内部认购什么时候开始啊？”
　　洛音今天一整天研究的就是内部认购的事。
　　大多楼盘开盘前和尾盘时，都会给员工一定的折扣，交定金就可以扣房。
　　而员工们基本都利用这个差价赚点钱，算是一种变相的员工福利。
　　她选了几套房型和朝向特别好的房子，又选了几套边角不好卖的楼层和户型。
　　她只能在这工作三个月，尾盘她赶不上了。
　　但是尾盘的优惠力度特别大，她现在想怎么能争取一下。
　　洛音满脑子都是怎么赚钱，根本没时间考虑什么被孤立，被排挤。
　　她觉得梁佳美那种行为，非常幼稚。
　　刘贝达显然也没反应过来，她的思维是怎么从人事斗争跳跃到内部认购的？
　　刘贝达：“内部认购已经结束了啊。”
　　明天就开盘了，洛音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了。
　　她想了想问道：“内部认购是几折？”
　　刘贝达：“九折，定金一百万，三个月内交全款。”
　　洛音挑挑眉。
　　一百万的定金，还必须三个月内交全款，不能贷款。
　　条件有点苛刻。
　　洛音：“限购数量吗？”
　　刘贝达：“每人限购三套，怕员工联合客户拿低折扣优惠嘛，不然也不能必须全款成交了。但其实也属于公司福利，默认的，都可以私下买卖的。”
　　洛音点点头，开发商为了快速回款，这个政策也可以理解。
　　她又问：“那尾盘一般是什么折扣？”
　　刘贝达想了想：“一般应该是6-8折，还的看楼盘的综合水平，像咱们这样这么火爆的盘，估计最后的折扣也就8折。”
　　刘贝达才反应过来她问这句话时什么意思。
　　问道：“你想要内部认购啊？可是现在已经结束了，是你父母想买吗？”
　　洛音还在思考着，没回答。
　　刘贝达摸摸肚子，站起身：“现在先吃饭，吃完饭我帮你去问问李经理，能不能给你补个内部认购的名额，要是谈不妥我也没办法哈。”
　　洛音对自己这个热心的师父报以微笑，“谢谢师父，不过我自己去找李经理谈就好。”
　　刘贝达看着笑得恬淡的女孩，一时有点搞不懂她。
　　明明看着挺懦弱的，梁佳美欺负她都不反抗。
　　却又时不时觉得她胆子很大，思想很成熟。
　　吃过午餐，洛音找到了坐在前台有点犯困的李尚杰，凑近他小声问道。
　　“李经理，内部认购可以给我一个名额吗？”
　　李尚杰对她这个提议似乎并不意外，懒散地说：“我可以帮你跟开发商申请，但是能不能批下来我保证不了，毕竟我们是代理销售公司。”
　　洛音恍然。
　　售楼员们都是销售代理公司聘请的，其实跟开发商内部员工是有本质的不同的。
　　开发商给名额是他们大方，不给也是情理之中的。
　　李尚杰今天去问也不见得有结果。
　　明天就开盘了，她看中的房源一定保不住了，得想个什么办法，今天就把事情敲定下来呢？
　　洛音攥着手里的纸条，盯着李尚杰身前的桌面，眼神有片刻呆滞。
　　李尚杰纳闷地看着眼前愣怔的小姑娘，以为他对自己的承诺不满意。
　　想了想又解释道：“小洛啊，我真的只能是尽力帮你去争取，但是内部认购会已经结束了，而且吴总正在见客……”
　　“有本事自己去找吴总去啊，为难我们经理干嘛啊？真不懂事。”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洛音耳侧，不用看都知道是梁佳美。
　　她是逮住个机会就要诋毁她一番。
　　梁佳美暗暗地挤开她，递给李尚杰一杯奶茶，巧笑嫣然。
　　“经理，给你买的，不加糖。”
　　李尚杰却没接奶茶，盯着楼梯口，扫去午后的慵懒，背脊挺得板直。
　　洛音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跟着看向楼梯处。
　　却没想到，看见了贾倾。
　　周孟的死党。
　　他跟周孟属于一丘之貉，之前周孟明里暗里损她时，他没少附和。
　　他就像是周孟的捧哏。
　　洛音知道周孟家里有长辈在土地局工作。
　　贾捧哏最近好像在跟周孟跑什么工程项目。
　　难道跟这个楼盘还有什么合作吗？
　　洛音正思考着，就见贾捧哏正被一个五十岁上下，有点谢顶的男人恭敬地送下楼。
　　还站在她身边的梁佳美挑衅地说：“那就是开发商的吴总，有本事自己谈去吧。”
　　洛音的目光重新落在谢顶男人身上。
　　却在途中跟贾捧哏相遇了。
　　贾捧哏的目光几经变化。
　　先是惊讶，再是疑惑，最后是不解。
　　他就在这样的纠结中，一路被吴总送出了售楼处。
　　洛音收回视线，对几番挑衅自己的梁佳美冷声道：“不用把我当假想敌，你不是我的对手。”
　　梁佳美气得脸都红了，碍于李尚杰在，忍住了没直接上去扯洛音的头发。
　　她从来就没被人这么无视和讽刺过！
　　越忍越觉得憋屈的梁佳美，咬牙切齿地对她放狠话。
　　“我不是你的对手？你那么牛逼，你去找吴总……”
　　“请问，哪位是洛音？”
　　梁佳美略显尖细的声音还没说完，一道声音意外阻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像是被迫吞了只苍蝇一样，扼住了咽喉。
　　吴总双手整理了下西装，捋了捋头上仅剩不多的头发，眼周堆起皱纹，客客气气地对洛音说。
　　“能不能请你移步到我办公室，有点事情想跟你探讨一下。”
　　包括梁佳美在内的所有人都惊了。
　　环亚地产旗下纳宝新城楼盘的一把手的吴总竟然认识洛音！
　　大家的视线随着洛音的背影，上移到二楼的总经理办公室门上。
　　而梁佳美那句讽刺的尾音，仿佛还在飘在空气中。
　　——
　　与此同时，灰色系的整洁房间里，一声闷响让床上沉睡的男人动了动手指，缓缓苏醒。
　　浓黑的眉峰微蹙，喉结轻滚，密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
　　露出的漆黑眸子环顾了下四周，确认了是自己的房间，顾衍慢慢坐直身子。
　　长指捏了捏两侧的太阳穴，宿醉的烈酒还充斥在脑神经中，有点晕眩。
　　昨晚的一幕幕回忆窜进脑中，顾衍闭了闭眼，为自己的失态懊悔。
　　他想了想，去床头柜寻找自己的手机，结果在地上找到了。
　　刚刚的闷响应该是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
　　他垂眼看了手机良久，缓缓捡起手机，转身从床头的抽屉里找出那部新的手机。
　　跟他手上这款一模一样的。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接吻后，在地上发现的。
　　他不理解，她为什么没用他给她买的新手机。
　　她不是为了钱吗？
　　也是，她的目标是一千万，一部手机她看不上也正常。
　　呵，一千万。
　　他还不如一千万。
　　顾衍闭上眼，又捏了捏太阳穴。
　　觉得自己一定是宿醉还没醒，想这些有的没的。
　　跟个怨妇一样。
　　他一边捏着头，一边拨通了周孟的电话。
　　一接通，他想尽力恢复一贯的温润如玉，可语气里的警告意味太重，温润不起来。
　　“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周孟那边顿了几秒，小心翼翼地说：“不，不记得了。”
　　顾衍满意于他的反应，声音有些哑：“记住，我没为任何人失态，如果传出去半句话……”
　　周孟急忙表态：“放心，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你因为洛音醉酒失态的事。”
　　顾衍：……
　　作者有话说：
　　顾衍：你还可以说得再清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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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厚积3
　　热水煮沸, 办公室里弥漫的热气被空调稀释。
　　洛音坐在吴总的办公室里，淡定地看着吴总给她泡茶，没有半点局促。
　　其实她相对那些不明真相的吃瓜同事们还是淡然一些的。
　　她大致可以猜到自己为什么会被从没见过面的吴总这样对待了。
　　肯定跟贾捧哏有关。
　　贾倾和周孟都跟叶絮胭的关系很好, 他们平时讨厌自己还来不及，绝对不会对吴总说自己什么好话。
　　所以, 洛音在观察吴总, 看看他到底找自己有什么事。
　　吴总泡好了茶, 捋了捋自己不富裕的毛发, 笑得和蔼可亲。
　　“我泡的是十年的普洱，不知道洛小姐喜不喜欢喝。”
　　洛音微微扬起唇角, 礼貌地说：“我不太懂茶，吴总泡得肯定是好茶, 您叫我洛音或者小洛就行。”
　　吴总笑得嗓音洪亮，很豪爽：“洛小姐真会说话，那行, 我也不见外了，我年长你一些，就叫你小洛了。”
　　洛音始终保持着微笑, 以不变应万变。
　　吴总给洛音倒了一杯茶，深红色的汤水看起来不像很好喝的样子。
　　洛音还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苦的口感让她的笑容有点维持不住。
　　她想起顾衍手冲的美式咖啡了。
　　吴总又开口：“小洛啊, 刚刚听贾少说，你是周孟最好的朋友啊。”
　　洛音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她再也保持不住淡定微笑了, 锤了锤胸口, 咳了好一会才缓下来。
　　她就知道贾倾憋着坏呢。
　　吴总忙帮她递纸巾, 关切地问：“是不是喝不惯熟普洱啊？我给你倒杯清水吧。”
　　洛音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主动问道：“贾倾是来跟您谈合作的吗？”
　　吴总倒是没避讳，直言道：“我想请周少吃个饭，一直没有门路，这不是辗转打听到了贾少身上，哪知道，周少最好的朋友就在咱们售楼处。小洛你是来体验生活的吗？”
　　洛音对他的恭维不是很受用。
　　但是她也没急着跟周孟撇清关系。
　　而且大概也猜出来贾倾想要干什么。
　　洛音敛下眼眸想定主意后，再抬眸又重新露出笑容：“我可以帮您约周孟。”
　　还没等吴总高兴，洛音直白的话便脱口而出：“但是我看中了几套房，听说内部认购已经结束了。”
　　吴总丝毫没犹豫：“内部认购我给你名额，这都是小事。”
　　洛音把自己的手里的纸条拿出，展开，平铺在吴总面前的茶几上，声音轻细。
　　“我选中了这三套好户型的，您按照开盘前的内部认购折扣给我就好，还有两套把山顶楼的，户型不好卖的，大概率会尾盘剩下的，您直接按照尾盘的内部认购价给我。”
　　吴总看着她写的纸条上，细致到了房号和单元门号。
　　一时有些愣怔。
　　沉默了半晌，吴总似乎才反应过来，深吸了口气，还是保持了微笑：“小洛你这是早有准备啊，行，没问题，你的提议我可以满足。那你看，咱们什么时候约……”
　　洛音将纸条拿走，打断了他的话，“我的条件还没说完呢吴总，尾盘的内部认购我要七折优惠，并且允许我贷款。”
　　吴总抿起了嘴，这次沉默得久了一些，清咳了两声才缓缓开口：“我们尾盘的内部认购折扣也做不到七折，我初步估算是在八折左右，而且一般尾盘都是会涨价的。”
　　洛音看着他颔首：“我知道，我就是要现在的价位的七折。”
　　她这话就是摆明了，要想约周孟，他就要付出这一折的让利。
　　就看周孟对他的作用有多大了。
　　毕竟，她跟周孟属于势不两立，她已经做好了不要脸去约他的准备了。
　　贾倾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她不能白让贾倾和周孟羞辱她，也得为自己谋点福利不是。
　　至于吴总会不会把这些让利转嫁到周孟头上。
　　洛音希望是，会。
　　——
　　吴总答应了洛音的条件。
　　他把她要的这几套房子标售罄，具体的手续等见过周孟之后再办。
　　洛音出了吴总办公室，感受到了商人的真正智商。
　　原来并不是每个有钱人的钱都那么好骗。
　　像叶絮胭那种一下就给出去一千万的原来只是个例。
　　吴总要见过周孟之后再办，基本上就等于办不下来了。
　　周孟根本不会帮她要优惠，不给她使绊子让她赔点钱就不错了。
　　但是洛音也并没失望。
　　这几套房子，能低价购入自然好，不能的话也没关系。
　　在赚钱方面，洛音一向喜欢尽人事听天命。
　　洛音给周子学发了信息。
　　【洛音：把你表哥周孟的手机号给我】
　　周子学几乎是秒回。
　　【周老三：你还知道给我发信息，我给你发多少条信息了，你一个也不回】
　　洛音撇了撇嘴。
　　他一直发信息追问她跟顾衍的事，看不出来她不想回答吗？
　　但是有求于人，她也只能好话哄着。
　　【洛音：我最近太忙了，没看见，你表哥的电话号给我一下】
　　【周老三：你这借口会不会太敷衍？】
　　【周老三：谁会看不见手机信息？】
　　【周老三：你就是不想回我】
　　面对周子学的怨妇三连问，洛音无奈了。
　　她叹了口气，想着还能跟谁要来电话号？
　　她翻找通讯录的时候，周子学又弹进来一条信息。
　　【周老三：又不理我了！】
　　【周老三：给你他的手机号也行，但是你得告诉我找他干嘛？】
　　【洛音：请他吃饭。】
　　【周老三：？】
　　【周老三：为什么请他吃饭？】
　　【洛音：不想说】
　　【周老三：我他妈！】
　　【周老三：行，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就给你】
　　洛音倒是没什么可避讳的。
　　反正贾捧哏也会告诉周孟，周孟也不会替她保密的。
　　她直接发了个位置过去，不一会便收到了一串手机号码。
　　拿到手机号，洛音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她得好好思考一下，怎么应对周孟的刁难。
　　——
　　周孟在两年前成立了一个工程公司，专门承接楼盘工程项目。
　　属于在家族的庇佑下，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公司。
　　周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才能，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干不好。
　　但谁让他会投胎。
　　想到这，周孟悠哉地吸了口烟，翻找着昨天新认识的嫩模微信。
　　刚要给她打视频电话，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
　　周孟收了手机。
　　自从上次被洛音揭穿了约会黄冉冉的事，他再约女人时就谨慎了不少。
　　门被打开。
　　贾倾探头进来，笑容满面。
　　“猜猜我见到谁了？”
　　不知怎么的，周孟眼皮一跳，莫名有点心慌。
　　“谁？”
　　贾倾：“洛音！”
　　“啪”地一声，周孟的手机掉在了桌面上。
　　右眼皮又跳了一下。
　　贾倾：“你知道我在哪看见她的吗？就那个一直要约你吃饭的环亚房产总经理，吴荣昌，他们新开发的楼盘售楼处。”
　　周孟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以他对自己兄弟德行的了解，他肯定给洛音挖坑了。
　　贾倾：“我跟吴荣昌说，洛音是你最好的朋友，他肯定让她约你吃饭。”
　　周孟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他就知道，他这个败家猪队友，是要害死自己！
　　周孟声音有点颤抖：“你马上给吴荣昌打电话，别让他找洛音。”
　　贾倾不解：“为什么？你不想好好当面羞辱羞辱她？”
　　周孟提高了嗓门：“羞辱个屁！”
　　贾倾眨眨眼，满脸的纳闷：“不是你说的，洛音不要脸，拿了絮胭那么大一笔钱，再见到她，要好好整整她，给絮胭出气吗？”
　　那会不是还没被醉酒要杀人似的顾衍吓过吗？
　　他再傻也能从顾衍的警告中看出，顾衍在意洛音。
　　还是不想让人知道的那种，暗地里的在意。
　　在洛音骗了他，为了钱不要他的前提下，他还这样在意她。
　　这就是喜欢啊！
　　周孟指着贾倾，急吼吼地说：“出什么气出气，叶絮胭自己愿意给的钱，怪的着人家吗？快给他打电话，我……”
　　正说着，周孟的电话响了。
　　陌生的号码预示着不祥。
　　周孟吞了吞口水，咬牙接起电话，手机里传来轻软的声音：“周孟哥，能请你吃个饭吗？”
　　—
　　打电话之前，洛音做足了准备。
　　连周孟可能刁难的问题都想好了。
　　却没想到，她只问了一句，能请他吃个饭吗？
　　瞬间得到肯定的回答。
　　并且直接在电话里定好了时间地点。
　　前后不超过三句话。
　　直到电话挂断了，洛音还是懵的。
　　周孟，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时间就定在了今晚。
　　洛音告知了吴总，吴总立刻对她刮目相看。
　　觉得她太有力度了，办事效率也出奇的高。
　　身为周孟“最好的朋友”，洛音自然也被要求参加了饭局。
　　当四人坐在了偌大的包厢中时，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有点尴尬。
　　还好吴总能活跃气氛。
　　左敬一杯酒，右敬一杯酒，不至于显得太沉闷。
　　贾倾频频看向沉默寡言的周孟，变捧哏为逗哏，主动对洛音发起了攻击。
　　“吴总，你可雇了个人物啊，这位洛音小姐的身家可不一般，人家有一千万流动资金呢！”
　　洛音突然觉得舒服了。
　　这种讽刺才是他俩的风格，她的掌控感又回来了。
　　她正想着怎么怼，周孟突然打起圆场来：“小贾喜欢开玩笑，他就是想说洛音有能力。”
　　吴总恍然大悟，跟着友善地笑起来。
　　洛音则又拧紧了眉头，纳闷地看着周孟，感觉他被夺舍了。
　　贾倾也暗暗问周孟：“孟哥，你今天是怎么了？”
　　周孟哪能告诉他顾衍的警告，只能瞪了他一眼，小声斥责道：“别说话了。”
　　贾倾尽管不懂，但听周孟的话，不再出言讽刺了。
　　周孟也不说话，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吴总又发挥了他热场小能手的强项，笑呵呵地在洛音和周孟间逡巡，笑容逐渐暧昧。
　　“小洛这么漂亮，跟周总……”
　　话还没说完，周孟吓得赶紧撇清关系：“她，她有未婚夫，未婚夫不是我，这话不能乱说，可别乱说。”
　　洛音眯了眯眼，终于有点知道周孟今晚失常的原因了。
　　肯定跟顾衍有关。
　　但能有什么关系呢？
　　包房门被敲响，似乎进来了两个人。
　　洛音以为是上菜的服务员，没有理会。
　　吴总显然对洛音的未婚夫很感兴趣，也没理会身后，追问道：“小洛有未婚夫啊，约来一起吃个饭啊？”
　　洛音咬了咬下唇，想起“前男友死了”的网络段子，也图个口嗨，报复性地说：“我未婚夫死了。”
　　站在门口的顾衍：“……我什么时候死的？”
　　作者有话说：
　　男主死了，全剧终（不是）。


第20章 厚积4
　　“我什么时候死的？”
　　站在门口快一分钟没人搭理的顾衍, 悠悠地开了口。
　　吓得洛音睫毛一抖，缓缓看向一脸讪笑的周孟。
　　这货还叫了顾衍！
　　周孟率先起身，贾倾有点意外, 也跟着起身跟顾衍打着招呼。
　　最懵的是吴总，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物, 但是起身跟着打招呼总没错。
　　顾衍用一如既往的假面温润对众人笑笑, 只是扫过洛音时眸光有些沉。
　　他温和有礼地说：“我正好在附近用餐, 刚刚在门口碰见了周孟, 特地过来跟诸位打个招呼，没打扰到你们吧？”
　　全屋唯一安稳坐着的洛音, 暗暗翻了个白眼。
　　对他这套虚伪的面孔嗤之以鼻。
　　周孟舔狗似的应和着：“你能来是我们的荣幸，我介绍一下, 这位是环亚房产总经理。吴总，这位是顾氏少东家。”
　　吴总倒吸一口凉气，赶紧递上名片：“顾总好, 我是吴荣昌。”
　　顾衍接过名片，敷衍地跟他握了下手，走到了洛音身后。
　　他双手扶着椅背, 俯身贴近她耳边，声音轻到只有她能听见。
　　“是你拿钱离开我的，还到处说我死了？”
　　洛音咬咬唇, 一时不知道怎么回怼他。
　　表面上看，确实是她为了钱抛弃了他。
　　但给钱的人是他的白月光；
　　是他没否认的官宣女友；
　　是他当初要跟她退婚的理由。
　　她这算是成全他们，只不过拿了点分手费而已。
　　按照正常的逻辑, 她放弃的不仅是顾衍, 也是顾家未来女主人的地位。
　　一千万, 她都赔死了。
　　洛音还没想到有力的回怼话术, 顾衍就已经站直了身子，结束了暧昧的姿态。
　　他恢复了从容，说给他们加了几道菜，客套了一句便跟着助理离开了。
　　顾衍的助理不是很懂。
　　老板让他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大老远的赶来，点了几道菜就走了。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洛音。
　　她看着陆陆续续上来的几道菜。
　　感受到了顾衍的恶意。
　　她不吃辣，不爱吃芹菜，不喜欢吃姜。
　　顾衍点了一道辣子鸡，一道水煮鱼，一道西芹炒粉，一道素炒芹菜，一道姜丝牛肉，一道姜丝鸭。
　　这针对性是不是太强了？
　　其余三人对着新加的几道菜大快朵颐，或多或少因为点菜的人而对菜肴赞不绝口。
　　只有洛音，面色沉郁地盯着这几道菜发呆。
　　社交牛逼症的吴总自然看出了洛音跟顾衍的关系，自己辣得都快说不出话了，还不忘照顾她。
　　“小洛，你怎么不吃啊。”
　　说着，吴总还用公用筷给她夹了一块红彤彤的鸡肉。
　　洛音忙摆手：“我不吃辣。”
　　吴总又夹了一块芹菜。
　　洛音：“我不吃芹菜。”
　　说完她又赶忙补充道：“我也不吃姜，吴总，别给我夹了，你吃你的。”
　　贾倾恍然大悟，暗暗拉拉努力干饭不说话的周孟衣角，有点幸灾乐祸地小声说：“顾衍点的菜都是洛音不爱吃的。”
　　周孟也恍然点点头：“连洛音不爱吃什么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得是多在意她？”
　　贾倾：“？”
　　贾倾：大哥你怎么还磕上cp了？
　　——
　　宝纳新城楼盘火热开盘当天，售楼处人满为患。
　　只警车就请来了两辆，维持着现场秩序。
　　公司还请来了各路媒体，现场播报开盘盛况。
　　还好李尚杰的规划比较合理，将售楼员分为三个小组。
　　有咨询解答组，认购组，签合约组。
　　把人流分开，不至于造成拥挤混乱的现象。
　　现场的音响中不断传来几号楼几单元几零几被认购的喊声，催促着成交量。
　　直到一栋楼的售罄声响起，将客户们的认购热情推到了高|潮。
　　所有开盘当天成交的提成全部平均分配。
　　所以大家各司其职，没有争抢，顺顺利利完成了开盘。
　　一直忙到了晚上十点，才堪堪结束这一天的忙碌。
　　李尚杰哑着嗓子嚎叫着：“我请大家吃大餐！”
　　忙了一天的众售楼员们虽然累，却异常兴奋。
　　纷纷高呼着：“走起！”
　　坐在饭店推杯换盏后，有女同事才发现，自己的脚后跟都被高跟鞋磨出水泡了。
　　穿着高跟鞋从早上一直站到了十点，确实很辛苦。
　　还有的同事坐下后才觉得腰挺不住了。
　　更有甚者，一放松下来，直接靠着椅子睡着了。
　　不过大多数还是兴奋的，算着今天能赚到的提成。
　　刘贝达号称“北大漏网选手”，用他无与伦比的口算大致算了下。
　　成交了200套，均价6万，按照一百平算，十五个售楼员平均分。
　　每人大概八万左右。
　　这个数字一出，有两个昏昏欲睡的瞬间醒了过来，举起杯就干了。
　　洛音对这个收入还是很满意的。
　　如果她能拿到销冠，提成可以拿到最高点，千分之六。
　　那今天的八万提成能翻一倍。
　　明天再把那几套内部认购的房子手续办下来，下一步就是转手卖出去，赚个差价。
　　不出意外，一套能赚十多万。
　　洛音沉浸算着自己手里资产的时候，李尚杰朝她招了招手。
　　洛音直觉是好事，端着酒杯坐过去，敬了他一杯酒。
　　李尚杰有点醉了，但是理智尚存。
　　凑近她小声问道：“你跟吴总到底什么关系？”
　　洛音哑然，决定给他们一个想象的空间：“朋友的朋友。”
　　李尚杰一副了然的神色，压低了嗓音对她说：“其实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知道你家世不简单。我直觉准吧？”
　　洛音干笑着附和。
　　李尚杰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洛音面前，神秘兮兮地说：“上面破例给你批了宿舍，楼盘附近的单人公寓。”
　　洛音惊喜地接过钥匙，轻声道谢。
　　这样一来，她搬去公寓住离售楼处还近一些，还可以把现在房子租出去，赚点租金。
　　洛音觉得最近的财运还不错。
　　——
　　景阿姨回来了，洛音请了半天假把房子过户了，并把房款一次性转给她。
　　洛音说了单位给分配宿舍了，可能要把她的房子转手租出去。
　　景阿姨拍了拍洛音的头，慈爱地看着她：“傻小洛，现在是你的房子，你随意处置。”
　　挥别了景阿姨，洛音回到售楼处。
　　今天人流也不少，但是能接待过来，大家按照轮序来。
　　梁佳美和她的狗腿子方圆圆似乎是轮序的最后一名，坐在了售楼处外的藤椅上聊着天。
　　洛音没打算理她们，却被她们给叫住了。
　　“听说你刚高考完，能考上大学吗？”
　　本来对这种挑衅的质疑，洛音一向是懒得理睬的。
　　但梁佳美又问了一句：“刘贝达还说他小徒弟一定能考上北城大学呢，呵呵。”
　　北城大学这几个字落进洛音的耳中，像是雨滴落入平静的湖面，激起涟漪。
　　思绪凝滞间，她脚步微顿。
　　停顿片刻，她缓缓转过头去，瞥着梁佳美淡淡地说：“我考哪所大学，关你屁事。”
　　近在咫尺的售楼处门开了，刘贝达从里面出来，就听见自家小徒弟充满火药味的一句话。
　　他愣怔了一瞬，兴奋地喊了一声：“芜湖~”
　　他没想到洛音不是个软包子，还能说出这么硬气的话来。
　　梁佳美被呛得满脸胀红，拍着桌子起身，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骂人？粗鲁！”
　　洛音轻笑：“我对待什么人就用什么方式，你既然这么关心我成绩，那我如果考上北城大学，你不送份大礼说不过去吧？”
　　洛音其实最近一直在想要不要留在北城的问题。
　　毕竟，买了景阿姨的房子，又在宝纳新城留了这么多房源，在北城能方便管理一些。
　　现在她也已经离开了顾衍，留不留北城跟他也没多大关系了。
　　似乎是被梁佳美一刺激，突然就下了决定。
　　洛音心里豁然舒畅，连带着看梁佳美都顺眼了不少。
　　梁佳美就没那么舒心了。
　　先是被洛音呛声回怼，又被她激将，当着方圆圆和刘贝达的面也不能认怂。
　　直接应下了：“行，你考上了我送你一份大礼，你没考上送我什么？”
　　洛音笑呵呵地说：“我考上了，你给我和我师父买三个月的早餐，我考不上，给你和方圆圆买。”
　　梁佳美欣然同意，北城大学那么好考，那遍地都是名牌大学生了。
　　她是坚决不信洛音能考上北城大学的。
　　洛音喜欢打赌，打完赌莫名兴奋。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遗传了爸爸，天生是个赌徒。
　　只不过，她比爸爸强在，她只赌有把握的，不盲目追求刺激。
　　争取逢赌必赢。
　　小赌徒洛音跟着刘贝达进了售楼处大门，没注意路边树荫下的迈巴赫。
　　车里的人将刚刚他们几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清了。
　　车上，修长食指轻敲着扶手，没发出半点声音。
　　镜片后那双狭长黑眸缓缓收回视线，闭上了眼。
　　沉默半晌后，开了口。
　　“高考成绩什么时候出？”
　　顾衍的助理梅呈从后视镜看着自家老板，第二次产生了不解。
　　特意让他换了车跑到这里，停在路边，好像在守株待兔一样。
　　老板的行为好像从昨天开始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他跟老板的时间不长，从来不做工作以外的事。
　　但梅呈是个八卦的人，他敏锐地观察到，老板的两次失常，好像都有那位叫洛音的女士在场。
　　他好像参与到了老板的私生活中来了。
　　莫名有点兴奋。
　　梅呈一边疯狂地颅内狂欢，一边用手机查着老板的问题，然后淡定地回答：“下周应该就出了，老板。”
　　他看向后视镜，老板仍旧闭着眼，没半点反应。
　　就在梅呈以为老板睡着的时候，他开口了。
　　顾衍：“查一下洛音爸爸的行踪。”
　　梅呈自鸣得意地暗暗攥拳，他猜对了。
　　自作聪明地对顾衍说：“老板，要不要每天给洛音小姐送束花？”
　　顾衍：“为什么要送花？”
　　梅呈：“您不是要追她吗？”
　　顾衍倏地睁开了眼，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微沉，冷然的声音犹如冰碴。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要追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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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厚积5
　　洛音办好了那五套房子的手续。
　　按照开盘内部认购的三套交了三百万定金, 后面按照六折认购的两套只交了50万定金。
　　把手头的钱七七八八加起来，刚好够付定金的。
　　她搬进了公司宿舍，是一个四十多平的公寓, 高层电梯房，套内面积小。
　　但是她一个人也够用了。
　　景阿姨那套房子顺利出租出去。
　　以得天独厚的位置, 租了3500一个月。
　　洛音突然萌发了一个伟大的理想。
　　以后当个包租婆也挺好的。
　　忙碌了一周, 客流量终于保持在每天四五十组的平稳状态。
　　十五个置业顾问, 平均每人每天能接待四组左右。
　　平均成交率在50%上下。
　　而洛音是那个拉高平均值的人。
　　她几乎接待一组成交一组, 成为暂时的销冠。
　　有同事主动分享自己亲戚旅游带来的外地特产，专门给洛音一份大的。
　　众人开玩笑地调侃着：“凭什么洛音的那份比较大？”
　　同事也不觉得尴尬, 笑呵呵地说：“那不是我们洛总有本事吗？上次我那个客户那么难缠，她帮我搞定的。有能耐你们也接一户成交一户啊。”
　　人是幕强的。
　　尤其还是在获得帮助的情况下。
　　况且吴总都时不时给洛音送点小礼物。
　　人美, 性格好，有背景，能力还强, 谁不想攀附？
　　她们一开始是因为不想得罪梁佳美，才听她的去孤立洛音。
　　现在傻子才不想跟洛音搞好关系。
　　似乎现在就只剩梁佳美一个“傻子”了。
　　她攀比心太重，而且口口声声喊着一山不容二虎, 这么轻易地就认输了，她脸往哪放？
　　而且梁佳美压根就不信，洛音能那么强。
　　一定是运气好。
　　她正好手里有个客户已经明着说不想在这买了。
　　她转了转眼珠, 对洛音说：“洛音这么厉害，我有个难搞的客户你能搞定吗？”
　　对于她这种既不是求人，又有点看笑话的心态, 洛音也没客气。
　　“我如果搞定了, 这个客户就算我的？”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梁佳美既然肯让洛音接待, 那这个客户肯定是没有购买意愿了。
　　果然，梁佳美状似大方地说：“可以，但是你如果不能让他成交，你就要还我一个能成交的客户。”
　　刘贝达挺身而出：“梁佳美你能要点脸吗？你这个客户能不能成交你心里没数吗？还跟人家要一个意向客户。”
　　梁佳美又气又委屈，第一次当众被人diss，红着眼眶说：“你们都向着她，不向着我了是吗？”
　　刘贝达白了她一眼，好不怜香惜玉：“别人不是你妈，没义务惯着你，有公主病回家治好了再来上班！”
　　梁佳美快要被骂哭了，洛音在旁边却同意了：“行，跟你赌！”
　　刘贝达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太自信了？她那客户明摆着没有成交意向，你接了就能成交？你是不是玛丽苏小说看多了？认为自己是女主角，别人干不了你都能成功？”
　　对于刘贝达这种无差别攻击，洛音很无奈。
　　她只是单纯的抗拒不了打赌而已。
　　况且，输了就输了呗，依然动摇不了她是销冠，拿高额提成的事实。
　　洛音知道刘贝达是为自己担心，忍了忍安抚道：“我不在乎面子的，输了也没事，一个客户而已。”
　　刘贝达显然不理解她的脑回路，摇着头，骂骂咧咧地走了。
　　——
　　当然，洛音同意接这个客户的前提是，梁佳美得能把客户约来。
　　其实洛音心里有数。
　　只要是能再次约来的客户，就有一半的成交几率。
　　就看能不能把握好了。
　　梁佳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真的把客户约来了。
　　是一位中年男人。
　　六月下旬的天气，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衬衫，背着手站在沙盘前，好像领导视察。
　　梁佳美把洛音介绍给了他，便去一旁的前台接待处坐下，等着看她自打脸。
　　洛音微笑着自我抬高了身份，对男人说：“李先生您好，我是客户经理洛音，您叫我小洛就好。”
　　男人转头睨了她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客户经理？挺年轻的。”
　　洛音：“听佳美说，李先生您知识渊博，看房眼光特别专业，以她的专业水平没办法接待您，所以特意请我来做您的顾问，帮您选购到满意的房源。”
　　听完这番话，男人终于又转过头看了洛音一眼，眼神里的抗拒少了一些。
　　他摆摆手道：“专业到不至于，就是看多了，能看出点门道。”
　　洛音比较会分析人，拿捏人的弱点。
　　这男人背着手，不苟言笑，一看就是个自负的人。
　　跟这种人打交道就不能落于下风，还得适当吹捧。
　　洛音附和道：“李先生您能分享下您的经验吗？”
　　男人随手指了指沙盘中央的广场位置：“就拿这个园区大小来说，不是越大的越好。太大了，后期物业管理跟不上就会特别乱，但是太小也不行，最起码得有个幼儿园，没有幼儿园那种园区，嘿，干脆别考虑，除非它的周边配套特别好。”
　　宝纳新城的地位这么优越，位于四环边，紧邻地铁，园区里自然有幼儿园的配套。
　　这些梁佳美肯定都说过了，她如果赘述难免让客户觉得厌烦。
　　既然他跟梁佳美说了不想买，就一定有不想买的理由。
　　对于这种自负的人，千万不能站在他的对立面推销，会增加他的抗拒感。
　　思及此，洛音一反常规的介绍，直接问道：“李先生，您的见解确实很有道理，我们楼盘确实满足您所说的这些配套，那能请您说说我们楼盘的缺点吗？”
　　男人似乎没想到洛音会问他楼盘的缺点。
　　愣怔了一瞬，似乎有了表达欲，侃侃而谈。
　　“你们楼盘的位置确实好，但是这个好也是两面性的，紧挨着路边它就闹，噪音大，所以就算选，我也得选你们这几栋靠园区里的楼。”
　　洛音点头，继续问：“那这几栋楼都很好吗？”
　　男人指着其中两栋高层：“这俩还行，前面没有遮挡物，其余那两栋除非买高层，不然日照时间太短。”
　　洛音的笑意深了些，又继续问：“可这两栋的户型整体都偏小，两侧是70平，中间是90平米的，而且高层公摊相对大一点。”
　　李先生一拍手，情绪被调动起来了，仿佛找到了知音，“对啊！我理想的户型是130平，你说说，这高层除去公摊，90平就剩70平不到了，怎么住？”
　　洛音指着模型顶楼说：“那也就只有顶楼可以了，买一层送一层，层高一样高都是2.9米。”
　　说完洛音见李先生蹙起眉要反驳什么，自己抢话道：“但是我觉得不太好，虽然现在阁楼都采用新型防水技术，不会返潮漏水，但是楼层太高了，水压和电梯就是最重要的问题了。”
　　李先生摆摆手：“那到不至于，现在高层自来水都是二次加压，电梯都有备用电梯。”
　　洛音继续反驳：“不不，虽然这两栋楼是三次加压，有两部电梯，电梯也有备用发电机，但楼层太高了，一般人适应不了。”
　　李先生摸摸下巴，似乎从新审视了这两栋楼，半晌后缓缓说：“楼层高我倒是不在意，你刚才说是三次加压啊，那配套还真是不错。”
　　洛音这会不装了，直接把他刚刚担心的问题又重新提了一遍：“公摊其实也不高，这两栋设计是最合理的，两部电梯，19%的公摊。”
　　李先生似乎才知道这个数据一样，有点惊讶：“19%吗？那真不高。”
　　坐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的梁佳美忿忿不平。
　　“这些我都给他介绍过了，他怎么像是刚知道一样？”
　　李尚杰赶紧制止了梁佳美说话，低声跟她说：“你只是把这些生硬的数据堆砌给顾客，他能不能听进去，看了那么多房子，会不会混淆，这些你都没考虑过。”
　　其实像这样自负的人，非常需要人肯定。
　　但他们又有逆反心理，不喜欢附和，也不喜欢反对。
　　你说这个好，他就偏要说不好，跟你辩论一番。
　　你说这个不好，他也许还觉得好。
　　确实难搞。
　　洛音索性反主为客，向他提问，让他的敌意减少，他自然会客观地考虑楼盘的优点了。
　　这位难缠的客户最后又询问了一下贷款和减税政策，拿走了顶楼阁楼的户型图，说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
　　洛音回到前台接待处想喝口水，被大家的掌声吓了一跳。
　　刘贝达朝她竖起大拇指，一脸骄傲：“不愧是我徒弟。”
　　李尚杰调侃他：“你还配做人家师父吗？”
　　刘贝达撇撇嘴：“一日为师，终身为……好兄妹嘛。”
　　梁佳美脸色特别难看，嘴硬是她最后的倔强，“他也没成交啊。”
　　刘贝达毒舌模式开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没看人家都让算房价询问政策了？不出意外下次带家人看完就能定了。”
　　有刘贝达这个最强嘴炮，洛音也不用再多说什么。
　　正好她手机响了，便去门外接电话了。
　　是蒋情打来的，她很开心，说昨天柳大山陪她去做了彩超，孩子很健康。
　　洛音抿住唇，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笑着对她说了祝贺。
　　洛音趁机问了她有没有爸爸的消息。
　　得到的还是冰冷又略带愤恨的答案：“没有，你还找他干嘛？”
　　洛音眼里起了雾，沉默着，怕一开口就会哽咽出声。
　　不知道是她藏得太好，还是蒋情真没感受到她的情绪，自顾自地说：“对了女儿，你柳叔叔说，他上次跟提的那个相亲对象，想要见你一面。”
　　洛音努力把哽咽憋回去，轻轻回了一句：“不见。”
　　蒋情：“可你柳叔叔已经答应了，你就当帮他个忙，他最近对我这么好，我实在不忍心坲了他的面子，你去敷衍一下也好。”
　　洛音抹了把泪：“那你如果再有爸爸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蒋情没表态。
　　挂断了电话，蒋情又发来了一堆信息和一张照片。
　　都是那个相亲男的。
　　洛音看也没看，直接关掉了对话框。
　　——
　　洛音接到相亲男的电话时，正在刚跟李先生签合同。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显粗狂，有点油腻：“是小音吗？我是翟毅刚，柳叔叔介绍的。”
　　洛音尽管反感，但还是礼貌地说：“你好，我现在在忙，稍后我打给你。”
　　那边却语气突然不好：“什么意思啊？忙得连个电话都没时间接？”
　　李先生签完字，等着办下一步手续，眼巴巴地坐在椅子上等着。
　　洛音耐心耗尽，语气有些硬：“我现在是工作时间。”
　　翟毅刚根本不听她说话，好似还吐了口痰，然后颐指气使：“你妈把地址给我了，我就在你售楼处门口，你出来见我吧。”
　　洛音朝售楼处门口看去，隐隐约约看见两个人，一男一女。
　　她深吸了口气缓了缓说道：“麻烦你稍等，我忙完就出去。”
　　接着没再听他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李先生办完了所有手续，去财务那交好定金，对洛音赞不绝口。
　　“这丫头真好，不像别的售楼员，我还没等说话，她叭叭说个没完，夸自己房子谁不会啊，你得让我真觉得你们房子好才是本事。”
　　梁佳美：……
　　妈的，内涵谁呢？
　　洛音想亲自送李先生和他太太出了售楼处，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声呵住。
　　“洛音呢？我在外面等你半天了，耍人呢？”
　　洛音循着声音看去，一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的男人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走。
　　长相普通，戴着一副墨镜，手里转着一个奔驰的车钥匙。
　　前台桌面的电脑能看见售楼处门外的监控。
　　梁佳美搞事情地调出了监控回放，看到男人从一辆奔驰车里下来。
　　她捂嘴轻笑：“奔驰A系啊？二十多万的车，买不起又好面子的人才买的系列。”
　　洛音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刘贝达挺身而出，走到洛音身边问她怎么了？
　　洛音还没等说话，男人扯着嗓子喊着：“谁是洛音啊？我是你爸介绍的相亲对象！”
　　梁佳美突兀地笑出声，惹来众人的注视。
　　她讪讪一笑，小声嘀咕一句：“这种水平啊。”
　　她没明说，但大家都听懂了。
　　梁佳美的男朋友是个富二代，开的是兰博基尼，长相帅气。
　　她终于有一样能碾压洛音，扬眉吐气了。
　　先不论他的没素质和低情商。
　　单那句“你爸介绍的”就给洛音带来强烈的不适。
　　柳大山那种人渣竟然在外自称她爸？
　　她从刘贝达身后走出来，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就是洛音，柳大山不是我爸。”
　　翟毅刚闻声看来，把墨镜拉下来一点。
　　看清了洛音亭亭玉立的身姿，嚣张和粗鲁稍加收敛。
　　他把墨镜全部摘下，看清了洛音漂亮的脸蛋，态度彻底缓了下来，点头评判道。
　　“确实不像柳大山的女儿，你这长相倒是有资格攀豪门，看来我今天来对了。”
　　洛音：……
　　他的意思是，他是豪门？
　　洛音被他这一脸痴|汉的表情猥|琐到了。
　　她不想让大家吃瓜，便朝着门口方向走了两步。
　　边走边说：“咱们出去谈吧。”
　　“别出去谈啊。”
　　梁佳美正想看洛音笑话呢，不由得喊出声。
　　又觉得自己似乎太明显了，补充了一句：“外面风大，就在这聊呗，当我们不存在，没事的。”
　　这唯恐洛音不够社死的心态也太昭然若揭了。
　　大家都对她投去鄙视的眼神。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梁佳美的身上，谁也没注意自门外进来的吴总。
　　“小洛啊。”
　　吴总这一声出来，大家才看见，他怀里捧着一个十分精美的礼盒。
　　走进了，众人才看清，吴总这是手捧了一盒花束礼盒。
　　而且走到了洛音身前。
　　吴总：“我在外面看见送花的快递员，听说是给你的，我就帮你捧进来了。”
　　众人缓缓舒了口气，原来不是吴总送的。
　　吴总：“这是你未婚夫送的吧？”
　　众人又提起一口气。
　　洛音有未婚夫？
　　洛音蹙眉，抗拒着花束的靠近：“吴总，我没有未婚夫，您误会了。”
　　众人又落下这口气。
　　原来是误会。
　　吴总看出洛音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倒也再没多说，把礼盒放在了洛音身前的谈判桌上。
　　“我给你放在这了哈，我看了眼，应该是金玫瑰，有点沉。”
　　金玫瑰？
　　金色的玫瑰吗？
　　众人好奇地伸长了脖颈。
　　还是离得最近的刘贝达经过洛音同意，直接把盒子打开。
　　金灿灿的光芒把他的脸都映黄了。
　　“这是，金子做的玫瑰花？”
　　众人又提起一口气。
　　这口气是喘不平了，跟坐过山车似的。
　　在大家围上来之前，洛音第一时间拿走了放在礼盒上的卡片。
　　上面赫然是顾衍游云惊龙的笔体，签着他自己的名字。
　　十几个脑袋里三层外三层凑到一起。
　　有人眼尖，看清了玫瑰上的小字“999”。
　　惊呼：“这是足金的，这得多少克？”
　　就在众人想找秤时，刘贝达直接找到了里面的鉴定证书，读了出来。
　　“足金玫瑰工艺品，1018g。”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默默在心里算着。
　　现在金价按390元一克算。
　　一千克就是39万。
　　算上手工费，不低于50万！
　　刚还嘲笑洛音的梁佳美和自称豪门的翟毅刚的脸色由红转白。
　　最后也被这一盒金子晃成黄灿灿的了。
　　作者有话说：
　　梅呈：…不是不送花吗？


第22章 厚积6
　　因为那盒金玫瑰, 洛音连敷衍翟毅刚的心情都没有了。
　　翟毅刚不知道是被震慑到了，还是觉得丢脸，也没闹, 自己离开了。
　　同事们见洛音脸色不是很好，不像是惊喜到的样子, 便没再打扰。
　　洛音直接捧着盒子进了休息室。
　　她打开顾衍的对话框, 犹豫着发不发。
　　上次他故意点那些菜整她, 今天又来这么一出。
　　很难不让她认为, 他又想出什么新奇的点子坑她。
　　他一个有颜有势的富N代，那么大一个集团的总裁, 怎么心眼这么小？
　　不就是拿了他白月光一千万，犯得着这么报复她？
　　再说, 那也是叶絮胭主动给她的啊，又不是她偷抢的。
　　洛音越想越气，关掉了对话框, 直接给顾衍打了电话。
　　没等多久，电话被接通了。
　　顾衍温润的嗓音自手机里传来，声音慢悠悠地。
　　“看来, 你是收到我送的花了。”
　　洛音忍了忍，压下火气，尽量淡然地说：“收到了, 你什么意思直说吧。”
　　顾衍轻笑一声，带着低低的气流。
　　如果是之前，洛音听见准脸红心跳, 疯狂心动。
　　但现在, 她只觉得他在嘲讽她。
　　顾衍：“我没什么意思啊, 给我未婚妻送束花怎么了？”
　　洛音咬咬牙, 语气逐渐生硬：“那是一千克足金的玫瑰花。”
　　顾衍：“嗯，送你一般的玫瑰花你肯定不喜欢，送你金子你还能卖了换钱。”
　　听他这样一说，洛音反而平静了下来。
　　看来，他就是为了嘲讽她而已。
　　小肚鸡肠，竟用这么大手笔嘲讽她。
　　洛音觉得有必要让他为自己的嘲讽付出代价。
　　“行，那我这就去卖了它，顾总破费了。”
　　顾衍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好啊，你收下了花就是还承认你是我未婚妻，以后不能再跟别人说我死了。”
　　洛音：……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收下花就要承认还是他未婚妻？
　　那他下一步是不是就利用她食言的理由，要她把一千万还给叶絮胭？
　　真是好城府！
　　用五十万套一千万。
　　不愧是商人，以小博大运用得太好了！
　　洛音冷哼一声：“做梦！你以为我会上当吗？这就把花还给你！”
　　还在笑着的顾衍笑容僵住，听着冷冷的挂断忙音，脑子里缓缓打出个问号。
　　——
　　梁佳美在洛音那受了刺激，求了自己男友一夜，男友才答应今天去接她下班。
　　临近下班时间，梁佳美补了补妆，故意等着洛音一起走出售楼处。
　　一行的同事有六七人，出了售楼处，广场的停车位上赫然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兰博基尼。
　　那棱角分明满是冷毅的线条，充满未来感的设计，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联想到钢铁侠。
　　有懂车的男同事惊叫出声：“我靠，毒药！”
　　梁佳美猛然反应过来。
　　“毒药”她知道啊，纪念限量版豪车，她前几天还听男朋友说过，特别喜欢这辆车。
　　当时她还以为以他的家世买不起，他只是羡慕一下。
　　没想到，她低估他了。
　　真给她长脸。
　　有同事问梁佳美：“是不是你富二代男朋友的？”
　　梁佳美虚荣心爆棚，却委婉地说了一句：“哎呀，昨天他非说要来接我下班，换车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差点没认出来。”
　　说着，她朝着豪车走去，背脊都挺直了不少。
　　觉得落在自己后背上的目光，全闪着艳羡的光。
　　车门缓缓开启，两个车门慢慢向上，犹如展开的翅膀。
　　自驾驶位里出来一人，梁佳美娇滴滴地喊着：“亲爱……”
　　“的”字还没喊出来，她猛然顿住脚步。
　　那人身材高大，一头寸发，叼着一支烟。
　　拇指轻弹，打火机“呯”地一声燃着火，他稍稍低头，露出侧脖颈。
　　上面有一条看不出什么字体的汉字纹身，附在脖颈肌肉线条上。
　　梁佳美咽了咽口水，这哪是她那个瘦成排骨的男友啊，这是哪位□□大哥吧？
　　男人吸了口烟，左指夹着烟，右手搭在车顶，痞痞地看向洛音，勾了勾食指，吐出一口烟圈。
　　“洛老二，上车。”
　　洛音：……
　　所有人都看向洛音，刘贝达小声问道：“这是昨天送花的那个？”
　　洛音摇摇头：“我同学。”
　　刘贝达：“他为什么叫你洛老二？”
　　“毒药”的主人解答了他的疑惑：“因为，她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二，万年的老二。”
　　洛音也不甘示弱，互相伤害道：“他是年级第三，我常年的手下败将，周老三。”
　　吃瓜众同事：……我们只觉得你们在凡尔赛。
　　梁佳美：！
　　年级第二？完了，我的早餐……
　　一声鸣笛打乱了大家吃瓜的节奏。
　　又一辆兰博基尼闯入视野，也很壕的外观在“毒药”面前就显得中规中矩了。
　　梁佳美认得，这才是自己男友的车。
　　本来想炫耀的，现在突然就不想承认那是男朋友了。
　　300万的兰博基尼和5000万都不一定能买着的兰博基尼。
　　那是一个档次的东西吗？
　　男友还从车窗探出头，有点气急败坏：“过来啊，愣着干嘛呢？这不好停车！”
　　梁佳美被吼得，当着众人的面一时拉不下脸。
　　反吼了回去：“等一下怎么了？”
　　她男友气得皱起眉，那张瘦得像纵|欲过度快要精|尽|人亡的脸，因为这个表情略显狰狞。
　　“你还跟我喊？不是你昨晚求着我来接你的时候了？”
　　这样赤|裸|裸地揭穿她虚荣的行为。
　　梁佳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脚下都踉跄了。
　　突然一辆奔驰A系车缓缓驶来，停在了男友车对面。
　　梁佳美深吸一口气，有种绝处逢生的畅然，生生挺住了背脊。
　　她瞥了“毒药”主人一眼，又回头看向洛音，语气幸灾乐祸：“洛音，你那个相亲对象又来了。”
　　周子学眯了眯眼：“相亲对象？”
　　奔驰车停稳，在两辆兰博基尼中，就像牡丹从里的杂草。
　　渺小又黯然失色。
　　翟毅刚一下车就看见这种阵仗，连说话的气势都矮了半截。
　　“洛音，你过来一下。”
　　洛音蹙眉：“有事吗？”
　　翟毅刚看了看两辆开兰博基尼的男人，都没有帮腔的意思，放下心来。
　　看来他们都不认识洛音。
　　翟毅刚语气嚣张了一些：“柳叔跟我说了，你昨天收到的金玫瑰绝对是假的，你自己买的塑料的糊弄我呢。你要是对我不满意你就直说，别耍这些小花招，我最讨厌……”
　　洛音打断：“好，那我直说，我就是对你不满意，你可以走了。”
　　谁也没想到，平时温温糯糯的洛音竟然这么直接，在场的人都觉得很解气。
　　这人是什么品种的癞□□？
　　翟毅刚：“你对我不满意？你凭什么不满意？我家里条件柳叔没跟你说吗？”
　　洛音面色淡淡：“我昨天收到那盒金玫瑰是真的，我追求者那么有钱，凭什么要看上你？”
　　翟毅刚气得瞪圆了眼睛，指着洛音破口大骂：“你个水性杨花，恬不知耻的女人，你……”
　　后面的话还没骂出来，他眼前一阴，一个高大身影把他眼前的光遮住。
　　周子学稍稍附身，一口浊烟吐在了翟毅刚的脸上，呛得他咳了两声。
　　周子学斜挑着唇，吊儿郎当地睥睨着他：“说谁恬不知耻呢？追求者多也叫水性杨花？那你是什么？”
　　翟毅刚看着流氓气息浓郁的男人，咽了咽口水，再看看他那辆车，猜到他家世显赫，认了怂。
　　“我，我也没说什么，她……”
　　周子学渐渐收了痞笑，狭长的单眼皮微挑，眸子里流露出了丝丝的凶神恶煞。
　　“我是问你，你是什么？”
　　翟毅刚明显怕了，呼吸都急促了些，“我，我是恬不知耻？”
　　周子学砸咂嘴，舌头盯着腮，对他的话不是很满意：“还有呢？”
　　翟毅刚声音很小：“癞，癞□□？”
　　周子学盯着他，压迫感十足：“连起来，大点声！”
　　翟毅刚吓得一哆嗦，声嘶力竭地喊着：“我是个恬不知耻的癞□□！”
　　周子学满意了，摆摆手。
　　翟毅刚像泥鳅一样钻进车里，倒着车，逃似的开车离开了。
　　梁佳美也被周子学这□□气息镇住，急忙坐上男友的车走了。
　　一场闹剧结就此束，洛音坐上了周子学的车。
　　并不很舒服。
　　“什么情况啊？你还相亲？”周子学手扶着方向盘，拍拍胸脯，“想找老公，这不是现成的吗？”
　　洛音瞪了他一眼，想起什么，抓紧了安全带：“你成年了吗？有驾照吗？”
　　周子学吹了下口哨：“我去年就满十八周岁了好吗？就你今年十九？老子跟你一般大！”
　　洛音对他这莫名其妙的攀比心嗤之以鼻，没爱搭理他。
　　周子学却自顾自的轻笑一声，语气略带讽刺：“金子做的玫瑰？顾衍的手笔还挺大。”
　　洛音不想提顾衍，看着顶级的车内饰，转移着话题：“你爸真宠你，一毕业就给你买这么好的车。”
　　周子学得意洋洋：“还得多亏了你啊洛老二，我爸答应我，连续考十次年级第二就给我买这辆车，怎么样，拉风吗？”
　　洛音恍然。
　　原来，他每次都要她控分，把第二的名次让给他，是因为这个。
　　怪不得他那么大方，要五万都肯给。
　　洛音有点后悔：“早知道当初就多讹你点了。”
　　周子学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得这么说，所以让你第一个坐我的副驾，荣幸吗？”
　　洛音瞥了他一眼，“外加一顿大餐。”
　　周子学深踩了油门，引擎轰鸣，张扬得像肆意的青春。
　　欢呼随着车速提起。
　　“好咧！”
　　——
　　洛音接到蒋情电话前一秒，刚刚查询完成绩，698分。
　　发挥正常，北城大学应该没有问题。
　　洛音现在已经基本确定要报考北城大学了。
　　她接通了蒋情的电话，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她还是难掩喜悦，想要第一时间跟妈妈分享。
　　“妈，我成绩……”
　　蒋情：“女儿，你怎么回事，怎么把翟毅刚给惹到了？”
　　洛音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怎么了？”
　　蒋情：“你跟翟毅刚见面都说什么了？”
　　洛音轻轻叹了口气：“他跟柳大山告状了？”
　　蒋情沉默了一会，还想劝和：“其实也没说什么，可能是有点误会，要不然你跟他道个歉……”
　　“妈。”洛音眼角渗出了一滴晶莹，“您可不可以，哪怕有一次，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跟那些诋毁我的人，说不！”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
　　隐隐的抽泣声像把刀，慢慢割着洛音的心脏。
　　“你又被他打了？”
　　抽泣声戛然而止，可囔囔的鼻音戳穿着她拙劣的谎话：“没有。”
　　洛音还想问什么，电话里面远远的传来柳大山的一声惊呼。
　　声音很大，即使隔得远，洛音还是听清了。
　　“什么？毅刚被打了？四肢骨折…胳膊腿儿全折了？”
　　作者有话说：
　　注：文中的北城大学不等于北京大学，文中为架空背景，房价及购房政策皆为剧情服务。


第23章 厚积7
　　柳大山的惊呼让洛音的眼泪硬生生憋回去了。
　　柳大山的声音持续顺着听筒传出：“住院了？要住三个月呢？改天我带洛音去看看他去, 咳，这事弄得……”
　　随着柳大山的声音消失，洛音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妈, 您来我这住一阵吧。”
　　蒋情犹豫了一瞬，声音压低：“不了吧, 他不想让我出去住。”
　　洛音有点急了：“可是您怀着孕呢, 他打您……”
　　蒋情：“他上次就是喝醉了, 加上太生气, 不过他跟我认错了，保证下次不会了, 让我别告诉你，你就当不知道行吗, 女儿？”
　　一股无力感袭来，洛音张张嘴，却什么劝说的话也说不出了。
　　她想保护飞蛾, 奈何飞蛾执意扑火。
　　她该不会真的相信柳大山会真心悔改吧？
　　洛音知道这事不能急于一时的怒气，挂断了电话，她缓了缓情绪才恢复了思考。
　　同时也想到了一个问题, 到底是谁打的翟毅刚？
　　其实，听说翟毅刚挨打，洛音直觉跟自己有关。
　　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周子学。
　　思忖再三, 洛音还是给他打了电话。
　　周子学很快就接通了电话，声音有点意外：“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洛音开门见山：“是不是你打的翟毅刚？”
　　周子学一乐：“你那个相亲对象挨打了？”
　　洛音：“不是你打的？”
　　周子学：“我只是长得像流氓, 又不是真流氓。”
　　洛音撇撇嘴, 相信周子学不是那种敢做不敢认的人。
　　但是她又想不通了：“难道他挨打, 跟我没关系吗？”
　　周子学：“那种人挨打也正常，长得就招人烦。不过……”
　　周子学“不过”了一句便顿住了。
　　洛音刚想问，周子学似乎想到了什么，嘀咕了一句：“难道是他？”
　　洛音蹙眉：“谁？”
　　周子学顿了几秒，还是说了：“我今天碰见周孟了。他跟我打听你，你知道我跟他关系一向不好，我们拌了几句嘴，他说我肯定追不上你，我一冲动，说我今天还帮你解决了一个相亲男。”
　　洛音：“周孟？”
　　周子学那边一声重重地拍桌子声，大声道：“靠，是不是周孟告诉顾衍了？他俩关系好像不错。妈的，上次他揍我那次是真流氓！”
　　洛音沉默着。
　　其实，她也想到了，但总觉得不太可能。
　　顾衍没有这么做的动机啊。
　　骂骂咧咧的周子学缓了一会，又问道：“等等，你就没从我这段话里听出来更劲爆的信息吗？”
　　思考中的洛音声音淡淡：“你是说你想追我？”
　　周子学一噎，随后反应过来什么：“靠，老子第一次表白，你他妈给点反应行不行？”
　　洛音撇撇嘴：“你还是先弄懂，什么叫喜欢比较重要。”
　　周子学急了：“你的意思是，我都这么大了，连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
　　洛音：“……不是吗？”
　　周子学忍住摔电话的冲动：“洛音，我他妈迟早让你给我气死。我再跟你说一遍，老子现在就是喜欢！”
　　这大概是洛音听见的最暴躁的表白了。
　　她没再理他，径自挂断了电话。
　　——
　　出成绩第二天就可以报志愿了。
　　洛音思虑再三，第一志愿还是填上了北城大学。
　　妈妈还需要她的保护，爸爸也只能找到妈妈。
　　还有她的房产，俗话说，做熟不做生，投资房产还是得找熟悉的地方，外行也能大致知道哪里适合投资。
　　总之一切都是留在北城比较方便。
　　填报好志愿，好似一颗石头落地了，她盘算着手里的几套房子。
　　那两套户型不太好的，她准备拿来出租。
　　把那三套好位置好户型囤一囤，高价卖出，至少能赚一百万。
　　就够钱全款付一套，再用景阿姨那套房子贷款付一套。
　　幸好现在没有限购政策，她趁着这几年政策好，得多多投资。
　　洛音成绩出来后，便截图发到了售楼处的销售群中。
　　这分数，不用等录取通知出来就知道。
　　北城大学稳了。
　　在同事们的监督下，梁佳美要每天按时给洛音和刘贝达买早餐。
　　她气得都想往早餐里加点口水之类的。
　　却没想到洛音比她还精，指定一家出餐便是密封的早餐店。
　　还特别贵。
　　宝纳新城在没开盘之前一个多月就已经动工了。
　　工地里每天都在抢工期，才三个月不到，下面三层的门市已经建好了。
　　应客户的要求，洛音带着客户去工地外围转转。
　　直观地感受一下园区的整体占地面积。
　　才7月初，天气已经有点热了。
　　洛音只穿了工装里面的白衬衫，凹凸有致的身材更加明显。
　　客户是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看着挺年轻的。
　　虽然不进入工地里，但洛音还是帮他系上了安全帽。
　　两人并肩走在工地外，伴随着铲车和打桩的噪音，男客户问洛音：“晚上能请你吃个饭吗？”
　　洛音已经遇见好几个跟她表白的男客户了。
　　对他这种邀约本能的排斥：“抱歉，晚上下班很忙。”
　　男客户挑眉，霸总式发言：“多忙都要吃饭啊，要不然，你跟我去吃饭，我买你两套房？”
　　洛音：……
　　她职业微笑：“我有男朋友了，他下班来接我。”
　　洛音将男客户当成一个小插曲，没当回事。
　　直到她下班后，走到了一个小巷子里时，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
　　这条巷子早晨都是早餐摊，是她从售楼处到公寓的捷径。
　　今天临下班时成交了一个客户，下班晚了一点。
　　这条窄巷平时好歹零星还有几个人穿行，今天怎么一个人也没看到。
　　现在天蒙蒙黑，洛音一个人独居，难免谨慎了些。
　　最重要的是，她明明听见了脚步声，回头一看竟然空无一人。
　　这就有点吓人了。
　　洛音加快了脚步，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条微信。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瞳孔放大。
　　是白天的那个男客户通过手机号添加她微信的通知提示。
　　他在验证消息上写着：你真的有男朋友吗？你自己一个人下的班吧？
　　洛音额头都渗出了汗，各种女子走夜路被猥|亵残害的新闻顷刻窜入脑中。
　　她将手机放回手提包中，并摸出了她伤柳大山的那把小刀。
　　后面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洛音敏锐地听出，脚步声已经刻意放轻了。
　　这种欲盖弥彰的掩饰简直是犯罪前兆。
　　她正处在巷子中央，只能一边留意着后面的脚步，一边观察到前面有一个小转角。
　　她知道那只是一个死转角，但是不熟悉的人肯定以为她转弯了。
　　洛音快步走到转角处，紧贴着墙，将自己隐在阴影中。
　　那道脚步声果然加快了，洛音的心跳也不觉快了起来。
　　她的刀已经出鞘，默数着那人距离自己的位置。
　　在脚步声临近转角时，她第一时间将刀伸了出去，抵在了来人的脖颈。
　　随着一声娇呼，洛音急急收了刀，可刀片还是划伤了娇嫩的皮肤。
　　洛音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顾星月？”
　　顾星月摸了下自己的脖颈，又看了看手，唇角颤抖得毫无血色：“血！”
　　——
　　“啊~疼！你轻点！”
　　顾星月的一声哀嚎，客厅的落地台灯都颤了颤。
　　洛音手下却没停，快速用生理盐水给她清洗干净后，拿出碘伏要给她涂抹。
　　顾星月偏头躲着，扯到了伤口，又是一声惊呼。
　　洛音无奈地把她拽过来，冷声道：“别动，再动我再割你一刀。”
　　顾星月瘪着嘴，眼里含着泪，愤恨地盯着洛音，想要控诉她，可一开口就哽咽了：“你没人性！”
　　碘伏棉球已经触到了她的伤口处，一阵蛰痛，顾星月的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洛音将她的伤口用无菌纱布包扎好，便去收拾药箱了。
　　顾星月抽噎了一下，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这就完事了？我用不用去医院打个破伤风针？”
　　洛音收好药箱睨了她一眼：“可以，想打针就快去，晚点伤口就愈合了。”
　　顾星月被噎得面色一晒，不甘心地说：“都流血了。”
　　洛音收起给她擦血的纸巾，看了看上面绣花针般细长的一小条血迹，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
　　淡声说：“那你就去医院呗。”
　　顾星月埋怨着她的态度：“你割伤的我，你不陪我去啊？”
　　洛音瞥着她悠悠地说：“谁让你大晚上跟踪我？我这是收刀快，就破了点皮，不然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顾星月撇嘴，小声嘀咕：“你这语气，怎么越来越像我哥。”
　　洛音身形一顿，也觉得自己最近说话刻薄了些，缓了语气：“想喝点什么？”
　　顾星月立刻回答：“冰糖柠檬水。”
　　洛音：“没有，只有白开水。”
　　顾星月：……
　　那你问我干什么？
　　一分钟后，顾星月捧着一杯带有柠檬片的温水，美滋滋地往里放了两块冰糖。
　　吸溜了一口，满足地“哈”了一声。
　　她就知道，洛音不会对她那么狠心的。
　　顾星月偷看着坐在一旁在本上写写画画的洛音。
　　想开口说什么，又怕她怼自己，犹犹豫豫地半天没说话。
　　还是洛音率先问出来：“找我有什么事？”
　　顾星月轻咳一声，拿出了自己一贯的傲慢态度，“就想看看你到底在闹什么。要不我给你个台阶，现在跟我回家。”
　　洛音笔尖一顿，视线从本子上移到了顾星月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尽显在脸上。
　　得到了一记白眼的顾星月放下水，不解地问：“难道，你还真要离开我哥啊？”
　　洛音继续写着，回答得略显敷衍：“难道不明显吗？”
　　顾星月：“为什么啊？”
　　洛音又抬起眼看着她反问道：“我离开不是皆大欢喜吗？”
　　顾星月小声道：“才没有。”
　　家里没她，彻底成了一座冰窖了。
　　每次路过她房间时，看着紧锁的门，都会期待门会被打开。
　　天知道她因为自己这种舔狗似的念头羞愤了多久。
　　顾星月甚至想，早知道，当初就对她好一点了。
　　低头思绪间，顾星月看见了放在茶几上的一个黑色打火机。
　　电光火石间，她恍然明白了什么。
　　悄悄将打火机握在手里，踹进了衣服口袋中。
　　洛音半晌听不见声音，转头看了顾星月一眼。
　　见她死死捏着拳头，想起她手指的伤暗暗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抓过她的手指，上面缠着防水创可贴。
　　洛音默默把创可贴撕掉，被包裹的手指泛白，伤口理所应当得还没好。
　　她又重新拿出药盒，给她重新擦了药，轻轻包上纱布，并嘱咐道：“不能一直用创可贴包着，得让伤口透气，不然会发炎的……”
　　一滴冰凉滴在她手背上，洛音顺着向上看去，顾星月正双眼含泪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立刻扭开头，抽回手，起身跑开了。
　　随着大门“呯”地一声被关上，洛音才回过神。
　　怎么搞得，她像个伤了纯情少女的渣男一样。
　　——
　　顾星月回到家，就冲进了顾衍的书房。
　　惹得正在工作的顾衍蹙了眉。
　　以前一看他这种表情顾星月就会害怕。
　　但今天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冲到了他的办公桌前，激动地说。
　　“我打听到了洛音的住址。”
　　顾衍轻挑了眉，漫不经心地说：“所以呢？”
　　顾星月：“哥，你去哄她回来好不好？”
　　顾衍敛下眸子，冷冷地说：“她自己要走的，凭什么我去哄？”
　　顾星月抿住唇，死死咬住唇，眼里又起了雾，水汽掩盖不住愤怒。
　　她掏出兜里的打火机，重重拍在桌子上，大吼道。
　　“活该你被绿！”
　　作者有话说：
　　顾衍：？
　　洛音：我点香薰的打火机呢？


第24章 厚积8
　　顾衍凝视着桌子上的打火机, 扶了扶镜框，伸手将它拿起。
　　“嚓”地一声，蓝黄色火苗燃起, 火光透过镜片在漆黑的眼珠中跳跃。
　　手机响起，顾衍接通了电话。
　　助理梅呈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老板, 翟毅刚的伤情确定了, 四处骨折, 三个月内站都不起来的。”
　　顾衍将火苗吹灭, 眼里的火光消失。
　　“洛全意找到了吗？”
　　梅呈：“有线索了，他曾在澳城葡金赌场赌输了130万, 他借了网贷，偿还了部分债务后就销声匿迹了, 目前还在追查。”
　　顾衍颔首，他看了眼放在角落里被退回的金玫瑰礼盒，目光又落在手中的打火机上。
　　“再去查一下, 她最近跟什么人来往。”
　　梅呈不用问也知道老板问的是洛音：“是。”
　　顾衍：“还有，环亚地产的方钧是不是有预约？”
　　梅呈赶紧翻看行程记录，答道：“约的下周四。”
　　顾衍：“改明天吧。”
　　顾家做实业起家, 当年顾衍的爷爷出于对朋友的信任也好，眼光独到也罢，总之投资的几家小公司现都做到了行业龙头。
　　顾家也因此资金雄厚, 转而专门做风投了。
　　像环亚这种普通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几乎每天都有一两个公司邀约的。
　　怎么就它特殊呢？
　　梅呈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上次见到洛音时, 好像环亚地产的总经理在场。
　　梅呈恍然, 领命挂了电话, 突然觉得自己知道的会不会太多了？
　　他突然踌躇满志, 有了不成老板心腹，就成炮灰的觉悟。
　　感慨完，梅呈垮着脸，看着明天排得满满的行程，不得不头秃地一一去打电话更改时间。
　　—
　　顾星月跑回房间，在双重打击下，冲动地发了条朋友圈。
　　“她如今的死心，都是你曾经每一次的漫不经心。”
　　发完，顾星月就清醒了过来。
　　觉得自己过于矫情了，又赶快删掉了。
　　但她没想到，只这半分钟的功夫，叶絮胭就看见了。
　　并给她打来了电话。
　　叶絮胭：“星月，你是有洛音的消息了吗？”
　　顾星月咋舌。
　　她这是什么脑子，怎么从那么一句矫情的话中猜出她知道洛音的消息的？
　　顾星月承认自己脑子没有他们好使，所以有疑惑就直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叶絮胭轻笑一声，柔柔地说：“那你先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顾星月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听见叶絮胭温柔的声音，总觉得虚伪。
　　还觉得她那声笑是在讽刺。
　　顾星月：“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正好我也不想说。”
　　叶絮胭的语气稍冷了下来，虽然还是温声的，却明显能觉察出语气的变化。
　　“星月，你这么了？你从来不这样对我说话的。”
　　顾星月拧眉，语气不善：“我该怎么对你说话？”
　　叶絮胭语气又缓了下来，哄劝道：“我们不是一直很好吗？你这是怎么了？”
　　顾星月学着她的声音轻笑一声：“你每次找我都是打听我哥和洛音的消息，你关心过我一句吗？你跟我好？你以为我真傻吗？”
　　顾星月什么都知道。
　　只不过她太缺少关心了，所以对叶絮胭经常打来的电话难以抗拒。
　　叶絮胭仿佛受了很大的伤害，颤声说：“星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平时不关心你吗？”
　　顾星月越说越气，索性把所有的心里话都和盘托出。
　　“我每次跟你分享点我自己的事，你不是敷衍了事，就是打岔过去，你关心我什么了？”
　　叶絮胭被呛得说不出话。
　　顾星月：“你跟我哥和我妈都是一类人，冷血自私！”
　　“嘟嘟嘟……”
　　叶絮胭嘴角颤抖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被骂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
　　一大早，洛音一边美滋滋地吃着梁佳美买的早餐一边刷朋友圈。
　　看见对面酒店的下午茶套餐有优惠活动。
　　转发朋友圈，集齐60个赞就可以享受299减99的活动。
　　洛音现在虽然有钱了，但没必要花的钱她一般不花。
　　之前李尚杰请大家吃过一次下午茶，她超爱里面的蓝莓芝士蛋糕。
　　轻轻一咬，满口的酸甜蓝莓果香和芝士奶油混合的香甜口感。
　　李尚杰买的是299的套餐。
　　364那个套餐里面还有三文鱼卷。
　　洛音突然觉得手里的早餐不香了。
　　她果断转发了朋友圈求赞，薅一下羊毛。
　　刚发完，李尚杰就火急火燎地通知召开早会。
　　洛音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上班时间，不懂今天是有什么大事吗？
　　洛音是最后一个到的前厅，李尚杰已经开始讲话了。
　　“所有人半个小时内，把你们所有的物品都摆放整齐，然后分组大扫除，小细节都不能放过。洛音跟我来演练一下接待。”
　　洛音一脸茫然，悄声问刘贝达：“前面我没听到，这是要干嘛？”
　　刘贝达小声道：“大boss要来，我就知道经理会选你去接待，加油。”
　　大boss？
　　洛音一时没什么概念，但服从分配地跟着李尚杰去演练接待。
　　李尚杰安排了一系列欢迎仪式。
　　分为送花，倒水，讲解沙盘，去现场讲解等等环节。
　　弄得做作又不自然。
　　洛音有点排斥这种场面，她不喜欢这种□□的做法。
　　尤其看见李尚杰定的那捧红玫瑰，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李尚杰拿着玫瑰递给洛音时，洛音是拒绝的。
　　她向后躲着：“经理，有必要送花吗？”
　　李尚杰纠正道：“送给董事长的，当然有必要。”
　　洛音还没拒绝，不知什么时候凑上来的梁佳美，伸手想要接过花。
　　“经理，洛音不爱送就我送吧。”
　　洛音突然冲梁佳美微微一笑，接过了李尚杰手里的花。
　　冲着梁佳美说：“那还是我送。”
　　梁佳美想说什么，洛音手机响了，是一个意向客户，让她儿子再来看看房子。
　　洛音正好借着接电话躲开了梁佳美灼灼的视线。
　　洛音手机听筒中传来一个很有礼貌的声音。
　　听着很年轻，“你好，请问是洛姐姐吗？”
　　洛音：……
　　洛音：“您好，叫我洛音就好，您是李阿姨的儿子吧？”
　　年轻的声音奶奶的，却听着有点做作：“嗯，姐姐，我这个手机号就是微信号，你给我发个定位，我这就去你。”
　　洛音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姐姐，还这么油腻。
　　但她忍下了不适感，应下来，添加了他的好友，发送了售楼处的位置。
　　刚挂断电话，洛音一转身，被近在眼前的梁佳美吓了一跳。
　　梁佳美双臂环胸，一脸不开心：“洛音，你不是不想送花吗？怎么我一说要送，你就抢走了？专门跟我作对啊？”
　　洛音挑眉一笑，直言不讳：“对啊，就是跟你作对啊，谁让你总针对我，欺负我？”
　　梁佳美嘴角微微抽搐。
　　是谁在每天给她买早餐，谁欺负谁啊？
　　梁佳美：“那你什么意思啊？”
　　洛音：“我今天想吃对面酒店的下午茶，森系主题那个。友情提示你，转发朋友圈减99元哦。”
　　梁佳美眼角也跟着抽了抽：“敲诈是吧？”
　　洛音嗅了下玫瑰，满不在乎地说：“这可是在大boss面前露脸的最好机会，谁能抵抗一个手捧鲜花笑得甜美的女人呢？”
　　她说得正是梁佳美所想。
　　多少有钱的男客户围着他献殷勤，但是哪个能跟环亚地产的大老板比。
　　就是她的富二代男友跟他比，那都是天壤之别。
　　她没想到自己难以启齿的想法被洛音看穿了。
　　不过，梁佳美倒也没掩饰。
　　人有点欲|望怎么了？
　　那种大老板外面都是彩旗飘飘的，也不差她一个。
　　她不过是谋财罢了。
　　给自己的不耻行为合理化后，梁佳美反而心安理得起来。
　　提起了条件：“那你直接把剩下的接待任务也都交给我。”
　　洛音求之不得，面上却不露声色装作思考。
　　梁佳美赶紧跟了一句：“我给你升级到364那个套餐。”
　　洛音倏地抬起眼，感兴趣地说：“带三文鱼卷的那个？”
　　梁佳美诱惑地点头：“还有鹅肝樱桃脆面包呢。”
　　洛音把花交到梁佳美的手里，“成交。”
　　——
　　洛音找到李尚杰。
　　用客户马上就来了，而且肚子有点痛，怕接待不好大老板的借口，将接待任务交给了梁佳美。
　　李尚杰自然不会质疑洛音说谎。
　　毕竟在大老板面前露脸的机会谁都想要。
　　在梁佳美排练得如火如荼时，洛音的客户来了。
　　洛音没想到，胖胖的李阿姨的儿子特别瘦，配上他的大眼睛和黑色的镜框，看着挺乖的，不像那么油腻的人。
　　洛音一身西装裙套装，脚踩高跟鞋，落落大方地迎上前：“您好。”
　　男孩看见她的一刻眼里明显一亮，扬起嘴角：“姐……应该叫你妹妹吧？叫我小赵就行，妹妹好漂亮啊。”
　　洛音瞬间又被油到了，她也没有想要介绍自己年龄的想法了，直接带他到了沙盘，讲解起给李阿姨介绍的那套房子。
　　小赵却全程注视着洛音，视线从她的眼移到她的唇又移到发丝。
　　他突然抬手，摸了一下洛音的头发。
　　洛音没等躲开，他把手指伸到她面前，示意有一个白色小绒毛。
　　这种撩拨于无形的技巧，不当几年渣男可能都学不会。
　　“方总好，欢迎方总莅临。”
　　梁佳美故意夹得甜美的声音响起，站在沙盘前的洛音回头看去，一眼就看见了门口一群人里，最高最显著的顾衍。
　　他穿着熨烫笔挺的西裤和一件白衬衫。
　　衬衫上不规则的几条淡蓝色细条纹颇有设计感，让衬衫介于正统和休闲之间。
　　袖口挽了两折，露出一截小臂，领口微敞，露出冷白的锁骨。
　　他那抹清冷禁|欲又带着若有似无的笑，让人感到疏离又亲近的矛盾感。
　　即使在没人介绍他身份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甚至没人去在意一直心心念念的大boss的长相了。
　　直到大boss方总态度谦和，尊敬有加地请顾衍走在前时。
　　大家才意识到，这位好像身份也不一般。
　　顾衍伸出右手，推了下镜框，收回了落在洛音身上的视线，被方钧引到一旁坐下。
　　送完花的梁佳美一时有点懵了。
　　她没想到会跟方总一起来一个大人物。
　　更没想到，这个大人物帅气又矜贵，完全打乱了她的思绪。
　　手忙脚乱的她去拿了不该此刻拿的安全帽。
　　一声“妹妹”又唤走顾衍的目光。
　　洛音正对着她身旁的男人巧笑嫣然地说着什么。
　　他手里把弄着顾星月昨晚给他的那个打火机，眼眸微眯，目光渐渐沉了下去。
　　一顶绿色的安全帽，猝不及防地被放在了他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安全帽好像很少有绿色的，就当顾狗倒霉吧！


第25章 厚积9
　　被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 梁佳美倒吸一口凉气，清醒了不少，慌忙将安全帽拿走。
　　她紧张得声音都有点颤抖：“对, 对不起，我现在为二位讲解下沙盘。”
　　方钧看了一眼跟在身侧的吴总, 示意他安排的人太不稳重。
　　可吴总的目光也一直在那个矜贵的男人身上, 没留意到方总的眼神。
　　这位, 不就是上次请周孟吃饭时碰见的那位吗？
　　还给他们加菜来着。
　　他又朝着洛音方向看了一眼, 一时不知道该感慨什么好。
　　方钧的脸色沉了沉，对上顾衍的目光又立即笑着说：“顾总, 不如我们移步到沙盘前，听听销售员的讲解。”
　　顾衍却没起身, 似是随手朝洛音方向一指，温声开了口：“让她讲吧。”
　　全场都很诧异，只有吴总觉得正常了。
　　被指到的洛音正在给小赵讲解户型。
　　她感觉到小赵的刻意靠近, 有点反感的拉远了距离。
　　小赵感受到了，刚想说什么，一个人影跑了过来, 打断了他们。
　　李尚杰气喘吁吁地对洛音说：“董事长那边叫你过去讲沙盘。”
　　洛音抬眼对上顾衍的目光，淡淡地说：“我在接待客户呢。”
　　李尚杰快要给这位姑奶奶跪了。
　　那边都火烧眉毛了，她还要接客户。
　　“这位客户我帮你接待, 你快过去接待一下董事长。”
　　洛音暗暗叹了口气，朝小赵歉意地说：“我先过去一下。”
　　小赵抿唇，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 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那我等妹妹回来。”
　　洛音瞥了他一眼, 勉强扯出一抹笑, 一起身笑容便消失了, 款款走到顾衍面前。
　　她不紧不慢的态度，差点让李尚杰犯心脏病。
　　洛音这一路走过来，一直盯着顾衍。
　　而他正慢悠悠翻着楼盘的宣传册，眼都不抬一下，似乎刚刚不是他点的人一样。
　　洛音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笑得无辜的吴总，视线最后落在方钧脸上。
　　她声音轻软：“董事长，我正在接待一位客户，不能怠慢了客户，要不，您换位置业顾问给您讲解？”
　　方钧不着痕迹地看了顾衍一眼，大手一挥：“让你们销售经理去接待，他不会怠慢客户的，这位是顾总，你今天好好接待他就行。”
　　洛音将目光又落回顾衍身上，他似是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一般，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她咬了咬后槽牙，随手拿起桌面放着的糖果，丢一颗在顾衍面前。
　　“那请顾总先吃块糖，我稍后过来。”
　　在众人震惊且还没反映过来的目光中，洛音又走了回去，继续给小赵讲解户型。
　　顾衍眼眸微转，落在桌面的那块糖上，眼角轻跳。
　　糖纸也是绿色的。
　　——
　　方钧有点懵了。
　　他本来跟这位小顾总约的周四碰面，却被通知会面提前了。
　　他想拉投资，自然可着金主爸爸的时间来了。
　　他慌忙推了今天全部的行程，约了米其林三星餐厅，就怕这位小顾总嘴刁，影响他掏钱的心情。
　　可他不去餐厅，非要到项目现场实地考察。
　　到现场也不是不行，但是环亚在北城的项目不下7家。
　　要不然他也不能这么缺资金。
　　宝纳新城不是这几个项目里最好的，也不是最有代表性的。
　　方钧实在不懂。
　　CBD最高端的项目不去看；
　　开发区占地最大的项目不去看；
　　别墅区最烧钱项目不去看；
　　非要来这个四五环的民居项目。
　　害得他今天一早就马山联系了项目总经理吴荣昌，让他早做准备。
　　他想着，即使不能拿下什么印象分，至少也不会出错，毕竟正在火爆热卖中。
　　可万万没想到，碰到了这么个猖狂的售楼员。
　　他看着顾衍逐渐沉下去的脸色坐不住了，起身要去叫那个售楼员，却被他拦住了。
　　顾衍：“不用，等她。”
　　方钧：……
　　方钧只能坐下，跟着一起朝售楼员那边看去，心绪不断翻滚着。
　　难道，小顾总是瞧上人家姑娘了？
　　该不会是这姑娘刚刚狂妄的样子吸引到小顾总，第一次被顶撞上头了吧？
　　方钧打了个寒颤。
　　这不是他女儿看的那些脑残偶像剧情节吗？
　　这位身材颜值都在线，情商智商双高，家世能力逆天的小顾总。
　　不会真的喜欢这种霸总灰姑娘的桥段吧？
　　就连他儿子那种二世祖都不会这么智障的。
　　—
　　方钧那边思绪翻江倒海，洛音这边不紧不慢地给小赵讲着户型。
　　对面几道灼热的视线让小赵的背脊都挺直了。
　　他还稍稍把椅子挪开了一点，想远离炮火中心。
　　那边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小赵感觉自己正被架在火上烤。
　　就快外酥里嫩出锅了。
　　他终于坐不住，清了清嗓子对还在认真讲户型的洛音说。
　　“要不，你还是去接待你老板吧。”
　　洛音好似浑然没察觉到那几道迫人的目光般，耐心地说：“我已经跟他们说了，让他们稍等。李阿姨特意叮嘱我，要给你讲明白。”
　　因为李阿姨说，她儿子决定买不买这套房子。
　　今天差不多就能定下。
　　小赵无法忽视那几道视线，深吸了口气：“我今天真有事，我下次再来。”
　　洛音还要说什么，小赵已经迫不及待起身离开。
　　一边走还一边让洛音留步不要送，阻止她再靠近自己。
　　洛音无奈站在原地，看着小赵忙不迭离去的背影，一股火压在心头。
　　她踩着细高跟，迎着三道慑人的视线，走到他们面前。
　　脚下站定，洛音露出职业微笑，盯着顾衍柔声细语地说：“顾总，我这个客户本来今天应该成交的。”
　　方钧倒吸一口凉气。
　　她这是在质问小顾总？
　　小顾总不会就吃她这一套吧？
　　果然，顾衍并不生气。
　　他推了推眼镜，缓缓收回视线，拿起桌子上那颗绿色的糖，又撩起眼皮看向洛音。
　　长指三两下就剥开了糖纸，塞进嘴里。
　　顾衍：“那你好好给我讲解，如果我满意，我可以当你的客户。”
　　方钧挑高一只眉眼，紧紧抿着唇，表情微妙。
　　他内心已经吐槽累了，有点疲惫了。
　　他心里已经给顾衍定性成那种无脑霸总了，女人越拽他越爱的那种。
　　闻言，洛音笑得真诚了些，“那请顾总和董事长移步到沙盘，我好好为您二位讲解一下。”
　　吃了速效救心丸的李尚杰，看着原本的流程终于走上正轨，却一时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继续担心。
　　直到他看见了吴总淡定的神色，心里暗暗敬佩。
　　要不还得说是领导，就是沉得住气。
　　淡定的吴总内心也是纠结的。
　　他到底要不要告诉方总，洛音是顾总的未婚妻。她怎么作，这个投资都黄不了。
　　他看了眼不露声色的方总，觉得自己多虑了。
　　还得是大老板，就是沉得住气。
　　不同于那几位心里活动特别多的，洛音此刻的思绪特别简单。
　　她要卖房子给顾衍。
　　不管他是无意中遇见自己，还是故意来找茬，她都得让他出出血。
　　洛音大致说了一下园区的位置，占地面积，容积率，户型和小区规划等等硬件信息。
　　然后着重给他介绍了几套难卖的大户型。
　　洛音：“顾总，我觉得这套180平的大平层特别适合您，您尊贵的身份就该配我们园区的最大户型。”
　　顾衍：“我的尊贵身份？你认为180平就配得上我了？”
　　洛音微笑：“那您可以一梯两户同时拥有，还不够话，您可以选顶楼和倒数第二层的四套，顶层还有阁楼赠送，上下左右一打通，相当于180乘以6，一共1080平米，非常符合您的尊贵身份。”
　　方钧和李尚杰同时震惊地看着洛音。
　　这丫头还真尽职尽责地给小顾总推荐房子！
　　吴总有点看不懂了。
　　这两人难道是商业联姻？互相看不顺眼？
　　不然干嘛一个给对方点不爱吃的菜，一个坑对方钱？
　　顾衍睨了洛音一眼，“承重墙什么的，可以随便打通？”
　　洛音笑得甜美：“当然可以了顾总，我们现在正是期房，您现在买，我们马上通知施工方，把楼梯预留，甚至您可以联系好装修公司，不必要的隔断墙我们都可以为您省略掉，免除您一笔砸墙的费用呢。”
　　顾衍轻笑：“但是我不喜欢顶层。”
　　洛音好脾气地问：“那顾总喜欢哪个楼层呢？”
　　顾衍：“我喜欢别墅。”
　　洛音盯着他沉默了一瞬，笑容未变：“太巧了，我们方总有别墅项目，我可以给您介绍。”
　　然后她悄悄对方总说：“介绍成功，也有我的提成吧？”
　　方钧：……
　　你们开心就好。
　　顾衍：“我不喜欢那个别墅区的位置。”
　　洛音的笑终于维持不住了，“那，我们环亚的项目您看中哪个了？我为您介绍。”
　　顾衍挑唇一笑：“看中你们员工宿舍了，就你现在住的那个公寓就不错，卖给我吧。”
　　洛音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百分百确定，顾衍是在故意找茬。
　　他这是替叶絮胭报仇呢。
　　吴总更加肯定自己先前的猜想。
　　他们就是在互相报复，那老板的投资还有戏吗？
　　自以为看破了真相的吴荣昌，深深为自家老板担忧起来。
　　这场不愉快的接待，最终以洛音的消极抵抗而结束。
　　顾衍临走时，将手中一直握着的打火机放在了沙盘边，面色不佳地靠近洛音。
　　他用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想好了解释，给我打电话。”
　　洛音拿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打火机回到休息室，觉得莫名其妙。
　　她解释什么？
　　解释一下为什么顾星月会顺走自己点香薰用的打火机，并交给了他？
　　她还纳闷呢好吗？
　　一家子奇奇怪怪的！
　　待她看见梁佳美哀怨的白眼时，洛音心更痛。
　　好好的下午茶没了，忙活了一天，半套房子也没卖出去。
　　都怪顾衍，他成功把她这一天的好心情都搅和没了。
　　洛音闷闷不乐地吃了午饭，没半点胃口。
　　她以前没发现顾衍的报复心理那么重啊。
　　她是拿了叶絮胭一千万，也不至于这样疯狂帮女友报复她吧。
　　对于他们来讲，一千万还不值得他们花那么多精力啊。
　　洛音戳着碗里的米饭，越想越觉得憋屈，还有点淡淡的愤怒。
　　顾衍这个渣男！
　　既然那么喜欢叶絮胭，当初跟她接吻时还欲拒还迎的。
　　还把她当叶絮胭的替身，他对得起叶絮胭吗？
　　“大猪蹄子！”
　　洛音脱口而出这句话时，刘贝达正啃着自己从家里带的猪蹄。
　　他犹豫了一瞬，把猪蹄掰下来一块，忍痛分给洛音。
　　洛音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激动了。
　　她夹起猪蹄咬了一口，掩饰着尴尬。
　　刘贝达瞥了瞥她，忍了再忍，终是没忍住说道：“你知道，刚刚你接待董事长和顾总的时候，李经理吃了多少速效救心丸吗？”
　　洛音茫然地抬头。
　　刘贝达：“吃了三次。小脸刷白，那一脸的生无可恋，我都怕他给自己毒死。”
　　洛音反应过来，咽下满口的蹄筋：“是我刚刚的表现太吓人了吗？”
　　刘贝达喝了口水，摆摆手：“你不是吓人，你是要命。”
　　甩完这句话，刘贝达嫌不够尽兴，越说越激动：“小洛我不得不说你，你怎么能那么对顾总？那是董事长请来的贵客，是我们未来的金主，你知道了你得罪的后果是什么吗？”
　　“顾总买了那四套房！1080平！”
　　一声惊呼让刘贝达刚吃进去的饭差点喷出来。
　　李尚杰几乎是跑进来的，脸红红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笑得合不拢嘴。
　　洛音：……
　　她看向刚控诉完她的刘贝达，无声疑问。
　　心脏病？脸刷白？生无可恋？
　　李尚杰还拿了一个好看又精致的大食盒，带着对面酒店的logo。
　　“对了，顾总还给大家买了下午茶。”
　　刘贝达终于闭上了因吃惊而合不拢的嘴，不理解地问：“经理，什么情况啊？小洛不是得罪他了吗？”
　　李尚杰耸耸肩：“不知道啊，洛音恭喜你哈，四套大面积的提成，这个月你销冠又稳了，对了这份是顾总专门给你的下午茶。”
　　洛音觉得意外，他竟然还单独给她买了份下午茶。
　　她探头看了眼大家分的那份，是她朋友圈发的那份299-99的那款。
　　顾衍竟然还关注她的朋友圈了？
　　难道他良心发现，给她买的是364的那款？
　　洛音满怀期待地打开盒子，一道道精致的美食在盒子里，摆成了一个猪头的形状。
　　洛音：……
　　幼稚。


第26章 厚积10
　　自从洛音被董事长的金主顾总公开用“猪头”嘲讽后, 梁佳美每一天都很快乐。
　　她总是在背后议论，洛音那天应该是没发挥好，可能以为会作进豪门, 没想到搞砸了。
　　其它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洛音那天作死的行为, 让大家都觉得她确实有点造作了。
　　午休时, 梁佳美翘着二郎腿啃了一口苹果, 高谈阔论：“所以你们想想, 上次那个金玫瑰，还有开毒药的帅哥, 会不会都是她花钱租来的？”
　　见众人都不说话，狗腿子方圆圆煽风点火：“不能吧, 她这是图什么啊？”
　　梁佳美得到附和，自得地仰起头：“虚荣呗。”
　　她话音刚落，刘贝达进来了, 把手里的楼盘宣传册一摔，冷笑一声，开启了强势嘴炮。
　　“梁佳美, 自己什么样就把别人也想成什么样，爱慕虚荣的人眼里，所有人都在炫富。”
　　梁佳美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
　　洛音那天的表现你也看到了，她不就是想引起顾总的注意吗？她都那样做了，你还维护她。”
　　刘贝达：“她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都有眼睛, 不是你诋毁两句就能抹黑的。洛音平时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吗？人家每天矜矜业业的工作, 努力赚钱, 都没闲工夫搭理你。”
　　梁佳美激动地说：“那她那天的行为，你给个合理解释！”
　　刘贝达一时被问住，他哪有什么合理解释？
　　天知道洛音那天发什么疯。
　　输人不输阵，众目睽睽下，他虚张声势，呲笑了一声：“什么合理解释？她，她可能，她没准就是认识顾总，开个玩笑而已。”
　　说完，刘贝达差点抽自己嘴巴。
　　说的这是什么烂理由！
　　他想折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梁佳美死死抓住这个漏洞攻击起来。
　　“认识顾总？也是，她如果不认识顾总，那就是纯作了，对吧？”
　　刘贝达想反驳，却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洛音那不合常理的举动，让他这个最强嘴炮都不能强势输出了。
　　站了上风的梁佳美自信地挺起胸膛：“我回去就查那位顾总的信息了，他……”
　　“你查人家信息干什么？还说你不是爱慕虚荣，你想嫁入豪门想疯了吧？”
　　刘贝达终于找到攻击的理由，抢着怼她。
　　梁佳美强词夺理：“来头那么大的人物，谁都该查一查吧？”
　　众吃瓜群众摇头，表示并没有人查他信息。
　　梁佳美：“……”
　　梁佳美：“好吧，我承认，我查了又怎么样？”
　　不在乎刘贝达的嘘声，她把微博打开，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最终停在刘贝达的面前。
　　“叶絮胭，大提琴演奏家，是那位顾总的女朋友。”
　　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过叶絮胭的名字。
　　虽然她不像明星知名度那么高，但上次那个热搜，他们隐隐约约还是有点印象的。
　　刘贝达都能猜到她要说什么，反怼道：“你是想说，人家顾总的女朋友是叶絮胭那种女神级人物，洛音高攀不上是吧？”
　　梁佳美故障：“恭喜你，都会抢答了。”
　　刘贝达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我徒弟也不比她差什么。”
　　梁佳美呵呵一笑，嘲讽之意明显，知道刘贝达也只是嘴上逞强罢了。
　　反正她羞辱够了洛音，身心舒畅。
　　在外面轮序等着接待客户的同事突然冲进来，指着外面，又兴奋又语无伦次。
　　大家问她：“你这么快就轮完序了？”
　　同事摆手，终于把气喘匀了，指着外面说：“来，来了个明星，好像叫，叶絮胭。”
　　梁佳美：？
　　刘贝达：？
　　吃瓜众人：？
　　——
　　售楼处大厅。
　　一身大牌休闲装，栗色微卷的长发披肩的美女站在前台外，大框墨镜将她一半的脸都遮住。
　　从休息室涌出来的吃瓜群众还算有点智商。
　　分批出来，两三个人自然而然坐在了前台里，三四个人分别装作接水打电话，在大厅里徘徊。
　　最后剩刘贝达和梁佳美实在不知道能装点什么，把保洁阿姨的拖布直接拿过来，围绕着美女拖地。
　　美女正跟李尚杰说着话：“哦，我不是来看房子的，是来找人的。”
　　大家纷纷竖立起耳朵，只听见她说：“洛音，是在你们这工作吧？”
　　众人吃瓜群众：！
　　他们还真认识！
　　刚刚胡诌的刘贝达手里的拖布都惊掉了。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嘴开光了。
　　洛音接待客户刚从工地外围回到售楼处，就看见了大厅里游散的同事们。
　　本来有点懵的她，在看见拖地的梁佳美和刘贝达时直接惊了。
　　这什么情况？
　　大扫除吗？
　　直到前台背对着她的女人缓缓转过身，洛音才恍然明白大家反常的原因。
　　她眯起眼，看着朝她走来的叶絮胭，脚步停下，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叶絮胭稳步走来，笑得端庄，声音知性又优雅：“洛音，好久不见。”
　　刘贝达立即挺直了背脊，他的话被证实了！
　　梁佳美翻了个白眼，把拖把往地上一扔，拧着猫步去了前台坐下。
　　洛音面对叶絮胭笑不出来，满脑子萦绕着疑问。
　　她是怎么找到这的？
　　她为什么找到这？
　　叶絮胭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工牌上，脆声念出：“置业顾问。”
　　洛音面无表情地盯了她几秒，换上浅浅的微笑：“叶女士是来看房子的吧？”
　　叶絮胭将视线由挪回洛音的脸上，继续保持着笑容：“我是来看你的。”
　　洛音一秒收回笑容：“抱歉，现在是工作时间，不方便让你看。”
　　此刻没别的客户，同事们又都在静静吃瓜，售楼处里很安静。
　　导致洛音这句话清晰传遍大厅。
　　叶絮胭被噎得挂不住脸，优雅从容的笑维持不住了。
　　但是鉴于四周的目光都落在她们的身上，叶絮胭谨慎着自己的言行。
　　毕竟是个公众人物。
　　叶絮胭：“行，那就给我介绍房子吧，介绍得好，我可以考虑买。”
　　洛音重新扬起笑脸：“好咧，叶女士，里面请。”
　　叶絮胭：……
　　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
　　洛音尽职地给叶絮胭介绍楼盘信息，叶絮胭一直在观察她，压根没听进去。
　　洛音：“叶女士，不知道那你想买多少平米的，我帮您介绍下户型。”
　　叶絮胭掖了掖发丝，看着她说：“顾衍买的多少平的？”
　　洛音眉梢微微上挑，终于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的了。
　　原来是顺着顾衍查过来的。
　　这真是把顾衍给拿捏了，连行程都报备。
　　洛音笑得更加和善：“顾总买了4套，一共1080平，叶女士你肯定不能比他买得小吧？婚前财产很重要的，我觉得你买他楼下的六套就刚刚好能跟他的房子一样大了。”
　　叶絮胭纹丝不动，也不理会她的介绍，自顾自的说：“顾衍怎么会需要这里的房子？”
　　梁佳美来了精神，双目炯炯地盯着洛音和叶絮胭。
　　她似乎嗅出两人间一丝耐人寻味的气息。
　　洛音保持着微笑，态度良好：“那您可能需要去问问顾总。”
　　叶絮胭扯了扯嘴角，轻声说：“我忘了，你一向会坑人钱的，竟然还问这种蠢话。”
　　洛音的笑容不变，和声细语：“是，你说的都对呢叶女士，那请问你想看看多大平米的房子？”
　　叶絮胭看着她这副没脾气的样子，感觉碰了软钉子，心里不痛快，傲慢地说：“把所有户型都给我介绍一遍。”
　　洛音睨了身边偷听的同事们一眼，远离了他们，将叶絮胭引到谈判桌。
　　她还亲手为她接了杯热水，拿了颗绿色糖果给她。
　　叶絮胭随手一拨，糖果差点掉下桌子。
　　洛音笑眯眯的说：“上次顾总来，吃的就是这个颜色的糖。”
　　叶絮胭瞥了她一眼，沉默了几秒，又别扭地把糖拿了回来，在手里把玩。
　　洛音不动声色地拿了一张户型图，摆在叶絮胭面前。
　　“叶女士，您看看，这是我为您推荐的户型，三室两厅，南北通透，客厅是5米2的大开间……”
　　叶絮胭抬手打断她的介绍，问道：“上次顾衍到这来都跟你说什么了？”
　　洛音顿了顿，笑着且真诚地说：“顾总来视察我们项目，夸赞我们楼盘质量好，是最适合投资的，所以他一口气买了四套房子，还感慨了一下，如果能跟自己喜欢的人住在同一个小区里，每天可以一起晨跑，晚上相约园区广场的健身器材，一起锻炼身体该有多好。”
　　叶絮胭嘴角抽动。
　　她这波谎话说得信手拈来，是不是把她当傻子了。
　　洛音的小鹿眼弯弯的，纯真又炙热：“叶女士，你这样尊贵的身份就该配我们园区的最大户型。”
　　在一旁全程关注的梁佳美：……
　　梁佳美：这话听着有点耳熟，上次她忽悠顾总时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洛音：“叶女士，这个户型现在就剩下两户了，一个14层，一个18层，您喜欢哪户？”
　　看着叶絮胭并不是很想理她的样子，洛音靠近了她，好似看不出别人烦她一样。
　　“我知道这两个楼层一般人都不太喜欢，其实我预留了一个特别好的楼层，16层，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我就不给你加价太多了，一口价，6万一平。”
　　叶絮胭再也维持不住优雅的笑容，冷笑一声：“一平加五千，真是不多。”
　　洛音：“害，180平，也就多赚你90万，我们竣工，那房价都不止涨五千呢。”
　　叶絮胭捏着手里的糖，沉思了一会，突然抬眼，“你知道顾衍很厌恶你吗？”
　　洛音一怔。
　　叶絮胭盯着她的眼睛，口气柔柔的，眼里却闪着报复人的激动光芒。
　　“他说你物质拜金，想到你就觉得恶心，但是碍于顾爷爷，没办法对置之不理。”
　　洛音的嘴角慢慢沉了下来，反问道：“你的意思，顾爷爷还在逼他来找我？”
　　叶絮胭不置可否，拆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他没办法亲自跟你说，是怕你去跟顾爷爷告状，我不在乎做这个恶人，但是希望你有契约精神，毕竟，你已经拿了一千万的分手费。”
　　洛音深吸了口气，心里涌起的烦闷让她维持不住脸色，沉了下去。
　　“说说你来的目的吧。”
　　叶絮胭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希望你跟顾衍说，以后你跟他就是陌生人，你从来没爱过他，你就是为了他的钱。”
　　洛音微微眯眼，嘴角缓缓挑起一抹笑，将背靠在了椅背上：“那我懂了。”
　　叶絮胭不解地看着她：“你懂什么了？”
　　洛音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她懂叶絮胭根本没拿捏住顾衍，所以才会来找她，让她主动跟顾衍撇清关系。
　　大概，顾衍那种男人就不会被人轻易拿捏吧。
　　会让人极度没有安全感，哪怕是他一直放在心底喜欢着的白月光。
　　洛音更加觉得，自己离开他是对的。
　　她没表现出自己的庆幸，不动声色地问叶絮胭：“你上述的话我可以说，但对我有什么好处？”
　　叶絮胭强调：“你已经拿了我一千万。”
　　洛音单挑了下眉：“那是离开顾家的钱，早就银货两讫了，现在，是你在跟我提新的要求。”
　　叶絮“嘎嘣”一声咬碎了嘴里的那颗糖，扬起优雅的笑：“你想要什么好处？”
　　洛音：“六万五一平，买下我刚刚给你推荐的房子。”
　　叶絮胭脸部肌肉都不协调了，唇眼一起抖了抖，气得不轻，却又生生被自己压抑住了。
　　“坐地起价啊？”
　　洛音摊摊手，也不装亲切友善了：“对啊，我就是一个贪财的小人，白月光女神，你跟我不同，你应该有爱心啊。”
　　叶絮胭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半天憋出来五个字：“你还要脸吗？”
　　洛音眨眨眼：“不要脸，要钱。”
　　叶絮胭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多跟她说一句话都是侮辱自己。
　　“行，你先跟他说。”
　　洛音摇摇食指：“你先交定金签合同，然后我立刻说，保证把关系撇得清清楚楚的，不给你留后患。”
　　叶絮胭深看着她，眼里全是质疑。
　　几次接触下来，她颠覆了对洛音的认知。
　　之前都是从顾星月那里了解的她，以为她是个乖巧听话好捏的软柿子，却没想到，一切不过是她的伪装。
　　这个女人太不要脸，眼里只有利益。
　　不过幸好，她的软肋就是钱，相比恋爱脑的姑娘好拿捏多了。
　　叶絮胭将最后一点碎塘渣咽下，“行。”
　　亲自陪着叶絮胭办完所有手续，将合同连同收据交给叶絮胭，笑得灿烂。
　　她买的那套房子正是洛音之前交了定金留的一套好房源。
　　公司既然允许内部认购，就允许私自加价出售。
　　多卖的公司也不干预，只能说，有本事就多得。
　　只不过，连洛音自己也没想到，原本只是想赚个公司折扣差价的，竟然一下赚了300多万。
　　心情就很美丽。
　　洛音的笑容真诚了不少，安抚着崩着一张脸的叶絮胭：“这房子你稳赚，最多就是利润空间少了一点，但绝对赔不了。”
　　叶絮胭也顾不得女神的优雅形象，翻了个白眼，提醒道：“兑现诺言吧。”
　　洛音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叶絮胭刚想让她按照自己提前想好的词，发给顾衍，就见她直接拨通了电话。
　　叶絮胭提起一口气，听见洛音已经开口了：“顾衍，你就是个智障，傻子才会喜欢你！”
　　叶絮胭：……
　　作者有话说：
　　洛音：一箭双骂


第27章 厚积11
　　洛音骂完就挂断了电话。
　　她满意地看着脸色铁青的叶絮胭, 没再给她半点笑脸。
　　叶絮胭看了看手里的合同，和莫名其妙交的定金，越想越觉得她是真心在骂自己傻。
　　又想起之前她讹了自己一千万, 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真拿她当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了。
　　不过为了维持着自己的优雅形象，即使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也得吞进肚子里。
　　—
　　从那次之后叶絮胭没再来闹过。
　　估计是被坑怕了。
　　除了梁佳美还时不时地私下议论叶絮胭和洛音的八卦外, 一切都挺美好。
　　但随着洛音收到了北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梁佳美八卦的声音也弱了下来。
　　她真正得以安静了一段时间。
　　洛音每天矜矜业业地工作, 快快乐乐的赚钱。
　　不仅月月销冠，手里定的几套房子也都卖得七七八八了。
　　另外两套内部认购她都是6万上下卖掉的。
　　算上折扣差价, 加起来赚了470万。
　　三百万定金也回来了。
　　洛音将手头所有的资金加起来算了算，她能有1100多万。
　　她果断将那两套拿了尾盘折扣的房子的尾款付了。
　　现在洛音手里加上两个月的工资和提成, 能有600万左右。
　　她将这些钱分批分期买了安全性高的短期理财产品。
　　保证每个月都能取出来一定的利息。
　　而靠这些利息也够她支付学费和生活费的。
　　还有一周开学，洛音凭借这些资产，对日后的生活有了底气。
　　洛音买卖这些房产都咨询过刘贝达。
　　刘贝达对洛音的投资想法和魄力挺欣赏的, 除了二环的那套房子。
　　他再次不解地问洛音：“我就不明白，二环那套房，又贵又破, 也租不上价，你买它干嘛呢？”
　　洛音把自己当初买它的理由说了，刘贝达无语地摇头, 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也就买便宜了几十万而已，六百多万的房子，你的投资回报率太低了。这些钱你理财都赚得比租金多！”
　　洛音撇撇嘴, 说道：“那这房子不是能拆迁吗？”
　　刘贝达呲笑一声：“呵, 你且等吧！还拆迁, 就那地段, 能动早动了，还等着你捡漏呢？等二三十年也是它，除非地震了，把房子震成危楼了，再有个有钱又脑残的开发商能啃下这块大饼，否则，没戏！”
　　洛音没再回嘴，其实知道他说得确实也有道理，只不过她没那么悲观。
　　——
　　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雷阵雨雨，轰轰烈烈的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周虞难得在家，看见从公司回来的顾衍，刚想要说点什么，却见他情绪不是很好，只是跟她轻描淡写地打了声招呼，便上了楼。
　　周虞只能转向正在看时尚杂志的顾星月，问道：“你哥怎么了？我看他像是有心事。”
　　专心致志看杂志的顾星月茫然抬起头，“啊？我哥回来了？”
　　她刚刚太专心于杂志，根本没看见她哥回家。
　　但没道理她哥也没看见她啊。
　　周虞眼里闪过一丝嫌弃，去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冷冷地说：“上学期挂科的，补考通过了吗？”
　　顾星月神色一滞，灰溜溜地准备拿杂志回房间。
　　周虞转过身来，叫住她：“你有功夫多看看专业书，专业课也能挂科，你哥大学四年，拿了四年的一等奖学金……”
　　顾星月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直视着母亲，声音不大却难得的坚定。
　　“我也有我的优势，我根本不喜欢学经济学，我也不想去公司工作，以后我会按照自己的喜好生活，妈，希望你支持我。”
　　说完这番话，顾星月双颊绯红。
　　这是她第一次敢直面反驳母亲，并且是情绪稳定的，不带任何委屈的反驳。
　　她突然感觉自己内心比以往有力量了。
　　眼眶又有点湿，不过，这次是激动的。
　　周虞拧眉凝视了她良久，缓缓吐出一句话：“支持你什么？吃喝玩乐，游手好闲吗？”
　　顾星月举了举手里的杂志：“我想做服装设计师。”
　　周虞冷笑，走到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桌面上的时尚杂志说：“你首先需要想好，这是你的理想，还是你用来逃避现实的借口。”
　　顾星月被母亲那抹刺眼的嘲讽打击到了，下意识怀疑了下自己的想法。
　　好不容易在心里建立的围墙，被母亲的一句话击碎。
　　她的泪珠又滚落了下来，
　　周虞叹了口气，眼中有点厌烦，摆了摆手：“就知道哭。”
　　顾星月一口气跑上楼，突然发现洛音的房门开着，她猛然顿住脚步。
　　眼泪汹涌而出，是洛音回来了吗？
　　她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泪眼朦胧见，看见一道颀长身影坐在电脑前，正在关闭电脑。
　　顾星月眨掉了眼里的泪花，疑惑地问了句：“哥？”
　　顾衍淡定地拿起桌面上的一张银行卡，和抽屉里的一个长方白盒子，未发一言，绕过她，离开了房间。
　　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沉气息，顾星月没敢再问什么。
　　顾星月回到房间，冲动之余，发了一条朋友圈，并屏蔽了家里人。
　　“追求理想就要被讽刺和嫌弃吗？难道要累死累活拿到毕业证后，一辈子做自己不喜欢的工作？”
　　很快，这条朋友圈有了第一条评论。
　　来自叶絮胭的。
　　叶絮胭：摸摸头，但还是要努力学习，才能帮顾伯母和阿衍分担呦。
　　顾星月刚被压下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她迅速删掉了这条朋友圈，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她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就一定要被责任束缚吗？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
　　顾星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给洛音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洛音软糯的声音传来，顾星月竟然该死的想念她的声音。
　　顾星月：“喂，你干嘛呢~”
　　她一开口，就带着刚哭过的鼻音，顾星月觉得有点丢脸。
　　电话那头似乎有关门的声音，然后四周安静了下来。
　　洛音：“刚到家，你怎么了？”
　　顾星月沉默了半晌，纠结了一下，还是问道：“我如果退学去学服装设计，你觉得我能学好吗？”
　　洛音那边也沉默了几秒，回道：“你为服装设计都做了那些功课了吗？”
　　顾星月点头，并把自己做的笔记，杂志上的标注拍了几张给洛音看。
　　把照片发过去的瞬间，她突然怔住。
　　自己干嘛这么信任洛音？
　　她比自己还小一岁呢，能给出什么好建议？
　　愣怔了片刻，她还是把照片发了过去。
　　她记住了洛音当初跟自己说的话，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
　　那时，那句话，对一个满是自卑充满迷茫的人，就像救命稻草一样。
　　正因为那句话，她才开始关注自己平时的喜好，进而发现了她喜欢服装设计。
　　半晌，洛音回话了：“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啊。”
　　短短一句话，只有九个字，竟然让顾星月内心又充盈了起来。
　　她真的太渴望认可了。
　　顾星月：“真的吗？”
　　洛音：“从笔记里我能看出，你不是随便想想而已，看你记录的时间，你已经计划了三个月了。”
　　顾星月没想到她真的有仔细看自己的笔记，连标注的日期都看到了。
　　洛音：“而且从你在杂志上的备注也能看出来，你自学了好多专业知识，而且很有自己的见解。”
　　顾星月用力点头，想起洛音看不见，又重重地“嗯”了一声。
　　洛音：“做自己热爱的事必然会遭受到阻力，关键就在于你能坚持多久，你又能为了你的热爱放弃什么。”
　　顾星月在她这句话里，朦胧地好像找到了一点光亮。
　　似乎有个微弱的力量，慢慢驱散她的迷茫，重新赋予她能量。
　　顾星月抿了抿唇，轻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洛音没再说什么，道了句再见，想要挂断电话。
　　顾星月犹豫了一瞬，及时叫住了她。
　　顾星月：“我之前跟叶絮胭说了很多你的事，你会怪我吗？”
　　洛音声音淡淡：“现在无所谓了。”
　　顾星月声音渐小：“我还跟她实时汇报过你的行踪。”
　　洛音一顿：“实时汇报？”
　　顾星月声音懊悔：“嗯，就是她回来的前一个月左右吧，她要我但凡知道你们的行踪，都要告诉她。包括你跟我哥去哪了，几点走的，几点回来的。”
　　洛音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原来叶絮胭一直都在监视着他们，忍下心里的不适，觉得之前坑她坑得不冤枉。
　　顾星月：“对了洛音，我哥，刚刚进你房间了。”
　　洛音：“？”
　　顾星月：“他用你电脑了，还拿走了你电脑桌上的一张银行卡和一个长方形的白色盒子。”
　　洛音：“……”
　　他不会是才发现她把顾爷爷的银行卡留下了吧？
　　那个白盒子应该是他上次从滑雪场带回来的滑雪镜。
　　而且，电脑里好像有她没删掉的那份合同。
　　——
　　洛音为期三个月的售楼体验即将结束。
　　新开学前两天，她跟李尚杰提出辞职的当天晚上，竟然地震了。
　　虽然地震等级不高，但二环那一片老楼是砖混结构的，都受到了波及。
　　刘贝达看着手机新闻播报都傻眼了。
　　他扯了扯洛音的衣袖，有点愣怔地说：“徒弟，你说，为师会不会是什么活佛转世？”
　　洛音睨了他一眼说：“活佛的功能是诅咒地震？”
　　刘贝达没理会她的吐槽，已经开始激动了：“上次，我说叶絮胭认识你，这么离谱的谎话竟然成真了！这次更离谱，我说地震它就地震了！我这嘴真开光了。”
　　洛音却没什么心情跟刘贝达开玩笑。
　　她刚去看完房子回来，外墙体的裂痕让老房子有了安全隐患。
　　但即使上面有政策给补贴，还是很难有开放商有那么大的实力，拿下这么贵的地段，还要安置那么多回迁户。
　　洛音这次没了乐观，万一一直没有开发商竞标，以现在的质量也别想出租了。
　　最后没赚，只剩损失了。
　　其他人不知道洛音的烦心事，纷纷张罗着晚上给洛音践行。
　　大家虽然早就知道她很快会离开，但分开时还是有很多不舍。
　　当然，除了梁佳美。
　　梁佳美得知洛音要离开，一整天都喜上眉梢。
　　连别人踩了她一脚她都笑呵呵地说没关系。
　　李尚杰提议晚上他请客欢送洛音，并让人上楼去请吴总。
　　毕竟，吴总认识洛音。
　　梁佳美自告奋勇去请吴总。
　　刘贝达砸咂嘴，讽刺道：“我看，今天让你吃屎你都愿意。”
　　梁佳美白了他一眼，也没计较，脚步轻快地上了二楼。
　　刚要敲门，听见吴总在里面打电话。
　　梁佳美想过会再来了，但隔音不太好，她隐约听见了洛音的名字，便四下看了看，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听了半天，她只听见吴总隐隐约约说了句，洛音是什么商业联姻，什么取消折扣价的。
　　没听出个所以然，门突然开了。
　　吴总手上的电话还没挂断，用手捂着话筒蹙眉看着她。
　　梁佳美吓得立即掩饰慌张，“吴总，今晚我们在锦里门定了包，给洛音践行，想邀请您一起参加。”
　　吴总摆着手，一脸冷漠：“不去。”
　　说完便下了楼，不再理她。
　　——
　　顾衍今天跟方锐正式签订了投资协议。
　　方锐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酒桌上多喝了几杯，连连竟顾衍酒。
　　顾衍只端起一杯白水，轻抿了一口，面上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礼貌又疏离。
　　签约后的酒局只是形式，顾衍并不喜欢久留。
　　他用毛巾擦了擦手，准备起身离开。
　　方锐有点喝多了，打了个酒嗝：“二环那块老旧小区最近受地震的影响，成危房了，我听说，政策上的补助还是挺诱人的，不知道谁能拿下那块地。”
　　刚起身的顾衍听闻他的话，顿下脚步，掏出手机看了看手机里存着的那份租赁合同，问方锐：“22方块的老城区？”
　　方锐点头，眼里燃起了兴奋：“对！顾总有兴趣？”
　　顾衍面上不露声色，他一向不会让人猜透他的想法，这样可以在谈判中占据主导地位。
　　“没什么兴趣。”
　　方锐想要拦住要走的顾衍：“顾总留步，我们，我们去下一局，咱去那个那个那个，锦里门，去那详谈！”
　　方锐一时也不知道安排在哪，平时都是秘书的工作。
　　突然脑子里有这么个名字，就脱口而出了。
　　说完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干嘛的。
　　顾衍放下毛巾，微笑着：“不必了方总，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方锐恍惚间，突然想起这个名字的来源了，好像是刚刚吴荣昌跟他打电话时，听到有个女售楼员说今晚给洛音在那践行。
　　为了挽留顾衍，喝醉的方锐也没细想，脱口而出。
　　“您，您未婚妻也在那，正好一起。”
　　说完，他酒醒了一半。
　　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吴荣昌不是说，他们是商业联姻，关系不好吗？
　　自己这时候提她干什么？
　　方锐懊悔间，听见顾衍看似随意地说：“既然方总执意要去，那就去吧。”


第28章 厚积12
　　锦里门会馆位于西五环, 装修奢华，是高档消费场所。
　　但因为是刚开业，吸引了各路探店网红打卡, 还有团购体验价，深得时尚年轻人喜爱。
　　二楼包房里, 就数梁佳美笑得最开心。
　　想到明天起就看不见洛音了, 梁佳美真心实意地唱了首意大利著名歌曲《啊, 朋友再见》。
　　唱得那叫一个欢快。
　　但是大多数同事都是真心舍不得洛音, 并祝福她前程似锦的。
　　刘贝达酒量特别好，今天炫了一瓶白酒, 一瓶干红，直接给自己喝醉了。
　　他抱着瓶子指着洛音说：“你好好学习, 别逃课，别早恋……”
　　李尚杰拦着他，“去, 你还真把自己当爸爸了。洛音来我祝你……唉，别祝了，来两个女同事把她扛回去吧。”
　　洛音喝高了, 眼睛都睁不开了，嘴里还嚎叫着：“我谢谢你们，喝, 喝……”
　　顾衍的帕拉梅拉刚停在会馆门口，就看见了这一幕。
　　洛音被两个女同事搀扶着，路都走不稳, 还喊着要干杯。
　　驾驶位的车窗被敲响, 顾衍慢慢收回目光, 转头看去。
　　方锐酒醒了大半, 有点尴尬地搓手站在车门外，欲言又止。
　　顾衍把车窗放下来，方锐嘿嘿笑了两声说：“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顾衍正了正自己的腕表，没看方锐，低声问道：“为什么？”
　　方锐支支吾吾地还没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眯起双眼，顺着车窗看出去。
　　看清了门口那个叫得最欢的女人，怀疑的目光变为惊讶。
　　“顾总，那边那个，是您未婚妻吧？”
　　顾衍仍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腕表，漫不经心地说：“可能是吧。”
　　方锐：“她好像喝多了，您不管一下啊？”
　　顾衍终于抬起头，慢条斯理地又将目光移到了洛音身上，像在看路人一般，神色毫无波澜。
　　“为什么要管她？”
　　这时一辆敞篷跑车停在了洛音三人面前。
　　跑车里的男人不知道在跟她们说着什么，搀扶着洛音的两个女人抿唇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点了点头，对另一个又说句了什么，伸手拉开了车门。
　　方锐正在全神贯注吃瓜，面前的车门突然开了。
　　吓得他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小顾总迈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朝洛音走了过去。
　　方锐：？
　　方锐：不是说不管吗？
　　—
　　跟洛音的同事要来她现在的住址后，帕拉梅拉一路疾驰。
　　大力踩着油门的顾衍神色自若，修长手指抓着方向盘，食指慢悠悠地在上面轻点着。
　　看起来在享受驰骋的自在。
　　只有时不时瞥向副驾的目光出卖了他此刻的注意力。
　　车座已经被顾衍提前放倒，洛音已经在车子的晃荡中安静地睡了过去。
　　此刻不知道是呓语还是醉话，零星嘟囔一句什么，听不太清。
　　导航提示前方目的地已到达。
　　顾衍将车停好，将洛音身上的安全带解掉，又将椅背调直。
　　她还是没醒。
　　双睫纤长，自然垂在下眼睑上，不仅脸颊绯红，连鼻头和耳根都带着红晕。
　　凝视了她半晌，回过神后，顾衍已经伸出了食指，并戳在了她的脸蛋上。
　　索性他就顺势捏了一下。
　　嫩滑的触感让他抿起了薄唇，又捏了捏。
　　洛音哼唧了一声，侧过脸，睡梦中躲避着魔爪。
　　似乎将梦境跟现实联系起来，嘟囔了一句梦话：“别碰我。”
　　顾衍瞬间板起脸来，冷冷地说：“你到家了，下车。”
　　洛音偏着头又没了动静，看来她只是换了个姿势又睡熟了。
　　顾衍又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语气冷然：“要睡回家睡，快点下车。”
　　再次被捏的洛音挥舞着手臂似乎要打架，但也只是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然后头歪歪斜斜地朝顾衍一侧倒去。
　　顾衍不由得倾身接住她。
　　洛音靠在他身上，似乎找到了依靠，砸了咂嘴，又重新睡去。
　　顾衍轻轻叹了口气，只能将她抱起，下了车。
　　走进电梯，怀里的人开始不安分起来。
　　她双臂环住他的腰，将脸紧紧贴在他胸口，还蹭了蹭。
　　成功将他本来就没系好的第三颗纽扣给蹭开了。
　　她脸颊温热，似乎觉得他胸口的温度刚刚好，左边贴完又换右边贴。
　　红唇在他胸前印上一个又一个红印。
　　托在她后背手指微微蜷缩，白皙的小臂上筋骨分明。
　　电梯“叮”地一声，门开了。
　　顾衍背脊挺直，面色冷清，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只有喉结上下滚动着，额头自鬓角滴下了一颗汗珠。
　　顾衍从她挎着的包中找到了房门钥匙。
　　他开门进去，没摸到灯的开关。
　　幸好楼层不高，月色和窗外路边的路灯勉强能让他分辨出屋里的布局。
　　走到卧室，顾衍将她放在床上，洛音却紧紧搂住他的腰不放。
　　她似乎是没了安全感，贴他贴得更紧了。
　　顾衍只能顺势坐了下来，单臂撑在床上，身体随着洛音躺下的方向倾斜，半坐半躺。
　　洛音仍紧紧贴在他胸口，缠了上去，就像只树懒熊攀住了大树。
　　她似乎觉得自己要掉下去，又向上窜了窜，
　　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下巴抵在他的锁骨上，唇瓣若有似无地磨蹭在他的喉结上。
　　被磨蹭的喉结再次滚动，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稳了稳身形，低声道：“音音，松手。”
　　他一出声，洛音似乎被吓了一跳，抱得更紧了。
　　顾衍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有逐渐加速的趋势。
　　他微微颔首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思虑了片刻后，掏出手机，调出了录像模式。
　　摄像头自拍时屏幕骤然亮起，自带光源。
　　晃的洛音将脸又朝他脖颈下埋了埋。
　　顾衍悠悠地对着镜头说：“当你看见这段视频的时候，应该是你酒醒不认账时。好好看看你自己的恶行。”
　　像是在配合他一样，洛音一口咬住了他的唇。
　　顾衍紧紧握住手机，用仅存的理智避开自己的脸。
　　洛音正在梦里啃猪蹄。
　　这个猪蹄怎么跟上次刘贝达给她的口感不一样？
　　虽然肉也挺嫩的，但就是咬不动，用力吸也不行。
　　顾衍被她笨拙的吻技蠢到了。
　　手里的手机掉落在床上，他翻身吻上了她的唇。
　　唇舌交战后，他在她耳侧撑起双臂，目光迷离，声音低哑。
　　“这才叫接吻，以前不是教过你吗？”
　　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顾衍盯着她的唇看了一会，缓缓起身。
　　他不打算趁人之危。
　　他双手按住她乱动的腰，一路向上托在她的腋下，将她整个举起，放置在床的另一侧。
　　将枕头放在她胡乱挥舞着的双臂间，顾衍得以脱身。
　　他抓起手机，回头看了眼抱着枕头乱啃的洛音，沉沉呼了口气，关门下了楼。
　　顾衍打开车窗，吹着夜风，在车里坐了半个小时才驱车离开。
　　——
　　洛音一早上醒来就觉得头疼，嘴也疼。
　　她睁开眼，看了看怀里的枕头，挑了挑眉。
　　上面有点浅浅的口红印，显然是被她亲的。
　　她隐约记得，昨晚梦里她啃了一只巨大的猪蹄。
　　幸好亲的是枕头。
　　洛音也不知道在庆幸什么，却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她忘了。
　　她坐了起来，揉了揉额头，疑惑着，昨晚谁送她回来的呢？
　　估计是同事们。
　　洛音也没深想，缓了半天，她收拾好行李，整整三大箱，外加两个双肩背包，一个手提行李袋。
　　她已经把不必要带的东西都留下了，可今天她得把公寓还给售楼处，四个季节的衣服和被褥都得带着。
　　洛音看着大包小裹的犯了难。
　　想了想，她决定在北城大学附近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可以暂时放置行李，第二天直接去报道还不匆忙。
　　她提前约好了车，将六个行李搬下楼，累得她摊在车座上。
　　去售楼处还钥匙时，刘贝达顶着满眼的红血丝出来送她。
　　看见她这满车的行李，果断请了假，非要送她去学校。
　　洛音本来还想推辞，刘贝达已经给他朋友打通了电话，示意她别出声。
　　刘贝达：“兄弟，你在北城大学附近那房子是不是空着呢？那借我用一下呗？我一朋友，对，大概一个月吧，诶，得嘞，改天请你喝酒。”
　　挂了电话，刘贝达看着洛音感激的眼神，戳着她的额头把她推开，翻了个白眼。
　　“少给我整这出，上车。”
　　刘贝达朋友的房子在三楼，他扛着行李走上楼梯，腿都开始打颤。
　　洛音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一口气扛到了三楼，对楞在二楼的刘贝达说：“师父，你也该健健身了。”
　　刘贝达觉得受到了侮辱，喘着粗气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昨晚喝多了，还没醒酒呢。”
　　洛音敷衍地点点头，为他保留了颜面。
　　刘贝达突然想起来件事，急匆匆地跟在她身后说：“对了，我听他们说，昨天送你回去的是顾总，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洛音脚步一顿，刘贝达险些撞上去。
　　洛音回头：“顾总？”
　　刘贝达不明所以：“对啊，就上次来咱们售楼处那位，你们不是认识吗？”
　　洛音蹙眉：“他怎么会送我回去？”
　　刘贝达：“据说是在门口碰到你了。”
　　洛音还在沉思着，刘贝达撞了她肩膀一下，挑挑眉，一副八卦的嘴脸。
　　“你跟那位顾总，到底什么关系啊？”
　　洛音睨了他一眼，信口胡说道：“情敌关系。”
　　刘贝达：！
　　刘贝达：“是你喜欢女的，还是他喜欢男的？”
　　—
　　行李都搬上楼，洛音环顾着整个房间，也就20平米左右，放了一张单人床，更像是一个小仓库。
　　好久没收拾了，屋里都是灰尘。
　　刘贝达帮着简单清理了一下卫生，好奇地问：“你家不是北城本地的吗？”
　　洛音：“是啊。”
　　刘贝达：“那你怎么不回家？”
　　洛音凝滞的神色一闪而过，轻飘飘地说：“他们都忙。”
　　刘贝达又想起来件事，说了一句：“我听说咱们环亚有意向拿下你在二环老房子的那块地。”
　　洛音直了直腰问道：“环亚这么有实力呢？”
　　刘贝达耸耸肩：“那谁知道了，他肯定是有投资人，不可能自己吞下的。”
　　洛音直觉想到了顾衍，又将他从自己的脑子里甩出。
　　刘贝达临时有客户看房子，不得不提前离开了。
　　洛音感激地跟他道谢，又被他损了两句，目送着他打车离开。
　　洛音拿了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都是现在正在穿的衣物，去了旁边的宾馆办理入住。
　　宿醉又折腾了大半天，洛音睡了一觉。
　　醒来已经天黑了，她想起早晨中午都没吃饭，一时有点饿得难受。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去宾馆楼下随便找了家面馆填饱肚子。
　　洛音把明天报道要用的证件要求拍照了，打开手机想看一看，结果周子学的视频通话猝不及防地弹了过来，吓了洛音一跳。
　　铃声有点刺耳，她赶紧按了接听键。
　　周子学正对着屏幕搔首弄姿，猛然出现了洛音的脸，惊讶得愣了两秒。
　　“我靠，你怎么接得这么快？”
　　洛音把手机靠在醋瓶上，夹了一口面问道：“什么事？”
　　周子学把镜头挪远了一点，照了照自己的左右侧脸，问道：“新发型，怎么样？”
　　洛音吸溜了一口面，看着他根本不存在的发型，比划了个大拇指。
　　周子学垮着脸：“敷衍。”
　　洛音咽下仔细看了看：“不就是这边多了两道杠，那边多了一排小字母，这不还是寸头吗？”
　　周子学无语地盯着她：“爷这叫樱木花道同款寸头，懂不懂欣赏？”
　　洛音没跟他辩论樱木花道的发型是红色的，没有字母也没有杠。
　　从善如流地说：“你开心就好。”
　　周子学撇撇嘴，没继续跟她斗嘴：“明天你几点报道？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洛音摇摇头：“我现在就在学校附近的宾馆，走路10分钟就到了。”
　　周子学那边有谁说了句什么，洛音没听清。
　　只听见他转头回了句：“我不饿。”
　　他转过头来，继续了刚刚的话题：“我也想住外面，放假时我就想自己出来住，我妈非不让。”
　　洛音咽下一口面，调侃道：“我还以为你这种叛逆少年，不会在乎你爸妈的想法。”
　　周子学：“就是他们管我管得太严了，我才叛逆的，我要是不在乎他们的想法，能学习那么好？”
　　洛音轻笑：“那可能也是你学习好之后的奖励太诱人了。”
　　周子学嘿嘿一笑：“那倒是。”
　　周子学那边似乎有敲门声，一个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儿子，怎么不下来吃饭啊，还要妈妈亲自来叫你啊？”
　　周子学拧着眉，一脸的不耐烦：“我不是说了我不饿吗？”
　　周子学妈妈耐心哄劝道：“这不是你非要住校吗？妈妈亲自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红烧鲫鱼，小青龙，还有……”
　　周子学打断了她：“哎呀，我都说不吃了，你烦不烦啊！没看见我视频呢吗？”
　　周子学妈妈：“这孩子，你怎么这么跟妈妈说话？对了，明天我跟你爸一起送你去学校……”
　　周子学无奈闭了闭眼，站起身：“我这么大人了，自己去就行，哎呀，行了行了，我一会下去吃，你先出去，出去吧。”
　　随着一声关门声响起，将他妈妈的唠叨声阻隔。
　　周子学坐回椅子前，气急败坏：“烦死了，成天管我。喂，洛老二，这面这么好吃吗？都不抬眼看看我。”
　　一直低头吃着面的洛音，藏住眼里的羡慕，抬起头冷淡地问：“你真不饿吗？”
　　周子学拨弄了一下他新剪的寸头，吊儿郎当地晃着腿：“其实吃一口也行，但我就是想反抗她一下，我讨厌他们总是管这管那的，你不懂我的心情。”
　　洛音再次低下头。
　　她确实不懂。
　　没有人唠叨她多吃一碗饭，也没有人管着她，明天更没人要送她上学。
　　洛音咽下面条，想要找借口挂断电话。
　　正好进来一通电话，她都没看清是谁打来的，便匆忙跟周子学说来电话了。
　　洛音点了接听键，自动切断了跟周子学的通话，莫名舒了口气。
　　她拿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的熟悉声音却让她心口猛烈跳动了一下。
　　“还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吗？”


第29章 厚积13
　　“还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吗？”
　　洛音屏住呼吸, 耳边恍然响起刘贝达的声音。
　　“昨天送你回去的是顾总……”
　　一个不好的猜测充盈脑中，她声音不觉弱了下来：“做了什么？”
　　顾衍声音温和，语气暖暖的, 可说出口的话让洛音神色僵了僵。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强吻, 扑倒……还要我继续说吗？”
　　僵了片刻, 她“咕咚一声”咽下口水, 清了清嗓子, 反驳道：“我昨晚喝醉了，你别污蔑人。”
　　顾衍轻笑：“我就知道你会不认账, 幸好我录了视频。视频有点大，直接发你邮箱里了, 查看一下吧。”
　　录了视频？
　　洛音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挂了电话。
　　她开邮箱，还真有一条顾衍发来的信息。
　　她摸了摸嘴唇, 想起昨晚蹭着口红的枕头，心里有了准备，点开了视频。
　　十多分钟后, 视频自动播放完毕。
　　画面停在了她一把将人拽倒的一刻。
　　饶是有准备，洛音还是脸色绯红。
　　她捂着脸，硬着头皮把视频看完, 心里很复杂。
　　冷静下来后，她开始分析他的目的。
　　虽然视频里，顾衍没有他描述的那么无辜, 但她强吻确实是事实, 还有霸王硬上弓的嫌疑。
　　不过也只是嫌疑而已。
　　视频戛然而止, 确实多了很多想象的空间, 但也不能当成她侵|犯他的证据。
　　而且，顾衍并没果断拒绝，中间时甚至还反客为主，还说教过她接吻这么暧昧的话。
　　他就不怕她拿着这个视频反过来威胁他吗？
　　事实上，洛音一点也不信自己会对顾衍了做什么。
　　她只是好奇，他想要威胁她什么。
　　做好了被讹诈的准备，洛音出了面馆，一边往酒店走一边拨通电话。
　　刚两声就被接通了，顾衍好听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声音稳得，好像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看完了？”
　　洛音：“嗯，但是除了强吻，并没看出来我对你强行做了别的事。”
　　顾衍没说话，几秒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看看微信。”
　　洛音切换了手机屏幕，把微信点开，顾衍发过来一张照片。
　　点开，是他的自拍。
　　由下往上的死亡角度，状似随意一拍。
　　不用磨的冷白皮肤，在原相机的变态镜头下也很抗打。
　　还是那副禁欲系的金丝框眼镜，镜片后的狭长双眸向下瞥着镜头，就好像在鄙视着她。
　　洛音抿着唇看着他发来的自拍，他是在炫耀自己的颜值吗？
　　刚想关掉照片，她视线下移，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
　　上面有紫红色的印记，还不只一处，从喉结一直向下到锁骨。
　　结合视频里她的行为，这个草莓印应该就是她的杰作。
　　尽管她耳根都已经红透了，嘴上却硬着：“这能说明什么？”
　　顾衍悠悠地开了口：“你知道自己有醉酒就乱亲人的毛病吧？”
　　洛音语塞，想起上次的浴巾事件，她承认自己确实有。
　　顾衍：“要看衣服里面的吗？”
　　洛音：……
　　洛音暗藏讥讽地说：“我醉了，但是你醒着，你力气也比我大，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也是你趁人之危。”
　　顾衍：“昨天你那两个女同事差点把你送上一辆豪车上，如果不是我正好碰见了，你说你现在会怎么样？”
　　洛音：“那你想怎么样？”
　　顾衍却把问题抛了回来：“我帮了你，你又占了我便宜，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洛音琢磨了一下，觉得他一直对自己讹了叶絮烟的钱耿耿于怀，估计是为了这个目的。
　　所以，她试探性地问道：“钱能解决吗？”
　　没想到，顾衍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能。”
　　洛音有点搞不懂了，实在猜不出他真实的目的，直接问道：“你有什么目的直说吧。”
　　顾衍：“对我负责吧。”
　　她脚步猛然顿住，微垂着眼定定的看着地面，夕阳投下一片暖光，将睫毛阴影投在白皙的脸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电话两头都不说话了。
　　晚风拂过，清凉又醒脑。
　　洛音不想再跟他斡旋了，冷了地开了口：“不怕我报警吗？”
　　顾衍悠悠地说：“报警可以啊，就当我趁人之危，你猜爷爷知道了会不会为了你的清白，对我们逼婚？”
　　洛音咬了咬牙：“顾爷爷会尊重我的想法的。”
　　顾衍漫不经心的语气里还带了点笑意：“那要不要试试？”
　　洛音：……
　　她倒是相信自己能说服顾爷爷，但是顾爷爷这么紧张她，万一因此气出个病来？
　　而且她也不希望这件事闹大，不想跟顾衍牵扯过深。
　　两人间又陷入短暂的僵持，半晌后，洛音缓了语气：“那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顾衍：“十个人情。”
　　顾衍反应之快，让洛音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的目的是让她欠他人情？
　　不过话都说出来了，也没法收回，她按照还价砍一半的原则：“5件。”
　　顾衍：“8件。”
　　洛音：“6件。”
　　顾衍：“成交”
　　洛音：……
　　讲价太痛快了，会让人心理失衡的。
　　——
　　秋初的烈日高悬，刺眼又炎热，高大茂密的国槐树下却十分阴凉。
　　洛音背着双肩包，拖着一个行李箱，步行在树荫下。
　　阳光被树叶分割得支离破碎，抬头仰望，能透过叶子缝隙看见跳跃的星点光亮。
　　前面就是北城大学的校门，送行的车辆太多，道路已经拥堵了。
　　许多学生提前下了车，步行反而比较快一点。
　　大家或快或慢地走着，一个小男孩跑跳着穿梭在人群中，撞了好几个行人，还踩到人脚。
　　小男孩八九岁的样子，又高又壮，目测撞人一下很有冲击力。
　　一个被撞到的女孩应该是被撞疼了，捂着胳膊回头，皱眉朝男孩喊道：“谁家孩子，能不能别横冲直撞的？”
　　可男孩丝毫没有撞到人的歉意，还回头做鬼脸，似乎是故意撞人取乐。
　　最离谱的事，后面跟上来的男孩妈妈，竟然也没有丝毫歉意，傲慢地瞥了被撞的女孩一眼，没说话，只是朝男孩喊了一句：“慢点跑，渴不渴啊？”
　　男孩在妈妈和路人大事化小的纵容下，依旧横冲直撞的。
　　洛音虽然看不惯，倒也不打算多事，故意贴着路边走，想要躲避男孩。
　　谁知，男孩乱跑起来根本没有路线可言，饶是洛音刻意躲避，还是被身旁的人波及到。
　　一个拿着相机正在拍校门的瘦弱女生直接被男孩撞到在地。
　　倒地时撞到了正走在身边的洛音。
　　洛音手里拿着的手机脱手飞到了马路上，被一辆车碾压过去。
　　女生的相机也掉在地上摔坏了。
　　像骨诺牌一样的连环撞，惹来了众人的围观。
　　小男孩因为围观的人群聚拢没有及时跑远，被洛音一把揪住了衣领。
　　男孩力气很大，挣扎着要脱离洛音的钳制，她双手抓住孩子的手臂，用尽了力气将他拖拽到了人群中央。
　　“你干什么抓我儿子！”
　　一声刺耳的呵斥让男孩挣扎得更凶了。
　　原本就没力气了的洛音，终于脱手，让男孩逃脱了。
　　男孩逃到他妈妈身边，还朝洛音吐舌头翻白眼，做着鬼脸。
　　洛音指了指躺在路边被碾压过的手机，和蹲在地上查看摔坏相机的女生，喘匀了气，说道：“你儿子把人撞倒了，还摔坏了人家的相机和我的手机。”
　　男孩的妈妈搂住孩子，大声喊叫着：“他一个孩子，你跟孩子计较什么！”
　　洛音忍住一口气，也放大了声音：“你家孩子这一路撞了多少人了？你不好好管教，任由他闯祸。”
　　男孩妈妈理不直气还壮：“那小孩不都是喜欢跑跑跳跳的吗？再说孩子能有多大力气？谁知道你们怎么摔倒的，是不是要讹我们。”
　　她这番言论让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有很多被男孩撞过的人，都借机指责男孩和这个不讲理的妈妈。
　　有好心人把洛音的手机捡了起来，洛音看着碎裂的屏幕，按了按开机键，已经开不开机了。
　　洛音举起手机对男孩妈妈说：“讹你？行，要不然我们报警吧，这附近应该有监控。”
　　其实男孩妈妈一定也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一听报警有点慌了。
　　这次不保护男孩了，推搡着他，骂道：“你这熊孩子，你说说你乱跑什么？让你不听话！我打死你！”
　　男孩哇地一声哭了，被妈妈追着打，一边哭一边喊闹，还好周围人多，他们没能跑出去。
　　洛音用尽全力大吼了一声：“够了，要教育回家教育，现在谈谈赔偿的问题吧！”
　　一直蹲在地上没出声的女生突然站起身，眼角还挂着泪，摩挲着自己的相机，软声对洛音说。
　　“算了，他还是个孩子，别这么咄咄逼人了。”
　　洛音：？
　　她咄咄逼人了？
　　女生的话让男孩妈妈停止了叫骂，指着女生说：“呐，她自己说不用赔的啊！”
　　洛音叹了口气，就知道这对母子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这种人就不能姑息。
　　她看向女生。
　　那女生一头长发披肩，一身森系的素色衣裙，长相甜美，很文艺。
　　洛音问道：“你相机摔坏了吧？确定不要赔偿了？”
　　女生摇摇头：“不用赔了，你也别揪着人家孩子不放了。”
　　洛音忍了又忍，对她这种有圣母情结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好，我不揪着他，那我揪着你。事实上也确实是你把我手机撞掉的，你觉得我咄咄逼人，揪着孩子不放，那你赔给我吧。”
　　女生满脸胀红，眼里起了雾，看着惹人怜爱：“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洛音很熟悉她这个状态。
　　自己之前在顾家伪装傻白甜时，就装成这个样子。
　　人们总是对楚楚可怜的傻白甜更加宽容一点，也会放低防备心。
　　洛音已经听见有部分人在指责自己的行为了。
　　她没管其他人的看法，对那边的母子俩说：“给你们五分钟商议一下，到底谁赔我，不然就报警，让警察给判断一下。”
　　母子俩自然是欺软怕硬的，男孩妈妈没底线地跟女生说：“姑娘，我知道你心眼好，不像那个凶丫头，我们家困难，真赔不起手机，要不你发发善心你赔了吧。”
　　女生脸色更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能看出她也不想赔，但此刻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
　　毕竟被架到了道德最高点，下不来了。
　　她眼睛通红，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哭得梨花带雨。
　　“可是，可是我生活费只有两千。”
　　洛音眼里没有半点同情，她看向那对母子俩：“我的手机价值四千元，那剩下两千你们赔吧。”
　　——
　　最后洛音收到了长发女生的两千，和那对母子的两千元银行卡转账，步入了校门。
　　还好她之前被柳大山摔坏屏的那个手机还在，可以应应急。
　　大部分新生都是从东门进入，是北城大学报到的主入口。
　　学校门口有热心的学姐学长帮助引路，这一路也有很多指示牌和欢迎新生的标语。
　　洛音顺着指示牌向里走，穿过一条宽敞的大路，走向一条古树参天的窄路。
　　树荫的清凉让匆匆赶路的新生和家长们放慢了脚步，交谈也多了起来。
　　放眼望去，好像只有洛音是一个人。
　　电话铃声适时响了起来，洛音勉强从碎裂的屏幕中，看出是顾衍打来的。
　　她想起昨晚顾衍说要送她来着。
　　后来他让她发定位，被她拒绝了。
　　犹豫了一瞬，洛音接起了电话，顾衍周围的背景很杂，细听之下，跟她周围的很像。
　　他真的来了？
　　顾衍：“在哪？”
　　洛音：“学校里。”
　　顾衍：“我问你在学校的哪里？”
　　洛音：“我要去报道了，你不用来送我。”
　　顿了顿，洛音客气地补充道：“谢谢你的好意。”
　　三秒后：“那你报道完出来找我，我在西门这边。”
　　洛音：“我今天会很忙，没有时间……”
　　话没说完，手机里就传来的忙音。
　　洛音慢下脚步，驻足环顾了一圈，并没看见顾衍的身影。
　　她缓缓舒了口气的同时，突然看见了刚刚那个长发女生也独自在后面走着。
　　女生一抬头看见了洛音，一脸尴尬，又慌忙低下头，用长发遮住脸。
　　洛音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就当没见过她。
　　一路顺着指示牌到达了一个体育场。
　　顺着楼梯上去，进入了场内，中央草坪摆满了报道的桌椅，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洛音找到了自己专业的报道区域，排队等待。
　　她探头看着前面同学办理，知道了大致的流程，最后还会跟自己学院的吉祥物拍张照留念。
　　弄清了流程，洛音才有闲心四处看看。
　　回头竟然又看见了那个长发女生，她就在自己这排的队伍后面，中间隔了四个男生。
　　好家伙，她竟然还跟自己一个专业，真是奇妙的缘分。
　　很快，洛音就知道，这份孽缘还没结束。
　　发放宿舍床位是按照报道的顺序。
　　所以当洛音看见长发女生也跟自己站在了同一个寝室时，也没太惊讶。
　　很快寝室便又来了两人，避免了她们沉默的尴尬。
　　其中有一个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热情地跟她们介绍道：“我叫马嫣然，应用经济学专业的，你们呢？”
　　洛音对面铺的女生刚脱掉粉红色的外套，没想到里面是一件军绿色的背心，将一头披肩长发利落地挽了个发咎，不苟言笑地答道：“李卷卷。”
　　简直就是甜心公主秒变酷盖少女。
　　那个长发女生弱弱的声音唤回了大家的视线：“我叫苏梓婷，也跟大家一个专业，北城县的。”
　　最后，大家目光都看向正在铺被子的洛音。
　　备受瞩目的洛音开了口：“洛音，北城人。”
　　简单的介绍后，大家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收拾好就快要到中午了，马嫣然提议大家去食堂吃饭。
　　马嫣然：“这是我们寝室的第一次吃饭，AA制，大家谁也不准缺席哦。”
　　苏梓婷小声说了句：“嫣然，抱歉，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马嫣然：“为什么啊？你不饿吗？”
　　苏梓婷低垂着头，长发遮住脸颊，后背颤抖着，大眼睛扑簌簌地滴下泪水，落在她的手背上。
　　马嫣然吓一跳，忙过去安慰，询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苏梓婷一边摇头一边说没事，但是哭得更凶了。
　　终于在马嫣然安抚下，苏梓婷说了自己的困难：“我来报道的路上出了点意外，生活费都没了，刚刚交的被褥钱还是在花呗里刷的，我不省着点，下个月花呗就肯定还不上了。”
　　洛音听到这里，抬眼瞥了眼哭得汹涌的苏梓婷，没说话。
　　马嫣然：“要不这样吧，咱们三个分摊一下苏梓婷的饭钱，好不好？”
　　李卷卷犹豫了下，点头同意了。
　　洛音还没等表态，苏梓婷忙拒绝了：“不行，不能让你们替我分担，我会想办法打份兼职赚钱的，谢谢你们好意，别为难洛音了。”
　　洛音：？
　　她好像没说话吧？
　　李卷卷和马嫣然的视线齐齐看向洛音，也有点迷茫。
　　洛音声线细软，说出的话却十分噎人：“我说我为难了吗？你这话说得很绿茶。”
　　苏梓婷眼泪掉得更凶了，慌忙摆手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因为，我，我以为你不会想要帮我，不不，我的意思，我不能让你们帮我。”
　　她话说得语无伦次，其余两人都没太听懂。
　　李卷卷保持着沉默，马嫣然为人热情直爽，说话也不怎么深思熟虑，有什么想法张嘴就说。
　　马嫣然：“咳，都是一个寝室的，互帮互助应该的，洛音这一身名牌，一看也不差钱，梓婷你不用不好意思，洛音，你说话也别那么刻薄，什么就绿茶啊，咱们大学四年，好好相处不行吗？”
　　苏梓婷噼里啪啦掉着眼泪，不住地抽噎着，好像谁欺负她了一样。
　　李卷卷没耐心听这些小女生的矛盾，去忙自己的。
　　马嫣然还在孜孜不倦地劝慰着苏梓婷。
　　可能实在是劝不好了，马嫣然看向洛音：“洛音你说句话吧，要不她一直哭。”
　　洛音已经全部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了，缓缓起身，举起自己手里的手机。
　　“她的生活费就是赔给我了，因为她撞坏了我的手机。”
　　马嫣然不知道两人还有这段渊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苏梓婷咬着唇，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洛音暗暗叹气。
　　洛音问她：“你是对我让你赔偿不满吗？你可以直说。”
　　苏梓婷擦了擦泪，摇摇头，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柔柔弱弱地说：“洛音，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别计较之前的事了。”
　　洛音点头：“可以啊，那你们先去食堂，我去买部手机，不然也没办法充值饭卡，没法跟你们AA饭钱。”
　　洛音跟李卷卷要了电话号码，就出了寝室楼。
　　她打听了一下哪里能买到手机，结果被热情的学姐带到了学校内的一个商场。
　　一楼就是卖各种品牌手机的，洛音感慨了一下学校的便利，选了一款跟之前性能差不多的。
　　买完手机安装好，出了商场给李卷卷打了电话，得知在五食堂的三楼。
　　洛音抬眼一看，商场对面就是一个食堂。
　　食堂楼很高很大，大概有十层，楼体竖排红体的大字写着五食堂，得来全不费工夫。
　　洛音上了三楼，出电梯就是用餐区，但是进入打饭区要进入一个划卡的匝道。
　　旁边还有自助存款机。
　　洛音掏出办理入学时给的卡，在自助存款机上操作了一下，冲进去五百元钱。
　　然后刷卡进了打饭区。
　　打饭区是开放的窗口，端着托盘，喜欢哪个就自己盛。
　　都是北方的常见菜。
　　洛音除了辣的，除了芹菜，除了姜含量特别多的菜，都可以。
　　她打好饭，排队到收银出自助结算。
　　三荤两素外加一碗汤一杯牛奶，才二十多元。
　　洛音觉得学校食堂便宜又好。
　　她端着托盘想给李卷卷再打个电话，结果看见了不远处的李卷卷，正抬起手臂，示意她过来。
　　而马嫣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她有了不满，瞥了她一眼便淡淡的移开了目光。
　　她们坐的是八人的并排大桌，除了寝室的三个女生，苏梓婷旁边还坐了一个男生，正跟她说着什么。
　　洛音走过去，跟苏梓婷说话的男生便把视线黏在了洛音身上。
　　他打量的目光让洛音不适，她直接回看过去，跟男生四目相对。
　　男生发型很流行，不知道是哪个男明星的同款，耳朵上带着黑色耳钉，衣品挺时尚的。
　　五官虽然一般，但胜在氛围感很强，冷眼一看，像个帅哥。
　　他对洛音笑着说：“又来个美女学妹，你好我叫郑楠，是你们专业的大二学长。”
　　洛音简短地说：“洛音。”
　　郑楠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对这里最健谈的马嫣然说：“嫣然，你们这是什么神仙寝室，我看咱们系今年系花，得从你们寝室里出。”
　　饶是健谈的马嫣然这会也害羞起来，谦虚地回应了一句，就低头吃饭，吃得挺淑女的。
　　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回应了，只有洛音冷冰冰地，面无表情地干饭。
　　郑楠的眼睛四处瞟，似乎每个妹妹他都照顾到了，不曾冷落谁。
　　然后将自己点的一盘红烧大虾放在她们中间，可怜兮兮地说：“我请你们吃虾，谁能请我吃个鸡翅。”
　　其实大家都打了鸡翅，毕竟没人能抗拒可乐鸡翅的魅力。
　　但李卷卷和马嫣然已经吃完了，只有洛音和苏梓婷有。
　　洛音非常大方地，把自己唯一一个鸡翅夹给了坐在身边的李卷卷，然后冲郑楠微微一笑：“抱歉，没有了。”
　　郑楠：……
　　苏梓婷则指了指自己餐盘里的吃鸡，对郑楠说：“学长，你吃我的吧，你自己夹。”
　　郑楠脸色稍霁，暧昧一笑：“学妹夹给我就好，我不嫌弃你。”
　　苏梓婷立即双颊绯红，慢吞吞将鸡翅夹给了他。
　　洛音默默干饭，本来没想多管闲事的，但郑楠撩苏梓婷撩得，已经严重干扰她吃饭了。
　　苏梓婷头发很长很柔顺，即使掖到耳后也会垂下来。
　　郑楠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发夹，直接伸手将她的头发夹好。
　　俊男美女这一暧昧举动好像偶像剧，马嫣然带头羡慕地起哄，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
　　苏梓婷害羞得脖颈都泛着粉红，小声道谢。
　　郑楠故意贴近了她：“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苏梓婷深吸了口气，对着他的耳边说：“谢谢。”
　　郑楠也故意学她，对着她耳边说：“不用谢。”
　　一旁专心干饭的洛音被油得有点饱了。
　　苏梓婷确实傻白甜了一点，但一看就只是一朵没感情经验的小白花。
　　洛音虽然不喜欢她的性格，但也不想看她被油腻渣男骗。
　　洛音：“你还随身带着发卡啊？多少人戴过了？干净吗？”
　　郑楠愣了愣，马嫣然却先打抱不平了：“洛音，你什么意思啊？阴阳怪气的？嫉妒了吧？”
　　洛音：……
　　带不动啊。
　　洛音手机正好响了，是顾衍发的一条信息。
　　他竟然还在西门等着。
　　洛音蜷了蜷手指，回复道。
　　【洛音：我说了今天很忙。】
　　【顾衍：你还欠我六件事，记得吗？】
　　洛音手指一顿，拧眉回复着。
　　【洛音：所以你要用一次？】
　　【顾衍：西门见】
　　洛音知道避无可避了，叹了口气，重重放下筷子，准备离开食堂。
　　被无视了的马嫣然气呼呼翻着白眼：“摔打谁呢？真没想打你嫉妒心这么强！不就是嫉妒婷婷美有人追，没追她吗？”
　　苏梓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轻轻拽了拽马嫣然的衣袖，示意她别乱说。
　　一旁的郑楠本来还挺尴尬的，但听了马嫣然这话，看着洛音纤细曼妙的身子，又扬起了迷之微笑。
　　已经起身的洛音顿住脚步，睨了马嫣然一眼，面露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考上北大的？”
　　马嫣然满脸问号，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不答反问，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想了片刻，她还真的认真回答了：“我妈给我请了很多家教，都是顶尖大学毕业的，学习方法都特别牛……”
　　洛音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一副了然的神色：“那怪不得你能学得好，脑袋空，比较好承载别人的经验，毕竟空的东西更好往里塞东西。”
　　说罢，洛音便抬步离开。
　　她的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马嫣然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桌子，气得心肝脾肺肾都乱颤。
　　“她是不是在说我没脑子？”


第30章 厚积14
　　洛音根据顾衍的话走到了学校西门外。
　　她不明白, 她都报道完了，他还执意叫她出来干嘛？
　　外面的停车场不大，车辆也不多, 黑色帕拉梅拉停在那里很显眼。
　　洛音无奈地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玻璃缓缓降下。
　　顾衍稳坐在车里兀自看着手机, 看也没看她, 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示意她上车。
　　洛音听话地绕到副驾驶，坐了进去, 不经意瞥到后座上堆满了东西。
　　顾衍似乎在用手机处理工作，足足等了五分钟, 才收起手机。
　　他撩起眼，瞥着她不说话。
　　洛音的目光落在他露出的脖颈上，上面深紫色的草莓印还清晰可见。
　　她瞬间将背脊挺直, 脸上最后的那点怨念也没了。
　　顾衍似是看出了她的神态变化，不自觉扬了扬嘴角，又一秒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随手拿起放在后座的一个盒子, 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纯白色的充电台灯，看起来很有质感。
　　他按亮了开关，切换了五六档亮度, 还有什么声控模式，还能连接手机，很智能。
　　洛音无语地看着他操作了半天, 觉得他像在推销台灯。
　　顾衍：“喜欢吗？”
　　洛音抿住唇, 点了点头。
　　她还真忘记准备台灯了。
　　顾衍把台灯装进盒子里, 又装进了一个纸质袋子里, 里面一共有四个台灯，一起塞到她怀里。
　　洛音狐疑地看着他，问道：“送给我的？”
　　顾衍摇了摇食指，在手机上点了点举到了她面前。
　　上面赫然显示着付款码。
　　顾衍：“一台卖你一万，四台四万。”
　　洛音嘴角抽动，她的感觉果然没错，他果然在推销。
　　他是打算用高价买东西的方式，把那一千万赚回来？
　　但买卖这些东西，会不会太慢了？什么时候能赚回来？。
　　洛音把袋子还给他：“太贵了买不起。”
　　顾衍挑了挑眉，收回付款码，将剩下的几个袋子提起，对她说：“先赊账给你，好用再付款。”
　　洛音：……
　　那她到时候可以随便找个借口赖账，就说不好用就可以了。
　　他身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会做这么蠢的买卖？
　　还没等洛音说什么，顾衍拎起后座的其他购物袋说道：“下车。”
　　洛音下了车，顾衍将一堆袋子放在她脚下，品类之全，应有尽有。
　　顾衍像在点货一样，但是价钱张口就来，毫无逻辑：“四个充电台灯4万，床上用品1万，保温杯1万，洗漱用品1万，整套驱蚊设备1万，一共八万，我都给你记账了。”
　　说完不给她反驳时间，他径自上了车。
　　帕拉梅拉的尾灯骤然亮起，引擎轰鸣，车轮扬起尘土，喧嚣着驶离了校门口。
　　洛音看了看面前放着的一堆东西，感觉自己出来进了趟货。
　　还是被强买强卖的。
　　——
　　洛音提着三包东西回到寝室时，正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她敏锐地顿了推开门的手。
　　里面就属马嫣然的声音最大：“洛音就是嫉妒你被郑楠学长追求，她是不是以为地球都围着她转，所有男人都得喜欢她啊？”
　　苏梓婷声音小小的：“别这么说，洛音长得挺好看的。”
　　马嫣然：“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她自私又没同情心，你相机摔坏了都没让人家孩子赔，她却让你这个受害者赔给她钱，还揪着人家孩子不放，她什么人品啊！”
　　洛音恍然，原来苏梓婷背着她把两人的事说了。
　　她能想象苏梓婷一定把那熊孩子说成一个无辜弱小者。
　　怪不得马嫣然对她的态度转变这么大。
　　不过讽刺她无脑也没冤枉她，听风就是雨，不去求证，还一点自己的判断力都没有。
　　一直没说话的李卷卷说了一句：“摔坏了东西难道不用赔吗？孩子犯错就是家长管教的责任啊。那洛音手机坏了，她的损失谁来负责？”
　　苏梓婷声音糯糯：“可洛音看起来家境挺好的，她不该揪着一个孩子不放嘛。”
　　李卷卷讽刺一笑：“所以，如果一个穷人把富人的钱偷了，他就不犯法了是吗？”
　　苏梓婷声音又有点哽咽了：“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啊，他只是个孩子，而且他妈妈那么大声骂孩子，孩子心理会造成不好的阴影的”
　　李卷卷本来脾气就不算好，此刻声音逐渐暴躁：“他妈妈的教育方式已经给孩子造成阴影了，你的轻易原谅只会助长他家长的失败教育。”
　　苏梓婷被吓得没声音了，马嫣然维护道：“梓婷善良也有错吗？你的意思是，所有人都要像洛音那样，无情又恶毒吗？”
　　李卷卷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沉闷地一声响之后，她带着怒气的声音响彻整个寝室：“别他妈BB了，我跟你们三观不合。”
　　整个寝室噤若寒蝉。
　　洛音适时推门而入，吓了马嫣然和苏梓婷一跳。
　　洛音的眼神在两人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李卷卷的身上。
　　她拿出一个台灯，放在李卷卷的桌子上，对她微微一笑：“送你的。”
　　说完，她将其与的东西卸下，大摇大摆地将自己的那份也拿出来摆好，剩余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台灯明晃晃地放在桌面上。
　　然后走上床铺，躺着摆弄着新手机。
　　李卷卷看着马嫣然和苏梓婷五彩纷呈的脸色，什么怒气都消了，朝洛音挑唇一笑，“谢了，多钱我转给你。”
　　洛音摆摆手，慢悠悠地说：“送你的，不用给钱。本来给你们一人买了一份的，但是碍于我恶毒自私的人设，不能每个人都给，真是挺困扰的。”
　　马嫣然：……
　　苏梓婷：……
　　——
　　夜幕降临，寝室楼灯火通明，洗漱后大家都整齐划一地躺在床上玩手机。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体会到，大家是只不过才认识了一天的陌生人。
　　寝室里的沉默被一连串微信提示音打断。
　　马嫣然率先发出了疑问：“这是谁建的群？”
　　洛音也收到了提示音，莫名其妙被拉进了一个群里，群聊人数显示着5人。
　　她点开成员列表，群主竟然是中午那个渣男。
　　而群聊里显示着，她们三个都是被苏梓婷拉进群的。
　　那个渣男已经加上了她的微信，还要建群让她拉室友，她就一点看不出来问题吗？
　　这就是典型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渣男在群里假模假样地发了条信息。
　　【郑楠：你们明天开始军训了，我可以给你们说说军训注意事项。】
　　马嫣然起身看向对面的苏梓婷，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梓婷，郑楠学长是为了你，才对我们照顾有加的吧？”
　　苏梓婷脸皮十分薄，一被调侃就脸红：“也没有，我就是问了他一句军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他就说建个群，跟大家都说说。”
　　马嫣然啧啧了两声，在群里回复了。
　　【马嫣然：谢谢学长，谢谢梓婷。】
　　苏梓婷把被子遮住一半脸，害羞地说：“哎呀，嫣然你发这句话干嘛啊。”
　　马嫣然嘿嘿一笑：“没啥啊，就感谢一下嘛。”
　　洛音：……
　　她转头跟李卷卷对视一眼，发现她也一脸无语，心情好了些许。
　　至少还有个脑回路一致的人。
　　郑楠在群里发了一堆有的没的，看似很贴心，实际上并没什么用的话。
　　最后，他还在群里特意@了一下所有人，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
　　洛音果断屏蔽了群消息，开始回复上午没来得及回复的信息。
　　她朋友不多，除了同桌韩鲸鲸，也就三五个人给她发来了问候信息。
　　她翻到底，看见跟妈妈的对话框，还是上次发的相亲对象的资料。
　　她应该是忘了自己今天开学吧。
　　洛音把微信移回上面的几条未读信息，先回复了韩鲸鲸和顾星月。
　　两人应该是在忙，没及时回信息。
　　洛音继续往下看，周子学发的消息太多，她有点懒得看，所以挑了信息最少的楚杨回复。
　　楚杨只有一句话。
　　【楚杨：报道了吗？】
　　【洛音：嗯，上午手机坏了没注意信息，你怎么样，顺利吗？】
　　【楚杨：顺利。】
　　【洛音：你们法学院女生是不是挺少的？】
　　【楚杨：不清楚。】
　　洛音抿抿唇，跟楚杨说话就是这么简练，而且每一句都是结束语。
　　真不知道他这样的人以后怎么谈恋爱。
　　【洛音：我们系女生还挺多的，需要介绍就吱声。】
　　【楚杨：不需要，我大学期间没有恋爱计划。】
　　【洛音：这种东西还能计划？万一碰到你心动的呢？】
　　【楚杨：不可能，我的计划不会被任何人打破。】
　　【洛音：鼓掌jpg】
　　【洛音：祝福你。】
　　楚杨这个人年纪不大，却比她爸都古板。
　　洛音摇头笑过，却陷入了沉思。
　　她的人生规划是什么？
　　半晌后，她有点抓狂。
　　深深感受到了被学霸的“人生规划”支配的焦虑。
　　她思考了半晌，敲下一段字，犹豫了一会，还是给楚杨发了过去。
　　【洛音：那我想当个包租婆，算不算人生规划？】
　　【楚杨：你开心就好。】
　　洛音：……
　　对啊，她开心就好啊。
　　洛音从他这句半怼半敷衍的话里，找到了人生真谛。
　　一条好友添加提示弹了出来，打扰了她畅想未来。
　　看清了加她的是郑楠，一股恶心感涌来，果断忽略了。
　　但郑楠没放弃，连着发来了好几条验证信息。
　　【郑楠：洛音学妹通过一下】
　　【郑楠：你没在群里说话】
　　【郑楠：我们可以私聊】
　　洛音犹豫着要不要先通过，骂他一顿再拉黑，顾衍的信息突然弹了进来。
　　【顾衍：你是有三个室友吧？】
　　洛音抿唇，纳闷回复道。
　　【洛音：是，怎么了？】
　　【顾衍：台灯给她们了吗？】
　　洛音其实从他给她的那些东西就感觉出不对劲了。
　　这也太像老父亲给刚上学的女儿准备的开学用品了，可能连她爸都想不到这么全。
　　猜想归猜想，洛音没说出来，只随口敷衍道。
　　【洛音：你觉得我需要跟室友搞好关系？】
　　停顿了几秒顾衍才回过来信息，问的话却一针见血。
　　【顾衍：你室友好相处吗？】
　　【顾衍：需要换寝室吗？】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她，她怀疑他今天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洛音：不需要，我能处理好。】
　　事实上，她也没把她们当回事，这么点事如果都需要托人找关系换寝室，她也太无能了。
　　【顾衍：如果有学长对你太过殷勤，一定要提高警惕，别轻信别人的话。】
　　洛音咬住下唇，看着这句溢满关心的话，心绪十分复杂。
　　这本应该是她爸妈跟她说的话，却出自顾衍之口。
　　哪怕换个人，她都会觉得暖心。
　　【顾衍：怎么不回话了？是不是遇到我说的情况了？】
　　【顾衍：是有年级高的男生骚扰你吗？】
　　如果不是新买的手机，洛音都要怀疑他在自己手机里安了监视软件。
　　洛音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复他，顾衍又发了条信息。
　　【顾衍：截图给我】
　　说完似乎怕她不答应，又补充道
　　【顾衍：这是第二件事】
　　洛音：……
　　洛音把郑楠的验证消息给他截图发了过去。
　　等了等，却没等到任何回复。
　　就在她终于回完周子学的消息，打算睡觉时，苏梓婷发出了一声疑惑：“郑楠学哥的微信怎么……”
　　昏昏欲睡的马嫣然被她一句话惊醒，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
　　与此同时，苏梓婷的电话响起，她迅速接了起来：“郑楠学哥？啊？你微信被盗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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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厚积15
　　时至正午的秋风将烈日的滚烫掷向大地, 橡胶操场上升腾着热气。
　　操场上站军姿的大一新生们已经濒临忍耐的边缘了，有些身形已经开始打晃。
　　就在大家气若游丝之际，解散哨声瞬间给大家注入能量, 咬牙坚持到了教官喊的那声“解散”。
　　同学们拖着疲累的身体慢腾腾地向食堂走去。
　　洛音对吃没什么要求，跟着寝室同学又到了第五食堂, 打好饭安静地吃着。
　　她手机震动了两下, 看着主屏提醒是周子学的信息, 便自动忽略了。
　　苏梓婷一直在捧着手机聊天, 信息一条接一条的。
　　不用问都知道是郑楠。
　　今天军训时，苏梓婷是全班最受欢迎的女生。
　　同样长得清瘦漂亮, 比起洛音，苏梓婷更加亲和一些, 性格好，不会给人难堪。
　　相反，洛音一休息就喜欢远离人群, 给人的感觉冷冷的，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很多想要搭讪的，还没开始就直接放弃了。
　　可苏梓婷这样受欢迎, 却唯独跟郑楠聊得火热。
　　不得不说，渣男套路深。
　　苏梓婷电话响了，坐在她身边的马嫣然看见了, 暧昧地调侃着。
　　“呦，这半天不见，就又是微信又是电话的, 诶？他微信能用了吗？”
　　苏梓婷脸皮薄, 瞬间就红透了, 摇摇头：“不能, 我们发短信呢。”
　　马嫣然：“现在盗号的人太猖狂了。”
　　正吃着饭的洛音微微勾起了嘴角，直觉是顾衍干的。
　　只能说，干得漂亮，让他少祸害几个女孩。
　　苏梓婷稍稍侧了侧身子，接听了电话：“喂？郑楠学长。嗯，我们在五食堂，对，你要过来？”
　　她转身看了看室友们，重点看了眼洛音，小声道：“好，我问问她们。”
　　她捂着手机，对大家说：“郑楠学长要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可以吗？”
　　说完，她目光划过洛音，最终落在了马嫣然身上，企图寻求她的支持。
　　马嫣然自然不会反对，接收到她的眼神，大声道：“可以啊，那有什么不可以的，这里这么多位置。”
　　苏梓婷抿唇一笑，对着手机应下了。
　　洛音暗暗挑眉，埋头吃饭，想快点吃完离开，不想参与进他们之间的事。
　　马嫣然很喜欢混迹学校的各种群，边吃饭边刷着群。
　　突然，她举着手机兴奋地点开了一个视频给她们看：“这不是法学院的四大帅吗？”
　　洛音抬眼，从她一晃而过的视频中，好像看见了周子学和楚杨。
　　她有点好奇，点开了被她屏蔽了的班级群，马嫣然已经把视频转发到了班级群里。
　　洛音点开视频看了一遍，是刚刚军训完的操场，同学们还未完全散去。
　　镜头起初是在记录几个疲累的学生，在树荫下席地而坐，念念有词地在祈雨。
　　大家都对这种行为会心一笑，但很快周围有了喧嚣，镜头随之一变。
　　由近及远，拉大了倍镜，四个男生入境，高大帅气很养眼。
　　苏梓婷在马嫣然的手机上看完了视频，问道：“这几人是不是报道当天，新闻社的直播里的那个帅哥寝室的四个？”
　　马嫣然似乎找到了知音，兴奋地说：“对！你也记得啊？法学院的，他们办理入学手续时，不是排在一起吗？然后被分到一个寝室。”
　　李卷卷和洛音都没关注那次直播，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迷茫。
　　马嫣然很乐于科普：“就是视频里这四个人，开学直播时，本来没多少人的直播间，他们的出镜让直播人数直接破万了，尤其这俩，一个阳光清爽，一个痞气阴郁，简直太帅了。”
　　洛音抬眼看看，她指的正是楚杨和周子学。
　　楚杨和周子学的颜值确实挺高的，不过她可能是看习惯了，又或者看顾衍看多了，就也不觉得有多惊艳。
　　不过看萧娜的疯狂程度就知道了周子学有多受欢迎了。
　　而喜欢楚杨只多不少。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郑楠的到来打破了大家看帅哥的和谐，苏梓婷慌忙从手机上收回视线，冲他微微一笑。
　　郑楠看着她暧昧地眨眨眼，给了她一个牛油果。
　　接着又拿出三个，分别分给其余的人，每个人都照顾到了。
　　洛音瞥了一眼自己面前明显比别人大一倍的牛油果，抬眼看郑楠。
　　他也在看她，似乎就在等着她的反应。
　　如果不是明显感受到郑楠的海王属性，和想撩她的意图，她也不至于多想。
　　洛音拿起牛油果，在郑楠期待的目光中，放到了苏梓婷面前。
　　“我不爱吃，给你吃吧梓婷。”
　　两个牛油果放到一起，大小对比有点过于明显。
　　苏梓婷比想象中的敏感，她察觉到了，看了看洛音，又看了看郑楠，目光黯淡了下去，放下了筷子。
　　郑楠做贼心虚，立刻解释道：“哎呀，洛音挺幸运啊，就那么一个大的，分到你那去了。”
　　苏梓婷闻言，黯淡的目光又恢复了光彩，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洛音无声叹息，不是渣男手段高，是小白花太好哄。
　　郑楠的到来让整桌的气氛沉了下来，大家都在安静的吃饭，没人说话。
　　只有马嫣然还在关注着群里的动态。
　　郑楠率先挑起了话题打破了沉闷：“你们军训是不是很辛苦？等军训结束，我请你们去看电影吧。”
　　李卷卷和洛音自然没表态，苏梓婷温婉一笑，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马嫣然沉浸在群中，似乎没听见郑楠的话。
　　被冷落了的郑楠正要再说一遍，突然被马嫣然的一声惊呼打断。
　　马嫣然：“最新消息，法学四帅来五食堂了。”
　　法学四帅……
　　这称号多少有点沙雕。
　　李卷卷一直低头酷酷地吃饭，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吃饭。
　　而苏梓婷却感兴趣的将头凑过去看了看，引起了郑楠的强烈不满。
　　郑楠：“你们说的是法学系那四个人啊？也就直播时赚了点流量罢了，我们系的帅哥也不少啊，广播系的更多。”
　　沉浸在美色中的马嫣然没察觉到郑楠的情绪，摆了摆手说：“你没看见校论坛吧？别的系也有不服的，纷纷把自己系草照片传上来的，结果大家还是一致认为，法学四帅，不，准确来说是二帅，更加出众。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郑楠彻底黑了脸，语气很差还夹杂着酸味：“是啊，他们那么帅，肯定好多女生排着队去告白，况且你们说的那两位都是南霖高中的，那个高中可是北城首屈一指的贵族学校，人家家世非富即贵，看不上你们的，不用白费心思了。”
　　他话说完，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苏梓婷，定定地看了他良久，似是被戳中了自尊心，低下头，不看他也不再看那四美的消息，默默吃着饭。
　　马嫣然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我们看帅哥，又不是要追他们，怎么就白费心思了？”
　　洛音轻笑一声，稳定发挥了自己的毒舌，一丝余地都不留给他：“原来你这么看不起我们啊？所以我们这种人，只配跟你玩是吧？”
　　郑楠终于被呛破防了。
　　他站起身，直接将自己这几天吃闭门羹的怒火发泄出来，冲洛音翻了脸。
　　“你别断章取义，我是为你们好，那种人轮不到你，别自视甚高，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他话音刚落，食堂电梯口传来了一阵小骚动。
　　马嫣然第一时间认出了人群中的四个人：“法学四帅。”
　　随着这声略显羞耻的称呼，洛音转身看了过去，周子学和楚杨还有两个室友正在要进匝道去打饭。
　　两人很习惯这种围观和偷拍，毕竟从小就经历的。
　　周子学拿着手机，拨了号码放在耳边。
　　很快，洛音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起，里面传来了周子学略显暴躁的声音：“给你发多少条微信了？没看见啊？在哪？”
　　洛音无奈抬头，看了看他，目测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你的正南方向，第五张桌子。”
　　关注着周子学一行人的马嫣然，看清了她报的位置，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即便看见周子学朝这边走了过来，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有点跟不上节拍了。
　　周子学还没走到桌边便开了口：“洛老二，我发的微信你压根就没看是不是？”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个手机和一把串钥匙扔了过来。
　　钥匙串上还有一把车钥匙，上面的金色公牛彰示着这把钥匙的身价。
　　洛音下意识质问：“干嘛？”
　　周子学理直气壮：“我打饭去！我这裤子没兜儿。”
　　洛音：……
　　说完周子学不着痕迹地扫了桌子一圈，问道：“这都是你室友？”
　　马嫣然三人从懵逼中反应过来，弱弱地问道：“你们，认识？”
　　洛音简单回答：“高中同学。”
　　三人：！
　　李卷卷短暂的吃惊过后，问道：“那就是说，你也是南霖的？”
　　因为洛音这几天的吃穿用度跟她们没区别，差点就忘了刚见面时，大家都认为她挺有钱的。
　　原来也是个富二代。
　　她们疯狂脑暴时，周子学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郑楠身上，直言不讳地问：“这男的谁啊？”
　　同样一脸懵逼的郑楠意外被cue到，鬓角渗出了冷汗。
　　他看了看周子学高大的身材和脖颈的纹身，咽了咽口水，站起来自我介绍道：“我叫周楠，她们大二的学长。”
　　说完还讪笑着跟了一句：“久仰久仰。”
　　周子学收回打量的目光，敷衍地点点头，转身去打饭了。
　　郑楠：……
　　好像被羞辱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祈雨有了效果，快到下午四点时，乌云密布，狂风阵阵。
　　同学们一边抚着自己被风吹乱的发型，一边暗暗欢呼，即将到来这场雨肯定来势汹汹。
　　操场上新生们的喜悦之情已经掩饰不住，跃于脸上。
　　可谁知，雨真正下来时，像是古代没出阁的大姑娘，犹抱琵琶含羞带臊的，拿小雨点试探着大地的反应。
　　那小雨滴，衣服都打不湿，都对不起这灰沉沉的天色，和猛烈的狂风。
　　于是，顶着小雨，大家还是熬到了五点才正式结束当天的军训。
　　回到宿舍，狂风挂断了细嫩的树枝，雨势渐大起来。
　　孩子没了你来奶了，训练都结束了雨下大了，大家被折磨得没脾气了。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被伤了心的同学们，发誓再也不祈雨了。
　　洛音喜欢下雨天，洗完澡，阴天宿舍暗，她把充电台灯拿上了床，惬意地趴在床上看书。
　　李卷卷洗漱回来，对自己一头的长发似乎很无奈，没有耐心吹干，擦一擦就不管了，等着它自然风干。
　　洛音见状有点想笑，问道：“卷卷，你为什么不剪短发啊？”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洛音觉得她的性格特别像男孩子，酷酷的，怕麻烦，不多话，思维比较直接。
　　但是她不懂，这样的性格，为什么要留她不喜欢的长发？
　　而且刚入学那天，她好像还穿着一身粉裙套装。
　　李卷卷无奈叹了口气，摆摆手：“别提了。”
　　说完她也把充电台灯拿到了床上。
　　马嫣然自己有一个充电台灯，也学着她们拿到床上。
　　可苏梓婷没有充电台灯，她的吃饭钱还是刷的花呗，更不能花闲钱去买充电台灯了。
　　她瞥了眼洛音书桌下放着的两盏台灯，抿着唇。
　　终于她鼓起勇气，张了张嘴，却被李卷卷的声音打断。
　　李卷卷：“洛音，你这台灯挺牛的，超大电量，还能用它给手机充电。”
　　马嫣然看过去，那台灯她上网搜了，要几千元。
　　换作之前，她肯定不信她能随便把几千元的东西送人。
　　但是今天，洛音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不但认识楚杨和周子学，还是他们的同学。
　　也就是说，她也是个像楚杨周子学一样的富二代。
　　马嫣然打小就一副热心肠，看不惯那些有钱人的嘴脸，所以一开始就对洛音看不惯。
　　她冷哼了一声，继续玩手机游戏。
　　李卷卷随口问了一句：“这台灯多钱买的？”
　　洛音翻了一页书，想到顾衍的报价，顿了顿说：“别人送的，不清楚。”
　　李卷卷已经在网上查到了价格：“4999，这么贵呢？”
　　洛音漫不经心地说：“没有那么贵吧，哎呀反正是白给我的，不用白不用。”
　　想要开口借用一下的苏梓婷尴尬地闭上了嘴。
　　她近五千元的台灯她可用不起。
　　她家庭条件不好，虽然爸妈很宠爱她，为了她学习不惜把家里所有积蓄都用来给她补课。
　　虽然她也不负重望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但她因为家里的贫穷，不善于结交朋友，没什么社交，在同龄人里，她觉得自己特别没见识。
　　她趁着父母对她考上北城大学的喜悦，提了第一个有关于物质的要求。
　　就是给她买一个相机。
　　却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摔坏了。
　　想到这，苏梓婷眼中又起了雾。
　　洛音自然注意不到突然emo的苏梓婷，因为她手机响了。
　　她看着手机上闪烁的名字，顿了顿，心情复杂地接通了。
　　听筒里，只传来简短的两个字：“学校东门。”
　　洛音：……
　　——
　　雨越下越大，砸在地上冒起了水烟。
　　洛音穿着双凉鞋，挽起裤脚，裹紧了厚实的外套，撑着伞跑到了东门。
　　隔着雨幕，她看见帕拉梅拉里亮着暖黄色的灯，透过车窗隐隐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她面色沉重地走过去，想了想，绕到后车门打开坐了进去。
　　顾衍回头睨了她一眼，指着副驾说：“坐这。”
　　洛音：……
　　乖乖坐进了副驾的洛音将车门关上，阻隔了外面的雨。
　　一摞文件突然放在了她的腿上。
　　顾衍将眼镜摘下放在了车前方，把座椅靠背稍稍放低，舒适地闭上了眼睛。
　　他说：“读吧。”
　　洛音将疑惑的目光缓缓投向了顾衍
　　洛音翻了翻手里厚得跟书一样的文件，不确定地问：“是要我给你读文件？”
　　顾衍：“嗯。”
　　洛音一时难以接受这个要求，拿起文件又放下，问道：“你助理呢？”
　　顾衍：“助理下班了，加班要付加班费。”
　　洛音：……


第32章 厚积16
　　这个理由让洛音无法反驳。
　　顾衍只不过是将当代黄世仁诠释出了新高度, 商人本质体现得淋漓尽致而已。
　　脚下的暖风让她的腿和鞋已经干透了，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静下心来, 开始读文件。
　　读了差不多十页，洛音觉得口干舌燥。
　　她故意用力咳了两声, 指着自己嗓子说：“今天可不可以就到这了, 我嗓子有点不舒服。”
　　顾衍缓缓睁开眼睛, 朝外面看了看, 坐正了身子，将车窗打开。
　　一个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停在了车窗外, 将两杯饮料和两大包不明吃食递了过来。
　　车窗缓缓升起，外卖小哥冒雨离去。
　　洛音将目光锁在了那两大包上, 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从其中的一个袋子里拿出了两盒圆圆的餐盒，还有几个方盒。
　　洛音的预感很准, 他点了外卖，这是要做持久战的准备了。
　　顾衍将两个原盒都打开，泡沫盒里面竟然是小砂锅。
　　一个是鲍鱼花胶鸡, 一个是咖喱龙虾。
　　各配备一份白米饭。
　　还没吃晚饭的洛音吸了一口热腾腾的香气，咕咚一声咽了口水。
　　另外几个方盒里装着一些营养搭配的蔬菜水果，还有一盒精致小糕点。
　　顾衍把那两盒饮品拿了过来, 一杯装着冰美式，一盒装着热牛奶。
　　洛音看着丰盛的晚餐彻底放弃侥幸心理，看来他是打定主意, 让她读完这些文件再走了。
　　她觉得那杯冰美式应该是自己的, 让她打起精神用的。
　　洛音撇撇嘴, 苦她能接受, 但是冰的真有点不行。
　　但她有打工人的自觉，还是伸手去拿了咖啡。
　　咖啡杯却被顾衍早了一步拿走了，她直接抓在了他的手上。
　　洛音迅速收回手，生怕晚一步又被他讹上。
　　顾衍眉峰微挑，浓黑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拿出了餐具。
　　洛音既尴尬又庆幸，转而去拿那杯热牛奶。
　　顺滑的牛奶入口，奶香浓郁，温热的暖流滋润着干涸的嗓子，进入了肠道，胃里暖洋洋的。
　　她看了看两份饭，觉得鲍鱼花胶鸡更加有食欲一点。
　　她想去拿花胶鸡，手指又缩了回来，毕竟是顾衍花钱，她得礼貌一点。
　　洛音问道：“你要吃哪份？”
　　顾衍拿起一份饭，直接倒在了咖喱龙虾中。
　　洛音撇撇嘴，冷漠的男人，果然一点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不过幸好他跟她喜欢的不同。
　　洛音舀了一勺，被一整个大鲍鱼惊艳了，咬了一口，浓浓的汤汁挑逗着味蕾，配上一口米饭，简直太满足了。
　　这次糟心的劳动顿时被这口饭治愈了。
　　洛音把最后一个小糕点塞进嘴里，看着空空的饭盒，感觉有点撑。
　　碍于外面还在下着雨，洛音也没办法出去散步消食，只能将座椅调到最靠后，伸了伸腿，小小地转了转身子活动一下，终于打了个饱嗝。
　　吃饱喝足，洛音收拾好饭盒，便自觉履行了之前的工作任务，读文件。
　　顾衍将车窗打开散散车里的味道。
　　其实暖和过来后，就不觉得车外冷了，而且下雨时的空气很清新。
　　雨声淅淅沥沥的很有节奏感，落在车上，汇聚成水流冲刷着挡风玻璃。
　　车内静谧，暖黄色的灯在一片夜色中衬显温馨。
　　为了不让
　　外面的雨声和车内灯光太过催眠，洛音又吃得太饱，明显感到大脑供血不足，有点犯困。
　　她一直□□着，但逐渐不知道自己读的是什么了。
　　在打了第五个哈欠之后，洛音看着文件上的字有点重影，随着字越来越虚，她的眼皮慢慢沉了下去，直至彻底合上。
　　——
　　第二天醒来，洛音有点恍惚。
　　睁开眼是玻璃天花板，上面淋漓着水圈，深吸了口气，空气里弥漫着独属于雨时的泥土芳香。
　　缓了缓，清醒了一点，反应过来那个玻璃天花板不就是敞篷车顶，她现在不会是在顾衍的车里吧？
　　洛音猛然起身，身上厚厚的外套滑落下来，驾驶位是空的，车外也没看到任何人。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外套，是顾衍的大衣。
　　顾衍不会是看她睡着了，直接把她扔车上睡了一宿吧？
　　她看了看后排打开的两侧车窗，突然感谢他的不杀之恩，要不今天见到的应该就是一具尸体了。
　　她抱着顾衍的外套，感慨着他还算有点良心，知道给她披件衣服……个屁啊！
　　直接给她叫醒，让她回寝室睡不好吗？
　　洛音正气呼呼地在心里骂着顾衍，车门蓦然被打开，吓了她一跳。
　　只穿了一件白T恤的顾衍坐了进来。
　　他额头渗着细密的汗，胸口微喘，似乎去跑步了。
　　顾衍拿着纸巾擦了擦额头，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醒了。”
　　洛音因惊讶而瞪圆的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你不会也在这睡了一夜吧？”
　　看到顾衍颔首，洛音觉得不可思议。
　　这比他丢下自己还让人难以接受。
　　洛音想问原因，还没等开口，顾衍就把大衣从她手里抽走。
　　并悠悠地说：“昨晚叫不醒你，又怕你在车上憋死，我开一会空调开一会窗，现在油耗尽了。”
　　洛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油量确实到底了。
　　顾衍：“我叫梅呈开车来接我了，不过他九点才能出发。”
　　洛音点头：“我懂，九点之前有加班费。”
　　顾衍转过头凝视她，眸子里黑得纯粹：“所以，为了补偿我，你得请我吃早餐。”
　　洛音：……
　　现在讹人都这么自然了吗？
　　洛音试图找理由来反驳，顾衍已经穿好外套，打开车门下了车。
　　关车门前还不忘叮嘱他：“拿好车钥匙，锁车。”
　　洛音低头找了半天钥匙，锁好车追出去时，顾衍长腿走得飞快，已经走远了。
　　十分钟后，洛音站在酒店的大堂里，一脸凝重地拧眉深思着。
　　不是要她请早餐吗？
　　就算顾衍喜欢这家酒店的早餐，也不用办理入住啊？
　　他这样带着她来开房，旁边已经有人在注意他俩了。
　　洛音低着头，手状似拨弄刘海，实则在挡着脸。
　　她自我感觉十分自然地挪动着脚步，想去酒店门外等他，却被顾衍成功破坏。
　　顾衍：“这边上楼。”
　　房卡“滴”的一声打开了房门，洛音站在门口没动，探头观察着这间豪华套房。
　　顾衍将房卡插|进卡槽中，回头看她在门口踟蹰，问道：“怎么不进来？”
　　洛音：“不是说要去吃早餐吗？”
　　顾衍：“要我满身是汗地跟你去吃早餐？”
　　他闲适地靠在门框上，开始解衣扣：“你想等在门口被参观，随你。”
　　电梯仿佛在配合他，“叮”地响了一声，洛音拔腿就冲进了房间。
　　房门合上的瞬间，门缝之中，顾衍那抹勾唇笑，惊艳了从电梯里出来的房扫小妹。
　　——
　　马嫣然第一个醒的，她揉了揉眼，看见洛音空空的床位，讶异地问：“洛音是一夜没回来，还是早上又出去了？”
　　苏梓婷也醒了，抬头看了看说：“她被子没叠，如果起来了，应该会叠被子吧？”
　　马嫣然坐了起来，声音放低，小声地说：“她一夜没回来啊？”
　　苏梓婷双眼微压，抿了抿唇，已有所指：“昨天约她出去的，是不是一个男人？可她跟周子学不是在一起了吗？”
　　“你可别乱说。”醒了却一直没出声的李卷卷突然开口，“她说过跟周子学只是同学，再说，你怎么就确定昨晚的是个男人？”
　　马嫣然维护着柔弱的苏梓婷，对李卷卷的话不满：“梓婷也没说什么，她也只是猜测而已 。”
　　苏梓婷柔柔弱弱地说：“我也只是担心洛音。”
　　李卷卷瞥了苏梓婷一眼：“担心不见你打个电话。”
　　不再理她们，她收回目光，继续在手机上编辑着信息。
　　她昨晚十一点多给洛音发信息，洛音回复正跟她未婚夫待在一起。
　　李卷卷好奇她什么时候多了个未婚夫，便追问了一下。
　　结果她直接给她未婚夫拍了张照片发了过来。
　　帅到惨绝人寰。
　　她严重怀疑这是某个明星的照片，便上网去搜了搜。
　　结果搜到了男人的身份，竟然是顾氏集团太子爷。
　　这妥妥的豪门啊！
　　她最初只知道洛音家世好，但没什么概念。
　　这样一看，能跟这种男人订婚，家里必定也是豪门啊！
　　李卷卷收回思绪，继续给洛音编辑着信息。
　　【卷卷毛：睡醒了吗？】
　　【卷卷毛：学校群里通知，以雨为令，雨停去操场军训。】
　　等了几分钟，洛音回信了。
　　【洛音：我吃完早餐就回去了，昨天有人来查寝吗？】
　　【卷卷毛：有，但我说你家人来了，放心吧。】
　　【洛音：感恩。】
　　李卷卷并不是八卦的人，所以也没问关于她未婚夫的事。
　　雨天让人新生倦怠，李卷卷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而且雨天她也实在不爱出门，就没跟苏梓婷和马嫣然一起去食堂。
　　可不到半个小时就接到了两人的电话。
　　马嫣然：“卷卷，你来一趟五食堂吧，洛音哥哥找来了，我跟梓婷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李卷卷拧眉，第一反应是，洛音昨晚出事了，她家里人来兴师问罪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食堂，看见用餐区中央被包围了起来，里面吵吵嚷嚷的。
　　李卷卷四处找了找，没看到马嫣然她们，蓦地听见人群中传出的叫骂声里，好像有洛音两个字。
　　她扒拉人群挤了进去，一个头上染着蓝毛，衣服松松垮垮的男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此刻正扯着公鸭嗓喊着：“洛音你给我出来！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不信这么大个学校还没人给我评理了！你爸那个赌鬼欠的30多万都是我爸给还的！凭什么你又上大学又买房的？你把钱还我，要不就让你那个吃白饭的妈滚出我家！”
　　李卷卷拍了拍傻站着的马嫣然和苏梓婷，问道：“他是谁啊？骂的是洛音？”
　　马嫣然见到李卷卷赶紧拉着她说：“我俩本来想出去吃的，到了校门口就看见他要找洛音，说是她哥哥，我们就把他带进来了。”
　　李卷卷：“他不是重名啊？他说的那个什么欠债的，怎么可能是洛音？”
　　马嫣然：“他都给我们看照片了，真是洛音，原来洛音家庭条件这么差，她爸欠债，她妈改嫁的，这是她后爸的儿子，来讨债来了。”
　　李卷卷愣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皱眉看向马嫣然和苏梓婷：“那你们就把他带来食堂来？这人多又聚集你们不知道吗？”
　　苏梓婷小声辩解着：“那我们也不知道带他去哪啊。”
　　李卷卷呼出一口气，决定不跟她俩废话了，赶紧给洛音打了电话。
　　——
　　洛音哥哥的视频被好事者录了下来，并转发到多个群里。
　　因为昨天洛音跟周子学的互动，让她现在的关注率特别高，所以这个视频的转发量惊人。
　　不到半小时，几乎转遍了校园各大群。
　　大家都讶异于洛音的身世不仅不好，竟然还特别差。
　　爸爸欠债，妈妈改嫁，看视频里这个哥哥的穿戴的普通，也绝对不是什么富二代。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又有爆料人发了一个视频。
　　洛音在雨夜的东校门外上了一辆豪车。
　　大家还没来得及看清车牌号，又来了后续，洛音跟着一个男人大清早地从酒店里出来了。
　　这下可让大家集体兴奋了，这瓜劲爆啊。
　　视频里，看不清男人的脸，但注意力全被那辆帕拉梅拉的价值所掩盖，没人在意男人的身材和颜值。
　　大家连新闻标题都拟好了：身世凄惨的女大学生，靠金主维持高消费和虚荣心。
　　多么有现实批判价值。
　　正拨着电话的李卷卷看着不断汇聚到五食堂的吃瓜群众们，觉得低估了大家对洛音的关注度，也低估了楚杨和周子学的魅力。
　　其中宣扬洛音堕落的言论，一大半是他俩的爱慕者。
　　洛音电话打不通，而那个自称是洛音哥哥的男生，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洛音。
　　李卷卷顾不得那么多，收起电话冲了进去，一手提起男生的脖领，眼里狠戾：“骂够了没？你说的那些我不信是真的！”
　　柳小海外强中干，感受到面前女生力气之大，语气之狂妄，摸不准实力，一时没敢还手。
　　他只能挣扎地说：“我说的都是事实！不信你找洛音来跟我对峙！”
　　李卷卷一双内勾外翘的单凤眼微微眯起，对身边围着的人说：“我现在联系不上洛音，你们谁给周子学或者楚杨叫来，他们是洛音高中同学，一问就知道了。”
　　可周围人，包括苏梓婷和马嫣然都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两人的联系方式。
　　李卷卷被气得叹了口气，愤恨地放开了他的衣领，转身跑出了食堂。
　　她自己去男生宿舍找。
　　而李卷卷刚跑远没一会，洛音来五食堂了。
　　她对此时正在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只是带顾衍来吃个早餐。
　　洛音出现在食堂的一刻，大家都沉默了。
　　她身边那个矜贵温润的美男，不会就是视频里的男人吧？
　　金主这么帅，确定洛音是被包|养？
　　如果说洛音是个富婆，包|养身旁这位，他们更愿意相信一点。
　　作者有话说：
　　虽然被你们刨活了，但是我女主并不需要男主拯救！哼（傲娇脸）


第33章 厚积17
　　众人的沉默和注视让洛音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马嫣然挥手朝她喊了一声, 让洛音看到了在她身侧半米远，位于人群中央的柳小海。
　　柳大山的倒霉儿子。
　　柳小海正吐沫星子横飞喊着：“洛音还拿刀捅过我爸呢，你们知道吗？她和她那个不要脸的妈吃我家的住我家的, 她就是个白眼狼……”
　　“啪”一声脆响，柳小海还没反应过来, 愣愣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洛音, 后知后觉地感觉脸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了。
　　柳小海捂着脸, 气得牙齿都发抖：“你敢打我！”
　　洛音盯着他, 一字一句地说：“这巴掌，替我妈打的。你嘴巴放干净点。”
　　苏梓婷又下意识地开始同情弱者：“洛音, 他是你哥哥，有话好好说嘛。”
　　洛音把视线转移到苏梓婷脸上。
　　她那圣母光环太耀眼, 洛音眯了眯眼，不咸不淡地说：“这是我的家事。”
　　马嫣然不出意外地挺身而出，护着苏梓婷, 对洛音劝说道：“家事也不能打人啊，我觉得你们有矛盾应该解释清楚。”
　　洛音看着马嫣然，冷冷地问：“他诽谤我, 我解释什么？”
　　被当众质问的马嫣然拉不下脸，梗着脖子说：“我就是劝个架，你针对我干什么呀？再说, 他大老远来就为了污蔑你？何况平时你的人品也不咋地。”
　　洛音冷笑：“不符合你们的价值观就说我人品不好？你们即上帝吗？请问，我做什么缺德事了？”
　　马嫣然理直气壮起来，不顾苏梓婷在身后偷偷拽她的衣角, 大声道：“你干的缺德事还少啊？一个小孩子把你手机摔坏了, 你竟然让梓婷赔你钱。她撞你了是不假, 但根本的错不在梓婷啊。梓婷本来就没有钱, 你知不知道她把钱赔给你，她这个月都没钱吃饭了。”
　　这话乍一听还挺有道理的，围观群众们都对洛音指指点点。
　　洛音挑了挑眉，看来苏梓婷当时跟她讲述的并不是客观事实：“那你知道，那孩子已经不小了身体还很壮实吗？他故意横冲直撞，家长不管教，撞倒了苏梓婷，苏梓婷又撞倒了我，把我手机撞坏了。苏梓婷让我别跟一个小孩子计较，那我就只能找她这个直接撞我的人了。她劝我的时候，不就是要自己承担的意思吗？总不能用我的钱来成全她的善良吧？”
　　大家这才明白。
　　合着苏梓婷自己当天使，却让人家干吃哑巴亏啊。
　　她可以自己不要赔偿，但凭什么要别人放弃正当的索赔权利？
　　洛音：“你总是自诩正义，那如果苏梓婷有钱，你是不是就觉得这件事合理了？不替她委屈了？正义就得就事论事，别论贫贱富贵。”
　　马嫣然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脸一阵红一阵白。
　　洛音看向躲在马嫣然身后的苏梓婷，只淡淡说了一句：“你刚刚又站在圣母的角度劝我别打人，那你又知道他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吗？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说完那两位“圣母”，洛音才把目光转向柳小海。
　　柳小海用舌头顶了顶腮帮，一副不耐烦模样，但时不时会抬眼偷看洛音的斜后方。
　　洛音回头看去，顾衍正闲适地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却很有气场。
　　显然柳小海很忌惮顾衍，但她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有过交集。
　　洛音收回思绪，多一句废话也不想跟柳小海说，直接拨通了柳大山的电话。
　　柳小海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她以为他爸能给她撑腰？怎么想的呢？
　　柳大山的电话接通了，洛音直接按了免提，瞥了柳小海一眼对着电话说：“你儿子来我学校撒泼，说我拿刀捅了你，这能判诽谤罪了吧？”
　　柳大山那边沉默了一瞬，大吼道：“柳小海，你他妈的去闹什么？痛快给我回来！”
　　柳小海惊异地盯着电话，难以置信地问：“爸，你怎么向着她说话？你当初给她爸还债，后来又被她捅，她现在有点小钱，你不跟她要……”
　　柳大山：“你给我闭嘴！捅什么捅，那是我不小心自己弄的，还有那笔钱是嫁妆，你懂个屁！再去闹你姐，我打死你！”
　　洛音也不想这件事扯太久，便对柳大山警告道：“希望你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你儿子，给我个交代。”
　　挂断了电话，柳小海呆愣了半晌还是有点懵逼。
　　他爸怎么就袒护起洛音来了？
　　原来是造谣诽谤，围观群众对这个烂瓜没了兴趣，偷拍了几张顾衍的照片便纷纷离开。
　　徒留马嫣然和苏梓婷，尴尬得低着头，默默混进人群中走开了。
　　苏梓婷泪眼朦胧地看着快步走在前面，等也不等自己的马嫣然，追了上去，拉住她，眼泪扑簌簌地掉：“嫣然，你不理我了？”
　　马嫣然嗓门本来就大，再加上生气，几乎是吼着说：“你怎么骗我？”
　　苏梓婷委屈得抽噎：“我怎么，怎么骗你了？”
　　马嫣然气势很足，苏梓婷又哭得梨花带雨，路过的人不免指指点点，对马嫣然投来异样的目光。
　　马嫣然火气更大了，指着苏梓婷问：“你哭什么啊？本来就是你当初没跟我说实情，你说得洛音好像恶霸一样，要不然我能针对她吗？现在你又跟受害者似的！”
　　苏梓婷站在原地，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哭得伤心至极：“我没有，我不是，嫣然，你别这么说我……”
　　苏梓婷的样子激起了路过男生的保护欲，不禁出言劝道：“学妹，有话好好说，都是同学，别这么盛气凌人。”
　　从来都被人说侠肝义胆，打抱不平的马嫣然，第一次被人说盛气凌人，好像她在欺负人一样！
　　马嫣然气得差点得了心脏病。
　　她终于理解了洛音当时的心情，她说得没错，自己确实没脑子，不然为什么会信了苏梓婷这么大一朵白莲花。
　　——
　　外面雨已经停了。
　　不知道食堂危机已经解决了的李卷卷，一心要找周子学和楚杨去帮洛音澄清。
　　她风驰电掣地骑着自行车已经到了男寝楼下，把车仍在路边，仰头看着宿舍楼，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阳台晾衣服的周子学。
　　她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周子学！”
　　由于声贝过于大，还带着回音。
　　周子学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正要晾晒的衣服掉到了楼下。
　　他晦气地“啧”了一声，一脸楼下的人死定了的表情，向下一看，乐了。
　　一个女生头顶随意扎了个丸子头，黑色短外套配一条黑色工装裤，有点酷酷的。
　　仰着头向上看的姿势，脸上却平铺着一条内裤。
　　是他刚刚掉下去的那条。
　　李卷卷被内裤砸中，两只拳头都攥紧了，一把薅掉了脸上的内裤，整个凤眼都开始冒火。
　　她恶狠狠地盯着楼上还笑着的周子学，没好气地说：“赶紧下来，洛音有难。”
　　不出一分钟，周子学就下了楼，李卷卷对他的速度还是挺满意的，随手把内裤扔还给他，扶起倒在一旁的车，问道：“楚杨呢？”
　　周子学拿着内裤十分尴尬，直接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转而去扶车：“没在寝室，洛音出了什么事？”
　　李卷卷推着车躲开他的手，大拇指朝后一指，示意他坐车后座。
　　周子学一脸难以置信，“你是要骑车带我？”
　　已经跨坐在车座上的李卷卷理所当然地说：“那当然，难道让我坐在车后座那么娘炮吗？”
　　周子学被气乐了，“你不就是女的吗？”
　　李卷卷拧眉看着他，没好气地说：“这是我的车，你哪那么多废话？不坐车就跟后面跑！”
　　说着她一脚蹬了出去，骑得还挺快。
　　周子学双手掐腰，盯着这个奇葩的女生，撒腿追了上去，试图要比她骑车速度还要快。
　　就在两个人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下，十分钟的路程，不到六分钟就到了。
　　李卷卷还好，周子学有点受不了了，双手杵在双膝上，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李卷卷锁好车，走过去递给他一张纸巾，还说着风凉话：“让你坐车你不坐，别猝死了啊。”
　　被挑衅了的周子学一把夺过纸巾，直起身，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还一边擦汗一边□□地往食堂里走。
　　李卷卷咋舌，真是一生要强的周子学。
　　——
　　洛音终于能坐下吃口早餐了。
　　顾衍坐在她对面，一直盯着她看，时不时地眯着眼，若有所思。
　　洛音喝了一口蔬菜粥，已经刻意忽略他的视线了，可还是没顶住，缓缓抬起了眼。
　　四目相对，谁气场弱谁尴尬。
　　洛音敛了敛眼眸，默默又喝了口粥。
　　顾衍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厉害？”
　　洛音被粥噎了一下，喝了一口牛奶顺了顺才开口：“我怎么厉害了？”
　　顾衍：“伶牙俐齿，以前那样是故意装的？”
　　洛音对他的评价丝毫不心虚，大方承认：“对啊，我之前为了在你家待下去，只能装成你喜欢的样子啊。”
　　顾衍眉梢微挑：“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洛音觉得他问了一句废话，“你当然喜欢叶絮胭那样的。”
　　顾衍微微蹙眉，紧紧盯着她问：“谁跟你说我喜欢叶絮胭那样的？”
　　洛音：“她是你白月光，这不是人尽皆知的吗？”
　　顾衍：“白月光？”
　　洛音被他的一连串反问弄烦了，掏出手机，找到叶絮胭的微博，直接递给他。
　　“好，平时私下朋友说的我就姑且当你不知道，但当时这条微博可是上了热搜的，你别跟我说你没看见。”
　　那条洛音相当于官宣的微博，他一直没澄清，那就是默认了。
　　顾衍拿起手机看了看，沉思了片刻，微压的眼眸稍稍掀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他沉声开口：“那条热搜怎么没处理？”
　　洛音暗暗瞄着他，猜想着对面可能是他那还没上班的助理，不知道会不会多算加班费。
　　洛音甩甩头，觉得自己脑回路怎么越来越像他了。
　　那边说了什么，顾衍撩起眼看向她，洛音慌忙移回视线，装作在专心吃饭。
　　电话的免提却开了。
　　助理梅呈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您是指哪次热搜？”
　　顾氏集团除了做风投，旗下也有不少实体品牌，偶尔换个代言人上个热搜，新品发布上个热搜，挺家常便饭的。
　　顾衍：“叶絮胭关于我的那次。”
　　梅呈立刻反应了过来：“哦，那次，您没让我处理啊。”
　　顾衍拧眉：“你跟我汇报了吗？”
　　梅呈：“我请示过您，当时正逢洛音小姐不接您电话，您心情不好，还把我骂了一顿，说这点小事还……”
　　顾衍急忙用咳嗽掩饰梅呈的话：“说重点。”
　　梅呈：“您说往常怎么处理现在就怎么处理。往常这些热搜都不处理啊，所以我就没处理。”
　　顾衍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尽量压制火气：“你也没说是什么热搜。”
　　梅呈：“我想说来着，但您当时着急出门去找洛音小姐……”
　　顾衍咬着后槽牙：“你可以省略细节。”
　　梅呈委屈巴巴地说：“好，就是您当时没功夫听我说具体的热搜内容，后来我就以为您已经看到了，也就没提。”
　　顾衍冷声说：“这点事都办不好，这个月奖金别领了。”
　　梅呈：“……”
　　挂断了电话，顾衍缓缓舒了口气，掀起眼看向洛音，轻咳两声解释道：“我不知道这个热搜，当时忙着去学校接你，你也听见了，是助理没及时处理。”
　　洛音眨眨眼，面上不露声色，但暗暗冷笑。
　　当时那个周孟的什么破群里，都是是骂她第三者的。
　　这么轰轰烈烈的一件事，他就轻飘飘一个甩锅就过去了？
　　不过他为什么跟她这样解释？他又不喜欢她。
　　哦，不喜欢也不想失去一个追求者，就是他可以不爱她，但是她必须永远爱着他。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渣男！
　　洛音一口把牛奶干了，舔了下唇上的奶渍，冷静了下来。
　　现在这些事跟她也没关系了，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以后不跟顾衍有牵扯才是要紧的。
　　洛音抬头：“我还欠你几件事？”
　　柔软纸巾轻触在她的唇上，将她嘴角的奶渍擦掉，镜片后的眸子里都晕染了一层柔光。
　　站在角落阴影里的李卷卷看着洛音跟那个帅男人的互动，又看了看站在一边连气都没喘匀的周子学，感慨了一句。
　　“男神跟男神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周子学缓缓回头，睨着她问：“你在讽刺我？”
　　李卷卷摊摊手：“陈述事实而已。”
　　周子学气得咬着后槽牙，转身一步步逼近她，眼里那股狠劲略带邪气，将她逼至墙角。
　　李卷卷感受到了威胁，靠在墙壁上的一瞬，单手擒住他的肩膀，控制住他的身体，离自己一臂之远。
　　动弹不得的周子学震惊地看着眼前精瘦的女生，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动不了，甚至肩膀开始疼痛。
　　他咬着牙坚持到脖根都憋红了，实在受不住，咬牙切齿地说：“松手。”
　　李卷卷面不改色地问：“松手行，你别再向前走了，我是今年的市少年组自由搏击冠军。”
　　周子学：……
　　她倒是早说啊，被自由搏击冠军钳制又不丢人。
　　周子学第一次主动认怂：“大佬，收手吧。”
　　——
　　另一桌的画面就温馨了很多。
　　擦完奶渍顾衍的长指收回，洛音怔了怔，立刻闭上眼，隔绝眼前蛊惑人心的妖孽。
　　他可真是有毒！
　　顾衍似是没听清刚刚的问题，问道：“你说什么？”
　　洛音睁开眼，眼里恢复了清明：“我算了一下，我还欠你三件事，做完我们就两清了。”
　　顾衍手上的动作一滞，温润的脸色沉了下去，长睫缓缓抬起，黑眸凝视着洛音：“这么急着跟我划清界限？”


第34章 厚积18
　　雨只在早上停了十几分钟, 又下了起来，大一新生们都沉浸在无法军训的喜悦里，所以早上发生的八卦又在一层层宿舍中传得沸沸扬扬。
　　但这次传的重点是跟洛音一起来的那个矜贵男人。
　　有人扒校园名人榜, 竟然扒了出来，那个男人是大他们四届的学长, 顾衍。
　　有的联系上了毕业学姐现身说法, 顾衍曾经可是风云人物。
　　获得过各种国家竞赛的奖杯, 集头脑颜值于一身, 再加上他永远温文尔雅的气质，收获了一批疯狂迷妹。
　　当初他上学时的盛况, 堪比追星现场。
　　凡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准有女生在那蹲守。
　　但是他身边的异性一直不多, 只有当时跟他一届的音乐系的学姐叶絮胭，会时常出现在他身边，是他唯一一个异性朋友。
　　大家都觉得, 他们郎才女貌，特别登对。
　　新生们有的也看过前阵子那个热搜，纷纷截图到群里, 一时间，校园各个群里被顾衍和叶絮胭刷屏了。
　　混迹在各个群中的马嫣然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吃到瓜了。
　　不过碍于早上的事有点太理亏，没敢轻易说话。
　　她看着群里一直在询问顾衍跟洛音的关系, 马嫣然看了看洛音，欲言又止。
　　她做了番心里建设，错就是错了, 要勇于承认, 就算洛音不原谅她, 她也得跟她道歉。
　　“洛音, 之前的事，对不起。”
　　洛音正在浏览地产新闻，听见马嫣然突然道歉，还挺稀奇的，不禁凝视着她。
　　马嫣然被看得脸微微泛红，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妈也总说我情商不高，所以你说我没脑子我也承认，不过我智商还行，要不也考不上北大，但还是没脑子，哎呀，我说乱了，反正就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洛音缓缓收回了目光，又瞥了眼一直戴着耳机，垂着长发挡住脸的苏梓婷，转而对马嫣然说：“认知倒是挺清醒的，至于原不原谅，就看你以后的觉悟吧。不过，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我会像打柳小海一样打你。”
　　听见打这个字，李卷卷从手机上抬起眼，直直看向马嫣然。
　　马嫣然一噎，讪讪地点头，像鹌鹑一样把自己缩进被窝里，瘪着嘴没敢出声。
　　不过道完歉她心里踏实多了，轻轻舒了口气。她继续看着群里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
　　群里乌烟瘴气的讨论让马嫣然不禁从被窝里探出头。
　　她转头看向洛音时又有点打怵，小心翼翼地问道：“洛音，群里现在都在讨论你的坏话。”
　　洛音看着电脑上的新闻，没挪眼问道：“讨论的什么？”
　　马嫣然：“讨论你跟顾衍的关系，他们说你昨晚上了他的车，今天早晨又从酒店出来，说你家境不好还认识这么多富二代们，还嘲讽你，说让你开课教大家怎么认识富二代。你不澄清一下吗？”
　　洛音电脑上登录的微信弹出一条名为学校公益社的好友申请。
　　她点击了同意，对面发来一个助残的活动链接，又发了一条消息。
　　【公益社外联部：洛音同学，我们诚挚邀请你加入公益社，并希望你能为公益社出一份力。】
　　洛音点开链接看了看，活动挺不错的，她也挺想参加，想着自己可以捐点什么。
　　她突然想起马嫣然的话，“啪”地一声合上了电脑，转过头看向马嫣然：“你把我拉进群。”
　　马嫣然懵了：“啊？真，真的吗？”
　　看着洛音挺认真的，她就把洛音拉进群了，都是学生们私下建的几个大群。
　　不到两分钟，马嫣然震惊地看见洛音在几个群里发了消息。
　　【洛音：今晚六点开课，9.9/人，仅此一次，五点截止收费，过时不候。】
　　这消息一出，群里炸了，全是发问号的。
　　有几个同学顺着群里的邀请成员入群的记录，找到了她的微信，询问洛音开课的真实性。
　　马嫣然也很震惊地问道：“洛音，你，你要开课是认真的吗？”
　　洛音点头：“她们不是呼吁我开课吗？”
　　马嫣然：……
　　人家是调侃和讽刺啊，她怎么还真开课了？
　　不到五分钟，已经有七八个认识马嫣然的跟她私聊了，知道她跟洛音一个寝室，便纷纷跟她打听洛音的事。
　　马嫣然问洛音：“好多人问我你要讲什么。”
　　洛音随口道：“你就说，我要讲一点我的个人经历。”
　　马嫣然越来越看不懂洛音了。
　　大家这摆明了在羞辱她，她竟然要公开卖自己的八卦！
　　发完群消息后，洛音着实忙了一阵，加好友，建群，收款，拉他们进群。
　　然后就有点烦了，她看了一眼伸长脖子正好奇偷看自己的马嫣然，把手机扔到了她床上。
　　“你如果有空就帮我添加好友，收款后，把他们拉进群，什么也不用跟她们说。”
　　马嫣然忙不迭拿起手机，信誓旦旦地答应着：“好咧，我有空。”
　　洛音集中精力查看地产新闻，逐条了解现行购房政策，还记录了一些城市未来规划的动态，记了满满十几篇的笔记。
　　伸了个懒腰，再看时间，已经中午了。
　　苏梓婷看着各忙各的李卷卷和洛音，又看了看帮洛音忙个不停的马嫣然，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苏梓婷瘪瘪嘴，又有点想哭了。
　　她下了床，走到床边，拽了拽马嫣然的衣角，一副弱小无助的讨好模样：“去食堂吗？”
　　马嫣然正忙着，随手拂了一下她的手，冷冷拒绝：“不去。”
　　苏梓婷抽噎了一声，马嫣然抬眼气得冷笑一声：“苏梓婷，你又跟我来这套，要哭上一边哭去！”
　　洛音伸完懒腰，睨着两人，挑唇一笑，“有没有人出去吃？我请客。”
　　正在阳台练拳的李卷卷探头第一个举拳：“我。”
　　马嫣然也马上举手，看了李卷卷一眼，为了融入她们，立即变掌为拳：“还有我，不过我请客，就当我跟洛音赔罪了。”
　　洛音也没客气：“那成，走起。”
　　被遗忘了的苏梓婷默默地低着头，抓起桌子上的小包，出了寝室。
　　可能是知道哭也没用了，她最有利的武器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三人也收拾好出了寝室，马嫣然大方地要请她们吃日料和牛。
　　刚到餐厅，洛音电话响了，是蒋情的。
　　她接电话前犹豫了一瞬，起身去人少的地方接通了电话：“妈？”
　　蒋情：“女儿，小海的事我听说了，你没事吧？”
　　这还是第一次在出事后，听见妈妈不是让她忍耐，而是关心她的感受。
　　洛音洛音嘴角扬着，眼里起了雾气，朦胧地看着窗外，细软的声音却很平静。
　　“有事，妈，我因为他的污蔑，现在全校同学都在讽刺我嘲笑我，说我家世不好，靠当捞女赚钱。”
　　本来她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她也有信心能处理好，但此刻，她突然想跟妈妈诉苦，服软，而不是自己扛着，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蒋情有点不知所措的：“这么严重？那怎么办啊？你柳叔叔还在骂小海，他，他让我跟你求个情。”
　　洛音默然，片刻后她反问道：“妈你觉得我应该原谅他吗？”
　　蒋情叹了口气：“女儿，妈妈也不想你受委屈，但是不原谅又能怎么办呢？妈妈也没本事啊。”
　　说完她又疑惑地说：“不过女儿，你发没发现，柳大山很在意你的想法，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洛音：……
　　她总算是看出来不对劲了，洛音只模棱两可地说：“我警告他，如果敢对你不好，我就弄死他，他害怕了。”
　　蒋情：“女儿啊，你可别做什么危险的事啊……”
　　洛音习惯了她的胆小怕事，也没有跟她深讨论的心思，她想了想，转移了话题。
　　“对了妈，柳小海来找我闹，我听着好像是因为钱，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蒋情：“我听说是欠债。”
　　洛音：“赌博还是网贷？”
　　蒋情：“都不是，好像是欠银行，信用卡加贷款。”
　　洛音疑惑：“贷款？他拿什么抵押贷款？”
　　蒋情犹豫了，似乎在隐瞒什么事。
　　洛音：“妈，他欠了多少钱？您跟我说实话，没准我可以帮他还债。”
　　蒋情终于动容了，没有设防地对她说：“真的吗女儿，小海他被人坑了，他跟人学炒股，在银行贷款，欠了80万。”
　　听着这个数字，洛音暗暗估算了一下，心里已经有数了。
　　她状似知情地说：“那房子被他抵押了？”
　　蒋情讶异地问：“你怎么知道大山给小海买房子了？”
　　洛音眸色暗了暗，柳大山果然给柳小海买了房，还故意瞒着他。
　　洛音：“柳小海那套房子多少平，多少钱买的？”
　　蒋情：“好像是50平，在开发区，85万买的。”
　　洛音嘲讽一笑：“柳大山还挺能攒钱，能全款拿出来85万，那柳小海欠多钱？”
　　蒋情：“应该是40多万吧。”
　　洛音：“妈，您就别瞒着我了，我要替他还债，您还不告诉我实情啊？”
　　蒋情那边窸窸窣窣地，有明显的拉窗帘的声音，似乎躲到了小阳台上，小声道：“大山不让告诉你，是怕你多心。”
　　洛音：“房子写的谁的名字，柳小海的吗？”
　　蒋情：“嗯。”
　　洛音：“妈，你也跟了他三四年了，你也有工作，这套房子里也有你的钱啊。”
　　蒋情：“当初你柳叔叔替你爸还债……”
　　洛音最讨厌听这句话，冷言打断了她，把心里话和盘托出：“妈，他娶老婆不要钱的吗？您每天那样伺候他，赚的钱也都给他了，您不欠他的，您如果还觉得欠他的，那35万我还给他，您能跟他离婚吗？”
　　蒋情：“说什么呢女儿，我还怀着孩子，还得跟他好好过日子啊。”
　　一股挫败感袭来，洛音这次忍不住了，声音有点沉：“什么35万，都是借口，您就是逆来顺受惯了，威胁不到生命您都能忍。”
　　蒋情那头突然沉默了，半晌她抽噎出声，“你总是不让我提那35万，你知道当初那35万差点要了我的命吗？当初不是柳大山，你就没有妈妈了！”
　　洛音知道今天的话有点说重了，她没有立场指责妈妈的脆弱。
　　正是思维的不同才拉开了人与人的差距。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了柳大山的声音。
　　洛音直接说：“叫柳大山接电话吧，我跟他说。”
　　没一会，电话里就换成了柳大山的声音，装得人模人样的。
　　洛音单刀直入：“你给柳小海买房子不跟我商量一下吗？你的存款都是婚后财产，也有我妈的一份。”
　　柳大山有点心虚，但装作理直气壮：“那你妈嫁给我就不分彼此了嘛，当初那35万我也没跟她计较。”
　　洛音冷声道：“房子卖给我，你可以拿卖房钱去还债。”
　　柳大山想了想说：“原价？可那边的房子现在已经涨到了2万多一平了。”
　　洛音：“可是你抵押给银行了，还不上贷款，你也是要买房子的，而且利息也高，不如卖给我。”
　　柳大山似乎琢磨一下：“那你要多钱买？”
　　洛音说：“开发区的是吧？比市场价低一折就行。”
　　柳大山下意识“啧”了下，忍住了粗口：“一折！那就是十多万呢！”
　　洛音：“怎么，柳小海今天的行为，不值十多万吗？还是说，我应该去找你领导谈谈心？”
　　柳大山声音弱了下来：“那我不是都打骂过他了吗？”
　　洛音细软的声音有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感：“你以为打骂他之后这件事就能解决？我的名誉你要怎么补偿给我？”
　　柳小海似乎在他旁边，一声脆响，应该是扇在了柳小海的脸上，疼得他嗷嗷叫。
　　电话里隔空传来柳大山气急败坏的声音：“混账东西！没能耐你闹什么闹？你自己能善后吗？”
　　柳大山走近了电话，洛音没工夫听他大人，冷淡地说：“一折还是谈心，你自己选。”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其实她今天研究了很多政策，一说到开发区她就知道，未来一年内，那里还要开通一条地铁线，未来的房价再往上翻一翻不成问题。
　　她开出来的条件并不苛刻，她自信柳大山还是能接受的。
　　——
　　晚上五点整，洛音停止了收款，统计了一下，一共有183人报名，也就是1811.7元钱。
　　一直关注着洛音的马嫣然，看着她好像在做表格统计着什么。
　　然后又开始微信聊天，忙忙叨叨地快到六点时，她才出现在群里提示课程马上开始了。
　　没错，马嫣然也花了9.9进群了，她倒是实在太好奇群里人的反应了，方便她第一时间吃瓜。
　　其实洛音卖课这事在各个大群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各种声音出现，大多是吃瓜看热闹的。
　　但也有肯多抨击她没有道德感，不愧是捞女。
　　洛音这一行为，将自己人设踩得死死的。
　　甚至有人说已经投诉举报给校领导了，请他们严肃处理，最好给个处分。
　　六点一到，洛音就在万众瞩目下，准时在群里发了语音。
　　【洛音：大家好，我是洛音，首先感谢大家的无条件信任，在我课程内容都没公布的情况下愿意知识付费，能看出大家的求知若渴。】
　　马嫣然看见群里已经有人安奈不住，发了翻白眼的表情包。
　　她担忧地看了洛音一眼，却发现洛音怡然自得地靠在抱枕上，在手机上敲着字。
　　【洛音：首先，我给大家讲一下最近讨论度比较高的，关于‘我怎么从一个家境不好的贫民窟少女勾搭上那么多高富帅’这一话题给大家做下回应。】
　　大家似乎对洛音对自身话题总结得如此精准如此直白，产生了微妙的态度转变。
　　群里的一片白眼，变成了捂嘴偷笑。
　　【洛音：因为我有个好爷爷】
　　在大家的一片问号中，她接着说。
　　【洛音：我爷爷跟顾衍的爷爷是曾经的战友。】
　　【洛音：没错，说到这里，大家应该已经从中嗅到了一丝偶像剧的套路情节，就是我跟顾衍被迫有了婚约。】
　　群里一片震惊，不再是整齐划一的表情包回复了，众说纷纭。
　　而洛音就像没看见一样，继续说着自己的。
　　【洛音：但是比偶像剧残忍的是，顾衍并不喜欢我，他选择了跟我退婚。】
　　群里逐渐安静。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听见这种反转，大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
　　过了半分钟，终于有人问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巧可莉：顾衍是因为叶絮胭学姐才跟你退婚吗？】
　　一直盯着群的马嫣然屏住了呼吸，她们可真敢问啊，这么伤人的话还真问得出口啊？
　　整整两分钟的沉默让群里的留言友善了很多。
　　纷纷说豪门都讲究门当户对。
　　不是她不好，是叶女神太优秀。
　　要她想开点，毕竟也是叶絮胭在前，她在后，感情上也不算被绿。
　　一番安慰下来，马嫣然都与有戚戚，抬眼看向洛音，想安慰几句。
　　可却见洛音正在电脑上登录的微信上敲敲打打，好像在跟别人聊天。
　　还时不时对着微信甜软地说：“谢谢学长了。”
　　马嫣然：……
　　多虑了，她哪有一点伤心的样子。
　　三分钟后，默哀的时间刚刚好，洛音又在群里说话。
　　【洛音：对啊，叶絮胭是他白月光嘛，我已经想开了，谢谢大家的安慰。】
　　【洛音：但是我很感谢顾衍和顾爷爷，让我有机会转学去南霖高中，我知道机会来之不易，所以我更加努力学习，每次都可以考进年级前三，最后以优越的成绩考上了北城大学。】
　　群里众人：莫名还有点励志。
　　【洛音：我在群里见大家对我很关注，我今天斗胆开课，分享一下我近期研究的地产信息收货。希望可以给大家未来的房产投资做一个入门的敲门砖。】
　　群里众人：……
　　群里众人：这踏马是一个房产投资分享课？


第35章 厚积19
　　洛音看着群里一排的问号, 扯了扯嘴角，把刚刚跟公益社长温亦学长发来的视频转发到群里。
　　闻亦学长是播音主持专业的大四毕业生，今年刚被选入卫视做主播, 在学校期间是个十分高调的风云人物。
　　他在校期间，几乎所有重要的晚会和会议都是他主持的。
　　为人正直情商还高, 十分有威望。
　　他也马上要卸任校公益社社长的职务了, 大家看见是闻亦学长的视频, 都挺惊讶。
　　视频里, 闻亦学长用他标准的播音腔感谢了大家。
　　闻亦：“感谢各位为社里马上要举办的助残活动的爱心捐款。你们每个人的名字洛音都上报给公益社了，善心虽小, 大爱无疆，我谨代表校公益社再次感谢大家的爱心。”
　　群众人：……
　　洛音竟然把学费捐了！
　　还是以他们个人的名义,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闻亦学长都亲自录制视频感谢了。
　　莫名感觉这9.9的学费有点值呢？
　　如果说闻亦学长的感谢视频足以让众人沉默，那接下来，洛音的房产投资分析让他们心悦诚服了。
　　洛音分别从现行政策, 地段划分，楼盘对比，价值分析几个方面, 由浅入深，让投资小白都能听懂。
　　讲的全是的干货，而且做了各种柱形图饼形图等数据分析, 一目了然，满满的诚意。
　　这节课花的内容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出来的，肯定是洛音平时的积累总结。
　　虽然大多数学生并没有钱去按她说的投资。
　　就感觉空有一身御龙的本领, 没有龙一样。
　　但这不妨碍大家感觉这堂课的超值, 都让他们想再次付费了。
　　洛音这次卖课的事件不出意外全程被转发到了各个大群里。
　　幸好洛音声明不要外传课件后, 大家也都很自觉, 并没有课件谢露的现象。
　　这下那些嚼舌根说捞女要投诉的人都没了声音。
　　军训过后都正式开学一周了，洛音走在校园里，还时不时有人跟她友好地打招呼。
　　洛音也都报以微笑回应，看起来恬淡又温柔，结结实实地收获了一批好名声。
　　她突然懂了顾衍为什么要经营一个温润的形象。
　　好形象真的让人很舒心。
　　她走到了男寝楼下，周子学正双手插兜地倚在路灯杆上，嚼着口香糖，吹了个口哨。
　　“洛老师比我还受欢迎啊。”
　　周子学对她卖课的这波操作赞许有加，不仅为自己澄清了流言蜚语，还博了个好人缘。
　　周子学转着车钥匙跟她并排向门口的停车场走着。
　　他还不忘了调侃她：“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腹黑了，而且比以前技高一筹。以前只是会装傻白甜，现在还会卖惨收买人心了。”
　　洛音知道他指的是说自己被退婚的那件事，没计较，还对他的调侃报以微笑。
　　主要是她今天心情特别好，因为终于约到柳大山去过户了。
　　她不仅开心于低于市场价一折的价格买到开发区的房子。
　　还开心于柳大山还完债剩下的钱根本不够再给柳小海买一套房的。
　　柳大山和柳小海过得不开心，她就开心。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因为是周末门口的学生还挺多的。
　　洛音大小也算是个名人，门口可能有买过她课的学姐，看着她跟周子学站在“毒药”前，一副恍然的表情，还笑着朝她挥挥手。
　　洛音一如既往地报以微笑，果然人设好，做什么都能被理解。
　　周子学启动了爱车，一个神龙摆尾，嚣张地驶进了车流中。
　　车里放着排行榜的流行歌曲，周子学偷瞄了她一眼继续调侃道：“你是准备把弃妇的人设一直立住吗？”
　　洛音听到“弃妇”这个词，撇了撇嘴，颔首道：“对啊。”
　　周子学：“你现在可是属于间接替顾衍承认了跟叶絮胭的关系，这合适吗？”
　　洛音耸耸肩，一脸积德行善的说：“像他这种渣男也该收收心了，省得叶絮胭患得患失的。”
　　周子学满脸问号：“渣男？顾衍？”
　　洛音点头：“我之前也不知道，我还一度为曾经喜欢过他感到羞耻。”
　　前方红灯，周子学眨眨眼，一脚油门停在白线前，不解地看向洛音：“为什么觉得他是渣男？”
　　洛音：“因为他喜欢叶絮胭却不明确公开。”
　　周子学无语地看着她，口香糖一时都忘了嚼。
　　绿灯亮起，他撇撇嘴转过头启动了车子，犹豫了半晌，问了句：“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不喜欢叶絮胭？”
　　洛音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叶絮胭发微博公开他俩的关系他都没澄清，还跟我说是没看见。”
　　周子学：“可是他也没回应啊，反正我喜欢一个人，我会昭告天下，他会不会是真的没看见？”
　　洛音眯起眼盯着周子学：“你该不会是在暗示我，当初他跟叶絮胭都是误会？其实他喜欢的是我吧？”
　　周子学耸耸肩：“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洛音：“那他最近频繁来找我茬，报复我怎么说？”
　　周子学：“如果我喜欢的人为了钱离开我，我可能会想要报复他。”
　　洛音嘴角慢慢沉了下来，长睫在光晕下颤了颤，转而看向他：“周子学，你现在是在撮合我跟顾衍？”
　　周子学嚼着口香糖，突然顿住，有点傻眼地说：“我疯了我撮合你俩，我不是跟你说我喜欢你吗？”
　　洛音移回目光，翻了个白眼：“所以我说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你只是慕强而已。”
　　周子学睨了她一眼，挫败地砸咂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转移话题：“对了，明晚我生日，我包个包房，你可以叫上你们寝室的同学一起过来玩。”
　　洛音有点疑惑：“为什么叫我们寝室的？你又不认识。”
　　提到这个，周子学轻笑，笑里带了仇恨：“怎么不认识？你寝室那个自由搏击冠军，不让我骑车，让我跟着她的跑，差点没累吐我。”
　　洛音笑出声：“你是说李卷卷啊？她特别酷，三观也正。”
　　周子学听着夸她的词，默默翻着白眼。
　　车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洛音闲聊到：“对了，你和楚杨怎么那么默契都学了法学？楚杨我理解，他那个性格挺适合当法官的，你我就不懂了。”
　　周子学：“我怎么了？”
　　洛音：“你能想象一个流氓当法官当律师吗？”
　　周子学：……
　　车子转了个弯下了高架，从学校到开发区开了将近两个小时。
　　导航显示还有十多分钟的路程，洛音收到了柳大山的电话。
　　洛音刚一接通电话，就被柳大山质问：“我都答应低价卖给你房子了，为什么还让顾衍绑我儿子？”
　　洛音一脸懵：“顾衍绑了你儿子？”
　　柳大山：“你别装不知道，我也没得罪他，不是为了你他会为难我儿子？”
　　车子行驶到了一条两排车道的小路上，前面有个小区的大门，导航适时提醒，前方到达目的地。
　　洛音拧眉无语地说：“你用你容量不大的脑回路想想，今天我跟你和柳小海去过户，我可能让顾衍绑他吗？”
　　柳大山这才信了，有点六神无主：“那顾衍为什么要绑小海啊？”
　　洛音叹了口气，问道：“知道地址在哪吗？”
　　柳大山忙不迭道：“知道知道，我转发给你，你快点过来啊。”
　　挂断了电话，洛音立即把定位转换成导航，还没等开口，一旁的周子学蓦地一笑：“我就说顾衍是流|氓吧，法治社会，还绑人？”
　　洛音没心情理会他的调侃，现在她还没搞懂顾衍到底要干什么，只能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把导航调到最大声，放在了手机支架上。
　　周子学的车没减速，一个急刹车，漂移着转了弯，驶上了新路线。
　　车子挺稳在停车位上，洛音下车仰起头，正午的太阳直射下来有点晃眼，洛音被晃得眯了眯眼，一栋高耸入云的大厦伫立在眼前。
　　柳大山给的地址是在第66层。
　　洛音刚往前迈了一步，就听见一声呼喊，她回头看去，柳大山正从出租车上下来。
　　看样子也刚到。
　　他急出一头汗，快跑了两步，气喘吁吁地追上洛音，跟着她一起进了大厦。
　　周子学洛音刘大海三人乘坐电梯来到了66层。
　　电梯一开，两个戴墨镜穿西服的高大男人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其中一个墨镜男手扶在耳侧，对着领口的麦说了句：“客人到了。”
　　说罢，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三人引向最里面的那道深棕色的大门，好像电影里的保镖。
　　厚软的地毯，踩在上面一点脚步声都没有，让本来就安静无声的走廊里，徒增了神秘感。
　　随着棕色大门的敞开，把氛围拉满了，周子学附在洛音耳边低声吐槽着：“顾衍不当流氓，跃级为□□了。”
　　洛音没说话，水润的眸子里映出一个温润身影。
　　顾衍悠然坐在黑色沙发里，背对着光，阳光给他周身镀上金色滤镜。
　　他从容不迫地举起茶杯，喝了一口，稍稍抬眼，跟洛音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嘴角牵起一抹笑。
　　柳大山先憋不住了，额角的汗落在脖子上，虽然焦急，但只敢小声地询问：“顾总，我儿。确实混账，我会好好教育他的，求您高抬贵手，放了他吧。”
　　洛音第一次见他这么卑微。
　　顾衍却看也没看他一眼，慢悠悠地将茶杯里的茶喝完，放下茶杯，恍若没听见，未置一词。
　　周子学受不了冷场，跟顾衍的气定神闲比起来急躁多了，大咧咧地走进去问道：“现在是法治社会，绑人犯法的……”
　　话还没说完，已经踏进门内的周子学猛地顿住脚步，双眼放大，似乎看见了什么震撼的场面。
　　顾衍终于开口了：“我只是请他来喝茶，什么时候绑人了？”
　　随着顾衍的话音落下，洛音已经走了进去，在旁侧的沙发里，六个身材魁梧黑衣保镖围成一个圈，将柳小海圈在了中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柳小海浑身都在颤抖，手上端着一杯茶，能看出他脸上的绝望和对杯中茶的抗拒。
　　柳大山也跟着进来了，看见这一幕颤声叫道：“小海~”
　　这声叫喊让柳小海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一震，双腿猛然夹紧，他的瞳孔逐渐放大后，眼白慢慢染上红，眼角渗出两滴泪。
　　柳小海的裤子前瞬间被浸湿，自裤腿滴滴答答地流下尿|液来。
　　片刻后，他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缓缓闭上眼，抽噎出声。
　　原来是这么个“请喝茶”，杀人还诛心，简直太屈辱了。
　　周子学咋舌，之前的嚣张略有收敛：“尿了？够狠。”
　　顾衍闲闲地靠在沙发上，转头看过来，语气凉凉：“想去厕所怎么不说话呢？”
　　在场所有人：……
　　柳大山绷不住了，向前迈了一步，厚软的地毯差点给他绊倒，一个匍匐，还好手臂撑住了茶几，不然就原地给顾衍跪下了。
　　他顾不得自己的狼狈，祈求道：“顾总，求您放了他吧。”
　　顾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说，“你今年年初买了套房，直接写了你儿子的名字，没有你老婆和女儿的份？”
　　柳大山转头看了看洛音，解释道：“这是给我儿子买的婚房，我一个人的积蓄……”
　　顾衍的声音带着压迫感：“你一个人的积蓄？”
　　柳大山迟疑道：“是，我老婆也赚钱了，但是她前夫欠的债还是我……”
　　“够了！”
　　洛音细软的声音带着些许不耐烦，打断了柳大山的话，直视着顾衍，“谢谢你帮我，但我自己可以解决。”
　　顾衍狭长的黑眸盯着洛音，慢慢眯起：“你自己解决？”
　　洛音：“柳大山把房子卖给我了，原本今天就准备去过户的。”
　　半晌，顾衍道：“你的意思，我在多管闲事？”
　　洛音直视他：“我的意思，是的。”
　　顾衍薄唇轻抿，又松开，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不再温润：“所以，你跟过来是想我放了柳小海？”
　　洛音颔首：“我们还得去过户。”
　　在柳大山焦急地祈求声中，她听见顾衍不紧不慢地说：“我废这么大的功夫帮你，你说放了就放了？”
　　洛音：“可我也没求你帮我。”
　　顾衍沉着脸看了她片刻，缓缓道：“好，那希望你以后求不到我。”
　　——
　　柳小海受了刺激，全程挽着柳大山的胳膊，一声不敢说，所以过户很顺利。
　　坐着周子学的车回到学校，洛音才舒了口气。
　　她好不容易心情转好，周子学突然调侃道：“你以后真的不会求顾衍啊？他背后可是堂堂顾氏，这么大一棵树，就这么不要了？”
　　洛音甩了一记眼刀过去：“就算死我也不会去求他的！”
　　“洛音。”
　　一道男声突然在她前方不远处响起，“正想找你，没想到在这碰到了。”
　　是公益社外联部部长，梁行。
　　他显然跟周子学也认识，和善地跟他也打了招呼：“子学也在啊。”
　　洛音还没深想他们怎么产生的交集，就听见梁行对洛音说：“洛音，我们助残活动会在十月陆续展开，月末我们有个宴会想邀请你参加。”
　　洛音恍然，坏心情一扫而光，笑着说：“梁行学长您也太客气了，我之前的贡献不算什么，还麻烦你特意邀请我参加聚会。”
　　梁行也哈哈笑起来，一团和气：“不麻烦不麻烦，主要是想请你邀请顾衍参加。”
　　洛音：……
　　作者有话说：
　　放心，女鹅不会回去求他。


第36章 厚积20
　　洛音笑容逐渐消失：“您的意思, 是要我要请顾衍？”
　　梁行维持着笑容，笑容里充斥着“不然呢”的理所当然。
　　见洛音似乎有疑惑，梁行解释道：“是这样的, 我们的宴会都是各界爱心人士，所以想请顾衍参加, 当然, 我们不会白让你费心的。这么跟你说吧, 对公益社有贡献的同学, 都不用操心德育分。”
　　德育分关系到期末的奖学金。
　　洛音很想要高分的德育分，但她刚立完flag, 死也不求顾衍的。
　　洛音又为难，又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学长, 我非常想参加公益社的活动，但有没有别的我能帮忙的？你也知道我跟顾衍的关系，很尴尬。”
　　梁行似乎有点懵, 小声问道：“你跟顾衍……”
　　洛音也不避讳：“已经退婚了。”
　　梁行深吸了口气，恍然道：“哦哦哦，那是我疏忽了, 我只看过上次你们在食堂的视频，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不好意思，我提的要求让你为难了。”
　　洛音忙叫住想要离开的梁行, 指了指身边的周子学：“他家有钱，我带他一起参加行吗？”
　　周子学双手插兜，斜斜地看着她：“我难道不想要德育分吗？我明天带我爸参加。”
　　洛音：……
　　洛音：“那楚杨呢？”
　　周子学摆摆手：“别费劲了, 他妈改嫁他都不关心, 你觉得他能帮你？”
　　洛音沉默了。
　　挥别了梁行和周子学, 洛音帮还窝在寝室的三人带了午饭。
　　吃过饭, 李卷卷找了份兼职，去搏击馆教小朋友打拳。
　　苏梓婷则拉着马嫣然去逛街了。
　　洛音自己在寝室落得清净，打开电脑，熟练打开一位经济学博主的视频，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这几天她迷上了这个经济学博士的视频，虽然声音不像是一个正经的博士，但他的专业性真的很强。
　　但他视频直播从不露脸，大家都说他更适合做声音主播。
　　关注他的就有一大部分冲着他声音来的。
　　洛音倒是对他讲的内容更感兴趣，特别善于分析一些投资资讯，她听他的讲解，自己试着买了几只基金都赚了。
　　他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叫祝英台。
　　这是他有一次请一位经济学教授的好友来直播间暴露的，不然他一直自称的名字是祝帅。
　　刷着刷着视频，洛音又想起之前坎坷。
　　好好的房子地震成危房了，想获得些奖学金，得个德育分，还必须得邀请顾衍。
　　最近怎么一件事比一件事不顺。
　　幸好在宝纳新城赚了点钱，有点积蓄，不然心态随时会崩。
　　提到宝纳新城，洛音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可以去请吴总来公益社啊。
　　想了又想，她越发觉得可行。
　　比如可以在公益社活动里做点小冠名。
　　想到了就去做，洛音的执行力特别强，当即给吴总发了信息。
　　可等了半天吴总也没回。
　　洛音想了想，直接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的忙音快要耗尽，洛音以为不会接通时，电话里传来了吴荣昌的声音。
　　“喂？你好。”
　　洛音立刻堆起笑容，声音甜美：“吴总，我是洛音。”
　　电话那头传来短暂的沉默后，笑得有点疏离：“啊，洛音啊，有事吗？”
　　洛音直接表明了来意：“是这样的吴总，我们学校月末有个公益社的宴会，想邀请您参加，您有时间吗？”
　　吴荣昌遗憾地说：“没时间，明天我太忙了。”
　　洛音不死心，问道：“吴总，我们可以跟公益社谈宣传的，公益社有很多面向群众的活动，很有影响力的。”
　　吴荣昌轻笑：“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洛音：“我觉得这个是双赢的事情，还会给贵公司带来一定的荣誉和社会影响力……”
　　洛音的劝说还没说完，吴荣昌那边似乎来人了，语气有点不耐烦：“洛音，我现在真的很忙，你联系别人吧。”
　　吴荣昌挂断了电话，看着进了包房的周孟，忙站起身笑脸相迎。
　　周孟坐了下来，侧头看他：“给洛音打电话呢？”
　　吴荣昌没想到他听见了，忙打了个哈哈说：“嗯，是啊。我点了周少最喜欢的澳龙，您看看菜单，再……”
　　可周孟的注意力在洛音上，打断他：“她找你什么事啊？”
　　吴荣昌砸咂嘴，只能一五一十地说：“她说她们学校有个什么公益社活动，可能是为了拉赞助。”
　　周孟：“你拒绝了？”
　　吴荣昌理所当然地说：“对啊，拒绝了。”
　　周孟挑挑眉：“为什么呢？你上次不是跟她关系还不错吗？”
　　吴荣昌没马上回答，真实原因是他知道了洛音跟顾衍关系不好。
　　他不想跟顾衍成对立面，毕竟他现在是公司大股东啊。
　　不过他又不能明说，不然显得他太势力了。
　　吴荣昌模棱两可地说：“嗐，明天咱不是约好去新地块看看吗？那个地震的危楼。”
　　周孟撇嘴摇摇食指，悠悠地说：“我要是你，我就去赴洛音的约。”
　　吴荣昌有点不解：“为什么？”
　　周孟反而有点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知道她跟顾衍的关系吗？”
　　吴荣昌看他着表情，心里有点犯嘀咕，故意压低了声音问：“知道啊，他俩是商业联姻吧？面和心不合。而且，据说已经取消婚约了。”
　　周孟睨了他一眼，心下明白他拒绝的原因了，冷笑一声：“谁告诉你他们是商业联姻了？”
　　吴荣昌琢磨着周孟这句话，打了个激灵，幡然悔悟，立刻给洛音回拨了电话。
　　可那边正在通话中。
　　——
　　而此时此刻，洛音正在给叶絮胭打电话。
　　被吴荣昌拒绝后，她想跟顾爷爷说了。
　　但鉴于顾爷爷上次把他们关玻璃房的骚操作，洛音有理由相信顾爷爷会满口答应下来，然后让顾衍来。
　　思来想去，叶絮胭倒也是个合适人选，便给她打了电话。
　　叶絮胭接到电话的一刻有点懵，她从耳边拿开电话，确认了一下来电显示的姓名，有点谨慎地问：“洛音？”
　　洛音细软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叶女神，月末有空吗？”
　　叶絮胭眼帘颤了颤，不知道她吃错了什么药，“你没事吧？”
　　洛音声音越发甜美：“有事啊。”
　　叶絮胭下意识提了口气，深知洛音的德行。
　　她声音越甜，就会把自己坑得越惨。
　　洛音似乎不知道她烦她，继续说着：“月末我们学校公益社有个活动，都是有名望的人参加，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我可以邀请你。”
　　叶絮胭放下手里的红酒杯，觉得她特别可笑：“你认为我会去吗？”
　　洛音竟然斩钉截铁地说：“会。”
　　叶絮胭真觉得她有病，讽刺冷笑，准备挂断电话。
　　洛音的声音却让她顿住了动作：“我是为了遵守跟你的约定，你不去，我就只能去找顾爷爷了。”
　　叶絮胭拧了眉头，想了想又把手机重新放在耳边：“你什么意思？”
　　洛音：“意思就是，我如果去约顾爷爷，你猜他会不会让顾衍来学校？”
　　叶絮胭咬了咬下唇，牙齿慢慢松开，唇瓣由白转红，问道：“月末是什么活动？”
　　洛音重复到：“我们学校公益社有个聚会，是外联社举办的，为即将举行的助残活动拉开序幕，募集爱心。”
　　叶絮胭一脸黑线：“就是拉赞助呗？”
　　洛音：“叶女神真是人美心善……”
　　叶絮胭打断她的恭维，觉得恶心。
　　其实要她去赞助一下公益活动也不是不行，毕竟也是个公众人物，而且还是自己的母校。
　　但她不想让洛音得逞，却也不想让她去找顾衍。
　　叶絮胭想了又想，决定反坑她一把，一口答应了下来。
　　随后就马上联系了学校，以个人名义要求出席这场宴会。
　　叶絮胭重新端起高脚杯，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星点的灯光，露出微笑。
　　总是被她坑，终于有机会坑她一次了。
　　——
　　洛音接到开发商拆迁办打来的电话时，正在外面帮李卷卷扛着她30kg的哑铃，艰难前行着。
　　她听完电话里说完要商议拆迁这件事时，足足愣怔了三秒。
　　她以为注定要亏损的房子，竟然奇迹般生还了。
　　一激动，把手里的30kg哑铃，举起来了！
　　拆迁有两个方案，可以原地回迁，也可以给本开发商一个楼盘的三倍面积的现房。
　　洛音询问了开发商是谁，没想到，是老东家环亚地产。
　　环亚地产还真拿下了这个项目。
　　环亚要给的现房是五环边的另一个叫环亚之光的现房。
　　位置也不错，均价大概五万一平。
　　三倍面积不到180平，给洛音按180平算，合着900万的价值。
　　洛音想了想，回迁到原位置，以后租出去，租金一个月也就5000到头了。
　　但如果她要三套六十平的小套间，分租出去，一个房间租1500，一套房就是3000元，三套就是9000元租金。
　　所以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虽然心里做了决定，但洛音还是谨慎地说道：“我有意向要现房，但是我想等看过现房后再做最终决定，可以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洛音愉快地挂断了电话，手脚还激动得有点颤抖。
　　突然一道好听，但突兀的男声传进她的耳中：“小姑娘，挺有劲啊？”
　　洛音被吓了一跳，一扭头，是一个瘦瘦矮矮的年轻人。
　　大概跟她差不多高，染了一头亚麻色，一只耳朵上还打着耳钉。
　　洛音睨了这个看着就不正经的人一眼，没搭理他，往前走了两步，才发觉这哑铃真重，果断把它放在路边，歇歇手臂。
　　却突然听见有人喊他：“小祝，走啊？”
　　洛音看见了他旁边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却没想到他们是一起的。
　　因为这个男人是她们学院的一位很有威望的经济学教授，她年级低，还没办法选修他的课。
　　耳钉男应了声，跟上了教授的步伐。
　　洛音却听他说话的声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像广播剧的声优。
　　想到这，洛音猛然顿住脚步。
　　小祝？
　　声优？
　　经济学教授！
　　洛音把这些关键词串联到一起，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个人。
　　那位网红经济学博士—祝英台。
　　——
　　夜空被中怀路上喧嚣的引擎轰鸣声和鼎沸的人声所点燃。
　　科技感十足的嗨包中，四周墙壁全黑，从底到顶一圈圈线条式的蓝色弧形灯条，让人身处太空舱的错觉。
　　跟绚烂的舞美效果和动感劲爆的音乐大相径庭的是，卡坐上的少男少女们都安安静静地坐着，面面相觑，比上课的坐姿还标准一些。
　　DJ在蓝色半球型的小舞台上尴尬地打着碟，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大家都默契地将目光偷偷汇聚到正对着舞台的卡座上。
　　卡坐上的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休闲西装，外套开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内搭，不苟言笑地坐在那里。
　　他左腿自然搭在右膝上，修长好看的手指捏着酒杯，透明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折射出舞台的灯光，纯净又绚烂。
　　他摘下了眼镜，似乎感受不到众人的目光，浅品了下酒，掀起眼盯着正对着他打碟的DJ，眼睛一眨不眨。
　　DJ被盯得手滑了一下，心里负担很重，感觉自己的音乐吵到他了。
　　可，这不是夜店吗？
　　难道还让他放轻音乐？
　　其实在座的众人除了洛音室友外，没几个人认识这位看似温和，实际严肃的男人。
　　大家也只是看今天的寿星周子学的脸色。
　　周子学似乎对他很忌惮，沉默不语，大家也自然不敢喧哗。
　　不过，他们还是第一次来夜店干坐着。
　　就离谱。
　　周子学拧着眉，凝望顾衍良久。
　　他就不明白了，好端端的顾衍来参加他生日宴干什么？
　　为了洛音就说为洛音来的，还扯什么身为他表哥的朋友来给他过生日，这简直就是来砸场子的！
　　所有的不满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要不是他打不过他，肯定给他赶出自己的包间！
　　叹完气，周子学看了看洛音身边的李卷卷，转了转眼珠，故意跟身旁人换了座位，坐到了她身边。
　　李卷卷心大地在吃爆米花，周子学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那个人身手也很厉害，你要不要去跟他比一比。”
　　李卷卷用看智障的目光看他：“拿我当傻子啊？我凭什么帮你揍情敌？”
　　周子学被怼得来了火气，虽然拉低了声音，可还是能听出暴躁：“怎么说话呢？我只是觉得你们习武之人，应该都喜欢挑战。”
　　李卷卷放下了爆米花，捏了捏手指，指骨被她按得咔咔作响。
　　她转过头看周子学，半眯起眼，“我就喜欢这么说话，有问题吗？”
　　周子学深吸了口气，生生压下了暴脾气：“没问题，你继续吃，不够我再点。”
　　心里骂骂咧咧的周子学，见李卷卷不能被他当枪用了，只能另想办法。
　　他犹豫再三，悄悄问洛音：“你真不喜欢他了？”
　　同样心大得正吃着果盘的洛音一怔，点头说：“不喜欢了。”
　　周子学立刻打了个响指，环视一圈被他叫来的几个貌美长腿的美女们，挑了挑眉。
　　这些美女可都是夜店常客，气氛担当，他请她们来就是为了活跃气氛的，正好可以利用。
　　他指了指手机，然后在群里发了条信息。
　　美女们看见群里的信息，会意地对视一眼，纷纷起身朝正用眼神威胁DJ的顾衍走去。
　　美女们端着酒杯，巧笑嫣然地或坐或站在他身边，有的甜腻有的魅惑。
　　没戴眼镜的顾衍像是误入盘丝洞的二郎神，凌厉的目光只淡淡一瞥就能伤人于无形，再火爆的气氛都能被他冷下来。
　　美女们倒吸口凉气，打了退堂鼓。
　　却见他慢悠悠戴回了眼镜，掩住了眼中一半的狠戾，看向众人，声音温润润地说：“你们玩你们的，别拘束。”
　　众人：……
　　这他妈谁能不拘束？


第37章 厚积21
　　美女们败下阵来, 本来事不关己的洛音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不懂顾衍最近为什么这么闲，总能恰如其分地出现在自己身边。
　　虽然顾衍说的是身为周孟的表弟来参加生日宴，但直觉, 他是因为自己来的。
　　想起他之前很排斥自己来这种场合，洛音怀疑他就是为了借机看着她, 或者为了把她带走。
　　她吞下最后一颗提子, 擦了擦手, 给周子学发了信息。
　　【洛音：毕竟也吃了你这么多果盘, 实在不忍心看着你的生日被破坏成这样。】
　　【洛音：我帮你把顾衍带走怎么样？】
　　周子学几乎秒回。
　　【周老三：开价吧。】
　　洛音瞟了他一眼，咧嘴笑了起来。
　　还得是周老三懂她。
　　【洛音：看在你生日的份上, 就一千吧。】
　　下一秒，
　　收到周子学的转账一千元。
　　洛音满意地收起手机, 对自己寝室的三人说明了自己有事先走，让她们可以随自己心情决定要不要留下。
　　苏梓婷和马嫣然决定留下来，李卷卷要跟着一起走, 被周子学拦住了：“楚杨也没来呢，你再走没人了。”
　　李卷卷：“你那不是一堆美女呢吗？”
　　周子学：“那能一样吗？那是我请来的气氛组。”
　　李卷卷纳闷地看着周子学，有点搞不懂他。
　　洛音要跟别的男人一起走他不拦着, 拦自己干嘛？
　　他们说话间，洛音已经走到了顾衍身侧，稍稍附身, 两人脸颊贴近，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顾衍已经端到嘴边的酒杯顿了顿。
　　洛音轻声在他耳边说：“别给人家添堵了，我要走了, 你走不走？”
　　顾衍眼眸微压, 黑眸里映着对面舞台绚烂的灯光, 淡淡问道：“你收了多少钱？”
　　洛音：……
　　洛音抿唇：“一千。”
　　顾衍的眼眸垂下, 喝下了那口酒，声音不大，但洛音听得清清楚楚：“那如果我不跟你走，你要怎么办？”
　　洛音：……
　　他最讨厌贪财的女人，而她恰巧贪得无厌。
　　本来就是两条平行线，不应该有交集的，是她自不量力了。
　　而且顾衍听过谁的？
　　只有他命令别人的份，怎么可能让别人摆布他？
　　洛音直起身，看着他那副永远漫不经心的表情，突然涌上之前在顾家时的委屈。
　　她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跟屁虫。
　　而他，总是对她若即若离，毫不在意。
　　她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了。
　　她以为她彻底放下了，但有些伤害是刻在骨髓里的。
　　洛音把钱当着顾衍的面转回给周子学，跟大家礼貌道了别，出了包间。
　　她刚下到一楼，在楼梯口碰见了郑楠。
　　郑楠端着一杯透明液体，正要上楼，一抬头看见了洛音，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转了转眼珠，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洛音对他本来就没有好感，见他这副样子，甚至连招呼都不想打。
　　洛音往下走，却被他堵在了楼梯口。
　　郑楠笑嘻嘻地说：“洛音好巧啊，你也来这玩啊？”
　　洛音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冷声说：“好狗不挡道。”
　　郑楠应该是和了点酒，没皮没脸地贴上去，把酒杯送到她面前：“这是我特调的水晶之心，特别适合你这样装清纯的女士，要不要喝一口，尝尝合不合胃口？”
　　洛音攥了攥拳头，有种想回包房叫李卷卷出来揍人的冲动。
　　想了想，不如直接把酒泼他脸上来得实际。
　　郑楠只是想口嗨一下，并没真的想把酒给她喝。
　　可下一秒，酒杯被夺走了，他脸色微变，下意识去夺酒杯。
　　洛音抢过酒杯刚想泼人，迟到的楚杨突然赶到，他步履匆匆，才看见楼梯口站着的洛音。
　　他胸膛微微起伏气息不匀，应该是赶路来着，似乎很口渴，二话不说拿过洛音手里的酒杯，咕咚咕咚一口给干了。
　　突然，“啊”地一声，郑楠脸色骤变，眼睛睁大，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震惊地看着杯里的酒，话都说不完整，“你，你，你干什么，你怎么给喝了！这我辛辛苦苦弄来的，你……”
　　楚杨喝急了，打了个酒嗝。不知是嫌弃音乐吵闹，还是嫌弃郑楠聒噪，他皱了皱眉，把酒杯塞给郑楠，去掏钱包。
　　“多少钱，还你。”
　　郑楠已经由震惊转为愤恨，拂开他的手，气急败坏地说：“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楚杨不喜欢跟人纠缠，当即收了钱包，抬步向楼上走去。
　　他平时不会喝酒，今天直接喝了一杯，身形有点不稳。
　　洛音注意到他脚步的踉跄，想着要不要扶他一下。
　　她转过身刚想伸手，被突然映入眼中的身影下了一跳。
　　顾衍一身黑，伫立在楼梯上，正沉眸看着她，隔着冰透的镜片，眼神中似乎夹杂了一丝哀怨。
　　洛音眨眨眼，再看去，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楚杨已经踉跄着脚步走了上去，洛音也就没再多管，转过身去下楼。
　　郑楠已经不见了身影，不知道是去重新买酒了，还是被顾衍吓跑了。
　　——
　　洛音没管身后的顾衍，径自往前走着。
　　可她还是有进夜店找不到路的毛病，走着走着，好像走到了死路。
　　只是没想到，这个角落的位置也有卡座，洛音刚想掉头，一阵欢声笑语中，夹杂着一个好听的声音，好像广播剧里的声优。
　　当“声优”这个词再度出现在洛音的脑海中时，没武断地屏蔽掉。
　　她寻声看过去，三个女人将一个男人围在中间。
　　而那个男人，正是那天在学校南湖坡看见的，极像那个经济学主播。
　　他在两个女人中间如鱼得水，把女人们逗得哈哈直笑，俨然一个渣男。
　　洛音走过去想仔细辨认一下，却意外跟他对视上。
　　洛音只好直接走过去，微笑着打招呼：“你好，请问你是祝英台吗？”
　　男人一口酒喷了出来，胸前的衬衫沾上酒渍，染上了一片红色。
　　两个女人年纪不太大，二十多岁的模样，对洛音投来不太友好的目光。
　　男人放下酒杯，站起了身，走到洛音面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认识我？”
　　洛音有点激动地点头，知道自己肯定没认错，毕竟，这年头哪个男人会起名叫祝英台。
　　“祝老师您好，我们上次在学校见过，您跟我们教授在一起。”
　　他恍然大悟：“哦哦，我记起来了，南湖坡那个捐一百万的小姑娘。”
　　洛音点头：“我是您的粉丝。”
　　他了然颔首，正了正神色，瞬间有了偶像包袱。
　　随即他想到一个问题，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了身份证，指给她看。
　　上面的名字是祝应泰。
　　“祝英台是我朋友拿我开玩笑呢，不过在现实中认出我的，你还是第一个，所以跟你纠正一下，在现实中在遇见我，可别乱叫了。”
　　洛音乖巧地点点头，满眼崇拜地看着他，甜甜地说：“祝老师，我把您的视频全部看完了，我都记成笔记了，有的还反复看了五六遍，都快能背下来了。您下期视频什么时候更新啊？”
　　面对这种现场催更，祝应泰撇撇嘴，状似为难地说：“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啊。”
　　洛音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默默地向他的身后看了看，暗示得十分明显。
　　你有时间泡妞，没时间更新视频，这说得过去吗？
　　祝应泰显然是领会了她的意思，尴尬地一笑，指了指身后卡座上的两个个美女说：“都是粉丝，我这不也得抽时间宠粉嘛。”
　　洛音看似一副恍然的样子，“那祝老师，我能请教您几个问题吗？”
　　祝应泰挠了挠头，双手一拍，笑得很慈爱：“可我现在没时间啊，你也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吧？别让朋友等久了。”
　　这赶人之意过于明显，可洛音跟没听出来似的：“祝老师，我也是您粉丝，您不能厚此薄彼。”
　　她指的是他刚刚说的，要花时间宠粉。
　　祝应泰属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面对这么用功的粉丝，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想了想，祝应泰妥协道：“那你在这边等我，别跟她们说话，我去处理下衣服就回来。”
　　开玩笑，人家一口一个祝老师，满眼崇拜的，他可不想给小粉丝留下坏印象。
　　得把她跟那些女人隔离开来。
　　可洛音不去跟她们说话，她们可以跟她说话啊。
　　祝应泰一走开，她们就纷纷走了过来，各个打扮得都很好看，大牌紧身裙，奢侈品首饰，拥有着跟年龄不符的财富。
　　洛音倒是看多了这种富二代，并不觉得稀奇。
　　几个女人一脸傲慢地打量着洛音，目光带着轻蔑：“小妹妹，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吗？”
　　洛音刚想解释，她们拿出来手机，傲慢地说：“手机付款调出来吧，给你一百，赶紧滚。”
　　洛音有点惊讶，这是什么买卖？
　　对于赚钱的事，她一向会深想一步，考虑对方的购买动机，免得错过什么商机。
　　她正琢磨着怎么套话，三人当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女人挺着她傲人的胸脯，奶凶奶凶地说：“他是我们先看上的，你想捞钱得排队！”
　　要给洛音扫码付款的女人恶狠狠地瞪了那个大熊女人一眼，骂道：“闭嘴。”
　　洛音瞬间明白了，原来这几位才是名副其实的“捞女”啊。
　　扫码付款的女人转回视线看着洛音，没耐心地说：“到底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洛音摇摇头：“我不是来跟你们抢生意的。”
　　大熊女人双手叉腰：“我们才不信！”
　　扫码女人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让你闭嘴，你不说她都不知道咱们要干嘛。”
　　扫码女人转过头对落音说：“两百，不能再多了。”
　　洛音觉得好笑，问她：“你们一单最少赚几十万，就给我200？”
　　大熊美女一脸惊讶，睁着圆溜溜的杏核眼，一脸憧憬地说：“啊？你一单能赚几十万？”
　　洛音觉得这个女孩呆萌得有点可爱，笑着说：“我说了，我不靠这个赚钱，不过你们这浑身上下都是名牌，怎么出手这么小气？”
　　大熊美女一脸沮丧：“我们赚不了那么多啊，我们就这一身……”
　　“闭，嘴！”
　　扫码女人已经出离愤怒了，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这个呆萌美女把她们的老底都掀了，洛音也就没有必要了解了。
　　她指了指她们身后，祝应泰已经回来了，三人瞬间摆出友好的面孔，看起来其乐融融。
　　沙发上，祝应泰看了看左边两个美女，又看了看右边的洛音，拧了拧眉心，觉得自己还是速战速决吧。
　　他看向洛音：“你想问什么，问吧。”
　　洛音立刻把手机拿了出来，里面的便签里记录着问题。
　　“您在两个月前的视频里，提到了投资的‘系统’风险，把风险因子确定好，把暴露程度设定好，下一步就是追求个体风险了。您只是讲到这里，我想更深入地了解一下原因。”
　　祝应泰：“这个就要讲capm模型了，改天我专门出个视频讲可以吧？”
　　洛音追问道：“我自学了一下capm模型，我想问一下……”
　　祝应泰打断了她的话，希望尽快结束这次教学。
　　毕竟，谁想在夜店讲课啊！！！
　　祝应泰：“诶，我最近分析了两支股票，短期高风险高回报，敢玩你就买。”
　　洛音立刻掏出手机，调出软件：“您说。”
　　祝应泰也调出自己的备忘录，给洛音看，洛音记下后，马上搜到了这两支股票，看见K线图走势确实漂亮，便问道：“祝老师，我直接满仓吧。”
　　祝应泰赞扬地看着她：“我终于知道你是怎么赚到钱的了，有魄力啊小姑娘，你满仓是多少啊？”
　　洛音：“凑一凑闲钱，七百万。”
　　一旁的那俩美女：！
　　这他娘的是个富婆啊！
　　扫码美女倒吸了口凉气，想起之前要转账给人家200元，脸一阵阵发烫。
　　呆萌美女眨了眨毛茸茸的睫毛，悄悄问姐妹：“要不，咱们性别别卡得那么死吧。”
　　扫码美女：……
　　“别满仓。”
　　一道男声突然出现在她们头顶，两位美女回头一看，两眼放光。
　　男人从阴影中走出，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镜框，长睫掀起，深邃的双眼睥睨着众人。
　　呆萌美女激动地扯着姐妹的衣袖，小声说：“姐妹，这个我倒搭钱也行！”
　　扫码美女看了看，没反驳，确实帅。
　　洛音没想到顾衍竟然没走，还偷听到她讲话。
　　看他那从容不迫的高位者姿态，好像不是在偷听，更像是在审视。
　　一旁的祝应泰不干了，对顾衍说：“你谁啊？你凭什么叫人家不满仓？”
　　顾衍闲适地站在那里，淡淡开口：“因为，她还欠我钱没还。”
　　洛音：……
　　他说的应该是上次强买强卖的台灯和吹风筒的钱吧。
　　洛音点点头：“八万是吧，我现在还你，还剩下最后三件事，你想要多钱，直接说个数吧。”
　　顾衍眸色忽深，答非所问地说：“要不，我跟你打个赌吧。”
　　一听打赌，洛音来了精神，她现在承认，自己就是有着爸爸遗传的赌徒血液。
　　她问：“打什么赌？”
　　顾衍：“我也推荐你一支股票，如果涨幅比他推荐的两支好，你就多欠我五件事。”
　　洛音挑挑眉，这次没讨价还价，直接说道：“那如果你输了呢？”
　　没等顾衍开口，洛音便开出了条件。
　　“如果你输了，我欠你的事全部清零，我们互删，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作者有话说：
　　文案名场面倒计时，马上开启追妻模式


第38章 厚积22
　　绚烂的灯光突然变换了颜色, 沉郁安静的蓝色弥漫在整个夜场中。
　　一曲劲爆音乐结束，DJ猛然换了一段舒缓的钢琴曲。
　　“老死不相往来”这几字正落在这宁静中，回荡在卡座里。
　　顾衍站在原地, 蓝光略过他的下颚继而向上，扫描似的划过他的薄唇, 高挺的鼻梁, 透明的镜片, 落在漆黑的眼眸上, 眼珠像带了蓝色美瞳。
　　也只是那么一瞬，即使是弱光晃在眼球里, 也让人不适，顾衍闭了闭眼。
　　光线移开后, 他才睁再度睁开眼。
　　眼底却有些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光源过敏了。
　　他盯着洛音，洛音也盯着他。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足有半分钟, 顾衍终于开口了：“你什么意思？”
　　洛音：“字面意思，是你要跟我打赌的，我不过是说了个赌注。”
　　顾衍：“你是不想跟我再有任何牵扯, 要清除掉跟我的一切，是吗？”
　　洛音颔首：“这不是我离开你家时就已经明摆着的事情吗？是你总是出现在我面前，干扰着我的生活。”
　　顾衍脖颈双筋凸起, 冷肃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在压抑着强烈的情绪，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洛音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这种情绪失控的样子。
　　莫名有点暗爽。
　　可这种暗爽没持续多久, 顾衍便平静了下来, 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
　　唯有还泛红的眼睛, 证明了他刚刚片刻的失态。
　　顾衍再次开了口, 咬字很轻：“你的意思是，我一直在纠缠你？”
　　洛音收回了目光，斩钉截铁地说：“对！”
　　随着尾音的短暂停留，空气也有一瞬的凝滞
　　顿了顿，顾衍缓缓开了口，眼底藏着冰：“行，好。”
　　说罢，他稳步离开，刚刚的事似乎没在他心里留有一丝涟漪。
　　——
　　洛音第二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是周子学打来的。
　　她看了看时间，才刚六点多一点，她不耐烦地接起电话：“大周末的，你最好有重要的事。”
　　周子学声音有点激动：“楚杨一晚上没回来！”
　　洛音努力睁了睁眼睛，清醒了不少：“听你这声音，好像不是担心。”
　　周子学的声音里全是八卦的兴奋：“他昨晚喝多了，说去洗手间，结果就一直没回来。”
　　洛音听着有点不对劲：“那你兴奋什么呢？是不是人走丢了？”
　　周子学迟疑了一下：“不能吧，我以为他会跟哪个美女勾搭上了，就没去找他。”
　　洛音坐起身了，想起他昨晚喝了郑楠的一杯酒，隐隐涌上不好的念头，担忧地说：“别是出什么事了，我们去找他吧。”
　　周子学也有点后怕了：“那我现在去夜店附近找找吧。”
　　洛音：“嗯，我也去，校门口集合。”
　　两人速度还都挺迅速的，五点半就都到校门口了。
　　洛音是越想越害怕，他也是第一次看楚杨喝酒，别再真出什么事。
　　两人刚走到周子学的车旁边，就看见一身白衣的楚杨迎面走来。
　　楚杨面色冷毅，步伐飞快，眉头紧锁目光有少许的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甚至都没看见洛音和周子学，径直走了过去。
　　还是周子学大声叫住了他楚杨才后知后觉地看见两人。
　　他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去拉自己的衣领，发现已经拉到顶后，才稍稍放心，站定在两人面前。
　　看见楚杨完好地站在眼前，洛音稍稍松了口气，但没错过他这一小动作。
　　周子学没注意，问道：“你昨晚去哪了？电话也不接。”
　　楚杨眼神闪烁，回答得含糊其辞：“就找了个地方睡了，手机可能是没电了。”
　　说完，他似乎想起什么，看向洛音：“昨天我喝的那杯酒是站在你对面那个男人给你的吗？”
　　洛音点点头：“对，郑楠，我们系大二的一个学长。”
　　楚杨想了想，警告道：“防着点他，昨天那杯酒有问题。”
　　洛音心里“咯噔”一下，关切地问：“那杯酒是不是被下药了？那你怎么样？跟我去医院吧。”
　　楚杨神色一顿，拒绝道：“我已经去过医院了，化验结果还没出来，但是医生说应该没什么事，你们不用担心。”
　　周子学一脸震惊：“那杯酒里下什么药了？不会是毒|品吧？”
　　楚杨垂了垂眼，神色有些不自然，摇了摇头，又将拉锁往上拽了拽，说道：“我先回寝室了。”
　　洛音皱眉想到了什么，立刻追了上去，“楚杨，我们报警吧。”
　　楚杨颔首：“我已经报警了，我要去休息一下，你们别跟着我了。”
　　洛音点点头，叮嘱楚杨好好休息，有事情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她看着楚杨疲惫的身影渐远，拦住要追上去的周子学：“别追了，让他一个人静静吧，他现在最难受的，应该是心理。”
　　周子学不解地说：“他心理难受什么？”
　　洛音：“我猜，那杯酒里应该不是毒|品，而是是类似催|情的药，你没看他一直捂着领口吗？”
　　周子学恍然大悟，“我曹！你指的是，楚杨脖子上有草莓印？所以他挡着不让我们看？那他昨晚……”
　　半晌后，周子学合上因震惊而长大的嘴，望着楚杨消失的方向，咋舌道：“啧啧，怪不得对我们躲躲闪闪的…我就想知道，昨晚他跟谁了？”
　　洛音虽然没周子学这么八卦，但她也很感慨。
　　楚杨那样自律的人，竟然因为这次意外打乱了他的计划。
　　周子学突然有点后怕地说：“给你酒的那个男的是谁啊？这么看来，他是想给你下药，如果他昨晚得手了，是不是要害你的？”
　　洛音回想了下当时的情景，郑楠昨天让她喝，应该是纯属戏谑的成分居多。
　　他也知道她对他的印象非常差，不会喝他递过来的酒。
　　那么，那杯酒他原本是要给谁的呢？
　　洛音把自己的猜想结论说了出来：“郑楠当时应该是有想要加害的目标了。”
　　周子学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郑楠是吧，这孙子打主意打到你头上了，我打他丫满地找牙！”
　　洛音也很恶心郑楠，虽然她不推崇武力解决问题，但也说不出阻止周子学的话。
　　犹豫了片刻，洛音建议道：“要不然，你找李卷卷一起？”
　　周子学满脸的愤恨一下子被噎到了一样，睨着洛音说：“你觉得我自己打不过那个变态？”
　　洛音：“没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而已。”
　　不过她也了解周子学，应该只是口嗨而已。
　　毕竟按照他的说法，他只是长得像流氓，又不是真流氓。
　　最后两人决定，既然楚杨已经报警了，就等着警察来处理吧。
　　就算他昨晚没得逞，也是加害未遂。
　　——
　　洛音回到寝室，刚好7点。
　　李卷卷在露台上练拳，马嫣然还在睡觉，而苏梓婷则趴在被窝里，蒙着被在小声地打电话。
　　洛音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打算趁着周末出门去实地看看前些天看中的楼盘。
　　苏梓婷在被窝里传来了娇笑声，“咯咯咯”的，笑得床铺都颤抖了起来，把马嫣然吵得翻了个身，接着睡了。
　　苏梓婷笑过之后有点为难地说：“可是郑楠学长，我可能去不了，我，我没有钱买票。”
　　洛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专注地听着苏梓婷讲电话。
　　紧接着苏梓婷欣喜的声音掩饰不住，可还是拒绝道：“别了吧，我不能让你花钱啊，我还是不去了。”
　　那边应该是说了什么很大方的话，渐渐让苏梓婷接受了。
　　她巧笑嫣然，甜甜地说：“那，好吧，谢谢郑楠学长了，嗯，我准备准备。”
　　洛音心下一沉，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转头看着刚挂断电话从被里钻出来的苏梓婷。
　　虽然她不待见苏梓婷，但毕竟这件事涉及犯罪了，她没办法坐视不理。
　　她问道：“梓婷，郑楠约你干嘛去啊？”
　　苏梓婷一怔，显然打电话太投入，并不知道洛音回来了，还听见了她讲电话，有点不高兴地嘀咕了句：“不去哪啊。”
　　洛音走到了她面前，正视着她，这次直接地说：“郑楠不是什么好人，他昨晚给我一杯酒，酒里下了药，他应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你离他远一点吧。”
　　苏梓婷微微垂眸，紧紧抿着嘴唇，脸色胀得有点红，好像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她抬起眼，对上洛音的眼睛，一直憋住的情绪似乎压抑不住了，声音带着颤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啊？”
　　这一声把马嫣然都给吓醒了，惊坐起来，眼神有点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卷卷也闻声从露台进了寝室，看着正在对峙的两人。
　　洛音凝视着情绪失控的苏梓婷，声音冷了下来：“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昨天那杯酒被楚阳喝了，你不信我可以去问他。”
　　苏梓婷却不依不饶了，略有点歇斯底里：“从一开始你就见不得我跟郑楠学长说话，是，你比我漂亮，比我有钱，比我人缘好，我处处都比不过你，所以好不容易有个喜欢我的人，你也觉得他应该喜欢你，应该围着你转是吗？”
　　马嫣然现在一听苏梓婷哭就受不了，再加上点起床气，嚷嚷道：“你哭什么哭？人家洛音就是比你好，你有什么可委屈的？你就是心理不健康，你看看心理医生去吧。”
　　李卷卷更是烦躁地在苏梓婷面前狠狠砸了一拳沙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当做警告。
　　苏梓婷眼泪直接喷涌而出，根本停不下来，似乎要将她之前受的委屈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我也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北城大学的，我也不比你们差什么，我们镇子只考上了我一个，我也是我们镇的骄傲！你们凭什么瞧不起我！”
　　洛音闭了闭眼，无声叹了口气，收拾好包，转过身看着苏梓婷说：“没人瞧不起你，瞧不起你的，只有你自己。”
　　说完，洛音便甩门离开了寝室。
　　——
　　夕阳的余晖刚好罩住黑色办公桌的一角，落在两只玉笋般的指尖上。
　　指尖抬起划过屏幕，平板电脑上的新闻被翻了一页。
　　敲门声响起，手指微缩，一道温润的嗓音响起：“进来。”
　　门应声打开，梅呈拿着文件走了进来，恭谨地说：“老板，查到了那晚给洛音递酒的人了，是一名大二学生，叫郑楠，就是上次咱们盗他微信号的那个。”
　　顾衍没抬眼，正专心地看着平板上的新闻，直到看完了这一页，他边翻页边“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梅呈已经习惯了老板的这种沟通方式。
　　任何事的汇报老板都是淡淡“嗯”一声，听不出他到底在意哪件事。
　　不过，只有一件事梅呈清楚，就是所有关于洛音的事，老板都一反常态的在乎。
　　所以有关洛音的事，他都格外用心。
　　可是今天，为什么是这副样子？
　　梅呈怀疑是不是自己调查得不够仔细，老板不满意了？
　　他没出去，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觉得应该是自己没揣测明白老板的意思，遂问道：“老板，要不要我再去调查一下他跟洛音的往来？”
　　顾衍漫不经心的说：“不用。”
　　梅呈迟疑道：“那您不怕洛音跟那个男人有点什么吗？”
　　顾衍终于从屏幕上掀起了眼帘，慢悠悠地说：“她连我都看不上，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她能看上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洛音：自恋狂


第39章 厚积23
　　洛音打算把之前跟刘贝达朋友暂借放行李的房子还给人家, 所以准备直接买一个小户型，可以租，也可以自用。
　　一上午走了好多个楼盘, 洛音发现没有车不太方便，她决定去驾校报个名。
　　她看中了位于城西商圈的一处楼盘, 叫城西印象。
　　是现房, 房价还不贵, 交通便利, 但因为中间隔了一条河所以人们总觉得这里有点偏远，实际还在五环内。
　　而且对口的小学初中在全市属于中档偏上水平, 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学区房，不过也是很多家庭的首选了。
　　洛音走访了附近的中介, 坚信了自己的判断，果断决定买一套。
　　洛音找到售楼处，推门走了进去。
　　九月下旬的天气不冷不热, 宿舍里没有太厚的外套，全在刘贝达朋友的那个房子里。
　　所以她只穿了一件班级组织的集体劳动时买的一身运动服，应该是批量包邮的那种。
　　不知道是这身衣服有点显廉价, 还是她长得太年轻，总之进来售楼处十分钟，硬是没有一个人接待她。
　　她看了看接待处, 也没人正规地在那排队等着轮序。
　　售楼处不算大，沙盘周围有零星的三两组客户在看房子，售楼员也都散漫地没什么热情。
　　洛音知道尾盘时的售楼处萧条, 可也没想到这么萧条。
　　她环顾了四周, 在谈判桌区域发现了一个正在玩手机的男售楼员。
　　她站在他面前直接开口：“你好, 我想看看房子。”
　　男售楼员抬头看了她一眼, 可能是看洛音挺漂亮的，便收起了手机不过并没起身。
　　他言语间有点轻佻：“小妹妹自己来看房啊？”
　　洛音点头：“我要看小户型，50-80平之间，一室一厅的。”
　　男售楼员笑笑，还是没站起来，懒散地说：“我们现在最小的房子是65平，不过只剩下一间双阳的了，户型你能接受吗？”
　　洛音就需要双阳的，比较好分租，她颔首道：“我可以看看户型图吗？”
　　男售楼员随手朝放户型图的架子一指，“户型图在那呢，你自己找一下吧。”
　　洛音对这种服务态度虽然不满意，但是也没跟他说什么，自己去拿户型图。
　　但户型图摆放得很乱，好像很久没人整理了，找起来很有难度。
　　她不得不问那个男售楼员，发现他又摆弄起手机来了。
　　洛音隔空喊道：“您好，我找不到户型图，能帮我找一下吗？”
　　男售楼员贴着手机听筒，眉飞色舞地发了条语音，看样子应该是在撩妹子。
　　发完语音他才后知后觉地看过来：“找不到啊？你再翻翻，我这也挺忙的，要不咱俩加个微信，改天你带你父母来好不好？”
　　就在洛音想叫他起来好好为是自己介绍的时候，男售楼员突然眼睛一亮，立刻起身，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走到了门口，打开了售楼处的门，对着远远从一辆路虎上下来的女人笑脸相迎。
　　洛音彻底无语了，看来不是他懒，是势利眼而已。
　　洛音无奈又去继续找户型图，还好，一个女售楼员刚接待完别的客户，看见洛音在自己找户型图主动过来询问：“您好，请问您需要我为您介绍一下吗？”
　　洛音回头，立刻说：“需要。”
　　女售楼员询问了她的需求，给她找到了户型图，又为她介绍了其他几个小户型。
　　洛音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后，对这个楼盘越发感兴趣了，问道：“我能去看看吗？”
　　女售楼员一直很有耐心，回答得很干脆：“当然，我们是现房，我带您去看样板间。”
　　洛音跟她去了楼盘中转了一圈，园区已经入住了80%，洛音对房子很满意。
　　回了售楼处，她已经决定定下那套65平的房子了。
　　刚刚那个势利的男售楼员刚把那位路虎姐送出门，转头看见洛音，有点意外：“呦，小妹妹还没走呢？”
　　洛音没搭理他，微笑着对身旁的女孩说：“如果我今天就定下65那套的房子，能给我申请的最低折扣是多少？”
　　女售楼员似乎没想到她真的要买，有些惊喜地说：“我能给您申请个98折。”
　　洛音又说：“全款呢？”
　　女售楼员有点激动了，全款她得到的提成会更多一点：“我去给您申请一下吧，不一定能申请下来，您稍等……”
　　那个势力男打断了女孩的话：“诶？小袁，这个客户是我的，我去跟经理申请吧。”
　　一看这个女售楼员就是新来的，那个势力男就是老员工，不仅耍滑头，还欺负人。
　　洛音想帮腔，却听见那个女孩直接反驳：“你怎么证明她是您的客户呢？您登记了吗？留电话了吗？”
　　洛音对女孩目露欣赏，却男售楼员指着大堂的监控，理直气壮地说：“要不要调监控看看。”
　　洛音慢悠悠地开口了：“你们接待客户都是坐着接待吗？而且不给拿户型图，不给讲解沙盘？半路还可以去接待其它客户，把这个客户晾在一边？”
　　女孩面露喜色，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不能！”
　　洛音点点头：“嗯，那我就不是他的客户，他没接待过我。”
　　男售楼员无话可说，晦气地走开了，女孩欢快地去要了优惠。
　　没一会女孩回来了，跑得小脸红扑扑的，对洛音说：“洛小姐，优惠申请下来了。可惜您只买一套，这套房的下个楼层那位客户昨天退订了，经理说如果您要两套可以两套都给您95折。”
　　洛音眨了眨眼，盯了女孩足足三秒，把女孩盯得脸更红了：“您别误会，我只是太高兴了把这个消息跟您分享一下，不是要逼定的意思……”
　　“可以啊。”
　　女孩愣了两秒：“啊？”
　　洛音：“95折可以，我就定两套呗。”
　　女孩：！
　　那个男售楼员：！
　　像买白菜一样的洛音，就这么随意地定下了两套房。
　　——
　　其实洛音是早就想好要把之前在宝纳新城买的房子卖掉，赚个差价。
　　她给刘贝达发了消息，让他帮自己把房子卖了。
　　刘贝达虽然人已经在新楼盘了，但人缘好，答应得很痛快，一个电话就搞定了，让别的售楼员帮着卖。
　　回去时，十分不好打车。
　　洛音发现没有车不太方便，她决定去驾校报个名。
　　一边等车一边给楚杨打电话，想问问他检查结果出来没有。
　　却没打通。
　　终于等到了一辆出租车，她坐上车后给周子学打了电话。
　　周子学秒接听，声音很急切：“郑楠不见了。”
　　洛音一惊：“楚杨不是报警了吗？警察没给郑楠带走？楚杨呢？我打他电话没接通。”
　　周子学：“警察到的时候郑楠就不在寝室，打电话也关机。楚杨跟警察录完笔录后太累了，现在睡着了，哦，他结果出来了，检测到药物残留了，可以作为证据，但是可以排除的，对他身体没什么影响。”
　　洛音稍稍放下心，随即想起了苏梓婷，赶紧挂断了电话，给苏梓婷拨了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
　　她又给李卷卷打电话，问她苏梓婷还在寝室吗？
　　李卷卷：“苏梓婷跟着郑楠走了。”
　　洛音心里一沉，听见李卷卷埋怨道：“我和马嫣然都没拦住她，说我们仨排挤她，说这个世界上只有郑楠对她好，真服！。”
　　洛音：“楚杨的检查报告出来了，里面确实有药物残留，已经证实了郑楠的罪行，但是现在郑楠跑了，郑楠和苏梓婷都关机了，我怕苏梓婷会被害。”
　　李卷卷倒吸口凉气：“该不会是苏梓婷通风报信了吧？她把你说的酒里有药告诉了郑楠？”
　　洛音：“不用怀疑，肯定是。”
　　李卷卷：“她怎么分不清好赖人啊？那个郑楠哄她两句她就把人家当真爱了。”
　　洛音抿住唇，没时间批判苏梓婷的行为，想了想说：“你跟马嫣然，或者借个别人的手机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打通？万一她只是把我拉黑了呢？”
　　李卷卷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过了一会，给洛音发来了微信。
　　【卷卷毛：借了隔壁寝室同学的手机，也打不通。】
　　洛音无奈地把自己陷进车靠椅中，看着窗外穿梭的景色，心情有些沉重。
　　虽然她活该，但还是希望她没事吧。
　　洛音回到寝室，三人等了一天派出所的电话，终于在晚上6点时打进来了。
　　苏梓婷和郑楠找到了，在一个小旅馆中。
　　小旅馆不用身份证登记，两人又都没开手机，本来没法定位的。
　　警方很费力才调查到郑楠租了辆车，又通过一个一个的路口监控才最终找到的人。
　　幸好警方去的及时，苏梓婷当时已经被郑楠脱|光了衣服，手脚捆住了。
　　还好郑楠变态地喜欢先录像欣赏，不然，苏梓婷此刻已经失去了贞|操。
　　警察说苏梓婷现在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已经联系了她的家人和老师，她家人应该很快就到，会把她领走，让他们不用担心了。
　　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
　　夜幕降临，星点街灯亮起，别墅区广场的音乐喷泉变幻着五彩灯光，迎接着尊贵的业主回家。
　　黑色帕拉梅拉绕过喷泉，开进了单独的小路，直通自家的别墅车库。
　　顾衍从车库上楼，没乘电梯，直接走的侧楼梯打算直达餐厅。
　　他今天头有点沉，准备冲杯咖啡喝。
　　刚踏上餐厅的地板，突然传来的“洛音”两个字让顾衍顿住了脚步。
　　他将身子向后侧了侧，隐在阴影中。
　　是顾星月在讲电话，语气里带着责问：“洛音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你有什么证据？”
　　似乎是视频通话，电话对面的声音直接外放出来，清晰可闻，是叶絮胭的声音。
　　“你知道洛音之前为什么有钱学大提琴，有钱买一些奢侈品，还给她爸爸还了债？”
　　顾星月：“那都是爷爷给她的零花钱！”
　　叶絮胭轻笑：“傻妹妹，你爷爷给她的那张卡都被你哥冻结了，她怎么可能用得着？她之前的那些钱，都是周子学给的。”
　　顾星月震惊地看着屏幕里的叶絮胭，张了张嘴，但好像有些事，她确实没有叶絮胭知道的多，不知道怎么反驳。
　　叶絮胭接着说：“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你哥吗？就是因为她知道在你哥这里骗不到钱了。”
　　顾星月怒吼着：“你胡说！”
　　叶絮胭：“我大学的学弟学妹经常看见她跟那个周子学黏在一块，不信你可以问问，全校都知道，哦对，还有他们之间的视频呢。”
　　顾星月又迟疑了，听着叶絮胭继续说道：“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对你哥这么冷漠了吗？那是因为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周子学，因为周子学比你哥哥好骗啊。”
　　“星月。”
　　低沉的声音让顾星月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她寻声望去，顾衍正左手拇指和食指掐着眉心，从阴影中走出，沉声道，“以后这种无谓的人的电话少接。”
　　说完咖啡也没冲，径直朝院子里走去，顺势提了一嘴：“把柳河街那个退休的刘大夫请来，我头疼。”
　　视频里的叶絮胭在听见那句“无谓的人”的一刻，优雅的表情就维持不住了。
　　明明他们之前是好朋友的！
　　——
　　顾家别墅里，滕树下的摇椅上，顾衍闭目躺在上面，拇指和中指掐着两侧的太阳穴，眉头紧紧皱起。
　　下了班还被传唤来的梅呈给自己报好加班时间，把药给老板拿了过去。
　　顾衍缓缓睁开眼睛，吞下了药。
　　梅呈放轻了声音，生怕吵到本就头疼的老板：“郑楠已经被刑事拘留了，洛小姐寝室的一位同学今天差点受害，被抓到现行了。”
　　顾衍吃完药又躺回了摇椅上，闭起了眼睛，淡淡地问：“她怎么样？”
　　梅呈可是有备而来，立刻说：“洛小姐上午去了好几个楼盘，其中城北印象逗留的时间比较长，然后回学校就赶上警察去抓人，之后一直待在学校没出去。”
　　顾衍掀起眼：“我没叫你跟踪她。”
　　梅呈哽住了。
　　不跟踪她，怎么能知道她的近况呢？
　　梅呈低眉顺眼地说：“今天是凑巧路过，就正好看见了洛小姐。”
　　顾衍继续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轻嗯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刚一闭眼，顾星月的声音传了过来，“刘大夫我哥在这边。”
　　梅呈听闻赶紧迎了上去，据说之前老板的头疼毛病洛音一按摩就好。
　　而洛音就是跟这位退休的刘大夫学的，所以今天特意给请了过来。
　　顾星月有点担忧。
　　洛音一般按十分钟她哥就昏昏欲睡了。
　　可现在都半小时，她哥还拧着眉头，疼痛难忍。
　　顾星月担心地说：“哥，要不，你还是去求洛音回来吧。”
　　顾衍沉着声线，似乎越按越烦躁了，忍着怒火说：“你觉得，没她，我活不下去？”
　　作者有话说：
　　嗯，有你求的一天


第40章 厚积24
　　郑楠被刑拘的消息虽然怕影响不好被封锁了, 可是还是在校园群里悄悄流传开了。
　　苏梓婷的信息被打码保护了，但是大家知道了郑楠的禽兽行为。
　　苏梓婷的表姐来学校给苏梓婷收拾东西，说会暂时请假, 不来上学了。
　　马嫣然最是热心肠，虽然烦苏梓婷, 但她还是忍不住关心道：“苏梓婷怎么样了？”
　　表姐叹了口气：“梓婷回家后, 每天赖在床上, 甚至除了吃饭和去厕所, 几乎不下床。抱着被子坐着发呆，反应也迟钝了许多。我建议我二姨, 就是梓婷的妈妈带她去医院看看，但我二姨那人……”
　　说着, 好像是有点说多了，止住了话题，收拾完东西就走了。
　　大家都听懂了。
　　苏梓婷这种性格, 一定跟原生家庭脱不开干系的。
　　她这样，大概率是患了抑郁症。
　　大家商量着要去看看苏梓婷，被表姐婉拒了。
　　她说苏梓婷现在不太适合见人, 等情况好点了再说吧。
　　——
　　郑楠的事件过去几天后，被大家由唏嘘感慨变得渐渐不再讨论了。
　　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秩序……除了楚杨。
　　洛音发现楚杨最近不像以前一样寝室教学楼图书馆三点一线了。
　　时常见不到人影，有时候会在外面吃饭, 还会打包回来精致的西点给室友。
　　周子学还吐槽，楚杨最近总摆弄着手机，竟然在上课时也跟人发信息, 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洛音和周子学怀疑是不是药物残留, 改变了人的心智。
　　浴室强行带去医院又做了复查, 确定上次的药物已经全部排出体外, 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这下洛音改担忧楚杨的心理健康问题了。
　　她特别怕他想不开，毕竟他长这么大也没有过感情经历，纯纯的小处男，也不知道被谁占了便宜。
　　楚杨的嘴还特严，什么也不说。
　　终于，周子学率先发现了楚杨的异样。
　　晚上九点的时候周子学打来了电话，声音特别小，神秘兮兮地让洛音去东门门口，说楚杨正在往东门走。
　　洛音立刻披上衣服，跟李卷卷借了脚踏车就追了出去。
　　来到东门，她看见了躲在草丛里的周子学，放下车，蹲在了他旁边，能近距离观察到站在东门外的楚杨，又不容易被他发现。
　　他似乎在等人，笔直地站在那里时不时看着手机，没到两分钟，一辆豪车开了过来。
　　洛音第一反应是楚杨的家人。
　　豪车副驾驶是位特别有气质又漂亮的女人，周子学小声嘀咕：“楚杨姐姐我见过一次，不长这样啊。”
　　洛音却发现楚杨盯着女人的眼神过于专注，若有所思。
　　漂亮女人正巧笑嫣然地说着什么，而楚杨竟然伸手摸了一下女人的唇边。
　　洛音和周子学同时转头对视着睁大了眼睛。
　　豪车就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开走，尾灯还晃了他们的眼。
　　—
　　洛音和周子学是坚决不信楚杨会打破自己的原则，跟人谈恋爱的。
　　他们旁敲侧击地问了楚杨好多次。
　　终于，被关心烦了的楚杨第一次流露出不耐烦的情绪：“说了只是朋友，你们要问多少遍？”
　　洛音担忧地说：“楚杨，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说出来，我们帮你分担。”
　　楚杨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无奈地看着她，冷静地说：“当初你放弃保送的时候，我可什么都没多问。”
　　洛音噎住，吞下了接下来的话，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关心则乱，没有分寸感了。
　　楚杨这么清醒自持的一个人，他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周子学还要说什么，被楚杨冷冷的一句话堵住了要张开的口。
　　“你们别成天研究我了，六级过了吗？计算机二级过了吗？普通话一甲过了吗？”
　　洛音：……
　　周子学：……
　　再一次感受到了被学霸支配的焦虑。
　　——
　　深秋的北城大学被枯叶覆盖，洛音低头走着，看着落叶在脚下沙沙地发着脆响。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也改变了很多人，但一切又好像都恢复了正常。
　　今天周末，李卷卷跟往常一样去拳击社教拳。
　　马嫣然约了同班的一个女生一起去逛街。
　　洛音则要去办理二环老房子拆迁的手续。
　　开发商安置回迁的房子她都提前看过了，挺满意的，所以不到半个小时就办好了手续，当场给钥匙。
　　洛音特意买了个小钥匙串，能串十把钥匙。
　　她这三把串上去，便觉得自己离包租婆这一目标又近了一步。
　　收好钥匙，洛音琢磨着去吃顿好的，当庆祝了。
　　她站在路边准备拦车，突然一道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吓得她循声望去。
　　一辆车停在了她不远处。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慢悠悠走到了车前，膝盖弯曲，顺势倒了下去，手捂住胸口。
　　司机是个年轻男人，打开车门大声吵嚷着：“他这是碰瓷啊！我可没撞到他！我车有行车记录仪，大家也都来做个证，他这是讹人！”
　　他的叫喊声成功吸引来一批围观的路人，都纷纷对这个碰瓷的男人指指点点，有的还录了视频。
　　洛音看着倒地男人蹙了眉，她走到男人面前，稍稍附身观察起来。
　　男人已经闭着眼倒地，嘴角还有少量唾液和分泌物，像是晕倒前要呕吐。
　　典型的脑供血不足的症状，跟爷爷生前犯过的一次病很像。
　　她立即拨打了120，描述了病情，说了地址。
　　年轻司机不干了，指着洛音大喊道：“你们叫救护车？这人是碰瓷的！你们都瞎吗？”
　　周围人也议论纷纷，指着洛音说她太年轻，不知道人性的险恶。
　　洛音等他喊完，平静地说：“他应该不是碰瓷，是突发性疾病了。。”
　　司机闻言也低头看了看那位倒地男人，一脸怕麻烦的神色：“我这还赶时间呢，我可没时间陪他去医院，小姑娘，既然是你发现的，你送他去医院吧。”
　　洛音环顾了那些探头看过来的路人。
　　路人们一脸悻悻，有的往后退了几步，有的直接离开了，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要帮忙送去医院的。
　　洛音收回了目光，她本来也打算送人去医院的，只不过不喜欢他们不帮忙还说风凉话。
　　救护车来了，医护人员把男人做了急救，运上了车。
　　洛音站在救护车下，踟蹰了两秒，还是选择上了车，这是她第二次上救护车。
　　随着救护车鸣笛声响起，洛音的思绪飘远。
　　爷爷去世的那个夜晚，大雨滂沱，她也是这样坐在救护车上，感觉彻骨的寒冷。
　　因为救护车而勾起不好回忆的洛音缓缓收回思绪，救护车的门开，到医院了。
　　她没犹豫，直接去缴费了，让男人尽快得到救治。
　　办好手续，她等在医院走廊里，刘贝达的电话打断了她的低落情绪。
　　刘贝达：“徒儿，你那两套房子按照你的定价给你卖出去了哈！”
　　刘贝达大咧咧的声音让洛音放松了些，“谢谢师父，佣金你帮我算一下，我转给你，改天请你吃饭。”
　　刘贝达啧了一声：“佣金就不用了，师父一顿酒就给他们伺候好了。”
　　洛音也没再多说什么，等找机会再还人情给他。
　　刘贝达：“该说不说，你卖了纳宝倒是可以，不过我不太懂你为什么要买城北印象的房子，那多偏啊？我跟我同事一说，他们都觉得那偏。”
　　洛音不以为然：“我觉得还好，交通和商圈都值得投资，未来会涨的。”
　　刘贝达：“涨倒是能涨，但是利润空间不大啊，还不是学区。”
　　洛音：“对口的是11中，是城北排名前十的学校，租金还可以。”
　　刘贝达恍然：“哦，你是准备出租啊，出租的话，按照性价比倒是还可以，但是11中也不是名校，租金也就不到两千，没什么意思啊。”
　　洛音倒是不在意，她投资一向是看好了就买，不犹豫。
　　其实也是增加了自己的机会成本，万一哪个就突然赚了呢，就像二环那套房子突然拆迁一样。
　　洛音乐呵呵地说：“没事，我最近财运好，万一爆了呢。”
　　刘贝达冷声笑道：“嗯，你就做你的暴富梦吧，我去忙了，有事找我。”
　　洛音甜甜应了声便挂断了电话。
　　医生恰好从病房里出来了。
　　还好男人只是进行简单的治疗就清醒了过来，他配合着做了一系列的检验，并联系上了家属。
　　家属赶来时得知是洛音救了他，还帮着缴纳了费用，拉着洛音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男人的妻子是位很有气质的中年妇女，带着眼睛，很知性。
　　她后怕地说：“小姑娘，多亏了你啊，我先生之前就晕过一次，上次在家里，没想到这次直接晕在路上，多危险啊。”
　　洛音微笑着说：“我爷爷之前就患有颈部动脉硬化，犯病时会突然头晕，跟您先生的症状有点像。”
　　妻子立即拍手道：“对对对，我先生就是这种病！那你爷爷现在痊愈了吗？”
　　洛音的笑容僵住，轻声说：“我爷爷年事高了，已经不在了，但他是多种并发症，年龄大了，器官衰竭，所以您不用过于担心，这种病积极治疗，不会威胁生命的。”
　　妻子点点头，看着洛音的眼神慈爱了许多，拉着她坐下闲聊起来：“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啊？在哪里上大学啊？”
　　洛音据实回答了，妻子颔首赞扬道：“不愧是北城大学的学生，素质就是高，我和我先生在市3中任教，你看，我们怎么把费用转给你合适。”
　　洛音微笑着说：“我都可以。”
　　微信收了转了账，洛音要告辞离开，男人妻子拉着她的手把她送到了电梯边。
　　洛音想起爷爷之前的病症，叮嘱了一句：“这种病要戒烟戒酒，不能过度劳累。”
　　妻子叹了口气，似乎是被洛音说中了她的担心，半感谢半倾诉道：“谢谢你姑娘，他之前的工作强度确实太高了，你也知道，3中是重点中学，所以我们今年调动了工作。”
　　洛音颔首，顺着她的话聊到：“调任工作就不那么忙了吧？”
　　妻子点头：“其实去年他身体就不好，因为他是名师嘛，本身就要教培，去年还临危受命，带了一届重点班，病情就加重了。调任的是他的母校，校长前几年就一直在做他的思想工作，想让他调任过去，要不是因为这个病啊，我们还不能下这个决心。”
　　在北城能成为名师的，都是教育系统有名的那几位。
　　许多名校就是靠着拥有一位名师坐镇才招揽到好学苗，进而成为名校的。
　　一个厉害的名师，不但要参与撰写教材，还有教培任务。
　　这个时候再带重点班确实很忙，身体不好就吃不消。
　　洛音表示理解：“那还是尽快调动工作比较好。”
　　妻子：“是啊，下个月应该就会去11中任教了。”
　　洛音颔首微笑着，随即猛然反应过来什么，睁大了眼睛问道：“11中？”
　　妻子已经拿起苹果给先生削着皮，没注意到洛音的失态，继续说着：“对啊，11中首先不是重点初中，压力就少了很多，校长承诺的工作量我先生能承受。”
　　洛音忍耐着心里的惊涛骇浪，表面淡定地又跟她聊了两句，借口不打扰病人休息，跟他们告别了。
　　推拒了他们的感谢红包，洛音快步出了医院的大门。
　　洛音坐在了楼下的花坛边，长吁了口气，赶紧拿出手机，按照刚刚在缴费单上看到的姓名搜索了起来。
　　国旭阳，男，54岁，北城第3中学特级教师，获得第八届数学教育奖，数学学科带头人……
　　长长的一串职务和成就介绍让洛音眼花缭乱。
　　她又搜了很多妈妈家长们聚集的本地论坛网站，提到数学，很多人都提到过国旭阳这三个字。
　　听他的课，可谓是千金难求。
　　这下她大概懂了国旭阳老师在家长们心目中的地位了。
　　她基本可以确定，这样一位名师调任到11中学，绝对会提高择校率。
　　11中会不会因此成为下一个重点学校未可知，但房价绝对会暴涨！
　　她现在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喝凉水都能赚钱吗？
　　洛音兴奋之余，冷静了下来，立刻给祝应泰发了信息。
　　【洛音：祝老师，您推荐我的那两支股票，一个月内能清仓吗？】
　　很快祝应泰回了信息
　　【祝老师：用不上一个月，不超过两周。】
　　洛音愉快地回复完，马上给卖自己房子的售楼处女孩打了电话。
　　女孩那边正跟同事闲聊，之前那个傲慢老油条售楼员正对她冷嘲热讽。
　　“你那个客户，才19岁，多半是偷家里钱出来学人投资，你看着吧，没准一会就给你打电话要退房呢。”
　　女孩想争辩，电话响了，屏幕上显示着客户洛音。
　　老油条的话犹在耳边，女孩心里咯噔了一声，接起电话，苦着一张脸说：“洛小姐，您不会真要退房吧？”
　　电话这边的洛音懵了一下，说道：“怎么可能，我要追加两套房，现在最小的面积是多少？”
　　女孩愣怔了几秒，声音都鲜活了起来：“目前最小的76平，有两套挨着的，跟您买的那两套是一栋楼。”
　　洛音：“行，给我定下，明天我去交定金。”
　　——
　　九月下旬，燕子已南迁，电线杆上落着几只不迁徙的麻雀，让北城大学这座庄严的学府门外，多了几分市井之气。
　　西门的停车场，一辆满是灰尘的帕萨特安安静静地停在停车位上。
　　坐在驾驶位的梅呈已经麻木了。
　　老板今天非让他开自己的车出来，还不让洗车的那刻，他就预料到这事跟洛音有关了。
　　只不过，他只是以为老板要找洛音。
　　却没想到，他是要偷偷等在这，守株待兔。
　　那天谁说的，不让他跟踪人家？
　　谁说的离开人家能活？
　　算了，老板也不是第一次打自己脸了。
　　他习惯了。
　　梅呈眼睛都已经盯酸了，他很怀疑，到底能不能等到洛音。
　　他想了想，提议道：“老板，北城大学一共4个门，我们要不要多派几辆车，把4个门都守住？”
　　坐在后座的顾衍，由于车子的狭窄长腿无处安放，别扭地缩了缩腿。
　　他转过头，透过满是灰尘的玻璃向外望去，悠悠地说：“不用，她一般都是走这个门。”
　　梅呈：……
　　您以前没少跟踪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文案名场面


第41章 薄发1
　　洛音在镜子前戴好黄水晶耳钉, 站远了一些，欣赏着自己这一身的打扮
　　浅杏色的吊带内搭加浅蓝修身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米白色长大衣, 半遮半掩着好身材。
　　外加了一顶毛茸茸的白色贝雷帽，化了个淡妆, 整个人精致又纯情, 洛音对自己这身打扮很满意。
　　李卷卷从外面回来, 一眼就看见了对着镜子臭美的洛音, 脱口而出：“约会去？”
　　洛音摇头：“我跟谁约会啊。”
　　李卷卷：“那你打扮这么漂亮干嘛？”
　　洛音被夸得很开心，眯眼一笑说：“我这是新学的开运方式, 叫守财穿搭。我这身颜色搭配都是有讲究的，尤其这对黄水晶耳钉, 叫钱眼。”
　　李卷卷笑了：“我看你也是掉钱眼里了，穿搭还整出来个守财穿搭。”
　　洛音不介意她的嘲笑，跨上包包, 拿上自己那一串钥匙大摇大摆地出门了。
　　她今天要跟两名租客签租房合约，即将到手一笔不菲的租房款。
　　换成之前洛音也不信风水，可前阵子拆迁又押对楼盘, 让她信了玄学。
　　毕竟，谁能有她这么幸运！
　　而且祝应泰让她买的两支股票差点赚了个翻倍，付这四套小户型的尾款都绰绰有余。
　　但是她还是选择了贷款一部分, 剩下留着做理财投资。
　　总之洛音觉得自己这么幸运不科学。
　　虽然有自己努力的成分，可一切来得太轻易，她总是觉得不靠谱。
　　所以想要靠玄学来给自己点安全感。
　　洛音包里揣着沉甸甸的钥匙串, 给刘贝达打了个电话, 想约他吃饭。
　　刘贝达正好今天休息, 俩人约好了中午见面。
　　—
　　就在梅呈打了第四个哈欠时, 看见了洛音的身影。
　　他挤掉眼里的泪水，急忙回头想要告诉老板，却见老板已经盯着窗外那抹身影了。
　　梅呈咋舌。
　　明明这么在意人家，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真是追媳妇不行，傲娇第一名。
　　梅呈转过视线去看洛音，不由得感慨了一句：“洛小姐今天穿得真漂亮，是要去约……”
　　梅呈的声音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吓出了一身冷汗，偷偷看向后视镜。
　　后视镜里的顾衍还保持着盯着窗外的姿势，只是眸色渐深，薄唇微微抿起，镜片似乎也无法遮挡他目光里的凌厉了。
　　他随意搭在腿上的修长手指缓缓蜷起，指骨一节节发出脆响。
　　梅呈知道老板常去练拳击，“咕咚”一声咽了口水，正怕他一个不高兴，拿自己撒气。
　　不过好在洛音很快打到了车，梅呈立刻自告奋勇，发动了车子，跟了上去。
　　好在不是高峰期，梅呈车技还不错，这一路没跟丢。
　　一直跟到了商业街的一家咖啡馆前停下，洛音下了车，径直走进了咖啡馆。
　　梅呈心道不好，这真是要约会的架势。
　　他转头看向面色沉郁的老板，小心翼翼地开口：“老板，要不要我去叫洛小姐过来？”
　　车厢里沉默了数秒，顾衍轻启唇瓣，缓缓道：“你以为我是来找她求复合的？”
　　梅呈：……
　　我并没有这么说。
　　老板您是不是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
　　洛音把两个客户都约到了咖啡厅。
　　一来，她一个女人在封闭式的地方逗留时间久不是很安全。
　　二来，这两位租客一个是城北印象的租客，一个是拆迁那套房子的租客，她来回跑也折腾。
　　提前都带他们看过房子了，带着李卷卷去的，安全系数高。
　　于是折中在两个租客比较方便的地方，就选中了这家咖啡厅。
　　但是她约的时间不同，一个是九点，一个十点，这样能让两人完美错开，不用泄露自己的隐私。
　　拆迁那套房子的租客是对情侣，应该是刚来北漂，身上有点积蓄，直接租了一整套二居室。
　　但又想省点钱，跟洛音讲了两天的价，洛音都不想租给他们了，最后以2800每月的价格成交的。
　　签完了协议，洛音从自己那一串钥匙中卸下一把交给两人。
　　他每个房子都有两把备用钥匙，所以这钥匙串上，一共十多把钥匙，很唬人。
　　事实上，洛音也是拥有六套房子的人，虽然都是小户型，但以量取胜。
　　拿到钥匙，情侣俩忍不住地嘴角上扬，眼里的憧憬，更像是获得了开启新生活的钥匙，沉浸在彼此的梦想中。
　　挥别了他们，洛音坐在原位看了看时间，要了杯咖啡，接着等下一位租客。
　　咖啡厅外不起眼的帕萨特里，梅呈看见服务员送咖啡时，还顺便送了一份提拉米苏。
　　服务员给洛音指了指斜对面的一位男顾客，示意是他送的。
　　洛音跟那位男顾客相视一笑，洛音也顺势点了个什么，服务员也给男顾客送了过去。
　　这不就是看对眼了吗？
　　梅呈下意识看了老板一眼，发现老板已经看见了这幕。
　　他指骨紧扣，目光幽深，眼里的火都要喷出来了。
　　随后他闭上了眼睛，双指掐在眉心间，似乎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梅呈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老板，要不要我去叫洛音小姐过来？”
　　尽管他刚刚他已经在乎成那样了，可开口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用。”
　　梅呈咋舌，很怕老板这样会憋出内伤。
　　洛音送了同等价值的东西给那位陌生的男人后，就没再朝那个方向看过。
　　男人似乎也觉察到了她只是出于礼貌，便没再打扰。
　　一杯咖啡喝完，下位租客提前了十分钟到了。
　　出乎洛音的预料，是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不像是要跟人拼房合租的样子。
　　中年男人看见洛音似乎也很意外，没想到他的房东是个小姑娘。
　　两人打了招呼后，便研究起租房合同了。
　　男人没别的要求，只要求跟他合租的人跟他年龄差不多，别是年轻人那种阴间作息，晚上狂嗨影响他睡觉，也别是老年人，早晨起太早就好。
　　洛音点头，拿出纸笔，把他说的这些都加在了附加合同里。
　　但是她不得不问了一句：“您是一个人住吗？我们的合同上有规定，一个房间不允许超过两个人住，也不能有孩子，因为那样，我同样不好给您招租客的。”
　　男人听闻后苦笑了一下：“我已经离婚了，放心吧。”
　　洛音颔首，没再继续询问。
　　看着他低头签字时隐隐露出的几根白发，洛音将钥匙交给了他。
　　北城是很多人筑梦的乐园，也是不少人碎梦的屠城。
　　——
　　签完合同，洛音将两人的合同和资料收进了文件袋里，起身离开，准备去往跟刘贝达约好的餐厅。
　　餐厅就在前面转角处不远，她决定步行前进，刚走两步，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洛音接起电话，对面是个老大爷。
　　老大爷：“请问是洛……那个，请问是有房子要出租吗？”
　　洛音感觉自己之前没听错，他是问了句自己的姓。
　　她在租房信息上联系人那写了洛女士，他知道不奇怪，可为什么又马上掩饰呢？
　　她迟疑地应了一声，就听对面说道：“我要租房子。”
　　洛音留了个心眼，问道：“您想租什么样的房子？”
　　对方犹豫了一下：“你有什么房子？”
　　洛音皱皱眉头，稍稍一试探就觉察出这人不正常。
　　就好像是她有什么房子他就租什么一样。
　　她想了想继续试探道：“我现在只有个45平的小户型，租金1800，您看行吗？”
　　老大爷爽快道：“行啊，就它了。”
　　洛音缓了缓，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对不起大爷，我刚刚记错了，这个小户型的租出去了，我现在只有120平的大户型了，位置特别好，租金贵点，要8800，您看……”
　　老大爷：“行。”
　　洛音：……
　　洛音：“大爷，您是不是认识我？”
　　那边突然没声了，似乎捂着话筒，故意压低了声量，好像在跟谁讨论，传来窸窸窣窣的对话声，但听不太清。
　　片刻后，他才用正常的音量对着听筒说道：“我就是大了小了都行，就是需要一个房子，你爷爷我不差钱。”
　　自称爷爷，洛音眯了眯眼，印证了心里的猜测，又试探地问：“您是不是顾爷爷的朋友？”
　　对面又猛地怔住不说话了，几秒后，似乎也不想掩饰了，和盘托出：“老顾说你这丫头精，我还不信，你怎么就猜出来的？”
　　洛音舒了口气，笑吟吟地说：“我诈您的，我就觉得您认识我，您这岁数的，我下意识就想到顾爷爷了。”
　　老大爷：“嗐，老顾知道你买了好几套房子，知道你要出租，怕你不好租，再着急上火，才委托我们哥几个的，这事让我办砸了，我还得去找老顾请罪去。”
　　洛音心里泛起一阵暖流，对着电话说：“谢谢爷爷。”
　　挂断了电话，洛音立刻给顾爷爷拨通了电话。
　　铃音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洛音甜软的喊了声：“顾爷爷。”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重重的冷哼：“哼，还给我打电话干嘛啊？”
　　洛音抿唇低笑，她这几个月都没给顾爷爷打电话，确实是有意避嫌，想着，等十一放假去看一次顾爷爷就好。
　　听顾爷爷这话，是跟她闹别扭了。
　　她依旧甜甜软软地跟顾爷爷说：“顾爷爷，我最近太忙了嘛，没来得及去看您，您没生气吧。”
　　顾爷爷：“呵呵，我可不敢生你气，说退婚就退婚，说搬走就搬走，你别来看我，我不想见你。”
　　洛音被呛得没脾气，软声软气地哄道：“我错了顾爷爷。”
　　顾爷爷那边沉默了，没接话。
　　洛音轻轻叹了口气：“顾爷爷，我本来想着十一假期去看您呢，您真不让我去啊？”
　　顾爷爷还是沉默不语，他这生气的样子，跟顾衍如出一辙。
　　原来这性格是遗传。
　　洛音只好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顾爷爷，您是不是找朋友来找我租房子啊？是怕我租不出去吗？”
　　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回应：“我闲的我，我管你租不租出去呢，你别净想那美事，我，我不想跟你说话，挂了！”
　　听着忙音，原本有点失落的洛音蓦地笑出声。
　　顾爷爷最后的慌乱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真是老小孩，暗地里记挂着她，还嘴硬。
　　洛音打算不拖到假期了，明天就去看顾爷爷。
　　繁华的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商场下的门店各个用尽了手段吸引顾客，整面通体的落地窗让人忍不住朝里看两眼。
　　洛音朝着约定好的餐厅走着，路过的珠宝店门口，也忍不住往里看几眼。
　　但玻璃有点反光，她警觉地发现，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好像刚刚从咖啡店出来就看见过。
　　她扭头看去，那辆车平平无奇，她一时也不确定是不是之前咖啡馆门前的那辆。
　　洛音又扭回头，突然看见周子学自金店里面出来，边叫她边朝她挥手：“洛老二！”
　　洛音嫌这个名字丢人，快走了几步，走到周子学身前，“这么巧，你来逛街啊？”
　　周子学炫耀地把手里的戒指盒打开。
　　硕大的钻石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晃了下洛音的眼。
　　周子学：“我爸给我妈定的钻戒，让我过来取，怎么样，好看吗？”
　　洛音看了看四周望过来的视线，伸手就把盒子关上了，低声说：“这么多人呢，你低调点。”
　　街边帕萨特里的梅呈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刚舒了一口气，就看见洛音跟一个男人碰头了。
　　是她约会的对象吗？
　　天啊，那人举起来的是什么？钻戒吗？
　　不会是要求婚吧？
　　梅呈纠结着要不要提醒下老板，但老板肯定又要傲娇地说不用。
　　可人家两人可能都发展到这一步了，他真的不在乎吗？
　　思来想去，梅呈决定还是问一问老板，万一这次需要他做些什么呢？
　　梅呈转过头，刚要开口，只见老板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漾着暖光的狭长双眸瞬间冷却，脸色沉郁，金丝眼镜被他捏在手中，都捏变形了。
　　顾衍头疼欲裂，此时此刻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脑海里只回荡着一句话。
　　“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你哥吗？就是因为她知道在你哥这里骗不到钱了，她的那些钱，都是周子学给的。”
　　顾衍蓦地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
　　车门重重关上，被震掉了一层灰。
　　洛音跟周子学正说着话，突然手腕一痛，一股大力拽着她走到了商场里。
　　随着重重的安全门关上，鲜有人至的安全通道内光线阴暗，洛音被堵在角落，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的高挑男人。
　　他修长手指夹着一张黑卡，递到她面前，温润的嗓音被咬牙切齿破坏殆尽。
　　“我比他们有钱，你怎么不继续骗我？”
　　洛音终于平复下心情，被眼前的顾衍弄无语了。
　　她睨了他手中的黑卡一眼，不屑地挑了挑唇，随手拎起一大串钥匙，晃了晃。
　　“让开，我得去收租了。”


第42章 薄发2
　　安全通道里空无一人, 楼梯下的角落里半明半暗，顾衍整张脸都匿在阴影里，长睫下的双眸漆黑, 紧紧盯着眼前嚣张的女人。
　　明明知道她跟他妈妈一样，心机深, 物欲重, 为了钱可以假装深情, 可为什么他还不断的想要找到她跟妈妈不一样的证据？
　　他明明最厌恶这样的人。
　　为什么却控制不住自己, 找各种借口接近她。
　　她就想罂粟一样，明知道不能靠近, 沾染上便戒不掉。
　　阴暗中，他喉结滚了滚, 声音很低：“我可以满足你的所有欲|望，可以回来吗？”
　　洛音眼里匿着碎光，片刻后, 嘴角轻挑：“你满足不了，而且我现在有钱了，还要多亏了你呢。”
　　她的毫不在意终于击溃了他的理智, 顾衍忍着太阳穴跳动的疼痛，低哑地叫了声。
　　“音音……”
　　这声略带着妥协的称呼，让洛音眼里的挑衅慢慢归于冷漠。
　　“请叫我洛女士。”
　　忽略掉他眼里复杂的情绪, 洛音推开他，提着的那串钥匙发出叮当的响声，大踏步离开。
　　——
　　洛音下午没有课, 早早就去挑选了最新鲜最好的水果。
　　她知道顾爷爷关节风湿严重, 还买了很多对风湿有效的补品。
　　入秋了, 她又给顾爷爷买了两件带护膝的保暖内衣。
　　洛音提着几万元的礼品, 深吸了一口半山中的清新空气，按响了顾家老宅的大门。
　　这是她回报顾爷爷的开始，以后，她会好好孝敬顾爷爷的。
　　保安认识洛音，但此刻也一脸惊讶。
　　因为他没接到任何洛音会来的通知。
　　但他还是恭敬地将洛音请了进去，并告知她顾老爷子在后院。
　　洛音没用保安去通传，自己从客厅穿了过去，到了后院。
　　客厅出来有一条长廊，一个个拱门的造型让洛音得以藏身。
　　因为她听见后院里有点嘈杂，便顿住了脚步。
　　顾爷爷原来在会客。
　　顾爷爷洪亮的声音很有穿透性。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山中住久了原因，估计唱个山歌都没问题。
　　“老孙，一会你找人给洛音打个电话，把她手里房子都租了得了，因为这事，我这两天都没睡好。”
　　被叫老孙的人说：“还让我们打电话？老王都让人发现了。”
　　顾爷爷：“老王那人不靠谱，就不应该亲自打电话，我就知道他得穿帮。”
　　另一位爷爷说：“我也一早就跟老王说，你叫你孙子孙女办这件事，他偏不听，说要亲自跟小洛音说话。”
　　老孙：“不过老顾，你也是的，人家小洛音那房子根本不愁租，你跟着上什么火啊？成天就瞎操心。”
　　顾爷爷轻哼一声：“你孙子创业时，你不也找人买他产品吗？”
　　老孙：“我那是亲孙子！”
　　顾爷爷不悦：“我这就是亲的！我能不担心吗？”
　　顾爷爷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进洛音的耳里，荡在她心尖。
　　洛音眼前起了雾，导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人影都模糊了起来。
　　人影故意压低了声音，靠近她：“洛女士，偷听呢？”
　　洛音：……
　　洛音眨掉了眼里的泪，看清了顾衍。
　　他眼袋略重，没睡好的样子，眼眶有点泛红，但脸上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又让洛音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院子里的众人听到这边有声音，纷纷探头看过来。
　　没等洛音反应过来，顾衍已经先一步走出去，跟各位爷爷打招呼了。
　　落在后面的洛音只好掩去尴尬，也跟着走了出来，
　　院子外一片青山，因为刚下过雨，起了雾，灰蒙蒙的。
　　洛音和顾衍这对俊男美女，背对着如水墨画一样的山景，好似画里的人。
　　洛音有意跟顾衍隔离开，朝顾爷爷走过去。
　　顾爷爷从先前的愣怔中回过神，目光在洛音和顾衍间徘徊了一个来回，问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洛音刚要解释，被顾衍抢了声：“我们来看看爷爷？”
　　这句“我们”就很让人想入非非，洛音想解释，被顾爷爷一声“哼”，唤走了注意力。
　　她回头看向顾爷爷不满的神色，只能蹲在他身边软声道：“顾爷爷，我不是故意不来看您的。”
　　一个炸雷在山间由远及近，轰隆隆地在院子上空炸开。
　　烟雾自山峦中一层层涌来，天色黑沉沉的，很快就辨不清远处的高峰。
　　顾爷爷看了看天色，转头睨了她一眼，指着稍远处的位置说：“帮我把那盆花拿来。”
　　洛音不疑有他，走过去拿起放在地上的一小盆粉色多肉，刚起身，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顾爷爷和他的朋友们显然是熟悉了山中下雨的速度，在第一个雷声响起时，就纷纷朝长廊走去。
　　洛音用手挡住头，刚要转身往外跑，一把雨伞就遮在她的头顶。
　　她心里一顿，扭头一看，竟然是保姆姐姐。
　　保姆姐姐指着院子前方不远处的透明玻璃屋，示意她跟着自己去避雨。
　　洛音为刚刚下意识以为是顾衍这个想法而感到羞愧。
　　头都没回，就急忙跟着快步走了过去，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有长廊不去躲，要舍近求远到玻璃屋。
　　更没注意到跟上来的顾衍。
　　直到在玻璃屋里看见了走进来的顾衍，洛音才恍然，是不是被顾爷爷套路了？
　　还好有保姆姐姐，可她把电子炉火点燃就找借口离开了，连把伞都没留。
　　而已经在客厅喝上热气腾腾龙井茶的顾爷爷笑得老谋深算。
　　好友竖起大拇指：“你这反应够快啊，这么会功夫就想到把俩孩子单独关一块这个馊主意了？”
　　顾爷爷摆手一笑，深藏功与名：“反应快谈不上，从他俩一起出现时，我就在盘算了。”
　　被盘算了的两人，此刻正在玻璃房里烤火。
　　玻璃屋外都是看似杂乱实则精心设计的灌木，只有一棵遮阴的树木。
　　屋内盛开着各种不该在当季盛开的花。
　　电子火炉的温度已经将洛音身前湿透的衣襟烤干了，她转过身，准备烤烤后侧的裤脚。
　　顾衍也在烤火，但烤得漫不经心。
　　他摘掉了眼睛，放置在一旁的木桌上，两只已经干透的袖口还被他放在火边烤，显然心思不在烤火上。
　　若不是雨水打着玻璃，此刻屋内就寂静得尴尬了。
　　谁也没想到，率先打破尴尬的是一只浑身被雨浇透了小猫。
　　这只落汤猫应该是只野猫，估计是趁着他们进门时偷偷溜进来的。
　　显然，它也想烤火，但是不敢靠近，只“喵”了一声，很警觉。
　　落汤猫的身上都是泥水，分不清什么颜色，看起来丑丑的，只有双眼是蓝色的。
　　洛音想起包里还有一盒蟹黄肉松小贝。
　　巴掌大的小盒装了两个，她今天起得早，买来当早餐的。
　　结果没吃完，剩下了一个。
　　洛音掏出糕点盒走了过去，谁知，落汤猫吓得立刻转身逃窜开。
　　它找到了安全距离停下，警惕地看着洛音。
　　“给我。”
　　洛音的糕点盒被一只大手拿走，修长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手心，洛音蜷了蜷手指。
　　顾衍将糕点盒打开，放在地上，然后拉着洛音后退了两步，观察着。
　　落汤猫犹豫了半天，见他们没动，它才慢慢靠近了糕点盒，闻了又闻，半天也没吃。
　　洛音有点耐不住性子，想要出点那种逗狗的声音，唤醒它的食欲。
　　手指却被捏了一下，她才意识到，顾衍牵着她的手呢。
　　洛音想要甩开，手指又被紧紧一捏，顺着顾衍指的方向看去，落汤猫已经开始舔肉松吃了。
　　洛音想起顾伯母说过，顾衍以前养过一只猫。
　　怪不得懂得怎么跟猫相处。
　　洛音刚想抽回自己的手，顾衍已经率先抽走。
　　他慢慢走到小猫面前，留了一只手臂的距离，然后停下。
　　落汤猫警觉地停了一下，见他没动，又去吃食物，它应该是饿坏了。
　　洛音也慢慢走了过去，蹲在顾衍身旁，一起看着丑丑的落汤猫吃东西。
　　落汤猫进食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顾衍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在它头上摸了一下。
　　落汤猫缩了缩脖子，却没躲。
　　顾衍动作也舒缓了下来，又在它头上摸了两下。
　　这回它变得很顺从了。
　　五分钟后，火炉旁，两人一猫一起烤着火。
　　落汤猫已经被顾衍成功俘获，懒懒地趴在火炉旁，享受着阴冷雨天难得的温暖。
　　“你房间电脑里的那份合同，是怎么回事？”
　　顾衍一句话成功打破了静谧。
　　洛音神色一滞。
　　他不是早就看到了，还以为他没当回事，时隔这么久，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她想了想，直言不讳地说：“没怎么回事，就是我跟顾爷爷的一个约定，跟你无关。”
　　顾衍沉默了几秒，似乎蹲累了，起了身。
　　一旁烤火的落汤猫几乎快要睡着了，随着顾衍起身，它也跟着起来。
　　它原地抻了个懒腰，迈着优雅的猫步，跟着顾衍朝洛音方向走去。
　　顾衍在她对面站定，没戴眼镜的双眸里藏不住情绪，认真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压迫感十足。
　　顾衍：“你真的是为了钱才离开我的吗？”
　　洛音没躲避，迎上了他的目光，看似自愈实则被冷封起的心又隐隐难受起来。
　　他真的很擅长把她的伤口反复拔开，并撒上一把盐。
　　小雨滴答着打击着屋檐，半晌洛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对啊，我当初为了钱接近你，现在为了钱离开你，不是顺理成章的？”
　　顺理成章到，他不该有所怀疑才对。
　　毕竟，他一直坚信她眼里只有钱。
　　洛音打开了玻璃屋门，冷风灌入，洛音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刚要走出去，顾衍却伸出手臂拦住她的去路。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浓密的眼睫低垂，遮住眸中复杂的情绪，嗓音压低：“可你之前也口口声声说喜欢我。”
　　洛音怔住，仰头看着他，清澈的小鹿眼闪烁，分不清是光还是泪花。
　　他神色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调侃，好似刚刚一瞬的深情都是错觉。
　　“你到底那句话是真的……”
　　洛音脚下被软软的东西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向前倾，撞进了近在咫尺的顾衍怀里。
　　他突然不说话了，身体僵直，话音洛音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随着“喵”地一声，玻璃屋门关上，徒留落汤猫的背影，快速窜到了灌木丛中。
　　洛音浑身没有支点，只能抓住他的双臂，想借力从他身上起来。
　　可她一动，顾衍也跟着动了。
　　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背上，隔着轻薄的雪纺布料，传递着温度。
　　顾衍手指微动，又蜷了蜷，稍稍用了些力气，将她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她感受到了他胸口的起伏，随着他恢复了呼吸，变得越发没了规律。
　　洛音此刻也很乱，没办法猜测他此刻行为的寓意，只能双手用力推开了他。
　　趁着他还没回过神，她迅速夺门而出。
　　——
　　九月末的正午，校园里礼堂路的银杏树已经枝繁叶茂，阳光跃在金灿灿的叶子间，调皮地隐藏着自己的光芒。
　　洛音一下课就往西侧的大礼堂跑，一边跑一边看时间。
　　终于在规定时间跑到了礼堂门口。
　　周子学刚好也在礼堂门口，旁边站着一位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保罗衫，像是刚打完高尔夫。
　　应该是周子学的爸爸。
　　洛音向周围扫视了一圈，没看见叶絮胭，才慢下速度，缓步上了长长的台阶。
　　她对周子学的爸爸报以微笑，周子学介绍道：“爸，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洛音。”
　　洛音大大方方地跟周爸爸打了招呼：“周叔叔好。”
　　周子学爸爸颔首微笑看起来很友善：“总是考第三的洛音，我记得。”
　　洛音：……
　　看来周爸爸对第二第三的名次有着莫名的执着。
　　洛音跟周爸爸礼貌地寒暄了几句，问周子学看见叶絮胭没有？
　　周子学诧异地看着她：“你别告诉我，你邀请的是叶絮胭？”
　　洛音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有什么问题吗？”
　　话音刚落，外联部部长梁行从正巧从礼堂里出来，热络地跟周子学和他爸爸打招呼。
　　他们寒暄完，周子学跟他爸爸先进去了。
　　梁行这才注意到等在旁边的洛音，纳闷地问：“洛音你这是……”
　　洛音神秘兮兮地说：“梁部长，我约来了一位你意想不到的人。”
　　梁行起了兴趣：“哦？谁啊？”
　　洛音卖着关子：“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礼堂前驶来一辆英菲尼迪，大家都很惊讶。
　　虽然礼堂门口有一条四排道的马路可以通车，但除非特殊身份的人，否则不准通行。
　　洛音感兴趣地盯着车，想看看来的是什么大人物。
　　车门开了，一个微胖的女人从副驾里下了车，然后女人下车后又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双黑色高跟鞋先从门后露出，接着是闪着鳞片一样的深蓝色鱼尾裙，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叶絮胭穿着一身精致的晚礼服，奢华的首饰将她衬得华贵无比，仿佛来参加颁奖典礼的。
　　洛音见状赶紧迎了上去，恨自己没带一把伞，没办法将她女明星的气场撑足。
　　叶絮胭却巧妙地躲开了洛音的接近，提着裙摆迈上了台阶，优雅地跟梁行打招呼。
　　洛音收敛了笑容，觉得事情不对劲。
　　她也快步跟上了台阶，听见两人的对话，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梁行：“叶大女神，你真是美出新高度了。昨天接到你电话时我还没敢相信是你本人呢。我代表公益社感谢你主动为这次助残活动献爱心。”
　　洛音嘴角抽了抽。
　　这个女人，竟然釜底抽薪，把她直接甩掉了。
　　洛音想了想，也没吃哑巴亏，挤出笑容站在他们之间说：“没想到，昨天我邀请叶学姐后，她又给梁行学长打电话了，叶学姐做事一向严谨，她可能是怕我说不清楚……”
　　“洛音，你说什么呢？”叶絮胭打断了她的话，“你也没邀请我啊，是我自己知道的这个活动，主动联系的梁部长。”
　　洛音的笑容有点维持不住了：“叶学姐，我们昨晚通电话的记录还有呢。”
　　叶絮胭瞟了她一眼，温温柔柔的嗓音里都是暗刺：“洛学妹，你不能为了几个德育分就撒谎吧？我们确实通电话了，但是你也没跟我说这件事啊。”
　　叶絮胭的傻已经深入洛音的印象了，所以她轻敌了，当时没录音，这是个严重的失误！
　　没想到，她现在变聪明了，还学会了倒打一耙。
　　梁行左看看右看看，叹了口气对洛音说：“小洛啊，你邀请不来嘉宾没关系，不能为了德育分弄虚作假啊。”
　　叶絮胭也貌似好心地劝道：“你想要德育分就要凭本事去获得，不能坑蒙拐骗啊，这涉及到人品问题了，我想帮你也没办法帮啊。”
　　洛音紧紧咬着唇，细软的声音里饱含着怒火：“德育分我可以不要，但是我没撒谎！我又不是没脑子，怎么会撒这种容易被揭穿的谎言？”
　　叶絮胭柔柔地说：“因为你知道，按照我的性格，我肯定会帮你圆谎。可是今天我想较回真，不是你邀请的就不是，我不能说谎。”
　　梁行摇摇头，看向洛音的眼神中有点看堕落少女的惋惜：“我那天请你邀请顾衍，你邀请不到就算了，可你不该故意骗德育分。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闹大，你可是要挨处分的。”
　　梁行还想说点什么，突然一抹身影让他眼前一亮，人群中那么显眼，想忽略都做不到。
　　洛音和叶絮胭注意到梁行突变的神色，纷纷回头看去。
　　一身白衣的顾衍正缓步上着台阶，黑色的刘海松散着，不似往常用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微风拂过，有种凌乱的美感。
　　细细的镜框下，深邃的漆黑双眸掀了掀，嘴角漾起疏离又温润的笑。
　　叶絮胭笑容逐渐扩大，脸上扬起自得的笑。
　　她昨晚给顾衍打电话，让他跟自己一起来，当时顾衍没同意。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梁行惊喜万分，忙迎了上去：“顾总，真没想到您能来，我真是太激动了，是谁邀请您来的？我可得给记头功！”
　　叶絮胭甜声道：“阿衍是我邀请来的。”
　　梁行恍然大悟，看着两人笑得暧昧：“原来是叶女神，那就怪不得了。”
　　顾衍停在洛音对面，声音不高，却所有人都能听见：“你昨晚确实给我打电话了，可并没邀请我。”
　　周围人：……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叶絮胭脸色铁青：“阿衍，明明是我邀请你的啊！”
　　顾衍慢条斯理地说：“叶絮胭，你身为公众人物，怎么能说谎？
　　叶絮胭：？
　　刚刚热络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梁行尴尬地看看叶絮胭，试图缓和气氛：“顾总，您能来我们就蓬荜生辉了。”
　　顾衍指了指洛音，语气有些无奈，却隐匿着宠溺：“我也不想来，可她偏要我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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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薄发3
　　顾衍这句明显偏袒的话让现场所有人都傻在那。
　　他不是跟洛音退婚了吗？
　　叶絮胭不是她的白月光吗？
　　为什么他为了洛音去讽刺叶絮胭？
　　所有的疑问都化成了灼灼的吃瓜目光, 看得叶絮胭脸颊通红，胸腔起伏强烈，手指微微颤抖, 眼里泛起点点泪光。
　　她这几年辛苦营造的假象，就在着一夕间, 全部崩塌, 连一点壳子都不剩。
　　可他之前不是这么对她的。
　　哪怕她知道他不喜欢她, 知道他对她的冷漠疏离, 可也从来不会当众给她难堪。
　　难道，就因为她刚刚污蔑了洛音, 所以他就让她这样没脸？
　　他就这么喜欢洛音吗？
　　梁行反应是众人中最快的，立刻捋明白了人物关系, 对洛音笑得无比灿烂：“哦，原来洛音学妹邀请的是顾总，怪不得她刚刚说她邀请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真的太惊喜了，洛音学妹，你可是立了头功啊！”
　　全场最懵逼的洛音缓过神来, 干笑了两声，深看了顾衍一眼，便被梁行邀请进入礼堂会场。
　　可突如其来的被一声吼, 让众人停住了脚步。
　　一个保安从电动车上下来，指着叶絮胭的车又大喊了一声：“这车是谁的？”
　　给叶絮胭开车门的那个微胖女人立刻跑下台阶说：“我们的，怎么了？”
　　保安一手拿着警棍一手掐腰, 生气的说：“谁让你们进来的？这条路不让走车不知道吗？”
　　微胖女人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叶絮胭的经纪人,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让你们放行的。”
　　保安大吼道：“是, 你们说你们是明星，我们就让你们车进校区，允许你们停在西门内的停车场，可谁让你们开大礼堂这来的？”
　　微胖女人据理力争：“你也知道我们絮胭是明星，她走进来得有多少人围上来，我们不是怕给学校造成骚|乱吗？你怎么倒打一耙？”
　　保安撇嘴轻蔑一笑：“你当我们北城大学的大学生都没见过明星啊？别说你这没什么名气的小明星了，上学期一位当红明星来了，我们学生也都特别有素质，没出现你说的骚|乱！”
　　这番话说完，台阶之上的叶絮胭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在众人面前实在没脸。
　　她赶忙叫住还企图理论的经纪人。
　　“林姐别说了，快把车开走吧。”
　　——
　　洛音只在开学典礼时来过一次大礼堂，这是第二次。
　　礼堂很大，能容纳几千人，所有来宾都有一个自己的名牌，被安排在了前排。
　　洛音放眼望去，全是xx集团的xx董事长，总裁。
　　她从活动简章中看见了还有好多名誉顾问，但是今天一个也没到场。
　　都是一些本校毕业的，现在在各行各业崭露头角的人物。
　　有的是著名主播，有的是娱乐圈有一定名气地位的表演艺术家。
　　可能是想活动当天再请他们来吧。
　　洛音正观察着，梁行从一旁走过来，朝着顾衍的方向走过去，路过洛音时，还微微对她笑了一下。
　　跟之前嘲讽她撒谎时判若两人。
　　他把一个手写名牌放在了稍稍靠旁一些的位置，显然是临时加上的，还跟他在解释着什么。
　　估计是怕给他临时安排的座位不是中心，怕他生气。
　　顾衍当然不会生气，他装温润大度还装不过来呢。
　　如果是真生气了，这个人估计就遭殃了，他可是比她还恶毒。
　　洛音在后面一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别人了。
　　周子学在跟他爸爸应酬，他爸挨个给他介绍那些大佬们。
　　能感觉出他的应接不暇。
　　而叶絮胭估计是因为刚刚丢完脸，全程带着墨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保持优雅和高冷。
　　很多在礼堂里的人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有人主动找她寒暄，慢慢她也就摘下墨镜，跟周围人融入了。
　　而另一个更忙碌的人就是顾衍了，一堆人围着他，七嘴八舌的，洛音甚至都怀疑，他听清楚他们说话没有。
　　洛音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就没挪开过。
　　她不自觉回想起礼堂门口，他那明显的偏袒，一时想不通他这么做的原因。
　　“嘿，眼睛都要长顾衍身上了。”
　　周子学那边终于应酬完，得以逃脱，趁乱跑到了洛音身边坐下。
　　调侃了她一句后，他抱怨道：“呼，差点没折磨死我。”
　　洛音收回视线，撇撇嘴：“有爸爸给铺路还抱怨。”
　　周子学看了看她：“要不要我帮你铺路？”
　　洛音摇摇头，“没本事之前，所有的铺路都是无用功。”
　　周子学轻呲一声：“想讽刺我就直说。”
　　洛音无声叹了口气：“我那是羡慕。”
　　周子学转过头看她，来了兴趣：“羡慕我？”
　　洛音颔首，黑漆漆的眼珠里映射着礼堂内的光：“你爸妈很关心你”
　　周子学眉眼微压正视着洛音，收去了平日的吊儿郎当，神情忽地认真起来。
　　他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一个突然走过来的人影打断了话音。
　　是一个长相陌生的学长，应该是公益社社员：“洛音学妹，顾总有事叫你。”
　　洛音转头朝顾衍方向望去。
　　好家伙，第一排的一众大佬们正在窜座位，把顾衍左边的位置窜出了一个空位。
　　洛音：……
　　这是要干什么？可以拒绝吗？
　　在众目睽睽下，似乎拒绝更引人注目。
　　洛音只好选择了当下最低调的顺从，脚下跟灌铅了一样，脚步沉重地挪到了第一排。
　　刚刚挪座位的众人又纷纷起身让座，洛音瞳孔微缩，撑着僵硬的假笑，边低头致谢边走了进去。
　　走到顾衍身边坐下，顾衍对过于殷勤的梁行说：“你不用操心我了，洛音负责我就好。”
　　洛音：？
　　梁行笑着说：“那太好了，洛音学妹，今天一定照顾好顾总，让他感到宾至如归啊，我给你记一大功！”
　　洛音：……
　　舞台上灯光骤然亮得通明，全场终于安静下来，周围人收回了隐隐落在洛音身上的打量目光。
　　梁行登上了舞台，站在了演讲台后，试了试麦，开始正式进入今天的主题。
　　梁行成了主持人，先后请了公益社社长闻亦、学校领导等权威人士讲话。
　　然后全场灯光熄灭，大屏幕上播放了提前准备好的有关活动的视频。
　　在全黑的环境下，洛音终于不用受大家的瞩目，放松了下来，专注看着视频。
　　视频做得震撼又感人，洛音看得正看得起劲，突然感到顾衍的靠近，一道温热气息打在她耳侧，低低的声音摩擦着耳膜。
　　“今天的事，怎么感谢我？”
　　该来的总会来，洛音抿住唇，从顾衍帮了她的那刻起，她就猜到他是有目的的。
　　洛音轻声问：“你要怎么感谢？”
　　顾衍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上次送你的滑雪镜和手机，你都没拿。”
　　洛音哽了一下，稍稍侧目，正对上他深邃乌黑的眸子，“嗯”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屏幕上的光晃过一尘不染的镜片，反射的光芒遮住他的眼睛，一时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顿了顿，他说：“上次的问题还没回答我。”
　　洛音抿住唇，又松开：“你要的感谢就是回答你的问题吗？”
　　“嗯。”顾衍低沉的嗓音似乎带着钩子，“你到底那句话是真的。”
　　洛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清澈的眼底却蕴藏着某种浓而强烈的情绪。
　　她缓缓开口，声音很轻：“我每句话都是真的，只是你不信而已。”
　　屏幕的视频接近尾声，礼堂里的灯光骤然亮起，洛音收回目光。
　　没有错过顾衍拧紧的眉峰和眼尾的微红。
　　宣传视频播放完，负责本次活动策划的副社长为众大佬讲解了赞助的双赢政策。
　　一是有助于竖立企业形象，因为北城大学的公益活动比较有广泛的社会价值。
　　二是给出了切实可行的宣传政策，比如校内悬挂商家冠名横幅、会有主流媒体和自媒体宣传报道，还可以让志愿者穿上印着商家logo的衣服等等宣传手法。
　　三是可以达成长久的合作模式，实现共赢。
　　讲解的过程中，有社员已经把企划书分发给每个人手中。
　　虽然没有强迫的意思，但是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都是托关系请来的，基本上都会赞助。
　　但是公益社也没马上就谈钱，还在学校风景最美的南湖坡设好了午餐，请各位过去。
　　各位大佬一般是没有这么多时间浪费在午餐上的，有很多都是拖了不知道多少道关系才请来的，所以直接跟公益社签订了赞助书就离开了。
　　只有像周子学这种，带亲爸爸来参加的，或者关系匪浅的，才会花时间留下来。
　　所以洛音看着不紧不慢走在自己身边的顾衍，还有跟在他们身后的叶絮胭，心情有点复杂。
　　南湖坡最著名的就是湖畔的大片绿草地。
　　阳光倾泻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平时会有不少学生直接坐在或者趴在草地上看书。
　　其中最大的一片草地上种着一颗百年榕树。
　　枝繁叶茂如同一顶巨大的伞，俨然成为网红打卡地的景点
　　就在这颗榕树下，公益社摆了长长的铺着白餐布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个罩着圆形西餐盖。
　　看着像草坪婚礼的自助餐。
　　公益社的社员们训练有素地把餐盖揭开，一道道精美餐食在颜色各异的盘子里冒着热气。
　　洛音是被图案各异的盘子吸引的，她走进了观察，发现每个盘子都不一样，而且像是手绘的。
　　闻亦社长带着导游用的扩音设备对各位介绍：“这里的每道菜，每个盘子都大有来头，而且不是出自一双手。下面有请各位创作者。”
　　大家顺着社长的手的方向看去，从不远的教学楼中慢慢走出人来。
　　有的坐着轮椅，而推轮椅的是个盲人，有的双袖空空……
　　一共六人被社员指引着来到了榕树下。
　　不用闻亦介绍，大家也知道他们是残疾人，是本次助残活动群体代表。
　　闻亦学长不亏是播音主持专业的，声情并茂地介绍着几人。
　　菜品基本都是三位聋哑人的杰作，他们考取了国家高级厨师证。
　　甜点是出自一位下肢残疾和一位盲人之手。
　　最意想不到的是，这些手绘盘子，竟然是那位没有双臂的残疾人画的。
　　他用嘴叼着笔，一笔一笔填满整个白盘，烧制成艺术品。
　　他们要付出比常人千百倍的努力，吃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才能练就一项技能。
　　就在大家都深深折服于他们的韧劲和毅力时，闻亦将话筒递给他们，让他们说说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学习这项技能。
　　一位盲人对着话筒有点拘谨，朴实的声音从小音箱中传来：“当初只是想着能活下去。”
　　这句朴实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心仿佛都颤动了一下。
　　现实也许剥夺了他们畅想远大的理想的能力，他们只是想有个一技之长活下去。
　　可他们还是尽全力为自己博得了一个跟普通人一样的就业机会。
　　钦佩和感动让众人自发地，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为他们的努力和心态喝彩。
　　闻亦说，全国还有很多残疾人士生活得很困难，包括他们的子女，有的甚至念不起书，导致一个家庭的恶性循环，所以需要社会人士献爱心来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洛音眼里湿漉漉的，她甚至有些羞愧于自己之前帮着拉赞助完全是出于私利。
　　她现在深刻感受到了公益的意义。
　　趁着大家在品尝美食，洛音主动走到温亦和梁行面前，主动要一份赞助协议书。
　　梁行热情地递给了她一份，笑呵呵地说：“用我亲自给顾总讲讲上面的条款吗？”
　　洛音迟疑了一下说：“那麻烦你再给我一份，我拿给顾总。”
　　梁行不解地又递给她一份，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为什么要两份啊？”
　　洛音：“我自己也想捐赠一份。”
　　梁行和温亦对视了一眼，诧异过后，梁行说：“小学妹，你就不用了，你那点钱杯水车薪。”
　　温亦也温和地说：“上次你卖课捐赠的一千多元我们已经记下了，很感谢你的爱心。”
　　洛音迎着阳光，眼睛有点睁不开，眯着眼慢悠悠地说：“我打算捐一百万，真不用吗？”
　　作者有话说：
　　洛音：姐大小也是个富婆


第44章 薄发4
　　温亦和梁行不约而同放大了瞳孔, 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清纯中又带点狡黠的慵懒。
　　两人还没等说什么，拖着一席优雅鱼尾裙的叶絮胭走了过来。
　　她瞥了一眼洛音手里的两份协议书, 调侃道：“怎么？你也要签一份？打算捐多少？”
　　洛音眨了眨眼，软糯地说：“肯定比你捐得多, 我捐了500万, 叶女神不能只比我多捐一百万吧？”
　　叶絮胭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 她本来只想出50万的。
　　她清了清嗓音, 对着洛音开口，却怀疑地看向温亦和梁行：“你真出500万？”
　　洛音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着两位学长的面, 能说谎吗？”
　　迎着闻亦和梁行目光，叶絮胭挺直了背脊, 像白天鹅一样高傲地说：“也给我一张协议书吧，我本来也打算捐700万的。”
　　签字时她控制住轻颤的手指，最后一笔签完, 稳住加速的心跳，落落大方地朝闻亦和梁行优雅一笑。
　　可在看见洛音得逞似的一笑时，叶絮胭血压猛然飙高, 左眼皮狂跳。
　　果然，洛音说：“哎呀，我突然不舍得捐500万了, 还是捐100万吧，叶女神你真有爱心。”
　　叶絮胭没办法想洛音一样不要脸，她还有女神光环呢, 咬着牙也得灿烂地笑。
　　差点没憋出内伤。
　　她怎么就不长记性, 每次都被她坑, 还非要往她身边凑合。
　　叶絮胭这次发誓, 坚决远离洛音这个坑货。
　　洛音办完手续将协议书交给温亦时，顾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手里还端着一个杯子，递给了她。
　　洛音舔了下有点发干的嘴唇，接过了杯子喝了一口，苦涩弥漫整个口腔。
　　可能咖啡豆一般，或者烘焙方式不同，她并没有喝出顾衍之前冲出的那种果香味。
　　说实话，有点难喝，她犹豫着要不要咽下去。
　　顾衍悠悠地说：“看来这款咖啡豆不好喝，那我换一款。”
　　洛音：……
　　合着拿她当小白鼠呢！
　　洛音“咕咚”咽了下去，她沉着脸转身走开，想要把咖啡放回餐桌上，顾衍却接了过来，并递给她一杯温水。
　　洛音纳闷地看了看顾衍，又看了看温水，凑近了鼻子闻了闻，好像只是一杯普通的白开水。
　　顾衍背过身去重新选着咖啡豆，悠悠地说：“没毒，喝吧。”
　　洛音砸咂嘴，喝了口温水，嘴里的苦涩被冲淡了。
　　——
　　洛音完美履行了自己今天的义务，顾衍指什么她就往盘子里夹什么，俨然一个听话的小女佣。
　　一会的功夫，不大的盘子里已经被装满了。
　　一块四四方方铺着榛果的提拉米苏，一串蔬菜牛肉什锦烤串，两个三文鱼鱼籽寿司，一份芒果布丁。
　　洛音给自己又多拿了一串什锦烤串，遗憾于寿司和布丁还有提拉米苏已经都空盘了。
　　顾衍终于挑好了咖啡豆又冲了两杯咖啡，带着洛音到公益社摆在湖边的几套桌椅那里坐下。
　　阳光投射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伴着微风，树荫下很清凉。
　　洛音挺喜欢这种环境的，不觉放松了下来，只是有些垂涎盘子里的美食。
　　一杯温热的咖啡被放到了她面前。
　　洛音这次学聪明了，没急着喝，观察着顾衍喝后的表情。
　　他闲适地靠着椅背，左腿搭在右膝上，望着湖面慢慢地喝着咖啡，怡然自得。
　　看来他对这款咖啡豆很满意，喝得惬意。
　　洛音这回才敢放心地喝，果然，又品出了果香味。
　　鉴于这次他没坑自己，洛音将盘子往他身前推了推，示意他趁热吃。
　　顾衍注意到她的动作，拿起一块三文鱼寿司吃了下去，然后将盘子推了回去，“吃不下了，剩下给你。”
　　洛音第一反应是惊喜，第二反应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她才想起来，他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和甜食。
　　那提拉米苏、布丁和烤串，分明就是给她拿的吧。
　　洛音正思索着，听见顾衍的声音传来：“刚刚你说，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是什么意思？”
　　洛音不是很想继续讨论，敷衍道：“你认为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吧。”
　　顾衍却显然没有想要结束话题的意思：“我认为你的意思是，之前你说你喜欢我，都是真的，对吗？”
　　洛音：……
　　他还真会理解。
　　洛音直视着他，眼神没有闪躲，直言道：“是又怎么样？那都是以前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顾衍眸色变深，凝视着她，这次他没用疑问句：“你的意思，你之前并不是为了钱接近我，是真的喜欢我。”
　　洛音有点被问烦了，她不想再讨论这些废话：“现在谈论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现在能跟你谈论这些，也是因为我真的放下你了，所以，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讨论这种话题。”
　　顾衍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慢慢缩紧，指尖泛白。
　　忽略掉他灼灼的目光，洛音品着舌尖的香甜，嫩滑的布丁顺着咽喉滑进食道。
　　她惬意地把整个布丁吃完，顾衍终于又开了口，声音有些郑重，像是解释又像是承诺。
　　“之前我觉得没必要，但今天我想正式跟你澄清一下。我没喜欢过叶絮胭，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洛音眼睫轻颤，微微抬起。
　　透过树叶的细碎阳光洒下，使她镀了层暖黄色的滤镜，怔住的样子像张p好的美照。
　　顾衍放下了咖啡杯，双手交叉握在一起，看似随意地搭在桌面上，神情专注，静静地等着她的反应。
　　怔了半晌，洛音彻底咽下口里的布丁，不紧不慢地说：“你喜不喜欢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衍温润的面色似乎维持不住了，缓缓蹙眉，微微眯起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想看穿她此刻的想法。
　　静默了一瞬，洛音又说道：“既然话说到这，我也跟你说明白一件事。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叶絮胭。我离开你的原因有点复杂，但你之前没问过我，现在我也已经不想说了。”
　　太阳渐渐西移，翠鸟略过湖面打破了平静的碎金。
　　洛音没什么心情在这陪着他了。
　　想去找个打包袋装剩下的食物，手机却适时响了起来。
　　洛音接通了电话，是周子学：“你在哪呢？”
　　洛音抬眼环顾一圈，还真没看见他，答道：“还在南湖坡呢，你已经走了吗？”
　　周子学：“我都走半个钟头了，你还在那磨叽什么呢？顾衍还没走？”
　　洛音“嗯”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周子学啧了一声，说道：“我是不是应该过去破坏一下？”
　　洛音：“不用勉强。”
　　周子学：“嘿~你是不是又怀疑我不会喜欢人？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跟顾衍决斗！”
　　洛音翻了个白眼，看了顾衍一眼，拿起杯子帮着放回清洁车中，也正好有借口躲开他讲电话。
　　“说正事，你找我干嘛？”
　　周子学：“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你那个男人婆室友平时害怕什么？”
　　洛音挑了挑眉梢，说道：“你说李卷卷啊？她好像没什么怕的。”
　　周子学砸咂嘴：“我觉得一般的东西她也不会怕，那她平时最讨厌吃什么？”
　　洛音：“你干嘛？”
　　周子学打着哈哈：“我就是提前问问，避免一下。”
　　洛音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姨母笑：“她好像特别讨厌芥末。”
　　周子学邪恶地低声一笑，有种是克制的兴奋，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周子学吗？”
　　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洛音一跳，手里的空杯子差点掉在地上，幸好及时抓住了。
　　她回头看着身后的顾衍，将她身前的阳光当了个结实，刚刚太专注磕cp，一时没注意突然出现的阴影。
　　洛音不满地嘀咕着：“你怎么偷听人打电话？”
　　顾衍手里拿着他喝过的咖啡杯，放在了她面前的清洁车里，悠悠道：“是你挡着我了。”
　　洛音：……
　　她拿了打包袋，准备把没吃完的带回去。
　　毕竟夹到盘子里的食物也没办法放回去，不太卫生。
　　洛音打算得挺美，却计划没有变化快。
　　顾衍将咖啡杯放进清洁车里，转过头来对她说：“我还没吃饭呢，陪我去。”
　　洛音有些不满：“这里不是有吃的吗？”
　　顾衍睨着她：“这里的我不爱吃，你今天负责接待我，现在还没到时间，而且我帮你赚了那么多德育分。”
　　洛音：……
　　他真是把她能反驳的理由都给堵死了。
　　——
　　五食堂三楼，洛音忍受着其他人的目光，挑选着菜式。
　　她都不惜价钱要请顾衍去外面吃了，可他偏偏要来上次来过的食堂。
　　她现在好歹也小有名气，他自己又特别引人注目，导致他们备受关注。
　　而洛音又十分不喜欢被关注。
　　她只能让顾衍先去用餐区等着她，他们不站在一起能暂时把众人的视线分散开。
　　稍稍舒了口气，她不着痕迹地望向顾衍。
　　优越的长相和出尘的气质，让他坐在与桌子一体的塑料餐椅上都透着矜贵。
　　洛音又不着痕迹地挪回目光，撇撇嘴，看着琳琅满目的餐品，突然有了注意。
　　她点了一盘金黄的酥油炸鸡，又点了一盘甜滋滋的拔丝地瓜。
　　全是顾衍不爱吃的，可算有机会报他上次加菜之仇了。
　　想了想，她又点了一份油炸茄子。
　　裹了面粉的茄子最吸油了，他绝对会被腻死。
　　满怀着报复快感的洛音一个托盘端了三个菜，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她都有点迫不及待要看顾衍食不下咽的样子了。
　　果然，顾衍在看见这三道菜时，脸色就沉了不少，不过又马上温润了回去，没露出太大破绽。
　　洛音把一碗米饭放在他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用餐。
　　顾衍盯着盘子里的菜，边说着边缓缓抬眼：“你是故意点的这些我爱吃的？”
　　洛音眨着水润的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你不爱吃啊，那真抱歉了，为了不浪费，我打包回去给我室友吃吧。”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打包盒，正要装菜，手腕却被顾衍一把抓住。
　　他提起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似乎做足了心里建设才艰难地拿起了筷子。
　　犹豫了一瞬他夹起了碗里的米饭，吃了一口，悠悠地说：“坐下，陪我吃完。”
　　洛音只好收起了打包盒，看着他慢悠悠地吃着米饭，突然生了坏主意。
　　她拿起还没用过的筷子地给他夹了一块茄子，还特意沾了一下菜底的油，夹到了他的碗里。
　　眼看着油汁浸润了米饭，洛音忍住了把汤都倒进去的冲动，扬起笑脸，甜甜地说：“多吃点。”
　　顾衍盯着她的笑脸，愣怔了片刻，眸子逐渐灼热，像是快要融化的湖冰，通透的冰体被暖阳射|穿，带着光。
　　随后夹起碗里混着油的米饭和茄子，塞进了嘴里。
　　洛音的笑容被惊讶代替，她以为顾衍会直接罢吃。
　　他不是最讨厌油腻的食物吗？
　　顾衍味同嚼蜡的咀嚼着，唇上都沾了油，看起来润泽有光。
　　洛音又夹了一块酥炸鸡腿放在了他的碗里。
　　顾衍刚咽下茄子，看着碗里的鸡腿，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似是鼓足了勇气，夹起鸡腿咬了一口。
　　简单嚼了几下，就蹙眉闭着眼把肉咽了下去。
　　许是刚刚的茄子已经油到脾肺，鸡腿吃下去就再也受不了了，能看出他食道里已经翻江倒海了，但他还在一直控制着自己，没有呕出来。
　　半晌后，咽下去了鸡腿，他睁开了眼，眼白泛红，眼角有点湿润。
　　似乎是用生命在吃鸡腿。
　　洛音知道，人长时间不吃一类的食物，身体自然就缺乏分解那类食物的物质。
　　所以今天回去，顾衍免不了要遭受肠胃的痛苦了。
　　虽然觉得解气，但看在今天他帮了自己的份上，没赶尽杀绝。
　　她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把剩下的菜果断装进打包盒，嘀咕了一句：“不能吃还硬吃。”
　　顾衍一口气喝了半瓶水，抬手阻止着她：“我还没吃完。”
　　洛音抬眼讶异地看着他：“都这样了还要吃？你去外面的餐厅吃吧。”
　　顾衍：“你陪我去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软，带了点祈求的意味。
　　不过洛音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顾衍求过谁，只有别人求他的份。
　　他肯定是没吃好，正难受，所以说话没力气。
　　洛音实话实说：“我还有一节课，半个小时后。今天的陪同任务就到此结束了。”
　　顾衍：“可以延时吗？”
　　洛音：？
　　洛音没想到他能这么直接地问出这种话。
　　上次只是内涵他在纠缠她，他不是气得不行吗？今天他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句话的。
　　愣怔了半晌，迟疑地问：“你，这是在……”
　　顾衍：“对，我就是在缠着你。”


第45章 薄发5
　　时值正午, 嘈杂的食堂人来人往，在动态的背景下，洛音就像被按了暂停键, 愣怔在那里，手里还拿着装了半只鸡的打包盒。
　　顾衍的长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像是按了播放键, 洛音才回过神来。
　　她盯着他, 像是医生在问诊, 生怕错过病人的细节：“你没事吧？”
　　顾衍镜片后的眼中有光，温润的声音听起来很舒适：“我认真的, 音音。”
　　洛音嘴角微抽：“你跟我说认真的，却还在叫着叶絮烟的小名, 你觉得自己很幽默吗？”
　　顾衍满眼疑惑：“我叫的是你啊。”
　　换作以前，洛音并不想跟他计较这些事，但是今天顾衍太反常了, 一口一个缠着她，又说认真的，像是表白一样, 她不得不把事情说清楚。
　　她拿出手机，调出叶絮烟发的那条微博，举到顾衍面前。
　　顾衍盯着屏幕, 眉头慢慢蹙起，越过手机看向洛音，眼神坚定：“我四岁就能识百字, 五岁通读三字经, 我会不认识‘烟’这个字？”
　　洛音：……
　　怎么莫名其妙被他秀了一把？
　　顾衍以为她不信, 掏出手机递给她：“你可以给我妈打电话, 她能证实我的话。”
　　洛音摆摆手要拒绝，就见他已经把电话拨了去。
　　他还不顾周围的目光把手机放了外放，不到两声就被接起，传来了顾伯母的声音：“阿衍。”
　　顾衍对着话筒说：“妈，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是不是已经识百字了？还会读三字经？我还参加过诗词默写比赛吧？我记得我还得过好多奖状。”
　　顾伯母那边迟疑了两秒问道：“洛音在你旁边？”
　　洛音一惊，还没明白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旁边，就听见电话里语重心长地说：“儿子，你得展现现在的优秀，怎么还拿幼儿园的荣誉追人呢？”
　　没等顾衍说话，顾伯母还是声音温和地说：“洛音啊，顾衍小时候确实得过很多奖，他不会追求人，你别嫌弃他。我还有个会，先不说了。”
　　顾衍：……
　　洛音：……
　　看着被切断的电话，顾衍扥了扥平整的衣领，用轻咳掩饰了尴尬。
　　洛音快速把另半只鸡给装了起来，想马上远离不正常的顾衍。
　　她刚把打包盒封好口，就听见顾衍的手机里传来叶絮烟的声音。
　　叶絮烟声音优雅中透着甜美，还带着惊喜：“阿衍！”
　　顾衍声音则冷中带着轻斥：“你为什么在微博上造谣？”
　　叶絮烟声音明显慌了，但马上又镇定了下来，说道：“我哪有造谣啊阿衍？”
　　顾衍：“你说我小时候不认识你的‘烟’字，所以叫你‘因因’……”
　　叶絮烟像是排练了千百遍一样，马上解释道：“哦，你说那条微博啊，我说的是我幼儿园的一个小伙伴，不是你啦。”
　　顾衍掀起眼帘看向洛音，好似在观察她的表情。
　　洛音无声叹了口气，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她为什么要在这听他解释这些乱七八糟的？
　　顾衍似乎想起了什么，翻了翻洛音手机上的叶絮烟的微博界面，问道：“对了，上次我因为你上了次热搜是吧？是哪条？”
　　叶絮烟声音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地说：“哦，我也不知道那次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上热搜了。”
　　顾衍声音沉了沉，重复道：“是哪条？”
　　洛音已经默默收拾好了打包盒，装好袋，一把拿回自己的手机，转身准备离开。
　　手腕突然被抓住，她回头，第一次看见顾衍着急的神色。
　　因为新鲜，所以顿住了脚步，好奇地看着他。
　　顾衍对着电话说：“我不管哪条，你马上把微博里关于我的全部删掉，我不知道怎么传出你是我白月光这个说法的，我希望明天之前，所有人都能澄清这一离谱的观念。”
　　挂断了电话，顾衍站起身，指了指手机道：“我从来没在乎过外界的声音，跟不知道叶絮烟背后的小动作，是我疏忽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洛音甩开了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了距离。
　　洛音：“你现在跟我解释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不会以为我对你只是误会，解释清楚了，我就会再重新爱上你吧？”
　　洛音也不在乎周围的人在偷偷录像，既然已经丢人了，她就丢得彻底一些。
　　“顾衍，我之前喜欢你，你不信。现在我不喜欢你了，你还不信。你为什么活得这么拧巴啊？”
　　顾衍眼里的光渐渐暗淡，除了黑眸轻颤，看不出他任何失态的样子。
　　只有脖颈凸起的青筋显示着他此刻在极力隐忍着。
　　洛音疏离地说：“顾先生，我们今天的公益活动到此为止，感谢您的到来，再见。”
　　——
　　顾星月接到叶絮烟电话时，正趴在客厅沙发上认真看着往年时装秀。
　　她瞥了眼号码，直接按静音了。
　　没想到，叶絮烟这次坚持不懈，连打了四五个电话，成功把顾星月惹怒了，气急败坏地接起电话：“干嘛呀？看不出来我不爱接你电话啊？”
　　电话里却传来了叶絮烟的哭声：“星月，这次你一定得帮帮我。”
　　在叶絮烟边抽泣边叙述了10分钟后，顾星月不耐烦地说：“你的意思我听懂了，就是我哥发现你发的那些微博了，而你发的那些微博都是假的，对不对？”
　　叶絮烟：“我，我也是太喜欢你哥哥了……”
　　顾星月打断她那些自我粉饰的话，也突然间明白了很多事：“你不说，我还真以为你发的那些都是真的，叶絮烟，你知道我哥平时不看微博，都是公司统一处理，所以你就肆无忌惮了对不对？”
　　说完，顾星月一拍大腿，气得声音都大了许多：“我说你怎么每天都跟我要洛音的行踪，那次我哥跟洛音去度假山庄玩，我刚告诉你洛音回来了，你就发‘小酌可以，不要贪杯’，你是不是知道我哥会跟回来，你才故意这么发的？”
　　顾星月掷地有声的质问让叶絮烟那边沉默了，连抽噎声都没有了，彰示着她的心虚和默认。
　　顾星月怒火蹭地一下就起来了，连胀得通红：“你可真有心机啊！叶絮烟，我今儿才算彻底看清你！你明知道我哥喜欢洛音，你就这么一步一步把洛音逼走了！”
　　沉默许久的叶絮烟突然爆发了。
　　“我只不过在快要化的冰上浇了点热水，没有我这点热水，它也是会化的！你哥那么自我的一个人，洛音又是不肯自我牺牲的，他俩本来就走不到一起！你哥淡漠凉薄，洛音性子只是冷静理智的，这俩人能在一起就怪了！”
　　顾星月第一次喷了脏话：“你放屁！”
　　顾星月：“你没看见洛音之前对我哥有多好！她的全世界都是我哥！她那时根本不在乎尊严，我哥出差没接洛音电话，她就整夜的守在家里的固定电话旁，生怕错过他的电话；为了减轻我哥的头痛，每天雷打不动地去老中医那学习按摩手法，累得手指关节都肿了，整整一周她都握不了笔；还有好多好多这样的事，她给我的感觉是，只要我哥一句话，她甚至都可以为我哥去死，你能做到吗？”
　　说到这里，顾星月哽咽了。
　　那样的洛音，再也回不来了。
　　半晌，叶絮烟才质疑道：“你说的，这是洛音？”
　　顾星月吸了吸鼻子，囔囔地说：“我之前一直鄙夷洛音，我觉得她活得没有自我。但是她离开我哥后，我才知道她真实的性格竟然那么冷静和理智，那她之前那样付出，你说她该多爱我哥才能做到？”
　　激动过后，顾星月声音冷静了下来，“叶絮烟，你除了耍你自认为的这些小心机，你扪心自问，你有那么爱我哥吗？我哥如果没有权势地位长相，你还会这样对他吗？”
　　顾星月缓了口气，怔怔地感叹着：“不只是你，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了。”
　　顾星月抹掉了脸上的泪，站起身，朝餐厅走去，她吼得喉咙干。
　　她最后对叶絮烟说了句话：“所以，我哥让你删了微博，让你跟朋友们澄清，你就快去做吧，别觉得委屈了，本来就是你欠下的债。”
　　顾星月走到餐厅挂断了电话，刚要伸手去拿杯子，就被通往地下车库的楼梯口阴影处出现的人影吓到了。
　　她定睛一看，顾衍正缓缓走上楼梯，随着光线明亮，她捕捉到了他的片刻失神。
　　她轻声叫了声：“哥。”
　　顾衍抬眼，眼白上有血丝，眼尾微红。
　　他盯了她两秒，走过去拿着玻璃杯在热水壶下接了杯水，放到了她面前的吧台上，继而离开。
　　擦身而过时，他声音极轻，像烟一样很快散在诺达的别墅中。
　　“连你都看出来了，我……”
　　后面的字顾星月也没听清，但是从他落寞的背影中，顾星月觉得他说的是，“我真蠢。”
　　——
　　梅呈叹了今天的第十口气了。
　　自从成为老板心腹后，就发现这份工作越来越难干。
　　他千辛万苦地，终于找到了洛音爸爸洛全意，却打不通老板电话了。
　　梅呈找到洛全意的时候，他正在一家物流公司做小时工，一小时15元。
　　超出身体负荷的重重的箱子压垮了他挺拔的身躯。
　　本来以为助理就听从命令就可以了，但关键时刻，他得揣摩着老板的意思，做出正确的判断。
　　他当即决定，花150元，买了洛全意10个小时的时间，就怕一转眼又找不到他了。
　　他让保镖带去了老板常去的会所房间。
　　就是上次整治柳小海的那个。
　　安置好人，他就接着忙自己的去了，留下两个保镖看着局促的洛全意。
　　许是被追债追怕了，洛全意缩在沙发中一动也不敢动。
　　他知道是顾衍找自己来的，他也在前妻的斥责中了解到女儿已经离开了顾家。
　　他合理怀疑，顾衍抓他来，是为了讨债。
　　之前女儿给他拿过几万块钱还债。
　　他已经视死如归了，打定主意，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连累女儿。
　　待梅呈重返这里时，看见的就是洛全意一副生无可恋的摆烂模样。
　　他好不容易联系上了老板，没想到老板不接电话是因为生病了，高烧38度6。
　　更没想到，听说找到了洛全意，老板吃了退烧药就赶过来。
　　梅呈得到了老板的授意，给洛全意直接开了一间顶级套房，spa加大餐，给洛全意伺候懵了。
　　做完spa洛全意看着奢华的房间里准备了一桌的美食，受不了心里折磨，拉着梅呈感慨道：“你们顾氏集团这么人道吗？动手前还给人生最后一次享受？那我这段属于邢前酒，我得一醉方休！”
　　梅呈急忙拉住要把一瓶几万块的红酒干了的洛全意，说道：“我们顾氏没这规矩，这是我们老板的一点心意，让您享受的，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洛全意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门蓦然被推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门口，他没穿外套，一件很普通的白色圆领卫衣在他身上穿出了高定的感觉。
　　刘海不长，贴在额头上看起来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若不是之前女儿经常给他发顾衍的照片，他还真认不出这个就是顾衍。
　　在洛全意的印象里，顾衍是矜贵又高傲的，所以他对顾衍提不起好感。
　　虽然知道自己欠着他的钱，但他并不打算在他面前跌份。
　　他昂首挺胸，看着顾衍一步步接近。
　　顾衍却稍低着头，步伐很慢，身形还有些不稳。
　　待走到他面前时，洛全意看清了他唇色泛白，面色潮红，像是生病了。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顾衍扯了扯干涸的嘴角，礼貌地笑着叫了声：“洛叔叔好。”
　　洛全意稍稍放下了戒备和抗拒，颔首算是回应。
　　硕大的餐桌上，只有洛全意和顾衍两人。
　　顾衍没戴眼镜，眼镜有些病态的红肿，能看出他现在很疲惫，在硬打着精神陪他吃饭。
　　洛全意吃了口炸鱿鱼，有点哽咽，这是女儿最爱吃的菜。
　　他放眼望去，半桌子的菜都是女儿爱吃的。
　　五香卤鸭脖，葱爆虾，红烧肉……
　　他重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四杵了半晌，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洛音？”
　　他没忽略顾衍疲惫的双眼里听见他女儿名字一瞬的光亮，接着听见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是。”
　　洛全意纳闷地问：“可，我记得我女儿说过，你之前要退婚，还说你有喜欢的人。”
　　顾衍顿了顿，垂下眸子，声音囔囔的有点轻颤：“您指的是刚到我家的时候吧？那时确实还不喜欢音音，我当时随口找了个借口，说我有喜欢的人，想让她知难而退。可是后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洛全意：“那她为什么又离开你家了？”
　　顾衍始终没抬眼，长睫遮住了眼里的雾气：“她为了留下，跟我定了个期限，我根本没把那个期限当回事，可她却一直记着。”
　　沉默了半晌，洛全意轻叹了口气：“那一定是我女儿在你那受委屈了，不然她不会离开你的，你知道她以前每次跟我提起你时，眼睛都是放光的，我从来没见她笑得那么甜过。”
　　顾衍缓缓闭上眼镜，手肘拄在桌面上，修长手指捏着额头和太阳穴。
　　他此刻头痛欲裂。
　　洛全意问出了他心中的不解：“既然你喜欢她，那当初为什么又这么对她？”
　　顾衍压抑着痛感，嗓音低沉又沙哑：“因为我一直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洛全意了然：“那怪不得她要离开你，真心不是拿来试探的。你当时是不是也以为她离不开你？”
　　顾衍缓缓松开捏着头的手，手臂上的青筋绷紧，极力隐忍着情绪。
　　他缓缓睁开眼，眼里泛着湿气，喃喃低语。
　　“不是她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她。”


第46章 薄发6
　　周一最后的一节课结束, 洛音收到了导员的通知，苏梓婷休学了。
　　听说她在家自|杀了两次，她妈妈终于害怕了, 带她去医院治疗了。
　　但是治疗效果不好，医生建议休学一年, 观察情况再说。
　　洛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马嫣然和李卷卷, 大家感慨万分。
　　不过感慨很快被现实淹没, 每个人只是自己世界的主角, 没人会一直记着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苏梓婷三个字被遗忘在下课的大军中。
　　今天满课, 她们没办法提前去图书馆占座，估计靠窗的位置早就没了。
　　反正都没位置了, 洛音也就不着急了，准备吃完晚饭再去图书馆。
　　李卷卷却一下课就拉着洛音往图书馆走，“我让周子学给我们占座了, 他中午就没吃饭，咱们先去把图书馆把他换下来，吃完我俩再去吃。”
　　洛音惊讶地看着李卷卷, 笑得暧昧不明：“他还挺听你的话呢。”
　　李卷卷皮笑肉不笑，捏了捏指骨：“他敢不听话。”
　　洛音姨母笑，真是一物降一物。
　　刚到图书馆, 周子学头枕在胳膊上，胳膊放在桌面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洛音走过去, 意外看见周子学正耷拉着眼, 看着地上发呆。
　　本来就是单眼皮, 眼睛看起来就不大, 这么半睁不睁的，看着有点生无可恋的感觉。
　　李卷卷毫不客气地把书放在桌子上，拍了周子学的后脑勺。
　　周子学“腾”地一下就起来了，对李卷卷怒目而视，出口成脏：“你他妈……”
　　似乎才看清眼前的人，周子学一个急刹车，忍住了脏话，好悬没咬了舌头。
　　面对李卷卷的怒视，周子学咂咂嘴，想恶人先告状，话一出口气势先弱了下来：“你们怎么才来，饿死我了。”
　　李卷卷大气地挥挥手：“这不一下课就赶过来了嘛，快去吃吧。”
　　周子学还没等高兴，洛音拿着电话突然变了脸色，然后快步往外走，只留下了一句话：“我有急事，今晚不一定回来。”
　　——
　　洛音收到了爸爸发来的信息，爸爸回来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爸爸发来的地址，站在高耸的大厦楼下怔住了。
　　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上次顾衍绑柳小海的会馆吧？
　　一种不好的猜测萦绕心间，本来特别兴奋的她稍加了收敛。
　　刚刚太过激动，没注意爸爸发的楼层和房间号。
　　现在仔细一看，还真的是上次顾衍的那个房间。
　　怎么又跟顾衍有关？
　　洛音出了电梯，还是上次的两个保镖，洛音心下一沉，心里暗暗叫骂着。
　　顾衍要是敢把她爸怎么样，她就直接雇杀手，把他送进ICU！
　　洛音正恶狠狠地想着，面目表情许是有些阴狠了，导致正巧开门要出来的顾衍，看见她猛然顿住了脚步，似乎被吓到了。
　　洛音刚要开口问他爸爸的去向，就看见服务人员从里面撤掉餐食出来。
　　从餐车里的残羹剩菜能看出，刚刚用餐之奢靡。
　　里面还传来了一道道男人舒服的惊呼声。
　　洛音听着声音耳熟，像是爸爸的，她脸色由黑转红，不由得退后了一步，尴尬地看着顾衍。
　　顾衍推了推眼镜，忙解释道：“按摩师给叔叔按摩呢，别多想。”
　　洛音：……
　　爸爸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两人间的尴尬：“小顾，是我女儿来了吗？”
　　小，顾？
　　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顾衍，洛音抿住唇，她爸怎么跟顾衍混这么熟了？
　　被cue到的“小顾”忙说道：“对，叔叔，音音来了。”
　　听见这对话，洛音想翻白眼，好像他们是多年好邻居，感情很好的样子。
　　洛音没再管顾衍，故意绕着他走，进了门，听见顾衍声音不轻不重地说：“叔叔这段时间干重活，伤了腰和颈椎，我请了专业的按摩师和中医针灸理疗师，给叔叔定制了10天的疗程，这段时间我不会这来打扰叔叔，你可以放心过来找他，保镖我会撤走。”
　　洛音脚步顿住，稍稍回头，却没直视他，冷然拒绝：“不用，按摩师和理疗师我也请得起，我也有钱给我爸安排最好的酒店，不劳您费心了，谢谢。”
　　不等顾衍说什么，洛音“呯”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洛全意按摩完，听从洛音的，换了家酒店住。
　　洛音选了家北城地标性的五星酒店，定了个豪华套房，预约了按摩师和理疗师，订了早中晚三顿顶级套餐，终于满意了。
　　哼，就他有钱吗？瞧不起谁呢？
　　洛全意进门偷偷刷着手机查看这家酒店的房价，吓出一身汗。
　　一晚上就3000，还是起价，那他这套这么大的多钱啊？
　　他看了看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双手环在胸前的洛音，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腮帮子气鼓鼓的，像个胀开的小河豚一样。
　　洛全意走过去，轻轻摸摸女儿的头，疼惜地说：“女儿啊，你是不是在跟顾衍置气啊？”
　　洛音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没有！”
　　洛全意叹了口气，目光飘远：“都怪爸爸贪赌，要不然你现在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天色已经全黑，窗外繁华的夜景璀璨如星，屋内的灯火通明，清澈的玻璃映出父女俩的身影。
　　洛音环住爸爸的臂弯，靠在他的肩膀上，没了刚刚的怒火，软软地说：“我知道您当初去赌，是因为您要给爷爷筹手术费。”
　　洛全意摇头，眼里泛着泪：“不管动机是什么，错了就是错了，爸爸辜负了你妈妈，也没能照顾你，让你寄人篱下受尽了委屈……”
　　洛音眨掉了眼里的泪，抬起头正视着爸爸，笑着说：“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我们以后可以好好生活。”
　　洛全意看着过分懂事的女儿，眼泪流了下来，悔恨地点着头：“爸早就不赌了，上次见到你后，爸爸就发誓，这辈子不碰赌博了。我借了网贷还了一部分，剩下的赌场那边给我做了延期，虽然利息高了点，但只要我勤快点，总有一天能还完。对了女儿，这地方太贵了，你就算自己赚钱了也不能这么挥霍，咱把房子退了吧。”
　　洛音笑着说：“爸，债务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最近财运特别棒，买了好多房子投资，不仅能让你住得好吃得好，还可以给您还债，送您去戒赌所。”
　　洛全意满脸惊讶：“你怎么赚的那么多钱？那买房子投资，也得先有一笔本金啊？”
　　洛音抿唇，想了想还是诚实的回答：“是叶絮烟给我的，我让出了顾家未来媳妇的位置，她给了我一千万。”
　　洛全意慢慢拧起了眉，但他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凝视着她。
　　洛音感受到了爸爸的心情，安抚道：“这多好的事啊爸爸，一千万啊，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我多幸运啊。”
　　洛全意神色黯淡地捋了捋她的发丝，越发心疼起来：“可是，你那么爱顾衍，离开他很痛吧？”
　　小鹿眼怔怔地看着他，眼睫轻颤，在明亮的灯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半晌后，她慢慢扬起唇角：“其实，还好，可能早就没那么爱了。”
　　看着爸爸满眼的心疼，洛音甜甜地说：“只要您一直陪着我，不离开我，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洛全意郑重地点头，算作对女儿的承诺。
　　父女俩相视而笑，终于在这一刻彼此得偿所愿，让这个破碎的家重圆了。
　　整面墙的幕布上，放映着洛音小时候常看的综艺。
　　父女俩吃着小零食，窝在沙发里，看得津津乐道。
　　综艺内容是什么不重要，吃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家人就在身边。
　　如此简单的事，对洛音和洛全意确像奢求一般。
　　因为不易，所以珍惜。
　　嘉宾玩游戏摔倒，引起哄堂大笑，洛音也跟着没心没肺地笑出声，突然觉得畅快。
　　她都忘了自己多久没这样轻松愉悦过了。
　　放松下来，洛音才想到一个问题：“对了爸，你怎么回来不跟我联系，却跟顾衍联系上了？”
　　洛全意：“哪是我联系他的，是他找到我的。”
　　洛音惊讶地扭头看向爸爸，“他怎么找到你的？”
　　洛全意耸耸肩：“我也纳闷呢，我这段时间为了还网贷，一直居无定所，而且打的都是零工，他找我应该没少下功夫。”
　　他看着若有所思的女儿，想了想说道：“要不是他，我们父女俩恐怕得十年后，我还完债才能相见了。”
　　这点洛音倒是没否认，垂下头，慢慢剥着莲子。
　　洛全意：“他今天来找我的时候还发着烧，说话挺真诚的，他之前什么样我不知道，就今天的态度中，我能感受到那小子心里有你。”
　　洛音剥了几颗莲子，放在了洛全意的小碟子中，看向爸爸道：“他心里有没有我不重要了，我心里已经没有他了。”
　　洛全意拿起一颗莲子塞进嘴里，不想再谈论顾衍，转移了话题：“对了爸，老房子您是卖了还是抵押了？我听说那片要动迁。”
　　洛全意叹了口气：“当初跟你妈离婚时就卖了，我最近也听说了，咱们那个村子，整个都要拆迁，是个什么公司要建度假村。”
　　洛音颔首：“老家的地理位置好，还有一条天然山泉，连着下面的小溪，这个公司还是挺有眼光和魄力的。当初那老房子如果没卖就好了，这么多年了，房价早翻了几番了，拆迁安置费就很可观。你们当初卖了多少钱啊？”
　　洛全意：“那会老房子不值钱，那么大的院子，一共才卖了80万。钱我跟你妈一人分了一部分，我对你妈太愧疚了，给了她七成，我只拿了三成。就咱家那大院子，还有三间大房子，不算院子的面积就得有个三四百平，算上院子，至少补偿个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呢。爸爸这辈子，可能就是守不住财的命。”
　　洛音安慰道：“该是咱的财，早晚是咱的，不是也强求不来，别自责了爸爸。”
　　安慰了洛全意，洛音也努力从低落的情绪中释放出来，可琢磨了一下，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么说来，妈妈当时手里至少有55万，那她为什么还用柳大山给的35万去还债？
　　洛音想不通，问爸爸： “那您欠的那35万，是跟我妈离婚后欠的吗？”
　　洛全意疑惑地问：“35万？我没欠过35万啊。我之前赌得不大，手里还有25万，我那时不可能欠那么多钱的。”
　　洛音迷茫地张了张嘴又闭上，未发一言。
　　她愣怔着咬了咬指甲，陷入了沉思。
　　爸爸没欠那么多钱，那妈妈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柳大山给的35万给爸爸还债了？
　　如果没给爸爸还债，那35万妈妈做什么用了？
　　像是有感应一般，洛音的电话响了，竟然是妈妈的手机号。
　　洛音迟疑了一瞬，接了起来，背景音很嘈杂，一个陌生的声音自听筒中传来：“请问是蒋情的家属吗？这里是市人民医院。”
　　洛音呼吸一窒，立即答道：“对，我是她女儿，我妈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您母亲流产大出血，需要做手术，请立即赶往医院，我们马上给您发手术授权同意书，您短信授权一下，病人已经昏迷了，现在情况很危急。”
　　洛音忙不迭同意，然后抓起外套，刚想跟爸爸解释，看见爸爸已经穿好了鞋，对她招手：“快点，我已经叫了车了。”
　　——
　　手术室的灯灭了，足足等了两个小时的洛音身子有点僵，起身时晃了一下，但没影响她第一个跑到医生面前询问。
　　医生遗憾地说孩子没保住，病人是高龄产妇，大出血严重，就看能不能挺过这24小时了。
　　剩下的话，即使医生不说，洛音也能猜到。
　　如果挺不过，她就没有妈妈了。
　　ICU门口，永远不却哭声。
　　隔壁的一群人中，可能传来了噩耗，家属哭得惊天动地。
　　一夜没睡本就疲惫不堪的洛音，感到一阵晕眩，跌坐在椅子上。
　　她把脸埋在双手中，长发披散下来，她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她得等妈妈出来。
　　妈妈一定会出来的…
　　洛音强打起精神，看见坐在冷椅子上，眼睛熬出了血丝的爸爸，一阵心疼。
　　劝说爸爸回酒店去睡觉，这里自己盯着就好，但被爸爸拒绝了。
　　她只好借口去卫生间，给柳大山拨打电话。
　　刚刚手术时，柳大山的电话就打不通，她猜想，妈妈的流产肯定跟柳大山脱不了干系。
　　打了十多个电话，还是没打通。
　　洛音从卫生间回来，却撞见了疾步走过来的一个中年女人，看着很面熟。
　　女人先认出了洛音，焦急的神色掩盖不住，拉着洛音的胳膊问道：“是洛音吧？你妈妈呢？”
　　洛音恍然想起，这位是妈妈的闺蜜，桂姨。
　　桂姨性格跟妈妈完全不同，很爽朗，小时候总带她去打羽毛球。
　　洛音跟桂姨说明了情况，桂姨叹了口气，“早就劝过她别要这个孩子，她就是不听。”
　　似乎觉得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她便住了嘴，把一个保温桶递给洛音，说：“折腾一晚上了，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妈打电话，是个护士接的，我听说你已经来了，就炖了牛肉，怕你吃不上饭，来，尝尝桂姨的手艺。”
　　洛音将人引到ICU门口的长椅上，桂姨看见了洛全意，一副不愿意理他的样子。
　　洛全意尴尬地跟她打过招呼，就借口去抽根烟，躲开了。
　　洛音喝了一口汤，酸酸甜甜的，番茄牛肉味，很好吃。
　　刚想感谢桂姨，洛音就见她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递到了自己面前。
　　洛音不解地看着桂姨，听见她说道：“这是你们家老房子的房票和地契，你妈一直放我这保管了，说以后给你留作嫁妆的。”


第47章 薄发7
　　洛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咽下了口中的牛肉，慢腾腾地接过了文件袋。
　　缓了缓，她才问道：“是我爷爷之前的那个老房子？”
　　桂姨点头：“当时你爸妈离婚时, 不是把这房子卖了嘛，你妈妈跟你爸爸把钱分了, 幸好你爸爸那会还有点良心, 给你妈妈了55万, 你妈想把这笔钱给你留下。”
　　桂姨：“但你妈妈的性格你也知道, 我怕她再嫁后，被男方拿捏了, 再保不住财产，就劝她把老房子再买回来, 这房子最起码保值啊。你妈妈觉得有道理，结果那家坐地起价，80万买的, 要90万卖回去。我当时手里也没有那么多钱，正好有人给她说媒，她就谎称你爸爸欠债, 跟人要35万，人家没给。”
　　洛音这才明白，原来爸爸的“35万欠债”是这么回事。
　　桂姨喝了口水接着说：“当初你妈妈也是认死理儿, 相亲的条件就一个，能给35万就行。听着有点只认钱不认人的感觉，所以那会相亲也不顺利。最后只有柳大山给拿了这份钱。所以你妈妈一直觉得他人好, 还觉得他对自己一心一意的, 而她却撒了谎, 亏欠了他。”
　　洛音恍然, 妈妈那种性格，对伪善的柳大山完全没有分辨能力，会这么想是很正常的。
　　她撒慌跟柳大山要钱，变成婚前财产，她肯定内疚得不得了。
　　所以她每次都不信柳大山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一次次原谅了他。
　　还要好好跟他过日子，给他生孩子。
　　每次提及那35万时，她都在受良心谴责吧，难怪她情绪一次比一次失控。
　　以妈妈的性格，用谎言欺瞒一个人这么多年，对她来说确实是煎熬。
　　洛音打开房本，上面赫然写的是她的名字。
　　桂姨叹了口气：“唉，你妈这人啊，性子软，命还苦，她也想好好爱你，可她那性格，连她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你啊？”
　　一滴泪落在房本上，洛音缓缓擦掉泪渍，合起房本。
　　她不能哭，妈妈一定能平安从ICU出来的。
　　——
　　阳光升起又落下，洛音和洛全意轮流去睡了一小会，终于在晚上6点左右，接到了医院的通知。
　　蒋情度过了危险期，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洛音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紧紧攥着手里的文件袋，喜极而泣。
　　她整理好情绪，抓紧时间去办理一系列住院手续，然后去找医生聊了一些医嘱和需要注意的事项。
　　但是，普通病房目前预约不上，医生说做好依然住ICU的准备。
　　洛音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有点焦虑。
　　住在ICU里，费用高点倒是没什么，但家属每天探视的时间太少了，不能及时照顾妈妈啊。
　　她一筹莫展地回到ICU病房前，意外看见了梅呈，正在跟爸爸说着什么。
　　洛音警觉地看向四周，果然在斜对面看见了顾衍。
　　他靠在墙壁上，一只长腿笔直地站着，另一只微微弯曲，闲适地站着，通透镜片后的深邃双眼幽深，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掀起眼帘，正对上洛音的视线，眼眸瞬间睁大，立刻站直了身体。
　　他向前走了半步，止住。
　　他愣怔地看着洛音惊鸿一瞥便匆匆移开了视线，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浅浅的烦躁和厌恶。
　　一阵窒息感袭来，耳边传来了耳鸣声，顾衍长指轻抵在额角，头又隐隐痛了起来。
　　洛音走到了爸爸身边，看见梅呈正跟他互加微信呢。
　　洛音打断了两人：“爸，怎么了？”
　　洛全意高兴地说：“嘿，小顾真有本事，刚才医生来说没有普通病床了，正好小顾来了，你猜怎么着？弄到了，还是被转到了单人病房，一分钱没加！”
　　洛音回头瞥了顾衍一眼，见他正笔直地站着，一脸纯良温和，就差把善良写在了脑门上。
　　他不可能一分钱不加，恐怕加得还是大价钱呢。
　　但洛音没跟爸爸说明，想了想她也打开了二维码，举起来对梅呈说：“梅助理，我俩也加一下微信吧。”
　　梅呈讶异地扭头看了老板一眼，见老板没有异色，才放心添加。
　　洛音跟梅呈致谢后，先把爸爸送到楼上休息，再去跟医生谈转病房的问题。
　　可刚走到电梯口，就看见亦步亦趋跟上来的顾衍。
　　洛音跟他正式道谢：“谢谢你的帮助，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可以处理，不需要你费心了，有事我会跟梅助理联系的。”
　　顾衍不顾她冰冷冷的拒绝，追了上去，用手挡住电梯门。
　　他的声音因为发烧而有些哑：“我也留下照顾阿姨吧。”
　　洛音疏离拒绝：“不用了，谢谢。”
　　顾衍抿唇，松开了挡着电梯的手，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他又立刻用手挡住电梯，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洛全意。
　　“叔叔，多个人多把力。”
　　洛音无奈叹了口气：“顾衍，我终于知道被不喜欢的人缠着，多让人窒息了。”
　　顾衍灼灼目光暗淡了下去，挡着门的手慢慢垂下，电梯门终于缓慢合上。
　　顾衍看着门一点点遮住洛音的脸，低声呢喃着：“我从没感到窒息，我觉得，那是安全感。”
　　电梯门彻底关上，镜面的门上映出他垂眸黯然的神色。
　　半晌，他缓缓提起一口气，把自己的手机拿出，递到梅呈面前。
　　“把你手机给我，交换。”
　　梅呈：？
　　——
　　洛音终于办好了转病房的手续。
　　医生看向她的神色有点微妙，还亲自送洛音出了办公室，这是之前都没有的待遇。
　　医生似乎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你认识院长？”
　　洛音直觉不对，没急着否认。
　　她沉默的片刻，让医生以为她默认了，说道：“我就说，这间病房一般不对外的。”
　　这一句话洛音就明白了。
　　看来这间病房是医院留给特殊的大人物用的。
　　蒋情从ICU被推出来时，就已经清醒了，见到洛音第一反应是抓住了她的手。
　　她努力撑起疲惫的眼皮仔细看了看，又缓缓闭上，浑身仿佛都松懈了下来，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
　　洛音知道她现在有丧子之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蒋情顺利转回普通病房。
　　洛音要出去买一些日用品和吃食，蒋情却反应特别大，立刻叫住了她。
　　“女儿，别走。”
　　一旁的洛全意立刻善解人意地主动要出去买东西，给母女二人留下了单独的空间。
　　洛全意离开后，房间安静了下来，只有监护仪器时不时发出“滴滴”的声响。
　　洛音看着妈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心都揪到了一起，哽咽着问：“是不是柳大山打的你？”
　　蒋情闭上眼，两行清泪如泉水流出，柔柔的声音尽是沧桑：“报警吧。”
　　洛音缓缓舒了口气，欣慰于妈妈的果断，应该经历了一场生死，她终于看透了。
　　她没犹豫，立即掏出电话，按了110。
　　警察出警非常快，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医院，要给蒋情做笔录。
　　蒋情看见警察第一句话就是：“快抓住柳大山，他要害我女儿！”
　　洛音和警察都愣住了。
　　怪不得她从ICU出来就不让洛音离开她。
　　随着警察的询问，蒋情将事件经过全部说了出来。
　　自从洛音把给柳小海的房子过户后，柳大山就每天对她横眉冷对，恶语相向。
　　这些她都能忍，但是前几天，她无意中听见了柳大山跟人打电话，说要收拾洛音。
　　她前天夜里找到了机会，趁着深夜偷看了柳大山的手机。
　　不仅看见了柳大山要找人玷污洛音，还看见了存在相册里的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柳大山拿着少女贴身衣物，做着猥琐事情的画面，她知道，那是她女儿的东西。
　　她想起之前女儿就跟她说过柳大山骚扰过她，但是自己只以为是女儿多心了。
　　毕竟柳大山在人前是个很体面的人。
　　她忍着恶心，看到了视频的最后，竟然还有他几次嫖|娼的偷拍，她顿时明白了，这视频是女儿拍的，所以他之前一直忌惮着女儿。
　　她这才明白，自己一直被女儿保护着，是她太天真，太没用了。
　　想把视频发给自己时，被柳大山发现了。
　　接下来就可想而知了，本来就喜欢醉酒打人的柳大山，把她反锁在门内拳打脚踢。
　　她当时躺在地上，蜷缩在一起，护着肚子时，已经疼到几近昏厥。
　　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得想尽办法逃出去，告诉女儿柳大山的龌龊行为。
　　这次，换她保护女儿。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眷顾，柳大山接到了一个电话，就急急忙忙出了门。
　　好像是柳小海又闯祸了，她才得以打电话自救。
　　洛音在旁听着，死死咬住唇，双眼通红，手心都攥出了汗。
　　一边心疼妈妈的遭遇，一边又欣慰于妈妈的清醒和感受到了她的爱。
　　录完笔录，又进行了伤情鉴定，全部办理完警察才离去。
　　蒋情的情绪还是有些激动，洛音给她倒了杯温水，放了首轻音乐，试图引导她舒缓情绪，免得影响身体恢复。
　　蒋情却还是没控制住情绪，眼里渗出了泪。
　　洛音赶紧拿纸巾给她擦泪，劝她别哭，手却被她冰凉的手指攥住，摇着头，仿佛有无尽的悔恨要通过眼泪来发泄。
　　洛音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道：“没事，以后有我呢。”
　　听闻这句话，蒋情彻底崩了情绪，缓缓闭上了眼睛，眼泪如泉水一样涌出。
　　她到今天才知道，自己一直活在象牙塔里，被女儿保护得太好了。
　　而且，一想到女儿之前因为自己的懦弱，要独自去面对那么多人间险恶，她就没办法原谅自己。
　　蒋情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怜爱地抚摸着女儿越来越美的脸，低喃着：“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洛音摇摇头，对妈妈报以微笑，轻声道：“都过去了，只要你和爸爸在，我就还有家。”
　　——
　　安抚好妈妈，洛音给她掖好被角，确定妈妈终于熟睡了，才坐下闭了会眼睛。
　　爸爸回来了，给洛音带了饭，
　　她给梅呈发了信息。
　　【洛音：梅助理，这间病房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梅呈不到一秒就回复了。
　　【梅呈：可以当面给我老板。】
　　洛音盯着这句回复看了半晌，直接问道。
　　【洛音：你是，顾衍？】
　　拿着梅呈手机的顾衍手一抖，掀眼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梅呈。
　　接收到老板的眼神，梅呈立刻凑了过来：“老板，有什么吩咐吗？”
　　顾衍把手机举起，界面上显示着洛音的那句疑问。
　　梅呈看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老板，可能是语气的问题，您可以这样回复，‘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忙，可能语气急了些，我就是梅呈。’”
　　顾衍眉头微微蹙起，眼帘稍垂，手机还维持着举起来的姿势，僵持着。
　　梅呈恍然明白了什么，老板可能不喜欢这么卑微的说话方式，问道：“老板，要不然，我帮您输入吧。”
　　顾衍的表情终于松动了，收回了手机，淡声道：“不用。”
　　修长的指尖轻触在屏幕上，输入着自己从没说过的话。
　　【梅呈：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忙，可能语气急了些，我就是梅呈。】
　　点击发送的一刻，他突然低声问了句：“我平时说话，是不是不讨人喜欢？”
　　梅呈：？
　　这话让他怎么答？
　　难道要他说：老板，您平时说话不仅仅是不讨喜的问题，是毒舌，是霸道啊！
　　您以为您表面温和地笑笑，就真的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了？
　　您对您自己的认知，太不深刻。
　　在心里吐槽完，梅呈痛快了。
　　不过又想想，老板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
　　他这种人中龙凤都是被人奉若神明，捧在心尖的，哪会有人挑他说话态度的毛病呢。
　　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洛音回复了。
　　【洛音：看来是我误会了，顾衍绝对说不出‘不好意思’这四个字。】
　　【洛音：那能不能请您帮我转交一下？我实在不想看见他。】
　　顾衍盯着最后一句话，有点要心梗的感觉。
　　他平缓了下心情，在对话框里模仿着梅呈的语气输入着。
　　【梅呈：您就这么讨厌我老板吗？】
　　发送之前，他还特意让梅呈检查了一下，确认没问题了，才发过去。
　　【洛音：他那么傲慢无礼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唯我独尊，换了谁都会讨厌他吧？您不讨厌他吗？】
　　顾衍：……
　　看着她对自己评价的那些字眼，刺得他抚了抚额头，这次没让梅呈看，忍着头疼输入道。
　　【梅呈：他如果能改掉这些缺点，您还能再接受他吗？】
　　【洛音：梅助理，您也挺八卦的。】
　　【洛音：不过，如果您肯帮我转交这笔钱，我就告诉你。】
　　【梅呈：好。】
　　【洛音发起一笔转账】
　　顾衍点了接收，十万元整。
　　他眸色暗了暗，她应该是把之前他信口说的八万元也一起转给了他，这是要互不相欠。
　　【洛音：现在我可以回答您了。】
　　【洛音：您问题的前提条件就根本不存在，顾衍是不会改变的。】
　　【梅呈：他会为了你改变的。】
　　顾衍发了这条消息过去，正要再次询问时，发现，信息前面显示了红色的感叹号。
　　他被删了。


第48章 薄发8
　　删了梅呈, 转了账，洛音才彻底坦然下来。
　　这几天妈妈住院，爸爸忙前忙后, 细心照顾，洛音享受着久违了的家的感觉。
　　但她知道这都是虚假的。
　　爸爸是因为对妈妈亏欠, 才这样尽心尽力, 但是她知道, 爸爸妈妈不可能再重新在一起了。
　　两天后, 柳大山终于被抓住了，他是回家时被蹲守的警察抓到的。
　　他压根就不知道蒋情已经报警了, 只是去外地处理了儿子柳小海的烂事才回来，被警察逮个正着。
　　他买房子给柳小海的还债钱, 让柳小海三天给花没了。
　　柳小海纸醉金迷之际，因为一个美女，得罪了一个混子, 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还被打折一只胳膊。
　　柳大山还想着，大号是练废了, 幸好他还有小号，蒋情生下来的肯定是男孩，他得好好培养。
　　可柳大山做梦也没想到, 自己已经亲手把自己的孩子给杀了。
　　柳大山家暴导致蒋情流产至大出血休克，警方的伤情鉴定属于重伤，涉及刑事案件, 直接由警方刑拘起诉。
　　洛音因为要上学, 便请了律师, 让他代表自己全权处理这件事, 必须自己出面时，才会传唤她。
　　她还给妈妈请了个护工，可以帮着护理贴身的爸爸不方便做的事。
　　一没课洛音就赶过来照看。
　　好在妈妈恢复得比较快，医生说在观察一周，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因为有了一次拆迁经历，洛音淡定许多，一直等着开放商主动联系自己。
　　但无意间，洛音得知了村里老房子动迁的坏消息。
　　她是在朋友圈里看见的，一个初中同学发的信息，控诉开发商强拆她家的院墙。
　　她的小学就在村里念了3年，然后转到了市内。
　　所以她跟村子里的小学同学几乎断联了。
　　但是这位初中女同学叫林欢，恰巧老家跟洛音是一个地方的，所以上学的时候她们关系就比较好，之前单聚过一次，一直留着微信。
　　她给林欢发了信息，问她拆迁的事。
　　过了半天，林欢才回复了信息。
　　【林欢：不好意思洛音，我才看见信息，忙懵了。】
　　【洛音：拆迁不顺利吗？】
　　【林欢：嗐，别提了，开发商把路都堵了，不让进车，还偷着砸了很多人家的院墙，甚至还有的厢房都拆了，就为了少补偿面积！】
　　洛音没想到拆迁还有这么多麻烦事呢，当即给她请的吴律师打了电话，询问这种情况怎么办。
　　吴律师建议留存证据，这种情况他们肯定不只是强拆，还会跟评估机构勾结。
　　业主有自己选定评估机构的权利。
　　这种情况下，就必要自己找新的靠谱的评估机构重新评估，不要相信他们给出的评估结果。
　　如果开发商强拆，则可以联合其他住户起诉。
　　洛音懂了，决定趁着周末，亲自回一次老家。
　　——
　　北城的深秋被金色笼罩，树上地上枯黄一片。
　　洛音穿了一身浅色大衣，围了条围巾，新买的马丁靴踩在满地的落叶上，发出脆响。
　　她约了吴律师十点出发一起去村里老家，看了看手表，特意提早一小时出门，为了去驾校。
　　她选了离学校最近的一个驾校报了名，然后吴律师就开车过来接上她，时间刚刚好。
　　一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洛音看见村口的白墙上正楷的大字写着：北城县梨庄。
　　绿树青山路边的小溪流，再加上人间烟火简直就是一副桌面背景图。
　　但此时并没有人间烟火，反而到处是尘土。
　　车子行驶到了村口不远，便开不进去了，因为路被一堆废弃的砖瓦堆成了高高的土堆。
　　吴律师和洛音只好下车，走着进了村。
　　穿过熟悉的石墙小路，阳光透过枝叶落在青石板上，童年的记忆一幕幕重现。
　　她穿着小布鞋，白裙子，穿梭在小巷子里，清脆的笑声回荡，单纯又美好。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里的老院子前，嘴角噙着的笑容慢慢落了下来。
　　院墙已经被推掉了一面，应该是昨天新动的，因为挖掘机还停在院墙外。
　　火气噌地窜上来，她踩着碎转跳到院子里，看见三间房子还是完好的，才稍稍舒了口气。
　　吴律师先去村子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搜集点证据。
　　洛音则留在这，怕开发商再来人把房子推掉。
　　“洛音你来了。”
　　林欢的声音从另一旁的正门传来。
　　正门是道铁门，林欢一身灰色工作服，束腿在黑色胶靴中，手里拎着一个大包裹，身旁还跟了两个人。
　　洛音赶紧过去，从里面把铁门打开。
　　林欢还像以前一样开朗热情，介绍着身后的一男一女：“这是我表姐，这是我弟，今早看见你家院墙被拆了，我就带我姐和我弟来，帮你把墙砌上，哦，这是我给你带的工作服，省得把你衣服弄脏了。”
　　洛音看了看热心肠的林欢姐弟，又看了看倒了大半面的墙，婉拒道：“哪能让你们帮我砌墙，我雇人来就好，林欢谢谢你。”
　　林欢把衣服直接塞给她，不容分说地直接把沙土倒在院子中央，开始和水泥了。
　　“雇什么人啊，就这点活，我们半天就给你干完了，你这娇滴滴的，要是干不动就一边歇着。”
　　洛音看着林欢姐弟几个质朴纯粹的脸，无声一笑，打消了找工人的念头。
　　当场脱掉外套，跟儿时伙伴来场并肩作战。
　　林欢家里不富裕，家里就一个土房还没有地，她爸去世得早，妈妈身体还不好，她念到高中毕业后就不上学了，在家里帮别人种地，供弟弟读书，照顾病重的妈妈。
　　可洛音在她脸上看不到一点沮丧，反而乐观积极，重修了房子，日子过得还挺有滋味的。
　　这次的拆迁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无疑是天降横财。
　　“唉，本来挺好的事，哪知道摊上这样一个开发商。”
　　林欢边干活边吐槽道：“村西那边好几家厢房都被推到了，幸好你今天来的及时，要不然你家厢房也保不住了，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少给你估算几十平米呢，那可就是几百万啊。”
　　一旁林欢的弟弟一边干活一边冷哼道：“这帮有钱人，欺负老实人，真想把他们办事处的墙也砸了。”
　　弟弟的头被林欢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嗔念道：“这把你厉害的，砸了你赔得起吗？”
　　洛音看着姐弟俩打打闹闹的，抿唇一笑。
　　突然想起那个恶心的相亲男、柳小海和郑楠被收拾的下场了。
　　果然只有顾衍那样的人才敢干那么流氓的事。
　　意识到自己竟然想起顾衍，洛音怔了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脸晦气地继续垒墙。
　　林欢的嘴闲不住，一直聊着天，“对了洛音，你知道初中同学后天要聚会吗？”
　　洛音摇摇头：“初中同学吗，我可能只有你的联系方式了。”
　　林欢：“那我拉你进群呗，同学们都挺想你的，上次聚会就提到你来着，你是我们班班花，那些男同学提起你，那眼睛都放光。”
　　洛音垂了垂眼，初中时，她正逢爸妈离婚，住进柳大山家。
　　那段时间，是她最灰暗的日子，性格有些孤僻，所以没什么朋友。
　　林欢摘掉了手套在手机上翻弄着：“你看，好多人问我呢，都知道上学那会我俩关系最好。”
　　洛音没想到自己人气还挺高，探过头去看她递过来的手机，问道：“我上学时不是挺高冷的吗？他们都问我什么啊？”
　　林欢翻到了一条聊天记录，指着叫“翘翘”的昵称说：“于小翘你还记得吗？”
　　洛音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隐约记得：“是不是那个话特别多，嗓音特别细的女生？”
　　林欢：“对，就是她，又矫情又张扬，就她先提起的你，大家才跟着问的，她上学时就特别嫉妒你。”
　　洛音扬眉：“她嫉妒我？”
　　林欢：“你不知道啊？她都多明显了。也是，你那会好像把自己封闭起来了，跟你现在完全不同。”
　　洛音轻笑：“有什么不同？”
　　林欢：“现在就是落落大方，又，又有那种淡，淡……”
　　林欢表姐：“恬淡优雅。”
　　林欢一拍手：“对对，要不还得是念过大学的，就是这个词。”
　　洛音被她们夸得美滋滋的，垃圾开发商带来的阴霾全都被驱散了。
　　上学时林欢学习是不太好，但是她动手能力特别强，整个院子里回荡的全是她指挥的声音。
　　“姐，水泥，水泥有点干了，还抹呢？”
　　“洛音，你这个不行，贴歪了，重新贴。”
　　“弟，你弄那么快干嘛？细致点！”
　　“唉，你们这活干的，干不好中午不给饭吃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洛音三人给林欢打工呢。
　　干了一个多小时，洛音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没有最初的美好体验了。
　　她正准备借口去买水偷个懒，刚把手套摘下来向着门口走了两步就被林欢叫住了。
　　“洛音，干嘛去？你的活干完了吗？”
　　被抓包的洛音顿住脚步，要解释，就听见一道男声自院墙外响起。
　　“洛音？”
　　洛音循声望去，是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男人，戴着墨镜，胸前一个大大品牌logo，像是服装店的店员常穿的款式。
　　他摘下了墨镜，从上到下打量着洛音。
　　虽然她穿得粗糙难看还显老，但脸蛋还是那么美，皮肤跟剥了壳的鹅蛋一样，白得通透，手也又白又嫩的，一双长腿又细又长，腰身盈盈一握，怎么看也不像常年干苦力活的人。
　　或许有人生得一副公主身子，却有个穷命吧。
　　他再开口就多了些轻浮：“多少年不见了，还那么漂亮哈，不过你怎么混成这样了？给人家打工呢？”
　　洛音拧眉看着眼前的男人，林欢走了过来，惊讶地问：“你是王丞吗？”
　　被叫做王丞的男人想起刚刚她训斥几个人的话了，反应了过来：“林欢？我说看你这么眼熟呢，这是你家房子啊？
　　王丞这才抬头看起整个院子，占地很大，正中央是一个两层的大房子，像小别墅一样。
　　两侧还有两个厢房，中间的院子还修了一个小池塘。
　　这房子在村子里属于出类拔萃的大户人家了。
　　就是二十年前不值钱那会，也能值个一百来万。
　　他瞬间看林欢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又打量了院子一圈咋舌道：“这院子挺大啊，现在这个村的房子可值钱了，林欢你手机号多少，咱加下微信。”
　　没等林欢说话，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传来：“亲爱的，你怎么才来啊。”
　　说这话，一个穿着粉色紧身裙，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出现在众人眼前，脚下的泥路把她的鞋都弄脏了，一脚深一脚浅的，王丞赶紧去搀扶。
　　女人妆容很浓，且香气扑鼻，微风迎面一吹，熏得洛音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她抬手挡了挡眼前有点刺眼的阳光，转头问身后的林欢：“他也是我们初中同学吗？”
　　林欢：“隔壁三班的。”
　　洛音恍然大悟，怪不得对他没印象，自己班的同学她都记不全，哪能记得隔壁班的。
　　王丞一噎，讽刺一笑：“我当初追过你，你能忘了？”
　　洛音没太多表情，淡淡地说：“追过我的人太多，记不住。”
　　王丞：……
　　被拂了面子的王丞睨着看着洛音，语气带了嘲讽：“你现在真是今非昔比了，不过也幸亏你当年没同意跟我交往，不然我现在得多后悔。”
　　洛音拧眉，觉得这人有那个大病，淡淡地说：“你也没有后悔的机会，我就是沦落成今天这样，也看不上你。”
　　这丝毫不给面子的回怼让王丞脸都白了。
　　他用讽刺给自己挽回颜面：“还看不上我？你不会偶像剧看多了，还做梦高富帅能倒追你吧？”
　　一道温润略低的声音自他身后悠悠传来：“你看我像高富帅吗？”
　　王丞猛然转身，不知道身后什么时候出现一个男人。
　　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正低着头微微蹙眉。
　　他的鞋底边缘满是泥土，显然对脚下泥泞的道路有些不满。
　　他身材高挑，一身高定从上到下看不到一点品牌的标志，就莫名知道他这身价值不菲。
　　气质矜贵得，在王丞身边一站，一个是鸡尾一个是凤首的云泥之别。
　　饶是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但他也没半句埋怨。
　　他抬起了头，看向洛音，却在接着回答王丞刚刚的话：“我是在追她。”
　　洛音：……
　　洛音忍了忍，知道他是在帮自己打脸王丞，但还是心生不悦，蹙眉凝视着他。
　　前一秒还气场强大的顾衍，瞥见了她的眼神，缓缓垂下眼帘，看起来有点低眉顺眼。
　　他想了想，轻声补充道：“如果你允许的话。”


第49章 薄发9
　　顾衍的出现, 让这条安宁的村间小路显得没那么朴实无华了。
　　比他矮整整一头的王丞顿时像遇见天鹅的鹌鹑，又像遇见巨石的马铃薯，成了背景板。
　　这让刚刚还优越感爆棚的王丞, 顿时没了颜面，感到窝火。
　　他故意揽住自己女朋友, 挺直背脊仰起头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燕燕, 她外婆家在咱们村住, 据说能补偿700多万。”
　　说完瞥了洛音一眼, 得意神色好像跟她扯平了。
　　你有高富帅追，我有白富美泡。
　　林欢说话直, 问道：“700多万，都给你女朋友了？”
　　王丞怔了怔, 立刻说：“她外婆有钱了，燕燕就是富二代啊。”
　　王丞的女朋友燕燕狠狠掐了他胳膊一下，直用眼睛瞪他。
　　人家帅哥那块表就值一千多万, 她这算什么富二代。
　　她嫌丢人，催促着他：“快走吧，我这边还有事呢。”
　　王丞还以为她生气了, 赶忙哄道：“马上就走，我跟我老同学加个微信。”
　　王丞调出了二维码，递给林欢, 笑得有点谄媚：“林欢，加个好友，以后咱们多聚聚。”
　　林欢撇撇嘴, 压根没有掏手机的意思, 她说话一点不转弯抹角, 直接怼道：“别加我微信, 我不是富二代，这房子是洛音的。”
　　王丞直接愣在原地。
　　他刚刚明明听见林欢呵斥洛音不好好干活啊，打工的训老板？
　　正巧吴律师回来了，绕过碍事的王丞和女友，进了院子。
　　他看见顾衍愣怔了一下，又看了看门口聚集的众人，欲言又止。
　　林欢没想那么多，大咧咧地问道：“吴律师，怎么样了？”
　　吴律师看了洛音一眼，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便说道：“我走访了很多家被强拆的，能要到联系方式的都要到了。我刚刚跟开发商交涉了，评估面积至少能少给你算80多平。”
　　王丞倒吸一口凉气，他还没到女朋友外婆家看过，但是据说算上仓房一共才90多平。
　　而洛音家光少评估面积就80多平。
　　虽然都是一个村子的，但是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王丞尴尬地举着手机，递过去也不是，收回更不是。
　　欲望显然比面子更重要一点，他红着脸说：“洛音，我们加一下微信吧。”
　　洛音也懒得应付这种人，而且不想在外人面前讨论拆迁款的问题，直接跟王丞下了逐客令：“微信就不必加了，你还有事吗？”
　　王丞终于在女友的拉拽下，离开了。
　　深秋正午的阳光虽然不滚烫，但很刺眼。
　　院子前终于清静下来，洛音眯起眼将矛头对准了顾衍。
　　她继续用手挡在额头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慢悠悠地问：“跟踪我？”
　　顾衍一脸淡定，瞎话张口就来：“碰巧路过。”
　　洛音无语。
　　车都开不进来，这是多碰巧，能跋涉着泥泞的土路碰到这里来。
　　洛音微微一笑，话里挖坑：“开发商约你来的？”
　　顾衍果然借坡下驴，颔首称是。
　　洛音正合心意地下了逐客令：“那你快去找邀请你的开发商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顾衍温和地笑笑，似是听不懂她在赶人，镜片后的眸子微微弯起，一副和善模样：“不急，你这好像需要帮忙吧？”
　　直肠子林欢立即说道：“我们垒墙呢。”
　　顾衍顺着她的话望过去，看见了被推到的墙和墙外的挖掘机，眸色有些深。
　　他转头看向洛音：“强拆？”
　　洛音慢悠悠地说：“麻烦你见到开发商时，让他们把挖掘机开回去。”
　　正巧，挖掘机的司机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似乎是想继续昨天没干完的活。
　　走进了，猛然间看见这么多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往回跑。
　　顾衍出声叫住了他：“站住。”
　　这一声不高，但很有威慑性，让司机不禁停住了脚步。
　　怂怂地说：“我只是打工的。”
　　顾衍：“你一天多少钱。”
　　司机：“80一天。”
　　顾衍：“给你100，借用下你的车。”
　　司机痛快答应：“好咧！”
　　拿到挖掘机车钥匙的顾衍脱掉了深色长外套，转身自然而然地递给了洛音，“帮我拿一下。”
　　洛音迟疑了两秒，并不想接他的外套。
　　顾衍则向前走了两步，靠近了她，稍稍低头贴近她低声道：“我去帮你报仇。”
　　洛音惊奇地抬眼，愣怔之际，他的外套已经落入她的手臂间。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顾衍却已经大步走远，长腿一迈，一跃上了挖掘机的驾驶位。
　　随着挖掘机轰隆隆地开远，林欢凑到洛音身边暧昧地问道：“这人谁啊？”
　　洛音攥了攥手中的外套，说道：“我前男友，前几天被我发现劈腿了，现在来求我复合。”
　　林欢瞪圆了眼睛，不疑有他，顿时正义感爆棚：“长得那么帅，一看就是个渣男！”
　　林欢表姐也义愤填膺：“人渣！洛音你不能轻易原谅他。”
　　林欢弟弟扔下铁锹，气愤地说：“等他回来，我教训教训他！”
　　洛音微微垂了眼，看起来淡淡忧伤，嘴角却不自觉挑起，腹黑一笑。
　　——
　　洛音最终还是没好意思逃避劳动，委托吴律师去买的水和午饭。
　　洛音因为王丞和顾衍的小插曲，得以休息了一下。
　　看着林欢姐弟干得热火朝天，没喊一句累，她也重整旗鼓，戴上了手套，接着干。
　　几人干得正起劲，顾衍回来了。
　　顾衍的到来让林欢姐弟三人空前团结起来。
　　林欢表姐边抹水泥边冷哼一声：“还好意思回来啊。”
　　林欢弟弟附和：“人家脸大呗。”
　　被针对的顾衍满脸问号地看着他们，指了指自己，好脾气地问：“你们，是在说我吗？”
　　林欢“啪”地一下丢掉半块碎了的红砖，砖头应声而落，又碎成了两半。
　　“这里不欢迎渣男。”
　　顾衍：……
　　顾衍慢步走了进来，路过洛音身边，嘴角微翘着，微微俯身，用仅有两人的声音说：“说我坏话了？”
　　洛音挑了挑眉，没否认，稍稍侧目，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顾衍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双眸看不出喜怒。
　　他态度谦和，温润有礼地说：“我看大家挺忙的，回来想帮忙干点活，还有多余的手套吗？”
　　林欢冷哼一声，并没理他。
　　顾衍眼尖，看见了放在一旁的袋子，里面还有一件灰色工作服。
　　工作服是旧的，上面有没洗干净的脏兮兮的污渍。
　　正在干活的几人一人一句排挤道。
　　“我们可用不起渣男，您留着时间去讨好别人吧，我们洛音不需要。”
　　“对啊，别脏了您那么贵的衣服。”
　　“快走吧，我们用不起你。”
　　洛音在心里暗暗叫好，觉得林欢姐弟特别给力。
　　按顾衍的脾气，被这么排挤，他肯定受不了。
　　就在洛音等着他发脾气走人时，顾衍已经把脏兮兮的外套穿在了身上。
　　一点没顾惜里面那身纯白高定的上衣。
　　他又拿起一双无人使用的线手套，学着他们的样子，把水泥抹在了砖头上，按照规律砌了上去。
　　平平整整干干净净的，一块水泥都没溢出来，但缝隙又用水泥填满，属于多一分少一分都达不到的效果。
　　注意到洛音看过来的目光，他还得意地炫耀了一下：“我做的对吗？”
　　林欢弟弟刚挂掉多余的水泥，好奇地伸脖瞅了一眼，由衷夸赞道：“弄得还真挺好啊。”
　　刚夸完，被一旁的表姐踩了一下脚，弟弟赶忙闭了嘴。
　　顾衍没在意他们的排斥，接着又垒了两块砖，还是那样干净平整，但速度慢得出奇。
　　人家砌五块，他才能砌一块。
　　但林欢说不出挖苦讽刺的话了，至少他在认认真真的干活。
　　吴律师回来了，手里提溜着一箱矿泉水，还有几个超市买的面包香肠。
　　洛音看着简陋的吃食，问道：“没有别的吗？”
　　吴律师气喘吁吁：“村子我都走遍了，原本村广场那有一家小饭店，但是关门了。”
　　林欢说道：“这不是拆迁闹的吗，超市能开门就不错了。”
　　洛音有点歉意地说：“那大家都歇歇，吴律师的车就停在村口，我带你们出去吃一口。”
　　林欢拒绝道：“不去不去，家里有什么就吃口什么呗，这还有这么多活呢，走什么走，洛音，你别跟我们见外。”
　　洛音还要说什么，突然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外卖骑手停在了院门口，高声喊着：“洛女士，您的外卖到了。”
　　洛音懵了，这村子里还能点外卖？
　　她下意识看向了顾衍，见他面色无异，专注于砌砖。
　　洛音走过去，见外卖小哥正打开车后座，一样一样地往外拿东西，放在了院子中央的石桌上。
　　足足有五六个外卖盒，还热乎着，散发着诱人的菜香。
　　干了一上午活的林欢姐弟，不免循着香味望过来，砸了咂嘴。
　　这个快递员还没送完，下一个快递员又来了，这位不仅拿来了菜，还拿了酒。
　　这下林欢弟弟忍不住了，不禁走过去咽了咽口水，看着洛音说：“洛音姐，您可真讲究啊，连酒都买了。”
　　洛音这回开了口，对着顾衍问道：“你点的？”
　　顾衍回话时没耽误手里的活：“对啊。”
　　林欢纳闷：“外卖不送咱们村子这啊。”
　　顾衍淡淡地说：“加配送费就给送。”
　　林欢姐弟咋舌。
　　这得加多少配送费才能给送过来啊。
　　顾衍瞥了洛音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悠悠地说：“别拒绝，你总不能饿着大家吧。”
　　洛音抿唇看着丰盛的酒菜，确实没办法拒绝。
　　毕竟林欢姐弟那么辛苦，他们又不肯跟自己出去吃，确实解了燃眉之急。
　　她正想着怎么能让顾衍接受转账，不欠他的人情，就听见了一声喊叫：“开发商办事处被砸了！”
　　洛音下意识转头看向顾衍。
　　他正在矜矜业业地砌着墙砖，速度还逐渐加快，活干得一点不马虎。
　　这声叫喊由远及近，一个男人很快跑着经过洛音的院门前，开心得欢呼雀跃，恨不得跑着把这个消息传遍整个村子。
　　林欢大喊一声叫住了男人：“大壮！”
　　名叫大壮的男人顿住了脚步，看见林欢后，嘻嘻笑着：“林欢，解气不？办事处被砸了，让他们狗娘养的砸我家房子！”
　　林欢纳闷地问：“开发商的办事处怎么能被砸呢？”
　　大壮一脸解气的表情：“自作孽不可活，砸他们办事处的，就是砸我家房的那个挖掘机！谁知道他们怎么内讧了，报应！”
　　话音一落，大家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台挖掘机，不是被顾衍开出去的吗？
　　他把办事处给砸了？
　　大壮没停留，兴奋地喊叫着跑走了。
　　大家的目光都落到顾衍身上，愣怔了半晌，纷纷肃然起敬。
　　——
　　中午饭时，墙已经垒的差不多了。
　　洛音给大家亲自倒满酒，挨个敬酒，表达谢意。
　　林欢弟弟憋不住话，两杯酒下肚，满眼崇拜地看着顾衍：“哥，那开发商办事处真是你砸的啊？你砸的时候，那里有人吗？”
　　顾衍慢条斯理地吃着菜，颔首道：“有人，我先把玻璃给砸了，他们就都跑出来了。”
　　林欢弟弟兴奋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顾衍：“然后我就砸墙，挖掘机砸墙有点慢，如果是凿岩机就更好了。”
　　林欢弟弟：“还有那个大铁球。”
　　顾衍点头赞同。
　　洛音：……
　　怎么还交流上经验了。
　　林欢给弟弟夹了一块肉，阻止他这个破坏分子交流搞破坏经验。
　　正所谓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但林欢看着相貌堂堂，气质淡雅的顾衍，她想象不出他开着挖掘机砸墙的样子。
　　林欢表姐则没有那么乐观，担忧地问了句：“那开发商会不会找过来啊？”
　　林欢也正担心这个，心里埋怨着，这渣男果然不靠谱。
　　他砸办事处的时候可过瘾了，也不想想，会不会给洛音添麻烦。
　　她刚想到这，门口乌泱泱来了五六个人。
　　其中有两个林欢认识，是开发商的人。
　　林欢心跳加速，放下饭碗，声音有些悲壮：“完了，开发商找来了。”
　　林欢表姐胆子小，已经向后退了两步，下意识躲避着。
　　林欢死死拉住弟弟，害怕他一激动冲上去打人。
　　洛音瞥了仍在淡定吃着青菜的顾衍一眼，站起了身，对开发商几人道：“有事吗？”
　　开发商为首的男人林欢最熟，是个管事的经理。
　　虽然不知道什么职务，但是对他们这些村民颐指气使的态度，好像把自己当皇上了。
　　尤其是拿着大喇叭广播时，叉着腰，腆着肚子，好像自己在普度众生一样。
　　他此刻也延续了这种态度，豪横地叫喊着：“谁砸的办事处？”
　　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指着顾衍的背影道：“经理，就是他！”
　　管事经理一招手，跟□□老大一样，带着身后的人就朝着顾衍走过去。
　　“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动我们办事处？是在这解决，还是跟我们走？”
　　洛音想也没想，只身挡在了顾衍的身前，先声夺人：“你们违法砸墙拆房，勾结评估机构少估算面积，我的律师已经收集好证据了，我会保留追究你们法律责任的权利。希望你们能整改好，并且由我们指定评估机构，否则，法庭见。”
　　吴律师也站了起来，吞下嘴里的饭，给洛音助威：“你们的行为太恶劣，我有胜诉的信心，到时候就不只是正常补偿的数额了，你们还将面临赔偿及被收回开发权的惩罚。”
　　林欢一边死死拉住像藏獒一样弟弟的手臂，一边也出声支持道：“我们会联合全村人去告你们，让你们开发不了！”
　　林欢表姐也小声附和：“对。”
　　管事经理轻蔑一笑：“你们跟我讲法律啊？那行，我也跟这小子讲讲法，把我们办事处夷为平地了，这账怎么算？”
　　洛音声音淡淡，却掷地有声：“我们可以在开庭后一并清算，该谁赔偿谁的，我们一分不会少给，也一分不会少要。”
　　顾衍稍稍侧头，看见了挡在自己身后的洛音，眸光轻闪，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垂下眼也藏不住涌动的幸福和感动。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跟洛音见面时，面对穷凶极恶的野狗时，她也是这样将他护在身后。
　　如果，他那时就知道她的好，是不是就不会一错再错了。
　　她这样无条件地维护自己，是不是说明她还爱着他。
　　兀自感动着的顾衍，站在了洛音身边，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然后懒散地掏出一张名片对他们说：“你们可以联系我公司法务部，需要赔偿还是起诉，你们定。”
　　项目经理看了一眼名片，突然变了脸。
　　他看了看名片，又看了看顾衍，神色渐渐变得谨慎起来，没有之前的嚣张了。
　　他半信半疑地拿着名片走了，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放下一句狠话，说明天再来，就离开了。
　　林欢终于松了口气，她一放松，弟弟像藏獒一样冲了出去，站在院门口叫嚣道：“明天来我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顾衍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洛音，声线低低的，却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刚刚，你是在保护我吗？”
　　洛音抬眼直视着他，糯糯地说：“毕竟你是帮我出气，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打你。但赔偿的金额我们一人一半，你做得确实有点冲动，还是得为自己的行为负一定责任的。”
　　顾衍：……
　　——
　　开发商的找茬让林欢姐弟把顾衍当成了一个阵营的人。
　　毕竟是“并肩奋战”过的。
　　林欢弟弟十分敬佩顾衍的所作所为，向他举杯敬酒。
　　顾衍手里把玩着酒杯，似乎并没打算喝。
　　林欢看出来顾衍不想喝，想给他个台阶下，骂了自己弟弟一句：“你把人家喝倒了，想让人家睡这啊？”
　　话音刚落，顾衍举起杯，一口干掉了杯里的白酒。
　　林欢：……
　　洛音：……
　　两杯酒下肚，两人放开了，越喝越起劲，谁也拦不住了。
　　推杯换盏间，两人都喝高了。
　　林欢眼看着顾衍已经醉得眼睛迷离了，主动帮忙把主屋的床收拾干净，还从家里拿来两床被褥。
　　正在打扫卫生的洛音不解地问她：“干嘛拿两床被子？”
　　林欢：“难道你要跟他睡一起？”
　　洛音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连忙澄清道：“我的意思是，我今晚留在这住，我怕开发商趁着夜里过来拆房。但是他，我可以叫人给接走。”
　　说着洛音想给梅呈发信息，才想起来上次把他删除了。
　　洛音又添加了一次，可等到顾衍都喝得倒在了桌子上，也没添加成功。
　　梅呈难得准时下班，看着洛音发来的十几个验证消息，选择了忽略。
　　他现在可学精了，只要老板跟洛音在一起，他就绝对不要掺和进去。
　　没一会，老板的电话打了进来，梅呈接听后，听见是洛音的声音，让他去接喝醉了的老板。
　　梅呈答应了下来，然后果断关机。
　　林欢和表姐合力把林欢弟弟抗走了，走之前两人还问洛音，用不用帮忙把顾衍扶进屋。
　　洛音自信满满地说不用，一会有人来接他。
　　结果，一直等到了天黑，洛音也没等到梅呈。
　　夜晚的院子很冷，她看着蜷缩成一团，昏昏沉沉却睡得不安稳的顾衍，拍了拍他。
　　“醒醒。”
　　顾衍把自己缩得更紧了，还浑身发抖。
　　洛音无奈，又重重地拍了他两下仍没反应。
　　她又拽了拽他的耳朵，最后掐了掐他的脸，终于，把他弄醒了。
　　顾衍猛然支棱起来，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洛音伸出巴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你醒了？”
　　顾衍闻声望过来，似乎看清了洛音，又似乎没看见，眼神迷离中带了点凉薄和阴厉。
　　洛音听说过酒后吐真言，推断酒后也应该能把真实的性格展现出来。
　　面对这样的顾衍，洛音决定不惹他为好：“这里太冷了，你去屋里睡吧，屋里烧火了。”
　　他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盯着洛音的脸，一眨不眨，大晚上怪吓人的。
　　洛音提起一口气，真后悔没让林欢帮忙把他早早扶进去。
　　她只能轻柔着嗓音，慢慢哄道：“咱们进屋好不好？”
　　顾衍那慑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洛音，半晌后，他慢慢抬起手臂，在她头顶落下。
　　动作却特别轻柔，像是在撸猫。
　　嘴里还嘟囔了一句：“叫一声。”
　　洛音：……
　　洛音拂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我不是猫！”
　　洛音其实没多用力，但顾衍四肢无力，被甩了个踉跄，差点磕到桌角。
　　洛音急忙扶住了软趴趴的他，顾衍顺势就倒在了她的怀里。
　　洛音还以为他装醉，立刻想要推开他。
　　却没想到，怀里的顾衍突然往她怀里缩了缩，还用头蹭了两下。
　　他仰起了脸，眼神无辜澄澈，莫名软萌萌的。
　　洛音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就听见他糯声说道：“那我当猫，你养我。”
　　震惊后的洛音，第一反应是，拍视频留证据。
　　让他上次拍视频威胁自己，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洛音把镜头对着他此刻呆萌的脸，忍住爆笑的冲动，诱导道：“你是什么？”
　　顾衍突然撑起身子，唇离她只有一厘米的距离，眼里带着侵略性，声音低沉且有磁性。
　　“你说我是什么……”
　　洛音“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心脏猛然加速，以为他酒醒了，或者压根没醉。
　　她心虚得刚要关掉手机录像，就看见他努起嘴恢复了刚刚呆萌的样子，缩回到她的怀里：“我当然是猫猫啦。”
　　说完，他还轻轻地发出一个音节：“喵~”
　　作者有话说：
　　第二天酒醒的顾衍可能想死。


第50章 薄发10
　　清晨, 山泉水穿过山涧顺着小溪流入安谧的村庄。
　　晨光洒在青石板上，连灰色都鲜活了起来。
　　晨光虽穿不进满是灰尘的玻璃，但也成功将里面的人晃醒了。
　　旧而不脏的被子里, 修长手指动了动，慢慢向上, 搭在额头上。
　　浓黑的眉峰微微蹙起, 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着, 由眼皮带动着满满掀起。
　　漆黑润泽的眼珠缓慢地转了转, 最后聚焦在棚顶。
　　红润的唇瓣张了张，牵动了棱角分明的下颚, 随着喉结的滚动，唇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叹息。
　　顾衍又闭了闭眼睛, 捂着头坐了起来。
　　昨晚醉酒后的记忆一幕幕重现在脑中，像是电影回放，每个小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缩在洛音怀里说自己是猫, 还“喵”了一声。
　　顾衍将整张脸都埋在手掌中，觉得这张脸不要也罢。
　　他只恨自己没有断片这个功能。
　　不过幸好只有洛音一个人看见了，顾衍庆幸着, 调整好心态，下了床。
　　他出了房子，清晨的凉风袭来, 他裹了裹外套，清醒了不少。
　　他站定在台阶上，看见洛音正在收拾院子里的石桌。
　　她将长发挽起, 扎了个圆丸子, 露出雪白的脖颈。
　　在宽松的工作服外套里, 她显得更加娇小, 袖子撸上去一半，露出半截小臂。
　　顾衍就这样痴痴望着她良久，直到一只土狗晃到了他脚边，他才回过神。
　　童年阴影笼罩住理智，顾衍的瞳孔逐渐放大，脚下像灌了铅一动也动不了。
　　洛音收拾好桌子，一转头，就看见了一人一狗似乎在对峙。
　　她随手拿起一旁的扫帚走了过去，把土狗被吓跑。
　　顾衍松了口气，看向洛音的目光泛着光泽：“你还记得我怕狗。”
　　洛音扔下扫帚拍了拍手：“当然记得，你那次被狗追着满村子跑，还是我帮你把狗赶跑的……”
　　顾衍立刻轻咳了一声，止住她的话：“咳咳……谢谢你。”
　　他主动走过去拿起垃圾袋，借机中止这一尴尬的话题。
　　他一只脚都已经跨出院门了，洛音声音在身后幽幽传来，意味深长。
　　“那你还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吗？”
　　顾衍脚步定在原地，镜片后的狭长眼眸一眨不眨，只有清风拂过发丝，才彰示着此刻不是静止画面。
　　半晌后，顾衍喉结滚了滚，僵硬地转过头，决定装断片：“不记得了，我昨天喝醉了。”
　　洛音缓缓扬起嘴角，笑得人畜无害，举起了手机，点击了播放视频。
　　“不记得没关系，我录下来了。”
　　顾衍：！
　　什么叫报应？
　　顾衍觉得此刻就是报应。
　　被迫用如此直观的方式又回忆了一遍昨晚的失态，堪比公开处刑。
　　顾衍深刻检讨了自己之前对洛音录视频的行为。
　　虽然他那时只是想要一个跟她接触的机会，但这个行为真的让人尴尬到想死。
　　顾衍缓缓转过身，带着尴尬和歉意说：“对不起，之前我不该录视频威胁你。”
　　洛音意外地挑了眉梢，她没听错吧，顾衍说了“对不起”？
　　她没被顾衍的悔恨神色干扰，说道：“那你也答应我六件事，咱们就扯平吧。”
　　顾衍犹豫着：“我答应你多少件事都可以，但你可不可以不要求我远离你或者删掉你的联系方式？也不能抵消我剩下的三件事。”
　　洛音不悦地抿唇：“还能讲条件的？当时我可没跟你讲条件。”
　　顾衍：“……可你讲价了。”
　　正说着话，林欢姐弟来了，洛音和顾衍暂且停止这个话题。
　　院子里又热闹了起来。
　　林欢端来了一锅白米粥还有自己烙的葱花饼，弟弟拿了一坛自家腌的咸菜，表姐拿了一盆鸡蛋。
　　顾衍去扔完垃圾，洗漱好后，坐下跟大家一起吃早餐。
　　他咬了一口葱花饼，饼劲道有嚼劲，一点不油，淡淡的葱花味齿颊留香。
　　吃东西很挑剔的顾衍，不知道是不是饿了，三两口就吃掉了一张饼。
　　林欢弟弟对他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见他爱吃姐姐烙的饼。把仅剩的一个给了顾衍。
　　早餐一向吃得不多的顾衍，破例又吃了一张。
　　林欢见自己的饼受欢迎，心情不错，闲聊着问洛音：“昨晚我们走了之后，没什么事吧？”
　　洛音知道她问的是开发商有没有过来找事，但意有所指地答非所问：“没什么，就是来了只猫。”
　　正慢条斯理喝粥的顾衍，身子猛然一僵，脸色微变，却强装镇定。
　　林欢不明所以地附和道：“哦，那可能是野猫吧，都有野性，别被挠伤了。”
　　洛音若有似无地扫了顾衍一眼，微微一笑：“还挺娇羞软萌的。”
　　优雅的顾衍呛了口粥，把脸转到一旁咳了起来，脸色通红。
　　几人吃饭闲聊着，昨天的开发商几人再次登门。
　　林欢放下勺子，拿起了准备好的铁锹，对洛音说：“待会要是打起来了，让我弟冲，洛音你保护好自己。”
　　洛音心下一暖，说道：“没事，我们一起上。”
　　林欢的弟弟得到姐姐的许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就连林欢表姐都抄起了木棍，没有再往后缩。
　　这边正商讨着并肩作战，热血沸腾着，开发商一行人已经进了院门。
　　比昨天还多了一个人，那人显然是众人之首，别人都在听他的吩咐行事。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顾衍，讪笑着走了过来。
　　成功把林欢一众人笑懵了。
　　男人声音洪亮，又带了点卑微的讨好：“小顾总，我是本项目的负责人，张尧。您看看这事闹的，小蔡都跟我说了，昨天你们起了点误会，我特地赶过来跟您道歉的。”
　　而昨天那个管事，被叫做小蔡的经理，此刻正弯着腰，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卑躬屈膝得跟昨天判若两人。
　　“不好意思，又打扰诸位吃饭了。小顾总实在抱歉，昨天没认出来您。您怎么不说一声，我们派车去接您啊。”
　　林欢弟弟都要冲去了，猛然间见他这种态度，差点没刹住脚步。
　　顾衍细嚼慢咽地吃着，没立刻开口，导致气氛一度冷场，开发商几人的笑脸都快僵持不住了，也没敢催促，只是脸上的尴尬神色渐浓。
　　顾衍直至咽下一口粥，才慢悠悠开口道：“不用，我开挖掘机还挺顺手。”
　　管事经理小蔡似乎才缓过一口气来，讨好道：“是是，您的驾驶技术真厉害，真没想到您连挖掘机都会开。”
　　顾衍瞥了他一眼，温温和和地一笑：“我的砸墙技术呢？”
　　小蔡脸一白，立刻竖起大拇指：“绝！您砸得太专业了，一铲子下去，我们办事处都摇摇欲坠了。”
　　林欢众人：……
　　这马屁拍得真是毫无底线，感觉顾衍把他们剁了，他们还得称赞他刀法准。
　　小蔡已经顾不上旁人的眼光了。
　　当时办事处被砸时，他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村民来滋事报仇的，故意拍了视频，还把顾衍给的名片发给了公司法务部，准备讹死他们。
　　结果总公司发来的回复是，这位是顾氏集团的太子爷，咱们老板约了几次都没约上的投资人。
　　要知道，他们公司现在就缺资金，这位可谓是当祖宗供起来都不为过。
　　顾衍终于放下了筷子，用湿巾擦了擦手，抬手指了指一旁砌了一半的墙，温温和和地说：“我只是想砸成这样，力道没控制好，砸多了。”
　　小蔡哪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带着身后的同事，连连跟众人道歉。
　　“是我们不对，您砸的不多，不多，我们不该偷着砸墙。”
　　项目负责人张尧立刻说道：“小蔡，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你们几个留下来把院墙给砌上，砌不好不用回来上班了。”
　　洛音对这个提议欣然同意，立刻把自己的工作服脱了下来，递给小蔡，关怀道：“慢慢干别累着了，今天天黑前全部砌好就可以。”
　　小蔡：……
　　小蔡那边已经如火如荼地干了起来。
　　尽管他们一万个不愿意，可半句不敢抱怨，脸上还要强装着笑容。
　　张尧卑躬屈膝地还在跟顾衍道歉，祈求他的原谅。
　　“小顾总，是我们的管理疏忽了，被这些人弄得乌烟瘴气的，这不影响我们的合作吧？”
　　顾衍笑得若有似无：“你的意思，他们的行为都不是贵公司授意的？”
　　张尧笑容僵住，尬笑了两声，也只能点头称是了。
　　顾衍一副了然的神色：“那也就是说，贵公司会将这些人给业主造成的损失一一进行赔偿，并且会让业主自己选定评估机构了？”
　　张尧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骑虎难下地说：“是，我们肯定会按照规章补偿的。”
　　顾衍颔首表示肯定：“这么说来，贵公司还是有投资前景的，明天可以拟定好文件来公司详谈，这么好的度假村项目，别因为资金问题弄得怨声载道的。”
　　张尧猛然抬头，惊喜得不知所以。
　　也就是说，他们弯道超车，不用等待漫长的预约，不用经过顾氏复杂的审核程序，直接得到了顾氏的投资？
　　他们要是有资金的支持，哪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张尧连连感谢，主动带着下属给洛音的院子垒墙。
　　——
　　有了开发商的“帮助”，洛音也不用耽误时间在那垒墙了。
　　她给吴律师打了电话，告诉他先按兵不动，看看开发商的补偿金额再定。
　　林欢把自己弟弟留在了洛音家，说帮着洛音监工，让那些开发商把院墙给砌好。
　　通过几天的相处，洛音有点舍不得林欢，临走时，她问林欢。
　　“拆迁后也有钱了，你也不用在干农活种地了，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说起这个，林欢还真的陷入了两难的处境：“我是打算在城里买套房，离医院近一点，让我妈治病能方便些。但你也知道，我家房子不大，也就能补偿个四五百万，买完房子我们手里也没啥钱了，但是我和我弟没学历，在城里找工作费劲，我还想着趁着明天同学会，去找找工作呢。”
　　洛音想了想，说：“欢欢，你这葱花饼烙得真不错，不打算开个店吗？”
　　林欢倒是没想过这个，摆摆手：“我那点手艺，还能开店？”
　　洛音由衷地夸赞道：“你烙的饼真的很好吃，我就没吃过比你烙的好吃的饼。你开店肯定能赚钱。”
　　林欢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假的？可我也没有钱开店啊。城里门市的租金都是天价，我赚的钱还不够付房租吧。”
　　洛音想了想道：“这样，欢欢，我正好准备投资一个门市，给你开店，如果赚钱就给我房租，如果不赚钱，就当我免费借你体验一下，你也不损失，我们可以先试验三个月。”
　　林欢连连退却：“那哪行，三个月房租得上万了，你……”
　　洛音打断了她的话：“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你带着姐弟帮我砌墙时，我可没跟你客气。”
　　林欢还是摆手，她最不喜欢占人便宜，这让她一时接受不了。
　　她岔开了话题，问道：“洛音，我们的初中同学聚会你也来参加呗？”
　　洛音无声叹气，也知道林欢的性格，没有逼她。
　　她颔首问道：“哪天啊？”
　　林欢：“下周末晚上五点，地址一会我发给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顾衍，在洛音身后突然出声：“我可以参加吗？”
　　林欢感到意外：“你要参加我们的同学聚会？”
　　顾衍颔首，理由找的冠冕堂皇：“我没什么朋友，想多认识几个像你一样豪爽的朋友。”
　　这话说得林欢没办法反驳，想答应下来。
　　洛音无奈回头看向他，发觉他真是要把“黏人”这个词贯彻到底。
　　她想了想，跟他说：“我们那六件事的约定，我答应你的前提条件。”
　　顾衍有点意外，他沉思了一下，谨慎地问道：“不抵消我那三件事？不提让我远离你或者删除联系方式的要求？”
　　洛音和善地点点头，举起手机，调出视频，特别有诚意地说：“不抵消，不提，六件事做完，我马上删除视频。”
　　顾衍同意。
　　洛音缓缓扬起嘴角：“那第一件事，我给你设个门禁，下周日晚上5点准时回家，不准出门。”
　　顾衍：……


第51章 薄发11
　　洛音回北城第一件事, 是去医院看妈妈。
　　护工和爸爸配合得很好，把妈妈照顾得仅仅有条，妈妈恢复得也很快。
　　洛音请人把其中一个房子收拾出来。
　　并买了家具和生活用品, 放了满屋的绿植，散散家具的甲醛, 准备出院后就直接把妈妈接到这里。
　　然后她着手物色一个门市。
　　她花了两天时间从各种买房渠道中筛选出了十套门市房。
　　从地理位置, 人流量, 商圈, 性价比三点考虑。
　　然后用了四天课后时间，实地走访了这十个商铺, 细致观察了解，最后选中了五个。
　　周日, 洛音约了刘贝达陪她一起去看看她选中的五个商铺。
　　因为商铺的产权只有40年，所以在一线城市，商铺的投资是不如住宅的。
　　虽然租金比住宅高, 但是洛音也不打算投资太多商铺。
　　她选中了这五个里位置最好的一大一小两间商铺，一个48.6平，一个103平。
　　两套全下来才400多万。
　　洛音的全部理财金额倒是够400万, 不过她不想手里一份现钱都没有，于是跟卖家商议分期付款，一个月内付清。
　　一个月, 乡下老房子的补偿款应该就能到账了。
　　刘贝达惊讶于她交易的迅速，调侃道：“你买房子比人家买白菜都快，人家买白菜可能还挑挑选选呢。”
　　餐厅里, 靠在椅背上喝着茶的洛音, 终于享受到了片刻的悠闲。
　　这几天一下课就选门市, 晚上还要去医院照顾妈妈, 忙得团团转。
　　她懒得反驳刘贝达，也不想说自己在这之前做过那些功课和准备，只轻描淡写地一句：“有钱，任性。”
　　刘贝达咂咂嘴，只能朝她竖起大拇指。
　　洛音现在只想回寝室睡一觉，最近睡眠有点不足。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了，猛然想起五点还有个同学聚会，无声叹了口气，闭眼靠在椅背上，纠结着要不要爽约。
　　刘贝达的客户来了电话，尽管他一脸不耐烦，但接通电话后语气却如沐春风，热情似火。
　　尽显了销售从业者的基本素养。
　　洛音看着他社畜性质的变脸，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累了。
　　某种程度来说，她真的很幸运了。
　　还好餐厅环境很好，洛音偷得浮生半日闲，在餐厅宽大舒适的沙发里眯了一小会。
　　林欢的发来的信息把她从半睡半醒中唤醒。
　　对面的刘贝达竟然还在打电话，语气逐渐暴躁：“姐，您打听打听我环亚小刘的人品可不可信。”
　　洛音看了看时间，已经4点多了，竟然都打了一个小时电话了。
　　她能感觉到刘贝达的耐心已经趋近于0了。
　　洛音点开微信，林欢问她还有多久到聚会的饭店，她都已经到了，有的人提前一个小时就已经来了。
　　洛音看了看之前林欢发来的聚会地点，发现离这不远，十分钟的路程。
　　她想了想，抛掉了爽约的念头，跟林欢说在这附近了，一会就到。
　　这一个小时的小憩也让她恢复了点精神头，洛音招手结账。
　　服务员还没过来，倒是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先驻足在洛音的桌前。
　　男人率先叫出了洛音的名字，洛音抬眼，没错过女人变了三次的神情。
　　她先由一瞬间的气愤变成疑惑，又扫了刘贝达一眼变成了傲慢。
　　洛音还没来得及猜想她变脸的原由，就听见女人问道：“这你男朋友啊？”
　　洛音刚想问他们是谁，刘贝达“啪”地拍了下桌子，气得脸都胀红了：“李姐，这套房您想买就买，不想买我也不劝您了，我这边还有事呢，先挂了。”
　　挂了电话，刘贝达深呼吸了三次才缓过来暴躁的情绪，同时也注意到突然出现的两个人。
　　服务员拿着账单过来递给刘贝达，被洛音拿了过来。
　　她确认无误后，递给服务员一张卡结账。
　　服务员离开后，洛音才看向莫名出现的这两人，礼貌起身问道：“请问你们是……”
　　男人和女人面色一囧，男人尴尬地打着哈哈给自己了台阶：“我是彭磊啊，是我变化太大了，你认不出来了？”
　　洛音不是认不出来，是压根不记得。
　　女人也开了口，情商显然就没有男人高了，一点台阶不给自己：“我跟初中时没什么变化吧，你也认不出？”
　　洛音这才从她的话里的得到了个有用信息，原来是她的初中同学。
　　她搜索起自己的记忆，那时她真的对谁都不关心，脑子里也没有多少关于他们的记忆。
　　还是叫彭磊的男人直说了名字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猜测。
　　彭磊：“她是于小翘啊。”
　　洛音忽地睁大了眼睛，显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于小翘呼扇着长睫毛，满意于她的表情：“记起来了吧。”
　　洛音不想再暴露自己的记忆力，转移了话题：“一会不是同学聚会吗？你们还要在这吃饭吗？”
　　彭磊解释道：“不是，我们刚刚在外面看见你了，才进来的。”
　　刘贝达的手机又响起了，他皱眉看着来电显示，深吸了口气，显然已经极度不耐烦了。
　　或许是怕打扰到洛音跟朋友说话，他拿起自己的外套，匆忙跟他们解释了一句，告了别。
　　他还是接起了电话，走出了餐厅，边走边说着：“姐，您是我亲姐，要不您再来一趟售楼处吧，我好好跟您讲一下……”
　　于小翘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刘贝达，直至他消失在街角。
　　她又问了句刚刚没得到解答的问题：“他是你男朋友啊？售楼的？”
　　洛音看出了她眼里的轻视，语气有些淡：“我前同事。”
　　于小翘这下把目光移回了洛音的身上，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样：“你也是售楼员？我还以为你现在在上大学呢，没考上啊？”
　　洛音不置可否，收敛了所有的笑容，面色寡淡地看着她。
　　彭磊看出了洛音的不悦，拦住还要开口的于小翘，说道：“聚会时间快到了，我们去饭店吧。”
　　——
　　聚会的饭店是初中时期的班长肖露定的。
　　也是她张罗的这次聚会。
　　肖露热情且周到，赞美声不断：“哎呀，这不是咱们班花洛音吗？初中时就够漂亮了，怎么能越长越好看的？跟明星似的。”
　　洛音怼肖露的赞美报以微笑，坐到了林欢身边。
　　大大的圆桌已经坐了一多半了，看着一幅幅陌生的面孔，没有社恐的洛音都要社恐了。
　　还好有林欢，她默默在洛音的耳边嘀咕着在座人的姓名。
　　有的人洛音有点印象，有的则跟失忆了一样，完全不记得。
　　五点整，所有人都到齐了，让洛音没想到的是，王丞也来了。
　　班长主动举杯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大家跟着附和，干杯，其乐融融的。
　　大家应该是高考后第一次聚会，纷纷谈论考试成绩，和考上的大学。
　　其中考得不好或者选择复读的就一带而过。
　　彭磊考上了海城的211名校，是全场最好的学校，大家纷纷赞叹祝贺。
　　彭磊是当时的班草，班草班花是大家最喜欢开玩笑的一对。
　　毕竟两人颜值高，学习还好，大家都天然喜欢磕cp。
　　大家纷纷拿彭磊开着玩笑：“彭磊这么优秀，跟咱班花最般配了，是不是啊洛音。”
　　显然大家都常聚，彼此很熟悉，唯一不熟的就是洛音了，所以大家谈论的焦点时不时落在洛音身上。
　　于小翘眨了眨纤长的假睫毛，有点不悦半开玩笑地说：“你们瞎说什么啊，没看见我跟彭磊戴情侣戒指呢？再说洛音都有男朋友了。”
　　大家愣住，看清了于小翘故意秀的指环纷纷起哄恭喜。
　　然后又好奇洛音的男友是谁。
　　洛音扭头看向于小翘，声音里带了点冷：“我记得，刚刚我介绍的是，前，同，事。”
　　她一字一顿地说完，于小翘捂嘴歉意一笑：“因为你俩真的很般配嘛，我这脑子就自动给你们配对了，对不起哈。再说你那个前同事很好啊，售楼员赚很多的，个子还高，他如果追求你，你可以考虑呀。”
　　这话一出，在座的众人都议论纷纷，顿时觉得洛音的女神滤镜碎一地。
　　当初的学霸竟然没考上大学，还当了售楼员，追求者也比在座的诸位都低了个档次吧。
　　好歹他们都是大学生，未来高管啊。
　　林欢还没等开口，王丞先出声了：“洛音的追求者，不是一个富二代吗？”
　　于小翘睨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可是刚刚亲眼看见的。”
　　王丞：“我也亲眼看见的啊，那个富二代一只手表就几千万。”
　　这是他女友后来告诉他的。
　　于小翘轻蔑一笑：“那我知道了，洛音，你这工作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售楼的小姑娘都很容易遇见富二代的。”
　　这下大家了然，有的直肠子还劝说道：“洛音你可小心，那些富二代都挺花心的，好看的小姑娘太多了，你把握不住的。”
　　还有跟着附和的：“对啊，富二代都是玩玩而已，可别被骗|色了。”
　　就在众人讨论得正欢的时候，羹匙重重放在盘子上，发出震耳的声音。
　　洛音缓缓抬眼，扫了一圈众人，面色波澜不惊却让人心里发毛，有着莫名的威慑力。
　　这一声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洛音才淡淡开口：“你们的意思，我是靠身体和美色攀附富二代，最后被骗色后惨遭抛弃的可怜又不自爱的堕落少女？”
　　被她这样一总结，好像他们确实是这个意思。
　　不过他们明明说出来是好意，被这样挑开一说，怎么像是在鄙视她？
　　于小翘尖细的声音在沉默的包厢里响起：“哎呀，大家不是在关心你吗？怎么还生气了？再说，大家说的，只是事实而已啊。”
　　众人纷纷点头。
　　对啊，他们不过是说了事实而已，有什么可生气的？
　　一旁的林欢要被气死了，她嗓门大，一嗓子出去不比刚刚洛音砸盘子声音小。
　　“于小翘，你少在那造谣，你了解洛音吗？”
　　于小翘翻楞着白眼：“我怎么不了解？她自己说的前同事是个售楼员……”
　　话没说完，就会被林欢骂了：“你知道个屁！洛音是北城大学的学生！”
　　全场哗然了，更多的是不相信。
　　而被质疑的洛音没心思回答他们的疑问，因为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都是顾衍打来的，一会的功夫都打了四五个电话了。
　　她直接按了静音。
　　被无视了的顾衍，此刻乖乖地等在房间里，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终于知道被喜欢人忽视的感觉了，原来是这么的难受。
　　仿若百虫噬心，痛苦难忍。
　　之前洛音每次打不通他的电话时，都是这种感觉吗？
　　他拨过去了第六次，这次连忙音都没有了，直接提示正在通话中。
　　他怔了怔，立刻上网查询。
　　查询结果是他被拉黑了！
　　顾衍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时慌了神，又拨了两次电话，还是没拨通。
　　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加了林欢的微信。
　　他直接给林欢拨通了语音通话。
　　——
　　洛音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说医生跟他谈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但是也可以再留院观察两天，由他们决定。
　　洛音的意见是在医院再住两天。
　　一来留在医院对病情好，二来，房子多散几天味道更安全一点。
　　爸爸叮嘱她别玩太晚，早点回宿舍，今天不用来医院了。
　　洛音答应爸爸，说现在就准备离开。
　　她也不想在这个无意义的同学聚会里待下去了。
　　她没理在座的任何一个人，只想跟林欢说一声，就打算走了。
　　但林欢此刻接通了一个语音视频电话。
　　林欢的声音有些惊讶：“顾，顾总？您找洛音？”
　　顾衍的声音传来，不再似以往的慢条斯理，隐隐地有些慌张：“洛音跟你在一起吗？她的手机一直正在通话中，好像是把我拉黑了。”
　　一旁的洛音：？
　　她不过是接了个爸爸的电话而已。
　　于小翘好奇地凑了过去，嘴里调侃道：“是你那个‘前同事’吧？这么紧张你，还说不是追你？”
　　当她看见视频里的人时，瞬间变了脸。
　　电话里这位帅哥是谁？
　　难道是，明星脸特效？
　　林欢瞥了于小翘一眼，突然报复心起，把视频转了过去，让身旁的人都看清了顾衍的长相。
　　王丞立刻说：“对，就是他，那个追洛音的富二代。”
　　众人惊讶于，真的有这么个富二代。
　　而且还这么帅！
　　林欢满意于众人的反应，最后把镜头对准了洛音说：“你俩聊。”
　　顾衍看见洛音后，神色郑重起来，抿了抿唇，声线低低的有些小心翼翼。
　　“你是把我拉黑了吗？我也是因为你不接电话，一时着急，才多打了几个，我下次不敢了，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
　　众人脑里此刻都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这黏人又卑躬屈膝的样子，像是会骗色后再甩掉洛音？
　　洛音无语：“我没拉黑你，我刚刚接了个电话。”
　　听到没被拉黑，顾衍松了口气，嘴角微微扬起，却又马上落了下来，眉毛稍稍垂下，有些无精打采。
　　他把镜头对准了窗外的美景，语气有点可怜兮兮的：“我想出去散散步。”
　　洛音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咬着后槽牙说：“想散步就去散啊，给我打电话干嘛？”
　　顾衍委屈巴巴：“不是你给我设的五点的门禁吗？你不让我五点之后出门。”
　　洛音：……
　　众人：？！
　　作者有话说：
　　顾狗会装可怜了


第52章 薄发12
　　洛音严重怀疑顾衍是故意的。
　　他估计是为了显示自己按照约定没出门, 又可以卖惨博取同情。
　　一个人，八百个心眼。
　　迎着众人的目光，洛音稳了稳情绪, 学着他以前的语气，慢悠悠说道：“既然是门禁, 就得遵守, 你就隔着窗户看看吧。”
　　说完, 没等他再说话, 洛音果断按了挂断按键。
　　她也没在乎大家的反应，径自说道：“我还有事, 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说完对林欢灿然一笑：“欢欢, 我们电话联系。”
　　洛音拿着包包和外套出了饭店，站在街边，等着拦车。
　　她看了看时间, 才6点多，她能跟那群人待一个小时也是好涵养了。
　　这个时间不太好拦车，洛音改用软件叫车, 显示着还有15分钟才能到。
　　洛音索性坐在酒店前的喷泉池下的长椅上等着。
　　喷泉池里变换着五彩霓虹，洛音随意将米色帆布包放在了椅子上，将外套拢了拢, 等待着出租车的到来。
　　结果，出租车没等来，倒是把于小翘等来了。
　　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三男两女, 说出来送送洛音。
　　洛音不怕冷场, 不代表别人不怕。
　　有人没话找话问道：“洛音, 你男朋友也是北城大学的学生吗？”
　　洛音还没等回答, 旁人就帮着否认道：“不能吧，看着好像比洛音大。”
　　洛音无奈地澄清：“他不是我男朋友。”
　　大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好好，暂时还不是男朋友，不过你都给人家设门禁了，估计也快了。”
　　洛音：……
　　他们似乎没看出洛音无语的表情，还在继续自诩熟稔地开着玩笑。
　　“洛音呐，不是我说你，5点以后就不让出门了？男人晚上有点饭局什么的也正常，管得确实有点严了。”
　　“嗐，其实我理解，毕竟那么帅，当然要看牢了。”
　　洛音无声叹息，深深感觉自己跟他们三观不合。
　　她淡笑不语，不想再跟他们解释什么，只低头看了看软件上的信息，期盼车快点到。
　　一直没开口的于小翘，在洛音身边坐下了，讽刺一笑：“咱们班花还跟以前一样高冷啊。”
　　洛音倒不觉得被他们认为是高冷有什么不好。
　　不熟装熟，没有分寸感和界限感，对她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于小翘瞥了眼洛音放在长椅上的包包，故意拿了起来，展示在众人面前。
　　“有富二代追，怎么还背这种帆布包？”
　　在她拿起包的一瞬间，洛音纤细的手臂就已经伸了出去，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包。
　　她转头面无表情地睨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乌黑的眼珠中映出于小翘略微不适的神色。
　　直至将她看得心虚，洛音才缓缓轻启了红唇：“你妈没教你，不能随意碰别人的包吗？”
　　于小翘讪讪地松了手，脸一阵发烫，但还是强词夺理道：“我又没偷你包，只是好奇一下，至于这么大反应？”
　　洛音闭了闭眼，提起一口气，最后一点耐心也消耗殆尽。
　　也顾不得面子，她冷声道：“我不想跟你说话，拉低我的档次。”
　　洛音这话是一点面子没给于小翘留。
　　于小翘可不是受委屈的主，当场发飙：“你怎么说话呢？今天你给我说明白，你比我的档次高在哪了？有富二代男朋友追就可以随便瞧不起人了？”
　　洛音是真懒得理她，但是她此刻若什么都不说，好像自己怕了她。
　　她镇定地直视她，将于小翘的撒泼衬得像个小丑。
　　洛音声音不高，但掷地有声：“首先，我的自信和底气不会受一个包影响，而你不行。其次，我不认为被你所谓的富二代追是件值得炫耀的事，而你认为是。最后，你在我面前秀优越感未遂，就把我当假想敌。以上这些这就是我们的差距。”
　　她这番话说完于小翘彻底炸了，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你骂谁炫耀，你骂谁秀优越感？等你有钱了你再装高尚吧，你爸赌博欠债，以为我们都不知道？我们不说是给你留脸了。你一个穷鬼有富二代追早偷着乐了吧，你装什么啊你？”
　　她本来嗓音就尖细，再加上说出来的话实在粗鄙不堪，跟洛音刚刚条理清晰，铿锵有力的话完全成反比。
　　众人悄然躲开发飙的于小翘，纷纷站在了洛音身后。
　　就连她男朋友彭磊都面露鄙夷，拉了拉她，小声劝慰道：“你干嘛啊，大街上这么多人呢。”
　　于小翘气得无差别攻击：“你是我男朋友，你不站在我这边？怎么，嫌我丢人啊？你以前不是喜欢过洛音吗？你刚在餐厅看见她时那眼睛都发光了，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啊？想把我甩了找她是吧？”
　　彭磊紧皱着眉头，好像第一天认识她一样，松开了手，“于小翘你有毛病啊？别跟个疯狗似的乱咬人行吗？”
　　于小翘尖叫了一声，将路人都引了过来，“你说谁疯狗？你是不是想分手了？”
　　彭磊脸胀得通红，不只是羞愤还是生气，腮帮子都在发抖：“分手就分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头，拨开人群大步走开。
　　于小翘还在原地尖叫：“彭磊！我数三个数，你给我回来！”
　　彭磊脚步却越走越快，不一会就消失在街角。
　　这下于小翘慌了，似乎知道了他是真的不想理自己了，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随着于小翘的离开，路人散了。
　　洛音觉得自己看了场闹剧，摇摇头朝路边走去。
　　她看了看软件，车还有两分钟就能到，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洛音刚舒口气，就听见林欢在身后叫她，手里还拎着一个打包好的饭盒。
　　林欢和班长追了出来，林欢把饭盒塞给洛音：“给你带回去吃。”
　　班长肖露有点微胖，走路气喘吁吁的，她一开口就笑眯眯的，说话比较周到：“我看你刚刚没吃几口饭，怕你饿着，跟林欢给你点了份扬州炒饭，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洛音接过炒饭，会心一笑：“谢谢欢欢，谢谢班长。”
　　说话的功夫，出租车终于来了，洛音礼貌地跟大家挥了挥手告别，然后上了车，驶离这场不愉快的聚会。
　　——
　　这场同学聚会促使洛音想要尽快考下驾照。
　　至少自己开车就不用经历那天的无助了，想走就走，省得被人纠缠。
　　她周一就开始约教练练车，可教练也要把几个学员集中在一起才能训练。
　　教练给出一周四天的练车时间，正好周三下午没课，洛音便约了周三和周六两天的课。
　　周三，天气阴沉沉的，可能有雨。
　　洛音站在阳台上感觉有点冷，便带了一把伞，一瓶温水出了门。
　　到了驾校时，已经到了一个学员，还有两人没到。
　　洛音便乖乖地坐在车里等着，时不时喝口温水。
　　不到五分钟，另外两人也来了，一男一女，应该是对情侣。
　　两人坐上车跟教练打招呼时，洛音才看清了两人的脸，惊喜道：“班长？”
　　坐在洛音身边的正是初中的班长，肖露。
　　肖露更加惊喜：“洛音，你跟我一起练车啊？咱俩这是什么缘分。”
　　本来洛音觉得自己跟肖露的性格不太一样，磁场也不太相同，也没想跟她有什么来往。
　　但因为那份炒饭，洛音对肖露多了些好感，跟她互加了微信。
　　肖露把洛音和自己男友互相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男朋友贺淌，这是我初中同学洛音，我们班的大班花哦。”
　　洛音尴尬地看了看教练和另一名学员，示意肖露低调。
　　练车是轮流的，其余的学员开车的时候，其他人可以在车里坐着学习，吸取经验教训。
　　但是在场地一圈一圈的转，再加上开车的人总是熄火，洛音坐在后座觉得有点晕车，便下车缓一缓。
　　没一会，看见肖露也下了车。
　　她敲了敲胸口，走到了洛音身旁坐下，摆了摆手：“不行了，我要吐了。”
　　洛音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水给她喝一口，她也不算有洁癖吧，但也不能完全没有芥蒂地跟人公用一个杯子喝水。
　　正当她想着大不了半杯水不喝了，都准备给肖露的时候，她男朋友从驾校内部的超市快步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粉色保温壶。
　　洛音问道：“你带水了？”
　　肖露缓了缓才说：“带了，但是我不爱喝白开水，尤其是温水，好难喝。”
　　洛音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温水杯，收了回来。
　　肖露男朋友走到了她面前，把保温杯递给她，见她要抗拒，语气有点无奈地哄劝道：“给你加了冰糖，甜的。”
　　肖露这才结果水喝了起来，她男朋友一直看着她喝了两大口，才跑去练车。
　　肖露喝完水好多了，也不恶心了，话也多了起来。
　　洛音左手托着腮，羡慕地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肖露弯了眼睛，一副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样子，但马上就转为热心大姐，跟洛音讲起了恋爱观。
　　肖露：“男人，你不能太顺从他们，一定引导他们多付出，增加他对你的投入成本，他才会珍惜你。就像你给追求你的那个富二代设门禁，我觉得就很好嘛，趁着他正喜欢你，给他提要求。”
　　本来洛音不太赞成肖露的观点，但也不会反驳。
　　但她拿顾衍举例子，就引起了她的不适，脱口而出：“我不需要，我也没要求他，我给他设门禁是个意外，不是常态的。”
　　肖露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呀，你就是傻。你记住，女人一定要有点手段，清高在手段面前，一文不值。”
　　洛音抿抿嘴，这次没说话，她打开手机，看了会地产新闻，接着又打开祝英台的视频看了起来，然后又研究了会大盘涨势。
　　没了听众的肖露无所事事地也掏出了手机，点开了群消息，聊了不到十分钟，就震惊地拍了拍洛音。
　　肖露一脸难以置信地将手机举起来，递到洛音面前：“于小翘在群里发了个截图，这，这是真的吗？”
　　洛音从K线图里抬起头看了一眼。
　　是一个营销号发布的关于叶絮烟半官宣顾衍的那次微博的截图。
　　有顾衍的半朦胧照片，昨晚很多人都在视频里看见顾衍了，都认出来是他了。
　　群里同学很多都为，顾衍就应该配叶絮烟这种女明星，才门当户对，男才女貌。
　　也有很多替洛音哀叹的，觉得洛音肯定是被骗了。
　　而发布者于小翘此刻翘着二郎腿，开心得一口吃了三片薯片。
　　她昨天就觉得追洛音的富二代过分优秀了，于是就上网查了查，一开始只查到了一些他和叶絮烟的蛛丝马迹，但大多数都被删除了。
　　她就找到一个含沙射影说这件事的营销号，营销号说拿了封口费，不会说的。
　　于小翘听出了对方想要钱的意思，表明自己愿意付费咨询。
　　营销号狮子大开口，要了三千块钱才肯给她这张截图。
　　还要于小翘发誓，不会散播出去。
　　于小翘把截图拿到手，还管什么发誓？反手就发到了群里。
　　这下她可出了气了。
　　——
　　林欢也在群里，看见群消息后，第一反应是联系洛音。
　　但是截完图，又想了想，她觉得顾衍这人挺好的，那么有钱还没有架子，任劳任怨的，还对洛音也很顺从，她不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于是再三思虑，林欢把群截图发给了顾衍。
　　想先听听他怎么解释，如果有误会，就尽快说明白。
　　顾衍接到林欢消息的时候，正在死亡凝视下属呢。
　　下属们眼观鼻鼻观心地垂首站在一旁，地上散落着几分文件，是刚刚被顾衍扔到地上的，偌大的办公室里安静得让人窒息。
　　微信提示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顾衍眉头微微蹙起，没理手机，可接二连三地来了好几条信息，让他彻底沉了脸色。
　　他拿起手机，想看看谁这么会挑时候给他发信息，还一连好几条。
　　结果，看见提示显示的名字是“洛音同学”。
　　他眉头顷刻间松开了，没犹豫地点开了消息。
　　越看脸色越黑，镜片后的深邃眸子逐渐阴鸷。
　　他回复了林欢：“都是误会，我早就跟音音解释过这件事了，你能把那个叫于小翘的微信推给我吗？”
　　林欢看见他的回复松了口气，把于小翘的微信推了过去。
　　顾衍直接把微信和那个营销号的截图发给了梅呈，只跟他说了一句话。
　　【顾衍：起诉，造谣。】
　　然后他打开了微博，点开了发布消息的那个加号，踟蹰了半晌，抬头看向办公桌前站成一排的怨种高管们，沉声问道。
　　“谁知道怎么编辑澄清和表白的微博？”
　　怨种高管们：？
　　——
　　练车场里，肖露气得站起来绕着洛音转圈骂男人，洛音抬头看着她，又有点要晕车的感觉。
　　肖露义愤填膺地骂着：“这帮富二代，还有点心吗？吃着锅里看着碗里，喜欢明星就去找明星啊，来撩拨我们纯洁老百姓干什么？”
　　洛音叹了口气，她现在想解释都插不进去嘴。
　　更何况，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这些陈年旧账本来都已经结束了，虽然顾衍没好好解释过，但她也大概知道，是叶絮烟自导自演，顾衍并不知情。
　　虽然但是，她现在也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可肖露实在吵得她头大。
　　洛音双手捂着头，弱弱地说了句：“露露，咱坐一会行吗？我头晕。”
　　肖露赶紧坐下，关切地问：“是不是被那个渣男气的？”
　　洛音：……
　　肖露：“我开始就跟你说什么来着？我说男人你得用手段拿捏住他们，你看看昨天他在你面前那么卑微，今天转头就跟别的女人扯上关系了，不还不听我的，你就傻去吧。”
　　说完她还不解气，又站起身，掐着腰说：“我话放着，就他这种纨绔渣男，你别指望他收心！他肯定玩消失，当缩头乌龟呢！”
　　话音刚落，洛音的电话响了，是林欢的。
　　洛音此刻都有把电话砸了的心了。
　　她真的不想再被人唠叨。
　　所以她接听电话的第一句就是她跟肖露解释好多遍的话：“我知道顾衍是渣男，是王八蛋，我不喜欢他，我……”
　　林欢打断了她：“不是，顾衍那事是个误会，他现在还发微博澄清了，你快看看。”
　　洛音：？
　　此刻，应该没有人比洛音更希望顾衍发个澄清堵住肖露的嘴了。
　　洛音忙不迭地点开微博，顾衍的微博很好搜，因为上了搜。
　　顾衍：郑重声明，我与叶絮烟女士为普通朋友关系，鉴于之前她发布了许多关于我的微博，皆为不实消息，我已勒令其删除微博内容，且因此恶劣行径，我已经与叶絮烟女士终止了朋友关系。如有造谣者，我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洛音看着这一段过于官方的澄清，沉默了几秒，继续往下翻。
　　下面还有段“PS”。
　　PS：我目前心里已有一位挚爱且愿意携手共度一生的女士，但她还没接受我。
　　无论何时，今生唯你，音音，这两个字，我一直叫的都是你。
　　肖露！
　　怨种高管们一脸自鸣得意：看看我们这文采，平时新闻发言稿不白写。
　　顾衍抱着手机，满怀期待地希望看见洛音的回复。
　　而当事者洛音，慢慢拧起了眉，在脑子里缓缓打出了一串省略号


第53章 薄发13
　　洛音看着顾衍那条微博下的留言以每秒几百条的速度在增长, 且都在问他说的那个“音音”是谁。
　　突然很庆幸自己没用真名注册过微博，也庆幸顾衍没@自己。
　　刚庆幸完，她手一划, 刷新了微博页面，就显示顾衍编辑了微博。
　　他@了她的微博号。
　　洛音：……
　　不到五分钟, 洛音的微博几乎炸了。
　　上百条的私信, 和最新一条微博下面快要一千条的留言。
　　她没点开私信, 大致浏览了一下留言内容, 大多问这是谁，想要看看本人照片的。
　　洛音的微博只有寥寥三条。
　　第一条是转发的之前售楼处对面酒店下午茶, 满299-99的优惠券。
　　第二条是洛音时常去收租的那家咖啡厅的优惠信息，转发微博赠送甜点。
　　第三条是洛音转发的北城大学公益社助残活动的信息。
　　洛音看着自己仅有的三条微博点赞逐渐增加, 心情有点复杂。
　　她苦恼地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丝，转头看向肖露问道：“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
　　肖露尴尬一笑，缓缓闭紧嘴, 食指拇指捏在一起，做出了个拉拉链的姿势。
　　她还哪敢乱输出了？
　　自己刚刚说的慷慨激昂的，有个屁用？
　　还教人家用技巧拿捏男人。
　　恐怕洛音不想拿捏, 人家都主动让她拿捏。
　　见肖露这样，洛音也知道她不会帮自己提什么建设性意见了。
　　但她静下来后，洛音觉得清净了不少, 也能正常思考了。
　　其实比起她和顾衍，叶絮烟才更受关注。
　　#叶絮烟崩人设#的词条霸占了娱乐热搜前三的位置。
　　大家基本都是通过这个词条了解了前因后果后才关注到她的。
　　洛音又看了眼关注人数直线飙升的微博，直接拨通了顾衍的电话。
　　满心期待等着洛音回复的顾衍, 正一条一条努力地刷新微博留言。
　　刷新了足足十分钟, 手指都翻疼了, 也没翻到她的回复。
　　顾衍抬眼, 扫向坐在黑皮沙发上的一众高管，目光犀利。
　　他沉声道：“我按照你们说的，重新编辑@她了，怎么还没回复我？”
　　刚刚得以被特赦坐下的众高管们，立即?坐直了背脊。
　　他们可都是按照公司对外发布官方微博的标准来的，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差错啊。
　　其中公关部的总监也一脸不解。
　　他可不像那帮不会谈情说爱的老古董一样，把澄清的内容搞得像新闻发布会似的。
　　小顾总说他只对她动过心，恐怕这辈子心里也只能装下她一个人了，所以他才想出来“无论何时，今生唯你”这句富有诗意的话。
　　正常女孩看见这句话，都得感动得痛哭流涕了吧，怎么可能不回复呢？
　　全屋的男人们都在纳闷，突然手机震动声打破了大家的猜疑。
　　他们小顾总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电话接通，高管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觉得今天这场挨批大会可以圆满画上句号了。
　　结果，电话里传了一道软软糯糯，却不卑不亢的声音：“顾衍，你能不能把那条微博删了？”
　　高管们：？
　　顾衍刚刚上扬的嘴角缓缓落下，问道：“为什么？”
　　那道软糯的声音逐渐烦躁：“因为你这条微博，我的微博要炸了，我不喜欢以这种方式出名，你没想过发这种微博，会给我造成困扰吗？”
　　高管们暗暗心惊。
　　电话里这女孩的语气像极了平时小顾总训他们时的语气。
　　她可真勇啊。
　　高管们再看向小顾总。
　　他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焕着光彩的眸光急速黯淡下去。
　　众人纷纷提起一口气，心道，完了，小顾总要发飙了。
　　这女孩可能被宠坏了，看小顾总平时温温和和的，还不知道小顾总的脾气。
　　就在大家屏住呼吸，尽量避免被小顾总的怒火波及时，却迟迟没看到预期的场面。
　　只见他抿住了唇，垂着眼，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模样，轻声说：“好，我知道了。”
　　怨种高管们：！
　　他缓缓把电脑打开，不情不愿地登录了微博。
　　鼠标点在在自己刚发布的微博上，他看着删除的按键，犹豫着问：“可是，我澄清的信息也要删掉吗？”
　　电话那头似乎有点不耐烦，说道：“澄清不澄清的我管，那是你的事，我只要你删除关于我的，以后也不要提及我，我还忙着，你能不能快点？”
　　被催促的顾衍乖乖地再次编辑了微博，把PS后面的全部删掉，只保留了之前的澄清。
　　他低低的声线有些幽怨：“已经改好了……你……在忙什么啊？”
　　洛音：“当然忙我自己的事了，我需要跟你汇报吗？”
　　顾衍被怼得一点脾气也没有，哑声说：“不需要。”
　　他还想再说什么，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忙音。
　　他落寞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失落的情绪遏制不住地一阵阵涌来。
　　她甚至不等自己说再见，就挂断了。
　　他之前是不是也这样对待她的。
　　因为忙，因为知道她会永远守在电话那头，因为确信她会随时秒接自己的电话，所以从没在乎过她的感受，把她的爱当做理所当然。
　　让她的期待在一次次的无视中落空，失望累积够了，她就选择了离开。
　　原来，只有自己切身经历过才能感同身受。
　　顾衍缓缓摘掉了眼镜，手指捏着眉心，蓦然检讨着。
　　他以前真的做错了太多。
　　——
　　练了一下午车的洛音，因为紧张精神高度集中而特别疲惫，回寝室洗漱完就睡觉了。
　　第二天起来，想起昨天的微博事件，猜测着热度应该降得差不多了。
　　她拿起手机上登上微博，私信两千＋，留言上万条了。
　　洛音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让顾衍删除了关于自己的内容了吗？
　　她看了看留言，置顶的几条让她很迷惑。
　　【蛋黄酥小妞：慕名来看看女主角】点赞数3.9万
　　【我有双条纹袜子：她分享的那家下午茶和咖啡店很好吃的样子，明天我要去打卡，沾沾欧气。】
　　这条热评下面盖了好多话题楼。
　　有的附和要去打卡，有的附和要沾欧气。
　　洛音不解地看着比昨天翻了几倍的留言和点赞数量，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
　　还有，他们为什么要叫她“女主角”？
　　洛音去看了顾衍的微博，他昨天的那条删除“PS”后的信息，就只剩下澄清了。
　　但网友们反而因为顾衍的重新编辑而引发了疑问。
　　纷纷询问，为什么把表白的内容删除了？
　　估计是问的人太多，大家的猜测越来越离谱，隐隐对洛音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所以顾衍又发了一条微博。
　　顾衍：她不喜欢，勿扰，谢谢。
　　这条微博发出来，比之前露骨的表白更让人心动。
　　她不喜欢被打扰，所以他删除了表白，然后又特意发了这条勿扰的信息。
　　这份小心翼翼的呵护，让所有人都磕到了。
　　喜欢是高调张扬，爱才是小心翼翼啊。
　　而这位是优质霸总，有钱有颜，还深情专一，这不就是妥妥的偶像剧男主角吗？
　　那被他深爱的这位，不就是女主角了？
　　属于偶像剧情节照进现实了。
　　得上辈子拯救了几个银河系才能得到这样的殊遇。
　　洛音把来龙去脉都弄明白后，无语地关上了微博。
　　她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偶像剧女主角了？
　　他们脑补的这些专一深情，根本不是事实啊。
　　他们知道他曾经对她特别冷淡，漫不经心，还要退婚吗？
　　大家似乎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这时无论顾衍再发什么，他们估计都会往甜宠偶像剧方向脑补。
　　洛音索性关闭了微博，准备等事件热度自己凉下来。
　　毕竟她和顾衍都不是艺人，之前之所以有关注度能上热搜，也是因为叶絮烟。
　　想到这，洛音又去搜了叶絮烟的最新消息。
　　毕竟她的热度散不下去，她就会一直受到关注。
　　叶絮烟的微博里最新的是那条要回国的消息。
　　洛音记得她最后发的不是这条，但应该是上次顾衍让她删除后，她一条也没敢留。
　　这条微博下面，最热的一条点赞的留言，是叶絮烟粉丝的留言。
　　【人间烟火：都别吵，不能等烟烟的回应吗？】
　　这条评论被下面盖的楼中楼顶起来了，全是反驳她的。
　　【理工女：你没发现，她已经把之前所有关于恋情的微博都删了吗？这不是最好的回应了吗？】
　　【吃瓜老王：还要啥回应？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之前关于顾衍的微博都删了，脑残粉带脑子说话行吗？】
　　【小罗罗：噗，楼上的，脑残粉，你还指望她们有脑子？】
　　洛音从叶絮烟的微博里出来，又看了看营销号，估计是之前那次清理，没有营销号截图叶絮烟之前的微博的。
　　有的好事的网友截图发出来，也很快被删除了。
　　洛音觉得事情还不算太遭，只要叶絮烟不回应，低调一点，等大众视野被别的事占据，大家就会把这件事遗忘了。
　　洛音刷完微博，一看时间，已经7点了。
　　不知不觉竟然刷了半个多小时微博，洛音果断把微博退出，不让这件事再占据自己的时间。
　　今天第一节 没课，洛音正好去医院看看妈妈。
　　到了医院，没想到爸爸和妈妈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妈妈早就想出院了，一天也不想等了。
　　洛音本来还想着让妈妈再住一天的，但见状，赶紧把转院手续办理好，把爸妈接回了准备好的房子里。
　　小区位置好，周边的配套很完善，园区环境和物业都很好。
　　但洛音还是觉得面积小了点，当初买这几套房子只想着好卖好出租。
　　六十多平米抛出高层的公摊，分出两个房间，爸妈一人一间卧室，客厅和餐厅很小，确实不算舒适。
　　但好在他们一家总算团聚了，有了家的感觉。
　　安顿好爸妈，洛音赶回学校去上课。
　　一节大课结束就到了中午，她给爸爸打了个电话，没想到爸爸秒接。
　　洛音惊讶于爸爸接电话的迅速，问他们中午吃饭了吗？
　　爸爸嘴上说让她好好上课，不用担心他们，却一直聊东聊西的，迟迟不愿意挂电话。
　　洛音直觉爸爸可能有什么事，不便说出来。
　　她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事，便旁敲侧击问道：“爸，你跟妈妈在家还习惯吗？”
　　洛全意顿了一秒，说道：“习惯啊，挺好的。”
　　洛音从这犹豫的一秒里捕捉到了不对劲，她想了想，问道：“爸，您跟妈妈今天在家都做什么了？”
　　洛全意：“你妈在卧室睡觉了，她也不需要人护理了，我也就没什么事了，也睡了一觉，这会也该起来做个饭了。”
　　洛音知道爸爸的不对劲在哪了，直接问道：“爸，您和妈妈在家是不是特别无聊啊？你跟妈妈住在一起觉得别扭吗？”
　　洛全意：“没有没有，我们挺好的，你别惦记我们，好好上学。”
　　洛音还想再说什么，爸爸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爸妈当初闹离婚时也是水火不融了，而且这么多年没在一起生活了，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确实别扭。
　　洛音有点自责，她只想着爸妈在一起对她来说就是团聚，却没想过他们是否舒服。
　　他们说好，只不过是怕给自己添麻烦而已。
　　换大房子之前，她该怎么让爸妈舒适一些呢？
　　——
　　最后一节课下课洛音归心似箭，往家里赶。
　　她想象着爸妈两人在家，一定是茫然对望，四顾无言。
　　她得尽快回家缓解爸妈之间的尴尬。
　　可当她打开门，看见屋里热闹的景象时，不禁愣怔在原地。
　　爸爸正在客厅里拿着手柄对着电视蹦来蹦去，正在玩体感游戏机，玩得不亦乐乎。
　　而妈妈在房间里也传来欢声笑语，还隐隐有缝纫机的声音。
　　洛音换了拖鞋，爸爸正好一局结束，她走过去看着最新款的体感游戏机，知道价格不便宜，爸爸肯定不舍得买来玩。
　　她心里有了猜测，问道：“爸，这谁给买的？”
　　洛全意跳得满脸红扑扑的，笑呵呵地说：“女儿回来了，这是小顾买的，还真好玩。”
　　洛音默然，果然是他。
　　她抬步走到妈妈的卧室门前，果然看见了顾衍。
　　他正站在妈妈身边，弯着腰，对着说明书调试缝纫机的高度。
　　终于调好，他十分耐心地把线穿进针眼中，对蒋情说：“阿姨，您这回再试试，看看高度可以吗？不行我再给您调。”
　　蒋情试了试，缝纫机噪音很小，操作特别方便，还挺精美的，她十分满意。
　　“这下好了，小顾啊，你真热心。”
　　洛音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热心小顾”，敲了敲门。
　　听见了敲门声，顾衍立即站直了背脊，缓缓转过身来。
　　在缝纫机旁趴着一只猫。
　　猫咪雪白雪白的，看起来特别小，像刚刚满月的样子。
　　看见洛音，顾衍不觉扬了扬唇角。
　　但在看清她的脸色并不像很开心的样子，便收敛了笑容。
　　他推了推镜框，有一丝丝的手足无措。
　　他转身抱起昏昏欲睡的小猫，抓着它的一只前爪晃了晃，像是跟洛音在打招呼。
　　“它是我给叔叔阿姨带来解闷的。”
　　洛音看着这一人一猫，微微眯眼，悠悠道：“我爸妈不需要。”
　　顾衍失落地放下猫爪，指腹轻轻摸过猫身，没敢违背她的意思，颔首道：“好，那我抱回去。”
　　“猫猫饿没饿啊？”
　　洛全意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了卧室门口。
　　他似乎才看见洛音回来了，高兴地说：“女儿你回来了，小顾给我们抱来一只小猫，你看看多可爱。”
　　蒋情冲洛全意使眼色，摇头小声道：“女儿不想在家里养猫。”
　　洛全意立刻会意地说：“哦哦，那就不养。”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猫粮盆，神色有些落寞，但还是挤出微笑道：“不养，没事。”
　　洛音无声叹了口气，她看向顾衍，把猫接了过来，递给爸爸：“你们喜欢的话就养吧。”
　　洛全意嘴角咧了起来，笑意加深了：“诶，这小猫是真可爱，是什么品种来着，玩偶猫。”
　　蒋情纠正道：“是布偶猫。”
　　洛全意：“对对，布偶猫，叫它什么好呢？”
　　洛音睨着顾衍，说道：“要不就叫阿行吧。”
　　洛全意念了一下，发现了不对劲，嗔念了女儿一句：“人家小顾叫阿衍，你给猫起名叫阿行，哪能这么起名呢？”
　　洛音看向顾衍，问道：“热心小顾，你觉得阿行这个名字怎么样？”
　　顾衍：……
　　他保持微笑：“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作者有话说：
　　卑微小顾：我敢说不好吗？


第54章 薄发14
　　洛音看着越来越没底线的顾衍, 冷冷淡淡地说：“谢谢你今天带来的东西，钱我会转给你。”
　　顾衍知道她这是下了逐客令，转身对蒋情说：“阿姨, 您这个缝纫机的角度其实还可以再调一下，但是我今天弄不了了。”
　　然后他又看向洛全意：“叔叔, 那个体感游戏还可以下载很多, 但是内置的也够您玩两天了, 我就先回去了, 您二位有事就随时给我打电话。”
　　洛音爸妈一脸为难地站在原地，想留顾衍, 却又怕洛音不高兴。
　　他们不约而同看了看已经摆上餐桌的丰盛晚餐，他们本来想留小顾吃饭的。
　　顾衍说完便拿起外套, 有礼有节地跟大家告辞。
　　而爸妈则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可能想约他再来，却看了看洛音, 没敢说出来。
　　洛音此刻觉得自己像家里的恶婆婆，所有人都跟小媳妇似的都要看她的脸色。
　　她只能无声叹气，妥协道：“我也没说让你走, 留下吃饭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跟过年一样喜气洋洋。
　　顾衍立刻又换上了拖鞋进了屋，爸妈忙接过他的外套把他往餐桌上引。
　　都落座后, 顾衍还不忘朝她招手：“音音来吃饭啊，叔叔手艺特别好。”
　　洛音：……
　　这也不知道到谁家了。
　　洛音走过去，挨着妈妈, 坐在了顾衍对面, 电视被爸爸调到了一个综艺节目, 背景音很欢乐。
　　妈妈跟爸爸之间就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可以正常聊聊家常，但又客气地疏离。
　　洛音觉得这样的关系很舒服，但确实不适合住在一个房子里。
　　她得把给爸妈重新买房子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洛音能看出爸妈很喜欢顾衍。
　　不过也是因为顾衍太会装了，其实她一直想找机会跟顾衍好好聊一聊的。
　　吃过晚饭，洛音准备回学校，她跟顾衍一起下了楼。
　　小区里，除了有健身器材的广场很热闹外，别的小路都很安静。
　　洛音跟顾衍穿过了楼前的小路，灌木从只剩下枯枝了，而且有点窄，两人并排没办法走过去。
　　洛音落后了一小步，把路让给了他。
　　顾衍却停住了脚步，稍稍侧身，转头看向她：“你走我前面。”
　　小路的太阳能路灯不算明亮，顾衍背对着路灯，整张脸匿在阴暗中，看不出神色。
　　洛音收回目光，不打算跟他在这互相谦让，果断走到了他的前面。
　　十一月的夜风徐徐，稍稍带了点凉意，洛音觉得很舒适。
　　她稍稍抬头，今夜的星空很美，她的心情不知不觉好了一些。
　　路灯将顾衍朦胧的影子印在了她身前，她正好踩在他的肩膀上。
　　洛音调匀了脚步，一直恶趣味地踩着他双肩的影子前行。
　　顾衍似乎没看出她幼稚的行为，突然开口，声音又低又轻：“你希望你爸妈复婚吗？”
　　洛音脚下没停，但脸上轻松的神色顿了顿，缓缓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不会干涉，我的希望不重要。”
　　顾衍：“那你觉得他们会复婚吗？”
　　洛音：“应该不会。”
　　顾衍：“为什么不会？”
　　洛音回头睨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疑惑。
　　她想了想说：“你不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爱了吗？”
　　沉默了两秒，顾衍再次开了口：“他们相敬如宾，关系看起来很好，你为什么觉得他们不会复婚？”
　　洛音笑笑：“他们不是相敬如宾，是客气。两个人曾经相爱过，如果还有感情，绝对不会和睦相处的。”
　　洛音还在匀速走着，但顾衍的影子突然停滞了，她不禁顿下脚步，回望着他。
　　顾衍眉梢微压，眸里熠着的弱光慢慢黯淡。
　　他喉结滚了滚，缓缓吐出几个字：“那你对我，是不是也没有感情了？”
　　洛音静静地凝望着他，看着他的眼中起了雾，没做回应。
　　顾衍眼里的雾气结成水滴，润了乌黑的眼球：“你已经能跟我平和的相处了，对我也没有任何怨念了，对吗？”
　　洛音从没见过顾衍这副模样。
　　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从容不迫的掌控者，对谁都不在意，更没有人能让他失控。
　　她垂了垂眼，轻声道：“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怨念，但也不一定是还有感情，也许是我当初报复你的手段太让你生气了，你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顾衍目光穿过夜幕灼烧在她的身上，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丝哽咽：“我已经咽下了，我最初对你确实有怨念，因为我没意识到是我自己做错了。是我误会你在先，猜忌你在后，冷落你，不关心你，甚至让叶絮烟钻了空子，加深了我们的隔阂。”
　　洛音低垂的睫毛轻颤，她没想到顾衍已经把他们之间的矛盾想得这样透彻了。
　　她抬起眼帘，重新注视着他，淡淡地说：“可那又怎么样呢？你已经错过曾经迷恋你的那个我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想再全心全意地为谁着迷为谁付出了，我觉得你之前做得很对，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一滴泪自脸颊滚落直下颚，顾衍清晰的下颚线微微颤动，极力隐忍着，声音有些抖。
　　“那换我迷恋你，为你付出好不好？”
　　洛音摇摇头：“我觉得没必要。”
　　顾衍眼里泛着泪光，却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说：“我只要一个机会，你别拒绝我，但不用给我回应，也许，我也坚持不了多久就放弃了呢。”
　　这倒也是，洛音相信他现在不过是意难平，越是阻止他，他可能执念越深。
　　谁又会对一个不会回应的人，永远保持热忱呢？
　　就连她自己也不行。
　　洛音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似是想通了，声音都轻松了许多：“可以，算你那剩余的三件事中的一件。”
　　随着一声轻轻的“嗯”，顾衍的影子又重新出现，肩膀的位置始终保持在她的脚下。
　　——
　　拆迁的补偿款终于下来了。
　　一千九百多万。
　　她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爸妈。
　　洛全意感慨着，十年前才不到一百万的房子，现在竟然价值近两千万。
　　城市发展快，周边的农村都成了好地方。
　　蒋情最是庆幸，她说，买回老院子这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不知道是不是顾衍那边的投资款已经到了。
　　林欢说他们村陆续收到了补偿款的，大家已经在收拾东西搬家了。
　　看来度假村的项目终于要正式启动了。
　　周六，洛音早早就醒了。
　　她约了练车，准备下午结束后去给爸妈看看房子。
　　她不想让爸妈住得太远，那样没有照应，最好是对门，既独立又可以互相帮助。
　　她刚下床，寝室门开了，一个穿着针织长裙的长发女生端着盆进了门，她问道：“同学，你是不是走错寝室了？”
　　长发女生抬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洛音辨认了几秒，眼睛逐渐睁大：“卷，卷卷？”
　　李卷卷这身针织裙很显腰身，脚下还踩着一双玛丽珍鞋，长发披肩，头上还带了一个粉色蝴蝶结发夹。
　　她今天还化了淡妆，唇红齿白，不知道是涂抹了腮红还是羞红的脸，看起来粉嫩嫩的，不说话时，还真有小女孩的娇羞。
　　马嫣然听见声音也醒过来的，她揉了揉眼睛朝下看去，片刻愣怔后，看清了是李卷卷，又揉了揉眼睛。
　　她担忧地问道：“卷卷，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说出来，别伤害自己。”
　　此刻化身甜美女孩的李卷卷，别扭地捋了捋长发，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双腿岔开，无奈地说：“都淡定，我妈今天非要来学校看我，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吗？”
　　洛音听不懂了：“你妈妈来学校看你，你就要打扮成这样？”
　　李卷卷叹了口气：“我妈喜欢我穿成这样，我打扮得稍微中性一点，她都要哭天抹泪，说从小我爷重男轻女，所以导致我也受到了迫害，觉得亏欠我。我受不了她哭哭啼啼的自责，就只能这么打扮了。”
　　洛音恍然想起她入学时好像也穿了一条粉色裙子，她妈妈离开后就换了衣服。
　　洛音打量了她一圈，抿唇笑着说：“别说，你这样还真挺好看，大美女一枚。”
　　李卷卷翻了个白眼，电话响了，她以为是妈妈到了，忙清了清嗓子，调整到略微清甜的嗓音。
　　结果一看来电显示，是周子学。
　　李卷卷瞬间垮了脸，不耐烦地接起来：“干嘛？”
　　周子学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下来，我在你宿舍楼下，我要跟你PK单车！”
　　李卷卷直接拒绝道：“我今天有事，不方便。”
　　周子学：“你是不是怕我了？怕输就直说。”
　　李卷卷舌尖顶了顶腮帮，单手掐腰：“我会输你？我甩你八条街！”
　　洛音走过去，将她那只手臂温柔地拽了下来，帮她保持仪态。
　　穿得这么甜美，做那么痞的动作，实在太有违和感。
　　被调整了姿势的李卷卷似乎才想起今天的重要事件，不再被周子学干扰，扔下一句“今天比不了”，就挂断了电话。
　　她照着镜子认真练习微笑的表情，电话又响起了起来。
　　李卷卷以为还是周子学，接通电话就要怼人，结果电话里传来了妈妈的声音。
　　李卷卷立刻咳嗽了两声，转变了语气：“妈妈，你到校门口了，好，我马上去接你。”
　　李卷卷风风火火地出了门，洛音和马嫣然不约而同跑到露台。
　　看到楼下的周子学看见李卷卷时惊讶的表情，都心满意足地笑出了声。
　　似乎听见楼上的笑声，坐在单车上脚踩着地的周子学抬头看到了洛音，指着李卷卷渐行渐远的背影，惊得声音都变了：“她这是怎么了？她穿成这样干嘛去啊？”
　　洛音按住要说实话的马嫣然，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拉着马嫣然进了寝室。
　　徒留在下面一脸懵逼的周子学。
　　——
　　洛音练完车就去了看房了，快看完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边是个女声，很礼貌：“请问是洛女士吗？”
　　洛音还以为是租房子的，直接说道：“抱歉，房子都租出去了……”
　　没想到那边却说道：“洛女士，我这里是怡美酒店的。”
　　洛音愣了愣，想起来，这不是纳宝售楼处对面的那个家酒店吗？
　　下午茶很好吃的那家。
　　她还在朋友圈和微博转发过他家满299-99的优惠券活动呢。
　　电话那头的酒店工作人员又道：“我们这边专门为您定制了一套下午茶，价值598，您只要分享微博就可以来我店免费领取。”
　　洛音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是看她上了微博热搜，有人气了，晒微博当做免费的宣传了。
　　洛音当即拒绝了：“抱歉，我不需要，谢谢你们好意。”
　　酒店工作人员立即说道：“洛女士，我们愿意支付宣传费，三万您觉得合适吗？”
　　洛音：“我不想发。”
　　电话那头马上改口：“五万呢，洛女士。”
　　洛音：“这不是钱的问题……”
　　酒店工作人员：“十万。洛女士，这是我们能出的最高价了，如果宣传效果理想，我们还会追加给您提成。”
　　洛音沉默了。
　　三秒后，她再开口送得语气热络了起来:“我说了，这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我真的很喜欢吃你家的下午茶。”
　　还要进行劝说的酒店工作人员：“我们……啊？哦哦哦，那太好了，期待跟您的合作，您方便的话可以来酒店一趟，也可以我们给您邮寄宣传合作合同。”
　　洛音：“那就邮寄吧，顺便把下午茶也邮寄过来，我给您地址。”
　　挂了电话洛音继续看了会房子，然后打车去了爸妈家。
　　酒店的外卖送得很快，在她之前就到了。
　　下午茶包装制作都很用心，精致又好吃。
　　洛音是真的很爱吃他家的下午茶，这次还给宣传费，何乐不为呢。
　　她拍了10张照片，还特意精修了一下。
　　这几张照片可真值钱，合着一张一万元呢，可得P好看点。
　　弄完照片，她确认好合同上的约定，给了酒店方自己的银行卡号，然后跟爸妈一起吃起来。
　　待确认钱到账后，她将照片发到了微博上。
　　她的微博账号已经有近十万的粉丝了，新微博一发表，不到十分钟就几千个点赞。
　　等洛音跟爸妈吃完了这顿豪华的下午茶后，再看微博，已经超过10万的点赞量了。
　　而且粉丝数又激增了3万。
　　洛音纳闷，她这几张照片虽然挺好看的，但也不至于火成这样吧？
　　点开了评论区，全是清一色讨论顾衍的留言。
　　她左眼皮轻跳了一下，直觉顾衍又搞了什么事情，她立刻点开了顾衍的微博。
　　果然，在五分钟前，他也新发布了一条微博。
　　也是十张图，跟她一模一样的下午茶，拍照的角度都是相似了，似乎故意模仿过她的照片。
　　只不过桌面背景不同，而且都是镜像的。
　　他还配了文字：品尝过跟你同款的下午茶，就算跟你约会了。
　　这条微博又上了热搜。
　　而顶起来这条微博的“罪魁祸首”，是那些有男朋友的女孩们。
　　她们纷纷留言@自己男朋友：看见没，连顾衍都这么恋爱脑，这么卑微，你跟老娘狂什么？
　　洛音：……


第55章 薄发15
　　奢华的包房中, 叶絮烟端着高脚杯，坐在沙发中，硕大的落地窗上, 映出她忧郁的神情。
　　她最近诸事不顺。
　　被全网嘲笑，唯有的三个代言也都掉了, 最惨的是, 她原本定好的全国巡演也纷纷被退票, 被迫取消。
　　可是定好的场馆的定金都不给退, 公司隐隐也有放弃她的架势，竟然让她自己赔偿一半金额。
　　早知道现在会落得如此境地, 当初她就该在洛音离开后，就删掉那些微博的。
　　可她哪能想到顾衍会做的这么绝, 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
　　包房里陆陆续续地来了人。
　　大家都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叶絮烟，纷纷放缓了动作，装作没看见她。
　　叶絮烟看着玻璃上的倒影, 将他们的动作神情都看在了眼里，苦笑了一下，喝了一口香槟。
　　顾衍对她的做法已经趋近于封杀了, 圈子里谁敢得罪顾衍？
　　所以他们才对她视而不见。
　　叶絮烟不甘，她从小就优秀，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从来都是她不想理人，从没有人不理她。
　　那几个新进来的男男女女，平时都跟她说不上话的, 现在竟然当众冷落她。
　　叶絮烟抿了口香槟, 冷眼看着窗外, 那几人的聊天声却传进了她的耳中。
　　“你们去尝洛音推荐的那家下午茶了吗？”
　　“去了, 我天，好多人去打卡的。”
　　“对，我排了一个小时的队。”
　　“洛音凭借一己之力，把一个酒店变成了网红打卡地了。”
　　“也不是凭她一个人的力量，主要还是因为顾少。”
　　“那顾少不还是因为洛音爱吃吗？”
　　听着谈论声，叶絮烟咽下口中的香槟，为什么入口微甜，到舌根就变成辣的了？
　　包房门又开了，玻璃上映出周孟和贾倾的身影。
　　叶絮烟立刻回头看去。
　　三人的视线汇聚在一起，但他们并没走过去找她，而是坐在了那群男男女女中。
　　叶絮烟瞪大了眼睛，蓦然转过头，倔强地不让他们看见自己的眼泪。
　　可周孟和贾倾的声音却一句没落，全部刺进她的耳中。
　　周孟：“你们讨论洛音发的那个下午茶呢？”
　　有人犹豫道：“周孟哥，你之前跟洛音的关系不太好，不怕顾少……”
　　贾倾：“嗐，我哥早知道了，他多敏锐啊。”
　　大家听闻这话，都轻松地笑了起来。
　　毕竟谁也不想跟得罪过洛音的人来往，以免被牵连。
　　贾倾还跟着大家一起夸赞着：“以前没发现，洛音的品味还是很不错的。”
　　周孟淡笑着，没参与他们的讨论。
　　他抬眼看向那道落寞的背影，借口拿香槟，朝叶絮烟的方向走去。
　　走近了他才看清叶絮烟轻轻抖动着肩膀，为了保持优雅，手里还在举着酒杯。
　　可酒杯里的香槟已经在杯中旋转了。
　　周孟在她身后止住了脚步，没走到她身前，为她保留了最后一点尊严。
　　他声音有点冷，算不上安抚道：“觉得委屈吗？”
　　叶絮烟猛然定住一般，肩膀也不抖动了。
　　周孟却并没有半分怜悯之情：“你制造那些顾衍喜欢你的假象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委屈？”
　　叶絮烟虽然哽咽着，但语气却满是愤恨：“我制造假象，你们不也信了吗？是你们太蠢！”
　　周孟也来了火气：“你欺骗我们的感情，你还有理了？”
　　叶絮烟冷笑：“你们对我哪有半分感情？不都是为了拍顾衍马屁吗？你们当初若是不认为顾衍喜欢我，还会对我那么好吗？”
　　周孟顿了顿，语气平和了下来：“是，你说得对，不过你也不过是利用我们而已，我们半斤八两，顾衍跟我们的关系都是不咸不淡的，你还看不出来，他不喜欢被算计。”
　　这句话将叶絮烟最后一丝淡定撕扯掉，转过头，不顾脸上被泪水脱了妆，恶狠狠地道：“那洛音拿了顾衍1千万离开他，他为什么不计较？”
　　周孟懒得看她一眼，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夜色，道：“那可能，这就是爱吧。”
　　周孟转身离开。
　　才走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还有香槟杯摔落在水晶桌面上的碎裂声。
　　——
　　柳大山的诉讼案件要开庭的消息终于传来了，吴律师说咱们的证据特别充足，胜诉肯定没问题。
　　柳大山三年起步，十年以下的牢狱生活肯定避免不了了。
　　而柳小海，听说由于伤重又不配合治疗，左臂的血管受到了严重影响，可能会导致缺血坏死，有截肢的风险。
　　但不知道他到底得罪的人是谁，导致他宁可冒着截肢的风险，也得跑路。
　　可能留在医院治疗只能保住一只胳膊，而跑了能保条命吧。
　　洛音也没时间去打听这些事。
　　她既要忙着定下给爸妈买的房子，敲定装修公司，又要忙着准备期末考试。
　　李卷卷的妈妈今天就要回去了，洛音还特地请她和妈妈吃了顿饭。
　　吃过饭，李卷卷要送妈妈机场。
　　洛音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去，结果接到了系里学生处的电话。
　　要她赶回来一趟，有人送锦旗来学校了。
　　洛音有点懵，但随即想到了之前被她救的那位名师。
　　她只能告别了卷卷妈，回了学校。
　　没曾想，刚进校门被周子学拦住了。
　　周子学风风火火地，外套都没穿，冻得鼻尖都红了。
　　“看见李卷卷了吗？”
　　洛音打量着他这火急火燎地样子，不解地说：“看见了，你这是要去找她吗？”
　　周子学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什么，语气很冲：“从昨天就找不见她人，我要跟她比单车，她一直说有事没空。刚刚我室友从图书馆回来，说两个小时前就看见李卷卷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洛音挑了挑眉，嘴角微微扬起，问道：“所以呢？”
　　周子学：“所以她是去约会了吧？”
　　洛音含笑道：“应该是吧，我就知道她往机场去了。”
　　周子学瞪大了丹凤眼，气急败坏地抬腿就走，嘴里还骂骂咧咧：“这是哪认识的野男人？谈恋爱还要去外地谈吗？靠！她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啊！”
　　洛音想接着调侃他两句，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紧张李卷卷谈不谈恋爱。
　　可一转身，看见顾衍跟电线杆一样杵在校门口，神色阴郁。
　　正骂骂咧咧走到校门口的周子学也才看见顾衍，愣怔了一下。
　　因为周子学和顾衍太出名，一走一过的同学们都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他们看着不远不近的三人，感慨着这是什么修罗场。
　　有的人已经悄然掏出了手机，感觉这里随时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一秒，两秒，三秒。
　　当周子学走到顾衍身边时，突然加速走了过去，好像生怕被讹上一样。
　　而顾衍则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抬步朝洛音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嫩粉色的保温桶。
　　大家又把镜头对准了洛音和顾衍，猜测着顾衍生起气来，会不会特别可怕。
　　可顾衍一步步走进洛音时，那不自觉扬起的嘴角是怎么回事？
　　狭长的眼睛弯弯的，还露出了一排小白牙。
　　他那张高级的脸，是怎么做出这么痴迷的笑容的？
　　男神包袱碎一地啊！
　　随着众人失望且含恨删除了视频，顾衍举起了手里的保温桶。
　　“给你送午饭来了。”
　　洛音认得这个保温桶是自己家的，应该是爸爸给她做的好吃的。
　　不过爸爸以前也没有给他做午饭的习惯，不知道是不是顾衍故意找借口来找她。
　　既然答应了不阻止他的行为，洛音便没说什么，接过保温桶，道了谢转身往系办走去。
　　也没注意在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顾衍。
　　——
　　洛音到系办时已经人满为患了。
　　老师，导员，学生会的同学，把门口塞得满满当当的。
　　洛音踟蹰在门口，一时不知道怎么挤进去。
　　还是导员眼尖，叫洛音进去。
　　洛音的手臂被抓住，她回头，顾衍正站在她身后，对她说：“保温桶我帮你拿着。”
　　洛音依言把保温壶递给他，一道刺眼的光亮闪了一下。
　　不知道是谁偷拍忘记关闪光灯了。
　　洛音也已经习惯于跟顾衍在一起时被人拍了，没说什么，转身进了系办。
　　门口的同学们自觉让出一条路，洛音在众人瞩目下走了进去。
　　她最不喜欢被人关注，但此刻也没办法，她是这次事件的主角。
　　进到里面，洛音才知道为什么门口人那么多。
　　因为摄影站在中央位置，而国旭阳夫妇拿着锦旗站在里面，几乎占了一半的空间。
　　送锦旗就送锦旗，为什么要请记者啊？
　　洛音不解又迟疑地走了过去。
　　国旭阳夫妇拿着锦旗，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国旭阳：“洛音同学，上次我突发疾病倒地，感谢您及时将我送到医院，让我在有效时间内得到救治，特意给您送来一面锦旗，感谢您的善举。”
　　洛音在镜头前不自然地接过锦旗，嘴角勉强扯起笑容，回道：“您二位太客气了，我的举手之劳。”
　　国旭阳的妻子拉着洛音的手：“我们早就该来感谢您的，但是那会我先生住院，又忙着转学校，耽误了，真的谢谢您。”
　　洛音被这份隆重的感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能一再说着不用谢之类的谦辞。
　　最后导员提议拍个合照。
　　先拍的洛音和国旭阳夫妇的合照，然后院领导，系领导以及洛音的专业课老师们，导员们又拍了一张。
　　最后学生会的会长和干事也都纷纷要求跟洛音合照。
　　洛音拿着锦旗，感觉自己跟景区的什么名建筑一样，一直站在那里，任由人合照。
　　终于结束了所有的流程，送走了国旭阳夫妇，摄像机也收了。
　　洛音看着导员跟记着的交涉才知道，记者是学校请来的。
　　洛音的锦旗被系办留下了，导员亲切地跟她说，院里给她评了本年度优秀学生，会在下周彰示全院。
　　被一句句夸赞淹没的洛音，只能不停地道谢，最后走出系办时，脸都有些僵了。
　　穿出人群，洛音看见了靠在墙边的顾衍，他手里还拿着那个粉色保温桶。
　　他嘴角始终上扬着，镜片后深邃的眸子此刻微微弯着，眼里熠着光。
　　洛音愣了愣，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笑。
　　不是那种假意的温和，是发自心底并且带着欣赏和喜爱的笑。
　　洛音别扭地移开视线，想要接过保温桶。
　　可顾衍却没松手，反而向前走去，洛音也被迫向前走着。
　　两人各执保温桶把手的一端，走在不算明亮的长廊里，让人有种牵着手在走的错觉。
　　洛音意识到时，立刻松开了手。
　　可保温壶在他的手中，所以只能任由他送到了寝室楼下。
　　回了寝室，洛音终于轻松了。
　　她很庆幸顾衍送来了爸爸给做的饭，不用去食堂买饭了。
　　她暂时不想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了。
　　她换了衣服，打开电脑，随手点开了推送的视频，是某明星被拍去海边旅行的娱乐新闻。
　　她现在有点佩服明星艺人了，无时无刻不被拍。
　　她打开了保温桶，是她最爱吃的菜之一，红烧肉。下面是白米饭。
　　她在电脑上登上了微信，然后准备看看财经新闻。
　　可微信消息一条条弹了进来，她就先点开未读消息看了看。
　　马嫣然的消息在最上面，她周末回家了，洛音以为有什么事，先点开了她的消息。
　　却是让她看群。
　　洛音把群消息都设置免打扰，有的还给折叠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哪个群。
　　不过随后想起来马嫣然时常混迹系里的群，她便点开了。
　　群里已经上百条信息了，洛音往上翻了翻，最近的一百多条信息全是在讨论她跟顾衍的。
　　洛音看了看照片和视频，都是门口时，顾衍给她保温桶的那一幕。
　　她们竟然还专门剪辑加了慢动作等特效。
　　把他们剪辑成了对视凝望，相互执手一起拿着保温桶离开的背影。
　　还配了段唯美的音乐，音乐都卡在了点上，这精良的制作，堪比韩剧。
　　洛音觉得剪辑这人绝对可以破格被招进影视制作公司。
　　就这段剪辑的视频引发了大家的尖叫。
　　【柠檬苏打水：太好磕了，你们看，顾男神看洛音的眼神，好有爱啊。】
　　【秀秀：看到了，他眼神好像在说，你看我的宝贝厉害吧？】
　　【金丝卷：啊啊啊啊啊，你一说，我有感觉了，好宠啊!】
　　洛音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剪辑的视频，她在屋里被送锦旗的时候，顾衍看着她确实一直在笑。
　　不过她们凭一个眼神就磕起来了？
　　之前她们不是还同情她，觉得她惨吗？
　　洛音又往下翻了翻，果然有人提出了质疑。
　　【一鹿星辰：不是说洛音被顾衍退婚了吗？】
　　下面马上就有人回复了。
　　【AKA白白：你2G网了吧，顾衍早就在网上澄清了，他跟叶絮烟没关系，是叶絮烟造谣。】
　　【一鹿星辰：@AKA白白我知道他澄清了，但是他退婚洛音是事实吧？】
　　洛音边看边颔首，顺便把保温桶打开了。
　　是她爱吃的红烧肉，只不过颜色怪怪的，爸爸之前做的没有这么黑吧？
　　【AKA白白：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真香了呗，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
　　这个话题竟然就没人讨论了，洛音夹起一口米饭，软糯适中，是爸爸的手艺。
　　接着夹起了一块红烧肉，正要塞进嘴里，洛音就看见有人提到保温桶了。
　　【a勾魂花：大家注意到那个保温桶没？顾男神是专门来给洛音送饭吗？】
　　【水晶塔：是顾衍做给洛音吃的吗？】
　　洛音撇撇嘴，好想回复这是她爸做的。
　　在她们眼里，顾衍成24孝好男友了是吗？
　　心理吐槽完，洛音把肉塞进嘴里，整个脸色都变了。
　　肉质很硬，甜到齁，她忍住吐出来的冲动，猛吃了一大口饭才把这块肉咽了下去。
　　洛音看着“水晶塔”发的那条信息沉默了。
　　这可能真是顾衍做的。


第56章 薄发16
　　洛音看着保温桶里的红烧肉, 陷入了沉默。
　　顾衍竟然会给她做菜。
　　关键是太难吃了！
　　让她爸做不好吗？
　　洛音看着这些肉，不吃觉得浪费，吃了对不起自己的胃。
　　主要是她还饿着呢。
　　洛音正犹豫之际, 顾衍来了信息。
　　【顾衍：吃饭了吗？】
　　洛音想了想，还是决定确认一下。
　　【洛音：红烧肉是你做的？】
　　【顾衍：你吃出来了？】
　　洛音：……
　　这还用猜？她爸妈肯定做不出这么难吃的菜！
　　【顾衍：好吃吗？】
　　洛音轻轻叹了口气, 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其实顾衍能下厨学做她爱吃的菜, 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她能看出他真的是在用心的弥补, 用心付出。
　　所以即使她并不需要, 但也说不出伤人的话。
　　【洛音：还不错（微笑emoji）】
　　【顾衍：真的吗？我这么有做饭天赋？】
　　【洛音：（微笑emoji）】
　　【顾衍：那我明天再给你做，你还想吃什么？】
　　洛音：！
　　这怎么还把他的自信给建立起来了。
　　【洛音：不用了, 我明天跟同学约好了出去吃】
　　【顾衍：那晚饭呢？】
　　【洛音：晚饭我要去食堂吃。】
　　【顾衍：去食堂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
　　【洛音：真不用，谢谢你, 心意收到了】
　　【顾衍：说好不拒绝我的付出的，不能耍赖。】
　　洛音：……
　　她不是想拒绝他的付出，只是单纯想拒绝他的菜。
　　洛音又叹了口气, 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可以选一样简单易学的菜让他做，这样就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难题了。
　　【洛音：那好吧，我想吃番茄炒鸡蛋。】
　　【顾衍：好, 我明天给你送。】
　　洛音叹了今天的第三口气，这是她能为自己的味蕾和胃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了。
　　关掉了跟顾衍的对话框，洛音点开了微博。
　　点开她就后悔了, 后台好多提醒，有留言的，有点赞的, 有关注的, 有私信的。
　　洛音不用看都知道, 有人将今天剪辑的视频发到微博上了。
　　以她近期的人气, 可以直接网红出道了。
　　想安安静静当个富婆太难了。
　　洛音又看了看保温桶里的红烧肉，觉得吃掉这些更难。
　　——
　　下午，洛音终于定好了给爸妈买房的小区。
　　是北城的几处高端小区之一，金层景苑。
　　楼盘地理位置优越，园区绿化覆盖率高，景色好，物业24小时管家服务。
　　而且房子是精装房，用料都是值得信赖的大品牌，设计也很合理。
　　洛音带爸妈去看了看，两人都挺满意的，当即就定下了。
　　她没选高层，怕爸妈坐电梯不方便，而且爸妈也不喜欢。
　　北区有一片洋房区，4层到顶，一梯一户。
　　她询问爸妈的意见后，给他们买了上下楼，一户120平。
　　洛音在银行的理财经理认识楼盘的销售经理，给打了个95折，力度很大。
　　每套各自写了爸爸妈妈的名字，她一次□□完款，售楼处直接给了钥匙。
　　洛音跟他们商议着去买家具，妈妈却说：“我看现在那个房子里的床就挺好，别浪费钱再买，把那个搬过来。”
　　爸爸也主动说：“对，沙发和电视都是新的，挺贵的，给我们搬过来。你那个房子反正也是出租，买个小一点的换上。”
　　洛音扶额轻笑：“爸妈，这么贵的房子都买了，还差那点家具啊？”
　　洛全意：“家具我们两个房子下来也得二三十万呢，能省点就省点呗，你留着投资。”
　　蒋情：“对，刚才你那个理财经理都跟我们说了，如果你那两千万不动，一个年的理财收入就有一百多万。”
　　洛全意吃惊地问蒋情：“真的吗？那，那咱不买房子了。”
　　洛音无奈地说：“爸妈，那你们忘了，咱手里这两千万是你们当初那80万的房子换的。你们说，是当时把80万存银行合适，还是买房子合适？”
　　这样一说，洛全意和蒋情都沉默了。
　　但洛全意还是强调道：“那房子买就买了，是升值的，但家具是贬值的，别买太贵的。”
　　蒋情附和：“对，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正说着，洛音收到了一条银行卡的短信提醒。
　　银行卡里进来了十万元。
　　她仔细看了看银行卡号，是她上高中时开的第一张卡，现在用的不是很频繁了。
　　为什么这张卡会进钱？
　　她收房租和理财用的都是另一张银行卡，而且她也没卖股票啊。
　　之前放在银行理财的几百万也还没到期，她还有什么收入来源？
　　洛音正纳闷呢，紧接着又进来十万元。
　　然后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看了眼，竟然是梅呈的电话号。
　　梅呈：“洛小姐，我们将于小翘和ID为‘我是娱乐风向标’的微博用户给起诉了，他们造谣侵犯了顾总的名誉权，最后他们同意庭下和解，每人赔偿十万元，我们留的您的账户，请注意查收。”
　　洛音恍然，但迟疑地说：“钱我倒是收到了，但是侵犯了顾衍的名誉权，为什么把钱给我啊？”
　　梅呈：“因为顾总之所以状告这两位，主要原因是怕您误会，这是他向您解释的途径之一。”
　　洛音还想说什么，被梅呈抢先说道：“顾总说，您如果不接受，就是拒绝他的付出，这违背了您两人之间的约定。”
　　洛音彻底没话了，点头道：“行，接受，给钱还不要吗？”
　　挂断电话，洛音抿抿唇，举着手机对爸妈说：“大风刮来钱了，咱们买家具去吧。”
　　——
　　继昨天下午收到了20万元后，洛音的账户又进了10万元。
　　不过这次她提前得到了通知，是怡美酒店打来的款，这几天因为她产生的销售提成。
　　而且这还是第一次打款，也就是说提成远不止这些。
　　洛音惊了，她竟然能带动这么多人去吃下午茶。
　　震惊之下，她上网搜了一下有关自己和怡美酒店的关键词。
　　不搜不知道，在几个网红大V的影响下，竟然那么多人去打卡，还拍照发微博，都纷纷带上了有关自己的词条。
　　不管是从众心理，还是好奇心理，又或者是蹭波热度。
　　总之，怡美酒店的下午茶成了最近最时尚的轻奢打卡地了。
　　但是随即也出现了很多负面讨论。
　　大多都猜到了洛音是有宣传费的，用流量谋取私利。
　　甚至还有人猜测洛音是不是在炒作，就像之前的叶絮胭造谣一样。
　　虽然很多人反驳这个言论，说叶絮胭造谣时，你见过顾衍亲自发博回应吗？难道顾衍被盗号了？
　　但，炒作的话题却被一部分人接受，并且开始攻击洛音。
　　洛音倒是不怕被攻击，毕竟流量的钱里，就涵盖一部分被人讨论的精神损失。
　　而且能掀起这波打卡，跟顾衍发的那条微博有直接关系。
　　但她并不想跟顾衍继续以这样的方式博人眼球。
　　虽然她答应了他不拒绝，可也不想在网上被人这样肆意讨论。
　　洛音盯着账户里的十万元想了想，决定给顾衍转过去五万。
　　顾衍很快在微信里回复了一个问号。
　　【洛音：上次转发的那个酒店下午茶的照片，你不是也发了吗？我跟他们签了宣传合约，今天给我发了十万元的提成，分给你一半。】
　　【顾衍：那个下午茶，你竟然有宣传费】
　　【洛音：对啊，但是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在微博上跟我有任何互动了】
　　半晌后，顾衍才回复道。
　　【顾衍：你是怕被别人说，你在利用我是吗？】
　　【洛音：这我倒是不怕，我都习惯了。】
　　看见她的这条回复，顾衍瞳孔微缩，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她经历多少委屈不被看到，多少误会不理解，多少恶言不被道歉，才能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的。
　　顾衍双手拿着手机，手指微微颤抖，几个字打了近一分钟。
　　【顾衍：对不起，我当时没顾及到你的感受，我早该制止这一切的。】
　　如果他当时能当众对她好一点，哪怕维护一点，他们可能都不敢这样议论她。
　　都是他的错，她现在对他的冷漠，还不及他当初的十分之一。
　　“小顾啊，快到时间了，你还要学番茄炒蛋吗？”
　　洛全意的声音打断了他忏悔的思绪。
　　顾衍推了推眼镜，稍稍抬起低垂的眸子，敛去了眼里的悔恨，换上了平和的表情，温温和和地说：“学，麻烦叔叔了。”
　　——
　　洛音看着他的道歉回复，迟疑了一下，就被进来的电话打断了思绪。
　　是导员，说她不仅被评为年度优秀学生了，还被推荐为新生代表之一上台讲话。
　　让她一会去趟系办的放映厅，给她看看历年的新生代表视频，好提前准备稿子。
　　因为稿子需要导员审核后交给系主任审核，然后上交到院里去审核。
　　如果不合格还要改，改完还要再层层提交。
　　程序有点复杂，所以需要她这周就把稿子写出来。
　　洛音受宠若惊，虽然听导员的意思，新生代表不止她一个，但也是无上的荣誉了。
　　挂了电话，她正换鞋准备去系办的放映厅，院文艺部又来了电话。
　　问她有没有什么才艺，想要邀请她参加期末的元旦晚会。
　　洛音眨了眨杏眸，顿住动作。
　　她现在已经对大提琴没什么抵触的情绪了。
　　大提琴是她一点一点练出来的，是她日复一日，磨了满手茧子学会的，有什么丢人的？
　　而且她心里也很清楚，只有彻底放下之前的种种怨念，才能坦然接受一切。
　　她现在就非常坦然，不会再因为别人说她模仿叶絮胭而难过。
　　洛音果断自荐：“我会拉大提琴，虽然不是特别专业。”
　　文艺部学姐惊叹：“那太好了，能传个之前的视频过来吗？没有视频可以到音乐教室来现场试试乐器。”
　　洛音有之前演出的视频，直接传了过去，学姐很满意，赞不绝口，直接定下她参演节目。
　　曲目还要再开会商议。
　　洛音应了下来，知道自己是因为锦旗的荣誉和跟顾衍的绯闻而有的流量，所以被邀请了。
　　但不管机会是怎么来的，她能做的就是把握住，让自己的人生更加精彩。
　　到了系办的放映厅，导员还有两个学姐一个学长陪同洛音一起进去的。
　　洛音才明白，不是每个系都会出一名新生代表的。
　　她成为新生代表，整个系也很荣誉，所以很重视这次新生代表演讲。
　　学长挑选出历年比较精彩的几个，放出来给洛音看，身边的两个学姐一直给洛音讲解这是哪位学姐学长。
　　两位学姐语速都挺平淡的，直到视频里出现了顾衍。
　　两位学姐先是发出了“哇哦”的笑声。
　　这笑声洛音非常熟悉，是她磕cp时会发出的奇怪叫声。
　　洛音有些别扭，但还是维持了淡定，努力做到不悲不喜，面不改色。
　　让她们无法从自己的微表情获得信息。
　　屏幕里的顾衍跟现在的差别不大。
　　那时他不戴眼镜，刘海垂顺，穿着打扮都有股浓浓的少年感，眼神没有现在这样深邃，带了丝青涩。
　　那时比现在要瘦一些，下颚线更加清晰，棱角更分明，给人的感觉也比现在更凌厉一些。
　　他那时可能还不会装温和，眉宇间都是锋芒。
　　不得不说，他天生自带气场，偌大的演讲台，他不仅不怯场，还能压场。
　　不说台下几千新生，校领导，还有被邀请来的各界校友，其中不乏政界商界的大佬们。
　　任何人上去都会紧张。
　　但顾衍很淡定，甚至有点傲慢，就是天生的上位者。
　　两位学姐沉默下来，最后只剩深深的折服。
　　他在这种场合都傲慢又自信，可见他私下得多不好相处。
　　两位学姐甚至有点同情洛音了。
　　或许他们之间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甜蜜。
　　既然叶絮胭可以造谣得那么逼真，那顾衍为什么不能营造一个24孝好男友的人设？
　　她们脑洞打开地，甚至都想象着，洛音只是顾衍立人设的一个工具人。
　　洛音电话响了，在黑漆漆的放映室里，骤亮的屏幕让两人都看清来电显示。
　　是顾衍。
　　洛音接通了电话，听筒里传来顾衍的声音：“下课了吗？”
　　洛音看了看时间，已经12点了，到他是来送菜的，说道：“我在系放映厅有点忙，你如果已经到了，我就让李卷卷去找你取。”
　　顾衍犹豫了一下说：“我还没到，你忙你的。”
　　洛音点点头，说：“那你晚点来吧，我下午第一节 没课，不急。”
　　挂了电话，洛音继续看屏幕上的顾衍，突然感觉他变了好多，很神奇的感觉。
　　一个小时后，洛音终于把学长总结的视频都看完了，也做好了笔记。
　　然后跟导员定好了交初稿的时间，便跟大家一起出了放映室。
　　一出门，两位学姐倒吸了口凉气，洛音抬眼，顾衍正靠着墙壁，站在放映室门外。
　　因为刚看过他的视频，所以有种见到明星从屏幕中走出来的欣喜感。
　　跟大家打过招呼后，导员和学长率先离开了。
　　两位八卦的学姐在顾衍的扫视下，也急忙告辞。
　　但两位学姐为了探寻真相，悄悄进了旁边的系办，偷偷观察，想要戳破他人设的伪装。
　　走廊里瞬间空无一人了。
　　洛音走过去，观察到他站直身体时动了动微微僵直的手臂，感觉他并不是刚刚到。
　　他看向她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不自觉翘起嘴角，温温和和地说：“忙完了？我新学的番茄炒蛋，不知道还热不热了。”
　　两位偷窥的学姐：？
　　这是那位傲慢自大的顾衍？


第57章 薄发17
　　虽然番茄炒蛋在自己的预期范围内, 但洛音还是有点不适应。
　　可能是因为刚看完他在视频里的样子，有点太违和了。
　　顾衍的目光都没从她脸上移开过，那灼热的视线让洛音现在有点不敢直视了。
　　她稍低着头, 想接过顾衍的保温桶回寝室吃，顾衍却没松手。
　　洛音错愕地抬头, 与他视线相撞, 见他嘴角噙着笑：“我陪你去食堂吃吧。”
　　洛音：！
　　她连忙拒绝：“我不想去食堂, 我们走到哪里都会被围观。”
　　顾衍理解地点点头, 顺从道：“那你选个地方。”
　　洛音不理解了：“我自己回寝室吃不行吗？”
　　顾衍微笑着摇头：“万一你给倒掉，或者给别人吃了呢？”
　　洛音对他的不信任很不满意：“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顾衍：“那昨天的红烧肉, 你都吃掉了？”
　　洛音心虚地语塞。
　　她昨天强撑着吃了几块，实在受不了, 给了路边的流浪狗。
　　由于心虚，洛音只好带他去了学校北门对面的咖啡店。
　　咖啡店里陈设很美式复古风。
　　红棕色的实木充斥着整个店内，实木的桌子, 铁艺的椅子，深色的咖啡杯，昏黄的光线, 都有种文艺又怀旧的氛围感。
　　可谁能想象，洛音会在这样雅致的环境里吃番茄炒鸡蛋。
　　她看了看对面优雅喝着咖啡的顾衍，又看了看自己舀起的一匙炒鸡蛋, 张口吃了下去。
　　余光瞟到时不时望过来的店员，庆幸着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不然准被店员赶出去。
　　不过意外地, 鸡蛋味道还不错。
　　酸甜咸度正好, 只是鸡蛋不是很嫩, 但比昨天的红烧肉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顾衍放下咖啡, 双眼含笑看着她：“好吃吗？”
　　洛音颔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塞了口米饭进嘴里。
　　她确实也饿了。
　　她自顾自地吃着饭，顾衍则静静地坐在对面看着她吃，店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午后的阳光正好，洒了半张桌子，不刺眼，没有攻击性。
　　本来洛音是想快点吃，因为被他盯着吃饭的感觉不是太自在。
　　但吃着吃着，发现落在自己的那道目光消散了。
　　她微微抬眼，顾衍稍稍敛下了目光，没有焦距，似乎陷入了某个回忆里，嘴角还噙着笑。
　　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杯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慢慢下沉，笑容一点点消失，眸中有她没见过的忧郁。
　　散漫的日光悄然移动着，落在他的发丝上，深色瞳仁在光下通透变浅，带了些破碎感。
　　不过也就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便恢复了正常。
　　洛音在他望过来之前，先移开了目光，继续吃着饭。
　　虽然疑惑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但什么也没问。
　　洛音发现自己今天特别能吃，菜和饭都已经见底了。
　　顾衍的一杯咖啡也喝完了，他看了看时间，问道：“你下节课是几点上？”
　　洛音收拾好了饭盒，回答道：“3点。”
　　顾衍看了看时间，问道：“6点可不可以陪我去滑雪场？”
　　滑雪场？
　　洛音心里略沉，不过马上恢复了正常。
　　虽然对他跟叶絮烟的事已经没了芥蒂，可对滑雪场这种深入脑中的关键词，还是喜欢不起来。
　　她摇了摇头：“我晚上还有事。”
　　顾衍眸带期盼，语气带了点祈求：“就一个小时。”
　　洛音轻轻叹气，问道：“你最近很闲吗？公司不忙吗？”
　　顾衍似是看出了她拒绝的坚定，眸光黯淡下来，稍稍垂了眼，阳光已经下移到了他的睫毛上，破碎感再次袭来。
　　他轻声说：“不忙，公司没什么事，我会在滑雪场等你，你不来也没关系。”
　　说完他才恍然感觉出自己这话有点道德绑架，解释道：“我的意思，你按照自己的计划来，不用考虑我，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我晚上会在滑雪场。”
　　洛音已经有点习惯他的小心翼翼了，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的意思。
　　想了想，还是没问他今天看起来为什么情绪不太对。
　　直到她回了寝室，看到了桌子上的台历才猛然想起。
　　今天是顾衍爸爸的忌日。
　　——
　　下午的这节课，被洛音上得支离破碎。
　　她为什么脑子里会不自觉地想起咖啡厅里，顾衍那破碎又忧郁的眼神呢？
　　虽然她能及时发觉自己的走神及时拉回自己的思绪，警告自己认真听课。
　　可顾衍还是时不时会闯入她的脑中。
　　她这是要干嘛？
　　都已经放下了，为什么他对她顺从几天，卖个惨她就被扰乱了心思。
　　他真的有毒，就是个毒瘤！
　　洛音闭了闭眼，愤恨把笔重重放在桌子上，结果惹来了全教师的注目。
　　洛音歉意地对教授和同学们致歉，将书立了起来，把自己埋在里面，兀自懊悔。
　　其实也不能怪她总是想起他，谁叫她想起来今天是他爸爸的忌日呢。
　　顾衍在每年的今天，心情都特别不好，而且会消失一整天。
　　她第一年时不知道是他爸爸的忌日，因为他情绪不好，又找不见他，急到哭。
　　足足在门口守到凌晨，困到靠坐在门口半睡半醒。
　　直到顾衍回来，抱起被冻得瑟缩的她，她才安心地靠在他怀里彻底睡着。
　　那也顾衍是第一次抱她，她一度觉得幸福。
　　第二年洛音就有了准备，她提前一天就问过他要去哪。
　　顾衍说了不要等他，但那天，他却提前回来了，没有让她等到凌晨。
　　就连顾星月都很纳闷，为什么爸爸忌日当天，哥哥会在家？
　　事实上，除了第一年，之后每年的这天她都会陪着他，一直到他睡着。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顾衍，洛音长长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反复深呼吸三次，洛音终于放平了心态。
　　这种特殊日子关心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她只是放下对他的感情和执念了，又不是放下了人类的所有情感。
　　就是一个不太熟的朋友，这种情况她都会关心一下的。
　　终于说服了自己，洛音掏出手机，准备给顾衍发条信息慰问一下。
　　结果刚开机，就进来一条信息。
　　是环亚地产的吴荣昌的发来的。
　　【吴荣昌：洛音小姐，真不好意思叨扰您，请问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吴荣昌怎么突然给她发信息了？
　　上次她找他，不是很冷淡的样子，还果断拒绝了她。
　　不过她还是回复了。
　　【洛音：您说。】
　　【吴荣昌：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我们方总想请您吃顿饭。】
　　洛音秒懂。
　　这哪是请她啊，这分明是要请顾衍。
　　这吴总也是典型的现用现交啊。
　　【洛音：我倒是方便，但顾衍我约不出来，你们方总还要请我吗？】
　　电话那头的吴荣昌尴尬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把屋里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些。
　　他叹了口气，觉得老板这是要整死他。
　　老板跟顾总的预约见面时间总是被一拖再拖，老板让他通过洛音约到顾总。
　　可他又不敢跟老板说，上次她来求自己，已经被自己无情拒绝了。
　　他在她面前，还哪有情面了？
　　屋里温度降了下来，吴荣昌静了静，只能硬着头皮回道。
　　【吴荣昌：主要是我们有几套特价房，想问您敢不敢兴趣，房价可以按照员工内部认筹的尾盘价给您，95折。】
　　【洛音：暂时不需要了吴总，谢谢您好意。】
　　【吴荣昌：那我们别墅区现房，这个优惠力度大，可以做到9折，您要不要考虑？】
　　【洛音：吴总，贵公司房子是不好卖吗？您都亲自打折推销了？】
　　【洛音：但是我最近没有在环亚的楼盘买房子的打算，爱莫能助了。】
　　吴荣昌：……
　　见洛音如此，他也没办法再用套路了，真诚地道了歉。
　　【吴荣昌：洛音小姐，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武断的拒绝您，请您原谅。】
　　【洛音：不用道歉吴总，您有拒绝的权利啊，您没错。】
　　【洛音：就像我现在也有拒绝的权利一样（微笑Emoji）】
　　这下吴荣昌彻底没办法了，语气谦卑地说。
　　【吴荣昌：您拒绝是应该的，是我当初势利眼，我罪有应得。】
　　【吴荣昌：跟您说实话吧，我们方总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本来跟顾总预约好的时间，结果被一推再推。】
　　【吴荣昌：能不能问一下，顾总最近是不是都特别忙？他大概能忙到什么时候呢？】
　　洛音看着吴荣昌一连串的信息，抿起唇。
　　他最近大概是在忙她。
　　至于忙到什么时候…
　　他既然那么忙怎么可能会把时间花在她身上这么久。
　　而且执念会随着时间消失的。
　　她执念深需要两年，他执念浅，可能两个月就没了。
　　【洛音：应该快了，下个月再问问吧。】
　　【吴荣昌：好的，谢谢您。】
　　退出了跟吴荣昌的对话框，她点开了跟顾衍的对话框。
　　犹豫地输入了“在哪呢”，然后又马上删掉。
　　她不是早就想好了，不给他回应，让他执念消失就不会来找自己了。
　　现在又在干嘛？
　　洛音关闭了微信，清除了一切杂念，专心听课。
　　——
　　下了课，洛音看着阴下来的天，打开手机搜了下天气预报。
　　还真有雪。
　　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就要来了吗？
　　洛音又看了眼微信，没有顾衍的信息。
　　他之前都会掐着时间给她发信息的。
　　洛音收起了手机，决定不再想他。
　　正巧系办的学长带着资料来找她，导员让他帮她构思发言稿。
　　洛音欣然同意，虽然她自己也可以，但是有人指导当然更好了。
　　他们一起去了图书馆。
　　进图书馆前，洛音将电话调成了静音。
　　金层景苑北侧的洋房区，大型家具成对成对地往里运。
　　床，沙发，柜子，冰箱，电视，洗衣机等等，一应俱全。
　　顾衍楼上楼下地跑，看着工人拆卸家具。
　　等家具全部组装完毕，顾衍终于忍不住问道：“叔叔阿姨，您二位这家具是洛音自己定的？”
　　洛全意和蒋情对视一眼，面色有些尴尬：“是我们自己选的。”
　　顾衍眨眨眼：“您二位的品味，一模一样啊？”
　　洛全意笑笑：“审美相似吧。”
　　蒋情：“我们没离婚的时候，买东西就总撞款，我俩性格什么都不一样，就是选东西的眼光特别一致”
　　洛全意反驳道：“诶，可不是啊，你记不记得那个花瓶……”
　　蒋情无奈撇嘴：“怎么不记得，就是黄色好看。”
　　洛全意：“你看看，到现在你还不承认，蓝色更搭。”
　　顾衍看两人拌嘴竟然看出了神，缓过神来，眨了眨眼，眼里竟然有雾气。
　　他从没见过爸妈争吵过。
　　是不是只有爱过的人才会这样拌嘴？
　　想起洛音的那句“两个人曾经相爱过，如果还有感情，绝对不会和睦相处的”。
　　他虽然知道不应该，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叔叔阿姨，您二位，有没有可能复婚？”
　　洛全意和蒋情立刻停止了辩论。
　　蒋情：“小顾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洛全意：“这么大岁数，我们已经不考虑这些了。”
　　顾衍盯着二人微红的脸颊，虽然被掩饰得很好，但他能看出两人之间特有的羞涩。
　　他今天趋于冰冷的心情稍稍回暖，就像在一片冰原中看到一丝火种。
　　或许，事实并没有洛音说得那么绝对。
　　两个曾经相爱过的人能够和平相处，也许正是放下了从前的芥蒂，能够重新开始的前提。
　　快六点了，他站在二楼的窗前，窗外似乎飘落了雪花。
　　一片雪花洋洋洒洒落在绿化带的星星灯上，瞬间融化。
　　他拨通了给洛音的第十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他已经忍耐一整天了，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努力不表现出来心情的低落。
　　就是不想无故消失，不让洛音找不到他。
　　他永远记得那年深秋，他凌晨孤身回来时，那个蜷缩在门边墙角的柔软一团。
　　他不会想到，每年最难过的这天，会有人如此等他。
　　他竖起的刺突然收起锋利，浑身的寒意就这么被驱散了
　　他抱起她时就在心底承诺过，以后每年的今天，不会再让她找不见自己。
　　可他为什么还是把她弄丢了。
　　洛全意和蒋情并排站在一起，看着那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落寞的背影，有些于心不忍。
　　蒋情出声安慰道：“洛音可能是有事在忙，她看见肯定能给你回电话的，你别急。”
　　顾衍回头，牵了牵唇角，想微笑，却实在没有力气：“我知道，我不急，我之前也总是让她等。”
　　他这副无助的模样，像是随时能哭出来。
　　最后是洛全意看不下去了，拨通了自家女儿的电话。
　　他想着如果洛音不接电话，也说明了她在忙，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也好安慰一下顾衍。
　　可，他一打，电话接通了。
　　洛全意：……
　　洛音刚刚跟学长讨论完初稿的方向，刚伸了个懒腰，想看看时间，就见被静了音的手机进来了电话。
　　是爸爸的，她接通了电话，放低了声音，但语气轻快地说：“爸，想我啦？”
　　洛全意：“你这孩子，顾衍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怎么不接呢？”
　　洛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了顾衍的声音。
　　“我没跟叔叔阿姨告状，你别生气。”
　　洛音把手机拿开了一点，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了。
　　她转头，望向图书馆明亮的落地窗，外面天已经黑了，路灯下飘着雪。
　　洛音边收拾东西往外走，边轻声道：“抱歉，电话静音了，我才忙完。”
　　顾衍：“不用道歉，我心甘情愿等的。”
　　洛音已经踏出了图书馆，吸了一口雪的味道，清冽中氤氲着微甜。
　　顾衍的声音再次传来：“而且之前你等我的时候也没催过我，你忙完再回我就好。”
　　洛音踏入了雪中，低低“嗯”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要去滑雪场吗？”
　　顾衍：“嗯，我去滑雪场可能会关机，怕你找不着我，跟你说一声就要去了。”
　　洛音轻笑：“你可以给我发信息啊。”
　　顾衍：“可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洛音顿了顿没接话。
　　顾衍手持洛叔叔的电话，独自站在略显空旷的客厅中。
　　夫妻俩早就找借口躲到楼下的房子了。
　　顾衍：“其实，我一直很希望能跟你一起去滑雪场。”
　　雪花落在她的鼻尖，融化掉。
　　她想起他送给她的那个滑雪镜。
　　那难道不是为了给叶絮烟过生日，而用来掩人耳目的道具吗？
　　顾衍的声音越发低沉，带了浓浓的无力感：“所以，你会来滑雪场找我吗？”
　　洛音迟疑道：“你可以用你剩余的两件事来要求我。”
　　却没想到，顾衍拒绝了：“我不用……”
　　站在路灯下，洛音清澈的黑仁中映出雪花。
　　僵持了几秒，顾衍撞似轻松地说：“没关系，等你想跟我去的时候，我们再去。”
　　她仰头看着路灯下飘扬的雪，缓缓收起了手机，向前走了两步，脚下却变了方向，朝校外走去。
　　——
　　占地十万多平方米的室内滑雪场中，一共有五条跑道。
　　周围一圈是中式风格的建筑，能看出来设计师想要极大程度打造一个古风的滑雪场，很有情怀。
　　今天不是周末，所以滑雪场只有零星几个人，都是高手，滑的长雪道，互相都碰不上面。
　　但有一个身影跟大家格格不入，身穿着米白色的羽绒服，没拉拉链，坐在娱雪区的雪地摩托里。
　　他双臂抱着双膝，将头埋在臂弯中，用力抱紧了自己。
　　“阿衍，不用怕，抓紧爸爸的手就好。”
　　“哎呀我的大宝贝，怎么摔的这么惨，哈哈哈。”
　　“想哭就哭出来，不用听你妈妈的，男孩哭怎么了？”
　　“你以后就是家里的男子汉了，记得保护妈妈和妹妹。”
　　“阿衍，如果明天看不见爸爸，你不要害怕，爸爸一定是化作了这里的白雪，你摔到雪上就不会痛了。”
　　……
　　“顾衍？”
　　紧紧抱着自己的顾衍，生生被这声轻柔的疑问斩断了深陷的回忆。
　　他手臂稍松，缓缓抬起头，朦胧的双眼只能看清一道纤细清瘦的轮廓。
　　他用力眨掉眼里的泪，看清了最想看见的那个人。
　　洛音盯着他泪水模糊的双眸，怔了怔，向前走了一步，稍稍附身轻声道：“你每年的这天，都躲在这里哭？”
　　顾衍愣怔了片刻，似是回了神。
　　他抹了把泪，立即起身，转身朝后走：“认错人了。”
　　洛音站直了身子，看着他踉跄着走向雪坡。
　　不知是鞋滑，还是他刚刚坐太久冻的，走了几步差点摔到。
　　洛音没忍住，轻笑出声，快步走过去扶住了他。
　　刚想调侃他一句，却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带到温热的怀抱中。
　　他双臂紧紧将她搂住，右手将她的头扣在自己胸膛，稍稍含胸将下颚埋在在她的颈间。
　　本想推开他的洛音，突然感受他身体的颤抖，已经举起的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犹豫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她第一次看见顾衍哭。
　　也是第一次知道顾衍还会哭。
　　原来，他也是个正常的，有七情六欲的人。
　　洛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感觉身子有点麻了，顾衍才慢慢停止了颤抖。
　　她默默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递到了他的手中。
　　顾衍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和鼻子，毫无气势地警告道：“马上忘了我刚刚的样子，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哭，我就……”
　　洛音挑挑眉：“你就怎么样？”
　　顾衍：“我就天天哭给你看。”
　　洛音打了个寒颤。
　　有被威胁到。


第58章 薄发18
　　太晚了, 洛音没买咖啡，只买了两杯热奶茶回来。
　　她坐在顾衍身边的长椅上，递给他一杯, 想让他暖一暖。
　　顾衍喝了一口，嫌弃地皱起了眉头：“这么甜？”
　　洛音刚吸了一大口, 腮帮子鼓鼓的, 想回答, 只能努力咽下去。
　　顾衍却伸手, 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左腮，嘴角翘起, 露出在滑雪场的第一个笑容。
　　然后把自己的奶茶塞给她，把她的夺走：“你的看起来比较好喝。”
　　洛音睁大了眼睛, 眼睁睁地看着他喝了一口，急得咽下全部的奶茶。
　　有颗珍珠都被囫囵咽了下去。
　　她咳了两声道：“你那杯我要的无糖的，我这杯是全糖的。”
　　顾衍喝了一口, 咂咂嘴，颔首道：“你这杯确实太甜了，那要换回来吗？”
　　洛音：……
　　她把手里无糖的也塞还给他, 然后自己又去买了一杯全糖的。
　　顾衍嘴上说着甜，可不到两分钟就全喝光了。
　　他似乎暖了起来，惨白的脸色都泛起了红润。
　　他还悠悠地说：“奶茶就得喝全糖的, 以后不要给我买无糖的了。”
　　洛音没说话，侧目睨着他：“你在命令我？”
　　顾衍抿抿唇，改了口：“我给你买。”
　　洛音满意地收回目光, 垂眸捏着吸管在杯子里搅来搅去。
　　其实她一直想问他关于滑雪场的事情, 只不过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爸爸在自杀的前一夜, 带我来的这个滑雪场。”
　　顾衍低沉的声线骤然响起, 声音不大，语气倒是出奇的平静。
　　洛音双眸蓦然掀起，惊讶地看向他。
　　他双肘搭在双膝上，双手捏着空奶茶杯，微微垂首，长睫微颤，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缓了缓又继续开口。
　　顾衍：“我爸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他的梦想是作一名画家。可我爷爷只有我爸一个儿子，家族的产业自然要爸爸来继承。”
　　洛音拧眉，顾爷爷虽然强势，但也不是不顾儿子意愿的武断老人。
　　他其实很理解晚辈，很慈爱的。
　　顾衍：“当时，爸爸最大的压力其实来源于我妈。爷爷当时没想逼爸爸，打算分一部分的产业给我堂哥，可是妈妈特别有事业心，她不允许顾氏落入别人的手中，所以她逼着爸爸接手了全部产业。”
　　洛音忍不住问道：“你爸爸没拒绝吗？”
　　顾衍：“爸爸很爱妈妈，他其实知道妈妈之所以嫁给他，是为了金钱和地位。所以他为了妈妈，只能忍着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顾衍：“可爸爸那种艺术家的性格，敏感中带着偏执，他接手了公司产业后，每天都要靠药物强撑着。即使这样，他也不想让妈妈失望，可他每天都在自我怀疑，都在对自己失望。”
　　洛音揪紧了吸管，似乎可以感受到顾衍爸爸当时的绝望。
　　顾衍：“我曾看见过他用刀划开自己的手腕的场景，不过他马上扔掉了刀，给自己包扎起来，然后抱着我，让我不要告诉妈妈，他说妈妈想要的，他会拼尽全力给。”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他手中的奶茶杯上，顺着杯体滑落到雪地上。
　　洛音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他却没有接。
　　她只好稍稍坐近了些，将纸巾打开再对折，稍稍附身低头，帮他擦了擦眼下的泪痕。
　　他顺势将头倚靠在她的肩膀上，再开口，声音带着哽咽。
　　“爸爸在我十岁那年的今天，带我来了滑雪场，他那时已经骨瘦嶙峋，眼里全没了光彩。其实我有感觉的，爸爸经常不说话，把自己关在房间就是一整天，不想接触任何人，就连妈妈也不见了。”
　　洛音偏头，脸颊蹭过他的短发，又稍躲了躲，轻声问：“你爸爸这种情况，你妈妈还在逼他吗？”
　　顾衍摇头：“不逼了，到后来全家人都知道爸爸的病情已经很重了，积极为他治疗，而且公司妈妈已经接手了。我们都以为爸爸病情有了好转，所以他带我来滑雪场大家都没多想。谁也不知道，这是他跟我的告别。”
　　洛音不禁侧过脸垂眸看着他，他只是垂着眼没哭。
　　顾衍：“我曾经一度很恨妈妈，如果不是她为了金钱权利地位，我爸现在可能已经是个出色的画家，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每天陪着我跟星月。可爸爸又要我保护妈妈，他说从来没后悔爱上了妈妈。所以我从小就在想，如果爸爸当初没爱上妈妈，没有娶妈妈，他的人生就会不同，就不会抑郁而终。”
　　洛音澄澈的眸光流转，她恍然懂了。
　　他不断的怀疑她是不是为了钱接近他，是因为他爸妈的经历，极度讨厌有野心又贪财的女人。
　　连顾伯母都觉得自己像她，或许在顾衍的眼里，她就是他妈妈的翻版。
　　顾衍：“我最开始要跟你退婚，其实就是觉得你的性格很想我妈妈，看似柔软实则内心强大，有主见有野心，会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我便谎称我有喜欢的人，只是不想接近你，不想重蹈我爸的覆辙。”
　　洛音收回目光，声音很轻：“我现在理解了，可我不想原谅你。”
　　因为她跟他妈妈根本不是一类人，她是真的愿意为他全心全意付出真心的。
　　这种付出，她这辈子恐怕不会再有第二次。
　　顾衍：“可是，我没想过后来我会爱上你。可能是在每次推开你，你又黏过来时；可能是在你第一次缩在门口等我到凌晨时；也可能是初次见你紧紧攥着刀，眼里闪着惊恐，语气却异常淡定时。”
　　洛音手指收紧，吸管被她捏变了形。
　　顾衍：“所以，我不断的动摇，一直在找你不像我妈的证据。”
　　洛音：“那你找到了吗？”
　　顾衍：“其实找到过很多，可我又不相信，总是在怀疑。所以我转为劝自己，即使你爱的是钱不是我，我也得接受这个现实。因为在这方面，我应该是遗传了爸爸。”
　　顾衍：“叶絮烟给你支票的前一夜，她跟我说过想要用钱试探你，我拒绝了。其实，那天我匆匆赶到，是想要阻止的。”
　　洛音：“可你并没阻止。”
　　顾衍：“我那时不坚定，也需要一个坚定的理由。我觉得当时的情况就是一个特别好理由。如果你肯拒绝支票选择我，哪怕是装的，我也义无反顾地遵循内心，不再纠结。”
　　洛音：“可我没拒绝，所以你很失望吗？”
　　顾衍颔首：“失望，甚至怨恨你，可后来更多的是自责。我自责为什么要非你给我一个坚定的理由，我为什么不能给你一个坚定选择我的理由。”
　　顾衍：“那时就像你说的，我整个人很别扭。我想接近你，却非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知道是在骗你还是骗我自己。”
　　顾衍：“后来，看到了你不爱我时的样子，我才恍然明白，你跟我妈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你不会为了钱不折手段地接近一个男人，你更喜欢靠自己，你的利己只是你逃脱原生家庭牢笼时被逼出来的手段，其实你没什么野心，只想守着你爱的人，不用颠沛流离稳定地生活，只是想有个家而已。”
　　顾衍吸了吸鼻子，坐直了身子，用湿漉漉的双眼凝视着她，声线颤抖着：“对不起，我才明白这些，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洛音没有看他，眼前起了雾，胸口隐隐作痛。
　　她还以为伤口已经愈合了，却没想到只是在伤口上面覆盖了一层表皮，看起来跟真的一样，却一旦被揭开，就能看见鲜血琳琳。
　　也是，付出过的真心，怎么能用几个月就彻底忘记。
　　顾衍：“我之前混蛋地将你奉上的整颗心一次次的推开，又肆无忌惮地试探你的真心，别说你不原谅我，我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现在你肯给我机会，允许我守护你，我已经很感激了。”
　　洛音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她现在的思绪很乱。
　　她感觉，自己之前爱了他那么久，却才窥探到他的内心。
　　她漫声道：“这些，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顾衍：“我当时送你那个滑雪镜，就是想带你来滑雪场，告诉你这些的。可是从那天开始，你就一直在躲我，我只顾着生气，错过了。”
　　洛音眨掉了眼里的泪，眼前清明了，心似乎也清明了。
　　她突然想解释之前一直不屑于说出口的话了。
　　“那天，我信了叶絮烟的微博，以为你是来给她过生日，为了掩人耳目才买的滑雪镜。而且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叶絮烟，我答应过你，她回来，我就走。那天她发了微博，说要回来了。”
　　顾衍错愕地说：“叶絮烟所说的都是假的，我根本不记得那天是她生日，我们甚至都没一起来过滑雪场。没想到她的一句谎言，让我们阴差阳错的误会了这么久。”
　　洛音：“那是不是说明，我们之间的问题太深了，一片雪花都能压垮我们。”
　　如果他能早点告诉她自己的童年阴影，或许她会选择更直白的方式表达爱意。
　　又或者她能坦白自己心里的芥蒂，他清楚明白地解释开，或许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可惜没有如果，他们都各自守着自己的伤痕，不肯展示给彼此。
　　倔强地制造了误会的城墙，好似生怕对方能跃过来一样。
　　——
　　从滑雪场回来时，初雪已经停了。
　　北城大学里，初冬的梧桐树的粗枝上挂了薄薄一层雪，不过肉眼可见地在融化。
　　洛音掏出手机，赶紧把这短暂的树挂记录了下来。
　　她拍了几张不是很满意，又转过身去，换了个角度拍，跟在身后的顾衍却意外入镜。
　　他一身灰色及膝毛呢大衣，内搭乳白色针织衫，夜色下意外地跟周围的景色相得益彰。
　　他稍稍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积雪，慢悠悠地踏在上面，似乎找到了童真的快乐。
　　洛音按下了快门键，定格在他嘴角微微牵起的一瞬间，好像她在爷爷家的院门前，初遇他的那一刻。
　　顾衍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抬起头看过来。
　　洛音毫无痕迹地将手机又对准了树枝，拍了一张照片。
　　她再把镜头向下调，顾衍的身影却在手机屏幕上消失了。
　　她放下手机刚要寻找，一只温热的手触及到她的脖颈，将她随意搭在脖子上的围巾向上提了提，瞬间温暖很多。
　　顾衍站在她身边，轻声道：“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去找我。”
　　洛音收起手机，看向他：“那如果我今天不去找你，你会一直待在那？”
　　顾衍坦然道：“嗯，或许会像以前一样，凌晨回去，反正家里也没有你在等我了。”
　　洛音看出他眸光一刹那的黯淡，转移了话题：“就在那一直哭吗？”
　　顾衍面色一晒，解释着：“哭是不会哭多久的，发泄完情绪我可能会滑雪，一直玩到筋疲力尽，想不起来爸爸了为止。”
　　似乎是怕洛音再问什么，他率先转移了话题：“明天你想吃什么？”
　　洛音神色一滞：“明天你还要给我做午饭？”
　　顾衍理所当然地说：“是啊，你不是很爱吃我做的菜吗？”
　　洛音：“我有说过吗？”
　　顾衍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洛叔叔说你对我做的菜赞不绝口，他和阿姨都夸我有天赋。”
　　洛音：……
　　爸爸，听我说谢谢您。
　　清风吹过，不仅带来了雪后清冽的味道，还将树枝上薄薄的一层积雪吹落，洒落下来，就像下雪一样。
　　洛音的刘海被吹开，垂落在胸前的围巾也被吹动，她按着围巾稍稍低下头，却见顾衍挪动了脚步，黑色皮鞋站定在她面前。
　　高大的身躯将迎面而来的风挡住，两侧的微风只能掀动发梢。
　　顾衍再次开口：“其实，在去滑雪场之前，我还不舍得用剩余的那两个条件。”
　　洛音缓缓抬头，看着他说。
　　顾衍：“因为我想用一件事求得你的原谅，另一件跟你求婚。”
　　洛音吸了口气，清凉入肺，头脑清明了许多。
　　顾衍：“但是我现在不准备用这种捷径，我会等到你真正原谅我，接纳我的那一刻。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我都愿意等。”
　　一辈子太长，洛音未置可否。
　　顾衍：“我知道一辈子太长，你可能觉得我只是说说而已。但是在你跟我说老死不相往来的那刻起，我就想象到，如果未来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你，那就只能是拐杖了。。”
　　洛音没错过他那一瞬的落寞。
　　就像是已经想象过无数次他跟拐杖相依为命的场景了。
　　而且已经褪去了最初的难过，拥有了接受了自己的孤独日子的从容。
　　洛音突然觉得他悲观得有点可爱。
　　她为了掩饰微微牵起的嘴角，便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雪。
　　听见顾衍又丧又从容地说：“我现在就把那两件事用了吧，第一件事，我明天中午还要陪你吃饭。第二件事，我不想做番茄炒蛋，太简单了。我想尝试一下葱爆虾，洛叔叔说你爱吃，而且还能锻炼提高我的厨艺。”
　　洛音：……
　　以您的厨艺，大可不必对自己的厨师生涯这么有追求。


第59章 薄发19
　　洛音只在心里默默吐槽, 但是表面上但笑不语，让顾衍摸不准她的想法。
　　顾衍推了推金丝眼镜框，神色里的从容都不见了, 只剩下悲观了。
　　“如果，这两件事你不想答应也没关系, 那就当作废吧, 或者直接转给你。”
　　洛音终于忍不住轻笑道：“那我就有七件事可以要求你了？”
　　顾衍顿了顿说：“前提条件可不能变。”
　　洛音颔首, 忍住了笑意, 平静地说：“那这样吧，这两件事我答应你, 那两个要求的权利还给你保留。”
　　说罢，洛音便朝他挥了挥手, 转身朝宿舍楼走去。
　　顾衍一脸懵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宿舍楼门前的背影, 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楼门咧嘴笑了起来。
　　他想转身往回走，还多转了半圈，又笑呵呵地转了回来, 才找准了离开的方向。。
　　宿舍一楼的贴着窗户八卦的众女生们，本来想看看俊男美女的偶像剧，磕个cp。
　　谁知道, 竟然看见了顾男神这么傻的一面。
　　大家都失望地摇摇头。
　　而且也都跟自己和解了。
　　原来不仅她们恋爱脑，连男神恋爱起来，智商都是负数的。
　　——
　　柳大山的案件终于庭审了。
　　开庭这天, 洛音本来只想跟妈妈出席, 结果爸爸也要去。
　　他不仅要去, 还要盛装出席, 把结婚时穿的那件中山装都找了出来。
　　洛音调侃道：“爸，你这是去出庭还是去参加婚礼啊？”
　　洛全意挺直了身板，拿着一把小木梳，喷了点发胶把发型喷得一丝不苟，说道：“什么参加婚礼，我是去给你娘俩撑腰的。”
　　蒋情堆起笑容的脸僵滞了一瞬，但很快掩饰好。
　　洛音没错过妈妈细微的表情，知道她此刻是被感动到了。
　　洛音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不知道两人从什么时候起，不再那样客气疏离了。
　　偶尔间，还能看见之前的默契。
　　洛音不再坚定自己之前的看法，或许，爸妈有复合的可能。
　　一家三口到了法院，跟吴律师碰上头，一齐进入了观众席。
　　妈妈作为原告被要求坐在原告席。
　　蒋情站起身，呼吸有些急促，似乎很紧张。
　　洛音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微微用力，给予她力量，缓解她的紧张。
　　蒋情深呼吸，突然感觉到另一只手也被握住了，她扭头一看，洛全意正握着她的手。
　　他仰头，看见蒋情看了过来，面色稍有尴尬，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打算松开手。
　　却没想到，被蒋情轻轻回握了一下。
　　蒋情走上原告席后，法官传了被告人。
　　柳大山出来时，整个人瘦了一圈，耷拉着脑袋，眼神浑噩，完全看不出昔日的嚣张。
　　整个人似乎没了生存的念头，半点精气神都没有。
　　吴律师低声跟洛音说：“我认识看柳大山所在的看守所的一个的警察，据说柳小海还是杳无音讯，自己的孩子一个被他亲手杀死，一个失踪下落不明，他整个人都颓废了。”
　　洛音轻轻叹气，多行不义必自毙。
　　法官的宣判跟吴律师估计的预期差不多，判了蒋情跟柳大山离婚，由于柳大山是过错方，所以柳大山净身出户，判9年有期徒刑。
　　宣判结束，柳大山直接被带了下去，站在法院门口，蒋情长舒一口气，宛如获得了新生。
　　她再也不觉得亏欠柳大山了，再也不用忍受柳大山的折磨了。
　　她左手挽着女儿，右手边站着洛全意。
　　有种兜兜转转还是一家人的错觉。
　　经历了两次失败的婚姻，她也意识到了自身的问题。
　　以后，她决定坚强起来，保护自己，保护女儿。
　　——
　　时间就在顾衍每天雷打不动的送餐中消逝。
　　北城大学的学生们也都习惯了昔日校园男神，变成了老婆奴这个事实。
　　还是无名无分的老婆奴。
　　顾衍倒是被人议论习惯了，不仅不在意别人的调侃，还主动在朋友圈和微博上晒自己的手艺。
　　菜式也从番茄炒蛋进化成了松鼠桂鱼这种高难度的菜。
　　还放下了豪言壮语，要把全国八大菜系全部学个遍，立志将那些麻辣口味的改良成洛音可以接受的口味。
　　又成功掀起了一股学习顾衍的风潮。
　　事实上，什么东西形成规模了，都会引发出一个嘹亮的名字，比如“顾学”。
　　但，就在女性追捧“顾学”的时候，男性们已经有小群体在小范围内开始抵制顾衍了。
　　各个小群里转发着顾衍的照片，决心找出这是哪位流量明星。
　　好好卖艺不好吗？干什么立忠犬人设？
　　坚决抵制，让他滚去圈！
　　结果一搜之下，人家不是明星，是风投界的大佬，家世显赫。
　　人家滚不滚出圈不知道，反正他们是进不去的圈层。
　　有的善于思考的男人们已经开始反思了。
　　难道是因为他们不够爱自己女友或老婆，所以才一直无法跻身名流社会？
　　仿佛找到了流量密码的男人们，开始自发地学习顾衍。
　　有的还拍了学习vlog，成功赚取了一波流量。
　　有几位还真的从中脱颖而出，成了知名网红博主，实现了阶级跃层。
　　众多舔狗也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再被别人diss的时候，会骄傲地说一句。
　　“不要叫我舔狗，我是‘顾学男孩’。”
　　顾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会成为男人们的榜样，女人眼里的男德代言人。
　　但他也不在乎自己的行为被如何定义。
　　世界上大多数人对于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他只在乎自己珍视的人，足以。
　　就在顾衍这波热度稍稍减退时，这学期也即将结束。
　　洛音在即将到来的元旦晚会表演前一天，在系音乐部的学姐专门帮她借了音乐教室里，接到声称是叶絮烟经纪人的电话。
　　她正在练大提琴，为元旦晚会做最后的练习，简单扼要地问对方：“有事吗？”
　　叶絮烟经纪人开口还有点傲慢：“洛音是吧，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把叶絮烟的起诉撤销。”
　　洛音无语，但她声音糯糯，可出口的话却带着刺：“首先，叶絮烟被起诉的事我并不知情，谁起诉的您应该找谁。其次，如果这件事我可以解决，就冲您这傲慢得态度，我也不会同意的。”
　　叶絮烟经纪人：“是顾衍起诉的叶絮烟，可是他肯定是因为你才起诉的。你不用挑我态度的问题，因为我们不是在求你，是跟你交易。”
　　交易？
　　这倒是引起了洛音的兴趣：“好啊，那直接谈价格吧。”
　　叶絮烟经纪人猜到她这样唯利是图了，怕她狮子大开口，谨慎地开了价：“一万元。”
　　洛音直接笑出了声：“您这价位也不像是诚心平事的，我现在很忙，我建议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
　　洛音的一番话让叶絮烟的经纪人愤恨地咬了咬牙。
　　她一个经纪人，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拿捏了。
　　叶絮烟经纪人：“行，那就一口价，二十万，是我们能出的最多的了，你也别还价了。”
　　洛音调了调琴，不紧不慢地说：“现在是您有求于我，您又凭什么一锤子买卖呢？没钱可以不谈，我还不缺这20万，再见。”
　　叶絮烟经纪人通过这几句话也知道了对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也知道是自己求人，语气逐渐恭敬了起来，生怕惹怒她。
　　毕竟名誉比钱重要，她还指望叶絮烟东山再起呢。
　　经纪人：“洛女士，有话好商量，我们絮烟最近的代言全掉了，还欠了很多违约金，最近她又炒股赔了，赔了四百多万，她已经把名下的房产都变卖了，手里实在拿不出钱了。”
　　洛音：“她困不困难，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您一开始就说了，我们是在交易，又不是在求我。”
　　经纪人：“……”
　　经纪人：“对不起，我刚刚说话不好听，您别介意，我们絮烟太难了，您能不能帮帮忙，是我们求您，您发发慈悲……”
　　洛音：“我不是菩萨，发不了慈悲，一口价一百万，否则免谈。”
　　叶絮烟的经纪人要被这个油盐不进的小姑娘气死了。
　　怪不得她能把顾衍掌握在手心里，心太狠，心眼也太多了。
　　她不能按照正常的方式跟她谈了，必须得拿出来她谈判的技巧了。
　　谈判无外乎威逼利诱加突破心里防线。
　　她就挑她的弱点下手就对了。
　　经纪人：“你当初拿了我们絮烟一千万你忘了？我们告你一个敲诈罪，你炒作出来的那些流量和名声，还能保得住吗？”
　　“林姐，你在给谁打电话？”
　　叶絮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经纪人赶紧给她使眼色，让她别出声。
　　经纪人听见洛音在电话里不紧不慢地：“那笔钱是叶絮烟自愿给我的，我们当时有签赠与协议的。”
　　叶絮烟直觉对面是洛音，她赶紧拦住经纪人：“林姐，你是不是在跟洛音打电话啊？你先挂了我们等下再说。”
　　经纪人在气头上，推开叶絮烟冷哼道：“赠与协议？我在这行的手段你怕是不知道，那些狗仔拿了钱后是怎么被我们反告的，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洛音：“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叶絮烟想要抢电话：“林姐，你别跟她说了，她会给你下套的，你先挂了。”
　　经纪人躲避着叶絮烟说：“她拿了你一千万，这是你就这么算了？要是能拿回来，咱们那些违约金就够赔了。”
　　叶絮烟：“可是，可是那一千万并不是我的，是顾衍的钱。”
　　经纪人：？
　　洛音：！
　　电话两边都沉默了，洛音率先消化了这个事实，具体的事她会亲自问顾衍，但是现在她要先解决叶絮烟的经纪人。
　　洛音悠悠地说：“我录音了，刚刚您的行为属于敲诈勒索吧？”
　　经纪人：！
　　经纪人：“你！……洛女士，我们好好谈谈，要不然50万呢洛女士？一百万也可以洛女士，洛女士……”
　　电话里响起了忙音。
　　——
　　挂断了电话，洛音回想起叶絮烟的话，点开了顾衍的微信，想了想，发了条信息过去。
　　【洛音：当时叶絮烟给我的一千万，是你给的？】
　　发完了信息，洛音等了两分钟，手机毫无反应。
　　洛音拿起琴练了一首曲子，瞟了眼手机，还没有回信。
　　洛音纳闷地盯了手机一会，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他影响了情绪，立刻将手机静音，专心练琴。
　　其实她放任顾衍的追求也是对自己有信心。
　　之前是她重视感情胜过一切所以才会伤害到自己。
　　现在她懂得，没有什么比自己和家人更重要的，她可以做到及时抽身，所以就不排斥享受感情带来的美好。
　　虽然半年不练大提琴了，但她联系了几次就上手了，整个音乐教室回荡着悠扬的音乐。
　　正午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洒进教室，洛音不自觉闭上了眼，沉浸在音乐里。
　　一曲结束，掌声响起，洛音被吓了一跳，睁开了眼。
　　李卷卷和周子学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李卷卷满脸陶醉：“洛音，你刚刚太美了！”
　　周子学大咧咧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轻呲了一声，讽刺道：“知道女人应该什么样了吧？”
　　李卷卷一个眼刀扫了过去：“你说谁不女人呢？”
　　周子学笑得很夸张：“你坐个车后座都嫌自己娘炮，你以为你穿个裙子，就变成女人了？”
　　李卷卷咬了咬牙，眯了眯眼，朝他逼近。
　　周子学立刻变了脸色，向后躲去，却卡在了后面的钢琴上，无处可逃。
　　周子学把双臂挡在脸前怂怂的求饶：“好汉饶命。”
　　洛音摇头，他可真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又菜又爱撩。
　　洛音练习得差不多了，看了眼手机，仍然没有消息进来，于是收了琴，打算跟他俩一起去吃饭。
　　洛音睨着两人：“音乐教室乐器很贵的，别在这打情骂俏啊。”
　　这话一出，就像按了暂停键，两人马上结束了打闹，神色稍稍有些不自然。
　　洛音看他们的神情暗暗翘起唇角，暧昧的味道。
　　三人朝食堂走着，周子学纳闷地问：“你不是每天中午都跟顾衍一起吃吗？他今天不来了？”
　　洛音耸耸肩，无所谓的说：“不来不是挺好吗？我其实不爱吃他做的菜。”
　　周子学纳闷：“他不是应该给你送蛋糕来吗？”
　　洛音一怔：“什么蛋糕？”
　　周子学被李卷卷锤了一拳，假咳了两声，用口型问：“这是不能说的吗？”
　　李卷卷同样用口型回怼：“那是偷拍，万一顾衍想给洛音惊喜呢？”
　　洛音：……
　　洛音：“你俩基本告别默剧舞台了，我都听到了。”
　　洛音有些好奇地打开微博搜了搜关于顾衍的关键词，还真搜出来了。
　　顾衍跟国内有名的西点大师见面的偷拍。
　　下面纷纷猜测，顾衍是不是又打起做西点的主意了？
　　男同胞纷纷哀嚎：之前他做的菜式我还没学会，这又要做西点了？这周末我还要看球呢！
　　有些博主反应特别迅速，已经开始拍出来做蛋糕的视频了，纷纷@顾衍，准备挑战他。
　　还有的专业西点厨师直接带上话题，蹭了波热度。
　　网友们：“顾学男孩”们太卷了。
　　洛音看了看没回复的消息，恍然明白了。
　　她放缓了脚步，抿了抿唇，跟两人说：“你俩去吃吧，我还不饿。”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温和又低沉的嗓音：“音音，我才迟到一分钟，你就不等我？”
　　三人一齐回头顾衍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拎着保温桶，闲庭信步地走过来，优雅地推了推金丝眼镜，看起来漫不经心。
　　但洛音注意到了他稍稍倾斜的衣领和额角的细汗，猜到他应该是跑过来的，快到她身边时才停下来，装从容。
　　洛音压下要上扬的嘴角，没戳穿他，只淡淡地问了一句：“怎么不回信息？”
　　顾衍脸上的淡定维持不住了，惊讶得赶紧掏出手机，嘴里还欣喜地嘀咕着：“我刚才忙着没看手机啊，你竟然会主动给我发信息？”
　　那副受宠若惊的神色，李卷卷和周子学实在没眼看了。
　　两人就此得出结论：商人拜关公，舔狗拜顾衍，准没错！


第60章 薄发20
　　顾衍掏出手机看到了洛音发的信息, 有一瞬的凝滞，姿势未变只掀起眼看了看她。
　　“你都知道了。”
　　暖阳下，洛音纤长的睫毛下被晃成琥珀色的瞳仁正凝视着他, 没说话，等着他的答案。
　　两人互相对望, 定格在了路中央, 一攻一守, 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在两方的僵持下, 最终是顾衍率先破了冰：“是，钱是我的。”
　　顾衍的开口让洛音突然不很在意理由了。
　　她一直觉得两方对峙, 气场弱的先输，可现在才明白, 是更在意对方的先输。
　　洛音转身对近距离吃瓜的李卷卷和周子学说：“你俩还不去吃饭吗？”
　　周子学不干了，什么钱你们倒是说明白啊！吃瓜吃一半谁受得了？
　　可刚抗议了一句，就被李卷卷给薅走了。
　　两人走后, 洛音转身朝校门口走去，准备去常去的那家咖啡店。
　　顾衍跟了上来，并排走在她身侧, 低声问道：“你不好奇理由吗？”
　　洛音摇摇头：“不好奇。”
　　顾衍挑眉：“为什么不好奇？我都想好怎么回答了。”
　　洛音淡然地说：“答案油腻吗？”
　　顾衍不解：“什么叫油腻？”
　　洛音侧脸抬头看他：“比如说，你的女人只能你宠，不允许别的女人拿钱侮辱。”
　　顾衍：“……这很油腻？”
　　洛音一副看透的表情摆摆手：“油腻, 你不会真要这么说吧？我们果然有代沟了。”
　　顾衍似乎不喜欢她说他们的年龄差，但所有的怨气都化成了魔爪，rua了一下她的头, 略显委屈地说：“我才比你大六岁。”
　　洛音拨弄了下发型, 轻快地说：“三岁一个代沟, 我应该叫你顾叔叔。”
　　顾衍睨着她, 却板不住脸，跟着扬起了嘴角，无奈地说：“我只不过想说，我当时以为你需要钱，而我把你的卡停了，你生气才那么做的。虽然当时我很生气你那样说，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该对我跟叶絮烟说出百年好合这句话，也不该把这笔钱真的当做分手费。但你已经把钱拿走了我能怎么办？只好把钱还给人家了。
　　洛音听懂了：“所以你刚刚一直沉默，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当时气愤的情绪了？”
　　顾衍无奈的语气中满是宠溺：“不敢，我哪敢有气愤的情绪，我是委屈而已。但我现在知道了，你当时比我委屈，所以现在只剩心疼了。”
　　洛音别过脸，嘴角迎着暖阳浅浅勾了起来，低声嗔念了一句：“油嘴滑舌。”
　　顾衍探头看向她，替自己鸣不平：“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这么真诚也叫油腻？”
　　洛音躲着他的视线，没忍住，轻笑出声。
　　顾衍才知道自己被调侃了，却渐渐扯起唇角，会心一笑。
　　能再次跟她说说笑笑，真好。
　　洛音注意到他脸上漾起的满足笑意，不由得怔了怔，收起了笑闹，转移了话题：“蛋糕呢？”
　　顾衍脸上的笑容凝固：“你怎么知道我学做蛋糕呢？”
　　洛音被他逗笑了：“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你见西点大师时被偷拍了。”
　　在洛音的追问下他才坦诚道：“我本来是打算明天等你表演完给你庆祝用的，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被偷拍了，以后我不发微博了。”
　　洛音稍稍垂了眼，驻足看着他的背影，眼前的景象跟一年前，走在顾衍身后的景象重合起来。
　　不同的是，以往顾衍走过去了三四步才缓缓停下来，站在原地回头看着她。
　　而这次只一步他就停步回首，并向回走了一步，一脸的关切和微微的紧张。
　　“怎么了？”
　　她吸了口气，将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灵动的眼珠盯着他轻声问道：“你为什么想学做菜呢？”
　　顾衍不自信地说：“怎么了？是我做的不好吃吗？现在进步一点了吧？”
　　洛音：“你现在做的很好吃了，但是追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为什么每天浪费精力学做菜呢？”
　　顾衍含笑道：“我不觉得是浪费精力啊，看着你吃着我亲手做的菜，我觉得很幸福。”
　　洛音审视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这话说得太冠冕堂皇。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选择做一件事，绝对不会这么单纯。
　　洛音眯起眼，逼问道：“说实话。”
　　顾衍反问道：“那你觉得实话应该是什么？”
　　洛音认真地想了想，打了个响指：“你来天天找我总得有个理由吧。别的理由我一定会拒绝的，所以你亲手做菜，你觉得我会难以拒绝。”
　　洛音总觉得，他只是在追求自己，又不是撞坏了脑子。
　　一个腹黑的人，怎么可能恋爱后就变成傻白甜，学做菜做甜品。
　　他的每一步选择，肯定是他权衡利弊后的最优解。
　　如果按照她说的这样，她倒是更能坦然接受他做的一切了。
　　顾衍看着她释然的表情，无奈一笑：“并不是，是因为当初你为了我，做了很多以你的性格完全不会做的事，为了我破了很多原则。那我为什么不行？”
　　洛音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提了上来，不过还有另一种情绪在涌动，她一时分不清是什么。
　　顾衍：“我这个人不是个默默为人奉献的性格，我很自私，包括之前我对你的爱，也带了很多自私的成分，所以才把你伤得那么深。所以我现在要回炉重造，就先从坚持一件我之前绝对不会做的事开始，为你一点点改变。”
　　粗壮的枯枝割断日光，斑驳落在板油马路上。
　　澄清的小鹿眼眨了眨掀起眼帘迎着暖阳。
　　她挪了挪方向，让自己恰好躲在粗杆的阴影中，才睁大了双眼。
　　她感知到自己刚刚涌动起来的情愫是什么了。
　　是感动，是希冀，是她一直不敢再有的心动。
　　可她一旦涌起这种情绪，曾经受过的伤害就像一根警报线，立刻被拉紧，不让她沉迷进去。
　　洛音声音轻柔：“可我，可能已经丧失了爱一个人的能力了，你的付出，可能永远没有回报。”
　　顾衍微微压低了眉峰，深邃的眸中却只有心疼。
　　是他让她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他确实该被千刀万剐的。
　　顾衍渴望抱抱她，想摸摸她的脸，或者只是攥着她的手。
　　但他什么也没敢做，只用低沉却异常坚定的声音说：“我不要回报，你能让我体验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就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
　　洛音看着眼前这个她曾经可以用生命去爱，也尽力去逃离的男人，觉得陌生又熟悉。
　　人总是会变的。
　　就像她在两年前也想象不到，自己面对顾衍的深情能这样冷静理智。
　　自然也想象不到，有一天顾衍会将爱情放在首位。
　　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有很多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谁又能预料得准呢。
　　其实，怀疑不过是对未来有所期待而已，享受当下就不会患得患失了。
　　洛音弯起眼，朝前走去，回头笑呵呵地胡乱转移着话题：“我猜你今天做的是红烧排骨。”
　　顾衍顿在原地，有点傻眼：“梅呈告诉你的？”
　　洛音更傻眼：“我随便猜的，你真的做的红烧排骨？”
　　顾衍却不信她随便猜的，直接拨通了梅呈的电话：“不准透露我每天做的菜式，我还想给她惊喜呢。”
　　梅呈：……
　　我闲的我透露那破玩意，谁关心你每天做什么菜啊？做个菜还要给惊喜！
　　恋爱脑真的是病，有没有人给他治治！
　　——
　　元旦晚会这天，下起了罕见的雨夹雪。
　　顾衍没拿伞，从停车场走到大礼堂，雪混着雨水顺着衣领流进去，到礼堂时他整个人都被浇透了。
　　顾衍是作为受邀校友的名义来观看晚会表演的，负责迎接的人没想到顾衍冒着雨雪而来，立刻递上了纸巾。
　　他只是用纸巾简单地擦了擦头发，也没管里面的衣服湿不湿，径自走到了安排好的座位上。
　　他被安排坐在了第一排，脱了外套，左腿搭在右膝上，面无表情闲适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因为最近对顾衍的争议很大，他舔狗的表现深入人心。
　　所以坐在他后排的同学们，近距离地观察他后，发现男神还是那个男神，涵养下透着高冷，看起来挺难接近的。
　　其中好多第一排的受邀的各界知名校友们想认识他，他也都礼貌且疏离地回应，骨子里的傲慢让他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就在他们怀疑网上那些是假料时，洛音上场了。
　　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讲话。
　　她一身洁白的白色上衣，普普通通的牛仔裤，扎了高马尾，整个人洋溢着灵动又青春的气息。
　　沉稳的台风和淡雅又条理清楚的演讲，让她收获了阵阵掌声。
　　而顾衍已经举起了手机，像机关枪一样按着快门，在第一排尤其显眼。
　　洛音开始表演时，他已经切换成了录像模式，左右挪着手臂，可能是在找最佳的拍摄角度。
　　惹得周围人不禁问他，要不要换位置？
　　顾衍还真的同意了。
　　换了四五个位置后，终于找到一个绝佳的拍摄角度，就在校方请来的专业摄影师身后。
　　他把手机都快举到摄影师的眼前了。
　　摄影师都无奈回头，问他，要不要他帮忙录制？
　　后排的同学们一脸嫌弃地看着昔日校园男神，沦落至此。
　　纷纷警告自己，智者不入爱河。
　　洛音的大提琴独奏被安排在了第一个表演。
　　她需要快速去后台换衣服，但突然发现衣服的外搭落在刚刚休息过得五楼教室。
　　她叫李卷卷和马嫣然帮她去找，结果没找到。
　　洛音看了看时间，还有最后一项校长讲话，时长是15分钟。
　　而教室跟礼堂连着，穿过小长廊乘坐电梯就到了，不算远，5分钟一个来回足够了，她决定自己去找。
　　穿过小长廊，洛音进了电梯按了五楼，就在电梯门缓缓合上时，被一个女声高声叫住了。
　　是个孕妇，应该是某个系的老师，洛音不认识。
　　她立刻用手挡住门，等着孕妇进来。
　　孕妇挺着大肚子走得有些慢，但声音还算洪亮，感谢着洛音：“谢谢同学，我走得慢。”
　　洛音和善一笑，耐心等着她。
　　进了电梯，孕妇的电话响了起来。
　　电梯里安静，信号也不错，听筒里的声音洛音都清晰听见了，似乎是孕妇的老公。
　　“你把这是告诉我爸妈是什么意思？”
　　孕妇立刻就黑了脸，本来她嗓门就亮，这一句话就点燃了她的怒火，破口大骂道：“你趁着我怀孕出轨，我还不能告诉你爸妈，我就活该忍着呗！你算是个人吗？”
　　说着，还激动的指着空气叫骂，但指的方向正对着洛音。
　　洛音本来想躲开的，但又生怕她动作幅度太大，抻到孩子，一直合计怎么劝慰她一下。
　　正好电梯到了三楼，门打开，站在外面的两位同学被电梯里的气氛下了一跳。
　　孕妇激动地对电梯里的一个女生大吼大叫，指着女生骂。
　　这女生看着还有点眼熟，他们一时想不起来，但也没敢进电梯。
　　终于到了五楼，孕妇还在骂人，歇斯底里，丝毫没有减下来的意思。
　　洛音几次想张口劝慰，却没给她机会，孕妇的嘴跟机关枪一样不停。
　　洛音看了看时间，怕耽误一会的演出，便跑出了电梯，先去休息室找外搭。
　　原来掉落到了沙发的角落里，她也是今天事情太多，大意了。
　　再次折返电梯时，电梯已经下到了一楼，洛音也不知道孕妇是到了自己的楼层，还是被气得又乘电梯回到了一楼。
　　她无奈一笑，也没时间管别人的闲事了，乘电梯下去回到了礼堂。
　　没注意到教学楼后门昏厥的孕妇。
　　洛音回到化妆间，最后确认好妆发，调整着紧张的呼吸，等到校长发言结束，便走到了后台后场。
　　没听见大家的议论，关于晕倒孕妇的。
　　洛音身穿白纱裙再次出现在舞台上时，惹来了巨大的掌声。
　　她雪白的直角肩上披了一件薄绒外搭，高贵又优雅。
　　走到大提琴前，她将手轻轻搭在胸口前，朝大家鞠躬致意，又引来了一片掌声。
　　琴弓搭在琴弦上，第一个音出来时就将整个礼堂引入了宁静悠远的氛围中。
　　浑厚的音色加上演奏者的美，给人视听双重享受。
　　长达五分钟的演奏让人心旷神怡。
　　顾衍全程给洛音录制完，起身离开了第一排，朝后台走去。
　　他给洛音准备了蛋糕，已经让梅呈送了过去，他要第一时间庆贺她的演出圆满成功。
　　他朝后台走去，梅呈已经捧着蛋糕等在后台了。
　　顾衍还以为自己的出现会引起骚动，故意戴了个口罩。
　　可刚过去，却见后场的同学们聚成一堆，正在讨论着什么，根本没注意他。
　　“群里最新消息，晕倒的是物理系的袁老师，怀孕七个月了，已经被120带走了。”
　　“怀孕七个月了怎么还来学校啊？”
　　“明天不就结课了吗？估计是想上完最后一课，正好回家待产，肯定是累倒的。”
　　“反转反转！群里有人说知道袁老师晕倒的真实原因。”
　　顾衍懒得听这些八卦，没人注意他更方便，他朝里走了两步，能看见通向舞台的绒帘了。
　　身后的声音还在聒噪，可随即从她们嘴里说出的两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洛音？怎么可能是她！”
　　顾衍回头望去，几人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两个学生亲口说的，看见洛音跟袁老师在电梯里争吵，她们都没敢进电梯。”
　　“不能吧，洛音的性格那么好。”
　　“性格好能说明什么啊？很多人阳奉阴违的。”
　　“对啊，不争不抢的小白兔，怎么可能名利双收，还能钓到顾衍那种男神？”
　　“那我看，她这优秀学生和新生代表应该被撸下去！”
　　洛音刚下台就听见了大家的话，一时顿住了脚步。
　　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大致发生的事情。
　　她们说的袁老师，应该就是自己刚刚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位孕妇。
　　原来她昏倒了。
　　可这事怎么会误解到她身上的？
　　三楼电梯外那两名同学不了解真相的前提下，怎么能乱说呢？
　　洛音拿出手机，忍着没去跟这群人理论，想着还是在群里先澄清一下吧。
　　可顾衍的声音突然响起，阴沉沉的，满满的威慑。
　　“你们能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吗？诽谤罪承担得起吗？”
　　几名同学被吓了一跳，才注意到有人，一看竟然是顾衍，纷纷四散开来，没人敢触霉头。
　　顾衍立刻吩咐梅呈：“联系校方，调取电梯监控，找到孕妇拿到证词，给她澄清。”
　　梅呈答应后，犹豫着问：“老板，那调取监控和联系完孕妇后，如果真的是洛音小姐跟她起的争执，要怎么处理？”
　　顾衍：“当然是对洛音有利的处理。她善良，我护她一世周全，她恶毒，我就助纣为虐。”
　　洛音听见这句话微微怔住，自心而起一道暖流，像血液一样向四周扩散，。
　　无条件被信任被选择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梅呈应声去办事了，顾衍转过身来准备继续等洛音下台。
　　一转身，被站在那里的洛音吓了一跳。
　　随即，他反应了过来，奉上鲜花和蛋糕，眸中带着自豪和欣赏：“祝贺你，演出非常成功。”
　　走进了才看见她的眼眶微红，湿漉漉的，亮闪闪的眼影都没有她此刻灯光下的眼睛亮。
　　顾衍扬起的嘴角慢慢落了下来，声音放轻：“是不是听见她们的议论了？我会给她们教训的，别难受。”
　　洛音一直隐忍的泪滑落下来，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
　　顾衍有点慌了，急忙走上前，碍于手里有蛋糕和花，腾不出手来安慰她。
　　“你别哭啊，我现在就去给你出气，我……”
　　“顾衍。”洛音带着哭腔，一边抽噎一边说，“我不是因为他们的议论哭的，我是觉得，你的三观太不正了，怎么能助纣为虐呢~”
　　顾衍：……


第61章 正文完结
　　顾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突然想起手里的蛋糕，举到了她面前。
　　“你要不要看看我人生第一个蛋糕？”
　　这句话还真成功让洛音止住了眼泪，她好奇地眨眨眼, 接过了他手里的鲜花，让他腾出一只手打开蛋糕。
　　与其同时, 第三个节目的学生们已经过来候场了, 看见洛音跟顾衍在一起没敢上前打扰。
　　他们默默隐藏在一边, 有的悄悄掏出手机拍下了后台的一幕。
　　还特意给顾衍手里的蛋糕盒一个特写。
　　蛋糕盒是金属表面的, 一键开启式，按下开启建, 整个盒子开始不规律地先后亮起黄色星星灯，直至最后汇聚成一个心形, 盒子成功打开，将里面的蛋糕自里而外推了出来。
　　因为自带冷藏模式，随着蛋糕出来的还有些许雾气。
　　简直美轮美奂, 感觉出来的不应该是蛋糕，应该是仙女。
　　可随着雾气散去，蛋糕露了出来, 所有人都傻眼了。
　　蛋糕体回塌，奶油没抹平，能看出来费尽心思挤出来的奶油花也都化成了一个扁圆球。
　　众人：能把盒子盖回去吗？
　　只有洛音一脸惊喜, 昧着良心夸赞道：“你做得也太好了，是我见过最有创意的蛋糕。”
　　众人：……嗯，丑得很有创意。
　　——
　　梅呈的办事效率很高, 迅速联系了校方调取了电梯的监控。
　　又联系了院方, 得知孕妇并无大碍, 苏醒了过来, 在第一时间跟她视频，说明了事情的真相，并录制了视频。
　　在元旦晚会还没结束的时候，两个强有力的证据已经发到了学校的各个交流群和校园视频账号上澄清。
　　大家才知道，原来是袁老师在打电话，不是在跟洛音争吵。
　　而洛音至始自终都是礼貌有加。
　　袁老师也亲口承认，她跟家人在争吵，跟洛音无关，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扯到洛音身上。
　　有很多默默挺洛音的，此刻也站出来叫嚷着，让那两个凭借片面的理解就造谣的同学出来道歉。
　　还引发了众同学对片面观点和网暴的热烈讨论。
　　这个小插曲洛音并没多在意，在那两个同学公开道歉后，洛音就大度地原谅了他们。
　　她现在最大的难题，是怎么吃掉眼前的蛋糕。
　　元旦晚会结束，北城大学做梦也没想到，上热搜竟然是因为顾衍做的一个奇丑无比的蛋糕。
　　网友们：这是跟西点大师学的手艺？
　　西点大师：别@我了，我知道砸手艺了。
　　连那些卷起来的博主们都陷入了沉思，他们突然没斗志了。
　　但是女人们却尖叫一片：我们缺的是精美的蛋糕吗？我们缺的是这种又帅又对我好的有钱男人！
　　网友们：帅和有钱圈起来，要考。
　　女人们：我们就是想拥有一个顾衍！
　　男人们：可我们不想成为顾衍！
　　眼看着因为一个丑蛋糕要引发了争吵，制造了男女对立，顾衍终于发声了。
　　顾衍：都不用想了，你们成为不了我，也拥有不了我。
　　众人：压力给到洛音这边。把这个男人收了吧，别让他在微博上秀了，太折磨人了。
　　顾衍：死心吧，就算跟音音结婚后，我也会一直这样。
　　众人：……取关你总行了吧？
　　喊是这么喊，但是顾衍微博的关注不降反增。
　　毕竟，哪个霸总讨好小娇妻还让人围观？
　　——
　　洛音终于说服了林欢接受了自己的门市。
　　她坚持要求把收入的一半拿出来给洛音，如果三个月后，利润的一半还不够房租钱，她就放弃。
　　洛音没办法，只好同意。
　　跟林欢聊了一个小时有点累了，洛音躺在床上时，发现自己的小腹竟然隆起了一点。
　　她被顾衍喂胖了！
　　洛音立刻做起了仰卧起坐，正好李卷卷要跟马嫣然一起去图书馆，洛音赶紧叫住她们：“你俩中午回来时，给我带一份生菜。”
　　李卷卷不解地问：“你今天不跟顾衍一起吃吗？”
　　洛音看了看时间说：“我先吃点生菜刮刮油，都胖了。”
　　两人不懂这种甜蜜的负担，答应后便出了门。
　　洛音接着做仰卧起坐，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
　　是周子学的电话。
　　洛音停下运动接听起来：“李卷卷刚出寝室。”
　　周子学被噎了一下，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你都看出来了？”
　　洛音撇撇嘴：“我早就看出来了。”
　　周子学：“那你生气吗？我之前喜欢你，现在又喜欢了你闺蜜，我是不是狗血男主角？”
　　洛音翻了个白眼：“拜托，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配好吗？”
　　周子学今天脾气好到出奇，他没计较洛音怼他，反而叹了口气，郁郁寡欢地说：“可李卷卷认为我还喜欢你，她昨天还开导我来着。”
　　洛音：“我跟你最后说一遍，你压根就没喜欢过我，我只不过是比你学习好，处处碾压你，你慕强而已。”
　　周子学同意道：“我现在觉得也是，可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洛音：“告白啊，追啊。”
　　周子学怂得一批：“我不敢啊，万一表白完，她不喜欢我，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洛音：“可你不表白，李卷卷永远不知道你的心意啊。到最后，她被别人追走了，有你哭的。”
　　听见周子学还犹犹豫豫的，洛音没了耐心：“你自己好好纠结吧，我还有事呢！”
　　挂断电话，洛音却轻笑起来。
　　喜欢是大大方方，爱是小心翼翼，这么看来，周子学直接跳过了喜欢，直接到达了爱的终点。
　　洛音突然涌上一种磕的cpHE的快乐。
　　趁着这份快乐洛音怒做了十个俯卧撑，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顾衍来的视频电话。
　　洛音有点意外，顾衍这个时候一般都在做饭，怎么有空给她打电话。
　　视频接通，顾衍的脸色不太对，唇色泛白，看着病恹恹的。
　　洛音停下了运动，坐了起来，盯着屏幕问道：“你生病了？”
　　顾衍一开口就忍不住咳了起来，哑着嗓子说：“昨天淋了雨。”
　　洛音想起昨天的雨夹雪，难道他一整晚都穿的湿衣服？
　　“怎么不打伞啊？梅呈也不给你打伞？”
　　顾衍：“我没带伞，梅呈给你准备蛋糕去了，跟他分着走的。”
　　洛音：“那你衣服湿了得及时换啊，晚会时间那么长，不感冒才怪，烧到多少度？”
　　顾衍突然咧嘴笑了：“你是在担心我吗？”
　　洛音抿唇不语，不否认也不想承认。
　　矫情了一会，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眼睛瞬间亮了：“那你今天是不是不能给我做饭了？”
　　顾衍眯了眯眼睛：“你好像，很高兴？”
　　洛音收敛了表情，一副人淡如菊的表情：“没有，我希望你好好休息，不要在操劳了。”
　　顾衍不信她的鬼话，以退为进地说：“你如果不爱吃我做的就直说。”
　　洛音：“我直说你就不做了？”
　　顾衍：“我就强迫你吃。”
　　洛音：……
　　顾衍：“在学校等着，我爬也爬起来也得给你做。”
　　不顾洛音阻止，他径自挂断了电话，可刚吃完退烧药，一阵阵困意袭来。
　　他看了看时间，跟梅呈说：“照常备菜。”
　　梅呈：？
　　他不理解老板，都已经发烧到38度了，还要做菜？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老板，您刚吃了药，您得多休息。”
　　顾衍哑着嗓子说下了命令：“别废话，去备菜”
　　设了个闹钟还不放心，告诉梅呈，自己不醒就叫醒他起来做菜。
　　梅呈：……
　　梅呈实在没办法，悄悄给洛音发了信息，
　　正想着怎么阻止顾衍的洛音，拧眉看了信息，回拨了电话，没一会就接通了。
　　洛音：“把他闹钟关了吧。”
　　梅呈小声道：“我哪敢啊。”
　　洛音无奈，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最后叹了口气说：“他在家吗？”
　　半个小时后，洛音站在了熟悉的别墅大门前，有些恍惚。
　　也就离开了半年，怎么感觉什么都变了。
　　可又一想，似乎又什么都没变。
　　洛音通知梅呈自己到了，梅呈匆匆出来打开大门，看见洛音如释重负：“家里没人，我和阿姨们也不敢违背老板的意思，幸好您来了。”
　　洛音听着他的话，洛音脚下未停但神色顿了顿。
　　她现在似乎有了左右顾衍想法的能力了。
　　所以，被人珍视在乎时，自然也会收获他周围人的尊重。
　　如果换作一年前，她被顾衍这样珍视，可能会患得患失，觉得这些都是他给的，他也可以随时收回去。
　　但现在她不怕了。
　　因为她不再依赖谁，你对我好，我全盘接受，你对我不好，我们就相忘江湖。
　　洒脱自信才是自爱和获得爱的永恒秘籍。
　　随着洛音心境的不同，进到熟悉的别墅里的感受也不一样了。
　　两年前，她觉得这里是伊甸园，可以远离恶心的家庭，生活在童话一样的房子里，还有一个神祇一样的男人对着她笑，住一天就赚一天。
　　现在，她觉得这里不过就是一个装修奢华的普通房子，是她努努力也可以拥有的，这里的人也是一群拥有着正常喜怒哀乐的普通人，她可以自信出入。
　　只有平等才有尊重可言。
　　一路顺着楼梯到了二楼，看见了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顿了顿脚步。
　　虽然心境不同，但她还是很感激在这里的时光，确实给了她救赎，让她能安安静静地备考。
　　到了顾衍的房间，房门半掩着，她轻轻推开门进到房间内，一股热气袭来。
　　深棕色的窗帘将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也关得紧，一点风都不透，整个房间被地热烘得又干又燥。
　　顾衍安静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脸色苍白中泛着高温的潮红，看着有些羸弱。
　　洛音先去把露台的双层窗户错开打开一条缝隙，让屋里透透新鲜空气。
　　然后探了探顾衍的额头，温度还是居高不下。
　　她从包里拿出降温贴，来之前她怕这里没有特意买的，但是只有儿童用的那种，卡通图案，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她撕开一个，冰冰凉凉的，轻轻贴在了顾衍的额头上。
　　顾衍微微皱眉，动了一下，却没醒，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洛音近距离看着他，眼睛长长的一条，纤长浓密的睫毛垂顺地覆盖住眼睛，瓷白的脸色现在变成了惨白，唇色很淡还有些干裂，能清晰地看见唇纹。
　　之前她就特别喜欢看顾衍的睡颜，可是很少有机会看。
　　他睡着后整个人很平和，虽然现在醒着的时候也很平和。
　　洛音准备把他定的闹钟关掉，在床头找到了他的手机，点开，有指纹锁。
　　她缓缓掀开他的被子，还好左手就在身侧，她轻轻将手机贴在他的食指上，竟然没解开锁。
　　又依次将左手的其余四个手指都试了一遍，都不对。
　　难道他只设置了右手？
　　洛音只好又走到床的右侧。
　　但顾衍睡的位置偏左侧，而床又大，所以她只能一只腿跪上去，身子向前探才能抓到他的手。
　　结果这只手只有大拇指能解开锁。
　　洛音不懂，指纹只设一根手指方便吗？
　　她很快找到了闹钟，还有十分钟闹钟就要响了，她看了看时间，还不到11点，他要不要这么敬业？
　　说实话，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洛音刚要把闹钟关掉，突然对上了一双亮如锆石的眼睛，而她的造型趋近于跪在床上撅着屁股，十分不雅。
　　她吓得手一抖，手机掉落在床上。
　　而那双眼似乎只是本能地警觉着陌生人，瞪了足足三秒后，逐渐迷离起来，没了焦距，又缓缓合上，呼吸均匀。
　　洛音放下心来，捡起掉落的手机，又要重新解锁。
　　洛音叹了口气，又重新去抓顾衍的手。
　　手指刚触碰到他的手，突然被攥在滚烫的手心里。
　　顾衍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翘起干裂的唇，侧过身来稍稍蜷起腿，整个人都荡漾着幸福，像是找到了某种依恋一样。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呢喃着什么，好像提到了她的名字。
　　洛音不自觉凑近到他的嘴边，听清了他的话。
　　“你在我梦里越来越过分了，还偷看我手机。”
　　洛音：……
　　“其实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我只设置了一个指纹，其余的四个给你留着的，我昨天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想要我手机的解锁权利呢。”
　　洛音眼眸轻颤，侧目凝视着他。
　　顾衍半梦半醒的状态，又微微睁开眼，然后重新闭上，继续呢喃着。
　　“音音，今天的梦怎么这么真实，是不是我烧糊涂了？”
　　被他握住的手被他向里扯了一下，洛音重心不稳，跌在床上。
　　脸贴在他的脸上，唇吻在了他的嘴角。
　　顾衍被彻底“砸”醒了，他恍然意识到，此刻不是梦。
　　他睁着惊奇又无辜的双眼盯着她，又看了看握在手里的柔胰，另一只手缓缓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似乎接受了她现在是真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顾衍囔着鼻子弱弱地控诉：“你是不是亲我了？”
　　洛音挑眉否认：“没有，你把我扯倒了，我碰到你了而已。”
　　顾衍眨眨眼，一副弱小无助的模样：“你就是亲我了，趁人之危，还不想负责。”
　　他越说声音越弱，委屈巴巴的表情配上头上的儿童降温贴，看起来萌萌的。
　　洛音不由得轻笑出声：“那你想怎么样？要我负责？”
　　顾衍抿抿嘴，生病让他眼睛红彤彤湿漉漉的，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怂怂的样子看起来楚楚可怜。
　　洛音拿起手机晃了晃：“那我对你负责的话，你手机的其余四个指纹，真的都留给我？”
　　顾衍颔首，声音哑哑的：“当然。”
　　“那……”洛音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可以负责，但使用过程中如果不满意，我可是会随时退货的。”
　　顾衍欣喜过后才反应过来她的条件，不满地嘟囔着：“还会退货？”
　　洛音：“那你不要就算了。”
　　顾衍死死抓住她的手，忙不迭说：“要！那如果表现好，会不会把我长久留下？”
　　洛音：“看你表现吧。”
　　洛音果断设置了自己的指纹，像山大王一样，用手捏了捏顾衍的下巴，附身在距他唇一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她轻声道：“先验验货。”
　　顾衍目光灼灼，舔了舔唇，喉结滚动，却极力克制住自己，挡住了自己的嘴。
　　“我病着呢，怕传染你……你如果着急的话，等我病好，我们先去领个证，合法了才能做你想做的事，你得给我个名分。”
　　洛音：……？
　　洛音蓦然一笑，在他的退热贴上弹了一下：“你想什么呢？我是说，先把我指纹录入进去，验验你的真心。”
　　顾衍面色一囧，用咳嗽掩饰着尴尬，把手机解了锁，快速调出了指纹录入界面，递给洛音，然后把自己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录入指纹。
　　洛音录完了四个手指，重新解锁了手机。
　　突然眼前被黑影遮盖，唇被轻咬了一下。
　　咬了人了顾衍：“盖章，约定成功，概不退换。”
　　洛音扣住了他要缩回去的头，贴上了自己的唇。
　　顾衍向后缩着，唇却始终舍不得离开，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音音，传染……”
　　洛音闭着眼，吸吮间科普着自己道听途说的歪理：“网上说，第一天感冒不会传染。”
　　他微颤的手指抚上她的背，回应着她的吻。
　　“网上真好。”
　　窗门涌进的凉风吹开窗帘的一角，冬日的暖阳想要努力钻进来窥探屋里的旖旎，却又被窗帘无情挡在窗外。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番外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