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可爱晕啦   作者:梨昭   文案:   第一次见到小仙女的时候,她穿着一身正红色的旗袍、打着一把紫色的大伞、头上还戴着一顶橘红色的假发。   她转过头来看他,那双戴着蓝色美瞳的眼睛恰好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后来柏翊才知道她当时正在搞Cosplay。   自小对二次元文化了解不多的太子爷第一次向家里那位正值中二时期的表弟请教:跟二次元女生聊天的话应该注意什么?   表弟很上道地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后来柏翊加到了小仙女的微信,发过去的第一句话就是——   “呐呐,阁下也和吾辈一样恨这个可笑の世界嘛?”   良久。   小仙女:……?   这一瞬间太子爷觉得自己宛若智障。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天作之合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鹿茗,柏翊┃配角:略┃其它:甜文   一句话简介:我女朋友天下第一可爱!   立意:每天都要开心和可爱 第1章 .   接到室友电话的时候,床边那盏夜灯模式的电子闹钟正好显示二十三点整。   鹿茗从小就有早睡的习惯,即使第二天是休息日也一直保持着规律的作息,因而被手机的震动吵醒时,整个人实在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喂……”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袁梦婳急切的声音:“呦呦,黎哥刚刚被陛下抓伤了,需不需要立刻去打疫苗呀?!”   鹿茗瞬间清醒,“有出血吗?”   “冒了一点点小血珠,但是口子还挺长的。”   听筒那边还有黎歌低声的无奈:“没多大事儿,不用大晚上折腾了。”   鹿茗连忙高声道:“要打的!万一陛下之前没接种过疫苗呢!”   “陛下”是她们给白天下午在校外捡到的流浪猫取的名字,可能是被原来的主人遗弃的时间不算太久,波斯猫通体纯白的毛色还很干净。   见到好奇围凑上来的女孩们时也不露怯,瞪着一双湛蓝的猫眼,窝在并不宽敞的纸箱里,慢慢晃了两下尾巴后向她们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喵叫。   如果不是因为纸箱外确实有“已弃”这两个用黑色加粗记号笔写着的大字,她们还真不相信这居然会是一只流浪猫。   这个年纪的少女们凑在一起时总是会格外爱心泛滥,尤其是面对这么可爱的萌宠时。   于是当下便一致决定先把小猫偷偷带回宿舍,反正明后天就是周末,正好有时间可以带猫去做个体检顺便再为它找找主人。   却没想到晚上突然闹了这么一出。   被流浪猫狗抓伤并不是一件小事,尽管性格大大咧咧的黎歌自认为没什么要紧,但还是经不过三个室友的坚持劝说,到底点头答应了。   超过熄灯时间再想出宿舍的话需要辅导员的批准,好在她们班的辅导员是个比较好说话的,黎歌随便编了个被剪刀划伤了手需要去医院打破伤风的借口也很快就被允许了。   去打个针而已也不需要太大阵仗,鹿茗便让另外两个室友不用半夜跟着折腾了,她赶过去陪就好。   和其他三位室友不一样,鹿茗本来就是S市本地人,就算上了大学每周末回家也很方便。   她原本也想临时把陛下带回家安置,毕竟校规里明确写着禁止在宿舍内饲养宠物,奈何家里还有位对猫毛严重过敏的哥哥,天时地利人不和,无奈之下还是只能选择顶风作案了。   鹿茗匆匆忙忙换好衣服走出房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   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热血动漫的电影,而她那位无法和猫咪共存的哥哥此时正斜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许怀砚屈着腿,不远处茶几上的ipad在外放曲风激昂的纯英文rap,手里捧着的手机则刚加载进游戏界面。   他和鹿茗同母异父,亲生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后来母亲改嫁到鹿家,他虽然跟着母亲生活,但却一直都没有改姓。   爸妈这一周时间都出差不在家,因而他才可以如此放肆。   鹿茗语塞了一瞬,现在倒也没空说他,路过沙发时简单地和他解释了两句自己要出门,接着便准备往玄关走。   许怀砚把注意力从游戏上分出来,“我开车送你过去?”   “不用啦,我已经在叫到车了。”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亮着的屏幕里显示着司机距离他们小区门口还有四分钟车程。   许怀砚扫了一眼,默默记下快车的车牌号,又从沙发上起来跟着妹妹走到玄关。   手机里游戏界面刚好停在选英雄的环节。   鹿茗在换鞋期间又被他连问了好几句,她再三保证没什么大事,只是陪室友去挂急诊打疫苗而已,然后在换好鞋子站起来时余光瞥见哥哥手机里,队友们似乎正在为谁玩射手吵得不可开交。   但说是吵得不可开交,其实也就是四楼的许怀砚和五楼的路人相互一直在不停地发“我玩射手”这句话而已,不过看这架势倒是谁也不想让谁。   眼看着就要轮到己方最后确定英雄了,为了避免队伍里同时锁定两个射手的情况出现,许怀砚面不改色地打出一行字:【人家是妹子,哥哥让让我吧~】   最后这个小波浪号也是很有灵性。   下一秒五楼路人开了麦,外放顿时传出明显很不相信的男声:“你是妹子?有哪个妹子会取‘八腹肌大猛男’这种名字啊!”   于是八腹肌大猛男熟练地把手机递到自家妹妹面前,“呦呦来帮个忙,说句‘人家真是女孩子’就行了。”   鹿茗:“……”   有你这种哥哥吗!   不过在看到许怀砚打开了全队麦后,却还是乖乖地听了他的话照做,“人…我真的是女孩子。”   虽然语气又僵又干,但架不住她声软音甜。   接着刚才还声音正常的五楼队友一秒无缝衔接成低沉的气泡音,语气也温柔了好几倍:“真的是妹子呀,没事儿你想玩AD就玩,哥哥给你打辅助保护你好吧。”说完还秒确定了一个张飞。   “……”   许怀砚见怪不怪地冷笑了一声,仿佛这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只有鹿茗觉得这个游戏的大环境不会再好了。   ……   今天晚上急诊的病人没有很多,鹿茗带着黎歌挂号、开单、取药、打针,楼上楼下几次来回跑也没花多长时间。   打完针后黎歌被护士姐姐拉着叮嘱这几天的注意事项,鹿茗困意上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靠着身后的白墙等她。   黎歌抬手撩了把自己的短发,英气的面上写满了无奈。   这间科室内并不只有她们,隔着一道帘子的里侧还有别的病人。   角度问题鹿茗看不到里面的人,但却很明显地听到了熟悉的游戏音效,以及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   “你都进医院了还要拉着老子打游戏?”   “你的好兄弟我都进医院了难道你还忍心拒绝我的排位邀请吗!快,翊哥快进来,咱们中野联动要所向无敌了!”   “队伍里这个‘蜜橘啵啵小奶喵’哪位。”   “哦我前两天加的一妹子,玩辅助的,声音也不错,快快快现在咱们中野辅直接联动!”   “……你他妈的。”   鹿茗刚听到这里,身边被交代完的黎歌刚好站起来。   “呦呦走吧。”   “好哦。”   她离开倚靠的墙面,不过在跟着黎歌走出科室之前,刚叮嘱完她们注意事项的护士姐姐突然一把拉开了阻挡在中间的帘子。   鹿茗下意识地偏头看过去,正好其中一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也顺势抬起头。   十一月初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尤其是昼夜之间的温差最夸张。鹿茗身上长袖加外套都觉得被风一吹要打哆嗦,眼前的男人却像是感知不到温度似的甚至还穿着短袖。   他拿着手机姿态散漫地坐着,薄唇轻抿,典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左眼眼角下还有一颗细小的泪痣。   泪痣!   鹿茗忍不住眼前一亮,长到十八岁,貌似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长泪痣的人。   自小就被哥哥带着一起看动漫的少女时常会对有泪痣属性的角色没有抵抗力,她也说不上具体原因,总之就是个人萌点,而且是会猛戳她的那种萌点!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接着就听护士姐姐数落道:“都过敏那么严重了还打游戏呐,休息会儿吧。”   她指的是坐在里侧脸上皮肤正泛红的另一个男人。   走到门口的黎歌同时半扭过头来,“呦呦?”   “来了。”   鹿茗立刻错开对视的视线,小跑两步到黎歌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挽上室友的胳膊。   “黎哥今天睡我家吧,明天再一起带陛下去宠物医院啊。”   “也行,我给雨琼她们打个电话。”   “手臂疼吗?”   “没什么感觉。”   “啊,我看着就感觉好疼。”   边走边聊中,鹿茗又听到从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   “看啥呢大哥,游戏都开了你别挂机啊!”   ……   陛下是一只性格有点傲慢的白色波斯猫,之所以给它起这么隆重的名字也是基于这一点。   毕竟从悄摸把它偷渡回寝室开始,她们宿舍四个人就一直在轮番逗弄它,然除了投喂时会得到些许回应外,不论怎么给它顺毛最多都只能得到它一个眼神,眼神甚至还是慵懒中又带着一丝轻蔑的那种。   不过小猫咪的傲慢怎么能叫傲慢呢,那叫有个性!   有个性的小猫咪最可爱了好吗!   因而大家不仅没有被它冷淡的反应打击到,甚至热情更充沛了。   后来其中唯一还算比较理智的黎歌在旁边抱着手开玩笑道:“后宫嫔妃跟皇上争宠也没你们三个这么夸张吧。”   于是身为“皇上”的傲慢猫猫就被定下了“陛下”这个称呼。   隔天全寝室一起出动带着陛下去了宠物医院,一上午的体检流程结束后,结果显示猫猫的身体很健康,没生任何病,非要说的话也就稍微有一点点营养不良的迹象而已。   之后又带陛下去店里洗了个澡,等待吹干的间隙里,大家这才开始商量为陛下找领养主人的问题。   陶雨琼坐在转椅上,边左右来回旋转着椅子边提议:“要不发学校论坛?”   但很快就被黎歌否了,“学校论坛基本上也只有学生会看吧。”   “也是,说不定还会暴露咱偷偷带猫进寝室的问题。”   黎歌:“在同城论坛发帖应该可以。”   袁梦婳:“啊,微博这种也行吧,带上定位的话。”   只有鹿茗想得简单,“那我就在朋友圈问问好了。”   毕竟她是本地人,从小到大认识的朋友基本也都是本市的,找领养主人的话当然还是同城最好。   敲定主意后大家很快动作起来,发发帖子倒也不是什么复杂难事,编辑好领养要求,再配上陛下的照片以及体检报告就行。   接下去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而在此期间陛下该何去何从便成了个问题,一直养在寝室里的话被查到的风险太高,而且宿舍面积小,时间久了大家生活也会不方便。   鹿茗倒是也有家里养宠物的朋友,可都是以前关系一般的同学,向对方提出寄养几天的话倒也还行,时间久了难免也担心会给别人造成负担。   最后考虑来考虑去,大家还是一致同意在给陛下找到主人之前,就先寄养在宠物店吧。虽然费用高了一点,但也安全方便,加上这家宠物店离学校不远,平时没课的时候还能过来看看它。   鹿茗发完朋友圈没多久,终于把毛吹干的陛下就被店员抱了出来。   它本来就长得特别好看,现在洗完澡后全身的猫毛被吹得蓬松起来就显得更加可爱。   鹿茗忍不住把这只软得跟棉花糖似的白团子包在怀里,接着上下其手一顿揉捏,最后还把脸贴在猫咪的肚子上蹭了好几下。   其实她从小就一直有想养猫的愿望,但也是因为从小就知道哥哥对猫毛过敏,所以就算再渴望也一直压在心里。眼下难得有可以肆无忌惮撸猫的机会,理所当然表现出爱不释手的模样。   可爱的少女和可爱的猫猫在贴贴,这一幕倒是被袁梦婳眼疾手快地拍了下来,迅速发到了寝室群里。   然后陶雨琼又把这张照片变成了表情包,在上面打下了“拜托带我回家叭”这行字。   鹿茗看着也觉得挺可爱,干脆就换成了微信头像。   这么可爱的猫猫,肯定谁看了都会想带回家的吧!   可爱 第2章 .   鹿茗今年到目前为止做过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双十一下单时忘记改家里地址,等她想起来时,有四件包裹都已经一股脑寄到了学校。   S大校内的快递站原本是按照取件码开智能柜的,但每年购物节这段时间除外,由于全校师生的快递量实在过于庞大,快递站不得不新增其它货架来安置快递。   发送到大家手机上的取件码也多数会变成货架编码,每个货架都有四层高,每一层基本上都堆满了几十件大大小小的包裹。   这就算了,最头疼的还是拥挤问题。   来拿快递的学生太多了,这几天的快递站几乎无时无刻都挤满了来找包裹的同学,鹿茗光是站在外面看都已经开始感到心累了。   但是没办法,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成为这其中的一员。   举步维艰地挤进人群里后,她边对着手机上发来的短信编码边找着货架。   幸运的是前三件包裹都找得比较顺利,而且到的都是衣服,她一起抱在怀里也并不觉得难拿。   只是最后一件比较麻烦,鹿茗又确定了一遍短信上显示“19-3”的编码,19货架正好在最角落的位置。   也就是说,她还得费劲地挤到最里面去找。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不好意思。”   快递站里人声鼎沸,她这点声音估计细若蚊吟。   鹿茗本就穿上鞋后才勉强超过一米六的身高,现在还得一路躬身缩肩穿过在两旁货架找快递的同学,就显得整个人更小,仿佛随时都要被人群淹没。   好不容易终于来到19货架前。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因眼前货架上堆得满满当当的包裹而感到一阵窒息。   愁苦地耷拉下眉眼,她左臂搂紧三件快递袋,努力踮起脚,空出来的右手开始去翻找货架第三层的包裹。   唯一万幸的大概是自己的快递没被安置在第四层,不然她就是跳起来也够不到那个高度。   一连找了好几件包装像衣服的包裹,但收件人的名字都不是自己的。鹿茗感觉自己的右肩因为抬了太长时间,现在正一阵阵地冒着酸疼。   把手里这件依然不是自己的快递重新搁回架子上,又去拿下一件。   但没注意到自己手里此刻抓住的这件包裹上还压了一个纸箱,她稍稍用力把包裹向外一扯,顶上的纸箱便开始摇摇欲坠。   鹿茗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砸下来疼不疼,而且自己目前也没多余的手去接住箱子。   她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在眼见着晃晃悠悠的纸箱最终还是将要掉下来之际,下意识地闭了一瞬的眼,几乎都已经做好了迎接被砸的决心。   但想像中的事并没有发生。   身边有另一只手帮她接住了箱子。   她眼底流过些许茫然,愣愣地转向身边这位“救命恩人”。   桃花眼,泪痣。   啊!   一周前在医院急诊科室时那匆忙一瞥的记忆瞬间冲了出来。   鹿茗瞪大眼,像是不敢相信居然会在这里再次遇见对方。   男人今天穿着一件薄款的长袖白色卫衣,与之前见到时散漫的神态不同,额前微长的碎发搭在蹙起的眉宇上,薄唇紧抿。   鹿茗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松一举,很快将纸箱重新放回架子上时,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还没道谢。   “不好意思了,谢谢…学长?”她不作多想,试探性地在后面加了个称呼。   毕竟自己才大一,学校里遇碰到的十之七八应该都是学长学姐。   柏翊垂眸看着乖乖巧巧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这姑娘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一定是被很好的养大的,仰着白净的小脸,那双润润的鹿眼不管看谁都透着毫无防备,唇角上扬弯起时,还会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怪可爱的。   他不止一次这么想。   “嗯。”柏翊低低地应了一声。   想了想还补了句,“小心点。”   接着就听见她又乖乖地道了声“好”。   声音也软甜软甜的。   她怀里抱着的几个包裹上露着快递单,学校驿站的包裹都要求实名制,而且为了方便学生们找,工作人员在安排包裹入架之前,都会用记号笔在快递单的空白位置再抄写一遍收货人的名字。   柏翊几乎不用费力就看到了她叫什么。   ——鹿茗。   他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侧目向边儿上的货架上扫了几眼,不稍片刻就从第三层架子靠里侧的角落里找到了她的快递。   鹿茗就这样看着泪痣学长跟变魔术似的,长臂一伸就把写着自己名字的包裹拿下来了。   “你的?”他明知故问道。   “啊。”   然后看着少女不可思议般瞪大眼睛,愣愣地点头,愣愣地接过包裹,最后又愣愣地重复了一句“谢谢学长”。   虽然看起来有点呆呆的,但还是觉得好可爱怎么回事。   鹿茗这声感谢其实是相当真诚的,毕竟刚才也看到了自己这件包裹被塞在架子最里面,要让她自己一件一件来找的话,估计找到最后都看不到。   不过泪痣学长真的好高啊。   她垫脚都费劲够到的位置,到他那儿就变成了抬个手的事儿。   这期间不少同学都已经找完自己的快递离开了,其他货架前围着的人少了,原本狭窄逼仄的过道现在也可以正常通过了。   鹿茗抱着自己的四件包裹一路跟在学长身后,相当顺利地走出了快递站。   刚一走到空阔的环境下,顿时就觉得外面的空气可太清新了。   “学长我先走啦,再见。”   “再见。”   柏翊看着她对自己微微点头,而后转身向女寝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怀里抱着东西不怎么能关注脚下的路,她走的速度有点慢,被扎成两束低马尾的长发垂在肩头,辫子随着走路动作一晃一晃的。   临近正午的日光洒在她身上,给她本就有点偏棕的发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当自己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今天的太阳也刚刚好”这种奇怪的念头时,柏翊忍不住自我反思了一下。   ……他妈的,他好像一个变态啊。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今天是他第三次见到鹿茗。   第一次是在九月底的时候。   那天他刚有事从校外回来,抄近路回寝室,在路过学校小树林里那个鲜有人来的废弃凉亭时,难得看到那儿围了不少人在拍照什么的。   走近了才了然,应该是在搞社团活动吧。   从这些人个个打扮得奇装异服、头上的假发颜色一个比一个夸张这两点来看,不出意外应该是动漫社没跑了。   柏翊对这种二次元文化没多大兴趣,正想直接路过时,他的眼角忽然闪进了一抹紫色。   他下意识地稍微偏头,正好看到了原本背对着自己,在凉亭外打着紫色大伞的少女转过身来。   伴随着紫伞缓缓移开,女生一身正红色旗袍的身影也渐渐完整出现在他视线内。   被握着的伞柄抵在她一侧的肩头,她看起来很瘦,本应修身的旗袍穿在她身上却略显宽大了,因此不得不在腰侧再别上一枚小夹子。   而头上则戴着一顶橘红色的假发,假发分别在两侧盘成大大的丸子头,其上还罩着半圆形的发饰。   她转过头来看向他这边时,那双戴着蓝色美瞳的眼睛恰好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草。有点可爱啊。   这是柏翊当时内心的第一想法。   第二次碰见她就是几天前在医院了。   说来也是无语,那天晚上他那室友约他去一家新开业的酒吧,然后点了杯据说是店里特调的果味鸡尾酒。   结果万万没想到他那傻X兄弟对酒里的覆盆子糖浆过敏,最后不仅酒没喝成,还得大半夜给人送急诊。   再然后居然就在同一个科室意外看见了鹿茗。   她看上去似乎也是陪别人来的,不像第一次时打扮得复杂精致,面上未施粉黛,一头长发随意地散着。约莫是怕冷,她外套的领子立着,拉链也拉到了最高,稍一低头能把半张脸直接藏进领口。   柏翊和她露在外面的那双眨巴着的鹿眼对视了一瞬。   随即又是意外的片刻怔然,他像是放空般忍不住想着,为什么这姑娘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却还是觉得那么可爱?   ……   当不管做什么都很可爱的少女不紧不慢地走过拐角,身影消失不见后,柏翊终于收回目送的视线,正好拎着塑料袋的方骏礼这会儿刚从旁边超市走出来。   是了,这就是他那上周喝酒过敏进医院的傻X兄弟。   “翊哥,”方骏礼走近了,上下打量他几眼,确认他手上空空如也后顿时不解,“我的快递呢??”   哦对。   他的傻X兄弟刚才去超市买东西,顺便拜托他帮忙去隔壁快递站找一下快递来着。   柏翊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绝口不提是自己忘了,很是坦然地告诉他:“没找到。”   方骏礼:“啊?真的假的?”   说罢就把手里的塑料袋往柏翊脚边一搁,一边从裤袋里摸出手机重新确认短信,一边朝驿站里快步走,“不应该啊,不会是取件码发错了吧。”   不超过半分钟的时间。   方骏礼单手别着一个快递箱从驿站冲出来,相当不满地嚷道:“哥!老大!太子!明明就在门口货架的第二层,那么明显一箱子你没找到??”   “……”   ……   鹿茗学的是建筑系中的景观设计专业,大一第一学期的课程安排不算太满,加上那些选修课还没有开始报抢,因而目前在学校里空闲的时间也比较多。   为充实在校生活所以加入感兴趣的社团,几乎是每一位新生的必经之路。   在经历了各个社团在学校里各个角落摆摊游说的几天后,鹿茗在民乐社和动漫社之间纠结良久,最终还是选择加入后者。   虽然从七岁开始就一直在学古筝,虽然加入民乐社可能会比较游刃有余,虽然妈妈大概也会希望她一直朝淑女的方向走。   但是动漫社光从名字上来看就已经让她更加心动了。   鹿茗可以说从小就是非常典型的乖乖女,省心听话、学习认真、没有奇怪的爱好,也从不会主动做任何出格的事,直到高考之前她都维持着这种生活状态。   父母虽然爱她,但也是因为倾注的爱很深,所以对她的一切管教都很严格。   不过鹿茗并没有在时时刻刻都满是压力的环境中长大。   而这完全得归功于自己那同母异父的哥哥。   许怀砚比她大了六岁,性格也同样和她截然相反,大概是因为家里也没人约束他,他那种调皮顽劣、叛逆乖张的表现一直持续到前两年工作了以后才变得收敛,但也依旧吊儿郎当就是了。   虽然父母时常在背地里唠叨许怀砚不让人省心,但在鹿茗心里,她一直都非常感激自己能成为他的妹妹。   小学刚开始学古筝,经常因为练琴太辛苦又不敢抱怨,只能一个人悄悄掉眼泪时,哥哥会偷偷买来奶茶安慰她,而这类饮品在家里妈妈是从来不会允许她喝的。   初中时多了晚自修,她晚上放学后怕黑不敢一个人回家,父母又时常忙于工作,刚上大一的哥哥每天晚上都会花一个多小时,从S大赶到她的中学,然后在校门口装出一副顺路的表情接她回家。   高中是她学习压力最大的一年,除了必要的体育锻炼之外,妈妈不允许她有任何松懈的时刻,但每个礼拜哥哥都会偷偷把自己的平板带进她的房间,然后两个人窝在书桌前一起看上几集有意思的动漫。   她毫不怀疑,如果当时没有许怀砚带给自己的那可以喘口气的时间,她恐怕根本无法在那种高压的学习里撑下来。   ……   种种种种还有许多。   总之在鹿茗纠结社团上的选择时,唯一会想要商量的也只有许怀砚。   记得那天她给哥哥打电话,对方刚一听完她的话后,立刻嘴皮子就跟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   “这还用得着纠结?小时候一弹古筝就哭一弹就哭,怎么,现在长大了忽然回心转意觉得古筝真棒了?”   “动漫社有什么不好,是妈说不正经还是爸说太幼稚?这么明显的偏见你还听不出来呢?”   “我以前天天看动漫后来不也考上S大了,你高中的时候不也是三天两头跟我一起看动漫,完以后你也考上S大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动漫社就是我妹妹的天命所归啊!”   他那猝不及防的被迫天命所归的妹妹:“……好的。”   可爱 第3章 .   动漫社现任的社长意外是经管系的,今年大三,鹿茗从入社到现在一直对这位学长的印象非常好。   他好像从来不会生气,见到谁都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明明学的是听上去应该挺严肃的金融专业,但却是一位很开朗、爱开玩笑、和学弟学妹们也能很快玩到一起的性格随和的人。   或许是托社长的福,动漫社现在的社规也很随意,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自由”。   “毕竟所谓‘二次元’就是为现实生活提供一块休憩之所嘛,如果在这里还要被各种规则束缚、感受不到心灵的放松与自由,那咱们还算个毛的动漫社啊!”   这是社长曾说过的原话。   鹿茗在底下听着,虽然难免承认中二了点,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觉得有点感动。   大概是因为“自由”这个词本身就已经非常美好了吧。   再加上社长总能在社团活动时突然给大家带来莫名其妙的惊喜……   “周六在会展中心的ACG漫展,对就是之前说一票难求的那场,”社长那原本就小的眼睛此刻更是笑眯成了一条缝,故作神秘般吊胃口道,“猜猜看现在什么情况?”   你都这么说了,那基本上也不用猜了吧……   不过即便如此,也仍有社员表现出怀疑的态度,“社长你不会搞到票了吧?”   “Bingo!”   然后在所有人惊喜的目光中,他唰得一下从背后亮出一叠颜色花哨的门票券。   甚至不是一张两张,是一叠!   位置坐得离他比较近的几个社员早就抢过票来,像是不可置信般仔仔细细地看过票面信息,确定了连印章都有,绝对是真票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靠哪里搞来的!”   “难道是找黄牛收的?这票现在都快炒到和谢邈演唱会门票一个价了吧!”   “所以原来社长是个深藏不露的富二代吗,果咩那塞之前对您多有失敬!”   “啊啊啊啊suki da yo社长大人~”   这场几乎是近几年来在S市举办的规模最大的漫展了,场地面积和舞台搭建自不用说,连签售嘉宾都邀请了一大波圈内大佬,因而不仅有本市人在关注,其它各省的ACG爱好者们也早就摩拳擦掌的在期待了。   半个月前漫展开票,几乎是一秒就被抢光。   当时他们动漫社还是一起聚在社团活动室盯着手机抢的,结果也不知道是校园网太卡了还是票务系统繁忙,总之最后全军覆没。   虽然可惜但也认命,却没想到在大家都快把这件事忘了的时候,社长忽然掏出了这一叠门票,着实甩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鹿茗坐在靠角落的位置,等票从前面传到她手上时,大家都已经激动得炸锅了。   票面图画虽然花哨,但也很有艺术性,至少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用心设计出来的。   她还是第一次去漫展玩,相较于兴奋,反而更多的是新奇。   许怀砚倒是从小就自己去过很多次这种活动,鹿茗现有对漫展的所有认知也都仅仅来自于哥哥的描述。   据他总结而言,漫展就是一个人又多又吵又挤又累又烧钱的地方。   但同时那里也都是从五湖四海相聚而来的同好,所以更是个令人开心的地方。   大家七嘴八舌猜了半天,最后都被社长摇头否决。   “都不对哦,其实这些票也不是我搞到的。”   他咂嘴感慨:“因为这场漫展拉到了煜熠的赞助,所以票是柏翊学长给的啦。”   鹿茗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但在场其他人似乎都知道那位“柏翊学长”是谁,一时间不知为何又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煜熠那么高大上的公司居然有闲心搞这个?”   “所以也就是说,柏翊学长算是…啊,金主那一种是吧?”   “不是,只有我在意为什么太子会拿票给社长吗?你们很熟吗??”   社长:“哎哎可不要把我看扁了啊喂!”   然后在大家怀疑和打量的目光下,他停顿两秒,“…咳,怎么说我和学长也是同专业的好吧,怎么说我也是他的直系学弟啊!”   “……那路或多。”   “变得合理了呢。”   “soga,太子可真是个大好人,快说谢谢太子。”   社长:“岂可修首先要感激的不应该是作为中间人的我吗?”   吵闹玩笑期间,一头雾水的鹿茗悄悄问坐在自己旁边的女生。   “阿遥,他们说的‘太子’是谁啊?”   程遥遥是和鹿茗同届的新生,虽然专业不同,但两个女生之前是在同一天入社的,加上性格都不错,因而熟得比较快,每次社团活动也都会待在一起。   此时程遥遥面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收起,眼神里却已经流露出不可思议,“不会吧姐妹,你不知道柏翊?”   鹿茗眨巴了两下眼睛,“啊,可能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柏翊啊,就是…就是那个柏翊啊!”   鹿茗:“?”   就算你这么说她也听不懂啊姐妹!   程遥遥缓了口气,稍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尽量直白地跟身边这位面露茫然的姑娘解释:“S市柏家总知道吧,柏氏的太子爷,也就是未来的接班人就是柏翊啦。”   “而且他算是我们学校这几年经管系的活招牌吧,宝贝你真的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太子在S大人尽皆知呢。”   “哦不过太子今年大四了,听说除了上课和考试之外很少再来学校,你没见过他也是正常的。”   鹿茗似懂非懂地点头,她作为土生土长的S市本地人,对于柏氏这种旗下品牌囊括各类日用品百货的龙头企业还是知道的,而且柏氏对于房地产这一块也一直做得很大,她家目前在住的房子所在的小区也是柏氏的来着。   “那社长刚才说的‘煜熠’是?”   程遥遥很是了解地侃道:“煜熠算是柏氏的一个子公司,太子以后肯定得继承家业嘛,不过现在还没毕业,就先扔给他一个子公司玩玩儿,当练手吧。”   ……扔个公司玩玩儿。   不愧是太子,鹿茗虽然自己家里也挺有钱的,但在听到这种话后还是会禁不住咋舌。   “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是吧,”程遥遥笑道,“更人神共愤的是太子还长着一张贼帅的脸,吊打一众小鲜肉的那种,我甚至感觉那张脸不放进娱乐圈里都怪可惜的。”   鹿茗虽然没法儿想像,但也配合着她连连点头。   “哎呀我也描述不清楚,总之以后等你哪天在学校碰见太子了就会明白啦。”   “……”   ……   S市属于沿海城市,大风天气本就比较频繁,十一月之后气温更是降得人毫无防备。   尤其是今天,明明下午之前阳光都挺好的,但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劲风后温度骤然直降。   柏翊刚上完课从教学楼出来时就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虽然戴着口罩吹不到脸,但迎面袭来的冷风一个劲的往他领口里钻,加上他正好因为前两天倔强没穿厚衣服,从而导致今天有点小感冒的状况。   于是不得不在直接回公司和先去寝室加件衣服中选择了后者。   大四时学校课表上的安排就少了,在将生活重心从学校转移到公司之后,他连宿舍都基本很少再回,不过该备着的日用品也都还在。   他就是在顶着寒风朝宿舍走去的路上再次碰见鹿茗的。   那个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总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小学妹。   正值下午三点多的下课时间,路上和他一样刚下课准备回寝室、或接下去有课准备去教学楼的同学有不少。几乎每个人都冷得缩着肩膀脚步匆匆,不外乎想赶紧摆脱外面的冷风进入室内。   柏翊同样垂着眸,在迈着大步即将走到男寝楼和女寝楼的分界路口时,忽然听见从自己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哒哒声。   明显是皮鞋的后跟和水泥地面不断碰撞所发出的声音。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想回过头看看,但也就在驻足的同一时刻,他那垂在身侧的右手猛地被人抓住了。   柏翊条件反射地蹙眉,刚想毫不留情地甩开那只手,却在看清对方脸的下一秒蓦地僵在原地。   少女一身鹅黄色的连衣长裙,搭了一件奶茶色的针织外套,脚下踩着约莫三四厘米高的羊皮小短靴。微微泛着棕褐色的长发被编成两条鱼骨辫分垂在胸前,就连发绳都是很可爱的棕色小熊样式。   她似乎是跑了很多路,整个人喘得不行,一时半会儿连句完整的话都没法儿说上来。   且抓住他的手腕时仿佛就像抓住了一个支撑点,一时间并没有松开,而是就着这个动作弯着腰大大地缓了好一会儿。   “学、学长……”   “你先等一下,等一下。”   柏翊讶异到一时失语。   宿舍附近种着不少银杏树,在这个银杏叶纷纷变黄飘落的季节,她的出现就好像突来的一抹暖阳。   隔着衣服的布料,他感觉自己被抓着的手腕正泛着微微热意。   直到终于缓完气,重新站直的少女很自然地松了手。   “学长你走得太快了,我追了你好久哦,而且刚刚喊了你好几次你也没听见…啊也可能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在叫你。”   毕竟她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一味的喊着谁都可能误会的“学长”两个字。   柏翊听着她这通很是自然的小抱怨,鼻尖略带委屈地微耸着,口吻中隐隐还透着点类似于撒娇的意味。不过很快又像是自我安慰完了,原本皱在一起的小脸又一秒换成熟悉明朗的笑颜。   他莫名感觉喉咙有些发痒。   “找我有什么事吗?”   “噢,这个给你,”像是才想起来一般,鹿茗连忙将一直拎在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我刚买的蜂蜜柚子茶,就是二食堂一楼新开的那家奶茶店里买的。”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吃过学校食堂了,并不清楚她说的那家新开的奶茶店,何况他也从来不爱喝这种东西。   可接过那杯装在袋子里的蜂蜜柚子茶的动作却没有任何犹豫。   “为什么要给我?”他诧异。   鹿茗看上去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声音轻了些。   “其实是因为刚买完从食堂出来就接到了通知,说一会儿临时调课要上水彩,但是画室里是不允许带这种茶饮进去…而且蜂蜜柚子茶一定要热热的才好喝,凉了以后会变苦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就看到学长你走在不远处……”   似乎是因为心虚,她的音量开始越说越低,直到低至自己都意识到之后又立刻提高,“不过因为学长你上次取快递的时候帮了我嘛,所以这杯蜂蜜柚子茶也可以当作上次谢礼!”   眼前的少女就算穿着有高度的鞋子,发顶的位置也还是在他下巴之下。   柏翊看着她仰着白净的脸,那双宛如藏着点点星光的眼睛很是真诚地望着自己,真诚得仿佛在告诉他“我真的是想给你谢礼哦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正好没法儿喝了所以才这么处理的”。   “……噗。”他忽然没控制住,从喉间溢出一声难掩的笑意。   鹿茗又眨了眨眼,像是有些茫然,但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而且泪痣学长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好温柔,让她一下子就在脑海里把他和几位感觉气质相似的动漫角色对上号了。   忽地从后面的宿舍楼里冲出了两个抱着书的同学,看到她们正奋力向教学楼的方向狂奔时,鹿茗也好像跟着慌了神。   “好像快要上课了,那学长我先走啦,再见再见!”   柏翊赶在她快要迈腿跑起来前陡然问了句:“我戴着口罩你怎么认出来的?”   “嗯?”已经半转过身的少女反应了一下,倏尔面上又露出浅浅的梨涡,“因为学长你的眼睛很好看啊!”   ……   可爱 第4章 .   柏翊目送她匆促跑远,最后落进眼底的是她那在风里扬起的裙摆,以及连带着小熊发绳一起在脑后晃来晃去的两条鱼骨辫。   他默默地深吸一口气。   缓缓吐出的同时,没拎柚子茶的那只手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然后果断给自己身边目前唯一正处于脱单状态的兄弟打了个电话。   梁州廷几乎是秒接,“哟翊哥?”   柏翊开门见山地问了句他人在哪儿。   “寝室呗,唉今天有个报告要交,老方他们……”   “行知道了,”柏翊打断他,同时继续向宿舍楼的方向大步走去,“我也到了。”说罢挂了电话。   知道他来,寝室的门并没有关紧,仅是虚虚掩着。   柏翊推门进去才看到除了梁州廷之外,另外两个兄弟也都在,最近一宿舍四个人都同时有空的情况还算是挺难得。   方骏礼和林劲正坐在电脑前双排,余光见他进来后,手头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按的速度不减,顺便一心二用地打了声招呼。   唯一没有加入游戏的梁州廷此时孤独地抱着笔记本半靠在床上,“翊哥救救我吧!我这篇报告已经被打回来三次了,草这破玩意儿到底要怎么写啊!”   屋内的温度比外头暖和不少,柏翊也没立刻去衣柜找外套,边摘了口罩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他把手里那杯柚子茶搁到桌上时,刚好在游戏里正处于复活倒计时的方骏礼偏过头看他,“奶茶??”   跟着一起被对面Double Kill的林劲也挑眉,“翊哥你不从来不喝这玩意儿的么。”   方骏礼:“莫非是给我买的?”   在上铺床上的梁州廷立刻探头,“没我的份吗老大,兄弟很心寒啊。”   柏翊连眼皮都懒得抬,闲闲道:“跟你们有屁关系。”   方骏礼:“我就知道。”   梁州廷:“啊虽然翊哥好无情,但是我更喜欢了~”   林劲:?“   方骏礼:“你在gay什么啊?”   林劲:“要点脸吧梁子,你再怎么舔太子他也不会帮你写报告的好吗。”   “……”   很快两个人玩的角色重新在泉水复活了,于是立刻又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游戏里。   关于奶茶的话题好像就这么被轻飘飘带过了。   柏翊把柚子茶从袋子里拿出来,纸杯外壁贴着的标签上明晃晃的印着“全糖”这个词。   忽然脑子里又出现少女纯粹的笑颜。   感觉…倒也不意外。   毕竟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风,柚子茶从外面摸起来其实已经感觉没那么热了,他没插吸管,微凉的指腹在纸杯外壁缓缓摩挲着。   梁州廷又从上铺歪了半个身体下来,“对了翊哥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儿来着?”   柏翊一顿,像是千年一次良心发现般很是突然的发挥了一下兄弟情。   “你那报告哪儿没过,待会儿发我微信,给你改改。”   “哈??”   梁州廷虽然受宠若惊,但同时竟然也觉得心底莫名有点发毛,“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身体吗?不我的身体永远是小璃的!”   “……你他妈的,当我没说。”   “别别别错了错了!”   他们这寝室几个人在感情上的经历倒也天差地别,柏翊对谈恋爱这种事从来都没兴趣,方骏礼则是想谈谈不着,林劲又是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快的花花公子,唯一正常点的也就只梁州廷了。   他和女朋友秦璃从小青梅竹马,高中开始在一起,到现在都快七年了感情也一直很好,甚至据梁州廷所说,等明年一毕业两个人就要立刻准备结婚了。   柏翊曾见过几次秦璃,是个性格挺强势的女生,尤其是在指使男友这方面完全是说一不二。梁州廷在被女友“压迫”时倒也从来都没表现出过不情愿,反而次次对她百依百顺毫无怨言,甚至只要秦璃在场,他视线基本上就不会从她身上移开。   私底下林劲开玩笑损过他:“没想到啊梁子你居然还是个大情种。”   而大情种本人却欣然接受了这个外号,并且一脸得意地表示:“那是你们还没遇到喜欢的所以不懂。”   “是是是,你懂你懂。”   那时候林劲不屑一顾,柏翊也毫不在意。   而现在……   柏翊视线停留在梁州廷手里的手机上,准确来说,是停在他那个拿秦璃照片定制成的手机壳上。   沉默半晌,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梁子。”   正忙着回复女友消息的大情种随意回了声,“嗯?”   柏翊:“你从高中就跟秦璃在一起了?”   梁州廷还没怎么在意,“是啊。”   “你主动的?”   “那可不嘛。”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喜欢她呗,何况我家小璃这么漂亮,我要是不主动出击到时候被别人抢走了我上哪儿哭去……”梁州廷絮絮叨叨地念着念着,终于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他停下正在快速打字的手指,茫然地看向坐在底下的太子。   太子目光深深地问了下一个问题:“所以你怎么确定喜欢她?”   这句话一出口,全寝室瞬间安静。   电脑前林劲和方骏礼的一局游戏已经结束,手指也都离开了键盘。   梁州廷在呆了两秒后,罕见地把正在和女友热聊的手机丢到一旁,接着双手扒住床边的围栏,整个人仿佛恨不得从上铺直接跳下来。   “草?翊哥有喜欢的人了!?”   柏翊一僵。   “???”   林劲果断摘掉耳机,“真的假的?!”   只有方骏礼连连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劲:“妈的翊哥什么时候关心过这种问题,这不是有情况了那是什么!”   方骏礼:“不我不相信!三年前我就和翊哥约好了谁先脱单谁是狗的!!”   柏翊:“?”   柏翊:“我他妈的还跟你约过这种事?”   然而他却并没有否认前面的话。   意识到这一点的方骏礼狠狠心碎了。   林劲倒是挺兴奋:“所以是谁?是不是咱学校的?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在毕业之前见到太子妃啊!”   已经从床上爬下来的梁州廷跟着起哄:“有照片没,请务必让我一睹太子妃容颜!”   太子自然掀了个白眼骂了声滚。   但细看却能发现他的嘴角至始至终保持着上扬的状态。   柏翊没再理会旁边已经吵开的三个人,想通一些事后便干脆地起了身,“公司有事,走了。”   其他人:“你就这么走了???”   回应他们的就只是毫无留恋的关门声。   直到走出宿舍楼的大门,被依然生冷的寒风猛的一吹时,柏翊这才想起来自己最初回寝室的目的。   结果搞半天还是把衣服忘了。   然而这玩意儿却没忘记带上。   他看向手里自己刚才起身时,很是自然地顺便一起拿上的蜂蜜柚子茶,无言一瞬,终于是把吸管插了上去。   这回温度是已经彻底凉了。   但入口时尝到的却是前所未有的甜腻。   柏翊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所以说哪里变苦了。   ……   周六。   在全社约好一起去漫展后,社长同时提议:“逛漫展不出点什么cos也太浪费了,不如大家一起游场?”   几乎无人反对,于是便顺理成章地被确定下了。   但要出cos就必须提前准备好妆造,鹿茗连自己加入了动漫社这件事都还没想好怎么告诉父母,要让他们看见自己玩cosplay什么的更是想都不敢想。   所以这周末根本没敢回家,而是在寝室住的。   回想起周五跟父母报备时的情况她就一阵心虚。   因为从小就不擅长撒谎,担心打电话时磕磕绊绊的会说露馅,所以鹿茗是在微信上发的消息,而且是直接发在了他们一家四口的小群里。   用的理由是周六有志愿活动要参加,一大早就要集合,住寝室和室友们一起比较方便,所以这周就不回家住了。   后来自然被父母详细询问了一通,鹿茗顶着压力编了半天,就在感觉爸妈可能都快要发觉自己在说谎而差点顶不住压力时,还好哥哥及时在群里出现帮忙掩护了一嘴。   许怀砚:【就每年秋冬都有的那个去敬老院送温暖的志愿活动是吧,虽然可以加学分,但我当年就一次都没去过,根本不稀罕那点学分,呦呦也别去了真的没意思。】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有点怀疑的鹿父鹿母瞬间改口。   鹿母:【阿砚你真是,有好处的事你是一点都不干啊!】   鹿母:【呦呦可别跟你哥学这些,学分很影响你综合成绩的。】   鹿父:【爸爸也觉得这种活动去参加一下比较好,对你自己也是一种锻炼嘛。】   鹿茗:“……”   她最后默默地在群里回了一句“知道啦”,然后又点开哥哥的头像,给他私聊了两个表情包。   一个是粉色兔子哭唧唧的表情。   另一个是粉色兔子鞠躬感谢的表情。   许怀砚也回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一笔五千块的转账。   第二条则是一句“有什么喜欢的想买就买,钱不够跟哥说就行了”。   鹿茗简直都真的快被感动哭了。   ……   加入动漫社以来,迄今为止鹿茗总共也才出过两次cos。   她的cosplay初尝试是在九月底,那时候她才刚成为正式社员没几天,社长突然宣布说每年新入社的成员都有一个传统,那就是要cos自己喜欢的角色再一起拍合照。   社团中自有厉害的妆娘,且服装道具的租赁也可以从活动经费里报销。鹿茗没理由也没办法拒绝,最后不得不参考大家的建议,以及根据自身外型的契合度,硬着头皮挑战了《银魂》中神乐这个角色。   当时盛夏的暑气还在,正是适合穿旗袍的温度,加上道具中正好还有一把紫色的大伞,遮阳也变得顺理成章。所以总得来说,她第一次的cos经历意外得还不错。   第二次就是今天了。   漫展的时间是从早上九点开始,由于路上稍微堵了会儿车的缘故,等他们赶到会场的时候里面早已人声鼎沸。   各式各样的摊位都做好了营业的准备,被刻在DNA里的经典歌曲一首接一首的烘托着气氛,各个活动打卡点前也都排起了热闹的长龙。   最有意思的还是在现场捕捉到自己喜欢角色的coser的时候,找到同好、以及对于热爱的角色被用心演绎出来后的那份愉悦难以言说。   鹿茗也好像一瞬间就理解了许怀砚以前的心情,理解了他每次偷摸去完漫展回来之后的餍足。   社员们在一起拍完合照后便四散各自去玩了,没过多久鹿茗身边就只剩下社长和程遥遥两个人。   社长今天cos的是一个肌肉很夸张的黄毛角色,鹿茗没看过那部动漫所以并不认识他。   而程遥遥因为自己的C服临时出了问题,便成了社里唯一穿便装来的人,不过她反而乐得轻松,抱着单反自告奋勇地表示今天她就要当专业摄影。   鹿茗正满心期待地纠结该从哪个展区开始逛比较好,忽然身边小跑过来一粉一蓝两个穿女仆装的女生。   她还没反应过来,程遥遥首先惊喜地发出小小的惊呼声:“拉姆和雷姆!”   雷姆歪头笑了一下,拉姆则腼腆地问道:“Nezuko可以一起集邮吗?”   cos圈所谓的“集邮”就是合照的意思。   而这声“Nezuko”叫的也正是今天出灶门祢豆子这个角色cos的鹿茗。   她眨了眨眼,毕竟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些,愣了两秒后才有些赧然地点头:“啊,可以呀。”   粉蓝姐妹俩立刻笑着说谢谢,而后很是自然地一左一右挽住她的胳膊,掏出手机找好角度就开始自拍。   鹿茗不忘自己的角色设定,连忙把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截道具竹子咬在嘴上。   “我来给你们拍全身吧!”等她们自拍完后程遥遥打开单反笑道,顺便接过鹿茗手上随身的小包,“我帮你拎啦。”   鹿茗道了声谢,然后有些许无措,“我该做什么动作吗?”   雷姆立刻:“Nezuko光站着就已经超可爱了!”   说完姐妹俩又像是经验极其丰富地一左一右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同时很是熟练地瞬间摆出固定姿势。   鹿茗:“……”   感觉自己好僵硬,但是又觉得好有意思……   等程遥遥相当专业地挑了好几个角度终于拍完照片后,鹿茗取下嘴上的竹子,笑着和粉蓝姐妹俩道完别,再一回头,发现程遥遥已经马不停蹄的在拍下一场了。   她们那社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七八个人围起来了,鹿茗看着他站在人群中间,不停地摆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姿势,每换一个动作,围观拍照人群就发会出一阵笑声。   程遥遥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围着社长一顿拍,鹿茗没打扰他们,站在一旁边等他们拍完,视线边不定地在场馆内飘忽着。   听说有个隐藏活动是在现场找到主办方的NPC,和NPC对上暗号再赢下小游戏的话还有奖品可以拿。   不过主办方也没透露NPC的特征,鹿茗在这五颜六色的人群中来回看了好几次,只觉得每个人都可能是,每个人又应该都不是。   算了,这种活动还是看缘分和运气啦。   她这么想着,刚收回自己四下游移的目光,再一扭头,忽然整个人僵住。   原本刚刚还在旁边被人围着拍照的社长此刻突然不知所踪。   包括原本在拍社长的程遥遥也不见人影。   鹿茗怔愣片刻,陡然瞳孔地震!   诶??   救命QAQ…她朋友呢?她社长呢??   她刚刚还在这里的、黄色头发的、那么大一个社长呢???   可爱 第5章 .   鹿茗曾在很小的时候遇到过一次类似的情况。   记得那天是元宵节,他们一家人难得晚上一起出门去逛本地的庙会。   当时环境非常喧闹,她一路牵着妈妈的手,爸爸和哥哥则走在她们前面。   中途鹿父在一个卖古玩的摊位前停下,鹿母也跟着一起驻足,鹿茗对这些所谓的“古董”没什么兴趣,而且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周旁其它有意思的摊位吸引。   小兔子形状的棉花糖好像很好吃。   画着花鸟图案的小灯笼好漂亮啊。   其他小朋友手里在绕的麦芽糖也好好玩的样子……   在她逐渐沉浸在这些东西上时,原本一直乖乖拉着鹿母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终于收回漫天飘飞的心思时,这才发现原本站在古玩摊位前的父母都不见了。   刚才还在和鹿父讲价的古玩摊主正坐在藤椅上随意地玩着手机,周遭来来回回的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每个人路过时面上展露的笑颜落在她眼里也好像变了意味。   怎么办……她不想吃棉花糖了,不想要小灯笼了,也不羡慕其他小朋友手里的玩具了,她只想要爸爸妈妈出现在自己面前……   少不更事的小姑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中,这一瞬间,一种类似于被抛弃般的巨大恐慌感猛地涌上心头。   ……   当然,她最后并没有走失。   何况现在她已经是个十八岁的成年人了,虽然在发现社长他们不见了之后还是不可遏制的紧张了一下,但毕竟和小时候那种害怕还是不能比的。   鹿茗平复了一下心情。   她一个成年人还能走丢不成,这不是还有手机可以联……   才刚放松下来的情绪瞬间又僵住。   她低头,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两只手。   对了…刚刚拍照时程遥遥好心帮她拎包来着,然后就再也没还回来。   毫不意外,她的手机正放在包里……   到这一刻为止,从经历过童年阴影后就一直缺乏安全感的少女终于开始慌了。   ……   漫展上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吵得柏翊耳膜生疼。   他不止一次地萌生出后悔的想法。   为什么会想来这种地方,明明对动漫什么的从来没太大兴趣,明明今天公司还挺忙的,明明打心底觉得这是种浪费时间的行为。   但脑子里是这么想的,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过来了。   甚至不仅人来了,在偶然听见兼任动漫社社长的自己专业直系学弟抱怨说“今年漫展的票好难抢啊,全社所有人一起抢也没抢到,我们这些老人是没关系啦,但今年刚入社的新社员可能会有点失望吧”这种话后……   为了顺理成章搞到票,太子他还主动给场子砸钱赞助了……   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微蹙的眉头,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荒唐。   包括他今天自己过来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因为肯定她也会来罢了。   那个长得特别可爱、笑起来能甜得人牙疼的小学妹。   然后呢?   他是来了,学妹呢?   柏翊再一次感到深深的头疼,他到底在想什么?   是觉得在这人山人海的场子里能和她来一场意外的偶遇还是怎么着。   搁这儿拍偶像剧呢?   本来在这人群密集的环境里,他戴个口罩就已经觉得呼吸不畅了,现在更是感觉到阵阵窒息。   柏翊边抬脚往没有摊位、人也比较少的场馆角落走,边萌生着要不干脆走了算了这种想法。   才刚勉强透了口气。   忽然眼底飘进一抹粉色。   他稍稍定睛,不远处正靠在墙角的少女同样颔首看过来。   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和服、束着红白格子腰带、外罩一件宽大的黑色羽织,及腰黑发的尾端被染成砖红色,脖子上挂着一段竹子,头上还扎着一截短短的粉色发带。   那双戴着粉色美瞳的鹿眼和他对视一瞬。   接着柏翊便看到她原本有些紧绷的表情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松动,再然后少女猝不及防地朝他跑了过来。   他的外套下摆被她一把攥住,柏翊愣了愣,错愕地垂眸看她。   那双交织着类似于惊喜、庆幸、感激等等复杂情绪的粉瞳甚至隐隐有泛起水光的迹象。   鹿茗此时抓住他就像是终于抓到了依靠般,很是真情实感地喊了他一声。   “学长!”   “真的是你啊,太好了……”   柏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眼前这姑娘看起来下一秒都快哭出来了,但自己脑子里首先冒出来的想法却还是——   好他妈可爱啊草。   鹿茗这会儿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从意识到自己连手机都没有之后她就慌了神,四下简单地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程遥遥他们,最后只能选择先到人比较少的地方待着,同时默默期望可以等到熟人路过。   不管怎么说,他们社团几十号人呢,总不可能一个也遇不上吧?   ……然后她就干等了整整半个小时。   等到感觉自己的小腿都快麻了时,熟人终于出现了。   尽管眼前人戴着挡了大半张脸的口罩,但鹿茗还是一眼就凭借那双漂亮的眼睛,以及对方左眼眼角下那颗标志性的泪痣认出了他。   这一瞬间她莫名回忆起幼时那个夜晚,当她在庙会发现自己找不到家人之后的事。   那时她也是一个人手足无措地孤零零呆在原地,也不知道脑补了多少关于小孩子走丢之后被坏人拐走的恐怖故事,就在心理层面即将绷不住快要崩溃大哭之际——   哥哥忽然出现了。   从前面挤着人群跑回来找她的许怀砚用力拉住她的手,脸上满是松了口气的后怕表情。   更多的细节其实鹿茗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当时哥哥并没有责怪她什么,反而后来还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了一盏金色的小花灯来哄她。   而眼下鹿茗的情绪虽然比不上儿时那般夸张,但那股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般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安心。   见到泪痣学长的那一刻,就像是当初见到哥哥的那一刻一样。   她只感到安心。   好一会儿,柏翊才终于听她解释完前因后果。   在了解到居然是因为这么一个和同伴走散的缘由后,他有些哭笑不得,同时竟也为此感到丝丝庆幸。   毕竟没有这个插曲的话,说不定他还真碰不到她。   不远处的墙边立着一台饮料贩售机,柏翊大步走过去,很快买了两瓶喝的回来。   一瓶矿泉水和一瓶奶茶。   他先把矿泉水给了鹿茗。   接住几乎是被他强塞过来的水,鹿茗连忙道谢,同时暗想泪痣学长也太准了,她其实早就觉得渴了,奈何在这个扫码支付的时代,手机不在身上连瓶喝的都没办法买。   柏翊嗯了声,在她刚准备去拧瓶盖之前,率先拧开了自己手里的这瓶奶茶。   接着不由分说地把矿泉水拿了回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又把刚打开的奶茶递回给她。   “这个才是给你喝的。”   鹿茗握着奶茶瓶子眨了眨眼,懵懵地应道:“哦……”   柏翊看着她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后才开始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喝着喝着,她白净的面上似乎后知后觉地慢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粉色,半掩于长发下的耳朵也有点泛红。   就像一朵晚开的春樱。   他心绪繁动,蓦得喉间一阵干热,于是果断拧开手里的矿泉水,扯下口罩后猛喝了小半瓶,这才勉强压下那股没来由的躁意。   “对了学长,我可以借你的手机登一下微信吗?”喝了几口奶茶后,鹿茗边把瓶盖转回去,边不好意思地向他请求。   后又补充解释了一句,“我没记过社长他们的手机号码,只能微信联系来着。”   “行啊。”   柏翊大大方方地把手机解了锁后递给他。   对比起来,鹿茗是小心翼翼接过来的。   接着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学长,他喝完水就把口罩戴回去了,此刻眼角稍稍向下垂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她就是莫名的感觉他好像其实不太乐意?   错觉吧,几次短暂相处下来,泪痣学长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如是想着,她这才去看他的手机。   和自己那主界面壁纸和图标都花里胡哨的风格不同,他的手机界面非常简洁明了,除了几个重要软件和手游之外,多余的APP一个都没有,就连壁纸都是简单的纯色。   鹿茗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微信图标,点进去后学长的号自然还登在上面。   她没有丝毫想要关注那些聊天框显露的消息的想法,快速点到主页,再快速地点到切换账号。   等待现有账号退出登录期间,她才默默的想到刚才匆匆瞥见的学长的微信主页。   他的头像还是纯色,而昵称则是四个字——躺着收钱。   就…也可以说和她的梦想是一模一样了。   不过她自己登号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即便是用账号密码登录,却还是显示需要发送手机短信验证码。   “……”   嗯,前提是她能看到自己手机上发来的验证码。   “好像登不了,”鹿茗轻轻唉了声,把手机还给他,有气无力道,“谢谢学长了。”   柏翊随手又把自己的号登了回去,语气带着隐隐的低笑,“没事。”   “?”   鹿茗再次奇怪地抬眼,怎么感觉他忽然心情又变好了?   不过她的心情是很难好了,虽然说碰见认识的学长了不至于没有安全感,但一直和社长他们处于失联状态也挺难熬的。   她现在倒不是着急想拿回自己的手机,反而是担心万一社长他们也一直在找她怎么办,结果难得来一次漫展,她自己没能好好体验就算了,还要影响别人不能好好玩什么的……   从小到大一直都害怕给别人添麻烦的少女又开始发愁了。   她陷入短暂苦思时,柏翊也一时没说话。   他定定地看着小姑娘的嘴巴无意识地瘪起,沉默半晌,还是无奈道:“你们社长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认识呢。”   鹿茗还是忧心忡忡,听他问,便没抱希望地随口答:“胡嘉围。”   柏翊:“嗯。”   柏翊:“这个是吧。”   他把几乎是早就翻到的那个备注着“胡嘉围”的好友主页点开,再把手机翻过来给她看。   鹿茗茫然地看了眼手机屏幕,原本还以为可能是同音或者重名了,但在看到社长那标志性的毛利小五郎表情包头像后,瞬间瞪大眼睛。   “诶?”   “学长你居然认识我们社长吗??”   “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啊?”   柏翊好笑地看着她突然精神起来的神色,微微挑眉:“嗯,是挺巧的,正好是我同专业的学弟。”   再巧一点的话,不久前他还送了一叠漫展门票给你们社长呢。   鹿茗轻轻“呀”了一声,此时关注点却莫名其妙的有点歪。   “社长大三,这么说的话,学长你今年已经大四了啊?”   柏翊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点,短暂地噎了一下,接着好像自己的脑回路也被她连着带偏了,脑子一抽,嘴快地脱口接了句。   “怎么,嫌我年纪大?”   这话一出,气氛诡异的安静了。   可爱 第6章 .   眼前的姑娘仰着白净的小脸,那双戴着渐变粉色美瞳的眼睛正迷茫地看着自己。   “……”   柏翊语塞一瞬,干巴巴地想解释一句,“不是……”   但话没说完就被鹿茗打断,她满眼认真,细眉微皱,像是不解道:“哪里年纪大了呀,难道学长你留过很多次级吗?”   柏·当年连高考都没参加过直接被保送的S大·翊:“……没有。”   鹿茗点了点头,唇角浅弯,“所以嘛。”   总之这个话题好像就这么过了。   柏翊轻笑一声,这才把注意力放回手机上,“要跟你们社长怎么说?”   “啊,想问他在哪里,然后阿遥是不是也跟他在一起,一会儿我直接过去找……”   柏翊干脆直接给对方拨了个微信电话过去。   约莫是环境嘈杂没立刻注意到来电,那边过了半分多钟才接通。   大概是没想到会接到他的电话,社长一时之间显得很是诚惶诚恐,“学长??”   “嗯。”柏翊简单应了声,右手举着手机贴在耳侧,余光却落在身前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软妹身上。   他稍微清了清嗓子,然后完全没按鹿茗刚才要求的说,张口就是:“你怎么回事儿胡嘉围,出来玩儿还能把学妹带丢了?”   语气听起来甚至好像在斥责对方丢了女儿。   被带丢的学妹本人在旁边自然也听见了,忙不迭地去拉他的袖口,声音又轻又急道:“学长你在说什么呀,怪我自己分神了才跟社长他们走散的。”   柏翊看她一眼,耳畔传来的是社长的两声“啊”。   第一声是充满茫然的:“啊???”   第二声是好像刚反应过来的:“啊…………”   柏翊懒洋洋继续道:“啊什么啊,鹿茗在我这儿呢,你们社团是准备玩到几点回学校?”   鹿茗扯他袖子的动作一顿。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听泪痣学长喊她的名字?   不过更意外的是,没想到从上次帮忙拿快递之后他居然到现在还记得她叫什么。   社长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社团的小学妹竟然和太子殿下认识甚至可能还交情不浅”这件事的震惊中,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别的,只能愣愣地回答问题,“下午四…四点左右吧,累了的话也可以提前走,我们很自由的!”   最后回应他的是太子简短的一句“到时候再联系吧”以及毫不留情被挂断的通话。   感到无比玄幻的社长看着聊天界面上的短暂通话记录久久难语。   一旁面露急色的程遥遥拿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社长?社长?哎呀你发什么呆,刚才不是还急着找人嘛,话说场馆那么大,要不干脆去广播吧?”   社长终于幽幽的回神:“你说鹿茗啊,已经找到了。”   “啥?”   “刚才不接到电话了么。”   “可她手机在我这儿啊?”   “……”社长一副不知道该不该和她直说的复杂神色。   程遥遥没太在意他的表情,又问了句:“那我们现在过去找她?”   “晚点吧。”   “?”   社长低头按了手机的锁屏,把手机放回裤袋里后,又兀自点头道:“咱等通知就行。”   “???”   鹿茗倒是在柏翊就这么挂了电话后显得很不理解。   刚放下手机的柏翊就看到她的眼睛睁得比刚才更圆了,原本弯起的唇角也趋平,接着就听见了一声略有不满的喊。   “学长!”   她感到不可置信,“你都没有按我的话说,问题也都没问!”   可软妹就算是生气抱怨也还是软绵绵的,一点气势都没有,甚至配合她这一身打扮好像更可爱了。   柏翊毫不意外的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又化了几分。   而后没有丝毫悔意,坦然道:“哪里不对?”   他居然还问哪里不对!   鹿茗惊得连眨了好几下眼,“哪里都不对!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找到社长他们啊!”   “至少已经报过平安了,”他一顿,接道,“他们说四点回学校,到时候可以再联系。”   “……可我没有手机该怎么联系呢?”   柏翊理所当然地表示,“我有啊。”   鹿茗懵了一下,继而无奈道:“别开玩笑了学长,难道我们要一起在这里等到下午四点吗?”   “场子那么大,为什么不能是去玩到四点。”   她歪头,“我们俩?”   他正经看她,“你不愿意?”   倒不是说不愿意什么的,只是……   鹿茗抬手在脑后轻轻挠了一下,她头发的长度和厚度都和祢豆子这个角色相仿,所以干脆就没戴假发,直接用卷发棒烫了个一次性的波浪,发尾那一段用的也是一次性染发喷雾。   她犹豫着问:“学长你难道没跟朋友一起来吗?”   柏翊:“没,我一个人来的。”   话一说完,软妹的表情立刻变震惊了。   他看到她的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了张,片刻,像是终于得出结论。   她真诚地点头感慨:“原来学长你这么喜欢二次元啊。”   柏翊:“……”   他尽量面不改色,“对,我老二次元了。”   软妹她的表情终于没再皱着了,反而像是多了几分理解,“我哥哥以前也是一个人来漫展的,如果你们认识的话应该会挺有话题的吧。”   事实上根本没看过多少动漫的柏翊咳了一声,“说不定以后真能认识呢。”   不远处的某个展区忽然人群攒动,传到他们这边的声音虽然小了,但隐约还是能听到拿着话筒的工作人员在不停地喊着“不要挤不要挤”之类的话。   看着那边逐渐排起的长龙,鹿茗猜测应该是作为嘉宾的某位大佬准备开始签售活动了吧。   虽然具体不知道是谁,不过人类的本质不就是喜欢凑热闹嘛。   眼见少女的眼神都快钉在那个方向了,柏翊顺势道:“过去看看?”   鹿茗又有点犹豫,毕竟虽然很好奇,但她其实对这个圈那个圈的都不是很了解,就算过去了也大概率并不认识那位大佬,何况队伍排那么长呢。   但她这副踌躇不定的样子落到柏翊眼里就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大概是他表现得太明显了。   大概是吓到她了。   柏翊轻叹了口气,妥协般又摸出手机,低声道:“再给你们社长打个电话?”   “诶?”鹿茗对他突然跳转的话题还没反应过来。   他又保证了一句,“这次让你接。”   “……”   鹿茗看着他那已经解锁的手机递到自己面前,却在伸手准备接过前又犹豫了。   虽然但是……   学长是自己一个人诶……   她要是直接去找社长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突然开始共情的少女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自己孤独又寂寞的来这种地方玩,突然意外碰到了认识的人,她肯定也会特别希望能和对方结伴同行的!   她垂下眼,又看到了一直被握在手里的那瓶没喝完的奶茶。   哦对,学长甚至还买奶茶给她了,而她却想利用完他之后再抛弃他……   越想越觉得愧疚不已的少女猛地抬头,在对上男人那双看起来平静无波的桃花眼后,仿佛下定决心道:“放心吧学长,今天我来陪你玩!”   柏翊:“?”   完全想不到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里软妹脑子里究竟想了多少东西。   再下一秒,软妹伸手过来。   没拿他的手机,而是抓住了他的手腕。   柏翊蓦得眼睫一颤,几乎是感到脑子发昏,什么都无法思考便跟着她迈开步子向前小跑。   尽管以她的小短腿来说,他用走的其实也完全跟得上。   然后就一路被拉到了她刚才一直在张望的队伍末尾。   四面八方依然不断有人围过来排队,很快他们后面的人也越来越多。   “看来这位大佬一定很受欢迎。”鹿茗松开拉他的手,踮起脚努力向前方乌泱泱的人群看了看,然而什么都没看到,最后只能小声感慨,“就是不知道是谁诶。”   莫名其妙就被她拉过来的柏翊感到好笑,“不知道是谁你就跑来排队?”   鹿茗很是无辜,“可是学长你说想来的。”   柏翊下意识想反驳他什么时候说过,话到嘴边忽然想起,刚才还真他妈是他提议过来看看的。   但那不是以为她对这个很感兴趣他才说的吗!   鹿茗又语气轻快地问:“所以是谁呀,学长肯定知道的吧!”   她甚至用的是肯定句。   不久前才信誓旦旦自称老二次元的太子默默深吸了口气,怎么都没办法把“不知道”这三个字说出口。   他稍微往队伍前面看了两眼,某人蹦跶起来也看不到的位置,他凭借着自身的身高和视线倒是轻轻松松就瞥到了。   那个签售桌后立着的嘉宾海报上面龙飞凤舞的两个艺术大字——   “叁幼。”如果他没念错的话。   鹿茗:“嗯!”然后继续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显然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还说什么,他也就刚知道个名字而已。   柏翊语塞半秒,正想再去瞟几眼试试还能不能再看到点别的信息,好在紧接着排在他们后面两个女生的对话帮他解了围。   “啊啊啊我终于在线下见到叁幼太太了!她配的小花仙简直就是我的白月光啊!”   “小花仙是少女音吧,我比较喜欢她配老师的御姐音,帅死了!”   “对对对,听老师的声音我血槽都要空了!”   值得庆幸,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但好歹可以确认这位叁幼太太是干什么的了。   鹿茗自然也听见了,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是声优哇,虽然我不太了解,但是听说玩配音的一般都超厉害。”   毕竟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许怀砚也好几次对她感叹说什么“声优都是怪物”之类的话。   刚好签售活动开始,队伍开始慢慢向前移动了,鹿茗没再转头和他说话,而是乖乖跟着队伍一步一步向前挪着。   柏翊松了口气,生怕她万一再继续问他关于这个声优更详细的问题。   而后趁她不注意再次拿出手机,给微信列表里据他所知目前所谓“二次元浓度”最高的表弟发过去一条消息。   躺着收钱:【跟二次元女生该怎么聊天?】   表弟今年正好高三,正处于极度关键的备考状态,柏翊本以为他起码不会时时刻刻关注手机,却没想到对方几乎是秒回。   语文不上130不改名:【二次元?二次元我可太懂了!】   语文不上130不改名:【呐呐呐(眯眼笑),扣泥几瓦,遇到喜欢二次元的同类真是太好了呢~可恶,那些三次元怎么会理解我们这么高贵的二·次·元·人呢?喵呜,果然二次元の美好只有我们明白吧,我们二次元的民那都是最善良的,那些讨厌二次元的三次元魂淡最恶心了啊喂!啊嘞啊嘞,即便是这样的瓦达西,一定也有「存·在·の·意·义」吧!内~快来「肯定」吾呀,不然吾可就要「黑·化」了呢~】   “…………”   太子对着这满屏的文字久久沉默。   一分钟后。   语文不上130不改名:【哥你为什么不理我?是哪里不懂吗?我教你啊呐呐!】   ——系统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这才意识到被已经被拉黑的表弟:!!!   可爱 第7章 .   顾名思义,所谓“签售”的含义无非是签名售卖自己周边产品之类的活动。   鹿茗虽然不认识这位据说在配音圈很厉害的太太,但当队伍排到她的时候,看着旁边桌子上摆得琳琅满目的那些周边,她认真挑起来时动作却也不比粉丝们生疏。   毕竟还是那句话嘛。   ……来都来了。   而且这些小周边看起来的都怪可爱的,书签扇子明信片日常也会用到,限量版的CD也可以买回家送给哥哥。   鹿茗丝毫不怀疑许怀砚会认识这位叁幼太太。   柏翊跟在后面,虽然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但在看到她挑得那么兴致勃勃的样子,干脆直接按照她拿的那些给自己也复制了一份。   等他扫码付完钱后,鹿茗抱着一堆周边向他道谢:“等我拿回手机就把钱转给你呀。”   柏翊虽然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最后只道了声“嗯”。   再随着前面的队伍过去一段就是令人激动的签名环节。   作为粉丝,在现场见到自己一直很喜欢的大佬时,激动之情肯定溢于言表。   鹿茗歪着脑袋好奇地关注着队首,不意外地发现基本上每个人在签名的时候似乎都和叁幼太太有各种交流,虽然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作为假粉丝的少女突然有点慌乱。   啊,她完全不知道该和叁幼说什么该怎么办。   套用万能公式说几句“太太我喜欢你好久了”这种话没问题吗?   万一,她是说万一,被对方反问最喜欢哪部作品什么的,岂不是社死现场……   于是在即将轮到自己的时候,鹿茗退后一步,接着扭头对身后人道。   “学长,要不然还是你先来吧。”   她学长:“……”   本来就只是在跟着混的柏翊默了一瞬,但眼见着下一个就轮到了,于是只能被迫跨了大步走到签售桌前。   叁幼本人长得和周边明信片上画的纸片人形象很像,眉眼很温柔,类似于邻家大姐姐的那种气质。   说话的声音倒是很特别,好听的同时好像也能瞬间让别人信服,她就是该吃这碗饭的。   “你好。”叁幼温柔地率先打了声招呼。   柏翊散漫地回了句问好,接着随手把刚才学着鹿茗买的那些东西堆到桌上,叁幼见状,又是很自然的一句,“想签在明信片上还是专辑上呢?”   “明信片吧。”签专辑上还得把外包装拆开,嫌麻烦的太子很无所谓地把单张明信片抽出来再翻过来。   叁幼接过那张明信片,握着签名笔准备落笔之前,又问:“需要TO签嘛?“   这么繁琐吗。   柏翊刚想说不用,余光忽然又瞥见自己斜后方正好奇探出来的脑袋,考虑半秒,还是妥协般点头,“麻烦了。”   于是叁幼笑盈盈地先写了个“TO”,接着又停下,“名字是?”   “……”   柏翊随口报了个自己不常用的英文名。   叁幼:“好的,有什么希望我写的话嘛?”   柏翊有点无奈了,“随便写吧。”   顿了顿,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太像粉丝,又勉强补了句,“你自由发挥就好。”   叁幼看起来倒是不太介意,反而来回在他以及他身后那位明显同行的女生身上来回看了两次,视线中透着丝丝兴味。   她抬手又写下一个“祝”字,同时状似随意道:“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柏翊眼皮一跳,“…没有。”   于是叁幼行云流水地直接写完一句祝福语,又一气呵成地在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这才把明信片递还给他。   “谢谢支持哦。”   柏翊接过明信片,又随着一旁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的指引向边儿挪了几步,站定后才垂眼去看上面写的内容。   硬纸上的字迹油墨半干。   ——祝你早日脱单噢~   “……啧。”   他那掩于口罩下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愉悦勾起。   一分钟后鹿茗也从队伍里出来了。   她似乎是让叁幼把名字签到了专辑上,怀里专辑外的塑封壳已经被拆开了,柏翊见她跟兔子似的小跑到自己跟前,便带着笑意问她:“签了什么?”   鹿茗微微仰起下颌,明朗地回道:“跟学长的差不多呀。”   柏翊陡然愣住。   没察觉到对方忽然异样的眼神,鹿茗自顾继续碎碎说着:“叁幼太太的性格很好诶,她第一句就夸我今天的cos很可爱,而且她说话的声音真的好好听。”   柏翊应了两声,目光全然落在她怀里抱着的东西上,准确来说是落在被扇子半盖住的专辑上。   片刻,终究没忍住开口:“她也给你签了一样的话?”   “是呀,还好有学长你在前面给我做了示范,不然我也不知道该签什么。”   鹿茗边说着,边自然地将专辑上的小扇子拿开。   专辑上暗金色的笔墨完整地出现在柏翊眼前。   他当然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行一模一样的“祝你早日脱单噢”,包括最后叁幼的签名也是完全一致,但是……   柏翊看见开头“TO”后跟着的那个陌生名字,下意识地心头一凛,脱口问道:“‘阿砚’是谁?”   鹿茗歪了下脑袋,“是我哥哥呀。”   “……”   柏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默默长吸了口气,又不动声色地缓缓呼出来,淡声问:“怎么不祝自己?”   闻言软妹一双漂亮的眼睛流出茫然,卷翘的长睫毛无辜地颤了颤。   “我不着急谈恋爱呀,但是我哥今年已经快要二十五岁了,当然要先祝他啦。”   柏翊:“……你们家,这种事还得按照长幼顺序来?”   鹿茗:“也没有吧,但是我哥比我大六岁诶。”   柏翊又默叹。   行吧。   “那我也祝你哥早日找到对象。”他妥协了,并且真心道。   鹿茗呆呆地“哦”了声,“那我替他谢谢你?”   “……”   场馆内热闹的分区比比皆是。   在鹿茗张望着接下来去哪儿逛时,头顶又传来一句有点突然的话。   “刚才一直忘记告诉你了。”   鹿茗茫乎看他。   就见身边的学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口罩摘下来了,薄唇淡淡勾着,眼尾微翘,凝视她的同时认真又随意地说:“你今天很可爱。”   鹿茗的眼睛瞪大了些。   “之前没来得及说,”柏翊抬手有意无意地在她的发顶上轻轻拍了一下,“刚见到时的第一眼就觉得很可爱了。”   还是可爱死了那种。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夸了。   但她还是不可遏制地感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有点太快了。   “……谢谢学长。”鹿茗受不住地把脑袋底下,同时又觉得耳廓好像有点热,热得莫名其妙。   ……   意外巧遇社长时,鹿茗他们正坐在二楼就餐区吃饭。   其实早就过了中午吃饭的点了,但之前那段时间餐厅的火爆程度难以想象,到处都是人挤人的状态连个落脚点都很难找到,因而不得不将吃饭的时间往后挪了一个多小时。   果然过了饭点之后空位就多了,在征求过柏翊意见后,鹿茗选择了一家和某部动漫联名的餐厅落座。   虽然说是联名,其实也就是在餐厅内部挂了几张角色海报而已,在餐点上除了取的名字和动漫里的一些梗相关之外,食物本身倒是很平常。   最先端上来的是鹿茗点的三明治,不过那是一整块的,她感觉自己大概吃不完,便拿旁边的餐刀想切一半分给柏翊。   刚小心翼翼地切完后拿起其中一半,身侧忽然冒出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鹿茗啊?”   她下意识地循声侧目,果不其然就见到了一身黄色的自家社长。   虽然他的神态看上去有点复杂,但鹿茗还是惊喜地喊了他一声。   社长干干地应了,视线又落到餐桌另一位的身上。   就见太子从最开始扫了他一眼后就再没理他,反而伸手去把小学妹刚拿起来的那半块三明治接了过来,接着温声道:“我吃了?”   刚反应过来的学妹连忙点头:“嗯嗯。”   然后她又拿起餐盘里剩下的半块三明治,自然地扭头问:“社长吃吗?”   到这里,太子终于赏了第二个眼神给他。   社长:“……谢谢,但是不用了。”   直觉告诉他,自己应该是不能再继续杵在这儿了,于是立刻把不久前被托付到自己手上的包递过去。   接过自己包包的鹿茗有些意外,“阿遥呢?”   社长:“她临时有事先回学校了,走前让我把包带给你来着。”   “这样啊。”   “对对那你们慢慢吃啊我先撤了,”社长语速飞快地说完这句话,在转身临走前又顿住,最后对她留了句,“学妹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哈,学长再见。”   鹿茗:“?”   什么意思,不一起回学校吗?   柏翊倒是眉梢一挑,低笑了一声,指节轻敲了两下桌面示意她回神吃饭。   “晚点我送你回学校。”   “嗯?”她眨了眨眼,很快将社长的话置于脑后,“不用麻烦的,我自己也能回去。”   “今天人多,可能打不到车。”   “没关系呀,可以坐地铁。”   会展中心旁边就有地铁口,线路也是直达S大的,上午跟着大家一起来时乘过一次地铁,鹿茗倒是觉得还挺方便的。   正好柏翊点的牛排也端上来了,他拿起没用过的刀叉,不紧不慢地切了块牛肉,再就着叉子直接搁到她的盘子里。   鹿茗小声道谢,刚拿起那把叉子,就听对面人又继续开口。   “我开车来的,”柏翊停顿一会儿,“而且我也得回学校一趟。”   她嘴里还有他刚才分过来的那块牛排,大概是煎的火候过头了,她像个松鼠一样费力嚼了老半天才终于咽下。   她总是下意识地以为他大四的话应该很少再回学校呢。   不过既然顺路就没什么问题了,鹿茗又喝了口果汁后,这才笑:“那就麻烦学长啦。”   一顿饭吃完,时间说早不早。   抱着消食的目的又在场馆里逛了半个多小时后,鹿茗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柏翊立刻注意到了,“累了?”   她诚实地点了点头。   毕竟一大早就起来化妆了,而且也在这边玩了很长时间,其实早就觉得小腿隐隐发酸了。何况现在刚吃完午饭,她又一直都有午睡的习惯,疲惫和困意几乎是同时上涌。   不过即便是这样,却还是努力打起精神对他笑:“但还能再逛一会儿,接下来去哪里呀,F区好像还有宅舞比赛。”   柏翊没什么兴趣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很热闹的,听说还有专业舞见作为评委诶,我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占到前排……”   柏翊看着她,明明眼眶里都快冒出水汽了,嘴上却还是轻声细语地说个不停。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干脆地打断她,“可是我走不动了。”   鹿茗:“啊?”   他一脸坦然地表示:“太累了,腰酸背疼,不想继续逛了。”   “这样啊,”她理解了以后,软乎乎地点了点头,“那要不然,就回学校吧?”   “嗯,回学校吧。”   柏翊无奈地弯了下唇,似乎是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可爱 第8章 .   柏翊今天的车是他平常去公司时一般会开的那辆,算是他车库里比较低调的一辆,副驾除了自己那位特助会经常坐一坐之外,基本上也没载过其他人。   虽然外型低调,但车还是贵的要死的顶配。   鹿茗原本还以为学长毕竟也还是学生,就算有车也应该只是普通的代步那种,却未曾想居然会是这么一辆豪车。   但又想到好像几次见到他时,他身上穿的每一件都是至少四位数以上的牌子,这样想想好想又觉得不奇怪了。   所以原来泪痣学长其实是富二代么。   特助虽说主职工作是助理,但其履历上还练过几年散打,柏翊当初在任用他时,除了看中对方的工作能力之外也有关于这一点的因素在。毕竟人高马大的,平常还能当半个保镖用。   人高马大的特助上次坐完车后,副驾驶的座位宽度就一直没调过来,于是轮到鹿茗坐进去时,几乎是整个人就这么直接陷进了座椅里。   座椅前的空隙甚至能都够她把腿完全伸直了。   柏翊也是上车后才看到的。   小姑娘先是把自己那双小短腿伸直比划了一下长度,接着慢慢把后背贴上椅背,等她完全靠下去后,整个人已经呈现出一种半躺的状态了。   他果不其然地被她萌了一下,轻轻笑了一声,想探身过来帮她调座椅靠背。   但没想到鹿茗手更快,自己就先摸到了座位一侧的按钮,椅背托着她的腰把她半躺的上半身带着坐直回来。   柏翊刚伸过来的胳膊还没收回去,随即就和她的下巴轻轻碰了一下。   他顿了顿,干脆若无其事地顺势扯过她那一边的安全带,再一气呵成地插上。   大概是困到反应力都变得迟钝了,加上之前坐哥哥车时也经常被这样照顾,鹿茗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软绵绵地说了句:“谢谢学长呀。”   柏翊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   有点庆幸,又有点发愁。   再次在心里肯定,这姑娘一定是被保护得很好长大的,不然也不至于待人处事总是这样不设防。   路上趁着红灯间隙柏翊侧目看她一眼,正好看到她低头在揉着眼睛,可能是美瞳戴的时间太长了,眼睛已经开始感觉干涩不舒服了。   从会展中心回学校的路有点绕,加上休息日路上车也多,他简单估算了一下时间,浅声道:“可以先睡会儿,到了我喊你。”   鹿茗一开始还信誓旦旦地说:“我不困的,可以陪你聊天的呀。”   哪有让他辛苦开车,自己休息的道理,那和把学长当成专车司机有什么区别!   结果从说完那句话之后还没超过二十分钟,小姑娘就在柔和的车载音乐和适宜的暖风中,脑袋向旁边一歪,缓缓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装着一堆从漫展上买回来周边的袋子还被她抱在怀里,柏翊唇角扬了扬,空出一只手轻轻地把袋子放到后座,又把空调的温度上调了两度。   大概是今天确实累到了,鹿茗这一觉睡得挺沉,最后还是被身后某辆车长按的一声喇叭给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朦胧的眼神里满是迷茫,思绪也很是涣散。   此时已经是黄昏的时间了,暗黄色的夕阳透过车窗玻璃柔柔的铺在她身上,再加上那一身cos装扮,有那么一瞬间,柏翊甚至恍惚得以为她是从漫画里掉出来的。   在睁开眼五六秒后,鹿茗才懵懵地发出一声:“咦?”   约莫是在诧异自己居然睡着了这件事。   “有点堵车,前面好像发生追尾了。”   柏翊轻声解释了一句,趁着还被堵在路上动不了的空档,伸手拉开副驾前的手套箱,翻出一瓶备着的矿泉水递给她。   鹿茗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意识还没全然清醒,眼里也满是迷蒙水汽。   “我睡了多久啊?”她含糊着问。   “没多久,还能再睡大概十来分钟吧。”   她摇摇头,“晚上要睡不着了。”说罢才去拧手里这瓶新的矿泉水。   刚睡醒总是四肢无力,她感觉自己两只手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劲,握着水瓶拧了好一会儿,手上都被印了好几道红痕,瓶盖却依然纹丝不动。   好消息是,这回她总算清醒了。   她眼底清明了,原本有气无力瘫着的身体也正经坐直,仿佛突然较起劲了,一派全然准备要和这瓶矿泉水斗争到底的模样。   柏翊实在没忍住,喉间溢出一声笑意,没再继续袖手旁观,重新把那瓶水拿回来,在鹿茗手里跟焊死了似的瓶盖到他这儿却轻轻松松就被拧开了。   他把打开的水瓶又还给她,“责任在我。”   还没听懂他这句话意思,鹿茗只是有点懊恼地辩解,“平时我也是可以打开的。”   “嗯,我知道。”柏翊憋着笑,假装没看见她面上浮现的淡淡酡红,随着前面重新开始动的车辆慢慢开着车。   鹿茗倒也没在意太久,喝了水后,很快注意力就被前方不远处道路上、两辆相撞在一起的车辆给吸引了。   他们车开过现场的时候,她匆匆瞥见其中一辆车的车尾灯已经碎了,另一辆车的车头也明显变形,所幸貌似没有人受伤。   “开车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啊。”她想起平常手机经常推送的一些车祸新闻,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柏翊不急不缓道:“我开车那从来都很小心。”   鹿茗点头,确实学长开车比哥哥稳多了,坐许怀砚的车她还经常因为他总是时不时踩急刹而感到头晕,但坐学长的车却好像能睡得很舒服。   等快要看到学校大门口的牌子时,鹿茗终于想起了要加学长微信给他转账这件事,于是忙不迭地从包里拿出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看过的手机。   柏翊随手把自己的手机解锁后扔给她,边打着方向盘拐进校门边说:“你帮我扫吧。”   鹿茗打开自己的二维码,又熟门熟路地点开他手机上的微信,乖乖地拿着两个手机一通操作,很快就加完了好友。   她还认认真真地给他的手机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上备注了自己的大名,轮到自己改对方的备注时,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学长,我好像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你的反射弧也太长了。   柏翊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对她报了自己的名字。   鹿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依然抱着手机低着头准备打字,“哪个bai哪个yi呀,我还是第一次遇见bai这个姓诶。”   “松柏的柏,冯冯翊翊的翊。”   她随着他的话,慢慢打出第一个“柏”字,但在拼第二个“翊”字时却突然顿住。   柏翊。   “……”   ……柏翊?   鹿茗微垂的眼睛唰得一下瞪圆,扭过头,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对方。   身边人像是感受不到她突如其来的震惊似的,目视着前方,口吻自然地说:“我也是第一次遇见‘鹿’这个姓啊。”   鹿茗只觉得自己脑子现在一片混乱。   那些前不久,在动漫社刚得到的关于“柏翊”的科普,现在一下子全翻上了脑子。   什么柏氏太子爷、未来接班人、学校活招牌……   哦还有,随随便便扔个公司给他当练手玩儿啥的。   乱,乱,太乱了。   她僵着脖子,似乎仍然出乎意料,“学、学长,你真的是…柏翊?”   她学长把车停下,大大方方地转向她,一副任她打量的姿态,“有哪里不对?”   “……”倒不是说有什么不对,而是这也太玄幻了吧!   鹿茗控制不住地连续眨了好几次眼,原本还以为他只是一个长得帅一点的普通学长,这会儿忽然得知普通学长变成了尊贵的太子殿下……这换谁谁顶得住啊!   总之先冷静。   她移开和他对视的视线,这才发现车子居然已经停在女寝楼下了。   于是她第一反应就是想先溜了再说。   但在她刚解开安全带,准备开门下车之时,身边这位现在高不可攀的学长忽然凑过来。   鹿茗不由地屏住呼吸。   紧接着就听耳畔传来低低的声音,“你就给我备注这个?”   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抓在手里的手机,亮着的屏幕页面还停留在给他改的微信备注名上。   由于她刚才打字到一半的突然停顿,那个“翊”字还没有打出来,所以目前备注上显示的还是“柏yi”。   柏翊本意是想说,起码把他名字打完整吧。   却不知道是哪里表达得不对,就见小姑娘呆愣了两秒,接着忽然对他道歉。   再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重新点开修改备注,把那个“柏yi”一点点删掉,最后一字一顿地打了两个他从未设想过的字上去。   她给他的新备注是——   太子。   柏翊:“……”   柏翊:“???”   ……   鹿茗最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回的寝室。   室友们之前提过说今天下午要去看看还在宠物店的猫猫,估计吃了晚饭再回来,宿舍里一时也没人。   鹿茗开了灯之后直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怀疑人生。   半晌,什么都没怀疑出来,反而是脸上的妆让她有些难受了,于是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身体跑去浴室卸妆。   妆都卸了,干脆把澡和头发也一起洗了。   等她做完这一套乱七八糟的事情,两个小时都已经过去了。   阳台外夜幕已经降临,其它寝室楼也纷纷亮起了灯光。   鹿茗过去把阳台的窗帘拉上,又把可以机洗的衣服送去洗衣房,折腾完后总算空下来。   这才去看手机,果不其然,微信里有太子发来的未读消息。   太子:【[图片]】   太子:【这些不要了?】   图片是他拍的那些放在车后座的周边袋子,里面基本上都是白天鹿茗在漫展买的东西。   她下车时跑得急,自然而然地把这些东西忘在脑后了。   呦呦鹿鸣:【啊,对不起学长,我忘记了!】   柏翊几乎是秒回。   太子:【现在又知道叫学长了?】   呦呦鹿鸣:【那…对不起太子?】   柏翊:“……………”   突然很想把她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   再然后就收到了她发来的一笔转账。   以及一句:【这是今天学长帮我付的钱,我凑了个整数,就当感谢你下午送我回来,可以吗?】   太子:【把我当专车司机?】   呦呦鹿鸣:【怎么可能!】   呦呦鹿鸣:【[兔兔震惊.jpg]】   柏翊叹了声气,虽然不太情愿,但到底还是点了收款,末了又问什么时候把东西给她。   鹿茗抓了抓自己半干的长发,斟酌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发过去:【等你有空的时候?】   太子:【可以。】   她刚松了口气。   太子:【就明天吧。】   鹿茗:“……”   明天又要见面吗!这也太快了她感觉自己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啊!   柏翊耐心地等了将近一分钟,终于等到小姑娘慢吞吞地回复过来两个字:【好哒。】   他眸底染上笑意。   鹿茗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因而点进去以后空空如也。于是他又回到小姑娘的主页,点开她头像的大图。   她头像是她自己和一只白猫的合照,少女半张脸都埋在白猫肚子前松软的毛里,笑眼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猫咪也很配合的任她抱着。   照片底下还有一行字——拜托带我回家叭。   柏翊抿了抿唇,低笑一声,然后果断长按图片把这张头像保存在了自己的相册里。   这么可爱,谁不想带回家?   可爱 第9章 .   舍友们回来时,鹿茗正窝在电脑前画着这周的作业图纸,她安安静静的连音乐也没听,俨然一副格外专注的模样。   直到大家回寝室后才变得热闹起来。   黎歌把从外面打包回来的吃的搁到鹿茗手边,后边脱外套边随口问:“今天玩得怎么样啊。”   鹿茗停下在鼠标键盘上忙活的手,将软件里的图纸保存,“还挺开心的。”虽然稍微语气有点含糊,但一时没人注意到。   陶雨琼凑过来笑道:“呦呦拍照片了没,给我看看吧!”鹿茗今天的一次性卷发就是她帮忙弄的来着。   闻言鹿茗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却在下一秒顿住。   她才想起了似的啊了声,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手机里没拍过什么照片,又道:“晚点等我社团的朋友把照片发过来再给你们看呀。”   “行啊。”陶雨琼转而打开自己手机的相册,“我们下午去了会儿宠物店,这是陛下近照哦。”   鹿茗果然立刻被吸引,就着她的手机将里面的猫猫照片来回翻看。   “陛下是不是瘦了点?”   黎歌“嗯”了声。   陶雨琼也点头:“我抱着感觉也是。”   刚从浴室出来的袁梦婳正好加入聊天,“总寄养在宠物店好像也不是个办法,咱们也不是每周都有时间去看它的。”   “可是到现在也没人来领养啊。”   “每天寄养在店里花销也很大。”   终于看完照片的鹿茗连忙表示:“这笔钱我出就好。”毕竟相比起来,她每个月的生活费还是挺富足的,而且还有个时不时就偷偷给她打钱的阔绰哥哥在。   黎歌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知道你是小富婆。”   “唔,哪有。”   几个女生简单讨论了会儿,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最终没辙还是只能选择暂时维持现状了。   时间也不早,大家洗漱收拾完后没多久就到了熄灯时间。   鹿茗看着室友们在自己面前轮番来回走动,几次欲言又止,但话到嗓子眼却都被她咽了回去。   虽然很想跟大家分享今天关于太子的事……   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啊……   ……   隔天下午。   昨晚和柏翊约了今天在学校附近的甜品店见面,鹿茗已经是特意提前了二十分钟过去的,却没想到对方来得比自己更早。   见到他时,他正坐在角落的位置,低头在手机上打着什么字。桌上摆着一杯已经喝了一半的咖啡,咖啡的颜色很深,旁边的奶盅和方糖他似乎连碰都没碰。   也不知道有什么感应,明明鹿茗距离他那张桌子还有六七米远,柏翊却好像还是立刻知道她来了,直接就抬起了下巴。   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鹿茗和他对视的猝不及防。   “学长好。”她莫名尴尬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柏翊看着她犹犹豫豫地落座,一时好笑,“想喝什么?”   还以为拿了东西就能走的鹿茗迟疑半秒,“跟学长一样吧。”   柏翊挑眉,倒是没有发出质疑,还真就帮她下单了一杯。   微信里他们几个狐朋狗友的小群一直在不断地弹出新消息,他垂眸随便瞥了眼,便干脆地将群聊设置成勿扰模式。   很快咖啡被端上来,鹿茗凝着杯中冒着苦气的浓黑咖啡,完全没有学柏翊那样什么都不加就直接喝的勇气,乖乖地将边儿上一起送过来的奶和糖都倒了进去。   中和了奶精的咖啡变成了棕褐色,颜色也终于看起来不那么吓人了。   鹿茗试了下杯壁的温度,觉得差不多了,端起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   只这一口就差点把她送走。   那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在一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她不受控制地眯起眼,丧失表情管理好一会儿才像是从这份冲击中缓回来。   然后看向这杯咖啡的眼神都变成了惊异,怎么会这么苦的!   再抬眼,就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学长唇边扬着,眼角也微微上挑,表情看起来像是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   鹿茗:“……”   柏翊假意轻咳一声,敛下笑意,“没喝过咖啡?”   “喝过的呀,”少女耸了耸鼻子,“星冰乐什么的。”   “星冰乐也算咖啡?”   闻言鹿茗一双乌黑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是在说“那怎么不算呢”之类的。   果然是吃甜长大的,柏翊又笑了一下,抬手把自己这份没动过的奶精和方糖推到她那边。   鹿茗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向奶精低头了,极小声地道了声谢,然后拿起奶盅开始往自己这杯里倒第二轮奶。   她加糖加奶的动作规规矩矩的,拿勺子搅拌完之后,纤细的手腕托起杯子,长长的眼睫垂下,小心翼翼地又尝了一口。   直到觉得终于不再苦得那么无法接受了,眉头这才缓缓舒展开,看起来乖得不得了。   咖啡也喝得差不多了,鹿茗正想着也是时候该说分别了,然话刚说完,就被对方问了句下午有事要忙吗?   她下意识地点头,又反问:“学长你不忙吗?”他不是还有个公司要管吗?   “我么,空得很。”柏翊轻笑,把旁边位置上她昨天落下的袋子递过去,同时自然地接了句,“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嗯?”鹿茗摇摇头,想都不想就拒绝,“不用啦,很近的,走路过去十几分钟就到了。”   他抬眼,“所以是哪儿?”   鹿茗有点无奈,但被他这么看着问,她还是乖乖地坦白:“宠物店。”   ……   所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时隔短短一天,再次坐在他车的副驾上,鹿茗不住地搭了两下额头。   她只是想着今天反正也出门了,就顺便去宠物店看看陛下好了,但怎么也没想到柏翊居然会跟她一起去啊。   柏翊虚虚地握着方向盘,假意认真开车,实则注意力全放在身边人身上。   他看到小姑娘发了会儿呆,看了会儿窗外,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拿出手机。   再然后他听见自己手机里传来了一声消息提示音。   两分钟后柏翊把车停在宠物店门口,在下车前打开手机想看看她刚才给自己发了什么,结果就看到了一笔橘黄色的转账。   他无言地侧目,刚解开安全带的鹿茗眨着眼解释:“是刚才的咖啡钱。”   柏翊:“……”   宠物店里各品种的猫猫狗狗都很多,鹿茗以前来的时候总喜欢挨个撸过去,不过自从把陛下寄养在这边后,她再次过来时基本上就只抱它了。   倒也不是说有了自己的猫之后就封心锁爱了什么的,只是如果当着陛下的面再去逗弄其他宠物的话,她总觉得自己有种愧对于陛下的罪恶感。   因她来店里的次数比较频繁,现在也算是长期客户,店员自然都认识她,打过招呼后便把陛下带了出来。   几乎一周未见,陛下依然软得更一团棉花糖似的,被鹿茗搂着后,虽然表情看起来一如既往的高傲,但身体却很诚实的任由她对自己上下其手。   少女和猫一时玩得兴起,柏翊也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们,他自然也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只猫,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鹿茗头像里的那只。   鹿茗狠狠地吸够了,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人在。   “学长你要抱吗?”她举着白猫到他面前。   柏翊看到小姑娘那双明亮的眼睛充满着期待,而那只被举到他身前的白猫眼神却不怎么友善。   鹿茗又补充了句:“它超级乖的!”   也是她话音刚落,白猫立刻很是不善地对他“喵”了一声。   柏翊:“……”是他的错觉?这猫对他有敌意?   但看在女生的面子上,他还是伸手把猫接了过来,也是抱到手里才发现,这猫看起来松松软软的,掂量起来份量也不算轻了。   “喵——喵——”   “啊,它可能是觉得不太舒服,”见猫猫忽然叫个不停,鹿茗连忙过来帮忙调整了一下柏翊抱它的姿势,顺便又给它顺了顺毛,“这样就好啦。”   白猫虽然不再叫了,但趴在柏翊怀里,呼吸声却莫名很重,都不用离太近就能听见它发出的哼哧声。   柏翊不确定地问:“……它在生气?”   鹿茗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不会吧。”   他又听她大致讲了一下这猫是怎么被捡到的。   柏翊:“你准备养它?”   鹿茗叹气:“我不行的,我哥哥对猫毛过敏来着。”又提了几句她们全寝室是怎么四面八方为小猫找主人却还是无果的,话说完,顺便将猫从他怀里抱了回来。   重新回到少女怀里的白猫动了动尾巴,懒洋洋地蹭了蹭鹿茗的胳膊,也不再发出哼哧哼哧的呼吸声了。   柏翊垂眼看着猫,猫那双湛蓝色的瞳孔也无所畏惧地朝他盯回来。   半晌,柏翊稍一挑眉,忽然扬起一抹笑来。   “我看这猫和我还挺投缘的。”   鹿茗还在顺着猫背上的毛,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柏翊下巴一扬,当即拍案定板般道:“不如我领养它吧。”   她这回反应过来了,面上不免露出诧异,怀里的猫也好像听懂了似的,原本懒懒的骨头瞬间撑了起来。   “没、没开玩笑吧学长?”   “当然,”他点头强调,“我很认真。”   “可是养宠物不轻松的,每天都要喂饭铲屎,还要定期带它去体检、洗澡,万一它生病的话还要……”   柏翊扬眼打断她,“养没养过,懂得还挺多。”   鹿茗鼓了鼓腮帮子,“我是认真了解过的!”   他又笑:“知道了,听起来也不算麻烦,而且我以前也算养过狗。”   何况这些事说不定还不需要他来做。   鹿茗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也是,学长这种家庭的话,家里的佣人肯定也不少吧。   “还不放心的话,到时候你可以随时过来看它。”   她茫然地歪了下脑袋,“来学长家吗?”   柏翊应了声,怕她有误解,紧接着补充道:“是我自己住的房子。”   闻言小姑娘的眼睛忽然又亮了几分,言语间带着点兴奋和好奇,“学长你是自己独立生活的呀?”   他勾起唇角,“我十八岁以后就不和家里一起住了。”   那不就是在她现在这么大的时候?   鹿茗眼里的讶异更甚,对比之下,突然就觉得自家那位都快二十五的哥哥也太恋家了。   啊也不对,许怀砚在外面也有自己的房子,偶尔妈妈嫌他烦把他赶出去眼不见为净的时候,他就会去自己的房子那儿住两天,等妈妈气消了再搬回来。   所以好像其实完全不独立的也就只有她自己。   总之应该没什么其他问题了。   柏翊盘算了一下大概什么时候把这只猫接回去,顺便伸手在白猫脑袋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依然窝在少女怀里的猫猫呲着牙对他“喵”了好几声。   柏翊忽然想起来:“猫是你捡的,有没有给它取名字?”   鹿茗没想太多,顺口就告诉他:“有的,它叫‘陛下’。”   也是刚一说完,她才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柏翊静默一瞬,沉着嗓音又问了次,“叫什么?”   “……”   鹿茗眼神闪烁,却不得不小声地再重复一便,“……叫陛下。”   柏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嗯,给猫取名‘陛下’,给我备注‘太子’是吧。”   “……”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啊!!   可爱 第10章 .   毫不夸张的说,周一整个上午必修课的任课老师,绝对是他们整个学院最恐怖的那一位。因而在周日晚上,除了提前完成的鹿茗外,她寝室里另外三个姐妹都在埋头苦赶作业。   其实严格来说作业的量并不是很大,何况大家又都是学霸来的,这点作业花个把小时完全可以做完。奈何一宿舍三个拖延症都凑到了一起,你也拖我也拖的,一不小心就几乎拖到了死线上。   在晚上将将要熄灯的最后一刻大家才终于赶完了。   “肩膀酸死了,”陶雨琼从位置上站起来,连着做了好几个伸展动作,“真没想到都大学了还有写作业到半夜的情况。”   “你怕不是对大学有什么误解。”黎歌打开桌前的台灯。   “对啊,大学比高中累多了,”袁梦婳摊在椅子上唉声叹气,“早知道我就不加什么学生会了,天天开会开会是真的烦。”   “行了行了,赶紧洗脸刷牙去吧。”   “咦我睡衣哪儿去了。”   “没丢洗衣机里吧?”   早早洗漱完毕爬进床帘里的鹿茗默默看着大家忙来忙去,有着昏暗环境的掩护,倒也没人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大家都从浴室里出来,这才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黎歌首先注意到她:“怎么了小可爱?”   “……”鹿茗咽了下口水,决定开门见山,“我想跟你们说件事儿来着。”   陶雨琼打开一瓶护肤乳液,“你说啊。”   鹿茗:“就是,陛下被领养了……”   话刚说完,正在拍水乳的陶雨琼和爬床梯到一半的袁梦婳都停住了。   “啊?”   “谁?被谁领养的?”   鹿茗:“是一个学长……”其实昨天晚上就想跟她们说柏翊的,但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现在拖了一天后,她难免产生一点心虚感。   陶雨琼打断:“什么情况?哪个学长?咱们学校的?呦呦你什么时候认识学长了?”   袁梦婳跟着大喝:“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面对室友们的三道灼灼视线,她弱弱道:“就是,柏翊你们认识吗?”   又一阵短暂的安静。   陶雨琼和袁梦婳默契地同时倒吸了口气:“谁?!”   只有黎歌是真茫然不知:“谁啊?”   “……”   然后袁梦婳相当热情激动的花了五分钟时间,给黎歌详细介绍了柏翊此人,期间还有陶雨琼时不时的贴心补充。   鹿茗也跟着听了会儿,基本上和当初她问程遥遥时对方跟她说的差不多,只不过室友们的语气更夸张些,连带着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了。   等她们刚一科普完,鹿茗就感觉眼前闪过一抹白光,是黎歌拿着台灯在往她的方向照。   “鹿呦呦同学,你最好赶快如实坦白。”   “呃……”   鹿茗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那种审讯室里被拷问的犯人,眯了眯眼,下意识地拥着被子向床里面缩了缩。   而后她被迫在三个室友们的威逼利诱下,完完整整地把怎么和柏翊认识的、包括昨天的漫展今天的宠物店等等事件,全都详细地交代了个遍。   听后陶雨琼的第一反应是:“太子对你有意思!”   鹿茗:“?”   她想都不想便摆手,“怎么可能啊。”   “不然他莫名其妙要养个猫干嘛?”   “可能是…一个人生活觉得太寂寞了?”鹿茗没什么底气的猜测。   “……他还说随时让你去他家看猫啊!”   “他是怕我不放心而已,”鹿茗这回底气足了点,一本正经道,“而且我们都可以去啊,毕竟陛下是我们四个人一起捡到的嘛。”   室友们:“???”   大家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门外传来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还有一大串钥匙晃撞在一起的声音。   是宿管阿姨每晚熄灯后的例行巡查,如果遇到半夜还在大声聊天的寝室一般都会先敲门提醒,不马上安静的话就要直接拿钥匙开门进来训话了。   大家立刻噤声,片刻,听着门外那哗啦啦的钥匙声逐渐远去后,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担心宿管会不会突然折回来,也不敢再继续明目张胆地说话了,默默地爬上了各自的床。   鹿茗正以为刚才的话题应该结束了,然还没在被窝躺半分钟,手机里又冒出消息。   是她们宿舍的小群。   她刚点进去,就看到黎歌在@自己。   Li:【@呦呦鹿鸣】   Li:【继续说吧。】   呦呦鹿鸣:【[兔兔茫然.jpg]】   呦呦鹿鸣:【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呀,陛下暂时还在宠物店,学长说等他把该准备的东西都买了再把猫接回家。】   Rain:【我问一句哈,他有说让你陪他一起去买之类的话吗?】   鹿茗眨了眨眼,这还真有。   不过那也只因为……   下午在宠物店被学长兴师问罪关于“太子”和“陛下”这两个称呼时,她道完歉后,他顺势提出来的补偿而已。   或许也不算补偿。   结合当时的情境在鹿茗看来,柏翊开玩笑般提出这个要求,其实也相当于变相给她一个台阶下吧,而她要接这个台阶就肯定得答应。   但显然鹿茗没办法和室友们解释清楚这其中的原由,反而在她半晌没在群里吱声后,室友们纷纷开始发:【懂了。】   ……啊?懂什么了?   最后结束群聊的是黎歌的一句:【女大不中留果然是真的。】   “……”   是不是永远解释不清楚了。   ……   鹿茗的课表上整个周一周二都是满课,周三以后才稍微比较空。   而且周三没有必修课,只排了半个下午的选修,大一可以选的课程种类不是很多,加上当初抢课时校园网又卡得不行,最后鹿茗是半推半就报上的这门茶艺选修课。   得知后陶雨琼的第一反应是:“啥?是那种高级绿茶教学课吗?”   “……是正经教茶道的课!”   鹿茗自己虽然对此说不上多感兴趣,但父母在听说她选了这门课后倒是挺满意,又或者说,他们在致力于培养女儿成为知书达理的淑女这条路上从未放弃过。   为此鹿父甚至还特意搞了套实木茶桌摆在家里,周末一有空时就让她来泡茶。也多亏有父母的热情监督,鹿茗可以说每周都有在认真的温故知新。   茶艺教室不算很大,三十余张茶桌摆得整整齐齐,一般来说正好两人一桌轮流练习,且从第一次上课之后,每个人的座位就心照不宣地固定了。   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前几节课鹿茗身边一直都没人坐,她也一直独享着整张茶桌。   直到今天上课,她旁边位置的同学终于出现了。   男生有着一头棕黄色的天然卷,肤色白到说是病态的程度也不为过,看起来瘦瘦高高的,说话时一双眼睛总是笑着眯起。   “啊啊啊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哦。”   鹿茗刚到位置上坐下,就听身边人一边抖着身体一边碎碎念叨着。   她侧目看向他,对方也笑眯眯地看过来,然后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对她打招呼:“同学你好哇。”   他说话时还在一直在发抖,肩头也不断耸动着。   鹿茗回了声问好,犹豫了会儿,轻轻地关心:“你只穿了一件衣服吗?”   天然卷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顺便还把袖口翻上去证明给她看。   十一月底的天气居然还有人穿单件薄薄的衣服出门,鹿茗不得不赞叹于他的勇气。   天然卷抖了半天后大概是抖累了,终于消停,他大半个手都缩在袖子里,露在外面的一段手指无聊地去碰茶桌上的茶具。   “我之前忘记自己有报这门课了,今天一看课表才刚想起来的。”   鹿茗感到不可思议:“这也能忘吗?”学期都已经过大半了啊。   “嗯就是忘记了啊,”天然卷又露出大白牙,“本来我都想直接挂掉这门课算了,但是又想起来,去年我已经挂掉一次选修了。”   鹿茗茫然地问:“我们学校选修课不可以挂两次的吗?”   “可以的啊。”   天然卷把手里的小茶盏放回原来的位置,转过头对她很随意地笑,“只不过去年的选修课我也是忘记之后一次都没去上过,今年要再这样混,情节就显得比较恶劣了嘛。”   “……”   她默了片刻,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去年?你不是大一吗?”   “哦,我大二了哈。”天然卷笑眯眯地顺势说,“你是新生嘛?那可以叫我学长哦,在学校里有什么不了解的也可以来问我哈。”   “……”   总之这位天然卷学长的性格在鹿茗看来真的有点迷,不过却意外挺好相处的,上课之后他的状态也出奇的认真,并不像鹿茗以为的那样会一直划水摆烂什么的。   虽然在后面的实操练习中他还是表现得一塌糊涂。   “有没有一种可能,练习泡茶时用的是冷水,我手指都被冻僵了所以才发挥不好呢?”他煞有介事地分析。   鹿茗看着面前满桌子的水渍,拿起一旁的茶巾边擦边诚恳道:“如果练习时不用冷水,这会儿你已经被严重烫伤了啊学长。”   ……   柏翊开车来的时候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十来分钟了。   鹿茗站在校门口的老榆树下,旁边还有位在卖糖炒栗子的大伯,她等了多久,栗子的甜香就在她鼻前萦绕了多久。   说想吃倒也不是很想吃,只是这股香气实在是太浓郁了,勾起她一个甜食爱好者的馋意简直不要太容易。   也是正在纠结买不买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鸣笛。   鹿茗回头,果然看见柏翊那辆熟悉的车停在距离自己不远处,这个时间段校门口来往的学生并不是很多,也没引起什么关注。   于是糖炒栗子立刻被忘到脑后,她小跑几步到车旁,车锁已经解开了,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时都可以算得上是熟门熟路。   “对不起,有点事耽搁晚了。”柏翊微微拧着眉同她道歉。   “没关系呀,我也没有等很久。”鹿茗上车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系安全带,把插销插上后才注意到身边人今天不一样的着装,“学长你今天穿得好正式啊。”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西裤和白衬衫,但没有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也是解开的。   她又直觉性地回头看了眼后座,果然看到了一件被随意丢在后面的西服外套。   柏翊边打着方向盘掉头边解释:“开了个比较麻烦的会,不小心忘了时间。”   鹿茗哦了声,没再多问什么。   车重新开上主路,柏翊视线微微侧了侧,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我穿西装很奇怪?”   鹿茗正因为车内温度太高而准备拉开外套的拉链,听他这么问,不由地偏过头去看他。   “不会啊,”她漆黑的眼珠子缀着点点明亮,认真地说,“虽然有点不习惯,但还是很帅的。”   柏翊目视前方,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缓缓勾起。   等车在主路上开过四五个红绿灯路口。   柏翊指节搭了搭方向盘,忽然问:“……卖宠物用品的商店怎么走?”   正低头玩手机的鹿茗瞬间抬眼,满脸不可思议。   “学长你都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还开了那么久的车!”   “……”这不是,一开始忘了问么。   可爱 第11章 .   其实要说普通的那种宠物用品,学校附近那家寄养陛下的宠物店里基本上就都有的卖。   但鹿茗上车后,见柏翊二话不说就往另一个方向开,还以为他自有明确的目的地呢,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最后还是鹿茗打开手机地图,查了下附近宠物用品商店的具体位置,再导航过去。   养猫也算不上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光是需要准备的生活用品种类就多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鹿茗导航到的这家宠物商店位于附近一家商场内,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后,顺着旁边的客梯直达商场三楼,很容易就看到了宠物商店的招牌。   刚一踏进去,立刻就有专业的店员走过来热情接待他们。   “欢迎光临,二位需要选购些什么呢?我们家主营猫狗用品,各个价位的品牌都很齐全的。”   鹿茗简直都快被店内琳琅满目的物品迷了眼,听店员这么说后,刚想翻出手机里提前编辑好的所需物品的备忘录,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身侧的男人已经率先出声了。   柏翊:“养猫需要的东西,每样都先来两份吧。”   一份是常用,两份是备用。   鹿茗刚点开备忘录的指尖一顿,啊…太子殿下不愧是太子殿下……   但她仍然表示:“还是需要挑一挑的吧。”   柏翊颔首:“你来吧。”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白的客人,店员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又挂上职业笑容:“好的,二位是第一次养猫对吗,日用品区在这边,食物区在后面哦。”   店员说话的同时也在不动声色观察着眼前这对男女。   两个人看起来虽然都挺年轻,但从头到脚的穿着目测下来却都是牌子货,想来肯定是不差钱的主。   “猫床、猫抓板、猫食盆都在这一块,啊猫爬架的话二位需要吗,我们家的猫爬架是可以帮忙送上门组装的。”   店员在推荐时视线主要放在少女身上,毕竟按照她长期以来的经验,情侣来买东西的话一般都是女方点头才算点头。   鹿茗在听完后下意识地偏头看向柏翊,于是店员随着她同样朝男人看去。   接收到软妹的目光,柏翊向她弯了弯唇,无所谓道:“看我干什么,不是说好让你选?”   店员:嗯,经验果然没错。   鹿茗:“……猫爬架的尺寸还是需要你来决定的呀。”   太子依然财大气粗:“选最大的。”   “很占地方的。”这就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底气吗。   “没事,我怕买小了,”他一顿,微笑道,“彰显不出陛下尊贵的身份。”   鹿茗:“……”   她不说了。   总之最后挑了个奶油色的五层结构猫爬架,占地大概三平米,不算是店里最大最夸张的,但对于只养一只猫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的豪华了。   决定完的时候鹿茗甚至还在心里感慨了一把,陛下还真算是攀上高枝了啊。   其余物品买起来也很快,基本上就是她对着备忘录一一比对需要的东西,店员就旁边负责引路和介绍牌子,最后则还是由鹿茗敲定拿哪一款哪一个颜色样式。   包括连带着猫粮猫砂也一起买完后,基本上就算是全部搞定了。   结账时店员询问他们的地址,稍晚一些时候工作人员会带着猫爬架上门来组装。   柏翊快速地报了遍住址,正在旁边研究小猫玩具的鹿茗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耳熟。   店员抄记得速度也很快,写完之后又念了一遍向他确认,待他点头后这才放下笔。   说第二遍地址时鹿茗听得更清楚了,她几乎是立刻瞪大眼睛:“学长你也住兰溪苑?!”   柏翊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用词:“也?”   “我家就在兰溪苑啊。”她眨着眼,感到不可思议,“我都在兰溪苑住了十多年了!”   柏翊同样很是意外,似乎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了然道:“十多年的话,你们家应该是一期。”   “啊……”   “我住二期,”他轻笑解释,“就是和你们哪儿隔了一条马路的隔壁小区,前几年才刚造完封顶。”   鹿茗恍然:“原来是这样吗。”   随后笑眼又弯起,“那也已经很巧了啊,我们住得很近诶!”从两个小区之间最近的门出入的话,大概就只需要几分钟时间。   柏翊垂眼看她,眼里露出笑意:“嗯,以后你想过来撸猫也很方便。”   果然软妹听后立刻更开心了。   除了猫爬架是由工作人员去仓库调货配送上门外,他们在店里买的其他东西都直接搬到了车上,不仅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连后座的空间也不能幸免。   重新上车后,鹿茗怀里抱着柏翊那件无处可安放的西装外套,扭头看了眼已经被各种东西塞满的后座,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买的太多了呀。”   之前在店里挑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店员帮忙一起运下来再放进车里后,这才后知后觉到这数量确实是有些夸张了。   柏翊扣好安全带,边发动着车子边无谓道:“正常,毕竟是九五之尊,吃穿用度是得奢靡一点。”   “……”这个梗是不是过不去了。   之后的路线就是先把这一车货搬回柏翊家里,把家里大概布置完后,差不多就可以去店里把猫猫接过来了。   在车路过鹿茗家所在的小区、再朝隔壁小区的地下车库开进去的时候,她好像忽然才想到。   “我想起来了,这两个小区的开发商都是学长你家的。”   “对。”柏翊倒是不怎么惊讶她会知道,毕竟柏氏在S市的房地产项目也一直都做得很大。   等他把车在自己的停车位上停稳后,又听鹿茗说:“那是不是就代表,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们那边小区的物业不负责了?”   柏翊将档位挂好,“那边物业很不负责?”   “其实也还好啦。”   只是前些年鹿茗楼上那一家住户天天晚上练钢琴,鹿父鹿母跟物业投诉了好久扰民问题,物业虽然也有上门调解但对方依旧我行我素,最后似乎物业也没辙了只能和稀泥般处理,气得鹿父差点都想报警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过多久弹钢琴那家人就搬走了,后来新搬来的那家人生活习惯一直保持得很好,鹿茗他们家也就没再纠结之前的事。   柏翊解了安全带,下车前很直接地对她说:“没事,以后物业有哪里失职的,可以随时来找我告状。”   鹿茗轻轻“哇”了一声。   突然觉得好像攀上高枝的不仅仅是陛下了……   买的东西太多,他们两个人一次肯定搬不完。   第一趟时鹿茗两只手抱着个猫窝,跟着拎了两大桶猫砂的柏翊上了电梯。   由于猫窝又大又浮夸,她抱在怀里时根本看不见前方脚下的路,只能一路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紧跟着柏翊的步伐。   跟他出了电梯,左拐,在门口驻足。   然后是输入六位密码的电子音,再接着是密码正确后的开锁声。   柏翊带她进门后,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语气随意又自然地报出一串数字:“963852。”   鹿茗还没反应过来。   他又补充说明:“门口密码,晚点我再给你一张小区门禁卡。”   这回反应过来了,她在原地呆了一下,而后忧心忡忡说:“谢谢学长但是不用啦,别给我门禁卡,密码也改一下吧不然太不安全了。”   柏翊好笑:“我就给你而已有什么不安全的。”   “就是不安全啊。”   “不是答应了你可以让你随时过来撸猫。”   “这个前提当然是你也有空在家的情况下,我才能过来撸猫啊。”   她秀气的眉头皱起,鼓着腮帮子一本正经地教育他,“学长你不可以这么轻易地相信别人的,万一…万一我偷你家东西呢?”   “……”他无奈,“那你会吗?”   “我是说你要有防人之心!”   柏翊还挺想反问她,相比起来咱们两个到底谁比较没有防人之心?   看她还站在玄关,他把自己手里两桶猫砂搁到墙边后,又折回来接过她一直抱着的猫窝,“直接踩进来吧,不用换鞋。”   见学长自己也确实直接穿着鞋踩在客厅地板上,鹿茗应声,乖乖跟着他走进去。   这才开始有意去观察他家的布置。   感觉和她想像中的差不太多,柏翊家的整体风格走的就是一个绝对的现代简约,房子的空间很大,家具却很少,单就一个客厅来说,一眼看过去能找到的颜色也就是那么几种而已。   虽然很酷,但鹿茗总觉得少了点温度。   柏翊拉开唯一的玻璃装饰柜,从众多品牌的矿泉水中随意挑了一瓶,走回到鹿茗身边时不忘主动拧开瓶盖再递给她。   瞬间想起之前自己半天没拧开瓶盖的糗事,鹿茗别扭地吸了吸鼻子,接过水道完谢后又小声说:“我真的能拧开。”   柏翊笑了声:“坐着休息会儿,我去把剩下的东西搬上来。”   “我跟你一起去呀。”   “用不上你,我自己就能拿完。”   鹿茗还想坚持,却被他一句“你可以先在这儿规划一下空间”给堵了回去。   好吧。   柏翊又分了两次才把车里所有东西都搬上来。   最后一趟拎着东西进门的时候,鹿茗刚把拆完外包装的猫窝摆到沙发边的角落里。   小姑娘不拘小节地跪坐在瓷砖地板上,她今天正好穿着一件毛绒绒的白色外套,后背的帽子上垂下两条长长的兔耳朵,从远处看过去还真的挺像一只圆圆的小兔子。   听见开门声后,小兔子扭过头来喊着:“学长猫窝放在这里怎么样?”   “可以啊。”柏翊踢了一脚把门带上。   “这边的墙正好空着,到时候可以把猫爬架装在这儿,”鹿茗也没挪动自己的位置,直接伸手给他比划,“猫砂盆就放在那个角落,那边离阳台比较近嘛,食盆和水盆的话……”   今天一整天的天气也不错,午后柔和的暖阳从窗外大片大片地洒进来,落到她身上时,好像她浑身上下都在温柔得发光。   这个画面在某一瞬间似乎猛地击中了谁的心脏。   柏翊把手里的东西随意放在地上,走到鹿茗身边轻轻把她拉起来:“地上太凉了,坐沙发上。”   “没关系呀,对了关于我刚才说的那些你有其他想法吗?”她睁着明亮的眼睛看他。   “没,”他眼底覆上一层柔软,顺从道,“都照你说的摆吧。”   女生大概天生就对家装布置之类的活动很感兴趣,鹿茗干劲十足地忙活了近一下午也没觉得多累,终于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猫爬架正好也被送过来了。   专业人士有条不紊地很快就将那个巨大的猫爬架搭装完毕,之后鹿茗又去阳台找来扫把大致清理了一下现场不可避免留下的垃圾,都收拾完了,她站在客厅里再一次完整打量起这个家。   和她刚进门时看到的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由于百分之九十的猫猫用品都是鹿茗挑的,所以这些东西在风格上自然也更贴合她的性格。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奶油色的猫爬架,接着是粉白色还带花边的猫窝、樱花色的食盆水盆,还有胡萝卜造型的立式猫抓板,以及各种各样的逗猫棒和猫玩具。   但这么多东西掺进柏翊那原本简约的空间里后,整体看起来却丝毫都不突兀,反而有种非常意外的合适感。   鹿茗看着这个丰富不少的空间,不免油然而生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同时也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猫猫在看到这一切后会是什么反应了。   “走吧学长,”她双手叉腰,笑眼盈盈地对柏翊道,“我们去接陛下回家。”   可爱 第12章 .   出发去接陛下时鹿茗还特意带上了刚买的猫包。   猫包是太空舱的样式,除了圆形的透明罩外,整体是淡粉的配色,材质很高级,刚买回来也没有什么异味。   今天下午宠物店的人似乎有点多,店门口的停车位都满满当当,柏翊车开过去慢吞吞地在附近晃了一圈,最后只能选择把车停在稍远些的位置再下车走过去。   鹿茗怀里抱着猫包,膝上还搭着那件西服外套。   下车前她把衣服递还给柏翊:“外面有点冷的,学长把外套穿上吧。”   这段时间算是最容易感冒的时节了,之前在商场和小区都是直接从停车场进的室内,基本吹不到风,现在毕竟还要在外面走段路。   柏翊接过外套,下了车后才利落地穿上。   明明是很正经的搭配,穿在他身上却好像没有那么严肃。   鹿茗看着他边向自己走过来,边慢条斯理地调整着袖口,他眼睫半垂,薄唇轻抿,几缕微乱的碎发随意搭在额前,整个人有种说不上的散漫气质。   她歪了歪脑袋,好像突然理解了程遥遥上次说的“柏翊不当明星可惜了”之类的话。   “怎么了?”柏翊从车另一边绕过来,走近了才发现软妹似乎在原地出神。   鹿茗:“学长,有星探挖你去当偶像明星吗?”   柏翊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话题,但还是漫不经心地应了:“有啊。”   软妹好像瞬间兴奋起来:“是挖你去做练习吗生,就是唱跳rap全面发展那种!”   他懒洋洋道:“差不多吧,怎么问这个?”   “我朋友说学长你不进娱乐圈怪可惜的。”   “……”他顿了顿,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没进娱乐圈?”   鹿茗呆了一下,面上的茫然逐渐过渡成震惊,似乎刚想开口,就听对方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   柏翊:“我直接收购了一家娱乐公司。”   “……?”   于是她那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走进宠物店,因为提前就已经联系过店员打好了招呼,所以陛下早就被带出来等着被领走了。   陛下在店里寄养的时间也比较长了,和几位照顾它店员也都有了一定的感情,现在突然要被带走了,大家一时之间难免都有点不舍。   柏翊从前台签完单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鹿茗抱着白猫坐在沙发上,边儿上围了一群正依依不舍在跟猫猫道别的店员们。   陛下表情一如既往的傲慢冷酷,那双半眯的蓝眸仿佛在说:舍不得?不存在的。   虽然表情是这样,但身体却一直在被迫营业。   鹿茗搂抱着它,同时抓起它的两条前腿,然后对着旁边的店员们挨个招摇过去,“来,陛下跟哥哥姐姐们挥手再见啦。”   陛下:“……”   鹿茗:“说谢谢哥哥姐姐们这段时间的照顾。”   陛下:“……喵。”   鹿茗:“热情一点。”   陛下:“……喵~”   鹿茗:“好乖哦,我们是最有礼貌的小猫咪对不对。”   陛下:“……”你说是就是吧。   把这副画面尽收眼底的柏翊差点笑出声。   嗯,感受到喵生不易了。   见他过来了,店员们也不再继续围着,打了声招呼便纷纷离开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终于不用再被抓着爪子营业的陛下如释重负般趴了下去。   鹿茗在它背上顺了几下毛,然后把白猫举起来递给柏翊:“学长你先抱一下,我把猫包打开。”   柏翊接过这个毛绒绒的白团子,这回倒是比上次抱猫更有经验了。   他是抱着很平和的心态接过的猫,但猫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刚才被小姑娘各种摆弄都敢怒不敢言,这回换人了,陛下毫不犹豫地就把刚才积攒的脾气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鹿茗才刚拉开猫包的拉链,一抬头就看到陛下激动闹腾的模样,“哎?”   柏翊眼皮蓦地一跳,一时没控制住它在空气中乱蹬的四条腿,正皱眉想调整一下抱猫的姿势,奈何陛下根本不等他抓稳自己,前腿猛地向前扒拉了两下。   就听一声不长不短的呲啦声。   锋利的猫爪在西服外套上留下了两道长达五公分的抓痕。   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的鹿茗:“……”   柏翊垂眼看着怀里这只嚣张至极的猫,他舔了舔后槽牙,稍微忍了忍,最后只简短地“啧”了一声。   胡乱发完一通脾气后的陛下安分了,甚至还慵懒地晃了几下自己的尾巴,一副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模样。   鹿茗连忙把猫抱回自己手上,“抱歉抱歉学长你没事吧?”   然后觉得自己仿佛说了句废话。   那衣服上那么明显的抓痕,怎么看都是很有事的样子啊。   柏翊似笑非笑:“没事啊。”   接着抬手到衣服上抓痕的位置,停顿半秒,轻轻摘下两根粘附在黑色料子上的白色猫毛。   鹿茗:“……”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这套西装…多少钱呀?”   柏翊没直接回她:“不是什么有名的牌子。”   鹿茗更紧张了:“还是手工高定?”   “……”   他没否认,弯腰把小姑娘刚才随手放在沙发上的猫包拎起来,再把打开拉链的进出口朝向她。   鹿茗会意,慢慢地把怀里的猫送进包里。   陛下这会儿倒是配合的很,第一次进猫包也不显得惊慌,反而进去以后很自然地调整成一个舒服的姿态,趴下来就给自己舔毛。   柏翊把拉链拉回去,简单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对她说:“回家吧。”   也不觉得沉,就这么直接拎着向外走。   鹿茗赶忙跟上,在从宠物店到停车位置的一路上她都显得欲言又止。   柏翊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她一会儿。   小姑娘实在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眉眼耷拉着,苦恼的表情简直完全写在了脸上。   他突然产生了点坏心思,故意加大了走路的脚步。   再看她,果然见她似乎脑子还没留意过来,但身体却为了跟上他而不自觉地加快了迈步的频率,最后甚至几乎都快小跑起来了。   她脑后的辫子和帽子上的兔耳朵一起在空中晃来晃去。   就很可爱。   重新坐上车,柏翊把猫包放到后座,在准备开车前觉得西装束着胳膊不太舒服,便又脱了下来。   他本想直接把外套朝后座丢,但一旁的鹿茗却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看到她动作自然地将他的衣服抱在胳膊上,柏翊感觉自己喉咙突然有点痒,轻轻咳了声,这才收回目光去发动车子。   “学长。”鹿茗忧虑地喊了他一声。   柏翊目视前方,回了她一句:“嗯?”   她坐得端正了些,犹豫着问:“是五位数吗?”   柏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开过一个绿灯的路口才了解她的意思。   居然还在纠结西装多少钱的问题吗。   他弯唇笑道:“差不多吧。”   差不多的意思也就等于不是。   鹿茗做好了心理准备,又问:“那是…六位数?”   柏翊一时没说话。   她就当他默认了,于是脑袋一歪,额头贴在旁边冰凉的车窗上,似乎愈发忧心忡忡。   柏翊有点无奈,但更多的还是想笑。   “衣服又不是你抓坏的,在担心什么?”   何况严格意义上,现在那只白猫的主人是他,承担自己宠物造的孽也是理所当然。   话虽如此,但鹿茗觉得自己好歹作为陛下的…半个前主人吧,心里那份愧疚感还是很强烈的。   叹了口气,她重新直回身子,盘算了一下这些年自己存的小金库,诚恳地表示:“六位数…如果是二以下开头的话,那我勉强还是能赔得起的。”   柏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小学妹居然这么有钱啊。”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自带了层调侃的意味。   鹿茗倒是有自知之明没再和这位太子爷争论关于多少钱才算有钱的说法。   同时心里也知道,退一步说就算是她的猫闯的祸,太子大概率也不会让她赔钱。   只是她自己会觉得有所愧疚罢了。   再次回到家后,阳光已经少得几乎没有了,客厅的光线略显昏暗,于是柏翊干脆开了灯。   柔和的白色灯光打下来,整个屋子看上去的感觉似乎和自然光下又有不同。   鹿茗本来在车上都有些犯困了,此刻又见到自己忙活大半个下午的成果,很快又精神起来。   她蹲下来打开猫包,柔声哄着陛下出来。   初到这个陌生的新环境,陛下显然有些防备,窝在猫包里警惕了好一会儿都没动弹。   当初鹿茗捡到它、刚把它偷偷带回寝室的时候,它一开始也是这样的反应。躲在一个小纸箱里,不管她们怎么喊它都不愿意出来。   等它自己放松警惕确认了外界是安全的后,这才慵懒地从箱子里迈出腿来。   因而这会儿鹿茗也不着急,耐心地轮番用逗猫棒和猫条来诱惑它,直到陛下终于愿意从猫包里出来了。   然后柏翊就看到她兴致勃勃地带着猫,在这个客厅开始一个一个的为它介绍起来。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啦,看这个超级高的架子是专属于你的哦,你可以在上面随便玩,想躺在哪一格就躺在哪一格。”   “这是吃饭喝水的地方,吃东西的时候要小心,尽量不要把食物弄到地上哦。”   “如果不喜欢躺在猫爬架上,你还可以睡在这个猫窝里,这个小床很软的……”   小姑娘每一句话都说得非常认真,相比起来,猫所回馈的反应就显得平淡了,有几次它都好像不想再继续听了,不过每次刚想跳走,下一秒就会被鹿茗一把抓回来。   然后继续按头跟它灌输关于这个新家的内容。   柏翊勾着唇,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人一猫好半天。   直到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是有电话打来。   “我接个电话。”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后对蹲在猫窝旁的鹿茗嘱咐了声。   鹿茗抓着猫,半侧过脑袋对他点了点头。   柏翊几步走到阳台后,这才把手机滑向接听,“妈。”   手机那头,夏织娴女士随意的声音传来:“阿翊啊,这两天忙吗?”   自家母亲可不是那种平白无故会打电话来关心儿子最近忙不忙的性格,柏翊平视着阳台窗外小区的绿化环境,干脆地开口:“挺忙的,没事就挂了。”   “你敢!”夏女士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声,而后语气又莫名软了下来,很是侧面含蓄地问道,“问你个事儿,你姑妈跟我说,你把小乐的微信拉黑了啊,这事儿真的假的?”   柏翊默了一瞬。   柏昇乐,他姑妈的儿子,也是他那位今年上高三的表弟。   他确实在前不久亲手拉黑了表弟,就在那次漫展上,至于原因……   柏翊散漫道:“柏昇乐找你告状了?”   夏女士:“那倒没有,妈这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这才打电话给你问问嘛。”   “原因啊,”柏翊是一点兄弟情都不在意地开口,“我看他太蠢了。”   夏女士:“……”   夏女士:“他怎么说都是你亲表弟……”   柏翊:“嗯,没其他事就挂了。”   “你给我等等!”夏女士听起来像是终于憋不住了,压抑了半天的好奇总算爆发,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度,“小乐说你上次问他什么‘跟二次元女生该怎么聊天’什么的是真的吗?!”   她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儿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生了!!”   柏翊眼皮连跳了好几下。   他暂时没出声,夏女士的嘴皮子却没停下:“妈不太懂啊这个所谓的‘二次元’是什么意思,所以就去查了一下,网上说二次元是什么‘动画漫画里的纸片人’……”   “……”   数秒的静默,夏女士刚才还满满兴奋的语气瞬间变了,她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你喜欢的真是纸片人???”   就特么的离谱。   柏翊握着手机,很是头疼地无奈澄清:“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纸片人。”他好声好气地重复了一次。   夏女士一颗悬起来的心总算放下,但很快她又敏锐的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他否定了喜欢纸片人。   但没有否认上一句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生了这句话。   夏织娴女士的眼睛开始缓缓瞪大。   可爱 第13章 .   如果要写一篇主题为《关于我家孩子太优秀而时常成为他人口中别人家小孩这件事》的相关小说的话,夏织娴女士表示自己写他百八十万个字应该不在话下。   外人眼里的柏翊:优秀、帅气、完美、天之骄子。   但亲妈眼里的柏翊:冷漠、闹心、不近人情、拽得二五八万。   夏女士从年轻时就一直很想要个女儿,奈何第一胎生了个儿子后,身体出了点问题,医生说基本上是没了再怀二胎的可能了,生女儿这个念头也就直接被断在了根源上。   短暂惆怅了一段时间后,她自己很快就想开了。   既然这样,把儿子养得贴己亲近些,总归也该是差不多的。   然生活的发展往往事与愿违。   自家儿子性格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从小就是一副生人勿近拽到要死的模样,平常连话都不怎么爱说,至于夏女士想象中那种母子一起温馨说悄悄话的场景更是绝无仅有。   好在随着柏翊慢慢长大后,他的性子也逐渐有所改善,虽然程度仅仅只是愿意和别人平常相处、不再拒人千里之外了而已。   这么多年过去,夏女士也早已认清现实。   想要儿子贴心是不太可能了。   ……但她还可以把希望寄托在未来儿媳妇身上嘛!   毕竟老话都说,两个人要在一起,那性格肯定得互补不是。   抱着这份期待,夏女士先是等过了儿子的前十八年,可惜无果。   虽然她自己和丈夫就是高中开始谈的恋爱,但儿子不喜欢早恋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   她如是自我安慰,继而又把期盼投注到成年之后的柏翊身上,毕竟大学是多么适合交女朋友的地方,多少罗曼蒂克的青春故事都发生在大学这几年。   于是她又怀揣着这个单纯的梦想白白等过了三年,依然无果。   甚至别说看到儿子找女朋友了,就连他身边关系好一点的女性朋友都找不出一个来,鉴于这一点,夏女士理所当然且不止一次产生过对于柏翊性取向方面的怀疑,虽然很快就被他严词否了就是。   等到第四年,柏翊开始逐步上手接触生意上的事了,家里先给了一个小公司让他试试看,没想到他在企业管理这方面的天赋极高,不出小半年的时间,原本业绩平平无奇的小公司愣是被他带到可圈可点。   老话又说,钱场得意,情场肯定失意。   在人生最美好的这几年都不谈恋爱的话,想来以后再主动去谈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或许再过上个几年,到了大家眼里那所谓“适婚龄”后,以柏翊的性格,大概会采用效率最高的方式,直接在圈子里找个各条件都差不多的千金小姐,彼此也不需要什么感情基础,完全相当于商业联姻般快速组建完自己的家庭。   虽然这样最没意思了,但她丝毫不怀疑这是自己儿子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到此为止,夏女士终于是决定暂时放弃她的儿媳梦了。   结果转机往往出现在泄气之后。   当听说柏翊或许大概可能有喜欢的女孩子的时候,夏女士在惊喜之余,很难不狠狠地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被加了某种相反的设定,不然为什么总是想要什么的时候根本不来,不抱希望之后反而立刻传来好消息。   不过为了防止自己空欢喜一场,她忍耐着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准备,等到今天终于是按捺不住了,这才给儿子打来这个电话。   一通乱七八糟的询问之后,柏翊居然默认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夏女士几乎差点从躺着的贵妃榻上弹起来。   “真的有情况了?!”   “她叫什么名字,是你们学校的吗,她是不是很可爱,有没有照片给妈看看!”   “你们到什么程度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哎呀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一声呢!!”   听筒里是自家母亲几乎掩藏不住的笑意,虽然打的是语音,但柏翊完全可以想像此刻母亲该是怎样夸张的表情。   没挨个回答她连珠炮似的问题,柏翊无奈地提醒她:“妈,你先冷静点。”   夏女士直接得寸进尺:“那你带她过来见个面,或者定个地方我过来找你们也行啊!”   “……”   柏翊揉了揉额角,转身后第一眼就向客厅看去。   原本蹲在猫窝旁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他下意识地走出阳台两步,这才发现她原来坐在另一侧沙发角落的位置上。   鹿茗垂着脑袋抱着猫,不知道正在专心做什么,隐约中似乎还能听到她兀自碎碎念叨的话语。   柏翊不由自主地向她又走近了些。   她仍然没注意到他,但她在做什么、嘴里念叨着什么,柏翊倒是清楚了。   鹿茗把猫抱在自己腿上,左手托起它其中一条前腿,右手上拿着商店买回来宠物指甲刀,正心无旁骛地为猫剪着过长的指甲。   白猫的表情虽然看上去很不乐意,但态度却还算配合,任由少女对自己为所欲为的同时,还毫无反抗地听着她连续不断的唠叨。   “陛下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小猫咪了,成熟小猫咪是不可以留这么危险的指甲的。”   “以后指甲再长出来,如果没有及时修剪的话,连走路都要小心哦。”   “绝对不可以抓人,也不可以抓沙发。”   “你今天做错事了知不知道,学长领养了你,那他现在就是你爸爸了,你怎么可以弄坏爸爸那么贵的衣服呢?”   “虽然你爸爸没有责怪你,但一会儿你还是要乖乖道歉哦,就跳到他怀里温柔的撒个娇再喵两声,他肯定会原谅你的啦……”   少女的嗓音轻柔细软,话语间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如附和般的猫叫。   眼前这副画面过于理想,以至于一瞬间就让柏翊整颗心柔软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直到耳畔再次想起夏女士好奇得要命的高声询问。   柏翊捂了下手机的听筒,在鹿茗依旧没察觉的情况下,默不作声地又快步回到了阳台上。   “说话啊你,突然沉默是什么意思?喂?阿翊?儿子?柏翊——”   “妈。”柏翊无可奈何地喊停她,“您先别急行吗。”   夏女士感到很是冤枉:“我只是想见见她而已!”   “所以说,还没到这个时候。”   “……什么意思?”   有飞鸟从不远处掠过,柏翊抬眼看向窗外的天空。   云层中交织着浅金色的余晖与蓝紫色的晚霞,于是他的眸底也立刻被染进这些丰富而热烈的色彩。   “意思就是,我还在追呢。”   ……   动漫社的社团活动每周一般只有一次,最多两次,时间也多数定在大家基本上都有空的周五周六晚上。   鹿茗他们班周五的整个下午排的都是体育课,正巧这周还是跑步训练,本身对体育运动这方面就极不擅长的少女在上完课后连晚饭都没力气去吃,累得回寝室直接躺尸。   瘫了大概有两个小时,这才觉得恢复了一半元气。   再一看手机,社团群里社长已经在@全体成员,并催着大家赶快来活动教室集合了。   鹿茗本想干脆请个假算了,然聊天框里一行字才打到一半,就见上面社长又发了一句:【今天有要事商讨!能来的都来啊,别再浑水摸鱼了好吗我亲爱的宝贝们!!】   其他社员们多数也都很给面子的开始在群里扣1。   于是鹿茗又默默地把刚打出来的半句话逐字删除,然后认命般从床上爬起来。   她匆匆赶到活动室时,里面的位置上几乎都坐满了人,好在提前到的程遥遥立刻向她招手示意:“这边这边!”   在程遥遥特意给自己留的位置上落座后,鹿茗道了声谢,又好奇地问:“什么情况呀?”   “我也不清楚呢,社长说等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再公布。”   鹿茗点点头,又朝坐在最前面的社长看了眼,社长正低头抓着手机,双手并用飞速地打着字。   几秒后桌面上她和程遥遥挨着放在一起的两个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   是社长在群里又喊了一声:【还有没有要来的,再等各位最后五分钟——】   说是五分钟,其实也就等了两分钟。   就见社长果断把手机一收,忽然站起来用力拍了几下手,示意大家都别聊了先听他说。   所有人都很快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向他看去。   社长声情并茂啰啰嗦嗦地说了大概有十分钟的时间,虽然绝大多数都是废话,不过鹿茗还是大概提炼出了最主要的信息。   简单来说就是再过一个多月就到元旦了,学校每年对元旦晚会都很重视,而今年的晚会节目里,他们动漫社也被分到了一个名额。   学生会现在催节目单催得紧,因而他们社团要表演什么内容就是今天晚上大家聚在一起主要该商量的。   听后大家的想法都很多,于是安静了没一会儿的室内又开始喧闹起来。   “安静啊——”社长刻意地咳了两声,不得不主持大局,“有啥想法一个一个提最后再投票决定吧,我先说一个,直接搞最容易的cosplay走台秀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底下的反对意见可以说是接踵而来。   “咋又是cosplay啊,咱是动漫社又不是cos社。”   社长:“……内啥,就是说,咱学校也没cos社啊。”   “cosplay我倒是没意见,但是走台也太尴尬了吧。”   “而且cos啥呢,各自出不同的动漫角色感觉好乱啊,只出一部动漫又不合适每个人。”   “妆造的成本也很高诶!”   “非得搞这个的话,我申请做幕后,我舞台恐惧症来的。”   社长:“……”   社长:“okok,米娜,就当我刚刚啥也没说好吧!别抓着我吐槽了,不管是谁赶紧提下一个方案吧求求!”   这时候所有人倒是开始默契的纷纷禁言了。   社长同样无言,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又拿出手机,决定搜搜看其他学校的动漫社一般都是出什么节目的。   大概两分钟后,他迟疑着再次开口:“要不,搞歌曲串烧?”   提出这个方案时,他自己都觉得槽点满满,甚至都已经可以猜到之后又会被怎样吐槽了,反正肯定会有人说“哎呀咱们又不是音乐社搞什么唱歌啊”之类的。   却没想到大家反而更加认同这个提议。   “啊对,可以搞那些经典的ACG歌曲串烧,肯定很有共鸣!”   “感觉很有意思诶,我首先提名《青鸟》,火之意志永存于心谢谢!”   “那《Butter-Fly》肯定也不能少啊。”   “一人血书《恋爱循环》啦!”   “两人血书。”   ……   于是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从讨论节目的形式,直接过渡成了串烧里面要放哪些歌了,甚至大家还越说越热火朝天。   社长扶额,对每个人的建议都连连点头,满眼只剩无奈。   趁大家聊得起劲的功夫,鹿茗正好偷偷摸了会儿鱼。   寝室微信群里袁梦婳不久前发了条消息:【姐妹们我刚从校外回来,校门口有卖烤红薯的,香得我头昏脑胀头皮发麻头晕目眩,大家想吃吗?@所有人】   Li:【1】   婳婳不是画画:【好嘞~】   Rain:【可恶竟然不早说,我晚饭都吃撑了哭……】   婳婳不是画画:【哈哈哈哈哈吃不下就别吃了】   婳婳不是画画:【呦呦呢?】   Rain:【@呦呦鹿鸣】   Li:【她好像晚上本来就没吃饭。】   婳婳不是画画:【行那我就买三个啦~】   鹿茗才爬楼看完消息,连忙在群里回了一句:【谢谢婳婳!】   袁梦婳大概一直在玩手机,几乎是秒回了个“不客气哟”的表情包。   之后陶雨琼又发了句:【呦呦怎么没吃晚饭呀?】   呦呦鹿鸣:【上完体育课累cry直接回寝室躺下了……】   她们寝室除了黎歌外,剩下三个人都是属于不爱运动那类的,于是群里顺势就开始吐槽起了今天的体育课。   鹿茗注意力几乎全放在了手机上,一时没留心活动室里大家之后聊了什么,直到身边的程遥遥一连喊了她两声她才茫然抬头。   不抬不知道,一抬就吓了一跳。   包括社长,在场每个人都朝她看过来。   鹿茗瞬间感到一阵无措,清亮的眼睛茫然地眨巴了几下,很是惶恐道:“怎…么了?”   社长率先对她露出一抹自以为无害的微笑。   “啊就是想问,之前的入社申请表里有一栏是问特长的,那个你应该是认真填的吧?”   鹿茗愣愣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社长果断打了个响指:“OK那就鹿茗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赞同,更有甚者已经开始鼓掌了。   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鹿茗:“??”   她求助般看向身边的女生,程遥遥低声解释:“刚才不是聊歌单嘛,然后就有人问社团里有没有会什么乐器的到时候可以伴奏。”   鹿茗依然懵懵地应了声。   程遥遥:“完了以后没一个人主动站出来的,再然后社长就想起你了。”   鹿茗仍然不理解:“为什么呀?”   “入社之前填过申请表啊,上面有问个人特长的,”程遥遥向她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我们一般都随便填或者干脆忽略那一栏的,你呢?”   终于理清楚的鹿茗:“……”   当初自己在特长那一栏写了什么来着……   哦……   好像是“古筝八级”……   她深刻地感觉自己被上了一课,果然做人是不可以太老实的!   可爱 第14章 .   从小作为就格外怕冷星人,鹿茗算是身边最早一批换上棉袄或羽绒服的。   十二月的空气已经变得萧瑟,每天早上在宿舍醒来后,基本上都能看到阳台的玻璃窗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   南方没有暖气,在这瑟瑟冷天里,鹿茗最喜欢的还是几门可以开热空调的课。   包括在机房上的一些软件绘图课,另外则是选修的茶艺课。   这周的茶艺课,鹿茗赶到教室的时候其他同学基本上都已经到了,而她身边的位置却是空的,还以为上周刚认识的那位天然卷学长今天又不来了,没想到对方踩在课铃响起的瞬间姗姗来迟。   天然卷学长大概终于向冷空气低头了,今天不仅穿了件加绒的厚卫衣,外面还罩着宽松的大外套。   虽然他在位置上坐下后的第一句话依然是:“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鹿茗甚至怀疑这就是他的口头禅,明明茶艺教室里的暖风都开到二十七度了。   二十余秒的课铃响完,开始上课的老师随即让大家翻开课本。   鹿茗正从包里找着书和笔,就听身边传来一声不要太明显的疑惑。   “这门课居然还有课本??”   “?”   她把那本厚厚的茶文化书从包里拿出来,“你没有吗?”   天然卷学长还挺无辜:“我没有啊。”   “第一次上课的时候就发了呀…哦,”鹿茗说着说着也反应过来了,“忘记了,学长你之前没来上课来着。”   天然卷朝她的方向侧着半个身子,胳膊肘撑在茶桌上,半个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   “上周我来上课了,那也没用到课本啊。”   鹿茗抬眼看向讲台,见老师正忙着打开自己电脑的PPT,便压低声音开始耐心同身边人解释。   “因为茶艺还是以实操为主,多数时候不需要用到课本,而且老师说这本书也挺重的背来背去很麻烦,如果下次上课需要用书的话她会提前在群里通知大家带的。”   说到这里,她又“啊”了声。   “学长,你不会连课群也没进吧?”   天然卷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表示:“我要是在群里,也不可能会错过半个学期的课了。”   “……”说的也是。   茶艺老师已经调好教室的投影,准备正式讲课了。   没办法,鹿茗只能把课本往桌子中间靠了靠,“不介意的话就先跟我拼一下吧,等下课后再去问问老师还有没有多余的书。”   “好哦,”天然卷又露出他整齐的大白牙,“谢谢学妹,你真是个好人。”   “……”话听起来虽然乖乖的,但她还是说了句不客气。   鹿茗从小到大都有在刚拿到课本的时候就立刻写名字的习惯,到了大学也没改掉。   天然卷伸手想简单翻一下这本厚书,然后在刚翻开封面的时候就看到了扉页的右下角,那个用蓝色圆珠笔写的名字。   鹿茗。   天然卷的第一反应是笑着夸她:“学妹你的字很好看啊。”   虽说一般情况下字如其人,但这么可爱的女生写的字体却不像她本人一样秀气,反而字迹苍劲笔画跌宕,颇有几分笔走龙蛇的气势。   教室里的温度已经开始偏热了,鹿茗边把自己羽绒外套的拉链拉开,边道谢后随口解释:“小时候有练过书法。”   “怪不得。”天然卷学长很是认可地点头,接着话题又突然一转,“怪不得你会选这门课。”   鹿茗茫然。   他又去指书上她的名字,笑眯眯道:“品茗品茗,‘茗’这个字不就是茶的意思吗。”   “……好吧,也对。”   选修课的课堂氛围向来都比较轻松,课到一半老师还会给上几分钟的休息时间。   天冷之后鹿茗每天上课时都喜欢带保温杯,里面要么是自己泡的甜丝丝的花果茶,要么是去食堂让阿姨帮忙装的红枣银耳汤。   课间她刚把水杯打开,然后倒了半杯盖的温热茶汤出来,天然卷就好奇地问了句这是什么。   “蜂蜜桂花茶,”她解释,“冬天喝很舒服的。”   天然卷学长状似了然地晃了晃脑袋,接着忽然说自己要出去一下,随后就站了起来。   鹿茗拿起杯盖不急不缓地吹着上面的热气,等温度不那么烫了,才慢慢开始喝。   半杯水刚喝完,天然卷学长就回来了,还是带着东西回来的。   鹿茗看着他手里明显是刚买的某品牌的冰糖雪梨饮料,不由道:“学长你也喜欢喝这个呀。”   虽然身边多数人都对这个饮料的评价是齁甜齁甜,但她一直都觉得还好啊,明明挺好喝的。   天然卷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两大口。   放下手后,表情变得很是一言难尽:“我靠,要得糖尿病了。”   鹿茗:“……”   直到后半节课快要开始了,天然卷像是才想起来,拿出手机让鹿茗帮忙把他拉进课群里。   鹿茗应了声,邀人进群就得先加微信,她便打开自己的二维码递过去。   很快就收到了新的好友申请,对方昵称叫“爱的狂徒”。   “……”   她语塞片刻,点了同意后,在继续上课前默默地把这位狂徒邀请进了茶艺课群。   ……   从上次的社团活动结束后,鹿茗原本还算闲散的生活就开始愈发忙碌了。   除了日常课业需要兼顾以外,每天还得抽出点时间去练习古筝。社里大家最后投票敲定了把八首动漫歌曲,以串烧形式截取了每首歌最经典的片段,全部加起来大概八分钟时间。   为了排练,社长甚至还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去学校的音乐教室好说歹说借了架古筝回来。   虽然节目只有短短八分钟,但落到鹿茗身上的压力还是不轻。她又是个很怕会因为自己的一点失误影响其他人的,因而每天在练琴上花的时间就更多。   半个下午的茶艺课上完,剩下的半个午后理所当然的又是在社团活动教室度过,直到胃部传来明显饥饿感时才想起吃饭。   冬季的天色暗得比较早,她从活动教室往食堂走的路上,正好见证了学校里一盏盏路灯同时亮起的瞬间。她呵了口气,迅速液化的白气缓缓消弭在灯光下。   正值饭点的几个食堂几乎全部人满为患,鹿茗随便挑了个打菜的窗口排队,等待期间过于无聊,便随手对着前方漫长的队伍拍了张照片。   接着发了条朋友圈,配文是一个简单的“饿”字,后面还跟着一长串烘托情绪的省略号。   完了之后返回微信主页面,之前上课时设置了消息免打扰,这会儿才注意到茶艺课群里有未读消息。   点进去后,发现第一条是茶艺老师发的一句:【我这课都快结束了还有同学进群呢?】   老师这句话的上一条群消息是“你成功邀请爱的狂徒加入了群聊”。   鹿茗:“……”   后面就是其他几个看热闹发同学刷屏扣“6”。   在一片“666”中,那位昵称为“爱的狂徒”的某人还穿插了一句:【老师那我还有及格的可能吗?】   鹿茗再次:“………”   虽然不知道天然卷学长是怎么想的,但她是隔着屏幕都能替他感到尴尬。   老师也像是无语了,好一会儿才回复:【虽然渺茫,但还是有机会的。还有这位狂徒同学,你怎么连备注都不改?】   再然后“爱的狂徒”就乖乖地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群昵称。   鹿茗也是到这会儿才知道天然卷学长原来叫沈喆川,于是她又点开对方的主页,把这个名字打了上去。   弄完后朋友圈里也亮起了红点,刚才发的那条朋友圈已经收到了五六个点赞,还有两条评论。   第一条的鹿母回的:【晚上吃得清淡一点比较健康。】   第二条是黎歌:【寝室里还有两桶泡面,要回来吃吗?】   鹿茗笑了一下,先回复了室友:【谢谢黎哥er,不过我快排到啦~】   接着才去回复了妈妈一句“好哒”。   队伍总算排到了自己,鹿茗收起手机,不过在退出微信前的一瞬间,好像看到朋友圈那里又亮起了新的红点。   直到打完菜、好不容易在就餐区的某个角落找到空位置坐下,她才再次打开手机。   红点里显示着数字2。   两条提醒分别是来自柏翊学长的点赞,以及柏翊学长的评论:【想不想吃火锅?】   鹿茗还没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邀请,紧接着就看到对方直接发来了私聊消息。   躺着收钱:【校门口那家火锅不需要排队,去吃吗?】   鹿茗右手握着筷子,左手打字不太利索,干脆就长按着给他回了条语音:“不用啦学长,我刚买到饭了。”   说罢还顺便对着餐盘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那边过了大概半分钟才回复消息过来,她咽下嘴里的食物,侧目去看手机。   躺着收钱:【哪个食堂?人多不多?】   她又用语音回道:“三食堂,人挺多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空着的桌子。”   躺着收钱:【那我现在过来。】   鹿茗歪了下脑袋,很是不解地看着这条消息。   这是什么逻辑?   “学长你不是要去吃火锅吗?”   蓝牙耳机里传来女生这句疑问,她那边食堂的背景音嘈杂不已,反而衬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软搭搭的。   柏翊抬手把耳机的位置戴正,从椅子上拎起大衣后就迈着大步向宿舍外走。   身后是室友们的大喊。   “竟然要抛弃兄弟们吗不是说好一会儿去吃火锅的嘛!!”   “难得晚上聚一次突然这是要去哪儿啊?大哥?太子?殿——下——”   柏翊在出门前摆了下手,财大气粗地表示:“你们随便吃,直接记我账上就行了。”   接着就头也不回毫无留恋地走了。   顺便边走边给软妹回了条消息:【计划取消了。】   软妹没再回语音,而是慢吞吞地打了个四个字过来:【为什么呀?】   躺着收钱:【没人一起,一个人吃火锅太寂寞了。】   ……   其实距离之前和柏翊一起去宠物店那次到现在,也不过才不到一周的时间。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鹿茗总有种好像很久没见过他了的错觉。   虽然大家名义上还是一个学校里的学生,但学校本来就大,加上他已经大四了,在校的时间不用说都知道是少得离谱,所以他们在学校里遇见的可能性自然也挺低的。   过完这个学期,再过个半年他就要毕业了,等到那时候估计就连这种可能性都没了。   鹿茗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进食速度,同时神游般思索着,或许很快他们就会变成两个世界的人了?毕竟对方是柏翊嘛。   正出神间,她垂眸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只手,下一秒那只手里握着的两块巧克力被放在了她的餐盘边。   鹿茗下意识地抬起下巴,正好看到男人在自己对面的位置上落座。   几乎是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柏翊的眼底就不受控制地溢出笑意。   “好久不见?”   鹿茗眨眨眼:“……好久不见。”   接着又愣愣地问,“学长你是怎么那么快就找到我的?”她只说了自己在三食堂,也没告诉过他具体位置啊。   不知道,反正他就是一眼找到了。   柏翊轻笑:“大概整个食堂那么多人里只有你穿了粉红色的羽绒服吧。” 第15章 .   柏翊也算是挺久没来过学校食堂吃饭了,学校的食堂几乎每年都有或多或少的改动,眼下环顾一周,不少窗口新卖的东西在他脑海中几乎可以说毫无印象。   他在餐食方面没什么挑剔的习惯,直接选了个看上去目前排队人数最少的窗口,很快就随意地买了份铁板牛肉饭。   端着餐盘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一直乖巧地坐在位置上,像是在刻意等他一起吃饭似的,并没有再动自己面前的饭菜。   柏翊走近了,重新在她面前坐下后,才看到鹿茗虽然没动筷子,手上却在研究把玩着自己刚才搁下的那两颗巧克力。   巧克力是中午从公司带的,那时他正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路过外面的秘书组的工位时突然被叫住。   “老大!”时任秘书组组长的Alina连忙走过来,将手里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向他递过去,同时笑得一脸幸福,“沾沾喜气吧。”   柏翊挑了下眉,抬眼环顾一圈,不意外地发现其他员工的工位上也都摆着相同的礼盒,于是很快想起自己这位秘书上周请假貌似就是结婚去的。   “恭喜你了。”他收下了那一小盒伴手礼,道贺完后顺手又很大方地给秘书转了笔不菲的红包钱。   “哇谢谢老大!!”   柏翊回办公室后把伴手礼盒拆开看了眼,里面除了一堆作为填充物的拉菲草外,还有两块价格不便宜的进口巧克力、一张写着祝福语的干花书签、几颗系着丝带的烟蓝色香熏石。   他把书签和香熏石随手搁到了桌上的笔筒里,又犹豫片刻,明明一直都对甜食无感,却仿佛鬼使神差般把两块巧克力带在了身上。   现在想来,大概就是为了给她吧。   “学长我现在可以吃吗?”   小姑娘手里捏着巧克力,大概是食堂空气有点闷,而且她穿得有点多了,面颊上因热浮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她面颊印着酒窝,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清透的鹿眼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没有自觉吗,都已经这么可爱了还要卖萌?   柏翊掩饰性地咳了两声,稍稍移开自己的视线,“都已经送给你了怎么还要问。”   鹿茗弯着眼,立刻撕开了其中一块巧克力的包装。   巧克力虽然不太厚,却足足有她半个手掌那么大,因为现在天气凉不容易软化,所以咬起来还是脆脆的。   柏翊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吃巧克力也能吃得那么专注的,她两只手一起捏着包装袋,吧嗒一下咬掉了其中一个角后,在感受着巧克力在口腔慢慢融化的同时,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   他视线落到她手里那块缺了一口的巧克力上,上面那一圈小小的牙印依稀可见。   “好吃吗?”他下意识地问。   “唔…有点苦。”鹿茗微微皱着眉,实话实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   包装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是苦的,不过回味上来又很香,所以她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无法接受。   柏翊勾了勾唇,语气了然般说:“你是泡在蜂蜜里长大的吧,一点苦都吃不了。”   闻言鹿茗的眼睛立刻睁得大大的,企图为自己辩解道:“真的是苦的,学长你没吃过吗,要尝尝看吗?”   他微愣。   目光从她那双澈亮的眼睛上,慢慢再次转移到她手里捏着的大半块巧克力上。   更确切地说,是落在被她咬过后留下的那圈淡淡的牙印上。   那怎么行呢。他在心里这么义正言辞地想着。   但不知为何,说出口时话却莫名变成了:“哦,那尝尝吧。”   女生的面上尽是懵懂纯粹,柏翊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草,突然生起一股对自己这种不做人行为的唾弃。   然而还没等太子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出现太多。   就见软妹很是自然地拿起桌上另一块没拆过的巧克力递了过来。   “这块还给你呀。”鹿茗理所当然地说。   “………”   太子沉默一会儿,继而在心里骂了第二句草。   鹿茗虽然觉得巧克力不够甜不合自己口味,但拆都拆了,咬也咬了,到底还是一口一口全吃完了。   “对了,学长你今天怎么会在学校啊?”   “下午有场讲座。”   “噢噢,”各个分院确实时不时就会请各种讲师来做演讲,她理解地点头,“应该是很重要的讲座吧。”不然感觉他也不会浪费时间特意过来听的样子。   柏翊却说:“也就那样吧,还有,谁告诉你我是去听的?”   鹿茗歪了下脑袋,“诶?那你……”   他扬着眼睫,“嗯”了声后轻描淡写道:“是讲的那一个。”   果然软妹她立刻就把震惊写在了脸上。   柏翊忍着笑,又吃了两口饭后,这才听她缓缓出声。   “学长,”她手里还抓着巧克力的包装袋,语调虽然听起来软绵绵的,但满眼的真挚却毫不作假,“你真的是我认识的最厉害的人了。”   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她觉得他简直就是毋庸置疑的天之骄子吧。   她的夸赞来得直白又诚恳。   柏翊虽然从很小开始就已经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话,但像此刻这样蓦得感到耳根隐隐发烫的经历却还是头一遭。   感觉正有股无端的热意在从心口绵延,他又假意偏头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地问她:“你呢,最近有在忙什么?”   鹿茗没觉得他的关心有什么不对,既然被问了,干脆就把在准备元旦晚会节目的事大致说了。   末了也下意识地问了句,“学长到时候会来看吗?”   一般来说,大四是不太要求强制参加这种活动的,这个时候的大家差不多都已经把社团退完了不说,何况临近毕业都忙着参加各种实训实习,基本上都是没太多空闲时间的。   柏翊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她还会弹古筝,他虽然没见过,但又似乎能想像她端坐弹琴时恬静的画面。   “应该会吧。”他如是颔首。   虽然表述出的话还是带有不确定性,但却已经在心里默默敲定,到时候不论有什么其他事都直接推了。   听后鹿茗弯着笑眼,顺势就着这个话题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话,包括他们社团敲定的一些歌单、编曲时遇到那些的无语又好笑的小事等等。   或许是从小在家里一直被教育要食不言寝不语,现如今受到父母的约束变少以后,她好像反而变得像个小鹦鹉似的愈发能说起来。   柏翊虽然听得饶有兴味,但等他都把饭吃完了小姑娘还在说话,他看向她面前只寥寥动过几筷子的饭菜,无奈地提醒:“先吃饭,都凉了。”   她倒是听话,拿起筷子吃了几口。   接着很快又再次把筷子放了下去,将嘴里的食物咽干净后表示:“我吃饱了。”   柏翊:“?”   他蹙眉看着她盘子里的饭菜,“才吃多少就饱了。”不久前在朋友圈喊饿的是谁?   鹿茗想了想,很快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可能是因为刚才吃了好大一块巧克力吧。”   柏翊再次:“?”   所以归根到底居然还是他的错了?   ……   这周五下午鹿茗回家的时候,除了许怀砚还在忙工作不在之外,鹿父鹿母倒是都在家里。   近几年家里的生意逐渐越做越大,父母的忙碌程度也是肉眼可见的增加,像今天这样鹿父在厨房悠闲做饭、鹿母在吧台切水果的场景,鹿茗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呦呦回来啦。”鹿母正好看见刚从玄关进来的女儿。   鹿茗乖乖地和父母一一问好,随后连外套都还没来得及脱,就被母亲催着赶紧先去洗手。   她从浴室出来回到客厅时,鹿母已经坐在沙发上了,茶几上还摆着一只精致的果盘。   鹿母今年年纪虽然已经是五打头了,但整个人的状态保养得却像是三十几岁的人。   家里温度暖和,她就只穿着一件低领的家居服,搭着一条素色的披肩,即便是在家里也时刻挺直脊背,修长的脖颈同样保持得无比端正。   鹿茗不禁想起自己初中时学校开家长会那次。   那是在夏天,所以母亲是穿着优雅得体的旗袍去的学校,并且化着一丝不苟的妆、戴着全套的金贵首饰、长发用翡翠簪子盘在脑后,整体的气质在一众家长中直接脱颖而出。   后来家长会结束,鹿茗听同班的好友悄悄感叹。   “你妈妈好年轻好漂亮哦,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凶…我们都不太敢上前跟她打招呼。”   太对了。   鹿茗默默地在心里点头,就连她都时常会觉得妈妈好像看起来好像永远都是这样……这样不怒自威。   正好鹿母刚把电视调到自己满意的节目,一个在播放古典音乐的台。   “来,过来吃水果。”她放下遥控器,向女儿颔首。   鹿茗应了声,坐在母亲身边后,多年来的习惯也让她不自觉地把腰杆挺得笔直。   “多吃蓝莓,对眼睛好,还有猕猴桃,补充维C的,”鹿母说到这里,忽然又问,“之前让你带去学校的那几瓶维生素有按时吃吗?”   刚往嘴里送了块猕猴桃的鹿茗咽下去后才点头:“在吃的。”   “还有多少?”   “每一种都还有四分之一瓶吧。”   鹿母在心里估算了数量,觉得没问题了才“嗯”了声,继而又说:“快吃完了,周日回学校之前再带点过去。”   “……好的。”   在鹿茗被古典乐熏陶了一个多小时后,同时在鹿父就快做好饭之际,大门口终于传来了她心心念念许久的动静。   许怀砚刚一进门,就听见客厅传来妹妹略显激动却又不得不有所克制的喊声。   “哥哥回来啦。”   他扫了眼沙发坐着的人,又扫了眼电视里放的节目,瞬间心下了然。   “妈,”换了鞋进门后许怀砚先是喊了声鹿母,后又对刚从厨房端菜出来到餐厅的鹿父问好,“叔叔。”   “阿砚下班了啊。”鹿父温和地向他点了下头,转而便继续回厨房端菜了。   在客厅里两位女士的注视下,许怀砚很是随意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向旁边的小沙发上一丢,然后整个人也斜着躺靠了下去,懒洋洋的,没一点坐姿。   果不其然下一秒耳畔就传来了鹿母不悦的声音。   “我是没给你生骨头吗?”   “生了啊——”许怀砚拖着长音,依旧懒得不行。   鹿母拧着眉头:“那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哦,坐没坐相,在外面不知道要被别人怎么说你。”   许怀砚保持着自己的姿势一动未动,顶嘴顶得也好像都是一种习惯了:“去外面再说呗,回家里那还不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啊。”   鹿茗已经在心里疯狂点头了。   同时也是真的佩服兄长的勇气,如果她也像他这样具有反抗精神,从小到大也不至于活得那么累了。   鹿母像是懒得再说儿子了,语气不善地念了句“真是的”后便别过了视线,似乎是觉得直接眼不见为净算了。   好在客厅的气氛没僵住太久,很快已经把所有饭菜都端上桌的鹿父在餐厅开始喊大家吃饭了。   一家人安静地吃完饭后,鹿茗帮着把碗碟放进洗碗机,接着一家人又安静地坐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   终于在许怀砚拎着外套留下一句“我先回房间了”时,鹿茗也跟着起身说了句她也回屋了。   鹿茗和许怀砚的房间中间虽然隔了间书房,但毕竟还是在同一侧。   各自进屋前,许怀砚压低嗓音问了句:“想不想打游戏?哥带你飞啊。”   鹿茗:“……”   她悄悄回头看了眼客厅沙发上坐着的父母,犹豫片刻还是对哥哥摇了摇头。   爸爸倒是还好,但妈妈在家的话经常会时不时进她房间,虽然说她都已经成年了也考上大学了,偶尔玩个手游也没什么。   但可能是从小被严厉管教惯了,鹿茗潜意识里还是会觉得被妈妈发现自己“不务正业”是一件究极可怕的事。   许怀砚轻笑了声,语气却是包容:“你就这点出息吧。”   “……”   ……   周六许怀砚还是要去公司,鹿母则出去做美容了,家里就只剩下鹿茗和鹿父两个人。   今天有点小雨,南方的天气本来就潮,现在一整天都是阴天,湿气就更重。   中午吃完饭后,眼见着鹿父就要朝电视柜的方向走,当即猜到他要做什么的鹿茗连忙先发制人地开口。   “爸爸你要睡午觉吗,我想去书房练会儿琴。”   毕竟电视柜里全是鹿父收藏的茶叶,他每次一过去鹿茗几乎就能猜到,接下去肯定又是顺势让她展示茶道的时间了。   ……虽然每个礼拜翻来覆去都不知道展示多少遍了,但是她在学校学的那些茶道真的就只是最简单的基础而已,到底那只是选修课,她也完全没有要考什么茶艺师的打算啊。   闻言鹿父果然顿足,虽然表情有点遗憾,但对于女儿练琴的说法还是点了头,“去吧,我看会儿公司账本。”   鹿茗一个人坐在书房,弹了会儿以前考级时练过无数遍的曲子,中途有点累了便暂时停下休息了会儿。倒了杯热茶,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放了十来分钟的空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后,这才重新打起精神。   反正都是练,而且妈妈正好也不在家,她想着,不如偷偷练会儿元旦节目的曲子好了。   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伴随着琴声和雨声一起过去了。   或许是今天没有午休的缘故,练完琴后鹿茗感觉全身格外疲惫。   从书房出来时,鹿父已经在厨房准备煲汤了,鹿茗忍不住浅浅地打了个哈欠,边走过去边问:“妈妈和哥哥他们还没回来吗?”   鹿父:“没呢,估计也快了。”   她点点头,然后挽起袖子,“我来帮您洗菜。”   鹿父倒也没拒绝女儿的好意,不过只安排了一些最简单的活儿给她。   父女两个人一起在厨房里忙活着,期间偶尔对话时,鹿父自然问到了刚才她在书房里弹的是什么曲子,他之前好像从没听她弹过。   鹿茗不免心虚了一下,好在她背对着爸爸在水槽前洗菜,倒是没让他看出来。   “就是一首新曲子,随便练了一下。”她简单地搪塞着,到底还是不敢实话实说。   同时也庆幸询问自己的不是妈妈,不然可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要是被妈妈知道她加入了那种“不务正业”的社团,还拿古筝那么努力地联系那种“不务正业”的曲子,怕是免不了要被严厉地指责一通。   晚上入睡前,鹿茗戴着蒸汽眼罩躺在床上以后发了会儿呆。   明明双休日是用来休息放松的,结果好像也没怎么休息,周六一天就这么直接过去了。   正无奈叹息时,忽然摆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犹豫片刻,还是摘下眼罩,伸手摸过手机的同时顺便拔掉了充电器。   指纹解锁的一瞬间,昏暗房间里屏幕突然亮起的光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等好不容易重新适应了亮度这才慢慢睁开。   居然来自柏翊学长的两条微信消息。   躺着收钱:【[图片]】   躺着收钱:【管管?】   鹿茗眨眨眼,把他发来的那张照片点开大图,两秒后眼底不由染上笑意。   照片背景似乎在他的书房,雪白的波斯猫正趴在银色笔记本的键盘上,它双眼闭着仿佛睡着了一般,而后面亮着的电脑屏幕界面正停留在某页文件上。   桌上零零散散地还摆着一些实体文件,鼠标旁则是一杯喝了一半的黑咖啡。   呦呦鹿鸣:【陛下好可爱哦!】   躺着收钱:【?】   躺着收钱:【我已经把它抱回猫窝两次了,它还是一直坚持跳到我电脑上睡觉:)】   呦呦鹿鸣:【学长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小猫咪是出于关心才这么做的!】   躺着收钱:【??】   是不是在她眼里,小猫咪永远不可能有什么坏心思。   柏翊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放松下身体向椅背靠了靠,这才继续回她:【托它的福,现在我工作更加做不完了。】   呦呦鹿鸣:【啊……】   他把杯子重新搁回桌上,还以为她肯定又会毫不犹豫地为猫说话,却不想几秒后她不按常理出牌地回过来这么一句。   呦呦鹿鸣:【那不然…先把陛下关阳台?】   他没忍住轻笑出声,索性把没处理完的工作暂时放在一边,专心和她聊起天。   躺着收钱:【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鹿茗没说自己本来都已经快睡着了,只回:【礼拜六嘛。】   躺着收钱:【在家里?】   呦呦鹿鸣:【嗯嗯。】   呦呦鹿鸣:【没其他事的话我一般周五下午就回家了,周日下午再返校。】   躺着收钱:【明天下午我也要回趟学校,要不要一起?】   想了想,他紧接着又补了句:【有时间的话你还可以顺便过来看看陛下。】   然而这两条消息发过去后却好像一时之间石沉大海,半晌都没再得到她的回应。   柏翊耐心地等了几分钟,等他剩下半杯咖啡都不紧不慢地喝完了,就在差点以为她是不是睡着了时,鹿茗终于回了消息。   呦呦鹿鸣:【呜吓死我了!】   他刚眉头一紧,紧接着又见他她发来一句:【差点就被妈妈发现了qaq……】   躺着收钱:【???】   呦呦鹿鸣:【刚才我妈妈突然悄无声息地开门进来,还好我反应快,直接把手机藏在了枕头底下,这才没被她发现。】   呦呦鹿鸣:【等她出去之后我又觉得她还在门口,担心她随时再次进来,于是硬生生装睡了好一会儿才敢睁开眼睛。】   柏翊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是这种原因,不理解的同时又感觉有点好笑。   躺着收钱:【都大学了,你妈妈她还管你管得那么严?】   呦呦鹿鸣:【是的呀,她超严厉的……】   呦呦鹿鸣:【差点忘记回刚才的消息了。】   呦呦鹿鸣:【好的呀,明天下午一起回学校吧。】   话题就这么被她给转了回来。   柏翊默默地将对话框里自己刚才打出的几个字删掉,就着她的话又问:【那要过来看陛下吗?】   呦呦鹿鸣:【要!!】   呦呦鹿鸣:【我好想陛下的!】   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兴奋,柏翊重新弯起唇角。   之后又简单聊十来分钟,在感觉小姑娘回消息的速度明显越来越慢后,直觉她大抵是已经困得不行了,他赶紧开始催她去睡吧。   看到他发来的最后那句晚安时,鹿茗的眼皮已经沉到快掀不起来了。   她握着手机侧躺着,在意识将将朦胧的一瞬间,手上陡然松了力气,没抓住的手机不轻不重地砸到了小臂上,一下子又让她睁开了眼睛。   好像还没有回复学长来着。   迷迷糊糊间想到这个,她半眯着眼,重新回到微信界面,不过困得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打字了,便按住左下角的语音条,含糊不清地给对方发了句“学长晚安”。   再然后终于是脑袋一歪完全睡了过去。   她的这句晚安又软又甜的,宛如在不经意间撒了个娇。   柏翊将手机附在耳边,把语音放出来时,一瞬间心跳下意识地加速,紧接着就感到耳朵蓦地一麻。   ……于是他把这条不过两秒的语音来回听了十几遍,最后甚至第一次用上了微信的收藏功能。   期间仍就一直趴在他键盘上的白猫睁了一次眼,大概是被他重复外放的声音给吵醒的,不过它摆了摆尾巴后很快又睡了回去。   柏翊噙着笑意,伸手轻轻在陛下背上摸了好几下。   “啧,暂时就先不把你关阳台了。”   “看在你今晚有功的份儿上。” 第16章 .   昨天下了几乎一整天的小雨在夜里就停了,虽然周日一大早就开了太阳,但房檐地面的水渍一直半干未干,空气也依旧湿沉。   早上目送完自家先生去公司工作后,夏织娴女士习惯性地又睡了个回笼觉,睡过正常早餐时间后,再次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了。   起床后她不紧不慢地做完一套护肤流程,又查阅确定了今天不需要赴什么约,连家门都不必出后,便只简单换了套舒适的家居服。   美好的一天大概就是从一顿精致的早午餐开始。   今天天气也好,夏女士久违地坐在自家宅子的花园里,面前摆着种类繁复的西式餐点,腿边乖巧趴着只半米长的金毛犬,抬眼还可以欣赏这个院子里栽种的各色山茶。   这个季节的茶花开得正好,加上夜里刚下过雨,沾了水的花瓣更显新鲜娇艳。   夏女士边慢条斯理地用餐,边琢磨着今天干点什么来打发时间比较好。   忽然就见管家快步走来向自己报备。   “太太,少爷回来了。”   夏女士正切煎蛋的刀叉一顿,表情很是意外:“阿翊回来了?”   下一秒原本趴在她腿边眯眼晒太阳的金毛仿佛得到了什么感应,倏得一下睁开眼睛站起来,夏女士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它已经摇着尾巴朝屋内奔过去了。   同样在朝这边走的柏翊正好和金毛打了个照面。   他半蹲下熟稔地揉了两把金毛的脑袋,同时喊了它一声:“Barry。”   听见自己名字后愈发兴奋的狗狗又绕着柏翊转了两圈。   “哟,今天是什么风啊,把我们家大少爷都给吹回来了。”夏女士放下餐具,端起精致的红茶杯。   这么明显的阴阳怪气在场除了Barry以外谁听不出来。   柏翊自然是知道原因,无非就是上次她打电话来非要看鹿茗照片,被他坚持拒绝之后直到现在都还在不高兴罢了。   他又安抚性地拍了拍金毛的背,随后站起来大步向母亲那边走。   柏翊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后,金毛也非常乖顺地坐在他旁边的地上。   这一幕被夏女士看到了,免不了又是两句嗔责,虽然话是对狗说的。   “怎么回事儿啊你,平常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一次的时候,是谁在家里辛辛苦苦带你啊?结果人难得回来一次,就摸了你两下你瞬间就倒戈了是吧?”   Barry仰着脑袋一脸无辜地吐着舌头。   柏翊满眼无奈,管家已经送了份新的餐具过来,他刚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擦手,就听夏女士的声音又传来。   “还有你,今天干嘛来了?”   现在是对他说的了,柏翊放下毛巾,随口道:“回来陪您吃顿饭。”   夏女士立刻嗤之以鼻:“拉倒吧你,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厨房可没准备你的饭。”   这话说得就牵强了。   柏翊倒也不在意,干脆顺着她的意思从位置上站起来,故意说反话:“那我这就走?”   “……你给我坐下!”   果不其然,夏女士无语地赏了儿子一个白眼。   一旁的管家面上含着笑意,把刚从厨房端来的餐食摆到柏翊面前。   “还是老刘对你好啊,”夏女生啧了声,“你爱吃什么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在柏家工作了快三十年的刘管家温和地笑道:“毕竟我也是看着少爷长大的嘛。”   柏翊拿叉子随意插了根烤芦笋,仿佛聊家常般自然:“刘叔对我好,吴婶也好。”   然后一顿,也没什么过渡,直接就问,“所以刘叔你和吴婶最近怎么样了,准备结婚没?”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刘管家瞬间老脸一红。   夏女士也干脆利落地抬手在儿子胳膊上打了两下,“这是你该关心的事儿吗。”   柏翊倒也不躲,“这怎么不是呢,毕竟我是刘叔看着长大的啊。”   刘管家:“……”   夏女士:“……臭小子,这么有空的话怎么不关心关心你自己的感情啊,上次就说还在追还在追,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儿媳妇人影呢?”   她口中所谓的“这么久了”实则也才过去十来天而已。   “这不是,”柏翊随手又卷了一叉子意面,“还在努力嘛。”   夏女士摇摇头,垂眼吹了吹刚被新倒上的这杯热红茶:“努力是没看出来,闲倒是挺闲的,居然还有空跑过来专门吃顿午饭。”   自己不回来的时候要被她责怪是不是都忘了还有个妈了。   回来了以后还要被她阴阳怪气是不是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干。   柏翊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也是挺难的。   他保持沉默地吃了两口意面,再一抬眼,正好看到不远处手里捧着东西正向花园这边走来的人影。   他立刻颔首喊了声:“吴婶。”   夏女士也是立刻皱眉:“都说了吴婶的事儿你少管。”   柏家的主宅很大,也经常会举办一些生意场上的宴会,因而家里光擅长不同菜系的厨师就有六位,而吴婶在柏家的主要工作也就是负责管厨房这一块。   同时她也是高级中式面点师,最擅长各类点心方面的制作,毫不夸张的说,喊的上名字的那些中式点心她基本上都不在话下。   吴婶走过来时手里还端着两个食盒,盒子是木质雕花的,拿起来份量不轻,见状一旁站着的刘管家忙上前两步帮忙接了一下。   “少爷,”吴婶身前的围裙都没脱下了,笑吟吟地和柏翊打了声招呼,又道,“您让我准备那些点心都在这儿了。”   柏翊笑了声:“不愧是高级大厨,效率就是高啊。”   “哎哟少爷您可别抬举我咯。”非常吃这一套的吴婶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倒是夏女士觉得有点奇怪,直接让刘管家把两个食盒都打开,看了眼里面装的点心后,随即面露诧异。   “蜜枣糕、核桃酥、红豆饼……”夏女士一连点了好几样,漂亮的眉眼一挑,“没一样是你爱吃的,怎么,是要送人啊?”   柏翊淡定地喝了口鲜榨橙汁,像是默认了。   吴婶也在一旁补充:“我也觉得不太像是少爷自己想吃的,他还嘱咐我多加点糖呢。”   夏女士随口念了句“那不得甜过头了”。   刚一说完,她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儿子,原本轻描淡写的眉眼也陡然变得灼热。   “难得是给……”她未来儿媳妇的??   “嗯。”柏翊放下玻璃杯,毫无隐瞒地坦诚点头,“差不多就是您想的那样。”   夏女士:!!!   正好已经吃完午餐的柏翊擦完嘴后起身来,亲自把被打开的食盒盖盖了回去,而后也不需要旁人的帮忙,端起两个食盒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后便准备走人。   一旁的Barry见他要走了,立刻表现出不舍,绕着他又是一阵着急转圈。   “下次再回来看你。”柏翊随口对狗保证道。   直到儿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夏女士才扶着额头低笑出声。   好小子,感情拿点心走才是他回来的目的是吧。   然而她却完全没有那种“儿大不中留”的怅然感,反而因为第一次见儿子做这种事,在感觉到新奇的同时,甚至还觉得怪有意思的。   本来都决定在家待一天不出门的夏女士当即决定,一会儿吃完饭就去公司,非得把儿子这么好笑的事马上跟自家先生分享才行。   ……   柏翊驱车回到自己家的时候还不到下午一点。   他刚开门进屋,原本还在沙发上的陛下立刻宛如一支离弦之箭般,咻地一下蹿到他脚边。   柏翊把门关上,垂眼看到白猫正仰着脑袋,甚至罕见“热情”地喵了几声,看起来大概是对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很感兴趣的样子。   客厅前两天刚铺上地毯,他换了鞋踩上去后,随手就把食盒搁在了茶几上。   盖子不轻,也不担心在旁边一通扒拉的小猫会把盖子打开。   “叫也没用,又不是给你吃的。”   柏翊轻笑着揉了揉它的毛,又去食盆和水盆那边看了眼。   早上倒的猫粮已经差不多被吃完了,周旁掉落猫毛看起来也不多,应该是在他出门期间,约的每周固定上门的家政已经来过。   这会儿时间还早,柏翊回书房把昨晚剩下的那点文件批了,又在家远程办了会儿工,等把今天大致的工作都处理完了才出来。   陛下对食盒的兴趣似乎已经没了,这会儿正独自盘踞在猫爬架上舔着一个羽毛状的猫玩具。   柏翊又开始思索这两个食盒该摆在客厅还是餐厅,点心是一一摆出来还是就这样直接放盒子里这类无聊的问题。   直到差不多快要到和鹿茗约好的时间了,他刚想发消息询问需不需要下楼来接她过来,正好小姑娘一个微信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柏翊接起,但还没等他应声,听筒里就传来鹿茗仿佛正在做贼般的声音。   “学长我大概不能来你家了。”   柏翊:“……”   可以,上来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是吧。   鹿茗此时正假借想找本书的名义,悄悄躲在家里隔音算是最好的书房来给他打的这个电话。   “我刚刚本来都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了,但是没想到我爸爸忽然说他现在有空,可以开车送我去学校,所以……”   所以猫是撸不成了,也不能再和他一起回学校了。   柏翊听后很难不沉默片刻。   毕竟是自己爽约,顿感愧疚的鹿茗小心翼翼地问:“对不起啊学长,你生气了吗?”   那倒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生气。   “没有,”柏翊否道,在听见对面似乎是松了口气后,紧接着又补充说,“但是有点失望…陛下也很失落,你怎么补偿我们?”   听筒那边传来小姑娘愣愣的一声:“啊?”   柏翊又迈着长腿走到猫爬架旁边,把手机贴到正在自娱自乐的白猫面前。   也不知道是突然哪来的默契,陛下仿佛福至心灵般,对着手机一连“喵”了好几声。   鹿茗一时间有点懵,但是问道:“那、那怎么办呀?”   偷偷讲话的缘故,她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咬字也又细又轻,尾音软软上扬。   听得柏翊耳朵又一阵麻。   但很快他又听到她那边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   “找到书了吗呦呦?”鹿父倒是没直接进书房,隔着一扇门在外面高声询问了句。   但还是把鹿茗吓得一激灵,她下意识捂住手机,向爸爸回道:“找到了,这就出来!”   “行,我在客厅等你。”   “好的。”   柏翊等了会儿,直到小姑娘更像做贼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先不说啦学长,我爸爸在催我了,然后这次就当…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笨死了,他随便骗两句她就能直接把自己卖了。   柏翊无奈又好笑,不过接受得也是毫不犹豫且理所当然:“行啊。”   匆匆结束了通话,鹿茗还不忘去书架那边随手取下一本看起来挺正经的书籍,拿在手上后这才走出书房。   客厅里鹿父已经穿好外套了,鹿母则坐在沙发上,她手里拿着的是鹿茗刚放在旁边准备出门背走的包。   仔细检查完女儿包里的东西后,鹿母把背包的拉链重新拉上。   “我把新的几瓶维生素也帮你放进去了,原先开过的那几瓶记得先吃完。”   鹿茗点头应声,刚想去接过自己的包。   鹿母眼尖地看见女儿手里拿的那本书,立刻问:“那是什么?”   鹿茗低头看了眼书上的封面,刚才拿的着急所以没注意,现在才了然到原来这是本昆虫科普类的书。   在这个家里,唯一会买这种书的除了许怀砚之外也没别人了。   鹿母接过书随手翻了翻,随后眉尖开始微微蹙起。   鹿茗太了解自己妈妈了,一看她露出这样的神情,立刻就明白她大概是在不满意。   果然,鹿母把书合上后,语重心长地说:“你哥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对你来说没什么用,看了也是浪费时间。”   鹿茗动了动唇角,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状鹿母又把书还给她,语气放缓了些:“不过你如果特别想看的话也可以带上,前提是打发时间的情况下。”   “……”   那她还能再说什么呢。   鹿茗在心里缓缓叹了口气,接过书后,又在母亲的注视下,轻轻把书搁在了茶几上。   她勉强扯出一抹微笑:“那就不看了吧。”   鹿母的眉头果真重新舒展开,似乎是很满意女儿这般乖巧听话的模样。   “下周的生活费我已经打到你卡上了,不够的话就直接说。”   “好的,谢谢妈妈。”   “嗯,”鹿母亲自把包挂到女儿肩上,并露出温和的笑容,“去吧,下周见。”   “妈妈再见。”   开车去学校的路上,鹿茗坐在后座,怀里抱着包,大部分时间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发呆。   车速一路又稳又慢。   鹿父在开车的间隙通过后视镜看了女儿两眼,想了想,还是开口。   “你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鹿茗回神,视线在后视镜中与父亲的产生了短暂的交汇。   “我知道,”她习惯性的开始微笑,并点头重复了一次,“一直都知道的。”   鹿父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前方的道路:“你已经成年了,要更加体谅妈妈的良苦用心才行。”   “会的,爸爸。”   平时若是鹿母在的话,车上总会播放舒缓悠扬的古典乐曲,她不在的话,鹿父自己则一般不会主动去打开音响。   鹿父算是话不太多的性格,鹿茗也没什么话题可找。   因而后半程路途就是在如此的沉默中过去的。   等车终于在校门口停下,鹿茗竟然还有种心里石头落地般的感觉。   “那我走啦,”下车后她走到驾驶座旁边,对着降下车窗的鹿父道别,“爸爸开车回去多注意安全。”   鹿父握着方向盘颔首:“进去吧。”   正值天色将黑未黑的时刻,周末这个时间,校门口和她一样返校的同学特别多。   鹿茗随着大家的脚步一起走进学校,她扯着肩上背包的背带,走路时低着头,全程只看脚下的路。   入学已经三个月了,从校门口到寝室这段路她闭着眼睛也几乎都能摸到,所以就算不看前面也没什么问题。   她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刚走到那个男寝和女寝的分界路口,忽然有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肩上。   随后在她完全没反应过来时,那只手的力道开始强行带着她往旁边那一片银杏树林里去。   此时天色正好完全然暗下,即便不远处的路灯已经亮起了,但眼下昏暗的环境却依然是实打实的。   鹿茗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刚想下意识地叫喊出声,但扭头在见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她那声还未出口尖叫便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后化成一道细细的呜咽。   “学长……”她宛如劫后余生般泄了力,“你吓死我了……”   她声音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哭腔,尽管光线昏暗,但那双鹿眼中闪烁的点点泪光却异常明显。   柏翊面露错愕,像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抱歉……”   “我没想吓你的,”他温声试图解释,“我叫了你很多次,但是你没反应。”   虽然心跳还是很快,但毕竟虚惊一场,情绪已经差不多缓回来了。   鹿茗吸了吸鼻子,抬手随意地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这才摇头:“这样啊,可能是我在放空吧。”   不过声音还是低低的,听着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柏翊微微弯下腰,细致地观察了一下她的神情,确认真的没事了这才松口气。   而后把另一只手上一直拿着的木盒递过去,小心试探着道:“向你赔罪?”   鹿茗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这是什么呀?”   “几种点心,家里的阿姨亲手做的,她还是高级中式面点师。”   “有红豆饼、蜜枣糕、芝麻糖、核桃酥……每一样还都多加了点糖。”   柏翊难得说话这么絮叨,语速也放得格外轻和缓慢,大概是潜意识里不自觉地想要安抚面前的小姑娘。   鹿茗听得认真,然后不意外地轻轻“哇”了一声。   “好厉害啊,居然会做这么多种类的点心。”   “还有更多,”他眉眼柔和,“下次再给你带其他的。”   不过她却没有接食盒,只说:“太多了学长,我吃不完的。”   “那就分给你室友她们。”   “那也很多了,而且我怎么可以全部拿走呢,这可是你家的阿姨特意为你准备的。”   “谁说的。”柏翊弯起唇角,告诉她,“我吃太甜的容易牙疼。”   “那这些……”还额外加糖?   他故意道:“本来这些就是准备招待一个今天说好要来我家撸猫的人的,结果被鸽了,那你说怎么办。”   鹿茗:“……”你干脆直接报她身份证号码好了。   柏翊又继续添油加醋:“而且一般人也不喜欢吃那么甜的,这么多点心没人吃,就这么放着等变质然后扔了?”   “……我吃,我会吃完的,”鹿茗终于歉意堆满,连连表示,“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   柏翊终于满意地把食盒送了出去。   鹿茗抱着这个份量明显不轻的盒子,又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走了,实在心里过意不去。   至少想回点什么东西给他……   脑子飞快转了两圈,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背着的包里有没有什么是可以直接送人的,片刻后。   鹿茗眨着眼,看向柏翊,口吻有些许迟疑。   “学长,或许你要不要吃……维生素?”   ……   位于闹市区的酒吧在夜里的气氛震天价响。   鼓点强烈又光影迷离,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在舞池嗨得忘乎所以,林劲和方骏礼跟着音乐蹦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的迪,这才喘着气坐回相对安静的半开放软包里。   “唷呼,新开这家体验不错啊,下次可以常来。”林劲直接给予了这家酒吧很高的肯定。   方骏礼赞同地点头,顺便拿起桌上一杯鸡尾酒,边喝边说:“一会儿就去办张卡。”   林劲开玩笑道:“你注意点儿喂,别又跟上回一样喝着喝着突然过敏了,完了还得大半夜送你去急诊。”   “同样的错误还我能犯两次?再说上回你又不在搁这儿邀什么功呢,那不是我翊哥一个人送我去的医院嘛,”方骏礼说完,转过脑袋看向坐在软沙发昏暗角落那人,“是吧翊哥!”   林劲也同样看过去:“干坐着多没意思,一起去嗨啊翊哥!”   柏翊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慢吞吞地说了句“没兴趣”。   太子不喜欢蹦迪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但……   两个人的目光落到他面前桌上的酒上,酒你不是挺会喝的吗,怎么今天来酒吧坐半天了还一口没动呢!   林劲他俩对视一眼,用彼此之间的默契快速地交流了两句话。   ——太子今儿是怎么了?   ——那谁能知道呢?   最后还是方骏礼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柏翊身边,靠近后正想热情关心关心亲爱的太子殿下,却一眼看到他手里似乎一直拿着一个什么瓶子。   光线实在是太暗,方骏礼低下脑袋,凑到近得不能再近了,才勉强辨认出那瓶子外面标签上的几个字。   “复合维…生…维生素??”   柏翊相当嫌弃地一把将他的脑袋推开。   方骏礼半躺在沙发上,极度不理解地问:“啊?大哥你大晚上捏着瓶维生素不撒手是啥意思?”   林劲也凑了过来,像是酒意微微上头,已经不太清醒了:“我只知道吃了头孢不能喝酒,原来吃维生素也不行么。”   柏翊:“……傻X吧你们。”   他简单扫了两眼身边这两个突然大半夜约他出来喝酒的兄弟,最终滴酒未沾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方骏礼和林劲就这么看着准备要走的太子拎起沙发上的外套,就连穿衣服的时候他都没把手里那瓶维生素放下来,穿完之后则是直接把维生素放进了大衣宽大的口袋里。   把维生素放进去就算了,但跟着插进兜里的手怎么也不再拿出来了呢!   不是…咱就是说,那玩意儿又不可能是什么长生不老药,有必要这么宝贝吗?? 第17章 .   学生会的部门活动室是由之前的一个小会议改的,位置有点偏,鹿茗在两幢楼的天桥间来回跑了两次才终于找到。   就算关着门,活动室里大家嬉笑聊天的声音也依旧清晰地传出。   鹿茗站在门口踌躇片刻,抬手叩了叩门板。   然而里面像是没人听见似的,虽然一直都有人在说话,但却没人注意门口。   她耐心地又敲了几下,直到感觉时间快来不及了,实在没办法这才主动压下门把手。   她并不是学生会的成员,现在会来这儿主要也是为了替室友。   袁梦婳今天正因为痛经而难受得连下床都费劲,偏之前由她整理的一些学校工作的表格着急要交到学生会去,于是鹿茗便主动帮她跑了这一趟。   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茶艺课,因而鹿茗是特意算好了中午的时间来的,原本打算过来交完东西后正好就往茶艺教室去,但没想到开始找学生会在哪里就费了不少时间。   “请问……”她慢慢推开门,但并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只微微探了小半个上身。   学生会很大,一眼望过去大概有六七个人在,房间中间摆着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桌上高高低低地堆满了文件和资料,同时也摆着各种零食饮料。   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打游戏、有人脑袋上盖了件外套趴在角落睡觉,还有一对情侣旁若无人地搂抱在一起。   好像没人因为外人的到来而受到影响。   鹿茗僵了一瞬,再次开口:“请问这里是学生会吗?”   这回终于有人理她了,就见原本拉着椅子坐在一起聊天的两个女生侧目看过来,其中一位短发的率先开口:“是啊。”   有人理就行,鹿茗莫名地暗自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避过那对腻腻歪歪的情侣,走到短发女生身边,然后把手里的文件袋递过去。   “我是来替袁梦婳交这个的,可以直接放在这里吗?”   短发女生身边那位刚一起聊天的长卷发女生随手接了过来,“这是什么啊?”   鹿茗:“好像是和上次体测有关的……”她也不太确定,毕竟室友也没和她仔细说过什么。   “大一的?”   “对。”   长卷发又随手把文件袋往桌上一搁,接着拉长声音开始问其他人:“哎哎——这届大一那个袁梦婳是谁负责带的来着?”   在场其他人也没怎么回应的意思,除了一直在专注打游戏的男生头也不抬地搭了句“不知道啊”。   “那可能是程哥带的吧。”长卷发嘀咕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手机,“等我发消息问问他。”   鹿茗刚想问那她是不是可以先走了,话没出口,长卷发又是一声:“午休时间都已经过了,你们谁喊一下副会起床啊,他下午不还有课么。”   再然后一道慵懒的声音就从角落冒出来了:“早就醒了,你们那么吵,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鹿茗第一反应就是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下意识地循声看去,就见原本正趴在角落位置上睡觉的那人,正慢慢扯下盖在自己头上的外套,接着一头熟悉的天然卷便露了出来。   天然卷…或者应该说是沈喆川,缓缓打了个哈欠后,又伸手去抓桌角摆着的一瓶乌龙茶饮料。   他拧着瓶盖时,那双困倦不已的双眼终于是完全睁开。   于是就和正好遥遥望过来的女生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   “啊,”沈喆川整个人都一愣,连刚打开的乌龙茶都忘了喝,“……鹿茗?”   鹿茗也是没想到天然卷学长居然是学生会的人,而且貌似还是副会长的样子。   不过她现在也没什么多聊的想法,向他礼貌性地点了下头后,便轻声说了句:“那我就先走了。”   然还没等她走到门口,就听身后传来短发女生好奇的声音。   “这学妹原来是副会的人啊,早说嘛。”   以及还有沈喆川一句半开玩笑的呵斥,“别乱说啊,有歧义啊喂。”   鹿茗皱了皱眉,在开门准备出去前半回头看了眼,就看到沈喆川人已经站起来在穿外套了。   一边穿着,一边还朝她这儿走来。   同时房间内又响起几个人起哄般的“喔唷”声。   鹿茗感觉到尴尬,但更多的是不太舒服,便别过脸低下脑袋,跟逃似的匆匆离开了学生会。   虽然还没等她走到楼梯口,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驻足回头,果然看到了刚追上来的沈喆川。   “等会儿啊学妹,一起走呗。”   沈喆川走到她身边,一如既往无害地笑了笑,“咱们不是一起上课的嘛。”   鹿茗也没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便只好默许。   女生低着头下楼梯的速度有点快,沈喆川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路上有意无意地开口解释:“那帮人平时就是喜欢开玩笑而已,别误会,他们没什么恶意的。”   所谓“那帮人”指的无疑就是学生会的那些。   鹿茗轻轻“嗯”了声,倒也没什么误会的,只是很无聊而已。   沈喆川还在继续说话:“别看他们好像吊儿郎当的,但平时工作效率是很高的。”   “我们学生会整体的气氛一直都这么随意放松,可能一开始会给人留下不太严谨的印象,但多接触接触就能知道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他似乎要喋喋不休个没完了,鹿茗在距离茶艺教室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停下,无奈地看他:“我跟学生会也不会有太多交集,学长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呀?”   沈喆川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啊…我是觉得你可能在生气。”   “??”   鹿茗立刻睁大眼,瞳孔里写满了不理解。   “我为什么会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她细眉拧着,原本平静的面容这会儿倒是明显不悦了,“本来都没觉得有什么的,反而是学长你一直在说这些,所以你是一定要我生气了才行吗!”   这不是莫名其妙是什么!总之现在她是真的不太高兴了。   鹿茗说完这番话后就没再理他,径自进了教室,再到自己位置上板着脸坐下。   沈喆川在原地有些怔愣,半晌才抬手抓了抓自己后脑的卷发。   ……啧,貌似有点搞砸了。   接下去的上课时间,鹿茗也一直没再和他说话,不过毕竟是这么一个大活人坐在自己身边,有时候想不去在意都不行。   这算是吵架吗?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感觉气氛挺别扭的。   上半节课结束,到了中途的休息时间,沈喆川忽然出去了一下。   他离开位置后鹿茗才觉得舒了口气,虽然还没放松多久,他就又匆匆回来了。   他回来时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不过她没怎么在意,身边人似乎欲言又止一番,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后半节课开始,沈喆川这种想说什么又不说的表现就更明显了。   几次喉结滚了两下,话都到嘴边了,却还是一点儿声音都没出,总是嘴巴微微张了张,最后又闭了回去。   终于等到下课。   在周遭同学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鹿茗默默地吸气又叹气,终于转过半个脑袋看向沈喆川。   “学长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了。”一直这样相处未免也太累了。   沈喆川侧着弯了弯腰,伸手把刚才课间带回来后、就一直放在椅子旁边的东西拎了起来,再然后放到了女生面前的桌上。   那是一小块精致的慕斯蛋糕。   包装鹿茗也很眼熟,应该是开在学校附近的那家甜品店的,也就是上次和柏翊一起喝过咖啡的那家店。   她也不知道就那课间几分钟的时间里,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块蛋糕,但眼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于是果断摇了摇头:“不好意思。”   见她不收,沈喆川身子向前倾了倾,语气诚恳地说:“一方面是想向你赔个不是。”   她立刻轻轻皱眉:“不用这样的。”   也没什么好赔的吧,毕竟他本身也没做错什么。   何况说实在的,他们俩也算不上有多熟,最多也只能算是一起上过几节课的普通同学关系而已,目前是,以后也是。   想到这里,鹿茗勉强对他弯了下唇,随后便站起来拿上包想离开教室。   “另一方面的原因。”沈喆川忽然又开口。   刚准备走的鹿茗不得不又停下听他说话。   就见他面上带着点无辜,好像有点委屈却又不得不撑起一个笑脸,最后半吐半吞地说。   “想请你吃蛋糕是因为…其实今天,还是,我生日来着。”   ……   今天的寒风较之前又更冷上了一个度。   鹿茗照例从动漫社的活动室练完琴出来,迎面吹来的大风让她赶紧缩着脖子,把羽绒服的拉链直接拉到最顶上。   还有十来天就要到圣诞节了,为了营造气氛,学校的食堂门口是最早立起圣诞树的。   天刚黑下来,缠在上面的那一大串小彩灯的开关就被打开,几乎来往路过的每个人都要被吸引着看两眼。   鹿茗对着这棵大圣诞树拍了张照后才进的食堂,今天的食堂相较平常来说人不算太多,一眼望过去很容易很找到空位,虽然每个买饭窗口也还是都需要排队。   大概是天气越来越冷之后,大家更愿意买了饭后带回寝室吃吧。   她正纠结着今天晚上吃什么,眼神快速地扫过一排排冒着热气的窗口,忽然眼底落进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由于距离稍微有点远,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鹿茗稍微眯了眯眼,仔细又确认了一番某个排在人群中的背影。   应该……是柏翊学长没错吧?   方骏礼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和太子一起来学校食堂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总之是在大四之前,是在太子殿下还会时常屈尊住在寝室的那段时光里。   再然后就是今天了。   今天没排课也没考试,他自己是因为学分有问题回学校找辅导员处理,柏翊则是找系里的教授有点事情。总之不管原因是什么,反正最后两个人都是在回寝室后碰上的,既然碰上了自然也顺理成章地约了个晚饭。   方骏礼虽然其实觉得吃什么都无所谓,但为了配上他翊哥的身份,还是在某点评APP上搜找了好半天附近比较高级的部分餐厅,然后再一一拿给殿下他过目。   没想到殿下他眼都不看,随口就说:“那么麻烦,去食堂不行?”   这一瞬间,方骏礼甚至有种太子是想去体察民情的错觉。   “咱都多久没来食堂了,这变化挺大啊。”来到最近的三食堂后,方骏礼下意识地感慨。   本以为柏翊会有所认同自己,没想到他只轻哼着表示:“是你多久没来了,老子上礼拜才刚来过。”   “上礼拜?你自己来的啊?”   方骏礼懵了一下,见他已经往某个卖面食窗口的位置走了,连忙抬脚跟上。   排队买饭是一个极其无聊的过程,几乎六成以上的同学都会选择拿出手机边玩边排着等,方骏礼毫无疑问也是其中之一,偶尔才抬一下头,跟着前面的队伍挪个两步。   突然听见一道喊着“学长”的甜甜女声在旁边响起时,他刚开始是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是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   直到排在他前面的柏翊忽然偏头侧目,并且口吻虽然诧异但明显惊喜地开口说了句“好巧”后,方骏礼终于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于是猛地抬起头。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超级可爱的女孩子。   个子娇小玲珑、长得明眸皓齿,长长的头发绑成两根低马尾垂在胸前,辫子上还戴了漂亮的蝴蝶结,整个人就跟个精致的洋娃娃似的。   她站在这一排队伍之外,虽然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但由于腿很细直,所以整体感觉并不显臃肿,反而因为她本身个子和骨架就小小的,看起来就很可爱了。   而此刻,洋娃娃正仰着下巴和他翊哥说话,且后者眼底的笑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方骏礼短暂的震惊和沉默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开始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好家伙,柏翊什么时候对女生这么笑过?   有情况!!有大情况!!!   “没想到可以在食堂碰见你。”鹿茗还是弯着唇笑得很欣然。   柏翊的眼底仿佛缀着光,在看到她之后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想笑:“刚下课?还是说社团活动?”   “刚练了会儿琴,饿了就来吃饭啦。”   “嗯,想吃什么?”   一直被两个人无视的方骏礼等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他们旁若无人般的聊天,“咳咳咳咳!”   柏翊果然斜睨了眼过来。   鹿茗也同样侧目,她反应了一下,这才恍然他们俩应该是一起的,于是连忙打招呼:“学长你好。”   “哎学妹好!”方骏礼答应得飞快。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鹿茗歪了歪脑袋,总觉得眼前这位学长看向她的眼神有点奇怪,但并不是那种不怀好意般的奇怪,更像是那种…对她有着相当大好奇的意味。   接着就听柏翊语气平淡地简单为她介绍了两句,包括他的名字,以及他们是室友关系这样。   鹿茗了然,于是又向方骏礼稍稍点头致意,随后便笑:“那我不打扰你们啦。”   说罢她正准备转身走。   “打扰什么?”   “等等等等等学妹别走啊!”   两道男声同时把她拽了回来。   柏翊微微挑眉:“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   这一顶帽子扣得可以说毫无道理,鹿茗眼睛睁大:“当然没有,但是……”   还没等她“但是”完,方骏礼紧跟着插话:“就是啊学妹,那么巧碰见了就一起吃饭呗,正好你还可以帮我们去占占位置。”   鹿茗半侧身看了眼身后起码还有一半空位的食堂,又转回来眨了下眼:“这…需要占吗?”   正好队伍快排到柏翊了,他垂眸,不给她再想说什么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问了句喜欢吃牛肉面吗?   鹿茗下意识地点头,“但……”   “葱和香菜会吃吗?”   鹿茗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难敌他的好意,默默点头应了,“那谢谢学长了。”   柏翊唇边这才重新浮起笑意,“嗯”了声后干脆就把手里拿着的两本专业书递给她。   “先过去找位置坐着吧。”   “……好的,那我去拿筷子。”鹿茗空出一只手接过书,然后又看向方骏礼夹在胳膊下的一叠资料,“学长我也帮你拿吧。”   莫名觉得这一声“学长”很不顺耳的柏翊又一记眼神飘过来。   方骏礼:“……不需要不需要,学妹你安心去坐着吧,也帮我带一双筷子就行哈。”   等洋娃娃学妹终于转身去找位置了,方骏礼这才像是抑制不住了一般,用力拍了两下太子的肩膀。   “我靠翊哥你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认识的学妹啊,看起关系不一般呐!”   队伍刚好排到柏翊,点完餐,等待出餐的间隙,他轻描淡写地看过来:“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落到方骏礼耳里,他不否认,那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   紧跟着又想起来什么,“难道上回在宿舍里说的太子妃就是她?!”   方骏礼越想越有可能,也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立刻去他们几个哥们儿的微信群里嚎一嗓子!毕竟这种重磅消息谁能憋得住啊!   窗口的调味料都是依据个人喜好自己加的,接过两碗面后,柏翊边往碗里加着香菜,边意有所指地问身边人:“你难道准备跟我们一起吃饭?”   方骏礼:“?”   听懂了对方言下之意,他立刻控诉,“翊哥,你怎么可能是那种…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呢!”   “嗯,”没想到太子心安理得地接下了这个指控,“我现在就是了,怎么的吧。”   “……”   “买了面后你直接端去楼上吃吧,别被她看见。”   “???”   你这也太狗了啊。   但正处于八卦之魂巅峰期的方骏礼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于是头铁道:“我不,除非你满足一下兄弟的好奇心。”   他本以为按太子的性格来说根本不会搭理自己,却没想到他直接“嗯”了一声。   方骏礼愣了愣:“啥?”   柏翊把两碗面都放到托盘上,在端起托盘时,对他说了三个字。   “维生素。”   “啊?”   柏翊这回真的没再理他,迈开步子就往就餐区的方向走。   还在等餐的方骏礼苦想良久,终于在某一瞬间大脑闪过一道白光。   要说最近提到和维生素相关的事…   那不就是上周末他们一起去新开的酒吧喝酒蹦迪时,柏翊手里一刻没放开的那一瓶复合维生素吗!   那晚上他对那瓶维生素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的是什么灵丹妙药。   所以……该不会那就是洋娃娃学妹送的吧??   一瞬间仿佛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方骏礼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大概是为了让他容易看到,鹿茗坐在一个很显然的四人位上,右手拿着手机在刷,左手则握着几根筷子和勺子。   柏翊走过去把托盘放下,又端出一碗面先放到她面前。   “谢谢学长,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鹿茗立刻弯眼露出梨涡,然后放下手机,又分了一双筷子和一把勺子给他。   在她按下锁屏的同一时间,柏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都不用等他拿出来看,面前的少女就已经大大方方地解释了:“我记得牛肉面是十八块对吧,已经给你转过去啦。”   “……”他就知道。   柏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接过她递来的餐具,顺便又随意地说明了两句方骏礼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鹿茗眼睛睁得大大的:“欸?为什么呀?”   “临时有事,被辅导员喊走了。”他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为了不让她再继续多问,果断岔开话题,“怎么还去买蛋糕了?”   他那两本专业书被她整齐地摆在桌角,旁边还有个透明的袋子,很明显里面是一块纸盒装的小蛋糕。   “哦那不是我买的,”鹿茗随口应道,却没有如他所愿被转移注意力,反而像是有点遗憾地说,“我本来还想说我想起来了,之前有见过一次方学长的来着。”   “方学长”这个称呼让柏翊的眼皮狠狠一跳。   “直接喊他名字就行,学分都没修够的算哪门子学长。”   “……”   他又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鹿茗眨了眨眼睛:“一个多月之前吧……学长你不记得啦?”   “什么?”柏翊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就是十一月初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在医院的急诊室里,你和方…方骏礼学长也在的,”她尽量地补充细节,“你们当时还打王者荣耀呢!”   她提到医院时柏翊就已经想起来了。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他当初可是每一次见到她都印象深刻啊。   柏翊扬起起唇角:“想起来了。”   鹿茗是不太信他说的,毕竟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会一直记得他是因为他那颗标志性的泪痣,而她身上又没什么值得他记住的。   不过也无所谓啦,她跟着盈盈浅笑道:“我那天晚上也是陪室友去打针的,哦对,正好是因为陛下把她抓伤了。”   “说起来,”柏翊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陛下的指甲好像长得很快。”   “又长起来了吗?”   “嗯,不过我不太会剪,怕弄伤它,”他顿了一下,“打算过两天带去店里剪。”   果然瞬间上钩的软妹毫不犹豫地立刻表示:“不用呀,周末我可以过去帮它剪的,上次陛下的指甲就是我剪的嘛。”   柏翊忍着笑,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那也太麻烦你了。”   “当然不麻烦!”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而且我也很想陛下了,正好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去看看它啊。”   上周没去成她可是很遗憾的,今天早上鹿母刚在家人群里发消息,通知说她和鹿父临时又要去出差,可能要下周才能回来,所以至少这周末鹿茗应该是自由的。   不得不说,做猫可真幸福啊。   柏翊控制着不让情绪太昂扬,点了点头,尽力维持着沉稳的声线道:“行,那就说好了。”   “嗯嗯。”   他们吃得有点慢,面还没吃到一半,食堂里又少了三分之一的人。   鹿茗吃着吃着一时没抓稳勺子,不锈钢的勺子掉进面碗里,一下子溅出好几滴汤汁。   好巧不巧,她今天包里还正好没带纸巾。   柏翊也没随身带餐巾纸的习惯,不过食堂的每个买饭窗口前几乎都有放着一包抽纸,他便准备起身去帮她拿。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鹿茗快他一步站起来,然后就朝着最近的窗口走。   食堂的地面有点滑,她并不敢走太快,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   从背影看过去,好像一只粉红色的小企鹅。   这么可爱的话,当然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好了啊。   然而柏翊这份好心情却没有持续太久。   桌上一阵手机发出的震动带回了他的注意力,他垂下眼眸,并不是自己的手机,那就只能是鹿茗的了。   果然她放在面碗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是来新消息的提醒。   柏翊原本没想看她手机,奈何她设置的是显示通知消息,即使不解锁也能看到弹出的消息内容。   再加上他双眼都5.2的视力水平,要看清楚上面显示的文字简直不要太简单。   ——「蛋糕吃完了吗学妹?味道怎么样?」   而发来这条消息的那人备注上则明晃晃地写着“沈喆川学长”。   柏翊几乎是瞬间凛然。 第18章 .   鹿茗回来的时候顺便多抽了两张纸巾,刚想递给柏翊,却敏感地觉察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放下餐具,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眼神却灼灼地盯着角落。   桌角……   鹿茗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除了他的两本书之外,就只有那盒小蛋糕了。   总不能是学长他对蛋糕感兴趣吧?   然后下一秒柏翊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之后,猝不及防的就是一句。   “蛋糕好吃吗?”   “?”   鹿茗不解地歪了下脑袋,重新坐下之后,顺手就把装蛋糕的袋子拎过来,再把里面的纸盒拿出来,“我还没吃过呀。”   从包装上来看确实是没拆开过的样子。   柏翊心里还是不舒服,一想到这居然是其他男的送给她的蛋糕,而且她还接受了,立刻就感觉到一股不断酸劲上涌,冲得他浑身上下都很不爽。   “那准备什么时候吃。”   “什么时候吃…都可以吧。”她眨着眼,莫名地看他。   柏翊的视线又落到她面前剩下的半碗面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轻哼了一声。   “晚饭不好好吃完,就是准备留着肚子吃蛋糕的?”   “……什么?”   鹿茗眉头皱着,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而且她总感觉学长在她拿完纸巾回来之后,忽然就变得好奇怪,整个人就好像突然很不开心一样。   可是为什么呢?   她也不想去乱猜,有些担心便直接问他:“学长,你怎么了呀?”   柏翊沉默一瞬。   而后扶了扶额,有些泄气般对她念了句“抱歉”。   他该怎么说?   总不能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跟告诉他,因为突然知道你还有其他关系不错的学长,所以他很烦躁这样吧。   他长长的眼睫半垂,狭长的眼尾微微耷拉着,原本清冽的声线现在也有点哑,仿佛一直在压抑着什么。   这样反而让鹿茗感觉无措,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装着蛋糕的纸盒向他那边推了推。   “要、要吃点甜食吗?”甜甜的任何东西都能让心情变好,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的。   柏翊眉梢不动声色地扬了扬:“这不是别人送你的么。”   “对呀,是一起上选修课的学长给的。”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又道,“因为他今天过生日,一般来说是不能拒绝寿星给的蛋糕的。”   她说得自然,柏翊却很快捕捉到了另一层意思。   “所以你本来是想拒绝的?”   鹿茗点了点头。   忽然胸前那股烦躁劲好像消散了点,柏翊放下撑在额际的手,口吻多了几分精神:“为什么?”   为什么……   鹿茗眨了眨眼,一脸坦然道:“因为感觉很尴尬啊,只是一起上过几节课而已,并不是很熟呀。”   柏翊觉得自己肯定有哪里不太正常。   不然怎么她就这么简单地说了两句而已,他刚才还觉得哪哪儿都不太舒服,这会儿倒是特么直接神清气爽了。   情绪变化之快连他自己都觉得无理。   鹿茗软着嗓子又问了一次:“所以你要吃吗?”   指的是蛋糕。   柏翊毫不犹豫:“要。”   他不吃难道还留给她带回去自己吃?   鹿茗还挺意外的,不过也乖乖地把纸盒拆开。里面的蛋糕可能是因为搁置的时间久了,慕斯顶上的那一层奶油有些塌下来的迹象,不过整体的造型还是很完整。   就算是过生日,又有谁会故意分享这种甜品式的蛋糕,何况连根蜡烛都插不了。   柏翊在心里冷笑一声,出于在某些方面的类似的相性,他可太知道对方在打着什么主意了。   只是小姑娘貌似对这一方面很不开窍,一直都是懵懵懂懂毫不自知的样子。   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慕斯蛋糕只配了一把塑料叉子,鹿茗直接给他递了过去。她本以为他应该只是想浅尝一下而已,却没想到他直接叉下了三分之一的蛋糕体。   然后一口吃了。   少女眼睛瞪得浑圆,像是震惊于这么大一块蛋糕他是怎么一口吃进去的。   像是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似的,柏翊又重复给她演示了两次。   那一块跟她巴掌差不多大的蛋糕就这么被他三口解决了。鹿茗愣愣看着只残留了点点奶油的空纸盒,仍然感觉很不可思议,太夸张了,夸张得跟变魔术一样。   柏翊放下塑料叉子,见她一副没反应过来的表情,敛下眼睫:“又舍不得了?”   “怎么会。”一块蛋糕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鹿茗果断摇头,腮帮子鼓了鼓,“我又不是那种…超级护食的甜食控什么的。”   他克制住想弯唇的冲动:“是么,那是谁上次光吃巧克力不吃饭来着。”   “……也没有完全不吃饭,只是没有吃完而已。”她摸了下鼻子。   见小姑娘的视线仍就有意无意地落在空纸盒上,柏翊抿了抿唇:“我买新的给你。”   “嗯?”她理解过来,很快摆手,“不用啦,我就是想问…学长你牙疼吗?”   “?”他为什么会牙疼。   但很快回想起来,自己好像是随口对她胡诌过那么一句“我吃太甜的容易牙疼”之类的。   迟疑片刻,柏翊选择摇头:“不疼,不太甜。”   果然小姑娘“哦”了一声,随后断言:“那看来不太好吃。”   所以在她心里,只要是甜的东西就能直接跟好吃两个字画上等号是吧。   柏翊眼底泛起笑意,认同道:“确实,下次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真的不用啦,学长你上次送我的那些点心就已经很好吃了。”   “都吃完了?”   鹿茗点头:“我也分给室友了,她们也都说比外面卖的更好吃。”   柏翊缓慢地说了句“这样啊”,再状似不经意地问她:“你那几个室友,知道我吗?”   毕竟那句话怎么说的。   追女生的同时也得给她身边的朋友留下个良好的印象不是。   鹿茗放松下来,又重新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面条,食堂挺暖和的,这么长时间过去碗里的面汤也还没怎么凉下去。   “知道呀,”她咽下嘴里的面后说,“她们一直都知道你的。”   柏翊缓缓勾起唇角,兴致盎然地问:“是你说的?”   她嚼着食物,对他先是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   “?”   “也不全是,”差不多吃饱了,鹿茗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纸巾擦着嘴,这才解释,“学长你本来就很出名啊,都不用我多说,我室友她们早就对你印象深刻了。”   柏翊突然眼皮一跳:“她们对我什么印象?”   软妹她莫名欲言又止。   “不能说?”难道是印象不好?   “能说的。”鹿茗端正了一下坐姿,简单清了清嗓子,随后像背稿似的一板一眼道,“咳…大家就说学长你是‘柏氏太子爷’、‘天子骄子’、‘经管系活招牌’、‘神一样的男人’、‘不当明星就是内娱一大损失’……”   柏翊:“……”   他忍不住打断:“可以了。”   “哦,”她乖乖停下,又软着嗓子真诚地说,“都是很厉害的赞词。”   那可太厉害了。   其实这种类似的夸词他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但从她嘴里念出来好像就是不太一样。   柏翊假借整理领口的动作偷偷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隔着毛衣都能感觉到明显加快的跳动频率。   起身准备离开食堂时,鹿茗拿起手机才注意到微信上沈喆川发来的那条“蛋糕吃完了吗味道怎么样”的消息。   她把原本拎在手里的包挂到肩上,空出的两只手一起捧着手机,边走边低头打字。   呦呦鹿鸣:【已经吃完了】   她先回了他第一个问题,随后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这才一字一句打出第二行字:【很好吃,谢谢学长的蛋糕,祝你生日快乐!】   刚把这句话发送过去,忽然她头顶就传来一声低笑。   柏翊笑得喉结微微震颤,故意道:“刚才不是说不好吃嘛,现在骗人啊。”   “怎么能偷看别人的聊天,”鹿茗很快按了锁屏,鼓了鼓脸颊控诉了一句,不过倒没什么生气的意思,“我当然得这么回复啊。”   她一本正经地说:“人家过生日诶,总不能说那种扫兴的话,至于好不好吃什么的,我们自己说说就好啦。”   柏翊因为她脱口而出的“我们”两个字而不由地一怔。   随即眼神愈发柔和下来,唇边弯起的弧度更甚,表情看起来甚至有点得意。   “说得对,”他垂首轻笑,“对外人那是要客气点。”   ……   鹿茗难得享受了一个只有自己在家的周末。   鹿父和鹿母早在前几天就说了要去出差,许怀砚则是临时要飞去W市一趟。   W市在北方,距离S市大概有四个多小时的飞机时间。   鹿茗本以为他也是出于工作需要才过去的,但一问原因才知道,原来他一位好友突然要结婚了。   “那可是你哥我从十五年前就在贴吧认识的好基友啊,虽然这十五年里我们从未见过面,但哥们儿如今要结婚了,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怎么着也得过去当面说声祝福吧。”   许怀砚说得理直气壮,只有鹿茗觉得槽点太多,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总之周六一大早,在许怀砚拉着行李箱走了之后,整个家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鹿茗倒是没有什么类似于“自己一个人在家好孤单”这样的情绪,反而因为这种情况从小就太过难得,隐隐还有种特别放松和自由的感觉。   她罕见地早上赖了会儿床,即使生物钟让她醒得很早,也放任自己窝在柔软的被子里犯了一个上午的懒。   中午就简单打了杯豆浆,又摸去哥哥的房间,熟门熟路地拿了一罐被他偷偷藏起来的即食金枪鱼罐头,再加上冰箱里现成的几种蔬菜一起随便拌了份沙拉。   吃完午餐、再把用过的餐具放进洗碗机之后,她学着许怀砚平时最喜欢的姿势,开始半躺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看电视。   大概是慵懒的态度更容易滋生倦意,家里的温度又是那么恰到好处,不知不觉鹿茗就被背景音里电视剧主角念的台词给催眠了。   一个绵长的午觉结束,醒来时窗外的天色都已经暗了。   客厅的大灯没开,电视剧里的情节也正好放着夜戏,光线影影绰绰忽明忽暗的,有一瞬间鹿茗还以为在拍恐怖片。   而正好鹿母还在这时候打了电话过来,鹿茗一个激灵,午夜凶铃石锤。   “妈妈?”她清了清嗓子后接起。   “呦呦啊,你哥哥在不在家,打他电话也打不通。”   鹿茗窝在沙发里懵了会儿,“啊?”   “早上他就一直无人接听,这会儿倒是能打通了,但他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早上可能是因为调了飞行模式吧。”现在可能是在朋友的婚礼现场没看到来电。   鹿母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用词:“好端端调什么飞行模式,他在飞机上?不在家?去哪儿了?”   “……”   鹿母像是才刚得知许怀砚这两天都不在家,对于儿子这种出远门不提前说的行为表示了严肃的斥责。   鹿茗也没想到,哥哥早上去W市这件事居然也没跟妈妈他们说。   于是她现在有种说漏嘴的强烈愧疚感。   “算了,”鹿母头疼地扶额,对于儿子这种尿性也属于见怪不怪了,转而询问向来乖巧的小女儿,“晚饭吃了吗?”   如果是其他人问,鹿茗可能就会为了避免麻烦,善意地应和一句“吃过了”。   但这是她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妈妈。   直觉骗不过母亲,同时也预感她可能还会多问关于吃了什么、发给她看看这种话,思忖半秒,鹿茗乖乖地坦白:“还没有。”   出乎意料的是鹿母这次并没有多说她什么,反而很快叮嘱了几句后,匆匆就挂了电话。   鹿茗猜测大概是她那边突然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   不过还是松了口气。   夜色更深了,她在这愈发昏暗的环境里伸了个懒腰,这才站起来去按了大灯的开关。   今天一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向来比较自律的少女不免心生几分对于蹉跎时间的心虚,家里的冰箱也空了,于是就借着去超市采购食材的理由顺便出门走走。   可能是因为午觉睡得有点热,鹿茗只在家居服外面多套了件长外套就出门了,然后刚走出楼道口就差点被迎面而来的大风给吹回去。   风力强到吹得她一头长发开始乱飞,大衣的领口低,加上没戴围巾,她只觉得那股冷风在持续不断地往自己领子里钻。她又格外怕冷,几乎没两分钟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打哆嗦。   可再回去多穿件衣服又很麻烦,而且超市就在小区门口,没几步路就能走到。所以短暂挣扎犹豫后还是决定忍忍算了,顶着强风缩着肩膀快步向超市走。   这个时间超市里人还挺多的,绝大多数都是附近小区的居民,鹿茗揉了两下被冻得冰凉的鼻尖,拉了个购物篮,跟在某一家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走到果蔬区。   前面是推着购物车的一家三口,爸爸妈妈看起来很年轻,宝宝也正是坐在购物车里的年纪。   鹿茗刚停下拿起一盒黄色的小番茄,正看着标签上的日期,就听前面的年轻妈妈拿着一盒小黄瓜问孩子:“宝宝,能不能告诉妈妈,黄瓜可以做什么菜呀?”   推着购物车的年轻爸爸也提示道:“比如和鸡蛋一起?”   那就是黄瓜炒鸡蛋吗?   鹿茗跟着想到这个,她猜那一家人晚餐的菜单上应该是准备做这一道菜,所以才故意这么问孩子。   不过对于黄瓜,她第一反应其实是:为什么要做菜,黄瓜蘸白糖就很好吃了!   没想到宝宝他不按常理出牌,冥思苦想后,得出一个响亮的答案:“寿司!黄瓜和鸡蛋可以做寿司!”   他爸爸:“啊……”   她妈妈:“你说的没错…但是也可以做黄瓜炒鸡蛋对不对?”   宝宝:“对。”   妈妈:“那我们晚上就吃黄瓜炒鸡蛋吧!”   宝宝:“可是寿司……”   爸爸:“哎呀哎呀,那边好像有卖草莓哇,快过去看看!”   直到那位爸爸快速推着购物车走远了,鹿茗才忍不住笑出声。   她把手里的小番茄放进篮子里,在往前面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也拿了一盒小黄瓜。   ……寿司好像挺简单的?   开始想的是来采购食材的,但最后结账时她的购物篮里三分之二却都是零食。   正经食材除了做寿司用的几样外,也就只有一些水果了。   拎着沉沉的一大袋东西,再次顶着大风艰难回到家时,鹿茗已经累得呼吸急促了。   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接着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把买的这些零食都藏到许怀砚的房间。   和她这种连晚上睡觉都随时可能会被妈妈推门而入的情况不同,许怀砚的房间就算平时门大开着,鹿母也懒得进去看一眼。   因而也让鹿茗养成了有什么东西,怕被爸爸妈妈发现的话,就都藏到哥哥的房间里去的习惯。   当然这个方法虽然安全,但也要承担哥哥会不打一声招呼就把她零食吃了的风险。   直到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后,她终于磨磨蹭蹭地开始做寿司了。   家里一直都是鹿父做饭,鹿母很少下厨,许怀砚就更不用说了。鹿茗也很少进厨房,唯一会做的一道菜就是万能的番茄炒蛋——能学会这个还多亏了小学时老师要求的实践课作业。   不过寿司很简单,连续看了四五个教学视频的鹿茗坚定地认为。   步骤也就是在紫菜片上铺米饭,放上切好的黄瓜条、萝卜条、培根条、鸡蛋条,再放点肉松挤点酱,最后把整体卷起来一切就完成了。   上手程度和番茄炒蛋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制作过程也就只出现了一点点意外而已。   无非就是煎鸡蛋时右手虎口被热油崩到、不熟练动刀而在切黄瓜时把手指也切了个口子、铺米饭时米饭没完全晾凉又被烫了一下……   一点点意外,真的只是亿点点而已。   好在虽然“遍体鳞伤”,但伤口都挺浅,抹了点烫伤膏,贴了个创可贴,总体没什么要紧的。   而且最后卷寿司的时候很顺利,她小心翼翼地一块一块分切好,再一块一块码到盘子里,甚至刻意去洗了两颗小番茄来摆盘。   不尝味道就这么看的话,说是外面店里卖的也不为过吧!   许是成果太让人有成就感,鹿茗忍不住对着这盘寿司拍了张照片,随后就发了条朋友圈。   她去打个果汁的时间再回来看,点赞已经很多了,评论也有几条。   第一条就是许怀砚:【外卖还要摆盘?】   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夸还是损……   鹿茗立刻回复他澄清:【我自己做的!】   许怀砚又秒回:【不可能,你不是我妹妹,你是谁!】   鹿茗:???   下面是鹿父的评论:【下次不要自己做了。】   鹿茗忽然打了个喷嚏,虽然知道爸爸表达的意思是“下次他来做就好”,但是她左看右看还是觉得这句话也太像“做得很好,下次不许再做了”……   还有姗姗来迟的鹿母:【晚上吃点清淡健康的。】   鹿茗凝着盘子里的寿司,不太理解这其中究竟哪一样食材不健康了。   家人后面就是一些大学同学的留言了。   陶雨琼:【我也喜欢加培根和肉松!】   程遥遥:【《鹿茗家今天的饭》】   沈喆川:【原来学妹喜欢吃寿司啊,我知道有一家日料店的寿司很好吃的。】   黎歌:【旁边黄色的是小番茄还是菇娘果?】   ……   鹿茗:“…………”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回一句夸她做得好,之类的话,吗!   她伤心了,受打击了,不想再看手机了。   忿然吃完晚餐,收拾完厨房后又去洗了个澡,鹿茗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时,这才看到了她所期望的留言。   【看起来很好吃。】   来自柏翊学长。   简直是个大好人了,鹿茗瞬间被感动到连头发都忘记及时去吹,抱着手机就开始回复他:【真的吗,学长你真的会想吃吗!】   柏翊:【是要给我做的意思?】   鹿茗愣了一下,虽然被误会了,但仔细想想又好像是可以的。   今晚用剩下的食材还有好多,而且明天周日,正好也是答应了要去学长家里看猫猫的。   想好之后她立刻回道:【好呀,那我明天直接把食材带过来,到学长你家来做!】   柏翊没想到她真的答应了,心里一软,同时莫名有种开始期待被投喂的感觉。   他打字:【好。】   又加了一句:【那你早点过来。】   ……   许是白天睡得久了,晚上反而直接睡不着。   向来规律的生物钟也不管用,鹿茗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觉得温度不是太冷就是太热,一会儿又觉得床垫太软躺得她骨头酸痛。虽然睡不着,但身体一阵一阵的疲惫感却又是真真切切的。   就这么痛苦地折腾到了后半夜,这才勉强睡过去。   连锁反应就是晚上睡的时间不够,第二天白天又变得没有精神。   鹿茗恹恹地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浑身都提不起劲,泡了半碗麦片当作早午餐吃了,又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躺了好一会儿,直到快到和柏翊约好的时间才爬起来。   她的安排是下午去完柏翊那儿后就直接去学校,不再回自己家了。因而返校该带的也都直接带了过去,本来东西不太多,但还有冰箱里的一些食材,以及昨天买的一些不耐放的水果也要带走,七七八八加起来还是把她整个大包都装满了。   两个小区虽然离得很近,但进出很严格,没有门卡的话得在门卫处做一大串登记。   鹿茗虽然说了自己可以找到他家,不需要柏翊特意跑下来接,但还是在刚走到他那边小区时就见到了等在门口的熟悉身影。   “学长,”她下意识地弯了弯眼,边走近边慢吞吞地打招呼,“下午好啊。”   柏翊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穿黑色的衣服,裤子也是黑色、鞋也是,只有脖子上绕的围巾是白的。围巾还又宽又长,不仅头发被绕在里面,她大半张脸也都被藏在围巾下,只露出眼睛之上,说话声音也低低哑哑的。   “今天是什么风格,”他失笑,接过她那看起来就很重的背包,“耍酷吗?”   鹿茗摇摇有些昏沉的脑袋,打起精神道:“没有啊。”只是拉开衣柜随便挑的衣服,说实话她黑色的衣服还挺少的,也没想到今天会那么巧。   今天的风比昨天要小一些,但还是很冷。   柏翊家里铺了地热,一进去就能感觉到明显的暖意。   鹿茗进门后愣了一下:“学长你铺地毯了呀。”   “嗯,刚铺没多久。”柏翊说着,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放到她面前。   拖鞋是粉白色的,形状类似于小兔子,不用看就知道是女款。   鹿茗盯着这双兔子拖鞋好一会儿。   柏翊不由紧张一瞬,都准备开始措辞她要是问起“学长你家里为什么会准备女式拖鞋”这种问题后的回答了,却没想到她忽然“哇”了一声。   少女弯起眼,取下围巾后的脸颊透着红晕,又甜又软地缓缓发出感叹:“好可爱哦。”   再然后慢半拍似的才把拖鞋换上。   柏翊:“……”   为什么一点都不在意他这拖鞋是给谁准备的?亏他还把话都提前想好了。   半个月没见,陛下似乎变胖了点,至少它跳到鹿茗怀里时,她掂量着觉得好像是比之前沉了。   想来每天的伙食和加餐都很不错,她笑着顺了顺它的毛。   柏翊看着她的举动,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创可贴。   “受伤了?”   鹿茗抬起手:“昨天晚上不小心弄伤的。”   “怎么伤的,”他合理猜道,“切菜切到了?”   鹿茗缓缓瞪大眼,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会知道”。   结合她昨晚发的朋友圈,基本上已经可以推理出前因后果了。   柏翊又问她:“还有哪里受伤吗?”   “没有了。”   “真的?”   鹿茗默了默,在他的注视下,又抬起另一只手:“一点点烫伤,只有一点点而已。”   右手的虎口处已经抹过药,现在只留下了淡粉色的痕迹。   见他没再说话,鹿茗把猫放下,很诚恳地表示:“放心吧学长,现在我已经很有经验了,肯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怎么放心。   柏翊叹了声,见她把包里的食材一一拿出来,下意识说了句“不用做也没事”。   “……不行。”鹿茗顿了一下,又继续着动作,“都已经说好了呀,要过来做寿司的。”   他想了想,换了个说法:“那换我来做?”   鹿茗愣愣地歪头:“学长你会做寿司啊。”   那当然是不会的,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东西。   柏翊接过她刚拿出来的几个保鲜盒,顺势就说:“你可以在旁边指导我。”   她理解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点头:“哦。”   柏翊还以为她真的理解。   却没想到等他拿着一堆食材进了厨房后,小姑娘把自己的手机送进来了。   鹿茗把手机靠在干净的台面上,又将暂停的视频点了播放,最后对他说:“我就是看这个教程学的。”   柏翊:“……”   她也没有半分要留下来自己指导他的意思,放下手机后留了句“那我去帮陛下剪指甲啦”就离开厨房了。   太子独自对着面前的黄瓜胡萝卜培根沙拉酱陷入沉思。   鹿茗觉得这次帮猫剪指甲比上回要累一些,明明上次陛下还挺配合的,这回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动来动去,她光是为了控制住它就花了好些力气。   直到感觉眼睛都止不住地发酸了,终于剪完了最后一点。   她大功告成般松了口气,洗完手回来后,见陛下正在地毯上扒拉着一个小毛线球玩,便直接坐在它身边,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猫背上的毛。   地毯又柔软又暖和,她都感觉自己快昏昏欲睡了,直到身前覆下一片阴影。   鹿茗怔怔地抬起下巴,看到柏翊单手端着一个盘子站在面前。   他蹲下来后,她才看清盘子里的是一些切好的水果。   好像是也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她慢慢想到。   柏翊拿牙签插了块雪梨递到她面前。   他本意没想喂她,却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盯着这块雪梨愣了好几秒,最后竟然凑过来低头咬住了。   他微不可察地震颤了一下,心口像是陡然落下一片羽毛,轻轻浅浅的,却刮擦出一阵微弱的痒意。   而她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措有多亲密,吃完那块雪梨后,又乖巧地道了声谢。   柏翊敛睫,眸光微深:“还要吗?”   鹿茗好像认真想过才缓缓摇头,而后又问:“学长,寿司呢?”   他一僵。   面对她的询问,肩头垮了垮,若无其事地别过视线后才心虚道:“嗯…不太成功。”   这都算是含蓄了。   柏翊回想了一下此刻宛如战场般一片狼藉的厨房台面,不能说是不成功,只能说是大失败了。   而且明明那视频的每一步都挺简单易懂的,怎么他上手之后就变得哪哪儿都不太对了。顺风顺水活了二十余年的太子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事。   柏翊还以为她肯定会想去厨房看看是什么情况,出乎意料的是鹿茗听后就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念了句:“这样啊……”   声音轻轻哑哑的,眼神也有点莫名的迷蒙。   就…不太对劲。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手里的果盘往旁边随手一搁,身体向她那边靠了靠。   从进门之后她的脸就一直很红,起初他还以为是在外面被风吹的,但现在结合这种明显变很慢的反应力,再加上越来越哑的嗓子……   柏翊眉头紧锁,定定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在发烧?” 第19章 .   不说药箱,柏翊家里连包感冒冲剂都找不出来,最后只能紧急在APP上叫了药店跑腿,等对方把药送上门时,鹿茗已经连难受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她靠坐在沙发上,胳膊搭着扶手,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嘴唇发白,脸色却在发烫,眼尾耷拉着,强撑着没让自己睡过去。   陛下也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没再去玩自己喜欢的玩具,而是一直围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柏翊蹲在她旁边,先拿顺便一起买的耳温枪给她测了下温度。   三十八度九,再往上升点就算是高烧了。   鹿茗还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发烧了呀……”声音好像更哑了。   还真的发烧假的发烧。   柏翊收起耳温枪,但没起身,继续就着这个姿势平视她,无奈中揉着点责备:“怎么连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   从早上起床开始确实就浑身提不起劲,但鹿茗下意识的把这些归结为睡眠不足造成的问题,因而一直都没在意。   没在意的时候莫名还能撑着,但当得知是因为发烧后,身上那些不舒服的症状好像就全部加倍严重起来了。   喉咙痛、眼睛也涩,她缓缓闭了闭眼,眼神看过来时有点发懵又有点无助。   柏翊瞬间觉得心软,抬手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温声问:“很难受吗,去医院好不好?”   虽然刚才也一起买了点退烧药,但等药效发挥作用需要的时间总是不如去打一针来得快的。   但是满脸绯红的小姑娘趴着摇了摇头。   或许是害怕打针,柏翊猜想,倒也没有坚持劝她的想法。不想去医院就不去吧,反正可以让家庭医生上门,只是医生一般都在主宅那边,赶过来要费点时间。   他正想起身去倒热水先让她吃药,就听鹿茗随后低低地说。   “医院太麻烦了,”她吸了吸鼻子,有气无力地慢慢直起上半身,像是认真想过,“我以前感冒发烧的话都是直接去诊所的。”   ……   最近的小诊所比社区医院还要近,开车过去的路上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诊所为私人开业,招牌挂着“李氏”两个字,整体面积不大,工作的也只有一位年长的老医生,以及一位气质知性的女护士。   相较于柏翊第一次来诊所看病的生疏,鹿茗看起来对流程就比较熟悉了。   甚至老医生还认识她,在桌前刚坐下,还没有问她症状就就兀自开口:“小鹿又感冒了吧,是不是又着凉受冻了。”   小姑娘半张脸还埋在围巾里,闻言“嗯”了一声,又细声打招呼:“李爷爷。”   李老医生给她再次量了一遍体温、又听了心跳、检查了喉咙情况,再询问完一连串问题后,开药的单子写得飞快,旁边的护士小姐也像是早有准备,一接过单子转身就进了身后的配药房。   旁边最大的房间就是输液室,里面排了四排柔软的躺椅,大概二十多个位置,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个大尺寸的电视,只不过现在没开。最前面一排坐着两位正在挂水的病人,后面的位置则都是空的。   鹿茗按照自己的习惯走到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先摘下了围巾,然后把左手衣服的袖子全部向上面拉了点,露出手腕后方便护士一会儿过来打针。   柏翊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抬头打量过这间极富有生活气的输液室后,问她:“你经常来这儿?”   鹿茗吸着差不多堵塞的鼻子点点头:“因为很方便。”   诊所的便利之处就在于像这种小病几乎是看了病立刻就能打针,不像去大医院,挂号看诊输液取药都要排队。   护士小姐拎着吊瓶和输液管过来的时候,胳膊下还夹着一条叠得四四方方的毛毯子,走到他们面前后,先将吊瓶挂到旁边的支架上,又把那条毯子先丢给柏翊。   毯子虽然不是新的,但很干净,还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液的味道。   “你先拿一下。”护士小姐戴着口罩,狭长的眼睛几乎都没看他,语气也清清冷冷的。   试了下针头后,她看向鹿茗,口吻相对温柔了一些:“来妹妹,打左手对吗?”   鹿茗点点头,同时把左手抬高。   毕竟惯用手是右手,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大家打针时应该都会这么选择。   因为比较瘦,所以她手背上的几条静脉很明显,很快扎完针后护士小姐边贴着胶带边开玩笑:“我记得你高中那会儿打针还会害怕呢,现在都敢看着针头了啊。”   手背上冰凉尖锐的点点痛意倒是让鹿茗昏昏涨涨的脑袋清醒了一会儿。   “行了,”护士小姐最后调整完点滴的流速,走前原本想再对她交代两句,但顿了顿,转而却向她身边的男人开口,“你别让她自己调滴速,这瓶药打太快的话人会很难受的。”   “她特意嘱咐我,意思是你以前经常自己偷偷调输液器的速度是吧。”待护士转步离开输液室了,柏翊站起来把手里的毯子展开,再轻轻盖到鹿茗腿上。   鹿茗“唔”了声,低低道:“那是因为赶时间嘛。”   此前她就读的高中就在这附近,学校强制要求每个学生都要住校,每周五下午放学回家,周日下午返校。   周末在家的时间本就不多,加上鹿父鹿母那时比现在更加频繁的出差节奏,时常半个月一个月都见不到父母都是常有的事。   她又是不想给父母添麻烦的性格,因而在学校生了感冒发烧这种小病时,基本上也都选择不告诉家里。   一般就是在下午的课结束后,找班主任签字请假出校了就来最近的这家诊所打针,如果晚自修是写作业和自习的话就没太大心理压力。   但一旦运气不好,遇上那天晚上有老师安排考试测验之类的,她总会偷偷把点滴的流速调快,总想快点打完吊针后然后在晚自习开始前赶回学校。   总之高中三年是鹿茗压力最大的三年,不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她体质不太好,每次生病后又得不到充足的休息,因而三年来这种小病总是反反复复的,她来诊所的次数多了,这边的医生护士自然也都对她印象深刻。   片刻后老医生慢悠悠地走过来,手里拿着纸杯和退烧药片。   “水是刚倒的,还有点烫,”老医生眯了眯眼,边上也没有可以暂时可以搁置一下的地方,便把纸杯递给柏翊,“来,哥哥先帮忙端着,一会儿记得让妹妹吃药。”   柏翊还没说话,鹿茗就先哑着嗓子无奈地纠正:“认错啦李爷爷,你之前见过我哥哥的呀。”   有那么一两次的生病,虽然瞒过了鹿父鹿母却没瞒过哥哥,所以她打针时许怀砚也过来陪过两次。   老医生笑了笑:“哎对对,我就说记得你哥哥好像不长这样,那我知道了,看来小鹿也长大了啊。”   “?”   鹿茗歪了下脑袋,茫然地看他。   柏翊拿着杯子和药片,忍不住垂首弯起唇角,而后才抬头向老医生保证:“等水温了一定马上让她吃药。”   “行,我就坐在外面,有事就喊我。”   老医生又去看了眼前面坐着的两个病人,都没什么事后才又慢悠悠地走出去。   吃完药后不久昏沉的感觉又上来了,鹿茗向后仰着脖子,无目标地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   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燥热的同时,又感觉每一寸骨头都又酸又软,一点力都使不上,似乎怎么样都很不舒服。   她面上的潮红还是很明显,柏翊蹙着眉向她靠了靠,低声道:“要睡会儿吗。”   “嗯……”鹿茗抿了抿干白的嘴唇,转头看他,“打完针就没问题了。”   按照以前的经验,等几个吊瓶的药水滴完时烧也暂时会退下去。   柏翊应了声,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快要拖到地上的毯子。   退烧药有安眠的成分,很快她就觉得眼皮越发酸沉。   赶在意识昏沉之前,鹿茗轻声念了句:“所以学长你先走吧,可以不用陪我的。”   “……这么懂事啊。”   她止不住地打了个哈欠,含糊着说:“不想一直麻烦你嘛……”   柏翊看着她终于是撑不住闭上眼睛,然后缓缓地叹了口气。   ……   ——李氏私人诊所。   仔细确认过门口的招牌后,赵豫这才拿出手机给自家老板发过去一条消息:【老大,我已经到门口了。】   他本就长得肌肉发达人高马大,又穿着一身黑色正装,如果再把胸前别着的墨镜戴上,任谁看都会觉得这是一位保镖而不是特助。   赵特助在门口等了半分钟左右,没等到老板出来,只等到他发来的一句:【送进来,记得声音轻点。】   他原本还在为老板居然会来这里而感到奇怪,虽然这儿离老板家确实挺近的,但他可是老板啊!一般来说生病了不都是私人医生亲自上门的吗!   直到按照指示轻手轻脚地推开输液室的门后,赵特助他瞬间悟了。   角落里自家老板向他抬了一下手。   而老板身边则坐着一位正在输液的少女,她约莫是正在熟睡,大大的毯子几乎把她从脖子以下到小腿以上都盖住了,只留一只扎着针的左手在外面。   等赵特助轻手轻脚地走近他们时,这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睡梦中的少女身体和脑袋都向右歪着,明显头正靠在老板的肩上。   赵特助:!!!   现在他知道老板为什么不出来了,是他身体动不了啊!   再结合这段时间一起出去谈事时,老板莫名其妙不再允许自己坐他副驾驶这个行为,赵豫不禁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这位是老板娘???   没理会助理完全写在脸上的那股震惊,柏翊只淡淡给他使了个眼色。   身为一名合格的特助,赵豫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很快从旁边找来两把方形高脚凳,拼在一块变成一张简易的小桌子后,才把专门送来的保温餐盒放上去。   “那老大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先走了。”做完这些之后他极力压低声音悄悄问。   柏翊微微颔首,眼神示意他确实把饭放下就可以走了。   赵特助直到走出诊所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两件事忘了没说,但也不算很要紧,便干脆边走边在微信上给老板发了:【老大,北区那块地项目落成,明天上午有场会议,还有中午程总那边说想约您吃饭。】   在工作方面,赵豫从来不为柏翊感到操心,自家老板虽然年轻,但他从上任接手公司开始到现在,不仅能力极强,对工作的负责的这份态度也是真真切切的。   然而不稍片刻,自信满满的赵特助收到了他老板的打脸警告:【饭局推了,这场会很重要?】   赵特助:【倒不是很重要的程度……】毕竟项目都谈下来了。   老大:【那就让Alina替我去。】   赵特助在对话框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但作为一名优秀的助理,他还是非常具有职业素养地删掉了问号,转而快速应下:【好的老大,我马上去跟秘书组说。】   虽然说完之后,还是没忍住又发过去一句:【冒昧问一下,老大你明天有别的事吗?】   这回老板那边过了大概一分钟才回复。   回的还是一句反问——   【你说呢?】   柏翊回完“你说呢”这三个字后,忽然肩上靠着的那个小脑袋动了一下,他立刻僵住,过了会儿见鹿茗并没有醒来才慢慢重新放松身体。   放下手机,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并没有预想的那么烫,药水打完两瓶后大概率是已经退烧了。   柏翊暂时松了口气,虽然到晚上还是有重新烧起来的可能。老医生之前过来换吊瓶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复烧的话明天早上还得过来再挂一次水。   试完她额上的温度,他想再帮她拉一拉又有些下滑的毯子时,鹿茗忽然呢喃着溢出一声“嘤”。   他抓着毯子的手停在靠近她脖颈的位置。   鹿茗恍惚得感觉到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三的某一天。   她一如既往趁着下午短暂的休息时间过来诊所挂水,而且那天许怀砚也在。   晚上的夜自修时间英语老师安排了听力测验,所以昏昏欲睡的她千叮咛万嘱咐,让许怀砚一定要在夜自修开始之前叫醒她。   昏睡过去后鹿茗对时间的概念就模糊了,醒来时微微睁开的眼睛迷蒙的看到面前有一只手伸过来。   还以为是许怀砚在摇醒自己,鹿茗下意识地脱口呢喃出一声:“哥哥…时间到了吗……”   柏翊被她这一声掺着倦意和依赖的“哥哥”喊得人有点发僵,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低声应道:“没呢,继续睡吧。”   病怏怏的小姑娘绵绵地打了个哈欠,正想缓缓阖眼,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刚才好像不是许怀砚的声音。   她茫茫然地侧目,意识和思绪终于从那个高三飘回到现在。   坐在自己身边的也不是哥哥,而是学长。   “不好意思,”察觉到自己居然还靠在对方肩上,鹿茗猛地清醒过来,连忙坐直,“……你可以早点推开我的。”   “没事,你也没睡太久。”   被她压了那么长时间的半边肩膀早就麻了,柏翊不动声色的小幅度活动了一下。   鹿茗环顾了一圈,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头顶的灯光则大亮着。   这还没睡太久,这差一点都要睡到明天了吧。   旁边输液架上的药水也已经打到最后半瓶了,再过半个小时左右应该就能拔针了。   她又后知后觉地扭头看向柏翊:“学长你怎么没走啊。”   柏翊倾身去打开凳子上摆着的餐盒:“不是说了么,我得监督你。”   “……什么?”   “没人看着你到时候又偷偷把输液器调快了怎么办。”   鹿茗反应过来了,顿时鼓了鼓腮帮子:“我现在肯定不会再做这种事了啊。”   柏翊轻笑一声,口吻自然:“是么,现在那么乖了啊。”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好像带有一丝莫名宠溺的意味,鹿茗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跳了两下,再然后一双白色的筷子就被递到面前。   柏翊端着打开的餐盒:“还是热的,现在就吃吧。”   她眼睛睁大了点,思维有点迟钝:“你什么时候买的饭呀。”   “我变出来的。”他随口道。   “啊?”   “快点吃吧,或者说我喂你?”   “不不不用了。”鹿茗忙接过筷子,针扎在左手,右手用餐具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只是……   她有些尴尬地垂眸看着被端到自己面前的餐盒,柏翊的手指细长,骨节也分明,这么漂亮尊贵的手来帮她端餐盒什么的,鹿茗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可又没有高度合适的桌子可以放,扶手又是有弧度的,根本放不稳。   “要不学长你把餐盒放我腿上吧?”总比他一直端着好。   柏翊却垂着眼:“一会儿把人好心给你的毯子弄脏了。”   “我……”   “啊——”他打断她,忽然用拖长的闲散语调开始催促,“快点乖乖吃饭——我要拿不动了——”   “……”   鹿茗只能把话咽回去,不得不道了谢后听他的话赶紧开始吃。   柏翊勾着唇低笑了一声。   几瓶药水打下去以后鹿茗身上不舒服的症状几乎消失了大半,浑身不再那么酸软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再加上一整天下来也没吃过什么东西,这会儿肚子空得正厉害,不知不觉竟然快把整盒饭都吃完了,直到感觉胃已经有点顶了才放下筷子。   接着就听到身边人适时地给出表扬:“今天很棒啊,以后记得也要把饭吃完。”   鹿茗:“……别把我当小孩子啊学长。”   等柏翊把空盒简单收拾掉后,她四下看了看也没见到第二个餐盒,便问:“你不吃饭吗?”   柏翊仰起下巴观察了两眼头顶药水快见底的药瓶,边回答她:“那是营养餐,给病人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吃的。”   哪有只能是病人才能吃的道理。   鹿茗无奈的皱了皱眉,又想到他自己都没吃晚餐却先想着给她准备,心里又有种痒痒的感觉。   她本想说点什么,然才刚动了动嘴,下一秒口袋里的手机传来熟悉的铃声。   拿出来一看是许怀砚打来的电话,她清了清嗓子后接起来:“哥哥?”   柏翊不由地侧目看她。   小姑娘血色淡淡的薄唇一开一合,熟稔自然地对着手机讲话。   “晚饭吗,我吃过了呀。”   “你要再过两天才回来啊,好吧,我会对妈妈保密的。”   “那你玩得开心哦。”   “礼物…随便什么礼物都可以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尤其是最后半句话她格外加了重音。   柏翊无声地弯了弯唇,又抬头,盯着药瓶里最后一点药水滴完后,伸手帮她先关了输液器,然后起身出去喊护士过来拔针。   回来时鹿茗电话也已经打完了。   拔了针后护士小姐带着输液管和空瓶先离开了,鹿茗还需要坐着按一会儿出血口。左手好几个小时没动,现在又凉又僵,慢慢活动了几下才开始恢复力气。   大概一分钟后,她自己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松开了按在脱脂棉上的手指。   却没想到血并没有止住,反而一小片红色很快在棉花上渐渐晕开来。   她轻轻“呀”了声,反而是柏翊眼疾手快地重新帮她按了回去。   鹿茗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   柏翊手上稍微用了点力,低低道了句:“别乱动,等会儿又出血了。”   她果然不动了。   对比起来他手上的温度很高,贴在她冰冰凉凉的手背上时其实很舒服。   鹿茗垂眸发了几秒的呆,接着忽然开口:“学长你有没有自己拔过针头?”   “?”   谁没事干会做这个,柏翊莫名了一下,“你拔过是吧?”   她点点头,眼睛倏尔变得亮晶晶的:“我高二的时候干过,就是打完药水后趁着护士姐姐没发现偷偷拔的。”   她看起来还挺得意是怎么回事,柏翊失笑:“为什么要自己拔。”   “电视剧里就是这么演的啊,主角躺在医院里的时候突然收到消息必须出门,然后他们一般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手背上的针头一扯。”   “……”   “不过电视剧都是骗人的,打针的时候手背上贴着两三条胶带呢,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就被扯掉的。”   柏翊唇角微微弯起:“既然已经知道了怎么还去实践。”   鹿茗吸了吸鼻子:“因为好奇嘛。”   “我是一步一步把胶带撕开再拔的,我自己感觉挺顺利的,针头□□的时候都没有什么感觉。”   “结果?”他还想说你还挺有探索精神的。   “结果,”她鼓着腮帮子,不怎么高兴地呼出一口气,“针眼里直接就飙血了诶!”   柏翊:“……”   “明明护士姐姐也是这么拔的,”鹿茗看起来像是还有点不满,不过声音倒是轻轻的,“后来手背还肿起来了,像个小山包一样。”   柏翊再次:“……”   他叹了口气,眉心稍稍拧着,听她说完这种经历后只觉得好笑又无奈,“很危险的,以后别做了。”   鹿茗乖乖地点头应了。   聊天的功夫,她手背上的血也完全止住了。   离开诊所前老医生给开了点药,并再次嘱咐如果复烧了记得明天及时再过来打一针。   坐上车后,鹿茗刚系上安全带,这才想起刚刚在许怀砚打电话来之前,自己想说但没来得及说的话是什么。   “学长你一般喜欢吃什么呀?”   柏翊刚发动车子:“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鹿茗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现在的时间,说晚不晚,说早也不早。   她默默回想了下此前几次和学长一起吃饭的经历。   第一次一起吃饭好像是在漫展上,在那个联名主题餐厅吃的算不上好吃的西餐。然后一起喝过咖啡,再后面就是在食堂吃的两顿了,他分别吃的是牛肉饭和牛肉面来着。   柏翊方向盘打了个弯,车驶上主路后分出半个眼神看她:“怎么了?”突然发呆不说话。   “在想附近有哪家餐厅的牛肉饭或者牛肉面好吃。”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沉默了一下:“是没吃饱?”   “不是啊。”鹿茗眨了眨眼,自然而然侧目看他,“我是想陪你吃饭。”   她声音细细糯糯的,那一瞬间听得柏翊好像心里突然塌了一片地方。   不是什么“请你吃饭”之类的。   她用了“陪”这个字。   柏翊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毛病,不然怎么她就随口说了句话就能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高兴。 第20章 .   虽然说是吃牛肉饭或牛肉面,但附近一时也找不到店,最后也没跑太远的地方,直接选在了小区周旁一家评分挺高的餐厅。   柏翊有时候忙得太晚,从公司回来时也经常会选择来这儿对付一餐。   餐厅是偏西式的风格,到处装饰着各种鲜花,每桌上也都摆着一只玻璃制细口花瓶。   他们这一桌花瓶里插了一支半开的黄玫瑰,花瓣上被喷了水雾,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娇艳。等待上餐的期间,鹿茗就盯着这朵花放空。   桌子上贴着可以扫码点餐的二维码,柏翊按照以往的习惯随意选了份鱼排套餐,又给鹿茗加了杯热牛奶,然后准备顺便在手机上把单也买了时,却发现账单已经被结完了。   他抬眼,果然看到对面坐着的人同样抱着手机。   感受到对方视线,鹿茗弯起得意的笑来:“还是我比较快。”   少女笑吟吟的,放下手机后胳膊屈起支撑在桌上,两只手一起捧着下巴,被托着的脑袋慢悠悠地小幅度晃着。   多可爱啊。   柏翊敛下眼睫,兀自笑了声。   饭吃到一半时,两个人摆在桌上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柏翊看着她首先接起电话喊了声“婳婳”后,才垂眸去看自己的手机,是方骏礼打来的。   “怎么?”他漫不经心地把手机附到耳边。   电话那头方骏礼的声音格外谄媚:“赛季末了!来!上!分!啊!太子殿下——”   柏翊想都不想:“没空。”   “都这个点了还在公司啊?”   “没,在吃饭。”   “吃饭?这个点?夜宵啊?”   柏翊随口应了声,接着就听到对面的少女信誓旦旦地说道:“嗯嗯,我一会儿就回来了,肯定在查寝之前回寝室。”   他眉头一皱,脱口就问:“你要回学校?”   方骏礼:“啥?我不回学校啊。”   意识到学长好像在跟自己说话,鹿茗边听着电话里袁梦婳叮嘱路上小心的话,边无声地对柏翊点了点头。   晚上当然得回学校啦,明天可是周一诶。   耳畔他那冤种兄弟还在吵个没完:“喂喂翊哥?怎么说,你要回学校啊大半夜的?”   柏翊:“没对你说。”   “那你跟谁……”方骏礼话到一半好像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语气顿时变得来劲,“这大晚上的你跟谁在一块儿呢?是那个很可爱的小学妹?是她吧是她吧?!”   对面愈发激动的声音吵得柏翊耳膜生疼,但唇边却不由自主地弯起:“有意见?”   这不就是承认了!   方骏礼眼睛瞪大,没憋住爆了一句“卧槽”。   柏翊眉梢一挑,声音稍微低了点,口吻反而止不住的上扬:“所以学妹请我吃饭,你还有什么问题?”   方骏礼没想通明明前几天见他俩状态还挺寻常的,至少一看就明显还没到那种程度的关系,怎么现在就突飞猛进了?   然而太子没给他多问的机会,在余光瞥见鹿茗已经要结束她那边的电话后,柏翊很干脆地也对兄弟道了句“挂了”。   “……”   被强制结束通话的方骏礼愤愤发了条朋友圈:【说好的谁先脱单谁是狗,现在谁先准备不当人了我不说!】   柏翊放下手机,没忘自己刚才问的,又重复了一遍:“你今天还要回学校?”   鹿茗刚端起手边的牛奶,在喝前点头应道:“对呀,周一早上的课很重要的。”   当然在家睡等明天早上再赶去学校上课也行,只是她怕时间太早不好打车,而且许怀砚也不在家不能开车送自己,所以还是睡寝室比较方便。   奶白色的浮沫在她唇角沾了一点,柏翊顺手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晚上又发烧了怎么办。”他定定地看着她。   “我会吃药的,”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反而表示知道该怎么做,“我好歹也是成年人吧。”   没有哪个靠谱的成年人会一直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柏翊在心里叹了口气,静了静,又开口:“不能请个病假吗?”   鹿茗摇头并强调:“快到期末了学长,每一节必修课都很重要的。”   她平常不管大课小课也都是风雨无阻地全勤好学生,何况现在还是这么要紧的阶段。   自知大抵是劝不了她了,他只能妥协地点点头,末了又问:“你们专业上午在哪个教室上课?”   “诶?”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鹿茗眨眨眼愣愣地说,“建筑分院……”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不得不把具体教室位置补充完整,“302。”   柏翊了然,重新拿起刀叉去分切盘子里柔软的鱼排。   大概猜到了什么,鹿茗诚恳地说:“如果要打针的话,学长我明天可以自己去的。”   柏翊“嗯”了声。   “所以,所以你可以不用……”她皱着眉努力措辞,本意是想告诉对方不需要特意来找她或是怎样,但他好像本来也没明确这么说过,便有些尴尬的不知该怎么表述。   柏翊又“嗯”了一声。   鹿茗认为他应该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稍微松了口气,伸手过去摸了摸花瓶里黄玫瑰娇软的花瓣。   回学校前先回的是柏翊家,毕竟她下午背去的包还躺在他家客厅沙发上。   陛下似乎正趴在猫爬架上睡觉,客厅的灯打开时,突然明亮的白光瞬间惊醒了它,于是立刻不满地发出了两声喵叫。   鹿茗拎上包后,又走上前摸了摸波斯猫的小脑袋。   “姐姐下次再来看你哦,要乖乖的。”   白猫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见到眼前人后只轻轻发出一声嘟囔,随后长长的尾巴摆了摆,又继续睡回去了。   柏翊又一路开车送她回学校,晚上学校是不允许外来车辆再开进去的,到了以后只能把车停在校门口。   天气冷了之后,校门口来往进出的学生数量也少了大半,就连常有的流动摊位都零星无几。旁边几盏路灯不算太亮,冬夜里和寒风一起硬生生烘托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寂寥。   鹿茗解开安全带,抱着自己的包,下车前再三道谢:“谢谢学长送我,开车回去路上请小心哦。”   柏翊在她打开车门前长臂一伸,修长的手指勾住她背包的肩带,轻松将人斜倾的身体拉了回来。   鹿茗转过头看他。   “落了什么。”他挑眉提醒。   她下意识低头自我打量,身上围巾外套都穿戴得好好的,完全想不到来还有什么东西没带上。   车顶的阅读灯和氛围灯在停车后就自动打开了,安静的空间里,此刻女生的眼睛里明显映出几分茫然。   柏翊无奈地扯了下唇角,只能微微探身过来,然后拉开了副驾位置前的手套箱。   在他拿出里面白色的塑料袋时鹿茗就已经想起来了,忙不好意思地接过:“啊,我忘记了。”   是下午从诊所出来前老医生开给她的药,因为后来就去找餐厅吃饭了,她就先把这袋药暂时放进了手套箱里。   她把塑料袋放进包里,又认真地把拉链拉好,这才再次和他道别。   车头前的近光灯开着,柏翊坐在车里搭着方向盘,默默地注视着穿着一身黑的少女慢吞吞地走过车前,再向校内走去。   她藏在围巾里的长发散出来一半,被风一吹便在脑后肆意飘扬起来。瘦弱的肩头像是支撑不起沉甸甸的背包一样,时不时地缩肩,步子迈得又小又慢,走路时身形也不太稳。   周遭的光线昏白,风一吹过便树影绰绰。   柏翊看着她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进校门,车灯的光线逐渐变弱,娇小的身影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融进这黑漆漆的夜色里。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门下车。   鹿茗照旧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突然一时感觉喉咙发痒,忍不住低头咳嗽了几声。   接着肩上便一轻,她惊了一下立刻睁大眼半回头,见到来人后才放松:“学长?”   柏翊拎过她的包,又抬手帮她把围巾又往上拉了点,直到挡住冰凉泛红的鼻尖。   “走吧。”   “噢,”鹿茗反应过来,忙跟上他的步子,“你不用送我的。”   他走路的速度不快,脚步没停:“顺路而已。”   “啊?”   “我想起来要回寝室拿点东西。”他随便扯了个由头。   谁都能听出的借口,鹿茗当然也是不信的,何况一路走到男寝和女寝的分路口时他也没转头。   直到被送到自己这幢女寝楼下,鹿茗接过自己的包抱在怀里,拉下围巾向他道别。   她身后是从楼里照出来的温暖灯光。   说话时口中呼出的白气一点一点消弭在冷空气里。   柏翊插着口袋向她颔首:“赶紧进去吧,记得吃药。”   鹿茗弯眼点头:“学长你回去以后也早点睡觉。”   之后突然又想到什么,“啊对了,今天下午送来的那些药里我记得有感冒冲剂的,你晚上喝一包吧,可以预防感冒的。”   她还挺担心自己可能会传染给他的。   柏翊答应得挺爽快。   最后再次跟他道了句再见,鹿茗这才抱着包转身向楼里走。   在快要走到楼梯口时,她忽然鬼使神差地转过身想回头看一眼。   接着发现柏翊依然站在门口,甚至连位置都没挪过的样子,而她的视线果然和他遥遥交汇。   鹿茗轻轻咬了咬唇。   顿了两秒,空出一只手小幅度地冲他挥了挥。   接着便回身踩上楼梯,脚步对比之前没来由地略显急乱。   她眼神微微闪烁,脑袋埋得很低,又觉得脸上有点热。   该怎么说呢,学长他真的是……特别特别好的人。   …… 第21章 .   “现在我要邀请一位室友陪我一起,那么究竟是谁会那么幸运呢!”   鹿茗刚拿钥匙打开寝室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袁梦婳这么一句话。   她拔出钥匙,走进来后反手把门带上,然后就看到袁梦婳此时正叉腰站在寝室中间。   至于黎歌伏在电脑前敲着键盘,陶雨琼则对着镜子在擦乳液,两个人皆是一副充耳不闻不为所动的模样。   袁梦婳在原地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还站在门口的鹿茗身上,继而伸直胳膊向她指去:“OK,鹿呦呦同学就你了!”   鹿茗茫然:“诶?”   “平安夜一起去敬老院做志愿者给老人们送温暖的活动,”袁梦婳假意抹了把眼泪,哭唧唧地问,“你愿意陪我去吗!”   “这样啊,可以的呀。”   鹿茗倒是答应得痛快,然后在放下包开始解围巾时听到了另外两位室友发出的震惊。   “真的假的?!”   她眨眨眼:“怎么了吗,挺有意义的呀。”   陶雨琼:“有意义是有意义…可那是平安夜啊宝贝!”   黎歌:“还是周六。”   鹿茗依然不解:“那不是正好吗。”做志愿者的话除了周末以外哪还有时间呢。   “……”   闻言两个人深深地沉默了。   只有袁梦婳趿拉着拖鞋哒哒哒地向她小跑过去,一把抱住她之后完全真情实感地感动:“你是哪来的小天使啊呜呜呜!”   鹿茗被她勒得差点喘不过气,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问她怎么会突然想去做这个?   “被迫的。”袁梦婳苦哈哈地叹气,“学生会刚下达的通知,说平安夜组织一起去做这个志愿活动。”   鹿茗状似了然地点点头:“辛苦了。”   “辛苦还不算什么,主要是心累。”   “啊?”   袁梦婳苦笑:“会长说是除了干部之外,大一新加入学生会的成员都要强制参加,连请假都不行,太烦了实在。”   学生会果然有些一言难尽。   鹿茗刚想说些什么,突然鼻子有点痒,接着便捂着口鼻背过身去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黎歌扭过头看她:“感冒了?”   “唔…嗯。”鹿茗抽了张纸巾,声音闷闷地解释了一下自己今天发烧了这件事。   打过针的左手手背泛着一片青色,袁梦婳心疼地摸了摸,随后就催她赶紧去休息。   鹿茗被推着进了浴室,简单洗漱完出来后,室友连热水都已经帮她倒好了。   吃了药躺在床上开始昏昏沉沉时,她隐约想起自己刚才想和室友说的,好像是聊到学生会所以想顺便问一下那位沈喆川学长来着,不过也无所谓了。   不出所料的是半夜果然又复烧了。   被难受醒时鹿茗看了眼时间,正好是凌晨三点半。寝室里漆黑一片,室友们的帘子里隐隐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此外便是一片寂静。   虽然喉咙干得仿佛快要冒烟,但下床的力气却是一点都使不上来,她强忍着不适感兀自拉了拉被子,试图再次睡回去。然而虽然意识不太清醒,脑子也浑浑噩噩,但睡得却很不安稳。   直到天亮后室友的闹钟响起,鹿茗睁开眼看着床帘上挂着的捕梦网呆了好一会儿。   五分钟后她的床帘被掀开一小条缝隙,黎歌边刷着牙边含糊不清地关心道:“起床了呦呦,不舒服吗?”   鹿茗抬手搭了搭自己的额头,虽然试探不出什么,但浑身都感觉温温热热的,按照以往经验来看不出意外应该是在发烧。   黎歌也注意到她红得不自然的脸色:“是不是又烧起来了,要不我帮你拿张假条吧。”   闻言刚穿好衣服下床的袁梦婳也凑过来:“嗯?呦呦还好吗?”   在内心天人交战了几秒后,鹿茗还是摇了摇头,挣扎从床上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先上课吧,”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揉了把凌乱的长发,“下课再去打针。”   “也行吧。”   黎歌在她爬下床的时候扶了一把,低声念了句:“小可怜。”   鹿茗一上午有幸享受了一把团宠的待遇。   室友们好像完全把她当作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来保护,从早上开始就又是帮着接热水又是帮着买早餐,去上课时连书都帮她拿好了,走路也都把她护在中间搀着。   她本来冬天穿的就多,如今在室友们的关怀下不得不在厚厚的羽绒服里面又加了件小外套,现在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穿得好像一颗球,发烧难受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   一上午的专业课。   虽然鹿茗强撑着很努力地在听课了,但效率实在是不高,好几次莫名其妙怔着怔着就懵过去了,等回神后就发现老师早就讲到之后其他内容了。   她摁了摁太阳穴,极力想让自己专注一点,然后就听到身边袁梦婳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鹿茗偏头,发现她正埋着脑袋在玩手机,看屏幕应该是微信的群聊界面。   “傻X学生会。”袁梦婳轻声骂了句,又转头对鹿茗抱怨,“啥啥好事从来没有,破事烂事天天一大堆。”   鹿茗刚想附和着她点个头,就见袁梦婳骂完之后又在学生会的群里老老实实地回了句“收到”。   “……”有点太真实了。   陶雨琼边记着笔记边说:“这么烦为什么不直接退了算了啊。”   袁梦婳又是声哀叹:“虽然大多数干部是离谱了点,但也有很好的学长学姐啊。”   黎歌:“比如?”   袁梦婳的口吻突然高昂了些:“比如我刚入部时负责带我的那位学长!他超级温柔又有耐心,做事负责又认真,待人彬彬有礼,简直绝了!”   她一说完,三个人齐齐地偏头看她,连这会儿脑子晕乎乎的鹿茗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黎歌一针见血:“从没听你这么夸过别人,说吧什么情况。”   “……啊。”袁梦婳默了默,随后拿起笔记本心虚地挡住大半张脸。   片刻后,从本子后传来她略带赧然的坦白。   “没错,我暗恋他。”   “……卧槽!”   这一声惊呼音量不低,好在讲台上老师正好打开投屏播放起一段短视频,她们这边的动静这才没打扰到其他同学。   陶雨琼握水笔的手一时过于用力,笔尖甚至划破了纸张。   几个女生伏身在桌前,压低的声音依然满是激动。   “叫什么叫什么,他大几啊?”   “你俩到什么程度了?”   鹿茗也睁大眼睛跟着愣愣地“哇”了一声。   袁梦婳的两边面颊已经擦上了明显的淡粉色,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一一回答了室友们的问题。   “他大三,叫程烁,是纪检部部长,阳光型帅哥哦~我之前去学生会面试就是他给我发的消息,后来也是他负责带的我。”   “关系…就只是普通前后辈的关系吧,我只是单方面暗恋而已啦。”   黎歌:“那他对你怎么样?你这么夸他应该对你挺特殊的吧。”   鹿茗在旁边跟着点头应和。   袁梦婳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他对每个人都挺好的反正。”   鹿茗又懵懵懂懂地点头。   陶雨琼听后仍不满足,感慨道:“说不定婳婳是咱寝室第一个脱单的呢!”   鹿茗依然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袁梦婳却笑:“怎么可能,就我这个进度条都不知道要加载到啥时候,要说脱单怎么着也是呦呦先吧。”   鹿茗下意识地还想继续点头,点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什么?”   接着黎歌不明所以地低头轻笑了一声,陶雨琼也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笑说:“哦对对对。”   鹿茗满眼茫然地看着室友们。   陶雨琼又开始感叹:“说起来陛下它真是找了个好归宿啊。”   黎歌撩了把自己的短发,状似随意地道了句:“不得不承认,上次那些点心的味道不错。”   “你们在说什么呀?”鹿茗感觉自己这会儿大概烧得更厉害了,整个脑袋又晕又涨,室友们说的每个字她都认识,连成一句话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正巧她放在桌肚子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震感不是很强,但坐在同一排的室友们还是都察觉到了。   鹿茗见老师还在放视频,便偷偷把手机拿出来放到桌面上,一看消息,是柏翊学长发来的。   躺着收钱:【今天感觉怎么样,有复烧吗?】   陶雨琼坐得离她最远,便八卦着问了句是谁的消息呀。   袁梦婳距离鹿茗手机最近,简单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的名字。   于是面上的表情顿时多了两分暧昧,语气上扬着悄声和另外两位室友“告密”道:“陛下它爹发来的消息,问呦呦身体情况呢。”   鹿茗:“?”   “陛下它爹”又是什么称呼……   黎歌分了半个眼神过来:“所以他怎么知道呦呦发烧了,你们昨天莫非在一块?”   鹿茗眼睛又微微睁大,好像觉得这都能被她猜出来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陶雨琼她们见状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鹿茗本想解释一下,却被袁梦婳打断。   “赶紧先回太子消息啊。”   “……”   一会儿是“陛下它爹”,一会儿又是“太子”的,这辈分未免也太乱了吧。   但此时鹿茗没办法思考太多,听室友这么说了,便只好把注意力全部放到和柏翊的聊天界面上。   正所谓报喜不报忧。   她是这么想的,随后慢吞吞地打字回道:【已经退烧了,学长不用担心。】   打这句善意的谎言时手抖打错字的次数太多,以至于这么简单一句话她都用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   柏翊很快回:【真的?】   奇怪的是明明他并不在这里,隔着手机屏幕鹿茗却还是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很不擅长骗人的少女硬着头皮发过去一句:【真的呀。】   在一旁见证的袁梦婳口吻很是惋惜:“怎么能这么回呢,就应该如实告诉他你现在发着烧还在坚强上课啊。”   鹿茗歪了下脑袋:“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样更容易激起对方的怜惜感和保护欲啦!   不过袁梦婳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总觉得现在跟她说这些还太早是怎么回事。   柏翊那边最后回了句:【好,我相信你。】   不知为何,就这五个字让鹿茗的心虚感好像直接翻倍。   她索性按了锁屏把手机重新搁回桌肚子里,还是不去想了。   一整个上午的课结束,鹿茗已经难受得快说不出话了。总觉得身体的哪里有火在烧似的,燥热得她想连脱两件外套,不过被室友们强行阻止了。   她热得难受,一难受就有点委屈。   这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落到大家眼里顿时让每个人的心脏受到了一击。   黎歌首先妥协:“好好好,那就脱一件吧。”   本来是想说让她把穿在羽绒服里面那件薄一点的外套脱下来好了,但没想到小可怜在得到允许后直接把羽绒服给脱了,然后再也不愿意穿回去。   卸下厚重的羽绒服后,鹿茗瞬间觉得两边肩膀都轻松了不少,于是任凭室友再怎么说都抱着衣服不肯再穿。   几个人也没办法,只好依了她。   可怕的是明明人都已经难受成这样了,一上午的课上做的笔记却还是工工整整。   她也没办法解释,觉得大概是高中三年培养出的奇特技能吧。   她们是最晚离开的教室,走前袁梦婳关了所有的门窗和电灯。   鹿茗从位置上站起来时就感觉一阵头重脚轻,扶着桌子缓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站稳,但迈步时仍然感觉好像踩在棉花上。   就这状态她居然还想自己打车去挺远的诊所打针,黎歌的眉头紧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边搀着她的胳膊边建议:“要不就近先去校医室那边看看吧。”   不过这边校区的校医室好像只能处理临时伤口,虽然有床位可以休息但并不能打针挂水的样子。   鹿茗闷闷地咳了两声,被室友们拥着走出教室时,脑子还在想着不知道在手机上打车的话,车能不能开进学校里,还是说得去校门口上车才行。   正垂着脑袋想着乱七八糟的事,还没走几步路,忽然室友们的脚步停下了。   随即听见袁梦婳发出了一声诧异的“呀”。   鹿茗还没理解状况,就听陶雨琼忍着笑轻声道:“我早就猜到陛下它爹肯定会来。”   什么陛下它爹会来……   鹿茗懵懵地抬起下巴,随即就看见面前熟悉的人影正向这边走过来。   他本身腿就长,加上步子迈得大,几乎两三步就走到了她跟前。   鹿茗定了定神,随后哑着嗓子,软绵绵地乖乖喊了他一声。   “柏翊学长。”   小姑娘的脸色甚至比昨天还要难看,唇瓣淡得毫无血色,湿漉漉的眼神泛着倦意,柏翊甚至觉得她气息都变细不少,整个人虚弱又憔悴。   他蹙起眉,还没开口,倒是她身边的女生们先出声了。   “初次见面学长你好,我们是她室友。”   “呦呦都烧一早上了我们正准备陪她去挂水呢。”   “对啊对啊,刚准备打车来着。”   柏翊顺势颔首:“我带她去吧,车就停在楼下的停车场。”   黎歌还想假意推脱道:“太麻烦你了吧。”   “没事,昨天我也陪了。”柏翊虽然应着短发女生的话,视线却一直都落在鹿茗身上,见她艰难地抱着厚厚的羽绒服,顺手就把衣服从她怀里接了过来。   一举一动莫名其妙的熟稔。   鹿茗竟然也顺从地把衣服给他了,黎歌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明明刚才自己想帮她拿她都给拒绝了来着。   “好的,那就麻烦学长了!”   “中饭也麻烦学长安排一下啦,呦呦比较喜欢吃本帮菜来着。”   在鹿茗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时,只听室友们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堆话,最后把她往学长那边推了推,几个人便径自道别走了。   她茫然:“诶?”   再然后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   她额际冒了点虚汗,柏翊抬手拨了拨她额前有些粘在一起的几缕发丝,同时语气沉沉的淡声开口。   “是谁说自己已经退烧的?”   被他一提鹿茗终于想起这一茬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滚过一圈,从“说谎被学长当面抓包好心虚”到“学长面无表情严肃的样子好凶啊”再到“发烧好难受一点力气都没有好想直接蜷缩躺下”都想了个遍。   最后她动了动苍白的嘴唇。   明明有话想说,但不知为何冒出口后却变成了一声不受控制的哽咽。   “呜……”   柏翊在这一瞬间就慌了。   他浑身僵硬在原地,面对女生突然欲哭的情绪显得完全不知所措,整个人茫然又慌乱,甚至于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不是…这是怎么了?   他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这怎么突然就要哭了啊! 第22章 .   鹿茗倒是没有真的哭出来,只是眼眶看起来湿漉漉的,唇角不自觉向下弯着。   她泛着点红的鼻尖只微微耸了耸,几乎让柏翊立刻心软得一塌糊涂。   “很不舒服是不是,”他放缓语气,低眉温声道,“现在就去打针好不好,打完针就不难受了。”   鹿茗很缓慢地点了点头。   教学楼有装电梯,这会儿不是高峰期,一路下到一楼也没别人进来。   建筑分院距离停车场并不远,但还是需要走上百来米的路。十二月下旬的天气,迎面刮来的冷风厉害起来能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柏翊没作多想,几乎是刚走出室内就马上展开了手里拿着的羽绒服,没让鹿茗穿回去,但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肩上,又拉紧了前襟,尽量把她整个人裹起来。   鹿茗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说什么。   一路顶着风走到停车场,上车后柏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暖风,不稍片刻不算大的空间里就热了起来。   鹿茗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终于是问了出来:“学长你怎么来了呀。”   因为猜到你在骗人。   柏翊虽然想这么说,但是想到万一又把人弄得泫然欲泣就头疼了,便随便扯道:“嗯,正好来这边有点事,顺便过来看看你。”   其实不管有没有在微信上问她,他也都会过来,毕竟不管她怎么回复他都不会放心。   又是“正好”和“顺便”。   他一个经管系的来建筑系能有什么事,鹿茗垂下眼睫,何况还是这么凑巧的时间。   就像昨天晚上那样,明明根本没有什么要临时拿的东西,却还是这么说着然后一路送自己回了寝室。   “你总是骗人的。”她低着脑袋,闷闷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   柏翊握着方向盘的手蓦地一顿,被气笑中又带着点不解,“我哪儿骗人了?”   他都还没说她,反而先被倒打一耙是吧。   小姑娘却不再吭声了,脑袋耷拉得更低,整个下巴都陷进了柔软的围巾里。   以为她是不舒服所以不想说话,柏翊也没再聊天,只默默地提了提码速。   直到车子快要飙到李氏诊所门口了,鹿茗忽然哑着嗓子开口。   “学长你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柏翊正好在刹车,一时没听清她的话:“嗯?”   她又换了种说法:“我可以给你送圣诞礼物吗?”   这算什么问题,他淡淡失笑:“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就感觉不提前打个招呼,贸然送他东西他可能会不收。   鹿茗这么想着,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悄悄松了口气,幸亏圣诞节快到了还可以有个回礼的机会,不然真的感觉要欠他太多人情了。   “所以,”柏翊状似顺便地温声问道,“要一起过圣诞节吗?”   她眨了两下眼,好像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懵了几秒,最后只愣愣地发出一声“噢”。   柏翊扬了扬唇,微微倾身过来“啪嗒”一声帮她解开安全带的锁扣。   “下车吧。”   车内外的温差极大,鹿茗被冷风吹得糊了一脸长发时,终于稍微回过神来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   啊……   赶在踏进诊所大门前,她连忙轻轻拉住对方的衣角。   “应该不行。”   柏翊正准备推门的动作一顿,半回头低眼看她:“什么?”   “我们寝室好早之前就定下了圣诞节要一起逛街……”鹿茗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抿了抿唇弱弱地说,“所以不能跟你一起过的。”   柏翊:“……”   ……   鹿茗这场感冒来势汹汹,好在发烧的情况只有刚开始两天,后面几天基本上就是鼻塞咳嗽之类的症状了,就这么一直持续到临近平安夜当天才算勉强痊愈。   周六一大早,袁梦婳起床后先是主动拿鹿茗的水杯跑去水房接了热水回来,稍微放温后再盯着她把水都喝完了,总算稍微放心。   “说真的,要是呦呦你感冒一直不好的话我都要良心不安了。”袁梦婳抚着心口感慨完后,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打开台灯准备化妆。   今天没什么别的事而赖在床上没起的陶雨琼拉开床帘:“说得好像是你害她感冒似的。”   “那不是不好意思再拉呦呦陪我去做志愿了嘛。”   鹿茗捧着杯子笑了两声。   天刚亮就出门跑步的黎歌正好回来,手里还拎着大大小小好几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从食堂打包带回来的各种中式早餐。   陶雨琼瞬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妈妈!爱你!”   正在抹粉底液的袁梦婳腾不开手,只能半转过身来:“我的茶叶蛋买到了吗妈妈!”   被迫当妈黎歌:“……买了买了。”   她把手里的早餐分到每个人的桌上,走到鹿茗身边的时候,借着身高优势抬手在对方脑袋上揉了一把。   软妹本来就刚起床连头发都没梳,被这么一抓就显得更乱。   不过配上她这副懵懵的表情还怪可爱的,黎歌笑了声,顺口关心道:“今天舒服点了没?”   鹿茗用力地点了点头。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整个礼拜,她几乎每一天都是在室友们如此这般的关怀中度过的。   “脸色还是有点差啊。”黎歌端详一番后说。   也可能是她本来皮肤就偏白,这会儿大病初愈就更显病态。   已经从床上爬下来的陶雨琼边咬着自己的包子边口齿不清道:“一会儿化个妆气色就好了。”   刚拿起烧麦准备吃的鹿茗顿住:“啊?”   十分钟后她被陶雨琼按在了镜子前,桌上凌乱的堆满了各种彩妆工具。   陶雨琼甚至十分贴心地帮她戴好了束发带。   她们整个寝室里,陶雨琼和袁梦婳自不必多说,连性格最随性的黎歌化妆手法都很熟练,唯独鹿茗算是对一块领域最陌生的那一个了。   甚至也只有鹿茗一个人感觉很不可思议,明明高中时候学校都不允许也基本上没人化妆的,怎么到大学之后身边的姐妹们个个手法堪比美妆博主呢。   大家都是什么时候学的,高考结束后那两三个月的假期里吗?   不过在跟着室友们相处了小半年后,鹿茗对化妆这件事也稍微有了一点浅薄的了解,至少除了素面朝天外,偶尔也会给自己打个底之类的了,但也仅限于此。   在被迫接受室友们对自己脸上的折腾时,鹿茗忍不住开口:“所以为什么…今天非要化妆呀。”   陶雨琼边拿着粉扑在她脸上忙活边义正言辞:“为了让你气色看起来好一点嘛,今天和婳婳你俩不是要去养老院,当然要给爷爷奶奶们留下元气满满的形象啦。”   靠在旁边抱着胳膊的黎歌毫不留情地拆穿:“只是你自己手痒想玩呦呦的脸吧。”   陶雨琼:“怎么可能!”   旁边自己刚化完妆的袁梦婳也凑过来:“那我来帮呦呦化?”   陶雨琼:“不行我想玩!”   鹿茗:“………”   卡在临近集合的时间点之前,鹿茗终于得以从室友的手下逃脱。   陶雨琼一大早就像抓住了真人洋娃娃一样,给她化的妆虽然是挺淡的,但是后来扎头发和搭配衣服时多花了不少时间。   女生宿舍一楼大堂一般都有一大面全身镜,鹿茗挽着袁梦婳的胳膊匆匆下楼,路过镜子时稍稍驻足打量了自己两眼。   她本来就是温和无害的脸,上了淡妆后眉眼愈发柔和。   长发被编成了两条松松的鱼骨辫,发尾被卷发棒烫出了一段小波浪,头上戴着细款的雪花样式碎钻发箍,顺着辫子下来还缀着好几个精致小巧的水晶夹子。   身上搭的衣服则是黎歌选的,一件藕粉色的加绒斗篷外套,上面绣着三四种超级可爱的猫咪图案。和斗篷一体的帽子又大又毛茸茸的,甚至还缝了一对尖尖的猫耳朵。   鹿茗还记得这件衣服还是当初寝室里大家刚认识那会儿,为了增进感情一起去逛街时,室友们一起非要集资买给她的。   虽然她当时弱弱的发表过疑问:“你们难道不觉得有点太孩子气了吗……”   黎歌:“是么。”   陶雨琼:“很适合你啊。”   袁梦婳:“对于小学生来说可能太幼稚了,但对于你来说刚刚好。”   鹿茗:“?”   下半身则是一条荷叶边的长裙,加上一双自带蝴蝶结的马丁靴。   因为穿着特别厚的打底裤袜,因而冷倒是不会觉得,只是……   “我感觉我不像是去做志愿者的,”鹿茗摸着辫子上的小夹子,有些一言难尽,“更像是去小学生文艺汇演。”   袁梦婳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自信点,最起码是中学生。”   “……”   学生会包下的大巴车就停在校门口,提前到的人都已经上车坐着了,只有手里拿着一块垫板文件夹的男生站在车门边上。   男生瘦瘦高高的,穿着一身特别有设计感的、松松垮垮的灰黑色衣服,头发似乎也有段时间没去理了,有点偏长,甚至还是中分的发型。   鹿茗隔着老远看到的时候,对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艺术家?   然后她就发现原本拽着自己一路小跑的袁梦婳突然放慢了脚步,甚至步伐也忽然变得淑女且优雅,边走还边刻意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直到她们走近。   袁梦婳抿着唇腼腆地对男生笑了笑:“程烁学长早上好啊。”   听到名字鹿茗这才恍然顿悟,连带着对面前这位学长的打量也多了几分好奇。   这位就是婳婳上次提到过的正在暗恋的那位学长吗……   鹿茗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那天自己发烧烧糊涂了听错了,她怎么记得之前听到的形容词是什么“阳光型”来着?   而眼前这位甚至还留着青色的胡茬,任谁看都是一副气质忧郁到不行的样子吧!   程烁应了一声:“早。”   然后抬起手上的垫板文件夹,在上面名单上袁梦婳的名字后面打了个潇洒的勾。   随后他眼神才落到鹿茗身上,挑眉颔首,很酷地说:“你朋友是吧,辛苦你们了。”   袁梦婳眯着眼连连摇头,口吻也变得无比少女:“不辛苦不辛苦。”   鹿茗莫名觉得哭笑不得。   包括跟着袁梦婳上车后,她仍然想不通这位程烁学长究竟哪一点和“阳光”这两个字沾边了。   车里已经坐满了三分之二的位置,大概三十多个人。   大家各自埋头玩着手机,连聊天的都很少,听见有人上车的动静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很快又垂下眸去,每个人的脸上都仿佛写满了漠不关心。   鹿茗觉得这学生会的气氛还真的是很奇怪。   前排的位置上坐着的几个人她还有点印象,都是上次去学生会送文件时见到过的,包括那位短发学姐、埋头打游戏的学长,以及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的情侣。   不过毕竟只有一面之缘,鹿茗猜也能猜到他们应该是不记得自己的。   袁梦婳倒是对这种氛围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拉着她一路直奔后排空着的座位,让鹿茗坐在了靠窗的座位,自己则坐在外侧。   天气虽然冷,但上午的阳光还是很浓烈。   光线透过玻璃窗明晃晃地照进来,并不会觉得热,只是刺眼得厉害。   鹿茗刚站起来把遮光的蓝色窗帘解开拉上,刚重新坐下就收到了妈妈的微信消息。   准确的来说,是鹿母发在家人群里的消息。   鹿母:【呦呦今天也不回家?】   鹿茗昨天就提前报备过说自己周六要参加活动,这周五就不和平常一样回家睡了。   不过时间赶得也挺巧的,父母之前一直出差,直到这周四才忙完手头的生意回家,结果发反而鹿茗这周没空和他们见面了。   她正在脑海里组织怎样回复妈妈的语言时,爸爸也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鹿父:【我们给你带了圣诞礼物,你妈妈给你买了一瓶香水。】   鹿茗一句“那爸爸你买了什么呀”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见亲爹紧跟着直接揭了谜底。   鹿父:【我亲自去挑了一套金镶玉的功夫茶具套装。】   “……”   谢谢你,我的父亲。   鹿茗:【今天去做志愿活动,这礼拜就不回家啦。】   鹿茗:【谢谢爸爸妈妈费心挑的礼物!】   鹿母:【怎么那么多志愿活动,这次是去哪里?】   鹿茗:【去敬老院。】   鹿母:【嗯?又去敬老院?】   几乎是同一时间,鹿茗收到了许怀砚发来的一条私聊消息:【我的傻妹妹你好歹换个借口啊,去敬老院送温暖的志愿活动不是上次我给你编过的嘛!】   鹿茗恍然想起之前偷偷去漫展那次,用来搪塞父母不回家的借口好像确实也是这个。   许怀砚很是痛心疾首:【怎么那么一根筋,是不是傻。】   鹿茗虽然觉得自己挺无辜,但只能弱弱地回他:【哥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次我是真的要去敬老院……】   她哥那边沉默了半分钟,最后发来了一串省略号。   虽然可以跟许怀砚这么实话实说,但鹿母那边却不太好解释。   鹿茗想要再三解释说明自己真的没说谎,却反而更容易显得自己欲盖弥彰。   至少凭她对妈妈的了解,鹿母现在在群里虽然没多说什么,但心里大抵是持怀疑态度的。   她放下手机叹了口气。   忽然原本安静沉寂的车厢响起了骚动,紧接着气氛好像莫名活络了起来。   鹿茗茫然又好奇地仰起下巴想看看现在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就看到了一头熟悉的棕黄色天然卷。   同时旁边还有大家接连不断叫着“副会副会”和他问好的声音。   早就知道他是学生会的副会长,鹿茗见到他时并不意外,反而沈喆川在看见她也坐在车里时,原本眯起的笑眼瞬间惊讶瞪大。   跟着他一起上车的还有一位长发及腰的女生。   直到沈喆川走到靠近她们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鹿茗问了声“鹿茗你怎么也在这儿”时,鹿茗才发现他和身后女生的手是牵在一起的。   袁梦婳虽然也有点惊讶他们好像认识这件事,但还是先一步解释:“鹿茗是陪我来的,我们是室友来着。”   鹿茗跟着点点头。   长发及腰的女生穿着很仙气的长裙,长相也很明艳,此刻看向鹿茗的眼神里莫名带了点探究。   沈喆川眼底的讶异已经收起来了,面上又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情,公式化地留下了一句:“这样啊,辛苦你们咯。”   随后便牵着身后的女生又向车厢里走了两步,正好坐在鹿茗她们后面一排的位置上。   长发女生坐在靠窗的位置,也就正好是鹿茗身后,袁梦婳后面则坐着沈喆川。   忽然就感觉有点奇怪。   最后等负责点名签到的程烁也上车后,很快大巴便缓缓开始驶动了。   毕竟身后就坐着当事人,袁梦婳没敢说话怕被听见,干脆就在手机上给鹿茗发消息:【呦呦你居然和沈喆川认识啊?】   鹿茗也跟着捧起手机打字:【在茶艺课上认识的,他就坐在我旁边。】   袁梦婳:【原来是这样啊。】   她俩才刚放下手机没多久,鹿茗就感觉到自己的椅背好像被拍了拍。   她莫名地回过头,发现正是坐在自己身后的那个长发女生。   此时对方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另一只手上正高举一包拆开的小饼干。   “你们吃吗?”她问。   鹿茗还没反应过来,袁梦婳也刚想回绝。   然而长发女生根本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径自把饼干直接递了过来,颇有点不由分说的意味:“吃吧,很好吃的。”   于是她们不得不道谢后一人拿了一块。   女生这才满意地把手收了回去。   鹿茗很快又收到了身边人的微信消息。   袁梦婳:【这是沈喆川的新女友吗?】   鹿茗:【我不知道啊……】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人家,不过她显然关注点有些歪:【新女友?】   袁梦婳:【对啊,他之前的女朋友我在学生会见过的,不长这样。话说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分手的,这还不到半个月吧怎么身边就换人了。】   鹿茗显然也被震撼到了。   饼干小小的,还是爱心的性状,可以一口一个,咬进去后还有浓郁的巧克力夹心。   袁梦婳嚼着嚼着就开始扶自己的半边脸,表情发愁地对鹿茗做了个口型:甜得我牙疼!   鹿茗却坦然地眨眨眼:“没有很甜吧,确实很好吃啊。”   “……”   ……   大巴车的司机车技有点野,可以说是一路颠到目的地的。   终于下车后,鹿茗忍不住背着手垂了垂因为坐太久而有些酸软的腰背。   不远处程烁正举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喇叭,高喊着让大家在敬老院的大门口集合排好队形准备拍照。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活动总有拍集体合影照的环节。   鹿茗并不属于学生会,并且觉得有点尴尬,便果断躲到了一边没跟着大家一起拍照。   她原本正一个人在树下等,接着身边就有别人也走了过来。   依然是在车上坐在她身后的那位长发女生。   鹿茗意识到对方应该也不是学生会的成员,因而也不愿意去跟大家一起合影,不过眼下只有她们两个人,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打破尴尬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女生同样点头回了声“你好”,之后又做起了自我介绍。   “李欢意,欢意似云真薄倖的欢意。”   鹿茗正欲开口,对方却先一步说道:“你叫鹿茗,茗折香芽泛玉英的茗。”   鹿茗:“……对。”   李欢意撩了把头发,淡然解释:“在车上的时候我问过我男朋友,也就是沈喆川。”   想来应该也是,鹿茗对她点了点头。   然后就是一阵莫名的无言。   鹿茗实在是不擅长和不太相熟的人找话题聊天,但持续性的尴尬又让她无所适从,她脑子里疯狂转了半天,最后却还只能干巴巴地表示:“谢谢你在车上分享的饼干,很好吃。”   李欢意偏头:“很好吃?”   鹿茗一个“对”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李欢意一把拉开自己斜背的挎包,再一把将包里的一小袋还没开封过饼干拿出来,最后将饼干一把塞进面前长得娇娇小小的女生怀里。   李欢意:“都送给你了!”   鹿茗:“……”   鹿茗:“???”   这家敬老院不算很大,住在这边的老人们也并不是很多。   作为这次活动的主要组织者,程烁在和敬老院的工作人员沟通后,很快就给每个人都安排下了任务。   大家毕竟也不是专业护工,能做的事其实也有限,最多也就是帮忙做一下卫生以及陪老人们聊天解闷罢了。   不过出于今天正好还是平安夜的考虑,学生会还提前采购了好几大箱苹果准备给老人们送过去。   鹿茗几乎全程都和袁梦婳待在一起,她们负责照顾的老人姓兰,由于腿脚不方便,一直住在一楼的房间。   老太太虽然行动不便、头发也花白了,但脑子却非常清楚,讲话时口齿也不含糊,见两个小姑娘过来送苹果,还非要把自己摆在桌上一直没舍得吃的橙子递给她们。   她们好说歹说才劝住老太太。   兰老太太年轻时读过不少书,说出的话总是显得温柔和蔼却又富含智慧和深意。   陪兰奶奶平平淡淡地聊了会儿天后,鹿茗忽然生出了几分莫须有的感性。她从来都没见过自己的奶奶,外婆也在她读小学时因病去了,因而这会儿和老太太短暂的相处后,竟然产生了些触景生情般的情绪。   赶在眼湿之前,鹿茗忙以去帮忙洗苹果为借口赶紧离开了房间。   可供洗东西的洗手台在走廊的尽头,她小跑两步过去,挑了个最旁边的水龙头拧开。   冰凉的自来水冲出来,冻得鹿茗两只手又红又僵,她正认真地洗着苹果,在感觉双手快被冻得失去知觉时,忽然有另一双手伸过来打开了她旁边的水龙头。   “小鹿学妹你也来洗苹果啊。”沈喆川微笑着明知故问。   鹿茗下意识地四下看了一眼,洗手台这边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就没有别人在了。   不过这声“小鹿学妹”可真是……   她扯了扯嘴角,礼貌性地和对方回了声好。   沈喆川依然侧目看她:“我都没想过你今天也会来诶,周三茶艺课上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呢。”   这…有什么特别说明的必要么。   鹿茗有些接不上话,只能打了声哈哈想敷衍过去。正好手里的苹果也洗得差不多了,她把水龙头拧上,同时琢磨着准备结束对话了。   只是她没想到沈喆川没来由的又问了一句:“小鹿妹妹明天有空吗,最近新开了一家密室逃脱的店你感兴趣吗?”   得,现在又从“小鹿学妹”变成“小鹿妹妹”了。   鹿茗抬起头:“明天是圣诞节吧。”   沈喆川笑得不以为然:“是啊。”   “?”她是遇到海王了吗,是的吧。   鹿茗其实有点想不通,明明刚认识沈喆川时,虽然他留给自己的印象不太靠谱,但总体来说还是个挺有意思的好人。结果现在越接触下来越发现这个人复杂得很,至少已经让她开始摸不着头脑了。   “学长。”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你既然有女朋友了,就不应该对其他女生发出这种邀请,这样显得你……”   “挺渣的。”   沈喆川像是哽了一下。   鹿茗鲜少说这种重话,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怪别扭的,就想着赶紧离开。   不过转身走前她还不忘留下一句:“噢还有,洗苹果要多搓一会儿表皮,你光放在水龙头下面淋它是冲不干净的。”   “……”   鹿茗虽然洗了苹果回来,但又觉得一整颗苹果老人不容易吃,便又小跑着出去找工作人员借了把水果刀。把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之后,这才装在小盘子里端给兰奶奶。   今天天气不错,临近中午时,室外的风少了,温度也不会太冷,所以在中午吃饭之前,敬老院的护工们表示如果老人们想的话可以出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问过老太太的意见后,鹿茗拿了条毯子盖在兰奶奶腿上,这才和袁梦婳一起小心翼翼地推着她出门。   敬老院虽然整体面积不大,但院子却非常开阔,除了好几棵在冬天也依旧枝繁叶茂的大树外,还有不少适合老年人使用的锻炼器材,乍一看倒是点像个公园。   鹿茗她们出来时院子里已经非常热闹了,老人们三两坐在一起聊着天,学生会其他跟着出来的志愿者们也零零散散的陪在旁边。   李欢意也在,沈喆川倒是不见人影。   兰奶奶刚到院子里,立刻就有一位戴着灰色贝雷帽的爷爷和她打招呼,鹿茗也就顺势把轮椅向这位爷爷的方向推了过去。   爷爷奶奶简单的彼此问候过后,兰奶奶笑着打趣:“这么好的天气,难得还有这么多孩子在,你不得拉首曲子热闹热闹啊。”   贝雷帽爷爷大笑两声:“我也是这么想的,早就已经让小王同志去帮我取二胡咯。”   说曹操曹操到,很快被叫做“小王同志”的护工便匆匆地抱着二胡过来了。   鹿茗有点惊喜,没想到爷爷居然还喜欢摆弄乐器。   而且贝雷帽爷爷在这家敬老院里好像还挺出名的,一见他准备拉二胡了,基本上在院子里的所有老人都围了上来。   老人家的姿势很标准,一看就是年轻时专业学过的。   只不过现在年纪大了,手上的动作难免变得迟钝,不再能拉太难的曲子了,只能拉几首简单缓慢的。   不过就像平淡生活里不可多得的调剂,这就足够让老人们觉得开心了。   贝雷帽爷爷拉不了太长时间的曲子,放下二胡结束时,大家似乎都觉得意犹未尽。   鹿茗原本有点好奇爷爷年轻时的工作,刚想悄悄问一嘴,却忽然听见旁边某位奶奶出声提议:“要不请志愿者孩子们也来表演个节目吧。”   包括鹿茗在内的其他志愿者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那位奶奶的提议很快得到了其他老人们的赞同和附和,大家虽然都不想表演什么节目,但此情此景又说不出推辞的话,顿时都尴尬在了原地。   这时又有一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爷爷给出了建议:“不如就让穿裙子的小姑娘跳个舞吧,裙摆转个圈儿多好看,大家鼓励鼓励她们。”   极其容易被煽动的老人们果然开始稀稀拉拉地鼓起掌。   其他男生们或者穿的不是裙子的女生们已经开始暗自松口气了,在场的女生虽然很多,但穿裙子的却只有两个人。   鹿茗自然是其中之一,另一个便是一身白色的长裙好像完全不怕冷的李欢意。   “……”偏偏还就她俩不是学生会的成员。   李欢意一直抱着裙子蹲在旁边,见状直接率先举手表示:“我什么都不会。”   她本来就化着明艳的妆,不带表情的时候立刻就有一种莫名不好惹的气场,包括语气的果决程度也几乎让人不容置驳。   于是大家理所当然的把目光投到了看起来非常好说话的鹿茗身上。   瞬间顶满压力的鹿茗第一反应是:早上开玩笑说的小学生文艺汇演突然成真了??   “那个…我也不太会唱歌跳舞来着。”她弱弱地开口。   这时小王同志非常贴心地安慰她说:“没事儿,妹妹你会什么才艺都行。”   鹿茗快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所拥有的那些“才艺”。   然后选了一个听起来不太可能可以在现场完成的,“古筝行吗?”   总不可能凭空变出一架古筝吧!   下一秒小王同志面上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古筝啊,没问题啊,我现在就去帮你搬出来!”   “???”   ……   赵特助一直都觉得在如今这个各大公司卷来卷去的时代,他们煜熠最难能可贵的一点就是从来不强迫员工加班,有什么特殊紧急的情况非要加班的话,尤其是周末,光是高昂的加班费就能让大家心甘情愿的把所有不满都咽回肚子里。   比如此刻。   他在这平安夜加礼拜六的双重背景下还在公司陪着老板处理文件却无一句怨言,背后老板给出的三倍工资的原因实在令人暖心。   在办公室坐了一上午,等终于把手头的工作完成时柏翊这才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   坐在外间办公的助理适时地过来敲门,继而探了半个身体进来:“老大,需要我去打包午餐吗?”   “不用。”柏翊端起桌上已经凉透了的半杯黑咖啡,一饮而尽后从老板椅上站起来,“一起去食堂吃吧。”   他走到门口,自然地对赵特助颔首,“辛苦了。”   赵特助惶恐地摆手,马屁也是张口就来:“哪里哪里,还是老大你比较辛苦。”   煜熠每周自愿加班的员工其实不少,公司食堂就算周末也会保持和平时一样的菜品供应。   不过这个时间已经超过正常饭点了,偌大的食堂基本上没什么人还在用餐。   柏翊在吃饭方面向来是没什么特殊讲究,高端的餐厅私厨能吃,普通的食堂小店也没什么所谓。   赵特助在这一点上也挺佩服他的,就时常会觉得,跟想像中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太子形象很不一样。   他端着一盘精挑细选的菜色回来时,太子早就已经落座吃上了。   柏翊右手握着筷子,左手轻松地举着手机刷着一上午没及时回复的那些消息。   然后余光就看到对面人伸手把一个红绿色的小纸盒推了过来。   他无言地看向助理。   赵特助假意咳了一声:“苹果,是苹果啊老大!”   柏翊:“这种纸盒包装也很难不是苹果。”   而且他刚才自己去打菜的时候也看见过。   就在食堂餐具区旁边的桌上,像这样一模一样被纸盒包装起来的苹果那边甚至堆成了一座小山。   苹果自然是公司准备好的,本意也是为了庆祝平安夜,让员工们自行随意领取的。   柏翊皮笑肉不笑:“借花献佛?”   赵特助:“……”   他咽了下口水艰难道:“我只是想祝您节日快乐啊!”   他老板勉强收下了祝福,但对苹果倒是嗤之以鼻。   “没多大意义。”从小大到每年平安夜都会收到一车苹果的太子如是说道。   “……”赵特助,“怎么没意义呢,这好歹也代表了一份心意和在意啊!”   柏翊对他的慷慨激昂没怎么上心,再次将视线放到手机上。   该回的信息都已经回完了,他刚想退出微信,正好看到朋友圈那一栏,一个熟悉的头像刚巧亮起一个小红点。   他几乎是不作任何多想就点了进去。   一分钟前,鹿茗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视频。   柏翊没带耳机,点开视频时立刻就是外放的状态。   一段并不怎么清晰的古筝流露出来时,原本正埋头干饭的赵特助愣了一下。   朋友圈发布的视频时长有限,所以曲子刚到高潮部分时就戛然而止了,又因为柏翊没有及时退出去,这段视频又自动开始了循环播放的模式。   于是赵特助跟着一起把这段古筝又听了一遍。   再然后他注意到原本还有点冷酷的老板现在唇角居然开始上扬了?   视频应该是别人帮忙拍的,画面里恬静的小姑娘正认认真真地抬手抚琴。   她那两条辫子垂在身前,头发上点缀的那些小小的水晶发卡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穿的衣服上还绘有各种猫咪的图案,怎么看都很可爱。   背景里她的听众是坐成一排的老人们。   这副画面过于温馨美好,柏翊几乎觉得两遍也看不够,下意识地想一直循环播放下去。如果不是因为目前身处公共场合的话。   视频是袁梦婳拍的,鹿茗发上朋友圈时正坐在回程的大巴上。   虽然发之前还纠结了好久。   她算是很不擅长晒自己的类型,朋友圈里连自拍都很少,顶多偶尔发一两张和朋友们的合照,而现在却不得不发一条自己的视频。光是想想她就已经觉得很尴尬了。   但这条视频却可以很完美的证明她今天确实是去敬老院做了志愿者。   起码可以从侧面打消妈妈的疑虑。   想到这里鹿茗又忍不住默叹,最后眼一闭心一横,还是把视频发了出去,发布前顺便还非常刻意的带上了敬老院的定位。   袁梦婳在旁边看她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免好笑:“我拍摄水平不错的吧。”   鹿茗捂脸:“我就是尴尬……”   袁梦婳不解:“那干脆直接私发给你妈妈不好么?”   “这样就太刻意了,”鹿茗抓着胸前的辫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手指上绕着,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之就是…最好侧面论证。”   袁梦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提出了最后的疑问。   “如果不想让所有人都看到,那为什么不设置一个家人分组,然后这条朋友圈仅他们可见呢?”   “……”   回应她的是鹿茗长达十余秒的沉默。   “我……忘记了还可以这样。”   袁梦婳:“……”   被提醒后鹿茗一阵恍然和懊悔,正想趁着视频还没发出去多久赶紧删了重发,没想到刚点进朋友圈就看到了标注着“2”的新消息提醒。   ——来自柏翊学长的点赞和评论。   ……学长你这也太快了吧!   尤其是在看到他在视频底下留的“很好听”这三个字后,鹿茗的耳垂莫名擦上了一抹霞色。   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害羞还是尴尬,反正最后稀里糊涂地回了他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平安夜快乐”。   发完之后她也没马上退出去,而是有种说不上来的预感般,就这么盯着自己的评论区。   果然没多久后评论区立刻弹出了柏翊新的回复:【平安夜快乐,吃苹果了吗?】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问候,鹿茗却感觉自己的耳垂更热了。   这也太奇怪了,她抬手捂了捂耳朵,缓缓吐出一口气后才继续打字:【正在回学校的路上,苹果等回去再吃。】   她们寝室四个人早在前一天就互相送了苹果,鹿茗那三颗来自室友的红富士这会儿应该还在她桌前排排摆着。   等回去再吃。   柏翊仔细看了两遍这句话。   意思就是还没吃?   她今天还没吃苹果,不论是别人送的还是自己买的。   他猛然意识到这一点。   赵特助第二次埋头干饭被打断就是因为坐在自己对面的老板忽然站了起来,他茫然地抬起头,接着就看到老板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迈步朝……放苹果的桌子那边走去?   再然后他目睹了自家老板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为。   ——比如拿起原本精致完好的包装礼盒拆开,再把里面装的苹果拿出来端详两眼,最后像是都不甚满意似的又把手里的苹果连同包装盒一起撇到旁边。   ——接着又拿起一盒苹果重复以上步骤。   被惊呆了的赵特助凑到自家boss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老大你干啥呢?”   “看不出来?”   柏翊斜睨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显然我在挑一个最好看的苹果。”   “?” 第23章 .   巧的是,柏翊车还没开进学校就见到了鹿茗。   他载着自己那精挑细选出来的完美苹果开车一路从公司飙过来,本想直接把车开进学校停到宿舍楼下,却在校门口被一辆横停下来的大巴挡住。   大巴停车的角度清奇,好像在说只要它不开走,别的车就都别想开进去。   柏翊刚想摁声喇叭提醒一下,就见大巴车上开始下来人了。   他只能搭着方向盘数时间似的等着,算着车上的人差不多快下完时,忽然眼底映进了一抹熟悉的藕粉色。   小姑娘直接跳下了大巴车的最后一级台阶,身上的粉色斗篷外套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摆来摆去。   柏翊眼里染上笑意,没想到居然会在校门口就碰见她。   然就他才准备开门下车,又见之后从车上又下来一个男人,再然后,男人伸手拉住了少女背后的帽子。   柏翊又眼皮猛地一跳。   今天从敬老院做完志愿回到学校的时间比想象中要早很多。   鹿茗原本和袁梦婳兴致勃勃地畅谈了一路晚上一起去吃什么,但没想到袁梦婳刚一下车就被程烁叫走了,说是需要她帮忙整理一些表格。   虽然周末被喊去工作本该是一件痛苦的事,但如果对方是暗恋对象的话,那意义瞬间就不太一样了。   鹿茗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袁梦婳边跟在程烁身后,边悄悄回头对她做出“抱歉”的口型,但面上却是止不住的笑容。   好吧,看来她只能自己回寝室了。   然才刚跳下车,正准备往学校里走呢,倏尔一股力道拽住了她的帽子。   鹿茗莫名地回头,发现又是沈喆川。   “等会儿学妹,有事想跟你解释一下。”   他面上是一如既往的笑脸,仿佛上午他们之间那场尴尬的对话并不存在。   鹿茗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和对方拉开距离,随后就看到落后沈喆川一步、最后一个下车的李欢意也走了过来。   李欢意大概是在车上睡了一觉,头发有些许凌乱,走过来牵住沈喆川时还打了个哈欠。   再然后鹿茗看到沈喆川从他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苹果。   她看着这颗被递到自己眼前的苹果一时无言。   “平安夜快乐,”沈喆川无比坦然地把强行把苹果塞到她手上,接着便顺势说道,“上午那事儿可能让你误会了,不好意思啊。”   鹿茗没理解:“什么?”   “就是邀请你明天去玩这件事,哈哈其实我还邀请了其他几个人朋友一起,欢意也知道,毕竟密室这种局还是人多比较有意思是吧。”   她不由地把目光移到他身边的李欢意脸上。   而李欢意仿佛神游般听着男朋友讲话,最后勉强给出的反应是……又打了个哈欠。   鹿茗顿时觉得这位美人的性子实在是有点奇怪,但这种奇怪是那种感觉很有趣的奇怪。   沈喆川解释完后见两个女生都没及时给出回应,便掩饰尴尬般清了清嗓子,总结道:“总之就是希望学妹你不要误会我哦。”   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我真不是渣男来着。”   鹿茗安静了一会儿。   沈喆川看到她动了动唇,自认为自己说的话没什么逻辑漏洞,而且像鹿茗这种心思单纯的小女生也肯定会相信的。   说不定以她的性格还要跟他说对不起误会了什么的。   沈喆川做好了准备,一脸微笑的准备迎接她的道歉。   却没想到鹿茗没来由地把手里那颗苹果举高,认真地问:“学长,这是本来要送给敬老院的苹果吗?”   沈喆川:“……”   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关注这个问题。   眼见着气氛又要变得尴尬起来,这时李欢意忽然开口:“我想喝奶茶了。”   沈喆川:“啊?”   “走吧。”李欢意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往不远处那家奶茶店的方向走去。   仿佛得到了一个台阶下的沈喆川半推半就地跟着她去了。   鹿茗看着这对情侣渐渐走远的背影,很难不感到语塞。   她晃晃脑袋想把这乱七八糟的事暂时抛到脑后,准备继续向校内走时,正好大巴车的司机也慢慢地把车开走了,转身期间余光乍然看到一辆很眼熟的车正停在不远处的另一边。   鹿茗顿住,向旁边走了两步,眯着眼看了下车牌。   直到牌照上那一串特别顺特别好记的数字映入眼帘时她才完全确定。   真是柏翊学长的车。   柏翊也说不上来现在的感受。   刚才拽小姑娘帽子的男生现在牵着其他女生走了,且对方显然是一对情侣。照理说他没什么可以生气的理由,但不知怎的却还是有股若有似无的不爽感迟迟散不去。   或许是因为小姑娘先接了别人给的苹果?   人家可能就只是和异性朋友说句话而已。太子罕见地低头反思自己,还没把人追到手就有这么强的占有欲这正常吗。   接着再一抬头,忽然发现车子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人。   鹿茗几步小跑过来,在他车旁驻足后微微弯腰,脑袋下意识地向车窗的位置靠了靠,一双大眼睛正忽闪忽闪地张望着。   车窗上贴着层保护膜,从外朝里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辨认到驾驶座上的人影。   相反从内向外看就特别清晰了,柏翊诧异地看着她忽然出现,然后……   猝不及防地被她萌了一把。   很快车窗缓缓降下。   鹿茗愣了一下,随即在看清楚车里人后眉眼不自觉地弯起:“学长!”   她这一声喊得清脆,柏翊心里那点闷气好像没理由的瞬间就消弭了。   他本来准备自己下去,但又想到了什么,便坐着没动,只稍稍向她颔首:“上车。”   大概是已经坐过太多次这辆车了,鹿茗没什么戒备感,甚至连原因也没着急问,听话地绕到另一边的副驾然后拉开门坐了进来。   车内的温度很舒适,还有淡淡的柑橘清香。   可能是前有沈喆川这个莫名其妙人的对比,鹿茗此时面对柏翊总有种说不上来的轻松感,连带着话也变多了些。   “今天周六诶,学长你来学校是有事吗,还是来找人的?”   “啊对了对了忘记跟你说平安夜快乐了。”   柏翊本来唇角都已经扬起了,但在瞥见小姑娘手里捧着的那颗苹果后,又十分刻意地敛住了笑意。   “嗯,”他稍微点了下头,“都有。”   简单概括就是找人有事。   鹿茗眨眨眼,反应过来:“啊,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柏翊眼角微微上挑,接着胳膊向后座伸去,很轻松地将摆在后面的那只纸盒拿了过来。   四四方方的小礼盒上还用一条白色丝带绑了个蝴蝶结。   他把盒子给了她。   鹿茗下意识地把手里那颗苹果先放到腿上,空出双手再去接这个礼盒。   她诧异道:“给、给我的吗?”   柏翊状似漫不经心地轻哼了声:“你以为我是来找谁的。”   鹿茗捧着盒子看向他,语气带着迟疑,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发觉的无措。   “是……我啊?”   他故意没出声,只是眼神落到了她手上。   手里的小盒子好像没来由的变沉重了。   她一时没动作,柏翊只能微微颔首提醒:“打开看看。”   “哦好。”鹿茗就跟接收到指令的机器人似的,这才愣愣地解开蝴蝶结丝带。   精致的礼盒打开,里面装着一颗精致的苹果。   甚至鹿茗觉得用“精致”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她貌似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标志的苹果,不论是颜色还是形状,都好像动画片里的果子具现化到自己面前了,甚至说它完美都不为过。   她不由自主地轻轻“哇”了一声。   “好漂亮的苹果,”她都不舍得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这是什么品种,哪里可以买到呀?”   这是需要关注的问题么。   柏翊扬了扬眼,片刻的思忖后决定如实告诉她:“这是我好不容易挑出来的。”   鹿茗又一愣,同时听他逐字停顿且非常缓慢地继续补充。   “我从几百个苹果里面、一个一个、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最好看的苹果。”   他说话的语气平缓,声音相较平时刻意压轻了些,听起来有点低哑。   鹿茗忽然觉得自己耳后传来一阵微微的痒意。   她垂下眼,盒子里的苹果和被暂时搁在腿上那颗的对比又是如此明显。   前者是被精心挑选的。   后者却是从送给老人的苹果里顺出来的。   沈喆川的苹果确实挺离谱的,但柏翊的苹果却好像又过于隆重?   想到这里,鹿茗心里无端产生了些慌乱,一个有些不太敢猜测、却又不得不产生的念头逐渐在脑海中成形。   她在感情上的经历完全属于一片空白的状态,因而多数时候总是无法界定和把握与人相处时的那个度。可即便是这样的毫无经验,在此刻却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某种不一样的东西。   至少从她自己的角度上来说,她不太可能会做出这种“百里挑一一个苹果、再专门开车给普通朋友送过来”的事。   所以……   难道柏翊学长他……喜欢我?   这个念头刚一完整的出现,鹿茗立刻就觉得自己心跳瞬间快了好几倍。心里仿佛有无数小人正在疯狂奔跑,面上的温度也控制不住地开始上升。   柏翊就这么看着她把脑袋越垂越低,最后甚至直接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柔软的围巾里。   她每次戴围巾的时候好像都特别喜欢做这个举动。   他出神的想了这么一会儿,后又失笑:“怎么了,是觉得冷吗?”   虽然停下车之后他就没再开空调,但车内的余温应该也不至于会到冷的程度吧。   鹿茗埋在围巾下的声音闷闷的:“不冷。”甚至还有点热。   末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鼓足勇气般把头抬起来。   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很想现在就干脆地问清楚。   “学长。”她定定地叫了他一声。   柏翊回看她:“嗯?”   鹿茗再次默默深呼吸,极力忽视那股无法避免的害羞情绪,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尽可能保持语气的平稳。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然而根本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柏翊的手机正好在她刚出声时响了。   鹿茗:“……”   柏翊下意识地蹙眉,特别是在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方骏礼后,更是连接都不想接了。   他干脆地按了挂断放下手机,又看向身边的女生,温声道:“不用管,你继续说。”   “……”   啊……怎么继续说呢。   鹿茗面上露出点点纠结的神色,本来刚才一鼓作气的时候是完全可以说出来的,但是中途被打断之后,再重新说就好像很奇怪。   不过她也没纠结多久。   因为柏翊的手机在三秒之后又响了。   “要不学长你还是接电话吧。”鹿茗脸颊上的那片温热已经缓缓降下去了,面色恢复如常后,连心态也好像重归了平稳。   就……总之现在她是真的不想再问了。 第24章 .   锲而不舍再次打来电话的依然是他那冤种兄弟。   柏翊接通的时候带着点不耐烦的情绪,指腹划过屏幕时还不小心碰到了免提。   他没马上把免提扩音关回去,于是下一秒整个车内空间就充满了方骏礼放声的呐喊。   “喂翊哥!!”   “刚才为什么挂兄弟电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会是想个鸽了晚上的饭局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你忘了吗忘了忘了吗!!”   他这激动的声音听得鹿茗一愣一愣的。   柏翊还挺庆幸自己刚才意外按了免提,这要是贴耳接电话他很难不保证马上把对方拉黑。   这边没有立即给予反馈,那边方骏礼又是一声扯着嗓子的大叫:“听到我说话了吗太子殿下——”   太子忍了忍才没当着小姑娘的面做出直接挂电话的行为:“黄历都没你能吵。”   方骏礼突然谦虚:“那还是黄历比较能吵,你想听黄历讲话?想它就直说,我现在去把它拎过来哈。”   柏翊:“……”   柏翊:“滚。”   余光又看到身边的女生正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一副非常好奇又怕出声会影响他打电话的样子。   柏翊了然地顺口为她解释:“他家养的鹦鹉,取名叫黄历。”   鹿茗恍然:“好可爱的名字。”   她其实声音在刻意压低后已经放得很轻了,但大概是因为免提的缘故,还是隐隐约约落入了电话那端人的耳里。   方骏礼一开始听见女生的声音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又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再加上太子身边屈指可数的女性,稍微动用一下排除法基本上就可以得到结论。   “我靠那是不是太……”   提前觉察到不对的柏翊眼疾手快地关了免提再把手机贴到自己耳边,同时非常刻意地重重“嗯”了一声。   正好盖过去方骏礼最后的“子妃”两个字。   得到肯定的方骏礼顿时更来劲了:“真是太子妃啊!你俩干嘛呢在,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你觉得呢。”柏翊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忽然想起太子和太子妃上周末一起吃饭的时候貌似也是被自己一个电话打扰了,莫名后背发凉的方骏礼立刻忏悔:“那我岂不是罪加一等…啊不,是罪该万死。”   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补充,“但是晚上吃饭你可得来啊!”   柏翊又“嗯”了声,嘴上应着,目光却一直落在旁边人身上。   鹿茗并不知道他忽然关掉免提的真正理由,只当是有些话不是自己该听的,便也很懂事的没再去关注,而是低下头把注意力全放到了手里的苹果上。   她动作很小心地把盒子里这颗完美苹果拿出来,前前后后仔细端详了一番,正犹豫着要不要拍给室友们一起欣赏欣赏,就感觉到了一股灼灼视线从左边看过来。   她莫名地侧目和身边人对视。   柏翊长睫半垂,根本不顾电话那头在罗里吧嗦的讲什么,而是兀自对她说:“我室友今天生日。”   鹿茗懵了一小会儿,依据之前开免提时听到的声音来判断,悄悄问:“是上次在食堂遇见过的那位方学长吗?”   “是他,”柏翊颔首,“所以他晚上要请客吃饭。”   鹿茗眨了眨眼。   再然后她就看见他又把手机从耳畔放了下来,重新把免提给打开了。   她看着被稍微递过来的手机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下意识地脱口祝贺:“方学长,祝你生日快乐呀。”   方学长那边沉默了一霎,接着便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谢谢学妹哈!”   鹿茗正想着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生日快乐是不是有点敷衍,要不要再说点什么别的祝词之类的。   柏翊无比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随后方骏礼像是福至心灵般发出邀请:“对了学妹晚上一起来吃饭啊!吃烤肉!我请客!”   鹿茗:“……啊。”   她本能的想婉拒,却听身边柏翊挑眉也劝道:“去吧。”   太子他举着手机微微向她这边侧了身,神色轻描淡写,口吻也透着一股悠悠懒劲:“人多热闹,毕竟你方学长他朋友很少。”   朋友很少的方学长:“……”   我苦心帮你创造机会,你却来抹黑我?   但特别容易心软和共情的小姑娘就是很吃这一套说词,闻言眉眼立刻产生了几分动容。   柏翊顺势又添了把火:“还准备了很大的蛋糕,吃不完的话他会很伤心的。”   事实上因为不喜欢吃蛋糕、因而已经五六年生日没买过蛋糕的、朋友很少的方学长:“……”   特么的所以现在他还得赶紧去买个大蛋糕是吧。   向来觉得生日这天寿星开心最重要的鹿茗果然点头了。   “那…那我会来的,”她向着手机收音的位置凑了凑,“麻烦你了方学长。”   方骏礼一边打着电话,同时已经打开外卖软件开始搜索蛋糕店了:“哎哎,不麻烦不麻烦,学妹一定要来啊!”   话说这生日蛋糕具体买多大比较好。   十寸?十二寸?   直接挑个最贵的得了,方骏礼面无表情地点了按照价格从高到低的排序,反正今天这蛋糕必须得太子买单。   ……   正好距离晚上吃饭还有段时间可以去临时买一下礼物。   柏翊漫不经心:“用不着买东西,过去吃就行了。”   鹿茗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有原则地拒绝:“那当然不行啦!”   哪有人家请你去过生日而你连生日礼物都不准备的道理,至少对于从小家教严格的少女来说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连上次沈喆川生日给了她块小蛋糕,事后她都给对方发了个带祝福的微信红包呢。   拿她没辙,柏翊只能听她的。   “学长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呀?”她想参考参考。   “一个苹果。”   “……啊?”   他面上神情不变,一本正经地解释:“谁让他生日正好赶上平安夜,不送苹果送什么呢。”   有理有据,鹿茗几乎都快相信了。   柏翊勾起唇,停顿两秒才轻笑出声:“骗你的。”居然那么容易就信了。   鹿茗:“……”   少女眼里的不满和控诉简直不要太明显,柏翊没半点愧疚,反而忍不住又开始默叹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鹿茗决定放弃以他为参考对象,转而打开手机,开始在浏览器输入“男生生日礼物送什么比较合适”的字样来搜索。   网页上很快跳出来满满当当的词条,她正划着屏幕对着上面给出的建议不紧不慢地思索比对,就听身边又传来男人慢悠悠的声音——   “何况在今天之前我从没给任何人送过苹果。”   西装、键盘、手表、剃须刀……   鹿茗虽然听着,但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手机界面显示的文字上,因而一时并没有想太多。   等到这个话题都快过去了,她划屏幕的手指才蓦得顿住。   ……诶?   什么之前从没送过苹果,那她怀里这个岂不是……   然后女生的耳垂才后知后觉地慢慢发热。   好在身边人他并没有发现。   网上给的选项一大堆,但鹿茗仍然觉得送什么都不太妥当。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她和寿星的关系太微妙了,说认识也认识,说熟悉却也完全彼此不熟的程度,基于此,送什么礼物还真是个大难题。   看半天手机,最后她还是不得不扭头发出提问:“或许方学长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颜色也可以。”   车里的温度逐渐低了下来,柏翊重新开了暖风,听后不急不缓道:“怎么都没听你问过我喜欢什么颜色。”   鹿茗:?   她眨眨眼:“可今天是要给方学长买礼物。”   柏翊“哦”了声,又道:“你之前也说要送我礼物的,圣诞礼物。”   车长时间停在校门口不动也不太好,他让她先系上安全带,而后自己慢慢发动车子。   那倒确实。   “那是因为我早就想好要送你什么了呀,”提起这个,鹿茗眼睛弯了弯,像是很有自信他一定会喜欢自己准备的礼物似的,末了顺势也问了句,“那学长你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柏翊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或执着的颜色,但被她问起,脑子里却不自觉浮现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   也是鹿茗第一次玩cos的场景。   柏翊后来去查了一下才知道她那时cos的人物原来叫做神乐,他对她那天正红色的旗袍、深紫色的雨伞以及橘红色的假发都印象深刻。   但最触动他的,还是她转过头来时,那双戴着青蓝色美瞳的眼睛。   那颜色像天空也像大海。   “蓝色。”他手里打着方向盘,口吻不假思索。   鹿茗认真点头:“我记住啦。”   柏翊心里刚软了点,就听她紧接着又再次问:“所以方学长喜欢什么颜色呢?”   “……”他唇角趋平,淡声道,“哦,粉色吧。”   “这样啊。”   她接受的反应太快,倒是让柏翊挑眉:“那么信我啊,连男生喜欢粉红色都信。”   鹿茗歪了歪脑袋,反而不解:“喜欢是自由的,有男生喜欢粉色也是很正常的呀。”   她这话说的无比自然,柏翊重新弯起唇:“对,很正常。”   说完正好前面路口刚跳到红灯,他趁着这段时间低头打开手机相册,用非常快的速度找出来一张照片再递给她看。   “寿星大一时候的照片。”他轻笑。   也是作为方骏礼的黑历史而留在他手机里的唯一一张照片。   鹿茗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眼,仅一眼就被震撼住了。   照片里的方学长一身运动套装,手里握着一把网球拍,背景也是在网球场。   最重要的是……他染着一头极其耀眼的粉毛。   问题是染的颜色好点也就算了,偏偏这颜色是偏向芭比粉那一类的,粉色本就显黑,何况方骏礼原本的肤色就不白,头发再这么一染简直就是灾难艺术了。   事实上他会染这个头发只是因为当时打赌输了,作为惩罚必须要染发一周而已。不过这个中原由柏翊决定暂时不透露。   鹿茗看着照片深深沉默了,半响才憋出一句委婉的感慨:“看来方学长他是真的超级喜欢粉红色啊。”   与此同时正在挑蛋糕的寿星打了个喷嚏。   有人在想我。方骏礼揉着鼻子,对这份迷信坚信不疑。   手头上蛋糕的造型刚才已经决定好了,而选项里的奶油除了种类可自行选择之外,颜色竟然也是可以选的。   嗯……他摩挲着下巴深沉地思索片刻。   选粉的吧。   公认的粉色代表少女心,而且上次见到太子妃的时候她就穿着粉色的羽绒服,想来她应该是很喜欢粉红色的。   毕竟蛋糕是太子买单嘛。 第25章 .   “学长前面路口可以麻烦停一下车吗!”   鹿茗低头看手机的时间久了感觉有点累,才刚直起酸软的脖子想放松一会儿,视线落到窗外不急不缓倒退景色的街道上,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般赶紧出声。   柏翊的车速本就不快,听她这么说后便打了个转向灯,后稳稳地停在了她指向的路边。   “我想到买什么礼物了。”   鹿茗这么说着,一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正值节日,这整条商业街的装饰都充满了圣诞氛围。   几乎每家店门口都立着大大小小的圣诞树,彩色的小灯泡围了一圈又一圈,叮叮当的背景音不论站在哪个角落都能听见,玻璃橱窗上也用雪花喷雾画满了各种图案。   柏翊后她一步下车,然后就看见小姑娘抓着肩上背包的背带,正兴冲冲地准备往眼前的一家花店里冲。   ……花店。   他眼睛眯了眯,几乎是不带丝毫犹豫地跨了两大步过去,赶在少女即将推开玻璃门之前抓住了她肩膀。   鹿茗被他的力道带着不由自主向后踉跄了半步,不过很快站稳:“怎么了?”   柏翊眉头微微蹙着:“干嘛去。”   她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花店,又侧目看了看他,动作仿佛在说: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想买束花送给方学长,”她还是乖乖应了句,“粉红色的花。”   鹿茗还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挺好的,鲜花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但却也不会显得太生疏,就很适合送给方学长啊。   话其实没什么问题,但在柏翊听来却变了个意味。   她要给别的男人买花。   连他都没收到过她的花,她却要给别的男人送。   还他妈的是粉红色的花。   “不行。”   思绪回来时,他已经咬牙脱口说了这么两个字。   鹿茗眼里映出茫然:“为什么呀?”   柏翊:“……”   他胸口有点堵,索性面无表情地坚定道:“因为你方学长他花粉过敏。”   鹿茗瞪大了眼睛。   “而且很严重,”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介意再添油加醋两句,“之前大半夜在急诊碰见我们那次还记得吧。”   少女愣愣地点头。   柏翊面不改色:“那次就是他花粉过敏了。”   好像…是这样。   鹿茗隐隐约约也似乎想起了这件发生在一个半月前的事,当时在急诊室,她和黎歌在临走前,好像是有听到身后的护士在责怪他们什么“过敏那么严重了还要打游戏”之类的。   思及此,自觉差点酿成大祸的少女显得心有余悸:“还好学长你提前告诉我了。”不然等她真抱着一束鲜花过去,寿星的生日怕不是都要被她毁了。   堂而皇之骗人的太子没有半分心虚,反而顺势向她示意花店隔壁的那家运动器材专卖店。   “那去这家店看看?”   那店看起来就不像是买礼物该去的,鹿茗有一点点犹豫:“真的吗……”   柏翊带着几分冷笑:“当然,毕竟你方学长他唯一的特长就是四肢发达了。”   他又垂眸看她,像是半诱哄道:“所以去这种店挑礼物正好,不管买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于是鹿茗又一次被他说服了。   运动专卖店也很有意思,店里虽然也非常应景的循环播放着圣诞歌,但却是寻常从未听过的摇滚版,甚至旋律激情到想让人当场上跑步机跑他两个小时。   做出选择的过程比鹿茗想象中要顺利多了,毕竟刚一进店,正面最大的货架墙上就挂满了琳琅满目的网球拍。   而之前在车上柏翊给她看的照片里方骏礼就是在打网球。   这不就正好了吗。   店员滔滔不绝地对店里各个牌子的球拍一通介绍,鹿茗对这方面完全不了解,一头雾水的听了之后也完全没主意,最后还是让柏翊帮忙决定的。   而柏翊选的牌子正好还有粉色款的,包括随拍赠送的两颗网球都可以选择粉色。   店员拿来粉色网球拍的时候顺便推荐:“请问搭配的护腕需要吗?”   鹿茗想了想:“也有粉色吗?”   店员微笑:“有粉白相间的。”   鹿茗:“那就来一双吧!啊对了这是作为礼物送朋友的,店里可以帮忙包装吗?”   店员已经很上道了:“可以的哦,我们还有粉色的丝带!”   “哇,那太好了。”   柏翊趁着小姑娘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出手机给方骏礼发了条微信。   躺着收钱:【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粉色了。】   酷骏始男:【?】   酷骏始男:【啥意思啊,我怎么就突然要喜欢粉色了??】   躺着收钱:【[发起一笔转账]】   酷骏始男:【!!!!!!!!!!!】   酷骏始男:【好的殿下没问题殿下我最喜欢粉红色了!任何人不喜欢粉红色我都会很伤心的ok?】   酷骏始男:【不瞒你说我今天连蛋糕都订的粉色哦~~~】   粉白色的护腕外面正好没有货了,店员说了声抱歉请稍等后,便匆匆地跑向后面的仓库去拿。   等待期间鹿茗随意地打量着店内陈列着的各种运动器材,她对运动和健身这种费力气的活动一直都没什么兴趣,因而甚至连店里好几样健身器材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都不太了解,只觉得都很新奇,但也都不想尝试。   也是这时,玻璃橱窗外缓缓被推过的流动小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小推车上正红色的塑料招牌上印着方方正正的四个黄色大字:糖炒栗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和心理作用,明明隔着橱窗和玻璃门,鹿茗却仿佛还是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甜。   由于招牌过于显眼,所以小车摊从橱窗前慢慢过去的这数十秒钟里,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一路追随了过去。   画面落到柏翊眼里,就变成了小姑娘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着,眼珠子也在跟着小摊车转,颇有几分望眼欲穿的意思。   他瞬间被可爱到了,随即失笑:“想吃?”   刚好小推车在街角拐了个弯,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回过神来的鹿茗连忙摇头:“没有啦。”   柏翊思忖了片刻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很快得出结论做出判断后,他果断地迈开长腿准备出门追上那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车。   “我去买,你在这儿等会儿。”   鹿茗嘴巴张了张,还没来得及说话阻止,身边人就已经跟阵风一样出去了。   啊……啊??   可是她是真的没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有很想吃啊!   柏翊在拔腿追上小摊车之前,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了之前某一天看见鹿茗站在糖炒栗子摊位前的场景。   他记得那天下午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去宠物商店,他开车来接她,但是因为公司开会时间拖得久了点,以至于最后到和她约定的时间晚了有十来分钟。   他匆匆开车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那会儿小姑娘就站在一棵老榆树下,而距离她几米远处便有一个在卖糖炒栗子的小摊。   他当时并没有多想。   反而是现在回想起来后,蓦得徒生了一股无端的悔意。   当时为什么就没想到要下车给她买一份呢。   ……   小摊车开过转角之后走得已经有点远了,因而等柏翊追上它、再买了回来时,不可避免的稍微多花了点时间。   栗子分别有红糖味和桂花味的,并不确定鹿茗会更喜欢哪个味道,他干脆各买了一大包。   拎着两包滚烫的栗子走回来时,鹿茗已经从店里出来站在车子旁边等他了。   这会儿正好风大,吹得她没戴好的围巾乱飞,身上那件斗篷外套在灌了风后也有点夸张得展开,乍一看就像着披风。   柏翊快步上前:“怎么不在店里等。”   鹿茗右手拎着装着崭新网球拍和护腕的网球包,左手则不知为何一直背在身后。   虽然围巾在前面糊了她小半张脸,但却还是遮不住她面上笑出的梨涡。   柏翊先走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刚想让她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去,却见她不知为何一时站在原地没动。   小姑娘此时笑吟吟的,唇角明显上扬,漆黑的鹿眼明亮。   于是他不自觉的也跟着一起笑起来:“怎么了?”   “嗯——”   鹿茗故意拖着长音卖了个关子。   渐渐的大风又平息了,她被吹得膨胀的斗篷外套也慢慢垂了下来。   柏翊这才注意到她身后似乎藏了什么东西,至少没有飘扬起来的斗篷遮挡后,已经露出了浅蓝色的一角。   鹿茗并没有让他猜太久,随即便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伸了出来。   被一起从背后拿出来的还有一片蓝色。   柏翊恍了半秒的神,而后才看清。   她手里拿的是一小束蓝色的花。   他呼吸一滞。   “当当~”   鹿茗弯着眼,把惊喜展示出来后,顺势向前两步把花束塞到他空着的手里。她心里想的也简单,毕竟今天是平安夜,柏翊学长送了她那么漂亮的苹果,她买束花作为回礼也是很正常的。   “我刚才趁你没回来的时候偷偷去花店买的。”   “花店里正好就有一束包好的花诶,就是花束有点小。”   “不过整体色调是蓝色哦,学长你喜欢吗?”   她仰着脑袋一连串的说了好几句话,声音细细软软的,每一个尾音都淡淡上扬,同时唇边的笑意就没减下去过。   背景音是周旁几家店铺分别流露出的各种不同版本的圣诞歌。   柏翊眸光微怔,鲜明的喉结缓慢地上下动了动。   怀里这束花的主花是一枝蓝色的绣球,配花是三朵香槟色的玫瑰以及蓝白色的满天星。   对上她那双满含期待的清澈瞳仁,他开始觉得自己整颗心脏都仿佛被一团棉花包裹了起来,柔软得不可名状。   “喜欢啊。”出声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也莫名哑了几分。   他把花束搂紧了些,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半句。   喜欢得要死。 第26章 .   晚上吃饭的地方自然也是寿星选的,定在了市中心的一家烤肉店,店是不久前新开的,大家此前都没来过。   柏翊他们虽然是掐着点,但也是最后到的。   推开包厢门时桌上的烤网早已经开始烤上肉了。   包厢定的挺大,但屋里坐着的人确实也不多,除了鹿茗眼熟的寿星本人以外就只有两男一女三个人了。   她跟着柏翊进门之后,原本屋内正在随意聊天的四个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除了那位女生坐着没动之外,另外三个人男生全部都站了起来,同时开始一边拍手一边发出莫名的起哄声,场面一时之间仿佛变成动物园。   鹿茗显然被吓了一跳,还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地先向柏翊身后躲了躲。   柏翊:“……”   他侧身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而后一记冷眼向桌上看过去:“返祖了?”   三个人这才收敛重新安分地坐下,只是面上激动的表情像是怎么都无法完全按捺住。   鹿茗就在大家莫名火热的注视中,先把礼物给了寿星,说完生日快乐后才被柏翊亦步亦趋地带着落座。   她右手边是柏翊,左手边坐着的是在场除她之外唯二的那位女生。   对方和黎歌留着一样的发型,一头超飒的齐耳短发,五官属于浓颜系,耳朵上戴着非常惹眼的酒红色耳夹,不用说话就已经显得非常有气势了。   漂亮姐姐谁不喜欢,尤其是漂亮姐姐还主动帮忙拿了罐饮料。   鹿茗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那罐葡萄汁,眼睛亮晶晶的道了声谢。   下一秒她手里的葡萄汁却又被另一边的人拿走。   鹿茗愣愣地看着柏翊抽走她的饮料后,干脆利落地把上面的拉环拉开,这才重新把葡萄汁还给她。   他帮她开饮料的动作太过熟练,以至于不由地让她想起了之前好几次他帮自己拧瓶盖的经历。   虽然确实很贴心,但鹿茗还是想强调:“我真的可以自己打开,你不用每次都帮我的。”   柏翊:“……”   柏翊:“哦。”   “噗。”这是来自漂亮姐姐没忍住的笑声。   正好服务员又端上来五六大盘纹理上等的生牛肉,烤盘上的那些肉也都已经被烤得滋滋冒油,经过美拉德反应后的香气更甚。   作为寿星的方骏礼赶忙招呼大家抓紧炫肉。   大家都是性格好相处的人,年轻人相互熟悉起来也很容易,鹿茗很快得知短发姐姐的名字叫秦璃,就读于S大隔壁那所非常有名的医科大学。   而男生们则都是同一个寝室的室友关系。除了柏翊和方骏礼外,坐在她对面的那位戴耳钉、打扮有点浪的男生叫林劲。另一位坐在秦璃身边一个劲给她夹肉的叫梁州廷,两个人也是显而易见的情侣。   一顿饭吃得气氛活跃热闹,大家嘻嘻哈哈的彼此开着玩笑,鹿茗虽然能跟着一起聊的话题不多,但在旁边听着也觉得蛮有意思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整场饭局下来,似乎每个人的目光都一直若有似无的往她身上瞟。   鹿茗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次数多了,心里难免觉得毛毛的。   于是趁着方骏礼和林劲正激动划拳拼酒的功夫,她身子悄悄向柏翊那边靠了靠,用着极低的声音弱弱发问:“学长,是我脸上的妆花了吗?”   柏翊戴着一次性手套,拿了片水嫩的生菜,正慢条斯理地准备包上新烤好的五花肉,听她这么一说,视线自然而然地低垂下来。   女生脸上很干净,除了唇上的颜色因为吃东西而掉得差不多了之外,没什么不自然的。   “没有,怎么了?”   “就是感觉大家好像一直在看我。”她声音压得更轻,语气里也带着点不确定。   柏翊手上动作一顿,心下很快了然。   “没事,他们只是觉得好奇。”他轻描淡写地说着,继而把手里包好的生菜和肉顺势递给她。   饭桌上其他人那若有若无的的视线又过来了。   被大家关注着,鹿茗一时也不好意思拒绝,便接过了那个生菜包肉。   然后那一道道目光就更炽热了。   鹿茗:?   这边划拳输了的方骏礼在干掉半瓶啤酒后,边打着酒嗝边故意感慨:“唉,是谁做了四年室友都没吃过翊哥亲手包的肉,哦原来是我这个小丑。”   鹿茗:“……”   柏翊扬起虚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想要我可以给你包。”   这话听得方骏礼反而觉得背后冷飕飕的,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打着哈哈谢绝了太子的好意。   开玩笑,给他吃的那怕不是生菜包炭……   两个女生都不会喝酒,梁州廷因为女朋友在场就也没喝,林劲和方骏礼两个划拳划了半天都觉得挺没意思的,便开始招呼柏翊一起喝几杯。   柏翊想都不想:“不喝。”   “别啊,”林劲劝道,“桌上那么多酒,没你做主力怎么喝得完!”   正埋头吃东西的鹿茗听后悄悄侧目。   大概是已经有经验了,柏翊几乎是一瞬间就读出了小姑娘眼睛里闪烁的好奇。   不出意外的话想必是在好奇他的酒量究竟有多少。   柏翊默了默,淡声道:“我开车来的。”   林劲“啊”了声,像是没理解太子的话。   开车来的怎么了,以前哪次喝酒你不是开车来的,你家那好几个司机随便摇一个过来不就得了,再不济那找个代驾不也是分分钟的事儿么。   然还没等他发问,就见准太子妃这会儿抬起了头:“对,喝了酒以后就不能开车了,酒驾可不行。”   太子微笑着点头应她的话:“我向来遵纪守法。”   林劲:“……”   随后柏翊取下一只手套,伸手拿了罐摆在稍远位置的苹果汁。   他很自然地把果汁递给鹿茗,口吻理直气壮:“帮我打开。”   毕竟他另一只手上还戴着手套确实不方便开,鹿茗见状也很乐意地接过果汁帮了他这个忙。   其他人:“………”   等烤肉都吃得七七八八了,一直被摆在角落里的那个大蛋糕才终于有机会被移上桌。   蛋糕还是典型的网红款,抹得极不规整的粉色奶油突出一种非常随意的凌乱感,表面点缀着用白巧克力做成的小珍珠,最绝的还是蛋糕上的主体装饰是两根弯成爱心形状的粉色羽毛。   本来都已经醉得朦朦胧胧的林劲一看见这蛋糕,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老方,”他定了定神,抬手拍向方骏礼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认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是这种爱好。”   方骏礼:“……”   不过这点误会算得了什么,为了太子的幸福,更为了太子给的那笔可观的封口费,他果断选择了不解释。   秦璃抱着胳膊对自家男友说:“你喜欢这种吗,到时候等你生日那天我也给你整一个?”   梁州廷立刻:“老婆我做错了什么!”   正在自己找蜡烛插上的寿星再次狠狠地忍了。   倒是鹿茗觉得蛋糕蛮好看的,尤其这个粉色的饱和度没有很高,在灯光下看起来有点类似樱花色,还是挺少女心的。   包括后来熄灯唱生日歌的环节也只有她一个人很走心地唱了,方骏礼为表感动之情,许完愿吹了蜡烛之后切下的第一块蛋糕就先给了鹿茗。   该说不说,有些东西确实是贵有贵的道理。蛋糕虽然看似简单到平平无奇,但味道却是意外的好吃,鹿茗原本都觉得自己已经很饱了,但这么一大块蛋糕还是不知不觉吃了个干净。   柏翊在旁边看着几乎都要去猜,她该不会整个人就是奶油做的吧?   吃完蛋糕大家又聊了会儿天,就在鹿茗以为这场饭局快接近尾声的时候,寿星突然喊服务员拎了一打啤酒进来,并且各种烤肉也又点了一堆。   同时桌上原本都快熄灭的炭火也被重新点燃。   这就准备要开始吃第二轮了?鹿茗表示震惊。   其他人也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是的,夜很漫长,这才哪儿到哪儿。   不过他们几个大四的在外面都有地方住可以随便嗨到明天,鹿茗这个大一的却不行,就算明天是周末,学校该门禁也还是会门禁。   柏翊也像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仰头把罐子里最后那点果汁一饮而尽,接着站起身拍了拍鹿茗的椅背:“我送你回学校。”   她本来想说她自己打车回去也行,但见他已经不由分说地开始穿外套了,便只能接受这份好意。   临走前方骏礼笑眯眯地向她挥手:“学妹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啊!”   鹿茗同样笑着应了声好,最后再说了一次祝他生日快乐。   他们出了包厢之后并没有立即出门去停车场,柏翊先去大堂的收银台把今天这顿饭的单给结了。   虽然之前明明说过让寿星请客的来着。   鹿茗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弯起唇角。   柏翊在收银台前付完钱,转身时把手伸到她面前,掌心里分别躺着一颗话梅糖和薄荷糖。   多数的烤肉店都会准备这两种解腻效果好的糖,一般也都摆在前台供顾客们自取。   话梅糖太酸,鹿茗选择了薄荷的。   ……   她回到寝室时,室友们似乎都已经洗漱完了,这会儿正边敷着面膜边躺在床上打游戏。   陶雨琼:“杀杀杀,对面小鲁班居然敢开局嘲讽我,这不得杀他个十次八次的!”   袁梦婳虽然脸上贴着面膜,但嘴上该附和的也没停过:“okok收到收到,我蔡文姬这就去和鲁班对A!”   黎歌:“这就是你俩给鲁班送双杀的理由吗?”   “……”   大家一场全是感情没有技术的娱乐局结束,这才把注意力分到刚回来的鹿茗身上。   早在下午寝室群里问起晚上要不要一起约饭时,她就已经简单解释过自己晚上的去向,因而这会儿她干嘛回来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我呦回来啦,还带了糖炒栗子,”陶雨琼从上铺探出脖子,故意明知故问道,“让我猜猜是谁买的?”   下午在车上的时候基本上没时间吃多少,因而这两大包板栗依然满满当当。   鹿茗举着栗子仰起脑袋:“要吃吗,不过已经凉了。”   放凉的栗子倒不是不能吃,只是味道和热的时候相比差了很多。虽然刚才下车之前柏翊几次不想让她把冷栗子拿走,但为避免浪费她还是坚持带回来了。   陶雨琼笑着摆摆手:“我已经刷过牙了。”   黎歌眼尖地看见鹿茗摆到桌上的那个小礼盒,眉梢一挑:“那也是陛下它爹送的?”   “啊,对的。”   提到这个鹿茗又忙不迭地把手上的栗子放下,再把盒子抱起来,打开后拿出里面那颗相当精致的苹果给室友们展示。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标致的苹果诶!”   “……宝,重点是苹果吗?”   “那是?”   黎歌默了一瞬:“好吧,确实就是苹果。”   她们几个已经躺到床上的就这么扒着床边的围栏,看着小可爱室友在底下又是摆苹果又是脱外套的忙来忙去。   就在大家觉得“算了,她就这么一直保持呆愣愣的状态也挺好的”的时候。   鹿茗正准备去浴室的脚步忽然停住。   她刚把自己的两条鱼骨辫拆散,编了一整天的头发这会儿就像被烫过一样弯弯卷卷的。因为嫌披着头发不方便洗漱,于是又找了根皮筋扎了个随意的丸子头。   此刻她仰着脸,在寝室灯明亮的白光下,双颊浮起的那抹红晕异常明显。   “其实我有件事想说。”   室友们关切的目光纷纷投来。   鹿茗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紧张,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上了衣服的下摆。   她有点赧然,但还是忍不住想跟姐妹们分享这件自己从下午就开始憋着的事。   “就是我觉得。”   “柏翊学长他……”   “他可能、可能有一点喜欢我…吧?”   她结结巴巴的说完以后,宿舍忽然诡异的安静了。   直到数秒后有一声清晰的“啪嗒”打破了这份寂静。   ——那是袁梦婳脸上的面膜掉到地上的声音。 第27章 .   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到每日例行的寝室熄灯时间了。   拖延症似乎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至少女寝每天晚上这个时间点走廊都鸡飞狗跳的,掐着点去水房接水、洗衣服、吹头发的声音简直络绎不绝。   鹿茗刚从浴室出来就被强行押在了椅子上,她还只卸了妆洗了澡,换下来的衣服都还堆着没动。   室友们早就从各自的床上下来,这会儿也是或坐或立的在她身边围了个圈。   陶雨琼靠她最近,现在正两只手一起捏着一颗栗子,稍一用力,本就开了个口的栗子壳便咔嗒一声完全碎了。   鹿茗:“……你不是说刷牙了吗。”   陶雨琼利落地把剥了壳的板栗丢进嘴里,满不在乎地摆手:“那已经不重要了。”   牙可以再刷,瓜不能不听!   袁梦婳伸手按亮了鹿茗桌前的台灯,黎歌还把她自己的可移动台灯也拿了过来。   两束灯光一齐打在身上,这一瞬间鹿茗恍惚得觉得自己好像又变成了被严刑拷问的犯人,弱小且无助。   “我还没有洗头发……”   袁梦婳打断:“哎呀一天不洗没事的,明天礼拜天随便你怎么洗。”   “……”   黎歌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始问起重点。   “所以,”她一只手搭在鹿茗肩上,微微俯下身,直勾勾地看着她,“你是怎么得出那个结论的?”   那个结论。   那个猜测柏翊可能喜欢自己的结论。   鹿茗很想深深地捂脸,虽然是关系很亲密的室友们,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点点后悔的念头。   呜…早知道就不说了。   现在也不会越来越尴尬!   黎歌和袁梦婳同时把两个台灯的亮度都加强了一个档,陶雨琼已经在哩哩啦啦的剥第五颗栗子了。   被迫正襟危坐的鹿茗终于还是克服了赧然,把今天苹果的事以及自己下午那波心路历什么的,全都完完整整地向室友们汇报了一遍。   ……   “咳咳咳咳……”陶雨琼忽然被呛得咳嗽起来。   她连忙扭头找来水杯灌了两大口下去,缓过来后才解释,“栗子太干了。”   黎歌扶额,把目光重新放到鹿茗身上,眼神里有些许一言难尽。   “就这?”   就这??   闻言鹿茗眼睛瞬间睁大,脑袋仰起,嘴巴也张了张。   这还不够吗难道,还是说真的是她自作多情了?   “不是这个意思,”黎歌靠着桌子站在她旁边,抬手揉了揉小可爱室友的发顶,“我是说,你只是因为他今天送了你一颗苹果,就只是基于这一点才感觉他对你有意思是吗?”   这话听着有点绕,鹿茗理清楚后,非常坦然地点了点头。   袁梦婳:“……”   陶雨琼:“……”   短暂的静默后,黎歌不可思议道:“你是傻白甜吗?”   傻白甜本人则一脸无辜。   陶雨琼没再继续剥栗子了,把桌上自己丢的壳都清理干净后,有些苦口婆心地问:“就是说,太子之前对你做的那些你一点都没感觉吗?”   她又掰着指头补充:“比如领养陛下、陪你去漫展、生病还带你去打针啥的。”   殿下他都做到这份上了你真的毫无感觉吗!!   然后就见傻白甜她也掰着指头一一驳斥了回来。   “领养猫猫是因为学长觉得陛下和他有缘,而且他说他以前也有养宠物的经历的。”   “漫展不是他陪我去的呀,是我们碰巧在那里遇上了而已。”   “至于发烧陪我去打针…确实很感谢他,但我觉得这是正常普通朋友都会做的吧,”鹿茗说到这里还歪了歪脑袋,“比如发烧的是他的话,我肯定也会陪他打针的呀。”   陶雨琼身子不自觉地开始向后仰,一副严重缺氧的表情。   黎歌伸手抵住她的背,长长叹出一口气:“所以你对‘喜欢’这个定义的判断是什么呢?”   鹿茗想了想,结果发现自己也不太确定。   黎歌又换了种暗示的方法:“婳婳,就你喜欢的那个学长,叫程……”   袁梦婳秒接:“程烁!震古烁今的烁哦!”   “哦程烁,”黎歌颔首,“如果你生病了,程烁特意来陪你去打针,你怎么想?”   听后袁梦婳便双手捧脸,面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夸张娇羞:“那他肯定是爱惨我了,说不定还想跟我结婚,连我们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鹿茗:“……”   陶雨琼:“……”   黎歌:“?”   Ok,fine。   鹿茗还拉过袁梦婳的手,忧心忡忡道:“婳婳,不可以太过恋爱脑的。”   “………”   就离谱。   寝室的大灯准时准点地被强制熄了。   现在唯一的光源就只剩下那两盏开着的小台灯。   其实她们跟她相处的这小半年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单单是感情经历,鹿茗整个人都干净得仿佛跟张白纸一样。   大多数时候她的想法和情绪都特别好猜,但偶尔也会让人摸不透她的脑回路。   不过这样也行吧。黎歌和陶雨琼对视一眼,相互读出了彼此的大致想法。   陶雨琼想了想,问:“呦呦,那你对柏翊现在是什么感觉呢?你喜欢他吗?”   喜欢这个词在鹿茗看来已经有点沉重了。   她有点欲言又止,面上像是苦恼了一阵,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可能…是处在那种,”她艰难描述道,“有好感的程度?”   那不就是喜欢了吗。陶雨琼忍着笑,却没点明。   黎歌忽然带着点恶劣的想法,虽然目前看下来太子在她们心中的表现分很高,但让他多吃点爱情的苦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于是她微笑道:“既然这样那你们就继续和以前一样相处就行了,反正他如果真的喜欢你的话肯定会积极跟你表白的。“   不知道为什么,“表白”这个词让鹿茗蓦得红了耳垂。   黎歌没注意,只是继续强调:“但是你绝对不可以主动问他!”   今天差点就问出来的鹿茗:“为、为什么呀?”   “乖。”黎歌再次揉了把她的脑袋,坚定地告诉她,“那就显得他没诚意了。”   ……   直到躺进被窝里,鹿茗仍然在想黎歌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想半天没想通,虽然困意有些上头,但睡前还是摸过手机想玩一会儿。   刚打开微信朋友圈向下划了还没十秒,就看到一张熟悉的照片。   只一眼就让她原本昏昏欲睡的状态瞬间变清醒。   这还是她加上柏翊的微信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发朋友圈。   文案和今天朋友圈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发的一模一样,只是一句“平安夜快乐”罢了,但配的图……   是她今天下午送他的那一小束鲜花。   他大概是在车里拍的,昏暗的夜色中,车顶暖黄色的氛围灯光洋洋洒落在花束上,像是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柏翊甚至还自己给自己点了个赞。   鹿茗盯着这条朋友圈良久。   最终还是假装没看见似的,赞也没敢点,直接慌慌乱乱地退出了微信。   她把黑了屏的手机往枕头下一塞,随即把厚厚的被子拉过头顶。   睡觉睡觉睡觉!   ……   柏翊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忙的夜晚。   从发了那条带了一点点暧昧因素的朋友圈开始,一整个晚上他的手机就没消停过。   虽然大多数人发来的询问都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向他求证花是谁送的,或者是不是有情况了这两个问题。   发的人越来越多,他又懒得一一回应,便想干脆在那条朋友圈底下直接回一句。   然而刚打下两个字却又顿住。   发这儿会被鹿茗看见。   他想到这一点,于是又默默地把字删了。   尽管小姑娘到现在都还没给他点赞……大概是已经睡了。   他靠在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那束蓝色的花正安静躺着。   大晚上同样没睡觉的陛下这会儿也踱步过来,先跳上茶几凑近绣球花嗅了嗅,随后转头冲着男人一连“喵”了好几次。   柏翊笑了声。   继而垂眸,视线重新落到手机上。   修长的手指快速地动了动,重新编辑了一条纯文字的朋友圈——   「老婆送的花,多问拉黑。」   ……这条朋友圈当然不是所有人可见的,虽然也只屏蔽了他“老婆”一个人而已。   这句话一发出去显然把各亲朋好友们炸得更厉害,但无奈他那后半句话又是如此绝情,大家就算好奇得抓心挠肺也不敢多问两句。   毕竟太子说要拉黑,他就真的能做得出来这种事儿。   来自他那现在还躺在黑名单列表里的表弟的感想。   不过旁人虽然不敢细问,但夏织娴女士可太敢了!   作为亲妈的夏女士在看到儿子的这条朋友圈时,几乎都要从床上弹起来,她这副激动的模样引得一旁正拿平板看新闻的丈夫也吓了一跳。   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时,柏翊正走到厨房准备接杯水。   他考虑了五秒才不得不接起。   手机刚一附到耳边,电话那头夏女士兴奋至极的声音便跟连珠炮似的传了过来。   “真的吗儿子!你谈恋爱了?追到了?什么时候追到的??”   “现在可以给妈发照片了吧!哎呀干脆明天你帮我们约个时间我当面跟我儿媳妇说说话,哎对了明天不正好圣诞节吗,你把她带过来呗,咱们一起过节啊!”   “哎哟我现在真是激动得不行了,老修啊你快摸摸我的脉,你看我心跳是不是特别快!”   不得不放下平板的柏修:“……夫人,冷静点。”   喝下半杯温水的柏翊把玻璃杯放到水槽里,透过厨房的玻璃窗远眺户外的夜景,顺便不咸不淡地附和父亲的话:“妈,冷静。”   夏织娴女士:“你俩说得轻巧这么大事我怎么冷静啊,话说你俩为什么一个比一个淡定,你们一点不觉得心潮澎湃吗,呵果然男人都一样没有心啊!”   她家两位莫名其妙被骂一顿的男人:“……”   “不过没关系,”夏女士长舒一口气,口吻愉悦道,“既然阿翊已经谈女朋友了,我也终于有可以说贴心话的女儿了,以后的日子那不是越过越舒坦。”   打破夏女士美好畅想的是柏翊的一句:“还没。”   她没反应过来:“嗯?什么还没?”   柏翊坦白地告诉她:“就是还没在一起,我还没追到的意思。”   一阵冗长的寂静。   夏女士像是做了好几轮深呼吸,这才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沉沉:“那你晚上那两条朋友圈是什么意思?”   柏翊虽然语气淡淡的,但口吻却透着一股莫名的理直气壮:“那个啊……”   他说:“我吹牛的。”   “………………”   终于绷不住的夏女士冲着手机狠狠地破骂了一句。   “你脑子坏掉了是吧!!!” 第28章 .   被愤愤挂断电话的柏翊顿了顿,然后熟练地开始检查自己是不是反过来被夏女士拉黑了。   没了夏女士的咆哮,本就安静的屋子里,其他细微的声响就显得格外明显。   刚开始听到几声哩啦响时柏翊还没怎么在意。   那声音有点类似于塑料袋被碰到之后发出来的。   倏尔,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匆匆从厨房回到客厅时,一眼看见的就是满地的蓝色小花瓣。   那束原本被安稳放在茶几上的花束此时正躺在地毯上,绣球和玫瑰都已经被□□得残破不堪,满天星的小花也散得到处都是。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波斯猫此时正窝在一边淡定地舔毛。   柏翊深深地吸了口气……   缓慢地几步上前蹲下,重新拾起已经乱七八糟的花束的手甚至在微微发颤。   他小心翼翼地把落在地毯上的每一片啊花瓣都捡起来。   整理完花后,这才面向若无其事的白猫。   然后黑着脸、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它的后脖颈皮直接把整只猫拎了起来。   猝不及防被迫悬空的陛下一脸惊恐:“喵!!!”   ……   一连两天的阳光都很不错。   虽然大家早就约好了圣诞节一起出门玩一天,但毕竟也是休息日,女寝还是整整齐齐地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连每天早上都有跑步习惯的黎歌都难得赖了次床。   鹿茗昨天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原因辗转反侧到很晚才睡着,但在临近中午的点醒来时竟也正好睡足了她平常的标准。   她下床时陶雨琼和袁梦婳已经在对着镜子化妆了,鹿茗询问了一下啊她们还需要化多久,得到半个小时的回复后这才放心地进了浴室。   然后抓紧时间开始洗昨晚没机会洗的头发。   鹿茗昨天扎了一天的辫子,今天想让头发休息一下,便干脆直接披散着长发,只在发顶戴了个较宽的白色发箍。   拎上包临走前,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把桌上那个用包装纸包好、系着漂亮丝带的长方形扁盒子也塞进了包里一起带走。   寝室一起出门, 第一站先去走了圈小吃街安抚了一下空空如也的胃,吃饱喝足再去了看了提前订好票的电影。   一场两个小时的电影结束,距离饭点还有段时间,而且大家也都不觉得饿,便又挽着手开始在商场里逛。   中途路过美甲店,袁梦婳和陶雨琼都有些跃跃欲试,黎歌对此没兴趣,鹿茗则是虽然心动但不敢做,一来是怕被母亲责备,二来复杂的美甲也会影响她弹琴。   因而四个人便短暂地分道扬镳了一会儿,两个人开始做美甲,两个人继续随便逛逛,顺便逛完回来帮忙带两杯奶茶。   晚餐也是就近选择的商场里的一家烤鱼店,虽然主要是吃烤鱼,但菜单上其他可供选择的菜品也不少。毕竟是过节,大家干脆放纵了一次,想吃的菜乱七八糟的全给点上了,最后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菜上齐后女生们也是非常默契地让手机先吃,自己后一步动筷。   店里循环播放着各种欢乐的音乐,那些圣诞有关的元素也是装饰了每个角落。   吃饱后坐着休息的空档,袁梦婳划着手机,忽然刷了什么,顿时把屏幕转给其他人看:“附近有圣诞集市哎,我们去逛逛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陶雨琼也来了劲,接过她的手机开始细看:“真的啊,好像挺有意思的。”   黎歌对此也没意见,然就在大家觉得板上钉钉时,一直没发言的鹿茗弱弱举手。   “那个…我可能去不了,晚上有点事。”   三个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她,黎歌作为代表开口:“怎么了?”   鹿茗抿了抿唇,其实本来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但在经历了昨晚大家对她的那场“审讯”后,她反而开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就是,我跟柏翊学长约好了,”她的声音在室友们灼灼的注视下越来越低,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完,“今天要送他圣诞礼物的。”   这会儿礼物就在她包里塞着呢。   “哦~”   “柏翊学长啊~”   “那行吧。”   来自室友三人一唱一和的回应。   鹿茗:“……”   她动了动嘴想解释其实算是对于之前柏翊陪她打针的谢礼,但又觉得越解释越奇怪,还是什么也没说。   黎歌喝了口果汁,顺口问:“你们约了几点见?”   “七点在校门口,我把礼物给他就好了。”   陶雨琼对她后半句话表示存疑,然后看了眼时间:“那你差不多要回学校了。”   “嗯啊,所以圣诞集市你们去就好啦。”鹿茗应着,同时也拿出手机。   本想再和柏翊确定一下时间,没想到刚点开微信就看到两个小时前他发来的几条未读消息。   那会儿她大概正在排着买奶茶的长队所以没注意到有信息发来。   鹿茗点开,然后愣了下。   躺着收钱:【对不起,公司突然有急事要处理…】   躺着收钱:【可能要忙得比较晚,我九点以后再来找你可以吗?】   间隔了两分钟。   躺着收钱:【算了太晚了你也别出门了,礼物下次见面再给吧。】   躺着收钱:【圣诞快乐】   袁梦婳斜过半个肩膀靠过来:“怎么啦?”   鹿茗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跟她们说了一下。   “所以我大概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圣诞集市了。”她最后总结。   陶雨琼不免感慨:“果然有钱人也都不是想像中那么轻松的,该加班的时候就算是老板你也得一起干呐。”   袁梦婳点头,顺口接了句:“从下午忙到晚上,估计连吃饭时间都没有。”   鹿茗鼻尖耸了一下,默默低下头看着那个还停留在和柏翊聊天界面的手机屏幕,没忍住悄悄发了句话问他:【学长你吃晚餐了吗?】   那边没立即回复,想来应该是正在忙着。   她们几个人饭量有限,今天点的菜也特别多,因而桌上几乎每个盘子里都剩了菜。   陶雨琼努力吃完一盘她最爱的糖醋里脊,打了个饱嗝后才放下筷子,像是自我讽刺一般:“有人忙得吃不上饭,有人却闲得吃不完菜。”   “吃不完的打包回去当夜宵。”黎歌说着同时伸手招来服务员。   服务员拿来几个打包盒帮她们装菜的过程里,鹿茗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按亮屏幕,是柏翊回了消息。   躺着收钱:【还没吃。】   躺着收钱:【你呢?】   鹿茗直接对着正在打包剩菜的桌子拍了张照片给他发过去。   呦呦鹿鸣:【我和室友们刚吃完,点的菜太多了,现在在打包。】   可能是她这次算是秒回,对面正好也还在看手机,因而回复的也很快。   躺着收钱:【挺好的,过节多吃点。】   同样是过节,学长他却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鹿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是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打破她出神的是旁边黎歌站起来催她的一声:“走了呦呦。”   袁梦婳作为提出一起去逛圣诞集市这个建议的人,已经主动开始搜索过去的路线了。   女生们一起边聊着天边往外走,走到商场的大门口时,鹿茗攥着自己肩上挎包的包带,突然停下了继续走的脚步。   其他人也驻足回看她。   她面颊浮了抹绯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商场里的空调热的,户外的夜色浓郁,五颜六色的灯光虽然繁多但却都不太亮,因而她发烫的脸色也不是很明显。   “我还是想今天把礼物给他。”   鹿茗小声地说。   她声音细细软软的,像是在不自知的撒娇,眼睛倒是亮晶晶的。   短暂的怔然后,袁梦婳她们突然笑出了声。   “行啊,那就今天送呗,圣诞礼物就得圣诞节送,对吧黎哥儿~”陶雨琼冲黎歌挑眉。   黎歌抱着胳膊不置可否地“嗯哼”了一声。   陶雨琼又过来挽上鹿茗的胳膊:“准备怎么送,等他忙完再过来那也太晚了,不如直接送去他公司好了。”   鹿茗被她的提议惊了下:“去公司?”   “这主意好啊,”袁梦婳听后立刻晃了晃自己手上拎着的几个打包盒,“正好还可以给太子送点菜。”   鹿茗:“啊……”   黎歌斜睨一眼:“让太子吃咱们的剩菜你也说得出口。”   意识到不妥的袁梦婳吐了吐舌头:“也是哦。”   “不过点子是好的呀!”陶雨琼一拍手,像是军师似的兴冲冲的开始出谋划策,“就用送饭这个理由去他公司呗,顺便把礼物给他。”   这个说法得到了另外两个人一致的赞同。   瞬间被室友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鹿茗反而心生惶恐:“这也太贸然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公司在哪里啊。”   “问啊,”陶雨琼这会儿兴奋劲头正盛,“直接问就好啦,你问的话他肯定会告诉你的啊。”   “可……”   “别可是了宝,快拿出手机问!”   “……”   ……   无心工作。   柏翊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这四个字的含义。   桌上的文件从收到鹿茗消息后到现在还没翻过去一页,虽然效率低到离谱,但唇角的笑意却一直都没降下来过。   为了方便手下员工过来汇报工作进度,所以他办公室的门今晚一直都是开着的。   赵特助站在门口适时地敲了两下玻璃,在吸引了老板的注意后才开口:“老大咱要不先休息会儿?我订的餐也快到了,您先吃点东西再继续忙吧。”   公司食堂虽然在周日也开放,但超过饭点太久后一般也剩不下什么吃的了,因而他才自己做主在外面订了餐。   今天公司加班的员工不少,但忙到这个点还没休息的也就是只有他们和外面秘书组的几位了。   柏翊颔首:“秘书组的餐也订了吗?”   赵特助:“订了,每人一份的量,还额外订了水果。”   “嗯,那你吃两份吧。”   “啊?”   赵特助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刻走到老板桌前,人高马大的男人此刻开始谆谆告诫,“老大你不吃饭不行的啊,人是铁饭是钢,您就算是铁人也不能不吃饭啊,而且……”   “赵特助。”柏翊放下手里的笔打断他。   和平常总是面无表情的状态不同,他眼睫扬着,一派心情愉悦的神情。   “谁跟你说我不吃饭?”   赵特助又愣了:“那……”您让我吃两份?   柏翊向后靠了靠,伏案太久的肩背逐渐舒缓下来,语气也透着股轻松:“我的餐也快到了。”   赵特助恍然大悟。   敢情是您自己格外订了餐啊!   了然后也放心下来,他正准备离开老板办公室,人都已经快走到门口了,却听自家老板悠扬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水果你也吃了吧,”柏翊含笑道,“我有果茶。”   被他笑得心里发毛的赵特助:?   不是…老大……   您自己订个餐而已倒也不必这么高兴吧…… 第29章 .   星光稀疏的城市里,夜色总显得格外深浓。这个时间点公司前台早就已经下班,整栋写字楼也只有最顶上两层还亮着灯。   鹿茗一开始没想打扰柏翊太久,只想占用他一点点时间,把圣诞礼物和一些带来的吃的给他后自己就走。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跟柏翊说的。   却不料对方微信上回的是好,等她打车到他公司楼下时,下楼来的却不是他自己。   鹿茗站在门口路灯下的石墩旁,置于身前的双手一起拎着一个大大的纸袋,在看到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从灯光昏暗的偏门走出来、再目标非常明确的逐步朝自己靠近时,她控制不住地本能向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又没注意身后,小腿不小心撞到了矮矮的水泥石墩,她突然没站稳,身形大幅度地摇晃了一下。   赵特助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眼见着女生就要在自己面前摔到,几乎是想都不想就要伸手过去扶——   结果人自己又站稳了。   鹿茗吓了一跳,稳住脚跟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里的厚纸袋,仔细检查过袋里装的那杯饮料并没有洒出来,这才长舒了口气。   赵特助:“……”   他伸出去到一半的手半尴不尬地收回来。   鹿茗重新把纸袋合上,仰起下巴看向眼前的男人。   她的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陌生,甚至还有点迷茫,这倒也正常。只是被这么看着,赵豫不由地正了正衣襟,并挂起一抹自认为极其公式化的笑容。   “鹿小姐,我是柏总的特助,是特意下来接您的。”   说完后他明显感觉到眼前少女身上的戒备感似乎消除了一些,他刚松口气,就见对方忽然把手里的纸袋递了过来。   “那麻烦你帮我转交一下,”鹿茗歪了下脑袋,“可以吗?”   可以吗……   赵特助嘴角狠狠一抽,心想说那当然不可以啊!   “或许您还是亲自送上去比较好。”   他保持着微笑又补了句,“想必柏总也会更高兴的。”   好在女生在思索片刻后没有再执着,而是点头答应了。   赵特助终于完整地松了口气。   “我帮您拎东西吧。”   “谢谢,”鹿茗笑了笑,声音绵绵的,“但是不用了,不重的。”   赵特助一路引着人从侧门走进,来到电梯间时光线才终于彻底明亮。   大晚上的也没其他人再下楼,因而电梯一直停在一楼。   他按了最高的楼层,待电梯缓缓上升后,这才有余心去看身边安静的女生。   虽然对方对自己没印象,但他毕竟之前是见过她一次的。   在那个小诊所,他收到老板的指示过去送了份营养餐。那天看到女生时,她正裹着毯子靠在老板肩上熟睡,从自家老板当时小心翼翼的举动来看,赵特助几乎毫不怀疑——   这位必定是未来老板娘石锤了。   只是当时她是半坐着的,身上又盖着毯子,赵豫视线也没敢多停留。   而这会儿看倒是看清楚了,只是……   她才那么点大!   赵特助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尤其他自己还是一米九五直逼两米的个子,从他这个角度俯视她时就显得尤为夸张。   老板娘她她她…她应该连一米六都没有吧?   不,她肯定没有一米六,说不定净身高连一五五都够呛。   作为纯纯的理工男,加上毕业后已经脱离学校好几年了,脑子里的形容词实在有限,赵豫只能联想到不久前在家的时候,听自己姐姐给她幼儿园大的女儿念白雪公主时的句子。   什么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头发像乌木一样黑之类的。   可爱是可爱,但他也很难不产生某种必要的怀疑。   小老板娘她应该是成年了吧……   这个可怕的念头刚一冒出来,赵豫立刻深吸了口气,同时在内心重重地反思自己。   那必然是成年了好吧!不然他家Boss成什么人了!   想到这里,像是为自己竟然会产生这种想法而尴尬一样,他不自觉地重重咳嗽了一声想掩饰这份羞耻。   原本安静的电梯间也因为他这一声咳而打破。   鹿茗稍稍偏头,有些欲言又止:“你……”   赵特助连忙习惯性地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拔出名牌:“噢我姓赵,您叫我小赵就行。”   “……”   叫“小赵”也太尴尬了吧。   鹿茗空出一只手接过名片,简单扫过上面最明显的“赵豫”两个字。   “赵先生,”她扯了扯唇角,声线依然细细的,“我就想问一下,今天你们特别忙吗?”   赵特助应了声,在不透露公司相关信息的情况下简单解释:“对的,几乎所有部门今天都额外加班了,柏总尤其辛苦,到目前为止还没怎么休息过。”   说完后他看到小老板娘的眉头果然微微皱起,想来应该是感觉心疼了吧。赵特助稳着表情,同时暗暗地为自己的发言感到满意。   “那柏……”鹿茗下意识地想说“柏翊学长”四个字,但又意识到这是在人家公司里,想了想便还是跟着赵豫喊了一样的叫法,改口道,“柏总他忙得一整天都没好好吃饭吗?”   赵特助依然发挥稳定地为老板树立人设:“是的,柏总就喝了好几杯咖啡。”   鹿茗轻轻“啊”了声,眉头蹙得更紧:“那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吧。”   “对啊对啊!”赵特助像是找到了知音,语气逐渐声情并茂,“怎么受得了哦!我说的话柏总又不爱听,一会儿您可得好好说他!”   鹿茗:“……?”   虽然但是,你都不敢,她怎么敢啊。   如果不是电梯在抵达楼层后“叮”得一声自动开了门,赵特助真想再多唠叨几分钟。   柏翊的办公室连带休息间在顶层最里面的位置,一路走过去必须要经过的还有一大片秘书组的工位。   秘书组的办公区这会儿同样灯火辉煌,鹿茗刚从电梯出来就已经隐约听见一些嘈杂的声音了,不论是交流工作的声音、打印机发出来的声音、敲键盘的声音还是翻找资料的声音。   可奇怪的是当她真的跟着赵特助路过秘书办时,那些声音又好像集体统一消失了。   秘书组的办公区是用玻璃墙和绿植作为隔断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半开放形式。   鹿茗在路过的时候总感觉有数道视线在看着自己,她茫然地偏头想追溯目光的来源,但透过干净透明的玻璃,看到的却是每个人认真伏案工作的姿态。   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她如是想。   柏翊办公室的门半开着,赵特助象征性地抬手叩了叩,在得到里面一声“进”后才把整扇门推开。   “鹿小姐来了。”   柏翊按捺着没直接站起来,依然坐在老板椅上,手里虽然装模作样地捏着一份文件,可也只有他知道自己十分钟都没看完两行字。   他侧目看向门边,薄唇轻抿着,偏头的角度下颔线尤其明显。   直到熟悉的身影从助理身后一点点冒出来。   小姑娘出现时眼里还带着点好奇,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格外柔和。   在和她的目光对上时,柏翊眼里刚要露出笑意,紧接着却听她脆生生地唤了他一声。   鹿茗:“柏总。”   突然从学长变成柏总的男人:“?”   柏翊黑眸一顿,视线从小姑娘身上转移到她旁边人高马大的助理身上。   事实上“柏总”这种老气的称呼除了谈生意之外,他一年到头也没在公司里听见过几次。   一来是他本身年纪就不大,二来煜熠的员工主要也都是比较年轻的血液,因而在公司里大家最常叫他的称呼就是“老大”之类的。   现在冷不丁地听到一声“柏总”,还是鹿茗喊出来的“柏总”,柏翊一时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会儿作为罪魁祸首的赵特助已经忙不迭地遁走了。   鹿茗没留意到什么异样,进来之后习惯性地顺手带上了门。   柏翊的办公室和她想象中的大差不离,干净大气的极简格调,色调也比较简洁单一。靠墙角摆着两盆绿植,一整墙的巨大落地窗可以随时远眺这座城市的夜景,此外一套老板桌椅、一排大书架,再加一张长沙发就是目之所及的全部了。   也挺符合他的风格的。鹿茗心下想着。   中央空调的暖风开了几乎一整天,办公室里温度适宜,柏翊脱下来的外套被随意地搭在沙发的角落里。   鹿茗走到桌前拎高自己手里的纸袋,自然地问他:“学长我可以放在这里吗?”   刚刚还在为她那一声“柏总”而百感交集的柏翊现在又一时语塞。   “放吧。”他捂了捂半边额头,还是溢出了一声无奈的轻笑。   鹿茗在他偌大的办公桌找了块整洁的小角落,把厚纸袋搁上去后又一样一样地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虽然说是来送饭的,但当时商场里几乎每家餐厅都要取号排队,没办法最后只能到外面的商业街小店打包了点吃的。为了节省时间,室友几个人还分别帮忙去各家店排了队。   最后打包来的食物种类是多,但严格意义上来说都只能算小吃那一类的。   把几个打包盒排在桌上之后,鹿茗垂眼看着满桌的章鱼烧、辣炒年糕、狼牙土豆、脆骨丸子、酥炸排骨以及一大杯水果茶,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心虚。   好像没一个正餐的样子。   这些东西出现在小吃街没问题,出现在她们宿舍也没问题,但出现在这种逼格很高的写字楼里就有点问题了。   她抓着已经空了的纸袋,略显迟疑地开口:“……要不然我帮你点个外卖?”   柏翊把手里的文件合上,伸手先拿过了那杯水果茶,边插上吸管边笑:“这不是挺丰盛的。”   鹿茗悄悄观察了一下,觉得他应该是真的不介意时,这才放下心。   但同时也能看得出,他脸色真的比平常的状态要差一点。眼底浮着一层淡淡的青黑,周身的疲惫感似乎也显而易见,何况他桌上还摊着一堆文件,手边杯子里的咖啡也空了。   她垂下眼眸,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还是别浪费时间好了,她这么想着,于是便准备把包里的圣诞礼物拿出来一并给他,然后再说句不多打扰后就直接离开。   但手才刚放到背着的包上,柏翊便向她示意:“沙发上坐会儿吧。”   “不……”   “我让助理送杯牛奶,你等一下。”他如此说完,接着不由分说地就拿起了桌上的内线座机。   鹿茗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觉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结果最后还听话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那就喝完牛奶再走吧。她抠着手指勉强安慰自己,正好学长吃东西也需要时间,所以她在这边多留一会儿应该也不算太影响他工作吧。   倒是坐在外间办公的赵特助在接到老板的内线电话后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什么牛奶?   咱公司茶水间一直以来都只有各种各样的咖啡豆和茶叶这件事老板你不知道吗??   唯一和奶沾点边的也就那种泡咖啡用的奶球了啊!   但是来自上司的指令就算再离谱也得完成,赵特助脑子飞快地转了圈,现在出去买显然来不及,那就只能发挥群众的力量了。   于是他点开了这会儿正聊得的热闹的秘书组私群。   某些职场白领,表面看起来在认真工作,实际上摸起鱼来比谁都得心应手。   而作为今晚炸群的主要话题自然无怪乎是那位传闻中的小老板娘了。   秘书组的大部分人平时和柏翊都有直接的工作对接,几乎每个人都有他的微信,因而自然也都看到了昨天晚上老板发的那两条朋友圈。   ——老婆???   ——老婆!!!   大家反复确认过昨天晚上确实是平安夜而不是愚人节,这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突然的事实。   然就在大家都还沉浸在“老板这恋爱谈得也太突然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就直接官宣了”这种震撼中时,仅仅一天功夫,传闻中的老板娘她本人就在公司出现了……   赵特助点进群聊时,页面上的聊天消息正一条一条往上刷得飞快。   「我靠刚刚跟在赵哥后面走过去的真是老板娘?看起来也太小了吧,说是妹妹我都信!」   「不过她真的好可爱哦!!」   「像个芭比娃娃。」   「原来老大喜欢这种风格,真没想到啊~」   「靠只有我刚才没看到老板娘的样子吗!」   「谁让你上厕所去了」   「我准备一会儿用递交文件的借口去老大办公室看看,不行我太好奇了」   「那不是赵哥的活儿吗?」   「赵哥不会介意的啦」   正盯着屏幕的赵哥本人:「我介意。」   「………………」   赵特助不忘目的:「问一下你们谁有牛奶啊?」   「想喝牛奶自己去买。」   他不紧不慢地又补充了句:「我喝啥啊喝,这是老大点名要的」   果然不出两秒,原本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些许沉寂下来微信群又热闹了起来。   「我可从没见过老大喝牛奶~」   「哎哎大家心知肚明就不要点出来了好伐」   「我有盒纯牛奶,赵哥过来拿!」   「是老板娘喜欢喝牛奶吗,怎么办她好可爱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姨母笑」   「我这儿还有两根奶酪棒要不也一起送进去吧!」   「我有香草味的威化饼干」   「巧克力豆要不要?」   「你们这是把私藏的零食都掏出来了啊」   「零食可以再买,投喂老板娘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   鹿茗等这杯自己喝完就可以走人的牛奶等了约莫五分钟。   然后。   等来了由赵特助双手捧进来的,一个被各种零食堆得满满当当的大托盘。   “……?” 第30章 .   老板的办公室虽然空间大,但除了一张办公桌外也没别的桌子或茶几,所以赵特助只能贴心地直接把托盘放在了沙发上。   于是一张长沙发上现在从左到右分别是:柏翊的西装、堆满零食的托盘以及茫然眨眼的鹿茗。   同时顶着老板和未来老板娘两束目光的赵特助极力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比较自然,把零食放下后,立刻找了个还有电话急着要打的由头果断走了,出门前不忘把贴心地把门给带上。   柏翊一时语塞地收回注视助理背影的视线,虽然不用想也能猜出来这堆东西是哪来的,但他还是得考虑要怎么跟小姑娘解释。   鹿茗低眉侧目旁边这堆零食大概五六秒,而后转头看向他,真情实感地“哇”了一声。   “学长你们公司的待遇这么好啊。”   柏翊:“……”   从这个角度得到夸奖他也是没想到的。   接着又见她伸手在零食堆里拿出来一块巴掌大的巧克力。   鹿茗弯起眼笑道:“我还记得这个牌子,你之前送过我的。”   自己也只送过她一次巧克力,柏翊很快也想起了,那是在十二月初的时候,在学校食堂里。   她当时吃了以后还说有点苦来着,不过虽然不太喜欢,但那么大一块巧克力她最后还是一点都没浪费全吃完了。   他扬着唇,如实跟她解释:“那是喜糖,之前我一位秘书结婚后带到公司来发的。”   “原来是这样。”   鹿茗最后也没动别的,只从零食堆里翻出来一盒被压在最底下的纯牛奶,拆开吸管插上后小口小口地喝着。   那一堆百分之九十都是甜食,晚上吃太多也不好,何况她晚饭还是吃饱了过来的,柏翊也就没说什么。   他吃饭速度比较快,把桌上那堆餐盒大致解决完时,鹿茗一盒牛奶也快见底了。   像是终于完成了任务般,她捏着空奶盒准备从沙发上起身:“那学长我就先回去啦。”   柏翊听后颔首:“我送你。”   “不用的,我知道怎么下楼。”她还以为他是想送自己到公司楼下。   却没想到柏翊抬了抬眼皮,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晚上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学校。”   “啊?”   鹿茗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后连连摆手,“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打车也挺方便的呀,我过来的时候就是打车来的。”   柏翊“嗯”了声。   她还以为他是同意了,正想松口气。   却见他已经兀自从老板椅上起身了,站起来的同时不忘捞起桌角笔筒上挂着的车钥匙。   “我自己送比较放心”   鹿茗:“……”   眼见他就要走过来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了,她秀气的眉头皱起,“可是你还要加班……”   “没事,”柏翊轻笑了声,“回来再继续也是一样的。”   这哪里一样了。   鹿茗眉头皱得更紧,他越这样说反而让她心里越纠结。   一来二去结果又变成了要给学长添麻烦了。   可她本意不是这样的。   而且耽误他工作时间的话,很可能还会连带着耽误现在还在一起加班的其他人的时间。   由于她那生来就特别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使然,此时内心的愧疚感简直快要达到顶峰。   可是好像又没办法说服他不要送!   “要、要不,”鹿茗在短短几秒里大脑快速地想了个看似可行的解决方法,“我等你忙完吧?我留在这里会影响你工作效率吗?”   柏翊准备去捞沙发上自己大衣外套的动作一顿。   “不会。”他说,又沉眸,“但是会很晚。”   “十点之前可以吗?”   “倒也不会那么晚,”柏翊好笑,又略略思忖一番,“九点应该可以。”   鹿茗舒了口气:“那就没问题啦,肯定能赶上学校门禁时间的。”   他也没想到她居然是在考虑这个问题,顿时心又软了点。   感觉心里踏实些的鹿茗反而开始催他:“那学长你继续赶紧工作呀。”   “……”   柏翊基本上没有午休的习惯,也从来都没考虑过会在公司过夜的可能性,因此偌大的办公室里并没有隔出休息间。   鹿茗又再三确认自己留在这里真的不会打扰他工作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这才勉强安心地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她捧起手机,看到了几分钟前寝室群里艾特自己的消息,是室友们在圣诞集市上发现了很可爱的饰品,在询问她想不想要。   她把群里拍的照片点开看了两眼,那是一对鹿角样式的水晶发卡,可爱是可爱,但相同类型和款式的发饰她已经有很多了。   呦呦鹿鸣:【不用啦。】   五秒后。   婳婳不是画画:【但是我们已经买好了】   Rain:【特别适合你戴,价格也不贵,这不是必须拿下么!】   鹿茗:“……”那还有发群里问她的必要么。   只能连发了几张感谢的表情包,顺便报备了一下自己可能会晚点回去的事。   LI:【1】   Rain:【不意外不意外】   袁梦婳则发了条三秒的语音。   鹿茗选择了转文字,然后看到她说的是“替我们跟太子说声圣诞快乐就行”。   呦呦鹿鸣:【……】   跟室友们聊完后,正好许怀砚也发来了微信消息。   哥哥的消息很直接,一句话没有,只有一条游戏房间的链接。   【[王者荣耀上分车队就等你了,来不及了快上车!]】   说起来好像也确实很久没有和哥哥一起玩游戏了,鹿茗盯着手机默了默,然后抬头小声问柏翊:“学长我可以打会儿游戏吗?”   柏翊正好签完一份文件,闻言眉梢挑了挑,大概是第一次见她玩游戏还有点意外。   “当然。”   看她伸手在口袋里摸出耳机,又从容道:“外放也没事。”   外放当然有事,鹿茗并没有听取他这份建议。   戴上耳机后她才点进许怀砚发来的游戏链接,进入组队房间,看到自家兄长那熟悉的“八腹肌大猛男”ID时,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鹿茗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玩游戏了,她对王者没有游戏瘾,当初会入坑也是被许怀砚拉着才玩的。   而许怀砚非得拉她一起玩的原因也非常直白:他打射手,需要一个可以全局和自己连体的乖巧辅助。   除了女朋友之外,还有什么比妹妹更适合的人选呢。   因而鹿茗到现在为止会玩的英雄除了几个软辅之外也没几个,别人的都是英雄池,她好像连算英雄勺都够呛。   刚一进入房间,八腹肌大猛男便在队伍里打出一行字:【节假日也不发句圣诞快乐啥的,哒咩呀鹿鹿你怎么回事?】   “哒咩呀鹿鹿”是鹿茗的游戏ID。   这个名字不出意外也是许怀砚帮忙起的,原因嘛,当初他拉鹿茗玩游戏就是为了让她玩瑶跟着自己,而瑶这个英雄的别名正好就是“小鹿”。   看在这个ID还算可爱的份上,鹿茗也就一直没再改过。   哒咩呀鹿鹿:【哥哥圣诞快乐~】   八腹肌大猛男:【太敷衍,我伤心了】   哒咩呀鹿鹿:【那你要怎么嘛】   八腹肌大猛男:【陪哥哥玩十局瑶妹的话可以考虑原谅你】   哒咩呀鹿鹿:【……】就知道。   兄妹两个人刚开始都开着听筒没开话筒,结果彼此对话半天都是靠打字,对方谁都没有开语音说话,最后干脆连听筒喇叭也一起关了。   鹿茗自己怕发出声音会打扰柏翊工作,同时也能猜到许怀砚大概是在家里,妈妈应该也在家,怕玩游戏的声音被鹿母听见,为了避免产生不快就也没开麦。   打游戏的过程里时间流得好像是比平时要快一点,尤其是在连胜的时候。   一连赢了不知道多少局、和许怀砚一起玩马可波罗加瑶这个组合都快玩得麻木了后,鹿茗感觉自己盯着屏幕看了太久,眼睛都开始泛酸了。   又一局游戏进去,到了BP英雄的界面。   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暂时把手机放在腿上,抬手揉了揉眼眶。   前几局她一直都是四五楼,每一次都得禁英雄。   大概是已经养成短暂的肌肉记忆了,加上这会儿正困得眼前水雾蒙蒙的,她一时也没细看,轮到自己时毫不犹豫地找到露娜这个英雄,接着看也不看便点了确定。   ……然后才反应过来好像有什么不对。   八腹肌大猛男:【?】   鹿茗放下揉眼的手,定睛看向屏幕。   这一局她在一楼,根本不需要她来禁英雄。   所以……她不是禁用了露娜,而是选定了露娜。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八腹肌大猛男:【没想到啊,你还练了这一手呢。】   即便只是一句文字,鹿茗还是从许怀砚这句话里感受到了一股反讽。   还有什么比软辅选手选错英雄,选的还是操作难度数一数二的打野英雄更绝望的事吗。   有的。   那就是匹配到的三位路人队友同时对她表达出了无比的信任。   【666居然敢一楼秒锁露娜,看来是有操作的呀,这局稳了稳了!】   【ID是软妹名,预选英雄是瑶孙膑蔡文姬,最后选定的却是露娜,家人们还不明白吗?】   【明白了,肯定是男朋友上号吧,我已经躺好了!】   鹿茗:“……………”   心更凉了怎么办。   她看着屏幕上进入游戏的最后倒计时,正感到欲哭无泪时,头顶忽然覆下一片阴影。   柏翊其实刚才连着叫了她两声,但鹿茗似乎一直沉浸在游戏里,又戴着耳机所以没听见他说话,他这才走过来。   鹿茗一时没有察觉,仰起脑袋时还惊了一下:“……学长?”她摘下半边耳机。   柏翊偏了下头,温声道:“我忙完了。”   “这么快啊!”   不快了,相比自己平常的工作效率,今天晚上其实已经大打折扣了。   但这个中缘由柏翊还是选择埋在心里。   “已经八点四十了,”他挑眉,视线从少女脸上转到她手机上,屏幕里的游戏刚进入加载界面,“你先打完这一把。”   这一把……   鹿茗重新垂眸,在看到顶着自己ID的原皮露娜后,心情更加沉重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陡然低迷的情绪,柏翊眉心微动:“怎么了?”   “我选错英雄了……”她心如死灰地捂了捂脸,“完蛋了呀,我从来没玩过露娜的。”   虽然往小了说这只是一局游戏而已,但因为自己的手误而坑掉队友们的一颗星星这一点还是让她觉得非常难受。   她口吻里下意识地带上几分哭唧唧的腔调,落到柏翊耳朵里却仿佛变成了一种撒娇的语气。   心跳不可遏制地变快了一点,他正了正神色,尽量让自己面上的笑意表现得不那么明显:“那我来打吧?” 第31章 .   许怀砚原本都想好了这局游戏之后的走向。   自家傻白甜妹妹选错英雄后几乎是立刻就被三个路人队友误会,大家唰唰唰地就确定完了各自的英雄,速度快到甚至连重开的机会都没有,可见是给足了信任。   当然以他对妹妹的了解,她就算玩个瑶有时候连跳下来刷盾的反应力都不够,更别说露娜这种英雄了。   木已成舟,因而他是做好了开局之后承受路人队员一通友好问候的准备的,包括连让鹿茗直接屏蔽局内沟通这行文字都已经打好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他那傻白甜妹妹忽然Double Kill了。   许怀砚:?   他还在发育路忙着和公孙离互相消耗血线,怎么中路就开始小团战了,现在抢个河道之灵都这么激烈了?   可能是运气好,也可能是对面的法师和辅助太菜,他这么想着。   然后局内亮起了露娜的信号:发起进攻!   刷完红BUFF后升上四级的露娜正往发育路赶,所以这句“发起进攻”显然是对身为射手的自己说的。   许怀砚玩的是马可波罗,对线公孙离本来就处于劣势,何况现在大招还没升级、辅助也不在身边,出于对妹妹理所当然的不信任,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开始撤退”的信号。   自家打野支援过来了,对面打野很可能也往下路这边赶呢,这么想着,许怀砚边点了“撤退”边利用位移技能往塔下躲,至少保证自己别被对面抓。   他想的果然没错,对面的娜可露露果然也同时来支援gank了,但谁能想到自家露娜直接无视他撤退的信号,顶着对面打野射手两个C位直接就飘过去了。   他妹妹怎么回事,两个星期不见怎么变得这么野了?   再然后,头顶再次亮起了露娜Double Kill的播报。   许怀砚:???   同时队友们纷纷给出了“漂亮”、“Nice”、“太秀了”等赞扬。   八腹肌大猛男(马可波罗):【你怎么回事?】   打野前期就拿了四个人头,优势已经扩得很大了,可以说这局只要不浪基本上就已经稳了。   柏翊边操作着手上的英雄,便分出半个眼神扫了眼左下角的文字。   刚才他去下路支援明明都给了信号,马可波罗却还是往后撤,这会儿还发这些不明所以的文字。   “这个马可……”有点呆。   他原本想这么说,但坐在旁边观战的小姑娘顺口接了句。   “是我哥哥。”   柏翊赶在那个“呆”字脱口之前及时打住,几乎是面不改色地改口:“马可玩得不错。”   鹿茗果然弯起眼:“哥哥他是很厉害的,他带我打游戏基本上都能赢。”   虽然她账号游戏局内的键位布局和自己习惯的有很大出入,但柏翊在稍微适应之后手速依然点得飞快。   他垂着眼睫,抿着唇没再吭声,在入侵敌方野区反野时,顺便又杀了对面打野一次,一整套连招丝滑得行云流水。   同样一起看着屏幕的鹿茗立刻:“好帅啊学长!”   此时他们正一起坐在沙发上。   几分钟前在柏翊提出这把游戏他来玩时,鹿茗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救星,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二话不说就把手机连同耳机一起塞给了他。   她起身让他坐在自己刚才坐的位置,自己则拿起沙发另一端的柏翊的大衣外套,把放在沙发中间的那个摆满零食的托盘向边上推了推,最后自己重新在原本放托盘的位置坐下。   现在一张沙发上从左到右就变成了:堆满零食的托盘、抱着大衣外套的鹿茗以及打游戏的柏翊。   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后,柏翊又还了一只耳机给她。   虽然现在是蓝牙耳机盛行的时代,但鹿茗总觉得蓝牙耳机太容易丢了,还要为耳机充电也很麻烦,所以依然更喜欢用有线耳机。   两个人戴一副耳机,不知不觉间靠得也越来越近。   她似乎还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柏翊看似一直在捧着手机专心操作,实则注意力却怎么都无法全然集中。   太近了。   近到他目光只需稍稍偏移,就能看到鹿茗靠过来的小半个侧脸。   有一缕她微乱的碎发搭在他脖颈间,开口说话时,她的呼吸也轻轻浅浅地落在他手腕上。   柏翊感觉有点痒,而且不全然是脖子和手腕觉得痒,更多的还是心脏某个说不上具体名称的不知名部位痒,痒得他心不在焉,还痒得心猿意马。   神不守舍的几秒钟里,游戏里刚好爆发了一场团战。   鹿茗脑袋动了一下,连带着那缕搭在他脖颈的头发也动了一下。   柏翊没稳住手抖了抖,在团战时不小心断了大招,再下一秒就被对面几个人一拥而上给击杀了。   看着死亡后暗下来的屏幕,还没意识到自己是罪魁祸首的鹿茗“啊”了一下:“好可惜哦,不过还是很帅!”   柏翊忽然想起以前某一次和自己那冤种室友一起打游戏的时候,方骏礼曾开玩笑般说过的一句话:“玩游戏嘛,当然是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啊!”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柏翊此刻第一次认可了这句话。   一次失误的操作在巨大的优势面前倒也算不了什么,这局游戏最后还是轻松获得了胜利。   结算界面显示的MVP自然是露娜无疑,除了获得“金牌战士”的牌子之外,评分更是高达15.6。   如果不是局内死了一次,可能有16分的满分评分也说不定。   拿回手机后鹿茗便退了游戏,想去微信上跟许怀砚说一声不打了,结果先收到了哥哥发来的一句:【你找代练了?】   她感觉有点心虚,回道:【……没有啊。】   许怀砚显然不信:【总不能是你自己的操作吧,你那么菜。】刚刚局内露娜那一波连越两个塔强杀对面双C的天秀操作,没个小国标水准还真玩不出来。   鹿茗本来都准备跟他解释了,但在看到他后半句“你那么菜”之后,顿时心里就觉得不平衡了。   她当然对自己玩得不好这个事实有自知之明,但有些话就是自己调侃的时候可以说,一旦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反而会感到不高兴。   于是她愤愤然地给哥哥回过去一句“你自己猜吧”,末尾还跟了三个表达情绪的感叹号。   她发完这句话就收了手机,自然也没注意到十余秒后许怀砚又发来的一句话。   ——【真是男朋友上号?】   ……   鹿茗放下手机才反应过来自己怀里还抱着柏翊的衣服。   她把大衣向旁边人递了递,柏翊撑着额头,似乎是发了会儿呆,顿了一下才回神接过。   鹿茗歪了下脑袋:“学长?”   “嗯。”   柏翊不动声色地按了两下太阳穴吗,出声时意外地发现自己声音有点低哑,便又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你小名叫鹿鹿?”   鹿茗没注意他细微的反常,只笑着解释:“没有啦,游戏ID是我哥哥想让我一直玩瑶瑶所以才这么取的,我小名是呦呦,因为呦呦鹿鸣嘛。”   柏翊其实早就猜出来了,这会儿只是明知故问罢了,毕竟她微信名就叫“呦呦鹿鸣”,之前也听见过她室友们亲昵地喊她“呦呦”。   不止家人,她身边关系好的朋友似乎也都这么叫她。   他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地想脱口征求点什么。   “对了我差点又忘记了!”鹿茗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好像是在嫌弃自己鱼一样的记忆力。   被她这么一打断,柏翊那原本都滚到喉咙的话只能又咽了回去。   “什么?”   “礼物啊,圣诞礼物,”她这么说着,终于是拉开了自己的背包的拉链,把下午就装进来的那个长方形的扁盒子拿出来,“这个给你!”   柏翊低头垂眼,盒子用白绿条纹花样的包装纸包着,还绑着一个正红色的蝴蝶结。   鹿茗抓着盒子又向上举了举:“包装纸是周三买的,那时候还不知道你喜欢蓝色来着。”   说到蓝色。   柏翊正欲抬手接过盒子的动作止住,眉头微微蹙起,表情也忽然变得有些犹豫。   “学长你怎么了?”   他薄唇抿了抿,宛如做错了事般,低眉跟她坦白:“有件事要跟你道歉。”   他的神情太过认真,以至于让鹿茗也不由地跟着正襟危坐起来。   她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大事。   结果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后,最后却听见他慢吞吞地道来了昨天晚上陛下把花束弄坏这件事。   听完之后的鹿茗愣了两秒:“……就这样?”   柏翊眼睛眯了眯,像是很不满她这副反应:“‘就这样’是什么意思?”他可是气闷了一晚上,甚至今天早上都几乎不想给某只猫喂食。   鹿茗干巴巴地说:“就只是一束花而已啊,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再买一束。”   本来心里那股气经过一天时间后都快散得差不多了,结果她这么一说,柏翊瞬间又不太高兴了。   顿了顿,他幽幽道:“那不一样。”   鹿茗真挚地说:“一样的,花店可以包一束一模一样的。”   柏翊:“……”   说完之后,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那陛下它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学长你没打它吧?”   很好,最关心的果然还是猫。   “不是故意的?”他冷笑,“我倒是觉得它聪明得很。”   鹿茗眼睛睁大了点:“你打它了吗?”   柏翊:“……”   他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那只猫后台那么硬谁敢动它。   不仅不能动,甚至还得好吃好喝供着。它不是陛下,它是菩萨。   鹿茗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否定,于是松了口气,之后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缩了缩脖子后宽慰道:“反正鲜花本来也放不长久,不过这个可以呀。”   她再次把手里的礼物举高。   这回柏翊终于伸手接过了,盒子不大,掂量起来也是轻飘飘的,让人猜不准里面放的什么。   鹿茗笑吟吟的:“是限量签名版哦,我抢了好久呢。”   即使她这么说他也依然猜不出是什么,只是心里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太妙的预感。   在小姑娘热切的注视下,柏翊不紧不慢地拉开了盒子上的蝴蝶结。   接着撕开包装纸,里面露出原木色的纸盒。   直到他把纸盒也拆开,最后拿出了一块高约20厘米的……动漫人物立牌?   柏翊定定地把这块亚克力材质的立牌连带底座一起完整地拿了出来,立牌是一个黄头发的二次元女性角色,他确信自己不认识这是谁,但似乎又隐隐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这时鹿茗兴奋地提醒他:“底座上有惊喜哦。”   他依言去看刚刚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底座,果然,那上面被签了一个名字。   笔记行云流水,但字却不难辨认。   ——叁幼。   柏翊第一反应依然是:谁?   卡了两秒,脑海中的某一片记忆陡然向开了闸的水库大坝一样排山倒海地袭来。   叁幼。漫展。签售。   在一个月之前,他们一起逛的那场漫展上,甚至还排了这个名叫“叁幼”的签售队伍。   虽然当时他为了骗她,强行宣称自己是什么“老二次元”,但自那场漫展过后他本以为二次元这一茬就已经过去了,包括当时跟着她一起买的那些周边产品后来也一直在他家里压箱底。   却万万没想到今天居然还有后续。   鹿茗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满含期待地问他:“学长你喜欢吗?”   “……”   柏翊沉默片刻。   可自己说出去的话,就算把牙咬碎了也得应下。   甚至为了满足女生精心准备礼物后的期待,他还加重了肯定:“……我可太喜欢了。” 第32章 .   最后这块二次元人设立牌被柏翊安置在了办公室那一排大书架的C位。   书架有五层,下面三层整齐放着各种书籍以及贴了标签的文件夹,顶上两层则是一些精贵的摆件和工艺品,立牌就被摆在这些工艺品中间。   鹿茗仰头看着被名贵的木雕和水晶包围的立牌,只觉得违和感满满,画风哪哪儿都格格不入。   她倒是想劝柏翊还是拿下来吧,这和他办公室的整体风格太不搭了,而对方表现得却比她还泰然,甚至特意把助理喊进来让他也评价一番。   做特助这一行做久了,多少也是有点人精的成分在的。   在意识到这块纸片人立牌应该是小老板娘带来的后,赵特助面带专业微笑,组织好语言后就开始从各种乱七八糟的角度胡扯,最后重重得出这块立牌摆在这里简直太合适不过的结论。   鹿茗:“……”完全没听懂。   柏翊:“……”不用说得那么夸张!   只有难得口若悬河一次的赵特助心想:老板你就宠她吧!   ……   恰逢周末的圣诞节有多热闹是可想而知,明明都这么晚了,校门口却还是人来人往。   除此之外,卖苹果、卖发□□球、卖花的小摊也在校外摆得密密麻麻。   既然堵得水泄不通,毫无疑问晚上车是开不过去了,柏翊只能把车停在距离学校五十米开外的位置。   鹿茗向他道了谢,准备下车时见他也在解开安全带,想都不想便说:“学长你不用送我的。”   柏翊没正面回答,只轻轻说:“我有东西给你。”   “啊,是什么呀?”   “你觉得呢。”他在下车前好笑地反问。   车里虽然没开灯,但外头从商铺里闪烁出的绚烂灯光频频照进来,映入他眼底后,鹿茗恍惚得觉得他漆黑的瞳孔里仿佛在熠熠流光。   她落后他一步下车,关上车门时,柏翊已经走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   鹿茗下意识地想向他走近,但才刚挪动一小步,却不知为何又停在了原地。   刚刚有一辆打着远光的电动车从她身边驶过,借着那一瞬的亮光,她看到了。   后备箱里有一束粉色的玫瑰。   虽然只短暂地捕捉到了一角,但她认为自己不会看错。   电动车逐渐开远,车后那一片区域又重回了黑暗。柏翊在打开后备箱后并没有立即动作,而是僵持了几秒,仿佛是在考虑着什么。   鹿茗不由自主地用力攥紧了自己背包的背带,一颗心脏跳得飞快。   玫瑰是中午就准备好的,柏翊原本挑的是三十三朵粉玫瑰,花店的店员介绍说寓意是美好的初恋。但一束花包好,拿在手里后又觉得似乎有点少,至少看起来不是想像中那么大,于是他临时又换了九十九朵的。   由九十九朵粉玫瑰包成的花束看起来就隆重多了。   柏翊直到把花放进后备箱里之前都很满意,但现在却产生了犹豫。   ……真的要现在给吗?   这是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份迟疑。   会不会太快了,会不会吓到她。   这束花是不是太大了,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单纯的圣诞礼物。   柏翊从小做任何事向来都游刃有余,却唯独在面对这个问题时显得举棋不定。   或许归根结底还是担心。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倏尔又缓缓松开。担心…担心自己这份感情被她知道,也担心她不知道。   短短几秒时间他却已经在脑子里过了好多想法。   最后还是保守的念头占了上风。   再等等吧,他默叹着想到,等到时机再成熟点。   何况在后备箱闷了那么长时间,花瓣都已经有些蔫了的迹象,他像是为自己找了另一个借口,理所当然地觉得应该送她最好的。   鹿茗就这么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她控制不住地感觉到紧张,同时似乎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隐隐期待。   抱着这份忐忑的心情,她等到了柏翊微微俯身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只盒子。   盒子大概巴掌大小,他拿出来时鹿茗也根本不需要去猜测里面是什么,因为没有多余的包装,盒子外那个明显的logo大大方方地展现着。   那是一个知名的法国香水的品牌。   她见过很多次,因为鹿母很喜欢这个牌子,因此鹿茗从小到大收到过好多次妈妈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的香水。   鹿母总认为香水对于女性是有不一般意义的,至少从一个人身上的香味可以大致判断出她的性格、品味、格调等等特点。   鹿茗自己却不觉得。   怎么可能从简简单单一瓶香水就直接了解一个人呢,香味是随时都可以换的,女性当然也不应该被如此局限的定义啊。   这些自然发散的思绪很快便从脑海掠过,她重新把注意力收回到眼前。   柏翊拿起放着香水的盒子后,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半秒,随后重新站直,面色仿若自然地关上了后备箱。   鹿茗一愣。   直到他拿着香水走到自己面前,她仍然有点恍惚。   “圣诞礼物。”他说。   香水盒子外包着的一层塑封膜在周围的路灯下反着一丝白光。   女生半晌没接,柏翊眉心动了动:“是不喜欢吗?”   送香水的提议的夏织娴女士给的,夏女士虽然昨天晚上挂完他电话后都气得直接想把儿子拉黑,但经过一夜的消气,隔天还是苦口婆心地给他发来消息,提醒他今天圣诞节别忘了给喜欢的姑娘准备礼物,并补充了一句“香水就是很不错的选择”这句建议。   鹿茗垂下头去,唇角扯了扯,发出细若蚊吟的三个字:“……喜欢的。”   末了大概也觉得自己太轻了,悄悄吸了口气,勉强抬起下巴对眼前人露出一抹浅笑。   “谢谢学长呀。”   十二月底的空气冷得她喉咙干疼。   鹿茗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或许是期待落空后的失望,又或许是某种别的认知……   原来那束玫瑰花不是送给她的。   她只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好像身上突然泄了力。   不对劲,柏翊微微眯起眼,她看起来情绪不太对劲。   可是原因呢?明明在车上的时候还挺正常的,却在收到香水时候突然变得格外低落。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香水上?   他心里泛起隐隐的不安,正下意识地想说点什么,鹿茗先他一步开口:“那我就先回学校啦。”   她把那瓶香水塞进自己包里,又认真地把拉链拉到底。再抬头时面色像是恢复如常,语气也一样。   柏翊颔首不假思索:“我送你进去。”   “不用麻烦的,学长你晚上应该还有事吧,几步路而已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柏翊微怔,他手头确实还有一部分不是那么着急的工作还没处理,也确实是打算晚上回家再加班加点忙一会儿,这都被她知道了?   他真的没有否认。鹿茗心又沉了沉。   “几步路而已,我送你过去也不用多少时间。”最后他这么说。   鹿茗抿着唇,突然不想再和他坚持:“……哦。”   从停车的位置走到校门口这段路不过短短五十米,但或许是因为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沉默的过程里路程似乎格外漫长。   学校门口节日氛围浓郁,目之所及尽是闪烁的彩灯,还有人拖着音响在大声放着圣诞歌。   放在平时这种行为早就被门卫制止了,但或许正是因为今天过节,玻璃窗贴着圣诞老人和麋鹿装饰的门卫室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是今天下雪了就好了,一定很漂亮。鹿茗这么想着,边轻轻呵出一口白气。   走进学校之前,她目光忽然被不远处老榆树下的小女孩吸引。   女孩大概七八岁的年纪,头顶扎的两只羊角辫已经有点乱了,脸颊被冻得通红,裹着一件偏大的粉色棉袄,她蹲坐在树下,面前摆着一只高高的绿色铁桶。   铁桶上的绿漆其实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看起来斑斑驳驳的。桶里插着二三十朵被单枝包好的玫瑰花,旁边还立着一块小牌子,牌子上的手写字体歪歪扭扭:玫瑰花十块钱一朵。   小女孩就这么乖乖地守着花桶,大概是性格腼腆,并不主动出声吆喝,只用满怀希冀的目光悄悄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每个人。   鹿茗不由感到一阵心软,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柏翊顺势提议:“过去看看?”   “嗯啊。”   在小女孩面前蹲下时,鹿茗明显感觉到她眼里的一丝惊讶,同时还有显而易见的期盼。   “姐姐要买花吗?”小女孩小心翼翼地问。   “嗯,”鹿茗点点头,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同时不经意道,“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小女孩摸了摸自己被冻得通红的鼻子,小声说:“妈妈去给爸爸送饭了,她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让我先在这里守着花。”   简短一番话就已经足够表明家里的某些难处。   鹿茗轻轻咬了咬下唇,没再细问什么,而是把目光放在铁桶里的玫瑰上。   都是红玫瑰,且每一朵都被包得很好,花瓣看起来也很新鲜。   她快速默数了一遍,一共二十七朵。   小女孩悄悄抬头看了眼姐姐身后站着的那位一言不发的哥哥,又快速地低下头,惴惴道:“姐姐你要买几朵,我妈妈说买十朵可以送一朵。”   “你们家的花都很漂亮诶,”鹿茗对她弯着眼,豪气地表示,“姐姐都要了。”   闻言小女孩的眼睛果然不可思议地睁大。   收款的二维码就贴在铁桶上,鹿茗在伸手从口袋里摸手机时,身边人忽然也跟着蹲了下来。   柏翊先她一步拿出手机,正准备扫码,鹿茗抬手便把他的手机按了下去。   “我自己付。”她说。   “没关……”   “有关系。”鹿茗打断他,非常认真地直视他的眼睛,“是我想买。”   柏翊眉心微耸,总觉得她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最后自然是鹿茗付了钱。   小女孩手忙脚乱地把鲜花从桶里拿出来,或许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有些不真实,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铁通里装着水,每一枝花杆的尾端都湿漉漉的,鹿茗也不在乎会把自己的衣服弄湿,直接一手把花抱在怀里。   走前,她递了一朵给小女孩。   “送你一朵,”她浅笑,“姐姐也祝你圣诞快乐呀。”   柏翊唇角弯了弯,只觉得她整个人仿佛温柔得发光。   然而之后的事却让他开始笑不出来了。   从学校门口走到女寝楼下,正常脚程大概需要二十多分钟。   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二十分钟里小姑娘遇上的熟人似乎格外的多。   不论是她班上的同学还是社团的成员,几乎是每走几步就能碰上几位。柏翊就这么看着鹿茗一路跟大家打过招呼,一路说着圣诞快乐,顺便还每个人都送了一朵玫瑰花。   甚至他们还意外碰见了林劲。   “哟翊哥,”林劲看起来也挺意外,但很快便露出了然的笑意,又看向鹿茗,“学妹也在啊。”   鹿茗乖乖地驻足向他问好。   柏翊挑眉:“今天怎么回学校了。”   林劲摆手,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有个作业出了点问题,大过节的被导员喊回来批评,这一顿给我骂的真是……”   他情绪很满,但说得很模糊,想来是不愿再提。   他们寝室除了太子之外,几乎每个人对待平时作业的态度都是糊弄为主,思及此柏翊冷酷无情地说了个“该”字。   倒是鹿茗适时地给他递过去一朵玫瑰,像是安慰:“祝你圣诞快乐。”   林劲本来还有点诧异,但余光却看到柏翊面色如常,他这才接过花:“谢谢学妹哈!”   还以为她怀里的花是太子送的,原来不是么。   鹿茗一路送着花,等走到寝室楼下时,二十来朵玫瑰就只剩下五朵了。   柏翊猜她应该要给她那三个室友一人送一朵,就算再加上她自己的,那也还多一朵。   以她的性格来说,不可能不送他。   柏翊这么想着,也做好了准备接花的心理预期。   但似乎结局和他想的不一样。   剩下的五朵玫瑰一只手就能握住,鹿茗也没必要再搂在臂弯里。她抓着花,在踩上女寝门口的台阶之前,对柏翊再次道谢以及道别。   她最后那句“学长再见”说完后便干脆地转了身,柔顺的长发在空气中飘起小小的弧度。   柏翊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一阵错愕,思绪被震惊占据,并没有注意到她那比平常快了许多、甚至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脚步。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鹿茗没有给他花。   连林劲都有一朵,她却没有给他! 第33章 .   元旦汇演安排在周五,从下午就开始,整场汇演结束时间也不会太晚。   此后的元旦放假安排就是周六到周一,虽然算下来也只比正常双休多了一天罢了,但毕竟假期在即,基本上大家都比平时要更兴奋。   动漫社的节目最开始被安排在晚会中段,但当时在他们的节目报上去后,排表的老师听说他们是表演歌曲串烧、并且最后还有大合唱环节,当即就决定把他们调到了最后。   肩担了伴奏大任的鹿茗本就够紧张了,如今甚至还要压轴表演,整个人的压力就更大。   晚会前半场她跟室友们一起在观众席看表演时简直可以说是坐立难安。   “冷静点啊宝,没关系的,深呼吸深呼吸。”陶雨琼拉着她的手不断安慰道,又觉得鹿茗手掌冰得厉害,便主动来回摩挲了几下想帮她产热。   鹿茗苦着脸,觉得自己都快忍不住要发抖了,同时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设想也不停的冒出来:“万一我上台时摔跤了怎么办,万一我弹错音了怎么办,万一……”   “肯定不会的啊。   “别想那么多,放轻松啦。”   后台的化妆间和更衣室空间有限,还没轮到表演的节目连提前过去准备的资格都没有,鹿茗这会儿还得等社长的短信通知才能去后台换衣服化妆等。   晚会安排在学校最大的礼堂举行,观众区座位自然很多,本以为周五放假回家的学生会有不少,但现场看去仍旧差不多座无虚席。   室友们正试图用各种方法缓解她的压力,就连冷笑话都说了七八个,但鹿茗面上的表情还是很不自然地紧绷着。   此刻在舞台上正在演出的是话剧社,他们表演的是非常经典的《玻璃动物园》,黎歌对这个故事的兴趣不大,看的也是有一搭没一搭。   眼神乱瞟时,忽然看见观众席前排某个熟悉的背影,有点熟悉啊,她眼睛不由地眯了眯。   “呦呦。”黎歌拍了下身边紧张少女的胳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   鹿茗茫然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前方,观众席的灯光很暗,加上人又特别多,所以一眼看去只是黑压压的一片。   “那个,三排中左位置,”黎歌又报了个比较详细的点,“我看着像柏翊。”   鹿茗愣了一下,但目光还是随着她说的位置再次看过去。   确实是柏翊。就算只有一个后脑勺,她也还是一眼就确定了。   不过虽然心里是确定了,说出的话却变成了:“也不一定是他吧。”   袁梦婳立刻:“怎么可能不是,这么帅的后脑勺整个S大也挑不出第二个吧!”   鹿茗:“……”   黎歌抱着胳膊故意道:“也不知道太子是来看谁表演的。”   她本意是想借用调侃来转移鹿茗的注意力,但身边小可爱室友给出的反应却似乎和想像中不太一样。   鹿茗收回视线,长长的眼睫缓缓垂下,口吻意外平淡道:“随便他看谁。”   黎歌她们:??   明明之前聊起这些的时候她还会脸红一下的啊,突然这是怎么了?   ……但其实也不能说是突然。   准确来说是这一周时间里,每每宿舍偶尔谈到柏翊时,鹿茗表现得都有点奇怪。   黎歌仔细回想了一下她态度上的转折点,不难猜测道:“是圣诞节那会儿你们吵架了?”   吵架这个词就有点严重了。   鹿茗身体僵了一下,仍然低着头,随后小幅度地左右摇了摇。   没吵架?黎歌她们眉头又不解地皱了起来,没吵架没闹别扭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正想再细问,鹿茗已经重新把脑袋抬起来了。   “我要收回之前的话。”她表情认真地表示。   陶雨琼:“什么话?”   “就是上周六说的,”鹿茗吸了吸微堵的鼻子,声音有些闷闷的,但依然口齿清晰地强调,“我以为柏翊学长喜欢我那句。”   另外三人再次:???   看来这架吵得还挺严重啊,黎歌放下胳膊,稍微坐直了些:“怎么说?”   解释起来并不复杂,鹿茗鼓了鼓腮帮子,干脆地解释:“因为圣诞节那天他买了花,但那不是送给我的。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说来她自己也觉得也挺惭愧的,从确定对方大概率喜欢自己,再到反转打脸,中间总共就隔了一天时间。   陶雨琼明显不信她说的:“啊?会不会是搞错了啊?”   鹿茗:“花就放在车上,我亲眼看到了。”   陶雨琼:“有没有可能是送家人的,比如送给妈妈之类的。”   鹿茗鼻子皱了皱:“可是那是粉色的玫瑰,而且是超大一束,大概有一百朵吧。”   那好像确实看起来不像是送家人的,何况还是圣诞节这种日子,陶雨琼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紧接着袁梦婳猜测:“那也不一定是送别的女生的呀。”   她这句话果然让三位室友齐齐转头看她。   顶着大家的注视,袁梦婳煞有介事:“万一是送男生的呢!”   鹿茗和陶雨琼:“……”   黎歌扶额:“你不觉得那更可怕吗。”   “……也是。”   原本还想再细问,但正好鹿茗一直在等的社长消息发过来了。   她在起身去后台前不忘最后对室友们补充道:“综上所述,以后就不要再开我和学长的玩笑啦,不然感觉好尴尬的。”   她们目送她从旁边的过道向后台的方向走去,直到身影渐渐隐匿在人群攒动的黑暗中。   随后黎歌也跟着站了起来。   袁梦婳和陶雨琼愣了一下,不解地问她干什么去。   “还用说么,”黎歌边躬着身往座位外走,边对她们低声道,“当然是去找太子问个清楚了。”   ……   舞台后台除了更衣室是男女隔开之外,化妆区和休息区都是混用的。   虽然社团里大家一开始商量好了不搞cos,但上台演出毕竟还是得统一服装,于是到底还是决定了演出人员服装以日式学生服为主。再经由快速的讨论提议以及投票表决,最终款式确定为动漫《凉宫春日的忧郁》中的校服。   鹿茗换上蓝白色的JK从更衣室里出来时冻得双腿忍不住打颤。   虽然穿了厚厚的光腿神器,后台也一直都开着暖气,但仍然架不住十二月底的低温所带来的寒意,直到社团里的妆娘给她衣服里贴了四个暖宝宝,鹿茗这才觉得自己稍微活过来了一些。   坐在镜子前被妆娘小姐姐捧着脸化妆时,匆匆从外面进来的社长递了杯热奶茶给她。   鹿茗接过时有些诧异:“给我的吗?”   社长并不参与今天的表演,虽然他本人很想,无奈唱歌跑调实在太严重,就算是社长也不得不被大家一致取消资格。   他刚点头,边上坐着的其他社员见状纷纷开始故意不满。   “哦只有小学妹一个人有奶茶喝,我们都不配是吧?”   “不会吧社长你搞特殊啊喂。”   “听见了吗,我心碎的声音~”   社团里成员们彼此之间的关系都很好,因而这些话也并无真的恶意,多是玩笑和调侃的成分。   只是唯一被搞特殊的鹿茗感觉有点别扭,捧着那杯奶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拉倒吧你们,”社长对那帮起哄的人摆手,随后拍了拍鹿茗的肩膀,“小鹿也不用介意哈,你该喝就喝,就是特意给你的。”   她仍然微微皱眉:“啊……”   社长自己也觉得有点说不太清楚。   他当然不是在给小学妹搞特殊对待,毕竟这奶茶压根也不是他买的。   至于是谁买的……五分钟前他收到了太子发来的微信,对方把他叫出去后,直接递了这杯奶茶过来,只让他转交给鹿茗。   得到指示接过奶茶的那一刻,社长仿佛顿悟了什么。   他从很早之前就有柏翊的微信了,自然也看到了上周平安夜那天太子发的那条关于所谓“老婆”的朋友圈。   那时社长虽然有猜过那位神秘的太子妃会不会就是鹿茗,毕竟之前漫展那次他们看起来关系还挺亲密。但猜测归猜测,他也没机会验证,而且小鹿学妹表现得貌似也不像是有对象的样子。   直到今天送奶茶这波操作才让社长确信了:太子妃居然真的就在我身边!   只是他刚怀上澎湃的心情,太子却语气淡淡地嘱咐了一句。   “别告诉她是我送的。”   社长:“……啥?”   柏翊喉间溢出一声“啧”,面上带了几分烦闷,却不知是对谁:“听不懂?”   那当然是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了,社长立刻严肃地承诺:“完全懂了。”   “……”你懂个屁。   总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社长也不敢实话实说,对上鹿茗狐疑的注目,情急之下他急中生智临时编出来一个理由:“那不是小鹿一会儿要弹琴嘛,买杯奶茶让你边喝边捂手,免得待会儿手指冻僵了。”   他语气虽然听起来有几分明显的牵强,但鹿茗却非常快的接受了这个理由。   “是这样啊,谢谢社长。”她放心后才稍微拿起奶茶去看杯壁上贴着的标签。   杯子上的logo她很熟悉,是她经常去的二食堂那家奶茶店。这杯也正好是她冬天最常买的蜜蜂柚子茶,连甜度都是她最习惯的全糖。   社长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片刻后手机上就收到了一笔转账。   来自此刻刚把吸管插上的太子妃转来的一杯奶茶钱。   社长:“……”就不是很懂你们这些小情侣的想法。   他又不敢私吞,于是又默默地把钱转给了太子殿下。   这杯蜂蜜柚子茶鹿茗总共就喝了三口,之后妆娘给她涂了口红,怕颜色被蹭掉一会儿来不及补,便再也不允许她继续喝了。她也听话得没再动,就当个暖手宝似的捧着杯子。   很快晚会就要接近尾声,也即将轮到动漫社的节目了。   社长他们几个不上台的正趁着幕布拉下时赶紧去舞台上布置古筝和话筒,鹿茗则和其他社员们一起等着报幕之后上台。   排在他们前面、也就是倒数第二个节目是舞蹈社的。鹿茗在后台匆匆往舞台赶时,正好撞见舞蹈社的各位小姐姐们表演完后向这边回来。   她们约莫是跳的古典舞,每个人的妆发都一样,身上穿得也都是仙气飘飘的古风裙。   鹿茗本来没怎么注意,可和她们在后台擦肩时,忽然其中一位女生停下脚步。   “领子。”女生半侧身,声线清淡地提醒了一句。   见鹿茗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是对她说的,女生干脆上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她衣服后向内折进去一角的衣领。   “诶?谢……”鹿茗转过脖子,定睛后才发现对方居然还是熟人。   是李欢意啊。   多亏之前敬老院那次她的自我介绍,鹿茗现在一想起这个名字立马就联想到了“欢意似云真薄幸”这句诗。   只是她们现在一个马上就要上台,另一个忙着回去卸妆,显然不是该叙旧的时机。   李欢意在回身之前只抬了抬手:“加油。”   鹿茗也笑着最后道了声谢。   之后的演出比想像中还要顺利不少。   到底是之前认真排练过不知道多少遍的歌,除了刚开始舞台上聚光灯打下来时有点不适应之外,很快大家都渐入佳境。   也因为他们串烧的都是大部分同学刻在DNA里的歌,所以基本上当每一首曲子那熟悉的旋律响起,现场都会默契地开始大合唱模式。明明是最后的节目,现场气氛却火热到好像继续嗨上一整夜都不成问题。   用最简单的一个字来总结的话,大概就是“燃”。   尤其是当唱到《青鸟》、《only my railgun》、《aLIEz》等歌时,燃炸之余心里也总是不乏丝丝感动。音乐总会承载着回忆,当回忆翻涌时仍能感到心潮澎湃,这应该便是最好的意义。   虽然整个节目从开始到结束都不超过十分钟,但所有人包括鹿茗在下台时都觉得酣畅淋漓。   回到后台,偌大的休息室里除了他们社团的人外基本上也没别人了,大家换衣服的换衣服、卸妆的卸妆,同时叽里呱啦的说话声好久都没停下来。   被社员们这股意犹未尽的兴奋情绪所感染,鹿茗唇边的笑意也一直没放下去。   目前差不多是晚饭时间,大家在之前就约好了一起出去聚餐,只不过鹿茗答应了家里这周肯定回家,怕太晚回去不好解释,只好不得已婉拒了这次聚会。   社员们虽然纷纷表示遗憾和失落,但也并没有人强求,只故意板着脸“威胁”她下次聚餐一定得参加之类的话。   鹿茗微笑着点头答应了,她又是最早换好衣服卸完妆的,便率先同大家一一道别。   刚才上台前没喝完的那大半杯蜂蜜柚子茶还放在化妆间的镜子前,她走前也没忘把杯子捎上。柚子茶无疑早就凉了,不过大概是她手部的温度更低,反而摸着杯壁还是觉得有一点点余温在。   后台有个侧门可以出入,并不需要和观众一起走正门。   在室内时一直处在高亮的灯光下,因而在出来后看到户外深深的夜色,她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侧门有点小,除了从屋里透出来的光外门口也没有其他可照明的灯。虽然前面一段路并不是那种完全看不清路的漆黑,但到底是没什么明显的光。   鹿茗这会儿却不知道是对自己的夜视能力产生了哪来的自信,走进这片夜色中时连手机的手电筒都没开。   她步子迈得相当义无反顾。   因而脚下被一块没注意到的小土堆绊到时也是非常干脆利落。   “啊……”   她下意识的惊呼声才刚溢出口半秒。   随后忽然有一双有力的胳膊从背后一把揽住她的肩膀,也及时阻止了她正前倾着、且将将扑地的身体。 第34章 .   身后人拉住她后并没有立即松手,鹿茗勉强站稳,缓了口气才惊魂未定地回头:“谢谢……学长?”   尽管天幕漆黑夜色深浓,她薄薄的眼皮刚一抬,还是马上就认出了是柏翊。   鹿茗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很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脑子却有点混乱。   紧接着男人低低的声音从头顶直接传来。   “我没有送过别人花。”   鹿茗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仰起脑袋看他,光线昏暗的环境里他半垂的眼睛却似乎透着一股格外的灼灼。   柏翊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说,非常认真地继续解释:“车上后备箱里那束玫瑰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没有其他女生。”   她只觉得脑子好像更乱了。   站在这里说这些显然也并不是那么合适,柏翊原本扶在她肩上的手改为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则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   “先去亮一点的地方。”   鹿茗就这么愣愣地被他拉着向前走了好几步,因他刚才的话此刻心跳仿佛如擂鼓,想问的问题也有太多,但最后在路上只干巴巴地提了一句:“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呀。”   柏翊薄唇抿了抿。   沉默片刻,他有点沉闷且懊恼的声音随着晚风一起轻轻落在她耳畔。   “我没注意到,”他说,“对不起。”   说实话这小一周的时间里柏翊完全没想通究竟是哪里惹到她了。   从圣诞节后她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奇怪。   虽然给她发信息她依然会回、她朋友圈的内容他也依然可以正常互动,但字里行间似乎就是产生了某种莫名的生疏感,就像是想和他明确明确拉开距离似的。   开始两天柏翊还能安慰自己或许是错觉,但在之后一天傍晚他们正好在学校食堂碰见,明明隔着并不算远的距离,小姑娘却仿佛没看见他似的和身边的室友说着话、并自然地转了个弯直接离开了。   他终于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不是错觉,鹿茗是真的在躲着他。   可是是因为什么,他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又或是让她产生了怎样的误会,他一概不知。   柏翊罕见地感到心慌,总想找个机会当面问清楚,终归认为就算是被判了死刑也得知道罪因不是。但小姑娘总刻意避着他,就这么一直到了今天。   他早在半个月前就交代过助理必须把今天的行程空出来,毕竟早在此前就答应过她要来看演出。   鹿茗的节目在最后,他虽然全程坐在观众席,注意力却没有分出半点给舞台上的任何表演,脑子里考虑的全是晚点怎么找她说话。   也是这时,中性风打扮的短发女生过来拍了一下他肩膀。   是鹿茗的室友,柏翊虽然没见过她几次面,但对她的印象很深。   何况女生对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相当直接的开门见山:“学长你到底喜不喜欢鹿茗?”   ……   说是去所谓亮一点的地方。   结果最后直接被他带到了车上。   车外疏影重重,头顶暖色的氛围灯倾洒下来,鹿茗坐在熟悉的副驾驶,手里捧着杯七分满的蜂蜜柚子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系安全带。   柏翊开了暖风,又伸手把她手里的纸杯拿走:“凉了就别拿着了。”   鹿茗看着他把柚子茶放在了座椅间的杯架上,又见他长长的睫羽半垂,仿佛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样开始继续轻声解释。   “我没想到圣诞节那天晚上你看到了那束花,”柏翊是真没发现她看到了,毕竟当时她没向车尾走过来,加上天色又暗,“但那花原本就是想送给你的。”   她有些说不清自己的此刻的心情,只清晰地感受到胸腔内那一阵阵疾跳,连带着清浅的呼吸都沾上了几分无措。   鹿茗咬了咬唇,虽然感觉耳廓有点热,但还是心一横问了出来:“那为什么没有最后没有送呢……”只是几个字说到后面却不自觉地越来越轻。   柏翊的眼底多了几分欲言又止。   她捕捉到了,于是心内无端又产生了突然的点点慌乱。   卸完妆的少女此时素面朝天,白净的脸上浮起的那层粉红宛如春日桃花,且那双惴惴的明亮鹿眼看得他心神微晃。   须臾,他喉结上下滚了一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动口时声线也变得深沉。   “是我不好。”   “我临时犹豫了,没敢把花拿出来。”   他说话时目光一直与她对视着,鹿茗被这么看着,突然连呼吸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了。   心里那股隐隐的紧张感也逐渐越来越强烈,她慌乱地别过视线,明明在期待他的解释,同时却又习惯性地想逃避什么。   赶在他继续说下去前,鹿茗眼神闪烁着结巴道:“学长我…我要赶紧回家了,家里他们应该、家里在等我吃饭来着。”   “嗯,我送你回去。”柏翊打断她,却不如她所愿那样就此停住这个话题,反而眼神愈发灼热,“但是要等一会儿,毕竟我现在可能没办法冷静开车。”   “本来我一直觉得太快了,主动得太明显的话,可能会把你吓跑。”   “但是再不说我大概会忍不住了。”   车内空间狭窄,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甚至不超过半米,高热的暖气蒸得彼此面庞燥热。   鹿茗攥着自己衣服的下摆,虽然身侧的车门没锁,她却还是有种无法逃出去的错觉。   柏翊依然紧紧地看着面前娇娇软软、近在咫尺的姑娘,轻颤的睫羽投下浅浅的阴影。一句被藏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吐出口时,好像这一瞬间浑身上下都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   “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明明环境静谧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鹿茗依然听见了“砰”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在她耳畔炸响了,有点点火星落到心脏的位置,随即这股烫意迅速地蔓延到了全身。   她红透的双颊颜色绮丽,水莹莹的眼睛微滞,不仅面庞嫣红,连脖颈到耳垂都像是被擦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   在鹿茗终于从大脑一片空白且不知所措的状态中回来时,柏翊已经准备开车了。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扯过安全带系上。   像是为了给她足够的缓冲时间,柏翊也没再出声,只是打开了车载音乐。   舒缓的旋律对安抚心情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但车开出去好一段路,车里依然只有音乐的声音。   柏翊握方向盘的力道不自觉地比平常更用力数倍,表面看起来似乎很是冷静淡定的男人其实后槽牙紧咬着不敢松。   余光看了身边人好几眼,少女一直垂着的脑袋,长发散在前面挡住了她半张脸,摸不清她此刻的表情。他不由地心生忐忑,眉头不安地蹙起,却仍不敢出声。   又两个红绿灯路口过去,一直僵坐着没反应的鹿茗终于动了动。   柏翊清清楚楚地听见她小声地叹出一口气,他刚心下一紧,又眼睁睁地看到小姑娘抬起两只手捂到了脸上。   “……怎么了?”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俄顷。   她细细软软的的声音从指缝里露出来:“我就是,很害羞啊……”   因为她这一句跟撒娇似的“害羞”,柏翊莫名又有一瞬凝滞。慢慢反应过来后,唇角也开始止不住地扬起。   鹿茗冰凉的双手在脸上贴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面上的热意基本上消散了才把手放下,却随之就听见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   “嗯,我也很害羞。”   “……”   她瞬间又面色如绯。   不过在出了声后车内的气氛就显得轻松多了,鹿茗也没再绷着,脊背向后面舒服地靠了靠。   即便她仍就觉得刚才那句告白就跟在梦里一下,满满都是飘渺感。   但这就是真实发生了。   所以……她是不是该给点回应啊?   鹿茗倒并不是第一次被表白,从初中开始便有初次被递情书的经历,高中学校里更是离谱得同时被两个男同学一起告白过。只不过以前她内心只有学习,且对一直都不认可早恋这种行为,因而拒绝得几乎毫不留情。   可是现在情况明显不一样,成年之后早恋这种说法自然也就不复存在,更重要的是……她对柏翊是有好感的。   也就是因为这股好感,所以在产生误会后的这一整个礼拜她都觉得很别扭,那也是自己前所未有过的心情。   或许这应该就算是喜欢,她陡然生起了这份念头。   “学长,”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好多,鹿茗终于打算也鼓起勇气,但到底还是不敢和他一样说的那么直白,只委婉道,“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   柏翊倏尔轻笑:“我也一样。”   她眼睛大了点,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惊讶,又听他娓娓道。   “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所以有哪里做得不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改的,这样可以吗?”   他的承诺说来简单,但却并不让听者怀疑其中的真诚。   鹿茗心里有点软,兀自点了点头后,又意识到他直视前方开着车,便开再应了一次:“可以呀。”   柏翊低笑一声:“那就谢谢学妹给我这个机会。”   他学妹反应了两秒,鼻尖皱了皱,好像有点茫然:“什么机会?”   “嗯?”趁着短暂的等待红灯跳绿的空档,柏翊偏了偏头,好像理所当然,“当然是追你的机会。”   “……?”   鹿茗张了张嘴,突然感觉到语塞,直到他都把头转回去了也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追、追她?   可是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本来都要答应他了呀…… 第35章 .   在逐渐可以看到自家小区门口的安保室后,鹿茗上身向前挺了挺,稍微坐直了些,也做好了一会儿下车的准备。   但在街道最后一个路口时,柏翊忽然毫无预兆地亮了左转灯,随之把方向盘向左一打。   鹿茗下意识地“诶”了声。   “没开错,”他解释了句,“先去我那儿一趟。”   “要做什么?”   柏翊又转了次方向盘,小区门口的道闸系统自动识别了他的车牌,挡车器缓缓抬高,他一路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鹿茗上一回从这儿下车还是从宠物店接猫咪过来那次。   “是要来看陛下吗,不知道它是不是又长胖了。”   “我感觉每次抱陛下都比之前要重很多。”   “学长你得稍微给它控制一下饮食,不能总是它想吃就给它吃呀。”   大概是在路上已经把话差不多说开,她心里的别扭和尴尬少了,又是说到自己喜欢的猫猫,不知不觉中逐渐又回到了小话唠的本性。   柏翊带着她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后见她还在絮叨着,不免觉得好笑。   他轻哼一声:“我要是真不给陛下吃东西,有人又得说我虐待它。”   鹿茗眼睛立刻睁大:“我哪有。”   电梯从负一楼开始运行,很快在一楼停了一次。   外面乌泱泱地挤进来一群小孩子,最后还有一位负责看孩子的成年人。柏翊带着鹿茗退到角落的位置,人一多后并不算特别空阔的电梯厢瞬间变得拥挤。   有一位个子比较高的孩子伸手按了楼层,正好还是柏翊楼下那层。   电梯缓缓上升的过程里,小孩子们聊天吵闹的声音基本上就没停过。他们大概是刚看完电影回来,聊的全是刚才的电影情节,甚至有两个情绪比较激动的还争论了起来。   唯一带孩子的成年人也没办法控制他们,只能侧身对柏翊他们做了个抱歉的致意。   直到他们的楼层到了,一帮人又乌泱泱地一涌而出,电梯里这才恢复了安静。   等电梯门再次合上时鹿茗才笑出声:“我本来也打算去看那部电影的,结果突然被剧透了一脸。”   柏翊耳根动了动,忽然侧目看她:“去看电影?”   “啊……是呀。”   “什么时候,”他顿了顿,又认真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也带上我?”   他似乎用了一个有点狡猾的问法,乍一听好像没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叮”得一声,他们的楼层到了。   鹿茗见他没有立即动身,只好自己先迈出电梯。   而后才半回头看着他无辜地眨眼:“但是我和室友早就已经约好了,所以不可以。”   柏翊:“……哦。”   进了他家,听到开门动静的陛下不管原来身处在距离门口多远的位置,这会儿都像支离弦之箭一样唰地蹿了过来。   鹿茗看着此时正扒在自己小腿上、仰着脑袋热情喵叫的猫猫,忍不住弯着眼俯身把它抱了起来。   她一边挼着猫毛,边羡慕有余:“学长它每天都这么迎接你呀?”   柏翊正从鞋柜里取出给她的拖鞋,闻言只似笑非笑:“是不是迎接不知道,总之裤子是被它抓坏了好几条。”   鹿茗果然又低头开始检查起白猫的爪子,约莫是每次她做这个举动后不久就是要给它剪指甲了,几乎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猫猫背上的毛微微炸了一下,紧接着便四肢一通挣扎从女生怀里跳了下去。   “……”   摆在自己面前的那双拖鞋依旧是上次来时穿过的那双,粉白色的,形状酷似两只兔子。   鹿茗上次来时正好发着烧,意识不太清醒,注意力就光放在“觉得拖鞋好可爱”上了,这回倒是开始想到了别的什么。   大概是把话说开后心里莫须有的底气也足了,不必再藏着掖着,柏翊理所当然地直接表示:“特意给你准备的,很可爱对吧。”   她摸了摸耳垂:“……对。”   换完鞋刚走进客厅,她的目光瞬间就被茶几上的花瓶吸引。   空气中弥漫着格外浓郁的花香,玻璃制的花瓶里插满了三十余朵粉色的玫瑰。每一朵花苞都已经开到最大,花瓣相互紧挨着仿佛形成一个半圆的花球。   柏翊走过去随手捞起其中一枝,又抽了张纸简单擦去花杆上的水珠,这才递给她看:“养了有四五天,估计再过两天就要败了。”   鹿茗愣愣地接过那枝玫瑰,花瓣摸上去确实已经有些偏软了。   他又把她手里的花抽走,随手重新插回茶几上的花瓶里,后再次扣住她的手腕带着人往厨房走。   岛型厨房的水吧台上同样摆着一只插满了粉玫瑰的花瓶。   然后是书房、卧室、浴室……目之所及的所有空间几乎都有玫瑰的影子,其中最夸张的还是阳台,十个花瓶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排,粗略数数都有几百枝花。   直到带着她把自己整个家都转了一圈,柏翊才重新拉她回客厅坐下,然后也不说话,就这么故意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鹿茗卷翘的长睫被他盯得有些发颤,置于膝上的手指屈了屈,不得不细声开口:“这些都是上次的那些花吗?”   柏翊应了,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变,他蹲着时比她端坐在沙发上的高度要矮一截,因此注视她时得微微仰起下巴。   “只扔了几朵断头的,剩下九百来朵都养起来了,水是我自己换的,家政昨天帮着剪一次枝。”   “哦,还有被陛下也摧残了几枝。”   半晌,鹿茗不由地垂下眼,低低道:“我没有不相信你。”   虽然之前理所当然地认为过他把花送给别人,但在他解释了之后她就真的没再怀疑了。   “嗯,”柏翊温和的声音带着笑意,漆黑的眸子在看着她时多了几分明亮,“但我还是想自证一下清白。”   ……   鹿茗回到家时,鹿父正好将最后一道汤端上餐桌。   客厅里鹿母正捧着一本时尚杂志在翻,暂时不见许怀砚的人影,想来大概是躲在自己房间里。   见女儿回来,鹿母把杂志搁到茶几上,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再不回来我都准备给你打电话了。”   鹿茗在玄关边换鞋边编着借口:“啊…今天学校举行元旦晚会,结束得有点晚了。”   鹿母挑眉:“你也上台表演了吗?”   “没有。”她借着穿拖鞋的功夫低着头,尽可能维持声线的平稳和自然,“……我就是观众。”她其实也不想撒谎,只是有时候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鹿母似乎没察觉她没说真话,只随口道:“那不是可以提前离场的么,下次记得机灵点。行了快去洗手吃饭吧。”   “好。”   鹿茗洗完手后顺便去敲了敲许怀砚的房门,许怀砚开门时头发乱糟糟的,眼神朦朦胧胧,眼皮也半耷拉着,俨然一副没完全睡醒的样子。   “我提前说过不吃饭了,”他打了个哈欠,又准备把门关上,“哥再回去补个觉啊。”   鹿茗眼疾手快地抵住门,不由分说地想把他拉出来:“不行。”   “……”   她拽着许怀砚的袖子不肯松手,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眨巴着:“餐桌上没有哥哥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吃饭了。”   许怀砚:“……”   他半清不醒地恍惚着,原来自己在妹妹心里地位这么高了么。   鹿家的餐桌上多数时候会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很少会出现聊家常的时候,但今天鹿母却破天荒的在吃饭时说起了元旦安排。   “正好这几天都不忙,我们一家人也很久没有一起出去度过假了,我和爸爸商量了一下,决定带你们去温泉山庄跨年,明天就出发。”   这话一出,原本正默契地埋头快速吃饭的两兄妹齐齐抬起头。   许怀砚首先皱眉:“已经定好了?”   鹿母颔首。   许怀砚头疼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怎么不提前说,我这两天很忙的。”   鹿父微微诧异:“元旦也忙?”   鹿母则没好气道:“是真的忙还是说又找你那些狐朋狗友玩呢。”   许怀砚深深无语地看了亲妈一眼:“您又知道了,拜托你们有空又不代表我有空。”   “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他懒得说了,搁下筷子准备离开餐厅,“吃饱了。”潜台词是气饱了。   鹿茗下意识地想拉他:“哥……”   鹿母这么多年和儿子在家里闹不愉快仿佛也成了常事,直接打断女儿:“呦呦别管。”   许怀砚在离席前不忘懒洋洋地留了句:“加班忙,明后天我直接住公司不回来了。”   他走得随意,餐厅的气氛自然也变得僵硬。   鹿母气结,明明是好意想借这个出玩的机会多增进他们家人之间的感情,结果落到儿子这儿反而变成了她吃力不讨好。   带着这股气闷,她转而看向女儿:“呦呦应该是正常放假的吧。”   假是正常放的,但也早就和室友们约好了元旦当天一起去看电影的。面对气头上的母亲,鹿茗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又担心自己实话实话会让她气得更厉害,便只好违心地低低“嗯”了声。   鹿母脸色果然缓和不少:“还是你乖。”   鹿父大概是想缓解一下气氛,便微笑着转移话题:“那家温泉山庄是爸爸朋友建的,最近才开业,说是一定要让我们去捧场呢。”   鹿茗边喝着汤边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次所谓的度假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是父母特意安排的,而是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罢了。   吃完饭后鹿母说要为明天的度假采购一些必需品,鹿父作为指定的司机当然也跟着去了。   父母离开后,鹿茗这才又去敲了哥哥的门。   这回许怀砚并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含糊着扬声问了句:“谁啊。”   鹿茗感觉他还在为餐桌上的争吵不高兴,便贴着门,小心翼翼地回答:“我。”   哥哥刚才饭没吃两口就回了房间,她担心他没吃饱,正好晚上还剩了点饭菜,她就想趁妈妈不在家的空档过来问问他吃不吃,她可以去帮他热。   听见妹妹的声音传来后,许怀砚这才走过来开了门。   鹿茗正欲说自己刚在门外准备好的安慰话语,却在看见哥哥脸的后一秒,几句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许怀砚此时正抱着一大包辣吃得满嘴红油,又因为正在咀嚼而说话声音也含糊不清。   他把辣条递到了妹妹面前:“闻着味儿了是吧,来一根?”   “……”   鹿茗又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向屋内,果然看到他床上还堆着其它满满当当的零食,其中部分甚至还是她买来后偷偷藏在哥哥房间里的。   她果然还是浪费感情了。 第36章 .   许怀砚手里那包开了封口的辣条正不断散发出浓郁的甜辣味道。   鹿茗以前很少有机会吃这种零食,鹿母从小在饮食方面对她的约束就很严格,每天对女儿各方面营养的摄取都有精确要求,为了配合妻子,鹿父甚至后来还去考了个厨师证。   鹿茗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吃辣条的时候是在小学五年级,她当时的同桌偷偷带了一包辣条到学校,课间时向她分享了一根。   其实那种甜辣的口感并不是很合她的口味,但或许是因为得不到才会更加念念不忘,总之在那之后,她总会频繁回忆起辣条的味道。   再后来哥哥便会悄悄给她买辣条了。   又或者说,鹿茗童年生活里绝大部分不被母亲允许的那些事都是许怀砚带她做的。   “咱妈也是死板,”许怀砚干脆地喂了一根辣条到妹妹嘴边,边转身向屋里走边啧声,“非觉得吃这些垃圾食品会影响发育。”   鹿茗咬着辣条跟在他身后进去,顺便反手把门关上。   许怀砚在电脑前的电竞椅坐下:“我从小吃到大不照样一米八八。”他这句话说完,视线又看向刚在床边坐下的妹妹。   鹿茗从他床头柜的纸巾盒里刚抽了张面巾纸准备擦手,听了他的话,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意有所指自己。   “我也没有很矮吧!”她瞪起眼。   那不是,你是真的矮。   许怀砚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只笑笑,还算有良心的没有说出口打击妹妹。   虽然是这样,他妹妹还是愤然地过来抢走了他手里剩下的大半包辣条。   许怀砚做了个无语的表情,倒也并不在意。挪了椅子到床边,伸手随意地在床上的零食堆里一捞,也不管拿的是什么直接就撕了包装。   鹿茗又不满:“那是我买的虾片。”   许怀砚忍不住乐了:“怎么回事儿你,变那么小气。”   “我没有不给你吃,”她义正辞严,“我只是提醒你。”   许怀砚:“……”   鹿母买东西总喜欢去特定的商店,距离有点远,开车来回路上都得花上个把小时。加上今天普遍放假,估计路上还得堵会儿车,要用的时间就更长。   兄妹俩窝在房间里愉快地边吃零食边看了两集番剧,吃饱后又估计了父母还没那么快回来,便决定再一起打把游戏。   等待游戏正在启动时,许怀砚忽然想起了上周和妹妹双排的事。   “所以之前你那把露娜到底谁打的?”   鹿茗在微信上还可以和他打两句哈哈敷衍过去,但此时面对面就只能如实坦白:“就一个学长啊……”   许怀砚挑眉:“什么学长晚上九点多还跟你在一块儿,从实招来。”   “哪有那么晚,”她眨着眼,试图篡改哥哥的记忆,“最多六七点而已。”   “六七点?”   她真挚地点头。   许怀砚低头在游戏界面点了几下,再把屏幕转给她看:“我的笨蛋imoto,你不知道对局记录会显示具体时间的么。”   被当场拆穿的笨蛋妹妹默默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许怀砚被她cos鸵鸟的行为逗笑:“我又没有怪你。”   鹿茗正准备把头抬起来,又听他故意用怅然的口吻感慨。   “唉真没想到,我妹妹也那么快就长大了啊。明明不久前还是受了一点委屈就要找哥哥哭鼻子的小女孩,现在居然都谈恋爱了。”末了不忘着重发出几声啧啧。   鹿茗又重新把脸埋了回去。   好一会儿,她闷闷的声音才从被子底下传出来:“没有谈恋爱……”   许怀砚当即不信:“不是恋爱了你有什么好支支吾吾的。”   她没说话,只像撒娇般发出几声轻轻的哼唧。   许怀砚咂巴着嘴问:“你喜欢他?”   鹿茗依然没应声。   但她不否认的话就等同于承认,许怀砚眯了眯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猜测:“不是吧你不会是单恋吧,意思是还没追到手?”   说实话他本来对于妹妹有对象这件事还有点不爽的,毕竟自家养的小白菜那么水灵灵的,被谁拱了都得心疼啊。但要是一想到如果是鹿茗主动的却没把人追到,他反而觉得更生气了!   谁啊!他这么可爱的妹妹到底是哪个眼瞎的竟然会不喜欢!   “……”   鹿茗没办法再沉默下去了,终于是缓缓直起身体。   面上也不知是不是被捂了太久,总之一片绯红。   “也不是……”她弱弱出声,“是他在追我。”   许怀砚:“?”   他眼睛眯得更细,如果想法可以具现的话,此刻他头顶一定满是问号。   “他在追你,而且你也喜欢他,但是你们并没有谈恋爱。”他一字一顿地把得知的所有信息整合了一遍。   他总结的非常准确,鹿茗认可地连连点头。   许怀砚最后咬着牙“嘶”了一声。   ……他觉得现在这些年轻人的行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迷惑。   ……   晚上鹿茗在房间收拾完衣服,把行李箱合上立起,她坐在床边盯着箱子大概发呆了有五分钟,终于悠悠叹了声气。   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拿过手机,在宿舍群里发了句后天不能和大家一起去看电影了。   她解释了几句原由后,室友们也对此表示了理解,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她。   婳婳不是画画:【没关系的啦,电影什么时候都有,这次错过了就下次再一起看嘛。】   Rain:【对啊你就好好去玩,记得拍点照片发群里让姐妹们见识见识。】   鹿茗情绪还是不高,直到负责订电影票的黎歌在群里冒泡。   Li:【你那张票我已经退了,平台没收手续费。】   鹿茗:谢谢,心里突然舒服多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鹿母端了杯姜茶过来,她进来时自然也看到了摆在门边的行李箱,眼底随即露出几分满意:“确定没什么落下的吧,明天我们会早点出发,起床之后你最好再检查一遍。”   鹿茗点了点头,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杯子,又觉得烫得拿不住,便赶紧暂时放在床头柜上。   鹿母走前不忘叮嘱:“驱寒的,趁热赶紧喝了,凉了以后没效果。”   “喝完重新漱个口,早点睡觉。”   “好的,妈妈晚安。”   鹿茗捏着杯口重新端起杯子,对着杯沿蒸腾的热气吹了好一会儿仍然觉得烫得难以下嘴。何况鹿父煮的姜茶一直都不太好喝,即便加了红糖也还是极其辛辣,甚至辣到喉咙疼的程度。   还是晚点再喝吧,她再一次把杯子放下。   姜茶还没等凉,倒是先收到了柏翊的微信。   鹿茗正抱着电脑靠坐在床头做这周作业要求的PPT,为了方便资料来回传输就把微信直接登在了电脑上,所以当右下角消息跳动时她没多想便在第一时间点开。   躺着收钱:【睡了吗?】   她敲着键盘回复:【还没有,在做作业呢。】   学生党的痛楚就是再短的假期都逃不过作业的折磨。   躺着收钱:【很多吗?】   聊天框上那行“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显示了好半天他才发过来这么三个字,鹿茗感觉他打字速度貌似慢了不少。   呦呦鹿鸣:【也不算特别多吧,不过今天晚上肯定是做不完的。】   她回复过去之后那行“对方正在输入”果然又跳了出来。   鹿茗盯着屏幕耐心等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对方却迟迟没有发来消息。   她突然有种怪异的感受,好像窗户纸被捅破之后,他们之间都没办法和以前一样正常交流了似的。   和她聊天的时候每一句话真的都需要斟酌这么久吗,明明从他家离开之前相处还是挺自然的呀。   她咬着唇正苦恼着,柏翊那句打了半天的话终于是发过来了。   躺着收钱:【wpnanjgnixie】   鹿茗:“……”   ……什么意思?   她努力理解了一番,终于还是犹犹豫豫地敲了一个“?”发过去。   再然后,柏翊发了一条五秒的语音。   这就不方面在电脑上外放出来了,鹿茗房门没锁,母亲又随时可能会毫无征兆地推门而入。于是她把电脑放到床上,稍微倾身摸过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   戴好单只耳机后才点开放心点开这条语音。   第一秒听到的是一片喧闹嘈杂的背景音,第二秒开始才是他的声音。   他似乎是贴着收音说的话,嗓音格外慵懒低磁,语调也和平时很不一样,尾音刻意地拖长。   “我说,作业我帮你写啊——”   鹿茗被他这句带点哑的话弄得耳廓微热。   她一时没有立即反应,对方反而好像开始嫌弃她回得慢了,紧接着二话不说就打了通语音电话过去。   鹿茗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于此同时没戴耳机的另一只耳朵敏锐地察觉到了门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她几乎没作任何多想,在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地将手机连带耳机一起塞进了被子底下。   鹿母进来时就看到女儿抓着电脑半趴在床上的姿势,她细长的眉毛不意外地皱了起来:“怎么躺着看电脑,多伤眼睛啊。”   鹿茗面色微微僵硬地赶紧坐起来:“啊…我在做作业呢。”   “那也不能躺着啊,说了很多次了怎么不听话呢,要是近视了还得跟你哥一样去做激光。”鹿母边絮叨着边向房间里又走了两步,在看到床头柜上那杯仍然满满当当的姜茶后,显然面色愈发不虞,“不是让你趁热早点喝的?”   “……我忘记了。”   鹿母抬手揉了一下眉骨,又端起杯子:“姜茶爸爸煮了很久,不要浪费他的苦心。”   母亲不轻不重地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鹿茗维持现在的姿势坐在床上没动,果然两分钟后,鹿母又重新端了杯滚烫的姜茶回来了。   “喝吧。”   鹿茗双手接过杯子,见母亲依旧站在旁边一副不准备走的样子,心里也大概知道这是得盯着自己喝完才肯罢休了。   “妈妈,”她抿着唇,抬头看向母亲,非常想让她理解所以语气特别诚恳,“真的很烫。”   鹿母并没有说出什么类似“烫才有效果”之类的话,反而抱着胳膊点点头,轻描淡写道:“那就多吹会儿,没事,你慢慢喝。”   可她那富有压迫感的凌厉目光依然停留在自己身上。   鹿茗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确实可以等姜茶温了再喝,但在此期间,鹿母也绝对不会把视线挪开半分。   可这比逼着她直接喝完更难受。   面对鹿母这份无处不在的不舒服的控制欲,鹿茗心里本能的那股想要反驳的冲动几乎都要压抑不住,却在后一瞬对上母亲那双眼睛的那一刻,堆聚的一切又轻飘飘地散去。   她重新垂下脑袋,头顶传来母亲对自己最常说的两个字:“你乖。”   鹿茗忍不住地感觉到委屈,喉腔泛起淡淡的苦涩,控制不住的湿意在红热的眼眶凝聚而起,捧着杯子的手也止不住地发颤。   或许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诘责鹿母,可她不行。   从她当年因出生难产、几乎让母亲命悬一刻的那一天起,似乎就已经失去了某种资格。 第37章 .   直到母亲带着空杯子离开房间好一会儿,鹿茗才想起来之前被自己一把塞进被子里的手机。   于是赶忙胡乱地抹了把湿润的眼眶,把手机拿出来时,屏幕仍然亮着。   上面显示了有三通柏翊打来的未接电话,因为闷在被子里、又插着耳机,所以之前一直没注意到来电的动静。   她刚准备打字,第四通就仿佛掐着点似的再次打了过来。   鹿茗又赶紧手忙脚乱地去解被胡乱团成一团的耳机线,好不容易把耳机戴上,这才把来电划向接听。怕自己说话声音被外面听见,她还是躲在被窝下才低低开的口。   “喂……”她手背冰凉,贴在热烫的眼皮上正好降温。   语音那头,柏翊的声线依然低哑,背景乐也还是那么嘈杂:“喂什么,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你讨厌我了?”   原本还半沉浸在刚才委屈情绪中的少女顿时懵了一下。   她愣愣地“啊”了一声。   “为什么讨厌我?”他又问。   鹿茗身体蜷着,有些不知所云,又莫名感到哭笑不得:“我没有讨厌你呀,学长你……”是怎么了啊。   柏翊却反常得特别,不依不挠且异常执着的反复问着这个问题。   “所以为什么讨厌我?”   “可以不用讨厌我么,我明明那么喜欢你。”   “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讨厌了?”   鹿茗:“……”   她吸了吸鼻子,此前积闷的情绪不知不觉就在他一句句无厘头的话里渐渐消弭,反而又因为他过于直白的表述,面庞温度开始不断升高。   直到柏翊终于消停开始安静了,她这才得了说话的机会。于是捏着耳机的收音口靠近唇边,一字一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猜道。   “学长,你是不是喝醉了?”   ……   头痛欲裂。   这是柏翊醒来后的第一,也是唯一感受。   室外大片大片的日光从未拉窗帘的玻璃窗透进来,他本就头昏脑胀,现在更是被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第二份感受就是被子上传来的一股沉重。   柏翊终于勉强半掀起眼皮,紧接着就对上了白猫那双如蓝宝石般的瞳孔。   陛下此时四肢并用、稳稳地踩在他胸前,即便隔着一层厚被子,他也仍然觉得这份沉重实在有些难以承受。   他视线又从猫身上微微侧移,在看到卧室大开的房门后这才了然。一直以来他都很少会让陛下进卧室,除非是这种忘记把门关紧的情况。   虽然说猫咪早上的踩奶行为是对人类信任的表现。   柏翊面无表情地和胸前居高临下的白猫对视几秒,终于是在觉得快要喘不上气之前,一把揪住它后颈的皮把它挪到一边。   他更觉得它现在是谋杀未遂。   被迫跳到地毯上的陛下不满地呲着牙“喵”了两声。   柏翊暂时没空管它,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后,边揉太阳穴边开始尽可能的回忆昨晚的事。   他记得昨天晚上在送走鹿茗之后,他就驱车去找方骏礼他们喝酒了。   甚至这个局还是他自己组的,因为和小学妹之间的关系终于迈近了一大步,虽然他面上不显,但心里的激动之情满到要是不找朋友们一起喝点根本无法平复。   总之就是找了个最常去的包厢一顿喝,乱七八糟的各种酒看都不看就点了一堆,柏翊虽然酒量比其他人都强,但也架不住轮番混酒灌下去的强烈后劲,逐渐的也开始思绪朦胧。   意识模糊之前他记得自己好像给鹿茗发了什么消息。   想到这里柏翊立刻四下找寻手机,最后是在地毯上发现的。只不过手机黑着屏,他还以为是摔坏了,试图开机后才发现只是没电了而已。   好不容易一通折腾后终于充上电开机了,他目标明确地打开微信,发现鹿茗的头像后有个未读消息的红点。   点开,是一条食谱的视频链接。   呦呦鹿鸣:【[家常醒酒汤应该怎么做呢,小编这就告诉大家关于醒酒汤好喝又便捷的煮法,大家快来一起尝试煮一煮吧]】   她发过来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半。柏翊又看了眼右上角显示的此刻时间,已经将近中午十一了。   他心里隐隐怀着不妙的预感,直接把聊天记录上划两页,从昨晚自己发过去的第一条消息重新开始看。   第一句“睡了吗”还是挺正常的,后来鹿茗回复在写作业,他问的第二局“很多吗”也可以理解。   可接下来这句“wpnanjgnixie”是什么玩意儿?   鹿茗同样因为看不懂回了一个问号。   柏翊又点开自己下一条语音,自己那句“我说,作业我帮你写啊”的声音外放在整间卧室时,他深深沉默了。   聊天记录再往下,是自己连续拨过去的三条微信电话,然而对方一直未接听。   直到第四条,鹿茗像是不堪其扰般终于接了。   再然后柏翊盯着这条语音记录显示的时长,狭长的桃花眼第一次瞪得那么大。   ——四个小时???   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他自己反复确认这通电话的时间,终于不得不相信他们昨晚真的打了四个小时二十二分钟零七秒的语音。   从晚上九点零五分开始,一直到接近凌晨两点才结束。   “……”他试图分析,但一个屁都分析不出来。   甚至连他们那么长的语音都聊了些什么内容他都一概想不起来!   沉默半晌,柏翊决定先给方骏礼打个电话。   本是想从对方口中了解一些自己断片后不清楚的信息点,却不料方骏礼接通后好像醉得比他还厉害。   方骏礼:“啊?啥?我不知道啊!”   方骏礼:“连翊哥你都断片了,我们几个那不是更不省人事了!”   柏翊:“……啧。”   更无语的是他居然觉得这话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柏翊挂断电话,坐在床上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直到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就算想破脑袋也根本想不起什么,这才认命般再次点开鹿茗的微信。   但愿昨晚那四个小时里自己表现的还算正常。   这么默默祈祷着,他如履薄冰般发过去一句:【早上好?】   鹿茗回复的比他预想中还要快。   呦呦鹿鸣:【中午好呀】   呦呦鹿鸣:【学长你终于醒了吗?】   躺着收钱:【……是】   呦呦鹿鸣:【那你应该头很痛吧,我给你发了醒酒汤的做法了,我看过了那个超级简单的,你要不要试试呀?】   她说话很自然寻常,看起来似乎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柏翊暗自松了口气,唇角这才挂上浅笑,回了句“好”。   不过还是觉得有点不太放心,顿了顿,他又实在忍不住地问:【昨晚我们真的打了四个半小时的电话?】   呦呦鹿鸣:【你不记得了吗?】   躺着收钱:【基本上没印象了】   鹿茗那边这次消息回得慢了点。   呦呦鹿鸣:【那我说实话你别介意……】   呦呦鹿鸣:【其实没有打那么久。】   呦呦鹿鸣:【快到两个小时的时候我就撑不住睡着了……】   可是学长还在执着地要跟她絮叨,她又不好意思强行挂断电话,便只好放任电话一直通下去了。   所以后来结束通话大概就是因为手机没电了,柏翊想道。   不过想象了一下她在困得不行时还要强撑着精神有的没的答应他两声,最后终于抵抗不了强大的睡意,脑袋一歪睡过去的模样,他还是觉得很可爱。   他含着笑意,又打过去一行字:【那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呦呦鹿鸣:【也没有吧。】   他心情终于稍微放松下来。   呦呦鹿鸣:【但是你非得帮我写作业。】   呦呦鹿鸣:【我跟你说了好多次不用了不用了,你还是一定要帮我写。】   柏翊:“?”   他眉头微微蹙起:【然后呢?】   呦呦鹿鸣:【然后我就跟你讲了一下我们专业的作业内容。】   呦呦鹿鸣:【你直接就说你不会。】   柏翊:“……”   这甚至还没完。   呦呦鹿鸣:【我就说我自己来写就可以啦,但是学长你还是很不高兴。】   呦呦鹿鸣:【再然后你…你把我的作业骂了一通……】   呦呦鹿鸣:【最后很生气的说要去给我们系的老师打电话,要去质问老师为什么布置那么难的作业,不讨个说法不罢休那种……】   呦呦鹿鸣:【学长你后面真的给老师打电话了吗?】   柏翊:“…………………”   这特么的,可真是太惊喜了。   ……   鹿父朋友开的那座温泉山庄就在市内,所以理所当然的是自驾前往。   尽管他们一家出发的已经够早了,无奈路上还是堵了将近两个小时。鹿茗一路坐在车里昏昏欲睡,可真的闭上眼睛却又睡不着。   直到坐在副驾的鹿母也开始闭目养神后,鹿茗这才拿出手机玩。   母亲虽然没有明确禁止说在车上不能看手机什么的,但被她看见之后指定又得被说一句“在车上玩手机对眼睛伤害很大”之类的呵责。虽然这些话鹿茗从小到大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可还是觉得平时能避免就避免吧。   她兀自刷了会儿新闻,接着很快就收到了柏翊的消息。   于是后半程路途的时间就在和他的聊天中不知不觉过去了。   在抵达目的地之前鹿茗简单和他提了句自己假期的安排,柏翊那边刚回了句“玩得开心”,前面鹿母提醒她下车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这家温泉山庄的设计仿的是日式风格,鹿茗大概是因为自己所学的专业相关,在跟着父母往山庄内部走时目光总忍不住停留在一路庭院的布局上。   恰逢假期,又是新开业的温泉,这会儿前来度假游玩的客人就格外多。   负责接待他们的也是老板本人,老板姓晏,长相憨态可掬,开口便能知道是个性格随和的人。鹿父鹿母在和晏老板寒暄时,鹿茗就只负责站在旁边乖乖保持微笑就可以了。   从大人们的对话中她也大概可以得知两家之间的生意往来似乎很密切,也无怪乎父母必须来捧这个场了。   不过也没干聊太久,晏老板很快就被员工有事叫走了,当然走前不忘热情地叮嘱他们先好好休息,下午也可以去泡个温泉什么的,晚上大家再一起吃饭。   鹿父他们也都客气地应了,直到办理完入住手续进到客房里时,鹿茗才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只觉得脸上肌肉都快笑僵了。   他们的房间是家庭套房,进去之后房间布局宛若一套小公寓,有客厅有阳台甚至还有一块安着电磁炉的厨房台面。卧室也有三间,每一间都自带卫浴,鹿父鹿母自然是住最大的那间,鹿茗便挑了靠近阳台的那间房。剩下的一间空着,大概原本是给许怀砚的。   山庄的环境很好,即便是冬天也能听见啾啾鸟鸣,把窗推开扑面就是浓烈的大自然的气息,作为度假来说已经是非常合适的场所了。   鹿茗把自己的行李箱整理完后就在床上随意地趴了下来,她稍一偏头,窗外的层山叠翠便悉数落入眼底。   她眨了眨眼,身下被褥床垫柔软到她整个人都仿佛陷进了一朵云里。短暂的舒适让她忍不住开始喟叹,既然都已经来了,那就认真享受假期吧。   虽然这个决定刚下定还没两分钟,她忽然感觉小腹传来一阵异样。   原本都快舒服得眯起的眼睛瞬间睁开。   ……不会吧?   鹿茗脸色发僵地走进浴室,继而长长地叹出一声气,原本稍微变不错一点的心情毫无疑问又宕了下去。   还有什么比来泡温泉的第一天就来例假更倒霉的事呢。 第38章 .   下午约好时间的温泉肯定是没得泡了,鹿茗跟母亲说了之后,鹿母的第一反应是:“你的日子向来都很准时,怎么这次提前了五六天?”   鹿茗自己也觉得挺意外:“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贪凉或者吃辣了。”   她本能地想直接否认,却忽然想到昨晚在许怀砚那儿偷吃的大半包辣条……   于是连忙垂下透漏着心虚的眼睛,佯装自然地摇了摇头。   好在鹿母也没再多问,而是转身去套房的小厨房帮她烧了壶热水。   虽然鹿茗这两天与舒服的温泉是彻底无缘了,但鹿父鹿母依然要给山庄老板面子,该怎么泡还得怎么泡,甚至还要在泡完之前就提前打好一些称赞的话术草稿。   下午出门前,鹿母再三叮嘱女儿一定要把热水喝了,实在不舒服的话也可以吃颗止痛药。鹿母在这些事的考虑上向来很周全,每次出门包里也一定会装各种常用或应急的药品。   鹿茗非常庆幸的一点就是自己在痛经这一方面的体质完全随了母亲,每个月来例假时其他女生总是痛得死去活来,但她却基本上没什么感觉。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辣条实在吃得有点多,这回倒是觉得小腹隐隐有点胀痛,虽然痛感不算太强,但为了省事她还是直接吞了颗止痛药。又乖乖地捧着大半杯放温的水喝完,这才回了床上躺着。   昨晚睡得晚,早上又被迫起得特别早,没过多久鹿茗就感觉困意上头。拉紧了厚厚窗帘的房间几乎透不进一丝光线,身下的床垫又软到几乎让人沉溺的程度,很快她就彻底放松睡了过去。   大概是止痛药中安神的成分也发挥了作用,她这一觉睡得冗长,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傍晚之后山里的风就大了,隔着窗户都能听见外头疾风的呼啸。   同时似乎有人在敲门。   鹿茗在一片漆黑中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来源,隔着套房和里间卧室的两道门,那敲门声并不明显,但每敲两三下就会刻意地暂停等待一会儿,非常有节奏。   确认之后她赶紧按了电灯开关,再下床趿拉着拖鞋匆匆出去开门。   门外的男生似乎刚准备再次敲门,曲起指关节的右手已经抬高了,见房门终于打开,他放下手的同时面上露出稍显拘谨的一笑。   “鹿姐姐,”他长得眉清目秀,声音也轻轻的,尽管身高比眼前人高出一个头,但说话时态度倒是乖顺得不行,“我是来喊你去吃饭的。”   鹿茗一手扶在门框上,听后愣了愣,眼里随之现出茫然:“你是?”   陌生男生连忙不好意思道:“我是那个…是这里老板的儿子。”   或许是觉得这样自我介绍怪别扭的,他不由自主地抓了抓自己脑后的碎发,又补充:“我叫晏宇琛。”   鹿茗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晏老板的儿子。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一觉居然直接谁到晚餐的时间。   但她现在外套和鞋子都没穿,头发也被睡得乱糟糟的,于是把门开得大了点,侧过身让出一条过道让男生可以通过:“我想简单收拾一下,你进来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好、好的。”   晏宇琛虽然个子拔得很高,但性格似乎非常腼腆,和鹿茗说话时只要对视超过两秒以上就会开始手足无措。   鹿茗快速收拾好自己从房间里出来时,就看到少年在客厅的沙发上做得无比板正。   她边整着外套的领子边向他靠近两步:“久等啦,我们走吧。”   晏宇琛又连忙站起来,非常自觉地走在前面:“我来带路。”   鹿茗一路跟着少年乘了电梯,又在长长的走廊左拐右绕四五分钟,终于来到山庄内部某一间包厢。   他们进去时,大人们都已经围着圆桌坐下了。   虽然除了鹿父鹿母以及中午刚见过面的晏老板以外,其他人对于鹿茗来说都是眼生的。不过不用多想也知道,在座的各位在利益上应该都有或多或少的牵扯,再不然也该是即将有牵扯的那种关系。   类似的饭局鹿茗也不是第一次被父母带着参加了,她很快挂上微笑,同大家一一礼貌地点过头后才在鹿母身边款款落座。   等到餐桌上大家的注意力终于从她身上移开,鹿母才微微偏过身靠近女儿,声音压得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清的程度:“你来得有点晚了,让大家等着是很不礼貌的,下次要注意。”   鹿茗抑制住想要解释的冲动,抿了抿唇,垂眸应了声。   他们两个小辈在进包厢之前桌上就只预留了两个相邻的位置,因此晏宇琛也自然坐在鹿茗另一边。   这顿饭吃得比较商业化,餐桌上大人们关于生意的各种话题几乎聊得没停下过,他们作为小辈插不进嘴,基本上全程只能低头认真吃东西。   差不多吃饱后,大人们的交谈似乎仍就大有延绵不绝的趋势。   鹿茗正想着该怎么混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余光就看见身边的男生已经先一步放下了筷子。   晏宇琛是真的完全把筷子搁下不准备再动了,他拿起手边的湿毛巾简单擦了下唇角,在觉察到身侧的目光时,便也转过脑袋回看过去。   和小姐姐的眼睛对视上之后,他又有点脸红,不由地向她那边稍微靠了靠。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却清晰地表明了意思,他在问她怎么了。   鹿茗摇摇头,对他浅浅弯了一下唇角。   于是少年的脸好像就更热了。   鹿茗自己本来也算是挺容易害羞的人,现在在遇上性格更加腼腆的,倒是衬托得她好像格外落落大方。   及时让他俩从饭局上解脱的是首先注意过来的晏老板。   “孩子们吃饱了就出去玩没事的,陪坐在这里应该很无聊吧。”晏老板的脸型也是圆圆的,一笑起来脸上堆起来的肉能把眼睛直接挤成一条细缝,“宇琛你带姐姐去四处逛逛好了。”   晏宇琛立刻应了,鹿茗则看向父母,直到鹿母也点了头后,她这才跟着起身。   出了包厢,晏宇琛像个乖宝宝似的认真地问鹿茗喜不喜欢秋千,西边庭院里就有两架非常高的秋千,这大概也是他认为山庄里唯一比较有意思的地方了。   喜欢是喜欢,只是碰巧不太方便。   鹿茗委婉解释了一下自己这几天不太舒服也做不了太剧烈的活动,男生表情有些茫然,看起来好像似懂非懂。   “那,”晏宇琛想了想,“不舒服的话就回房间待着?”   她觉得这个提议挺好的,不过在答应之前还是礼貌性地会问了一句:“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呢?”   晏宇琛不假思索:“我要写作业的。”   鹿茗虽然只有一个哥哥,但此时看着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如果自己有弟弟的话应该就和他的形象差不多吧之类的念头,反正就是这样乖乖的很招人喜欢那种。   “作业很多吗?”   “其它科目都做完了,还剩下英语,”他如实道,“……我不擅长那个。”   鹿茗干脆便说:“那姐姐教你吧,我高考英语147分呢。”   她本意是想表明自己高中英语的水平还是可以的,毕竟少年看上去应该也是读高中的年纪。   却不想晏宇琛那双明显并非遗传自父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超过一百分了?”   鹿茗:“诶?”   她懵了下,超过一百分不是理所当然的常识吗,不说高中英语满分150,现在就连初中也是120满分啊。   忽然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她口吻微妙地询问:“你今年多大呀?”   她本以为他只比自己小最多两三岁,毕竟他长得那么高。   结果晏宇琛无比自然地告诉她:“我十一周岁但是马上就要过十二岁生日了,现在在读六年级。”   鹿茗:“……”   鹿茗:你说啥???????   ……   直到身高直逼一米八的六年级小朋友背着他的书包真的来找她辅导英语时,鹿茗仍然处在一种不可置信的状态中。   他居然是小学生……   他怎么可能是小学生呢!   可事实就是如此,晏宇琛真的从书包里掏出了小学的英语课本和作业,甚至鹿茗还看到了塞在他书包夹层里的那条红领巾。   颜色无比鲜艳。   她坐在沙发上莫名捂了捂额头。   小学生是真的很乖,也不嫌弃茶几高度太低,从客厅角落里随便找了个原本作为装饰用的蒲团给自己垫着,然后就盘腿坐在地上开始写作业了。   写之前还煞有介事地对鹿茗说:“姐姐我先自己写,有不会的再问你。”   “嗯…好的。”   鹿茗起身去烧了点热水,套房里虽然备着茶包和速溶咖啡,但这两样都不太适合小学生喝,所以她最后只给他倒了杯白开水。   接着又坐回沙发上陷入沉思。   大概是对于现在的小学生居然发育得如此夸张这个事实依然耿耿于怀,她按捺不住开始回想自己小学时同班的那些同学,可他们班以前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没有身高特别突出的啊。   又想到时常把自己一米八八的身高挂在嘴边的许怀砚,兄妹俩虽然从小也算是一起长大,但在鹿茗印象中哥哥好像永远都是高高的。当然这个高是以她为观测基础,所以也并没有实质的参考性。   她身边的异性朋友少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甚至此刻能聊天的除了某位之外也别无选择。   鹿茗忍不住给柏翊发过去消息:【学长你还记得自己小学六年级时候的身高吗?】   收到她信息时,柏翊正坐在餐桌上吃饭。   明天就是元旦了,虽然相较于除夕来说国人对于公历年末的重视性并不算太高,但毕竟也是实际意义上旧年的最后一天,按照往年惯例他都要回主宅和家人一起吃顿所谓的团圆饭。   看到小姑娘发过来的这句没头没尾的问题,他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也真的开始认真回忆。   虽然小学时每学期也都有体检,但实在是时间过于久远,他确实不记得了。   于是自然地把目光投向长桌对面正在优雅切牛排的夏织娴女士身上。   “小学?”夏女士抿了口红酒,这才不紧不慢抬眼,“那我怎么可能记得,你小时候个子蹭蹭长得就跟竹子一样快,量都来不及量。”   柏翊早该想到她会这么说的。   没辙,只能大概地回复鹿茗:【一米七左右吧。】   虽然他小学时就已经长到自己望尘莫及的身高了,但前有晏宇琛夸张的对比,如今鹿茗看见这个答案后立刻觉得这才正常嘛!   躺着收钱:【不过怎么突然问这个?】   呦呦鹿鸣:【因为遇到了一个小朋友……】   呦呦鹿鸣:【他看起来都快长到一米八了,可是才六年级诶!】   呦呦鹿鸣:【六年级!!】   躺着收钱:【……】   柏翊又回看自己刚才发的那句一米七,突然产生了一股想要撤回的冲动。   这时六年级的小朋友终于在作业上遇到了瓶颈,鹿茗凑过去俯下身仔细看过题目,发现是一道很基础的语法题。不过可能只是在她看来很基础,对于小学生来说已经算是难题了。   她尽量用最简洁的形式给他解释了一遍,晏宇琛听得认真,听完之后还连连点头,直接给了鹿茗一种他悟性极高的错觉。   结果这一题是会了,没多久遇到下一题差不多语法句式的题目,少年再一次举着本子无辜地看向她。   鹿茗:“……”   这两道题除了人名和地点不同之外还有一点区别么……   她又耐心且细致地重新讲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晏宇琛看似懂了,实则根本没有理解。   直到他第三次拿着一样的题来问时,鹿茗终于体会到了所谓的辅导小学生学习的痛苦,甚至都感觉有点痛经了。   复述第三遍时她已经彻底麻木了。   正好微信上柏翊又发过来问她在做什么的日常关心,鹿茗如实跟他说了自己在教小学生写作业,末了顺便又问了句:【学长你有没有弟弟或者妹妹呀?】   因为挫败感太强,她甚至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教学方式有问题了。   说起弟弟,柏翊理所当然地想到了目前仍然躺在自己黑名单里的表弟。   而想起柏昇乐,之前某些回以毫不意外地也跟着在脑子里回溯了一遍。   躺着收钱:【完全没有。】   呦呦鹿鸣:【好吧,还想向你咨询经验的,辅导弟弟学习真的好!难!哦!】   柏翊虽然就只是看着屏幕里的文字,但不知为何眼前却仿佛出现了她鼓着腮帮子、像是抱怨但更像在撒娇似的模样。   他尽量让自己唇角上扬的不是那么明显,留下一句“我吃饱了”便率先从餐桌前起身。柏修和夏女士夫妻俩见他离席也不甚在意,只在他离开餐厅之前叮嘱了一句晚点要放烟花的,让他别忘了。   柏翊喉咙应着“嗯”,走路时单手快速地打字:【是么,小学题目能有多难?】   仿佛从他这句轻描淡写的文字中读出不屑感的鹿茗立即回复:【不是题目难!是教学的过程很难!真的很难!】   为表强调她还一连用了三个惊叹号。   正好回到主宅自己房间的柏翊反手把门带上,他嘴角噙着笑,连卧室的大灯都没马上开就先给她发消息。   躺着收钱:【那我来教试试?】   鹿茗也觉得他只有自己试过之后才能对她的心情感同身受,于是立刻就同意了。   几乎是在她“好呀”两个字刚发出去的后一秒,对方发起的视频通话请求就弹了出来。 第39章 .   让鹿茗意外的是柏翊教的很认真   她把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移过来充作临时的手机支架,把开了视频通话的手机摆在晏宇琛面前,镜头里的柏翊看过来也是平视的角度。   鹿茗坐在旁边默默围观了一会儿两个人时不时的一问一答,小学生本来面对陌生人还有点拘谨,但问的次数多了之后就越来越自然了。她又莫名的觉得这副画面竟然有点神奇。   鹿茗托着脑袋静静地在边上陪了一段时间,中途打了个招呼去了趟卫生间。   英语作业基本上已经快写完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抄单词之类的简单内容,晏宇琛手上机械重复着抄写的动作,但每一个字母都没怎么过脑子,反倒是边写边一心二用好奇地问柏翊:“哥哥,你是鹿姐姐的男朋友吗?”   柏翊眼皮抬了抬:“暂时不是。”   “那就是你还在追鹿姐姐。”   “你懂得还挺多。”柏翊轻笑,不过倒也不太意外,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小学生也大多成熟到超乎想像。   大概是经过刚才那一番学习上的友好交流让小学生对他多了几分亲近,晏宇琛干脆停下笔,抬头看向屏幕里的哥哥,言词诚恳:“为什么没追到呢,你是不是做的不对啊。”   柏翊挑眉,端起刚刚吴婶送过来的热茶,边吹着热气边饶有兴味地顺着他的话问:“我怎么做的不对?”   “比如你要经常送礼物和表白,”晏宇琛煞有介事,“我之前就给我女朋友写了整整一个礼拜的情书呢。”   太子差点被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呛到。   他赶紧放下杯子,眼神稍微带了些不可置信:“你有女朋友?”   晏宇琛点点头:“我五年级的时候就有了,现在已经是第五任了。”   柏翊:“……”只能说你们学校校风挺开放啊。   在听完了这么丰富的情史经历后,他觉得自己对于现在小学生的成熟程度预估还是过于保守了。   不过说到底孩子就是孩子,就算想要表现得再怎么老练,但内里还是不谙世事的。   可能在他们这个年纪,谈恋爱就买衣服一样是种家常便饭的行为,小孩对爱情的认知模糊,所以不论是在一起还是分开都没什么太大的起伏,或许也根本不重要。   虽然心里了然,但柏翊还是表现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你们情书一般都写什么内容?”   他自己从小到大必然也是一路收着情书过来的,即便对于女生递过来的信封他一般都不会去接,可总有几封伪装成纸条的漏网之鱼被他无意展开看过。   那些纸条多是高中收到的,上面写的内容也多是关于雪啊月啊星啊夜啊之类的隐喻借喻,他总是不用细看都觉得牙酸。所以也是真的对小学生会怎么写情书而产生一点好奇。   晏宇琛在别的时候好像表现得拘谨腼腆,但说起这方面的话题却毫不犹豫。   他非常直白地告诉屏幕里的哥哥:“就写‘我爱你,我非常爱你,我永远爱你’这种差不多的就好了啊,很简单的。”   柏翊:“?”   正巧回到客厅的鹿茗:“你们在聊什么呀?”   她抽了两张纸巾擦拭着手上未干的水渍,走到茶几旁边后顺势蹲下,脑袋向手机屏幕前侧了侧,眉眼好奇,“什么‘永远爱你’什么的,是我听错了吗。”   姐姐忽然靠近过来,晏宇琛脸上又开始不受控地慢慢发热,他赶紧伸手小心地把手机向旁边挪了挪,直到前置摄像头里拍进她完整的上半身。   柏翊刚想说话,就听小学生如实坦白:“哥哥在问我情书该怎么写。”   柏翊:“……”   鹿茗眼睛睁大:“诶?”   在隔着屏幕和他的目光对视上后,她突然也跟小学生一样面色缓缓升温。   柏翊本来准备解释一下,可在看到她耳廓的霞色时,突然又不想说了。   晏宇琛已经开始继续埋头抄写剩下的单词,像是完全没注意他们两个人的异样,很快把作业做完,又动作麻利地把书本和笔都一样样装进书包。   全部都收拾好后也没准备在这边多留,认认真真地和哥哥姐姐都道过谢,便拎着书包起了身。   鹿茗连忙抓起手机跟着站起来送他。   视频一直没挂断,手机被她握在手里晃来晃去,柏翊眼前的镜头也仿佛一直天旋地转。   差不多一分钟后画面才再次稳定。   不过背景从客厅变成了卧室。   鹿茗靠坐在床头,因为马尾有些散了想要重新绑一下,便暂时将手机正面朝上搁在被子上。她手上一圈圈地绕着发绳,同时低下头毫不在意形象的以这种俯视的角度看着屏幕。   虽然视频角度非常死亡,但还是架不住她长得好看,期间像是不小心扯到了两根头发丝,点点痛意让她下意识地鼓了鼓腮帮子,整个人看起来更是软乎乎的。   柏翊若无其事地截了张图,在她双手扎完头发重新把手机拿高后,这才问:“现在就你一个人了吗?”   鹿茗点点头:“爸爸他们应该还在应酬。”   好像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略过了之前关于情书的话题。   柏翊:“去泡过温泉了吗?”   “不能泡了,”她解释时并不觉得扭捏,只是口吻有些遗憾,“下午突然来例假了。”   柏翊眉头皱了皱,第一反应是:“肚子疼不疼。”   “不疼的,只是觉得好倒霉啊。”   屏幕里她的脸色确实和平时差不多,他微微放下心来,才温声道:“没事,泡温泉的机会以后多得是,我有个朋友正好也是开温泉旅店的。”   鹿茗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连“嗯”了两声只当他是在安慰。   接着反问:“学长你也在家不出去吗?”   柏翊好笑:“我去哪儿。”   “今天晚上跨年嘛,”她无辜地看着他,“我就是觉得你应该有活动才对。”   他扶了下额角,忍不住反思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形象。   “没活动,我在家跨年。”   但他身后屋子的背景和她见过的他家并不是一个装修风格,鹿茗反应了一下,这才想明白他应该是在柏家的本家。   柏翊话刚说完,突然又想起什么,立刻把前半句收回:“也不能说是没活动。”   “晚点我们会放烟花,每年都一样。”   鹿茗有点感兴趣:“零点放吗?”   “没那么晚,”他笑,“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他是一直都觉得每年放不放烟花都无所谓,只是夏女士是个对生活非常有仪式感的人,每年的跨年烟花这才一次都没落下过。   然而仪式感归仪式感,夏女士每天晚上固定的美容觉时间却也是雷打不变的,所以跨年是不可能跨年的,只能早早就把烟花放了这样。   鹿茗了然地点头,同时也觉得羡慕。   说起来她也已经好久没放过烟花了,小时候还能买到仙女棒什么的,但随着禁烟花条令越来越严格,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放烟花这项活动就慢慢从生活中消失了。   仿佛读出了她眼里的想法,柏翊顺势便提:“一会儿开始放了我拍给你看。”   鹿茗弯眼:“好呀。”   这通视频一直没被挂断,两个人碎碎叨叨地聊着天,说得多是些没营养没主题的寻常话。   就连父母他们应酬完回来了,鹿茗也只是轻声跟柏翊说了声,接着在准备出房门去客厅和父母打招呼之前,毫不犹豫地把插了耳机的手机往被窝里一塞,动作已然十分娴熟。   鹿父鹿母的面上都透露着淡淡的疲色,很快就说要去洗漱休息了,也叮嘱鹿茗早点睡。   比较庆幸的是,鹿茗选的房间和父母住的那间是隔得最远的,只要她不夸张地喊叫,正常在房间里说话应该不会被听到。   她下午睡了太多时间,即便过了平常习惯睡下的点也依然无比精神。   又和柏翊杂七杂八地聊了一个小时,终于他说要去放烟花了。   和她之前的做法一样,柏翊同样就这么拿着保持着视频通话的手机一路下楼,只不过他手稳得就像装了稳定器似的,于是鹿茗有幸沉浸式地体验了一把第一视角走在金碧辉煌的大别墅里的感受。   烟花在院子里放,每年都是刘管家点的引线。   这会儿主宅所有人都聚了过来,夏女士披着厚厚的披肩被自家先生搂着站在最佳观赏位,身边还有举着DV准备录像的吴婶。   柏翊没跟人群站在一起,兀自挑了个花园的角落,在刘管家点燃烟花的同时他也跟着举起了手机。夏女士朝他看过来一眼,还以为他是在拍照便没再理会。   依然在视频中的柏翊面不改色地将前置摄像头调整为后置。   鹿茗静静地等待了几秒,随后便有一束火光唰得一下窜上了夜空。   伴随着一声“砰”响,一朵完整的烟花在夜幕中绚烂地炸开,茫茫墨色中宛如瞬间下起一场璀璨的金色雨。   数百发的烟花接连不断地在穹顶绽开,苍茫的夜空被缀染上各种色彩,各色的火星也让人应接不暇,虽然转瞬即逝,却仍辉煌盛大。   收尾的最后一发烟花同样也是一片金色落雨。   柏翊保持着一动不动的举手机姿势直到烟花全部炸完,屏幕中渐渐只残留下了灰色的硝烟。   仿佛身临其境般看完整场烟花的鹿茗还未平复心情,忽然余光瞥见了窗外。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立刻从床沿起身快步走到窗边,刚把玻璃窗拉开一条缝,室外急骤的寒风便如同找到了突破口似的一股脑就要灌进来。   扑到脸上的除了猛烈的狂风之外,还附带点点湿润的冰凉。   柏翊回到屋内,刚垂眸便看到画面里小姑娘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的模样,甚至她不久前才刚重新绑的辫子也都快被吹散了。   他蹙起眉,正准备开口让她把窗关上,紧接着就见鹿茗同样把手机的镜头翻转,画面随即变成一片掺着点灰的漆黑。   “下雪了!!”她激动不已的声音传来,“居然下雪了诶!”   她大概是在给他拍夜幕下的细雪,即使透过屏幕柏翊完全看不出来一丁点和雪有关的迹象,但还是很捧场地附和着笑应了声。   或许是因为这边位置靠山,夜里温度偏低所以才会突然降雪。雪势也并不大,几乎都是刚一落地瞬间就化成了一小片水迹。   这是入冬之后见到的第一场雪。   四舍五入他们就算是一起看了烟花和初雪。   柏翊虽然看不见她的人,却依然能通过她惊喜的声音想像她开心的模样。   “新年快乐呀学长~”   “嗯,”他含着笑重重地应了,缓慢且悠长地也回了一句,“新年快乐啊。” 第40章 .   元旦过后就正式进入了复习周,熬过这一礼拜,再等期末也考完便是万众期待的寒假了。   社团活动已经停了,鹿茗的茶艺课作为选修也是提前在这周就考了试。   茶艺考试的内容分为笔试和实操两部分,老师性格温柔所以有意放水,出的题目都是最基础怎么送分怎么来的那种,就连大半学期没来上课的沈喆川最后都险险过了。   接到柏翊电话时,鹿茗正在宿舍里抱着桶盖子刚撕到一半的红烧牛肉面。   自己左右两边是这两天背马原背到几乎疯魔的陶雨琼和袁梦婳,鹿茗在她俩念经似的不断重复着“量变与质变的辩证关系”的声音中,拿起手机走到阳台才接起电话。   宿舍的阳台没有门,她即便站在水槽前实际上也还是和大家待在同一片空间。   所以在鹿茗接通电话后第一句“学长”冒出来的瞬间,原本充斥着杂乱背书声的寝室一下子安静了。   室友们投射过来的八卦目光太过明显,鹿茗想假装没注意都不行。耳畔传来柏翊问她吃午饭没的声音,她也如实回道:“正准备吃。”   柏翊:“在哪儿吃?”   “寝室里呀,”她又解释,“我准备泡方便面来着。”   鹿茗话刚说完,就见陶雨琼她们突然开始冲自己夸张地挤眉弄眼,她还没理解她们表达的复杂意思,就听柏翊开口:“那没营养啊。”   “在乎营养就不会吃泡面了,方便面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方便嘛。”她振振有词。   何况她长这么大其实吃泡面的机会也不多,在家的话鹿母肯定是绝对禁止她吃这个的,小时候也就趁父母不在家时,许怀砚会偶尔偷偷给她做一两顿解解馋罢了。   柏翊笑了声,也不拐弯抹角了,干脆直接交代目的:“我刚到学校,要不要一起吃饭?”   鹿茗微微诧异:“你来学校了啊,今天公司不忙吗?”   然后室友们的目光似乎更火热了。   “忙啊,”他半开玩笑,懒洋洋道,“所以我翘班了。”   “啊?”老板也可以翘班的啊。   听她似乎真的信了,柏翊又抵着唇角闷声低笑,笑够了才提醒她:“虽然我大四了,但就目前来说我最主要的身份依然是学生。”   他眼睫上扬,最后总结:“所以我也是要考试的啊小学妹。”   鹿茗眼睛睁大了些,仿佛这个解释让她更震惊了:“你也要复习的吗?”   “……那不然呢。”   “我以为学长你是那种就算裸考也能直接考第一的天才,”她舔了舔干涩的唇,一本正经地比喻,“就像龙傲天那样。”   “……”   他又一次开始反思自己在她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   然后再温声问了遍,“所以一起吃饭吗?”   鹿茗视线落到桌上:“可是我的面已经……”打开了。   没等她这句话说完,寝室里作为磕他们这对CP第一粉头的陶雨琼立刻扑过来,动作敏捷地一把将那桶撕开了盖子的泡面抱到怀里:“我吃!这桶留给我吃!你赶紧去外面吃!”   鹿茗:“…可你不是刚吃完一桶香辣的。”   陶雨琼理直气壮地看了眼腕上的电子表:“距离我吃完那桶泡面已经过去整整…十二分钟了!感觉又饿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你难道是饕餮么。   陶雨琼的声音很大,大到就连柏翊都听见了。他倒是对鹿茗那几位室友的印象挺好的,毕竟她们每次助攻的行为都丝毫不掩饰。   电话那头小姑娘又和室友们聊了几句,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柏翊弯起唇角:“那我在二食堂等你。”   “好的呀,我这就过来。”鹿茗乖乖地答应。   与此同时陶雨琼又十分刻意地扬声问道:“呦呦你不是说下午要去图书馆的吗,干脆把要复习的资料一起带走吧,吃完饭正好就不用再回来了。”   瞬间听懂她言下之意的柏翊也没辜负她的助攻,顺势就说:“我也准备去图书馆,一起吧。”   鹿茗突然有种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觉。   ……   她背着装了书和笔记本的帆布包来到最近的二食堂,然后在一楼很快找到了柏翊。   复习周基本不排课,时间充分自由的学生们不少都选择错峰吃饭,因此食堂这会儿人也不多,座位才被稀稀疏疏的坐了三分之一。   鹿茗双手插兜小跑了几步到柏翊面前,边在他对面落座边取下肩上的包。   他今天穿得很少,黑色的高领毛衣看起来并不厚,外面的大衣甚至一颗扣子都没扣。她再低头反观自己那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着装,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   “学长你都不会觉得冷吗,”她真情实感地赞叹,“好厉害。”   柏翊表情挺淡定:“还好,也没多冷。”   桌上还放着一个灰色的保温手提袋,他等鹿茗来了才拉开拉链,接着把里面装的保温盒一一摆出来。   鹿茗见状微微惊讶:“你从家里带的吗?”   “嗯,家里阿姨做的。”最下面的两只盒子里装着米饭,柏翊把其中一盒摆到她面前,又递了一套餐具过去。   就连汤都是分装的两份。   鹿茗很快意识到,他这是一开始就把她的那份也准备了。   她握着餐具盒,脸颊微微鼓着气,口吻带有一丝埋怨:“我要是吃过午饭了或者不出来,那你不就白准备一份了。”   柏翊没应这句话,反而注意到她抓着餐具盒的左手,食指指关节处贴着一个创可贴。   “手怎么受伤了?”   “……昨天晚上被裁纸刀割了一道口子。”不过还好是左手,她拇指指腹在棕黄色的创可贴上摩挲了两下,乐观道,“不影响写字和吃饭就好。”   “伤口深不深?”   她摇摇头:“就是小伤口,也及时消过毒了。”   稍稍放下心,他最后低叹了声:“小心啊。”   米饭的份量不算很多,是鹿茗刚好可以吃完的程度,她吃饱时一直配合着她进食速度的柏翊也放下了筷子。   接着他从大衣口袋里摸出几颗软糖向她递过去:“来,米饭吃干净的奖励。”   鹿茗对他这种跟哄小孩没什么区别的行为微微不满,但还是乖乖地伸手接过了糖果。   柏翊留了一颗在手里,而后沿着包装的锯齿边轻轻撕开,这才把打开的这颗糖又递给她。   她垂了脑袋,声音绵绵地道了声谢。   软糖是浓郁的水蜜桃味,口感□□弹弹的,咬下去中间还有果汁夹心。吃完一颗后鹿茗展开还攥在手里的包装纸仔细看了看,她没见过这个牌子,下意识地就问这是哪里买到的。   柏翊像是猜到了她会这么问,状似泰然自若道:“一个朋友前两天从德国寄回来的,你喜欢的话我让他多寄点。”   听后鹿茗了然地点点头,接着拿出手机对着糖果拍了张照片。   柏翊隐约看见她貌似把照片发给了谁,大概半分钟后,少女重新抬起下巴弯眼冲他笑道:“不用麻烦啦,我微信里正好有加德国代购,她说可以买到。”   “……”   S大一共建了三座图书馆,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座正好是最大的。   虽然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但复习周图书馆自习区一眼望去无一不坐着人的座位仍然震撼了鹿茗一把。   她原本都不抱着能找到空位的期待了,但貌似是今天运气好,正好角落卡座位置有一对情侣准备在这时候起身离开了。于是她立刻拽着柏翊匆匆地过去坐下。   自习区一直保持着安静,能听见的只有翻书或着敲键盘的细微声响。   鹿茗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电脑搬到桌上,又拿出教材、本子、草稿纸、笔袋、水杯,把包里带来的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好后才看向对面。   相比较于她这边跟摆阵似的布局,柏翊就简单多了,桌上就只有一台超薄的银色笔记本。   她巧合的发现他们两个的电脑竟然是同一个牌子的,只不过型号不一样,她因为要画图建模,所以买时选的是最大尺寸的屏幕。   柏翊刚按下电源键,觉察到对面看来的视线,也抬起眼回看向她。   鹿茗手里捏着之前在食堂里被他送的软糖,清透的眼睛笑盈盈的,还歪了下脑袋,像是在询问他要不要吃。   距离她上一颗糖吃完都已经过了快二十分钟了,怎么还能闻到淡淡的水蜜桃味儿。   柏翊不太自在地揉了揉半侧鼻翼。   ……吃什么糖,光看她就已经觉得甜到牙疼了。   他拿起手机打了行字给她发过去,鹿茗手机虽然调了静音,但消息还是很明显地在首页弹出来。   她垂眸,看到来自对面人的微信消息:【自习室不让吃东西】   鹿茗也打字回他:【吃糖也不可以吗?】   禁止进食的根本原因就是会打扰其他人,于是她又紧跟了句:【我不会影响别人的】   怎么不会。   柏翊看着聊天页面浅浅扬了扬唇。   明明他就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   开始沉浸下来进入学习的状态后,时间的流速也变得格外快。   鹿茗多年心无旁骛的学习习惯一直没变,一旦专心起来眼里就只有一件事,对外界的感官变得薄弱,自然没注意到对面看了她好久的眼神。   柏翊虽然说也是来学习的,实际上他可复习的内容也没多少,再连几封工作邮件都一并处理完后,放松下来掀了掀眼皮,就看到她正认真埋头苦写着什么的模样。   额前过长而挡眼的碎发被她别到耳后,薄唇紧抿着,密而卷翘的长睫毛宛如蝶翅般时而颤动。   柏翊本来还记着收敛,可逐渐发现她是真的心无二用后,干脆就撑着下巴开始光明正大地看了,反正也无所事事。   直到鹿茗又算完一道造价题,感觉口干准备喝水才抬起脑袋。   对上柏翊的目光时她懵懵地眨了眨眼。   他唇角勾了勾,托着下巴的手放下来,又伸过长臂,把她手边压在两本教材书底下的草稿纸抽了出来。   他不紧不慢做着口型:借我一张。   鹿茗乖巧地对他点头,拧开自己保温杯的盖子缓缓倒了半杯热水,边吹着热气边看着他在撕下一页草稿纸后,又拿起她粉色的笔袋,像是饶有兴趣地研究了一会儿,最后才挑挑选选出一支0.5的黑色水笔。   那也是她最不常用的一支,因为不习惯那么粗的笔芯,所以只在偶尔划课本时用一两次。   喝完水后鹿茗很快再次将注意力投入学习,拿了她纸笔的柏翊也像是重新找到了事做,同样低头开始写东西。   一学又是两个个多小时。   等反应过来,窗外的天色都已经灰暗了,身边自习的同学们也少了大概有一半。   冬季的夜来得早,温度也降得快,虽然图书馆里开着暖气,但鹿茗光看着外头愈发暗下来的天空仿佛就能感受到户外的寒意。   今天的学习效率很高,她兀自满意地小幅度活动了几下酸软的肩颈。   柏翊也已经合上了电脑,再次无声地问她:走吗?   鹿茗连连点了两次头,然后才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桌上的这一大堆,之前怎么摆出来的,现在就怎么一样样地再塞回包里。   柏翊把黑色的水笔还给她,但那张写了字的草稿纸却对折叠了两次后捏在自己手里。   她没怎么在意,还以为是他摘写的一些笔记。   安安静静地走出图书馆,外面迎面而来的寒风是果然不出所料的迅猛。   鹿茗今天出门没带围巾,便只好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顶上,又把宽大的帽子也带起来。粉色的帽沿绕了一圈白色的毛领,衬得她本就巴掌大的脸看起来更小。   她虽然没感觉到饿意,但毕竟到点了,还是问了句柏翊要不要去食堂吃饭。   “吃饭,但不是食堂,”柏翊忍不住抬手隔着帽子在她发顶摸了一下,“我订好餐厅了,离学校不远。”   “诶,什么时候?”   “在你第二次喝水的时候。”   柏翊今天开来的车不是鹿茗一直以来熟悉的低调奢华那辆了,而是一辆她从没见过的银色轿跑。   本来鹿茗在坐进副驾的时候还有点不习惯,但却意外的发现座椅靠背的距离竟然巧合的合适她的身高,完全不需要再做调整。   柏翊在发动车子之前把一直拿在手里的那张纸给了她。   鹿茗茫然地接过:“帮你拿着吗?”   “就是给你的,”他手搭上方向盘,喉结上下动了动,“打开看看。”   鹿茗依言把手里折起来的草稿纸展开。   他超逸大气的字迹也逐渐完全展露。   纸上黑色笔迹洋洋洒洒写下的是半首摘抄的诗,来自王尔德的《Rose and Rue》。   ——「你说出每个动听的词,都带着小鸟的风范,声音中微微有点震颤,就像朱顶雀的跳跃,随着最后的圆音翕动,宛如歌鸫鸟的喉咙。」   ——「你的眼睛里碧波荡漾,宛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如四月天的清爽。」   短短几行字,她却三分钟都没看完。   直到耳畔传来一声刻意的清咳。   柏翊左手虚虚握拳抵在唇边,咳完之后才重新扶住方向盘。   尽管想要极力表现的沉着镇静,但愈发烧起的耳廓却还是明晃晃地坦白出真实的紧张。   “我从没写过这个,没经验,”出声时才发现嗓子意外的低哑,他又重重清了清喉咙,补完后半句话,“怕写不好所以直接抄了一首。”   鹿茗轻轻“唔”了一声,觉得自己砰跳的心脏实在有点快。   她暂时没说话,柏翊想了想还是打开车载音乐,但音量却调到偏低,稍微酝酿后才低低解释:“就是之前说的……”   “要给你写情书的嘛。” 第41章 .   餐厅就在学校附近,开车总共不超过五分钟。   鹿茗把手里这封让自己心跳加速的情书平整地夹进某本教材里,又把书放回包里。车子已经熄了火,音乐也停了,车厢内又重归安静。   她扯着胸前的安全带,出图书馆之前刚涂过一次的护唇膏现在都几乎被抿干净了。   因为紧张。   在下车之前,鹿茗像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转头看向柏翊。   “学长,”她清澈的鹿眼明亮又柔软,“…谢谢你的情书,我也很喜欢王尔德的诗。”   柏翊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听后又忍不住拭了一下鼻子。   虽然第一次做这种事也让他怪紧张别扭的,不过听见她说喜欢后,便忽然觉得其他好像也没什么重要了。   他嘴角上翘:“行,以后还给你写。”   说完本来准备下车,却见女生面上似乎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柏翊又坐了回来:“怎么了?”   鹿茗有点不好意思,心脏也好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但不想把话憋着,虽然犹犹豫豫的,也还是开口说了。   “就是我收下了情书……”   “是不是,该给你一个回应呀。”   柏翊一愣,完全没料到她会想到这里。   她说完这两句话像是花掉了许多力气,很快又把脑袋低了下去,像是刻意地不敢看他。暖色的氛围灯打在她身上,没有帽子围巾的遮挡,飘着绯色的脸颊与足以滴血的耳尖都一览无余。   他心下感到好笑,同时整颗心脏也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鹿茗只赧然了片刻,因为很快便有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掌搭上自己的头顶,她脑内有点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下子被他的举动打断。   然后那只手温柔轻和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姑娘。”柏翊第一次这么喊她,温和的口吻含着笑,又像带了丝丝宠溺,“用不着回应,也不用做什么决定,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鹿茗一直没抬头,自然也错过了他眼底如星的清亮。   但他低低道出的每个字都好像被柔软地嵌进心里。   “我希望你的决定是在你真的做好准备之后。”   “而不是简单因为一块廉价巧克力、一颗糖,甚至一封抄来的情诗所产生的冲动。”   ……   期末考之前的周末鹿茗原本是不打算回家的,这次连理由都是现成的——为了好好复习迎接下周的考试。   但哥哥一个电话过来,瞬间又让她改了想法。   许怀砚偷偷通风报信道:“叔叔和咱妈好像临时又要出差了。”   鹿茗:“这么突然吗?”   “他们现在正在家收拾行李呢,我看装的衣服不少,估计要走挺久。”许怀砚顿了顿,转而才问,“那你这礼拜还回来不?”   鹿茗不假思索:“那就回来呀。”   抛却其他因素就客观来说,家里的床就比寝室的简直要舒服十倍不止。   果然在挂完电话后的没多久,鹿茗就收到了鹿母说要出差的消息。   而且这次还是要出国,鹿茗算了一下他们说的时间,发现等父母回国时她寒假都放了六天了。四舍五入就是一个星期,她起码可以自由一个星期!   不过还没等她暗暗激动起来,鹿母一泼冷水又立刻下来了:【对了,我和爸爸商量了一下,觉得你已经成年了也是时候考驾照了,我们已经帮你报了名,等放寒假教练会来联系你的。】   鹿茗:“……”   这么一来,大概她整个寒假都不用再做什么其他计划了。   这周五许怀砚下班下得早,便久违地开车去S大接了妹妹。   周五校门口的情况一向人多车挤,他开不进学校,只能停在外面等鹿茗出来。   许怀砚在车里等得百无聊赖,干脆开了一桶薯片开始咔嚓咔嚓吃起来,同时漫无目的地看着周围的环境。他自己也是从S大毕业的,这明明还没几年功夫,校外那条街道的店铺居然都换了一大半了。   都说青春最美好难忘的记忆大都发生在大学时代。   约莫是想起了什么,许怀砚低低地嗤笑了一声,难忘是挺难忘的,但美不美好就要另说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他都快想给鹿茗飙个电话过去时,他那磨磨蹭蹭的妹妹终于出现了。   鹿茗肩上背了个不小的包,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压在她背上光看着就觉得怪沉的。   许怀砚正想把吃了一半的薯片桶盖回去,手刚抓起盖子,忽然看见鹿茗在刚走出校门口时就停下了步子,并开始和遇到的熟人交谈起来。   而在看清和妹妹在聊天的那人是谁后,他整个人就像被冻住一般变得无比僵硬。   那个熟悉的长发飘飘的背影,以及就算是大冬天也依然喜欢穿裙子的习惯……   有这么巧的事??许怀砚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这位无疑就是他大学难忘却不美好回忆的根源!   ……李欢意,他那一言难尽的前女友。   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他妹妹会和他前女友认识啊!还能再离谱一点吗!   许怀砚心里虽然不断地告诉自己,过去的就过去了,往事不必再提。   然而眼睛却不受控地死死盯着校门口。   两个女生也不知道聊了什么,但看起来好像还挺开心的。过了一会儿,鹿茗偏头四下张望了一下,接着很快发现了许怀砚的车,于是伸手朝他这边指了过来。   李欢意也顺着她的指向很自然地偏头跟着看过去。   那一瞬间许怀砚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躲起来,并且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直到身体半滑下驾驶位五六秒之后,他才瞪大眼暗骂了自己一句:草!躲个屁啊!!   不就是前女友吗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这么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这才佯装自然地又直起身体恢复原来的坐姿。眼神再状似不经意地朝那边一瞟,发现前女友已经收回视线把头转回去了。   很快两个女生道了别,一个朝校内走,另一个则向车这边过来。   鹿茗先是把自己的背包放到后座,然后才拉开副驾的车门坐进来。   她边往自己冰凉的手心呵着气边弯眼:“等很久了吗?”   “你还好意思说,”许怀砚斜斜地扫她一眼,又假装自然地提了句,“刚和谁说话呢说那么长时间。”   “嗯?你看到啦。”   “废话,”他又补了半句,“看见了个背影。”   更无语的是,就只是个背影而已,他却还是一秒把人认了出来。   鹿茗“哦”了声,简单解释:“是之前做志愿活动认识的同学啦。”   许怀砚:“同学??”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像是不明白哥哥为什么忽然激动。   许怀砚咳了一声,稍稍克制住情绪:“我是觉得,感觉她和我以前认识的一朋友挺像的,对了你这同学哪个专业大几啊。”   “……我也不知道。”鹿茗才意识到除了沈喆川女友这个身份之外,她对李欢意好像真的就一无所知了。   许怀砚也无语了:“不知道你就觉得她是你同学啊,那名字呢。”   “李欢意。”她顺口添了句,“‘欢意似云真薄幸’的欢意。”   欢意似云真薄幸。   她介绍自己名字的习惯还是一直都没变啊,许怀砚想着想着又发出一声嗤,他手上还拿着没盖盖子的薯片桶,于是单手拉过安全带插上插销。   鹿茗也跟着把安全带插上,接着就听哥哥啧了一声,语气淡淡道。   “给我亲爱的妹妹提个醒,李欢意我认识,大学跟我同一届的。”   鹿茗愣了愣:“可……”   知道她的疑惑,许怀砚边盖着薯片桶的盖子同时解释:“我是有听说她毕业之后留校做了助教。”   她眼睛开始瞪大:“但是元旦晚会的时候她还上台跳舞了呀,和舞蹈社一起。”   “她之前学了十多年舞蹈,水平本来就不亚于专业的,在社团里顺便做个指导之类的,表演时再领个舞啥的也很正常吧。”   鹿茗深深地被震撼了。   震惊过后又觉得神奇,并且感到神奇的点还不是李欢意的身份居然不是学生是助教,而是:“哥哥你知道的好多啊,你们以前关系很好吧。”   许怀砚:“……”   好个屁。   谈恋爱跟没谈似的,甚至从开始到结束他们在一起过这件事都没几个人知道。   当然话题也并没有一直停留在李欢意身上。   就此打住后,许怀砚看都不看就把手里碍事的半桶薯片朝后座一扔,正巧砸到了鹿茗刚放的背包上,薯片桶没落在后座,而滚了一圈最后滚到角落里。   “为什么要扔呀,我也想吃的。”鹿茗偏头向后看去,那是她够不到距离。   已经开始开车的许怀砚瞥了眼后视镜,忽然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给你准备了新的,在你前面的手套箱里,自己拿。”   鹿茗依言拉开副驾前的手套箱,里面被许怀砚不拘小节地塞满了各种文件,混在纸堆里的还有很小的一桶薯片。   她把薯片拿出来,外包装是玫红色的,上面画着大大的番茄,底下文字也写着番茄味。但牌子却是一串泰语,她根本不会念也闻所未闻。   这时许怀砚淡定表示:“进口零食,我都舍不得吃的,特意给你留着呢。”   鹿茗虽然表示存疑,但还是说了句“谢谢哥哥”。   然后她伸手去开薯片的盖子。   打开的过程意外的有点费劲,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她稍微用了点力,直接把盖子抠了下来。   也是在盖子打开的一瞬间,薯片桶里忽然快速地弹出来一根长长的弹簧。   “啊!!”   鹿茗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薯片桶也如烫手山芋般被她一把丢了出去。连着弹簧的薯片桶在前面的控制台上撞了一下,最后落下来滚到了她脚边。   她好一会儿才从被整蛊的惊魂未定中缓过来,但心脏依然被吓得砰砰直跳,呼吸也有点急。   耳畔则是哥哥毫不掩饰的放肆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有毒吧你!   ……   许怀砚开心一时的代价就是后来哄了妹妹快半个小时都没哄好。   后来不得不做出一系列割地赔款的承诺,外加晚上请她吃饭,餐厅任她挑的那种,鹿茗一直不高兴翘起的嘴巴终于放下来了。   正好也到了吃晚餐的时间,兄妹俩的厨艺都拿不上台面,家里鹿父不在的时候,两个人通常都是选择出去吃,偶尔犯懒不想出门就点个外卖。   许怀砚车已经开到小区附近了:“直接先去吃饭就不回家了吧,晚上想吃啥?”   鹿茗正拿着手机翻看市里新开的几家餐厅:“还没想好。”   “很久没吃海鲜了,要不今晚去吃?”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这是兄妹间无形的默契,他刚提到这个,鹿茗手机里正好也点开了一家海鲜餐厅。   她本来是挺喜欢吃海鲜的,但今天因为和许怀砚赌气,是他提出来的那她偏不想去:“不要。”   “那吃日料吧,上次一起去的那家你不是夸鳗鱼好吃嘛。”   “不想吃。”   “你想吃啥?”   “不知道。”   “那去吃泰国菜,咖喱鸡?”   “不。”   “……”   许怀砚无奈:“呦呦——”   鹿茗眼看着又要不高兴:“你说了让我选的。”   他开始语塞。   是错觉吗,小时候那个乖巧懂事还软乎乎的可爱妹妹哪儿去了!怎么越长大还越娇气了呢!   车又开了一分钟,妹妹依然没决定好餐厅,许怀砚试图跟她讲道理:“一莫豆桑啊是这样的,选是随你选,主要是你再不决定下来,咱车子一直搁街上漫无目的地乱开,这不是……”   他咽了下口水,“费油嘛,这年头油价多贵是吧。”   鹿茗鼓了鼓腮帮子,轻哼一声:“这不就到了。”   “啥?”   她随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招牌亮着“森度”两个字的西餐厅:“就这家。”   “……”你既然做好决定了就早说啊喂。   餐厅离小区不远,鹿茗之前来过一次。   就是发烧打完针和柏翊一起来的那次,只不过那天她主要是陪柏翊吃饭的,自己吃不下别的就只喝了杯牛奶罢了。   今天倒是可以放开了点餐、随便点餐、任意点餐,反正是哥哥请客。   鹿茗还记得上次坐的是靠窗的位置,不过今天窗边都坐满了,只好在中间随便挑了一桌。   桌上依旧摆着细口花瓶,今天的鲜花是一枝双头的黄百合。   许怀砚看着扫码后在手机上疯狂点单的妹妹,抚着额角无语道:“吃得完吗?”   “一顿吃不完。”鹿茗甚至没抬眼,“吃不完打包当晚上的夜宵,还吃不完的话明天的早餐、明天的午餐、明天的晚餐……”   “……”   总之鹿茗是抱着吃穷哥哥的心思点的菜,两个人却点出了十个人的气势。   精致的菜品一样样上桌,她心情也渐渐被美食治愈,尤其是在许怀砚拖着长音告诉她这一顿饭都够他入一个新款高达之后,感觉更治愈了。   吃饭期间鹿茗收到了柏翊的消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给她发微信的次数愈发频繁起来,而且也不是有事才找的她,多数时候发来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很普通很寻常,但却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地渗透进她的日常里。   鹿茗右手正拿叉子卷着意面,便用不顺的左手慢吞吞地回了他两句,顺便也自然地告知对方自己正在吃饭。   回完之后吃了口被浓郁酱汁裹挟的意面,紧接着她就被这份意面的口感惊艳了。   毕竟这家餐厅她还是因为柏翊才知道的,于是她立刻拿起手机对着面前的餐盘拍了张照片给他发过去,并顺势称赞:【学长这家餐厅的意面超好吃!!!】   俗话说,感叹号越多就越能表达出肯定。   柏翊那边回的也快:【在森度?】   呦呦鹿鸣:【对,跟我哥哥一起呢】   躺着收钱:【这家的鱼排也不错,你们可以尝尝】   她记得自己有点过,鹿茗在桌上环顾了一圈,很快在角落里发现了装着鱼排的餐盘。于是又拍了一张发给他。   柏翊笑了笑,叮嘱了她多吃点之后,便快速从通讯录里找到以前存过的餐厅电话,接着毫不犹豫地打了过去。   鹿茗这一顿饭本来吃得挺满足的。   但到了结账的时候,侍者却忽然前来告知他们这一桌的单已经被别人买完了。   鹿茗:“?”   许怀砚:“卧槽谁啊,钱多得没处花?”   侍者微笑着解释:“是一位姓‘柏’的先生。”   许怀砚还在苦思他认识的朋友包括工作接触过的客户都没一个是这个姓啊。   旁边已经明白一切的鹿茗倒是首先无言了。   并且突然觉得这顿饭吃得也一点都不开心了!   于是她愤愤地在微信上给某人连发过去三个兔子表情包。   呦呦鹿鸣:【[兔兔生气.jpg]】   呦呦鹿鸣:【[兔兔握拳.jpg]】   呦呦鹿鸣:【[兔兔揍人.jpg]】   半晌。   躺着收钱:【???】 第42章 .   大学的寒假开始没有具体的日子,通常按照期末考试排的时间,考完即解放,往往最先考完的专业能比排在最后的那批学生多出五六天假期。   鹿茗考试这几天一直在下雨,雨势不算特别大,但淅淅沥沥的就没停过。   她又是格外怕冷的,考试时倒是还好,教室里毕竟都开着空调。痛苦的还是走在外面往返于考点和寝室之间的路上,每次都冻得双腿冰凉发僵。每每回到寝室时都觉得小腿以下几乎失去知觉了,直到用热水泡了二十来分钟才渐渐缓回来。   最后一场考试比较简单,大家到了时间后基本上都提前交了卷。下午户外的天气依然没放晴,虽然空气湿漉漉的,但完全不影响众人对于假期开始的喜悦。   考完试她们整个寝室一起结伴回寝室,四个人撑了两把伞,鹿茗跟黎歌拼的同一把,黎歌个子高,主动承担了握伞的位置后还游刃有余地搂着她。   鹿茗被室友勾着脖子搂在怀里也不觉得别扭,反而很顺从地乖乖一路被带着回去。   除了鹿茗之外的其余三个人都不是本地人,寒假毫无疑问都是要买票回家的。   大家忙上忙下收拾行李时,唯一不用忙活的鹿茗在慢条斯理地贴着暖宝宝,做完保暖之后又去衣柜里找了件更厚的大衣换上。   黎歌东西少,整了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后就没别的了,刚坐在位置上休息,见状便问她晚上是要出去吗。   “动漫社要聚餐来着。”鹿茗边换衣服边应。   上次元旦晚会结束时社团的聚餐她就没去,所以这一回说什么也不好再鸽了。   “去哪儿聚啊?”   “就是校门口那家火锅店,很近的。”   “哦那家,”正在上铺整理被子的袁梦婳探出头,“之前学生会聚餐也去的那里,东西蛮好吃的,而且菜品也不贵。”   黎歌抬头催了她一声:“你赶紧。”   她们动车票买都是差不多的时间,也早就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去车站,还能分摊打车费。   袁梦婳和陶雨琼齐齐应了句“马上马上”。   鹿茗去聚餐的时间要稍微晚一点,室友们拖着箱子拎着包离开之前不忘嘱咐她记得把门窗关好,不在寝室住的话电闸也要拉下来。   黎歌在把门带上时最后叮嘱:“晚上不要玩得太晚,有事就打电话。”   鹿茗非常无奈地再三用力点头。   大家明明都是同龄人,她最多只比她们小了几个月而已,却总是要被当成小朋友来哄是怎么回事。   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思考良久,觉得可能是自己平时穿衣打扮的风格太过孩子气了,加上个子又矮,久而久之就容易给别人留下好像很幼稚的印象。   想到这里,她立刻站起来快步走到衣柜前,决定了,从今天开始要走成熟的路线了。   然而创业未半却中道崩殂。   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柜里竟然找不出一件符合心理预期的!   鹿茗看着自己这些或粉嫩或带花边或有带卡通图案的衣服语塞半天,又默默地把柜门关了回去,再然后走到全身镜前抬手把自己绑好的两个低低的麻花辫拆散。   改变风格就、就先从拒绝双马尾开始好了……   ……   收到方骏礼消息的时候,柏翊正在驱车回家的路上。他今天多加了会儿班,年底全公司上下都忙,再加上还有雷打不动的年会得策办。   消息提示音响起时柏翊只简单瞥了眼手机,仍专心开车,并没有分心的意思。   一直到开进小区的地下车库,临下车前他才解锁屏幕点开微信。   方骏礼给他发了两条消息,第一条是一张照片,第二条则是:【校门口吃饭偶遇小学妹了】   柏翊又把那张图片放大。   照片显然是偷拍的,而且隔着不少距离,清晰度也很低。   画面里鹿茗只露出小半张侧脸,长发被束成利落的高马尾,没穿外套也没戴围巾,修长的脖颈在灯下好像白得发光。她正挽着身边女生的胳膊,两个人似乎在是聊天,唇角的笑意明显。   背景也不陌生,毕竟校门口那家火锅店作为他们宿舍外出吃饭的第一选择,柏翊之前也没少去。   他把照片存下,转而去敲鹿茗:【在吃饭?】   等他电梯都上到自己家门口了才收到她的回复。   呦呦鹿鸣:【在吃火锅,社团聚餐~】   躺着收钱:【大概几点结束?】   鹿茗自己也不确定,桌上火锅正冒着滚滚热气,男生们也纷纷开始拼酒了,气氛一度激烈。   呦呦鹿鸣:【还不知道诶,学长你有什么事吗?】   柏翊进屋后习惯性地把蹿到脚边扒着自己裤腿的白猫往边上赶了赶,边向客厅走边回她:【没什么事,只是晚上一直下雨】   躺着收钱:【所以想来接你。】   他这两句话正好被鹿茗身边的女生看到了。   程遥遥本意只是想帮她倒果汁,凑过来时无意看到的也只有最后两句话,虽然连对方的头像和备注都没看清,却丝毫不影响她露出八卦的笑容:“哦~男朋友啊?”   鹿茗耳朵有点热,摇头小声否道:“不是啦。”   “哎哟,不是的话你脸红什么嘛。”程遥遥一脸什么都懂的表情,但也适时收住没再打趣她。   鹿茗拿手背贴了贴自己脸颊,觉得是挺烫的。又拿起杯子抿了口冰冰凉凉的橘子汁,这才低头继续回复:【不用啦,我晚上可以住寝室的!】   校外这家火锅店开了有五六年,生意一直都很好。除了地段好的因素外,环境干净卫生、菜品也是难得的物美价廉,除了大学生们喜欢来吃之外,住在附近的居民也都经常会来光顾。   今天社团聚餐,社长直接豪气地订了一间最大的包厢。这就算了,他甚至还在征得了老板的同意后,找来一堆二次元海报在包厢里贴上,美其名曰营造社团氛围。   鹿茗刚一进来就被左边柯南右边火影中间海贼的配置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接受了墙上的海报,结果落座前发现每张椅子的靠背上也都贴了,她坐的椅子上贴的就是兔女郎装扮的樱岛麻衣。   “……”就真的感觉是那种想要当场捂脸的羞耻。   不过除开这个之外,社长准备的第二个惊喜就是还给每个人都发了一本相册。   里面都是这小半年来大家拍的照片,合照和单人的都有,从开学初的那场cos,再到一起去的漫展,最后还有元旦晚会的抓拍,每一张照片都定格了当下的回忆。   除了合照之外,鹿茗算是里面单人照片最多了。她cos神乐和祢豆子的照片加起来就有十来张,后来穿着凉宫春日同款校服在台上弹古筝的照片也占据了很大篇幅。   有些经历在回头看时反而会更有感触。   鹿茗把每张照片都细细看过一遍,这才噙着笑把这本对自己而言很珍贵的相册小心收进包里。   这是她第二次参与十人以上的这种聚餐活动,上一次还是高考结束后的谢师宴。只不过谢师宴时有很多老师在场,尽管人多,却依旧显得拘谨。   和现在热火朝天的氛围简直截然不同。   大家边涮着火锅边乱七八糟地聊着天,时不时玩个小游戏助兴,性格有趣开朗的几个人接连不断地讲着段子和梗,气氛吵吵闹闹,几乎笑得鹿茗开始头疼。   她不会喝酒,就埋头吃东西顺便听大家聊天,偶尔话题落到自己身上也很快笑着摆手。   差不多吃饱之后,感觉屋里酒气有点重,鹿茗想透口气,便附在程遥遥耳边跟她说了声,然后才在尽量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的情况下悄悄出了包厢。   包厢外的温度要比里面低很多,她刚出来就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把外套也带上。不过重新回去拿就显得太引人注目了,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算了吧。   火锅店大堂的角落有两台冰淇淋机,是无限量供应的自助式,算在每个人的餐位费里,四舍五入就是免费,谁不吃谁就亏了那种。   虽然冬天很冷,但是谁能拒绝在火锅店里吃一支冰淇淋呢。   鹿茗过去的时候冰淇淋机前有三四个人在排队,两台机器分别是香草和抹茶两种口味,她排在了香草那一边的队伍。   等了大概两分钟终于轮到自己,鹿茗正准备去拿自取的雪糕蛋筒,忽然身边有一条胳膊拦在她面前。   侧目看去,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对方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染着一头褪了色的黄毛,两边耳骨各打了四个耳洞,表情吊儿郎当的。他身形偏瘦,脖子上挂着条银链子,伸到鹿茗眼前那只手的虎口处还有青黑的文身图案。   就…简直符合她所能想像到的关于小混混形象的所有元素。   黄毛不出意外是喝了酒,而且是喝了不少,从脖子往上到整张脸都是涨红的,开口说话时呼出的酒气难闻到想让人直接退避三舍。   “我也想吃冰淇淋哎,妹妹插个队行不行啊。”他口吻调笑,故意问。   鹿茗并不想和这种人讲道理,便绷着唇线“嗯”了声,主动往旁边走了两步,意思是把冰淇淋机让给他先了。   但黄毛却依然不满足,又开口道:“我喝醉了,眼睛看不清,妹妹你再做个好事帮我打个冰淇淋呗。”   忍着心里的不适,她伸手取下一个蛋筒,很快打了个香草的冰淇淋递给他,想让他拿了之后赶紧离开。   黄毛没接,反而拖着难听的语气抱怨:“我喜欢另一个味道的,你再重新打一个。”   到这里,鹿茗就是再傻也能看出对方是在故意找茬了。   她拿着冰淇淋转身就想走,没想到步子刚迈开,黄毛直接搭上她肩膀把人拽了回来。   鹿茗小小地趔趄了一下,几乎毫不犹豫地甩掉他的手,自己撑在旁边桌子上站稳后,眉头立刻紧紧蹙起:“你别碰我!”   但她体型娇小,就算是生气时发出的声音也是严肃中透着软意,发脾气也没什么威力,根本没办法震慑到别人。   果然黄毛面上笑得更放肆:“妹妹怎么还生气了呢,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她又想走,然而刚往边上挪一步,对方也跟着靠过来堵住她的路。   “你到底想干什么?”鹿茗仰着下巴直视他,虽然现在在角落位置,但整个大堂吃饭的人很多,这会儿也并不怕他会对自己做什么。   “警惕性别那么高嘛,就想跟你交个朋友,以后……”   “我不想。”   “别害羞啊,哥的朋友就在前面,走去我那桌喝两杯?”   “你听不懂话吗?”她简直快要气死,但又没有吵架经验,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骂人。   实在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她第三次想要离开这里。   黄毛果不其然地再次把人轻松拦住。   鹿茗都想开始喊人了,紧接着黄毛忽然上手在她脖子上摸了一下。   她猝不及防,继而浑身僵硬的同时还感觉到一阵恶寒,被他碰到的那部分皮肤瞬间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再然后手里那支都快化了的冰淇淋就被脱手她砸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黄毛头上,脆皮蛋筒先摔了下来,然后沾附在他头上的冰淇淋液才顺着发丝一点点滴落。   黄毛也被她的举措弄懵了,不过愣也只愣了几秒的功夫。   “你他妈的!”   接着原本一直嬉皮笑脸的神态立刻变得凶狠,被一个这样的小姑娘辱了面子似乎让他格外气急败坏,再加上酒精作祟,一对眼珠子仿佛都快瞪出血丝。   他二话不说一把上前揪住女生的马尾辫,咬牙切齿:“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   柏翊原本难得心情不错的在家陪陛下玩了会儿。   窗外雨势渐大,噼里啪啦的砸到玻璃上甚至有点吵。他抱着猫走到窗边向外看去,整座城市都在被暴雨冲刷,夜色里万千霓虹彩灯被晕染得朦胧模糊。   陡然间无端生起了股不太好的预感。   他曲起指节抵了抵眉骨,正思索着什么,被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陛下被铃声惊到,喵了一声后便从他臂弯里跳了下去。   柏翊任它满客厅的乱窜没再理会,走过去两步弯腰把手机拿起来,显示是方骏礼的电话。   他随手接起附到耳边:“什……”   没等他一句话说完,耳畔就先传来方骏礼急炙张惶的声音。   “赶紧来啊翊哥!你老婆跟人打起来了!!”   柏翊表情瞬间僵住,甚至不由地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   他急急赶到火锅店时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   心情不但没有平复,甚至更焦躁了。   柏翊直接把车停在店门口,伞也懒得撑,熄火下车就踩着地上的水洼向店里走。短短几步路,暴雨就已经将他头发淋得半湿。   踏进大堂,他第一眼就找到了鹿茗。   她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照片里高高的马尾已经散开了,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她安安静静地坐着,甚至一动不动,手里捧着一只纸杯,身边围了好几个陪着她的女生。   再旁边一圈就是男生们了,柏翊合理判断他们应该都是同个社团的。   刚给他打电话的方骏礼此时也站在人堆里,看到他过来后,方骏礼首先抬了下胳膊:“翊哥!”   这一声喊得响亮,也瞬间吸引了多数人的注意。   包括鹿茗。   柏翊看到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红红的眼睛遥遥看过来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只无形的手重重捏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加快步子,但少女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想都不想便作势朝他跑来。   她脚步甚至有点踉跄,手里虚握着的纸杯在起身时没抓稳掉了,杯子里的半杯温水在地上溅开一朵不大的水花。   柏翊连忙张开双臂把她接住搂进怀里。   “受伤没有?”   他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背,声线却又沉又哑,仿佛在极力克制压抑着什么。   鹿茗把脸埋进他那沾了些许湿气的大衣里,沉默着缓缓摇了摇头。   明明不管是被黄毛用力扯着头发,还是后来面对程遥遥他们的安慰,她的情绪一直都是生气愤怒居多。可在听到柏翊的名字时,忽然就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   似乎心里某个坚固的角落破了一个口子,里头原本藏匿的情绪逐渐流了出来,尤其是被他用力拥住后,那本来只有一点点的委屈好像骤然被放大了千万倍。   她攥紧他大衣前襟的纤细手指隐隐发着抖,很想说些什么,开口时却只能发出一声又细又软的呜咽。 第43章 .   鹿茗虽然说也不完全是被宠着长大的,但被别人这么欺负的经历从小到大也算是头一遭。   不过刚才在事态严重起来之前,附近的服务员就眼疾手快地跑过来制止了,所以除了头发被黄毛扯得生疼之外,她没受什么别的伤。尽管这样心里却依然感觉委屈得无以复加。   她本来还觉得能努力把情绪绷住,可在看到柏翊出现的那一刻,好像突然就觉得有了依靠一样,心里踏实下来的同时忍了好久的眼泪也开始止不住地掉。   她闷在他怀里低低啜泣了好一会儿,然后听见头顶传来柏翊没有温度的声音。   “人呢?”   鹿茗抽噎了一下,刚想把脸抬起来,下一秒却被他温柔却强势地按了回去。同时他温热的手掌开始一下一下地顺着她后脑的头发,像是在轻轻安抚。   与此同时身边传来方骏礼的回应:“那孙子本来一直在叫嚣,十分钟前被他几个朋友拽着跑了,估计是见人太多,而且酒醒了点吧。”   柏翊“嗯”了声,语气依然冰冷:“长什么样拍下来了么。”   “这我没拍。”   “那就调监控把人找出来。”   “行,我去跟老板说声。”   “先不急这个,你喝酒没?”柏翊垂下眼,眸底翻涌的戾气在看到怀里的人后瞬间又消散。   “一滴没喝。”方骏礼摇头,很快心领神会,“要我帮你开车?”   “嗯。”   鹿茗情绪缓的差不多了,再次试图把头抬起来。   柏翊这次没再压着她,松开手任她站直后,随即快速脱下自己的大衣直接把人从脑袋开始盖住。   小姑娘刚才哭得有些狠,这会儿鼻子眼睛都是红的。眼前像是被蒙了层水雾,眼角还挂着一小颗摇摇欲坠的泪珠,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湿润,又稍微整理了一下裹在她身上的衣服,所有动作都轻得不行,好像生怕用力一些就会把人弄疼似的。   她那么娇娇小小的,连随便捏一下都能留下红印子……   柏翊低着头,语气放柔:“我们先回去。”   鹿茗哭得鼻子发堵,用力吸了吸,点头之后又想起来:“我的包还没有拿。”声音沙沙的,细听之下还是能听出淡淡的哭腔。   一旁的方骏礼连忙表示:“我去拿我去拿,你俩先去车上坐着就行。”   鹿茗几乎是被柏翊带着向外走,在门口轿车后座的车门被拉开时,她站在车旁又停住:“还没有跟社长他们道别。”   柏翊抿着唇,防止她撞到脑袋,一只手挡在车顶边缘,另一只手半推着让她坐进去。   “没事,”他面不改色,“你方学长会帮你道别的。”   鹿茗又抽噎了一下:“……”方学长要干的事是不是太多了。   送她坐进去后,柏翊又冒着雨绕到另一边的后门进来。   他伸手拿过放在前座的纸巾盒,鹿茗道了声谢才接过,然后一边擦眼泪一边逐渐产生后悔的念头。   ……刚才是不是哭得太夸张太矫情了。   ……就这么点小事就委屈成这样,心理也太脆弱了,好丢人。   ……学长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   面上的泪痕大部分都干了,擦也擦不掉,反而皮肤绷得难受。她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默默叹了口气,刚抬眼侧目,就对上了身边人定定的目光。   原本盖在她头顶的大衣现在下移了些,变成披在肩上的样子。   柏翊忍不住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和的声音里带了点沉:“真没受伤?”   鹿茗乖乖地摇头,没等他问便自觉地把事情经过简单讲了一遍,虽然因为情绪原因导致中间语序有点混乱,但总体并不影响理解。   “……就是这样,”她断断续续地说完,又眨眨眼,好像突然产生担忧,“我这样算是打架斗殴吗?”   柏翊唇线绷得平直:“他寻衅滋事,你显然属于正当防卫。”   鹿茗默了默:“可是是我先砸他冰淇淋的。”   “那你为什么会砸他冰淇淋。”   “因为他摸我脖子……”   “所以砸冰淇淋都是轻的,”他面色微沉,平静无澜的口吻中透着狠戾,说出来的话仿佛不带半分玩笑,“连手都管不住,不如直接砍了。”   听懵了的鹿茗:“……”   刚拉开驾驶座的门坐进来、只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方骏礼:“???”   他把帮忙带回来的鹿茗的外套和包向后递过去,然后咽了咽口水,斟酌着劝道:“我肯定是不怀疑你有这个本事,但是殿下,咱就是说,那孙子是不是…罪不至此啊?”   柏翊凉凉地掀了掀眼皮。   方骏礼果断给自己的嘴自动加上拉链,开始发动车子。   柏翊把鹿茗肩上自己那件沾了雨水的大衣拿下来,又把她的外套给人披上去。   少女任他摆弄,一动不动乖得不行。   好一会儿柏翊才听她弱弱的开口。   “学长,”她看着他的眼睛,慢吞吞地说,“现在是法治社会……”   柏翊眉梢微挑:“所以?”   鹿茗吸了一小口气,义正言辞:“所以你不能做这种事。”   “哪种事?”   她眼睛瞪大,非常认真地对他强调:“就是…就是砍别人手这种事啊,你又不是□□!”   柏翊终于被她逗笑,眼见小姑娘腮帮子都要气得鼓起来了,他忙颔首安抚道:“好好,不会做的。”   她仍不太放心:“那你要做什么吗?”   “你不用操心。”柏翊眼睫半垂,淡声说完后,又轻笑着给她吃定心丸,“我保证肯定遵纪守法。”   “……”   车外的雨势似乎小了点,至少比之前宛若银河倾倒的阵势要温柔很多了。   柏翊不动声色地转移着话题:“期末都考完了?”   她点头:“下午考完的最后一门。”   “那寒假有什么计划,”他佯装自然地提到,“比如再去泡次温泉?之前不是觉得遗憾么。”毕竟他上次就提前说起过自己有个开温泉旅店的朋友。   鹿茗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想到自己假期已经被决定好的安排后只觉得郁闷:“计划就是考驾照。”   显然柏翊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停了两秒才问:“已经报名了?”   “是的,”她长长叹出一口气,一条一条开始数,“教练早上就加我微信了,说让我明天先去体检,然后他要给我安排理论学习什么的,听说还要去上几天课。”   “不难的,放轻松点。”   “我也不怕考理论,但是我担心上路,要是开不好车撞到哪里怎么办呀。”   “那种事概率很小的,教练车的副驾都有刹车。”   “这样啊……”   作为开车工具人的方骏礼后半程是一路听着后面两个人聊学车聊过去的。   ……所以说为什么这种话题也能聊一刻钟啊,你们真的是有点无聊啊!   直到熟门熟路地把车开进太子家的地下车库,把车稳稳地停在车位之后,方骏礼才半回头看向他们。   柏翊向他点头:“谢了,雨挺大的,车你直接开走吧。”   反正太子殿下的豪车众多,方骏礼也没跟他客气,坐在驾驶位连安全带也没解。   鹿茗也抱着自己的包乖巧地对他道了声谢。   “不客气哈,”方骏礼笑眯眯地摆了摆胳膊,然后在他们准备开门下车前,还是忍不住提了句,“但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啊。”   柏翊斜他一眼,那句无情的“那就别问了”就快冒出喉咙了,身边的小姑娘却先一步歪了歪脑袋大方开口:“你问呀。”   方骏礼也不嫌这么大幅度扭脖子的姿势累得慌,倒是异常兴致勃勃。   “说实话这问题憋我一路了,我就是想知道,你俩到底在没在一起啊?”   他是真的好奇又费解!   要说没在一起,这一路俩人的相处跟一般情侣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但如果在一起了,以太子之前收到一束花都要暗戳戳发朋友圈明骚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不立刻昭告天下!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后座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柏翊率先反应过来,闲闲回他:“还没,怎么了,跟你有屁关系。”语速又快又直接。   方骏礼:“……”   为什么还没这种话你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咋的现在都还没把老婆追到这件事让你很自豪吗?   他还想说些什么,太子却完全不给机会,直接开门下车了。   还坐着的鹿茗眨了眨眼,然嘴唇才刚翕动,下一秒自己这边的车门就被从外打开了。   柏翊一如之前搭着车门,先把她怀里的包拎了过来:“走吧。”   于是她只能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最后只对方骏礼道了句“学长再见”。   电梯一路从地下车库往上升的过程很安静,期间也没在任何楼层停留。   鹿茗一直虚虚望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显示屏,虽然对晚上发生的糟糕事已经不再介怀了,但哭过一场之后的眼睛仍旧肿肿的,想必是没那么快恢复。   她一言不发,表情像是心不在焉,又貌似在若有所思。   柏翊还以为她是为刚才方骏礼的话感到别扭,直接开口安慰让她不用在意。   “叮”的一声,按下的楼层到了。   电梯门打开,他先迈出去,然后抵着门框等她出来。   鹿茗咬着嘴唇,在走到他身边时,终于下定决心般开了口:“其实我也想知道。”   “嗯?”柏翊微微向她侧着脑袋,“想知道什么?”   她站在原地,白皙的脖颈逐渐蔓延绯红,眼神有些闪躲,好像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即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面上的烧意和赧然,她还是鼓气勇气说了出来。   “就是…什么时候在一起……”   这是柏翊今天晚上第二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半身僵直,眼底似乎透着些许错愕,原本想脱口向她求证一句“什么”,但眼前女生面染桃红的模样让他下意识地顿住,同时心脏跳得飞快。   少焉,他像是终于找回了声带似的,干涩着开口:“我以为,决定权在你。”   鹿茗垂着脑袋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其实心里已经感觉难为情到不行了,甚至怀疑自己脸上再烧一会儿头顶就要冒青烟那种。   但在听到这样的回答后,她又不知道是哪来的冲动,瞬间又把头抬了起来。   “学长!”什么决定权一直在她这儿……   她眉心蹙起,鼓着双颊,像只生气的小河豚。虽然细软的嗓音委屈又娇嗔,但依然口齿清晰、吐出的话语一字一顿。   “那你倒是问啊!” 第44章 .   周围静得仿佛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柏翊脚下微动,下意识地向她靠近半步。他呼吸滞着,喉咙不住地阵阵发紧,好不容易才勉强找回声音。   “是我理解的那样吗?”   鹿茗抿着唇没吭声,眼睛看着地面,露出的耳尖红得能滴血。   他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忽然倾身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背,不由分说地将人直接压在电梯边的墙上。   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在头顶,鹿茗一时慌张,被迫抬起下巴无措地看向他。她伸手想把近在咫尺的人推开,但任凭自己如何使劲,对方就是纹丝不动。   男人那双漆黑的瞳仁执着地看着她。   鹿茗推了半天,最后还是自己累得放弃。   她有点泄气般把抵在他胸膛前的双手垂下,眼睛一瞬不瞬地凝着他外套的某颗纽扣,半晌,细软的嗓音压得极低,终于闷闷地吐出四个字。   “你烦死了……”   柏翊感觉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紧接着又是一阵汹涌狂乱的动如擂鼓。   他控制不住地弯起唇,仍然搭在她背上的手向前带了带,温柔地把人揽抱住。   鹿茗本来还想挣扎,但在听见他开口时又突然不动了。   柏翊搂着她,下颌抵在她耳边,声音低哑着说了句:“对不起。”   他手上的力道更甚,继而又郑重其事地开口:“我喜欢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好像一片虚渺飘扬太久的羽毛终于徐徐触地。   鹿茗耳膜一阵细细麻麻的痒,指尖微微颤栗,没忍住,还是慢慢抬起手,纤细的手指缓缓攥住他后背的衣服。   勉强矜持了几秒,最终顺从地把脸埋进他温暖的怀里。   怀里的小姑娘虽然没吱声,但柏翊清楚地感受到她在自己怀里的小脑袋上下动了动,显然是点头了。   他熨帖地舒了口气,按捺不住地想将人抱得紧。   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刻的心情。   只不过还没澎湃太久,一旁的电梯忽然发出一声熟悉的“叮”。   有人上来了。   鹿茗率先反应过来,心里一下子觉得紧张不已,连带着手上的力气也不知不觉变大。   才刚在一起半分钟就被女朋友重重推开的柏翊:?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一对互相搀扶的年迈的夫妻。   老人们蹒跚地走出来,见到门口站着的两个年轻人,还以为他们是在等电梯下楼,便和善地冲他们眯眼笑笑。   鹿茗脊背挺得笔直,面色也涨红,一副做了坏事被大人抓包的心虚感。   直到目送老人们慢悠悠地走进西边的那户家门,她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接着回头,却对上柏翊似笑非笑的眼神。   “为什么紧张?”他细密的眼睫压下来,狭长的丹凤眼透着一股成心。   她不敢看他,小声道:“影响不好。”   “怎么不好了,有什么不好的。”   柏翊清了清嗓子,又上前拉过她的手,语气变得极其理所当然,“我抱我女朋友而已,到底哪里不好了。”   “……”   一连强调这么多次,鹿茗很难听不出的蓄意的成分。   被他牵着的手试图挣了挣,发现挣脱不开后,又用另一只手去扯他外套的衣角。   “……知道了,学长你不要再说了呀。”   尾音软塌塌的,柏翊简直快被她撒娇的样子可爱死。   ……   鹿茗进过他家那么多次,但这一回却是以女朋友的身份。   她有点恍惚,连在玄关抱起扑过来迎接自己的陛下时,揉着它柔软的肚皮她仍然觉得不太真实。   换了拖鞋,抱着猫去沙发上时,她悄悄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柏翊。   为什么学长看起来就很自然……   她默默吸了口气,暗自安慰自己都是成年人了,谈个恋爱而已不至于那么紧张。   殊不知很快去厨房的柏翊趁着倒热水的时间反复深呼吸好几次才逐渐让心情平复。   他拿着杯子回到客厅,就看到女生已经抓着猫的一条前腿,认真地检查它指甲的长势了。   她怀里的陛下似乎已经一脸麻木。   真是,仿佛变成她每次过来时必备的环节了。   柏翊笑了笑,走过去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又在沙发边蹲下来,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怀里陛下的脑袋。   “陛下的指甲又长了。”   他“嗯”了声,顺势告状:“沙发都被它抓破了。”   鹿茗把猫往上提了提:“那我现在就给它剪吧,指甲刀放在哪里呀?”   “应该是被家政收起来了,我去架子上拿。”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个指甲剪的尤其慢。等小猫咪前肢后肢加起来一共十八个指甲都剪完后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为这个家付出太多的陛下终于忍不了了,宛如抗议般不满地喵了几声后就从鹿茗怀里跳了下去,然后熟门熟路地快速跳上属于自己的猫爬架。   柏翊这才发现窗外的雨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他看了眼手机的时间,竟然都快十点了。   鹿茗显然也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大概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都让她忘了注意。   这个点,学校是不可能来得及再回去了,况且说实话她其实也不太敢一个人的时候住四人寝,而且还是在晚上发生了“打架”这种事后。   家倒是很近,可是许怀砚今天也在家。   她下意识地曲起指节碰了碰自己的眼眶,每次哭得稍微厉害一点,她的眼睛都必然要肿一晚上才能消退。被哥哥看见肯定要被他抓着盘问,从小到大她每次哭过都瞒不住许怀砚。   她又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正犹豫着,柏翊忽然开口。   “累了吗,今天早点睡?”   他的口吻太过自然,以至于让鹿茗感到措手不及,好一会儿才愣愣地问:“睡…哪里?”   柏翊在她看不见的背后握紧了拳头,面对她时却状似坦然。   “现在太晚了,在我这儿对付一晚,床单被子每天都换的,很干净。”   虽然努力表现得淡定,可说出来的话却明显要比平常琐碎很多,就算捂住喉咙也堵不住的紧张感。   好在同样心脏怦怦乱跳的鹿茗也根本发现不了,她突然开始觉得自己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磕磕巴巴地:“住、住你家呀。”   柏翊摸不准她这语气是问句还是肯定,便也模棱两可地“啊”了一声。   一阵掺杂着暧昧气息的尴尬沉默。   终于还是柏翊心一横,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洗漱用品都有新的,我去拿。”   直到身后传来小姑娘软软的一句“麻烦你了”,他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鹿茗看着他走进房间里,这才忍不住摸上自己热得不行的耳垂,喉咙里溢出一声细细的嘤咛。   ……其实不是没有别的方案,比如她可以去附近的酒店住一晚,哥哥平时不常住的那套房子离这儿也不远。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好奇怪,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柏翊的房子虽然大,但房间却少。他也没有让别人留宿的习惯,因而从最初装修时就划掉了次卧的设计,简而言之,这就只有一间主卧。   不久前她还被带着在他家转过一圈的来着,鹿茗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把卧室让给自己之后他睡哪里呢,想到这里她抱着崭新干净的毛巾刚想说话。   柏翊仿佛猜到她的想法,直接直言:“书房也有床。”   就是小了点,跟宿舍的床板差不多大,本来也是为偶尔工作时太累随便躺一下而准备的,没想到今天倒是意外派上用场。   鹿茗显然还是过意不去,于是自告奋勇:“要不我睡小床吧!”   她满脸认真,还有理有据的,“我个子比较小嘛。”   柏翊无奈地看着她,唇角止不住地弯了弯。   “你是说,我睡主卧,却让女朋友睡书房。”他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而后眼睫微扬,低下头凑近她,同样认真地反问,“那我还是人吗?”   鹿茗:“……”   等小姑娘终于乖乖进了浴室,柏翊也终于有机会搭上自己左胸。   ……再继续以这个频率跳下去,他怕不是今晚就要得心脏病。   临睡前柏翊重新倒了杯温水给她,等她接过杯子后,又抬手揉了揉她松软的发顶,柔声轻哄:“放心睡吧,明天我带你去体检。”   其实要是他不提,鹿茗自己都快把还要去体检这件事给忘记了。   “学长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我是老板。”   “唔?”   “所以我不想上就不用上。”   她眼睛睁大:“那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柏翊轻笑一声,“其实我光躺着就能收钱。”   鹿茗显然没信,眉心都快皱成川字,一本正经的说教张口就来:“当然是工作更重要啦,体检那么简单我自己就可以去啊,但是工作没完成就会耽误整个公……”   柏翊直接打断:“刚才说什么?”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第一句。”他轻声提醒。   “我说,当然是工作更重要……”   “嗯,”他忽然捏了捏她白嫩小脸,眉梢挑起,“谁告诉你的?”   末了没等她出声,他又认真道:“当然是女朋友最重要。”   鹿茗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明是一句谁都会讲、没什么实质份量的哄人漂亮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又不太一样。   又意识到他一晚上都把“女朋友”这三个字挂在嘴边,好像逮着机会就要说一遍似的。   “学长,”她白皙的面上越来越红,喊了他一声后,过了半晌才小声说,“你不要……”   她声音实在太轻,柏翊没听清后面的,弯腰俯低半身:“不要什么?”   鹿茗抿了抿唇,有点纠结但还是鼓起勇气、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   “你不要恋爱脑啦!”   “……” 第45章 .   不出意外,他今晚大概率是会失眠。   书房的小床靠墙,床板宽度对于成年男性来说是简单翻个身都容易掉下去的程度,柏翊一动不动地平躺着,胳膊曲起置于脑后,也不嫌冷,被子只盖到腹部以下。   睁着眼默默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许久,窗帘厚密到透不进一丝光,然后越盯越清醒。并不是认床或睡得不舒服,他很清楚是因为什么。   他女朋友就躺在隔壁。   他那么可爱,那么乖的女朋友。   黑暗中,柏翊清晰地听见一声“啧”,由他自己发出的。   他舌尖抵着后槽牙,极力想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可不管再怎么努力绷住,唇角却还是止不住地要向上扬起。   这谁忍得住不笑。   反正他忍不了。   不过等明天就不能笑得这么明显了,他轻轻抓了两下头发,又缓缓长吁一口气。   免得再被小女朋友指责恋爱脑什么的。   就这么思绪一茬接一茬地想了半个多小时,柏翊刚准备闭眼酝酿睡意,突然敏锐地察觉隔壁卧室的房门被慢慢打开了。   他顿了两秒,果断翻身下床。   打开书房的门,正好看见鹿茗正扒着卧室的门框,一副蹑手蹑脚准备出去的模样。   她身后卧室明亮的白光大片大片倾洒出来。   柏翊低头看了眼,小姑娘连拖鞋都没穿,不过有好好穿着袜子,加上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倒是不担心会着凉。   “怎么了?”   鹿茗对他也同一时间开门出来吓了一跳:“啊,我有点睡不着。”   “认床吗?”   “不是不是,”她摆摆手,又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是我今天不想自己睡。”   柏翊猛地一愣。   小姑娘紧张地咬了咬嘴唇,眼神不安地闪烁,似乎是纠结好久才做下的决定:“所以我就是想来问问你。”   突然心跳乱了,他喉结清晰地上下滚了一圈,看向她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开口时甚至发现自己声音哑得过分。   “……所以?”   鹿茗没意识到自己表述中的歧义,也没察觉他语气里暗含的深意,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巴着,神情天真烂漫的撒娇恳求。   “所以就是…可不可以…今晚让陛下陪我一起睡呀?”   “………………”   柏翊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   隔天清早。   鹿茗长到十八岁,第一次享受到了被猫咪踩奶叫醒的服务。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对上趴在自己被子上陛下的漂亮猫眼时,下意识地笑了起来。接着就从被窝里伸出手搂住白猫,又主动把脑袋凑过去贴脸蹭了蹭它柔软的毛。   “早上好啊乖乖。”连声音都还透着一股浓浓的沙哑睡意。   洗漱完出房间时,柏翊已经在客厅了。   这回她声音精神元气了:“学长早上好。”   “早,睡得怎么样?”   他原本在低头看手机,听见声音后先是抬眼看向鹿茗,温润地打过招呼。接着视线下移,轻飘飘地给了她怀里的白猫一个冷淡的眼神。   陛下懒洋洋地晃着尾巴,无所畏惧的用睥睨的眼神看了回去。   “睡得很好,”鹿茗笑盈盈地点头,“陛下也超乖的。”   柏翊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面上却保持温和,走过来把她怀里的猫一把拎起:“它应该是饿了,我去倒猫粮。”   鹿茗立刻跃跃欲试:“我也可以喂,我还没有在这边喂过它呢。”   “不用,”他微笑着对她颔首,“一会儿我订的早餐要送到了,帮我去门口接一下。”   得了另外任务的鹿茗果然不再执着喂食的事,爽快应了声好。   宠物的食盆和水盆都被安置在靠近阳台的墙角,每天陛下在饿了之后或者预感要吃饭之前都会习惯在阳台这边来回打转。   柏翊不紧不慢地蹲在食盆前给它倒猫粮。   大概是嫌他今天动作太慢,陛下还连着喵了好几声催他。   他假装没听见,慢吞吞地倒完猫粮又给它慢吞吞地倒水,也是在这时,大门的门铃响了。   他耳朵微动。   鹿茗没想太多,听见声后很快便小跑去玄关开门。她也没想着朝猫眼看一下,毕竟柏翊一开始就说了是早餐,她对此毫不怀疑,所以在刚打开门时才会格外猝不及防。   迎面是一束巨大的红玫瑰。   她不由地后退了小半步,眼底盛满了意外惊讶。   花束大到一开始连捧着它的外送员小哥都被挡得看不见人影,直到他暂时把花小心翼翼放到地上,自己的脸才终于露出来。   小哥黝黑的脸上挂着爽朗的微笑:“您好,请问是鹿茗小姐吧?”   鹿茗小姐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小哥又是一声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收据和圆珠笔递给她,“您男朋友给您订的玫瑰花麻烦签收一下哈。”   她下意识地半回头看向客厅方向,某人仍然蹲在阳台的墙角不为所动地给猫倒水。   门口的小哥又把收据向前递了递。   鹿茗连忙先接过单子,把纸压在门板上,快速签完名后再递还给他。   “得嘞,来鹿小姐您的花请接好,”小哥动作利落地把收据和笔又往口袋里一塞,弯腰重新把巨大的玫瑰花束捧起来,非常郑重且仪式感很强地把花交给她,一连串的祝福语也是脱口而出,“祝您二位感情顺风顺水幸福美满百年好合哎!”   “谢、谢谢。”   被一大束花压得几乎站不稳的少女艰难地道谢。   她捧着玫瑰压根都看不清前面的路,踉踉跄跄地从玄关回到客厅后,好不容易才把花放到茶几上。直起腰时都已经开始累得喘气。   这才从阳台踱步回来的柏翊微微挑眉:“谁送的花。”   他连演都不带演的明知故问模样实在是太直白,鹿茗双手叉在腰上,腮帮子鼓着气佯装怒视他。   虽然还没对视几秒,她就首先没绷住兀自笑了出来。她晶亮的眼睛弯如月牙,白皙透亮的面颊浮着淡淡的粉红,像是一朵初春的早樱。   “那你骗我是拿早餐。”   柏翊也跟着唇角勾了勾:“早餐早就放在厨房了,是你自己没发现。”   “……”她一时语塞,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干脆低头看花不看他。   今天天气久违地放晴,上午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洒进来,茶几上每一朵玫瑰都格外娇艳欲滴。   柏翊向她走近,手掌轻轻在花瓣上拂了拂:“还没回答我,谁送的花?”   “不知道。”鹿茗存心不想顺着他说,转身就准备往厨房走。   虽然还没走一步肩膀就被人向后揽了过去。   柏翊勾着她的脖子,毫不费力地把人锢在怀里,他眼睫垂下,脑袋故意压得很低,开口时温热的呼吸便洋洋落在她颈间。   “真不知道?嗯?”   鹿茗抬手扒在他手腕上,脖颈皮肤传来的痒意让她不住地想侧头去躲,奈何他力气实在太大无法撼动,便只好缩着脖子连连摇头。   “知道啦,”她红着脸,好半天才小声应他,“……男朋友。”   某人虽然耳根也渐渐蔓延红热,嘴上却依旧不依不挠:“没听见,再说一遍是谁送的。”   “……”   她不挣扎也不顾害羞了,干脆仰起下巴,直接附在他耳边用力地再次重复,“我说!是我男朋友送的!这回听见了吗!”   女生酥甜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砸进他耳朵里,柏翊眸光微缩,锢在她肩骨的手臂顷刻收得更紧。   他侧过脑袋面对她,一时间两个人的脸靠得无比近。   近到被迫对视。   近到鹿茗第一次那么清晰地观察他眼角的那颗泪痣。   她忽然心头一痒,好像被一根羽毛轻轻刮擦了一下心脏,随后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她珠圆小巧的耳垂动了动,被她自己咬过的下唇泛着淡淡的润泽。   柏翊细细看着她,鼻尖隐约嗅到了一股浅浅的甜香,也不知道她是吃了多少糖长大的。   某股无言的冲动骤不及防地上涌。   他眼神刚暗下来,却突然看见小姑娘长长的睫羽在微微颤动着。   于是那股冲动又猛地止住。   “吃早餐去了。”   鹿茗原本心都悬起来,眼睛也随时都准备闭上了,却在紧张到不行的临点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同时自己的发顶又被温柔地拍了两下。   ……诶?   她眼睛睁得更大,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终于懵懵懂懂地反应过来。   接着便有一股极其浓郁想要捂脸的羞耻感油然而生。   还、还以为……   ……   体检在驾校指定的医院做,项目不多,而且都很简单,整套流程做完比想象中要快很多。   拿了报告后鹿茗又去问过教练接下来她要做什么,教练约莫是很忙,隔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一句,让她今天把身份证复印件和本人照片也一齐准备好,明天他再来联系她。   这些材料鹿茗之前在大学报名时就准备了好几份,多余的那些现在也还在家里抽屉里放着,也不需要再去弄新的。   于是她今天就自由了。   他们早餐吃得比较晚,即便现在中午了也不觉得饿。   从医院出来,柏翊边开车边问她想去哪儿。   鹿茗把体检报告检查过一遍后才叠好收进包里。   “都快到下午了,学长你真的不用去公司吗?”   柏翊面不改色:“不用。”   然后身边传来小姑娘一板一眼的规劝:“还是去吧。”   “我就是不想去呢。”   鹿茗感觉这种任性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怪怪的,但还是软着嗓子:“公司需要你呀。”   柏翊忽然觉得他们这段对话好像有点耳熟。   片刻他很快想起来,貌似在他们家里,夏女士每天几乎就是这么赶丈夫去上班的。   夏女士嘴上一般也是“公司需要你”、“工作更重要”、“不要耽误生意”这种话说得好听,实际上柏翊可太了解自家母亲了,她就只是嫌丈夫在家晃太久碍眼,还影响她做美容练瑜伽以及和各位太太一起喝下午茶打麻将的行程而已。   思及此,太子的眼神产生了一丝丝微妙的变化。   前方红灯。   刹车停下后他转过脸,深深地看了自己女朋友一眼。   被他盯得茫然的鹿茗刚想问怎么了,紧接着就被他伸过手来捏了把自己脸上的肉。   疼倒是不疼,但足以让她眼含控诉:“做什么呀,不去就不去嘛。”声音又软又糯。   柏翊一顿,收回手之前,拇指指腹轻轻在她面上蹭了一下,他明明都没舍得用力,她脸上还是留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浅浅红印。   怎么能生得那么娇气的。他这么想着,却忍不住莞尔。 第46章 .   最后还是去了公司。   柏翊本来连去哪家影院、看什么电影、坐哪两个位置都选好了,却在最后支付界面时手机卡了一下。   有电话打进来,来自他人高马大的赵特助。   柏翊握着手机的手顿了片刻,身边女朋友倒是先传来催促的声音。   “接呀。”   “……”他接了。   再半个钟头之后,他们就从商场瞬移到了公司楼下。   直接从地下车库的电梯上楼,并不需要经过前台。   太子在车库下车时还百般不情愿:“才第一天……”   鹿茗没听清他嘴里具体嘟囔了什么,不由分说地扯着他的胳膊把人拉进电梯,又主动地按了他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柏翊面无表情地靠在轿厢一侧。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看到过的一个笑话,便趁着电梯上升这段时间,歪了歪脑袋跟他讲了:“学长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人不想去上学的段子?”   他抬了下眼皮:“什么段子?”   “是这样的,”鹿茗作古正经地开始凭着记忆复述,“就是有一个儿子早上不想去学校,妈妈问他为什么不想去,儿子说那是因为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都不喜欢他。但是妈妈对他说你必须要去学校,儿子就问为什么。”   “然后妈妈说‘因为你已经五十二岁了,而且你是校长’。”   她一本正经地把短短的故事讲完,末了自己先没忍住笑了起来。   柏翊:“……”   他维持了两秒不笑,而后还是没绷住,唇角微扬,又伸手在她脑袋上稍稍用力乱揉一通:“含沙射影?”   “……哪有。”鹿茗弯着眼试图偏头躲开他的手。   小打小闹间,电梯门开了。   正好站在门外目睹的赵特助:“……”   职业素养很高的他果断装作没看见眼前小情侣的互动,一本正经地把手里一沓文件递过去:“老大会议室都准备好了。”   柏翊颔首“嗯”了声,一手接过文件,另一只手才不紧不慢地从女友头上拿下来。   相较于瞬间脸红的鹿茗,他淡定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牵起她的手后一脸从容地走出电梯。   今天临时安排的会还挺重要的,柏翊估计没个三小时结束不了,把女朋友安顿在自己办公室后,临走前他不忘叮嘱:“有事发消息,我没及时回复的话就找外面秘书组的人。”   鹿茗坐在熟悉的小沙发上连连点头。   忽然想起今天没吃午餐,他又道:“饿了可以点外卖,备注留我的名字,楼下前台会帮忙送上来的。”   她再次乖巧应下。   但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鹿茗无奈地站起来,干脆抵在他背上,边推他出门边拖着长音:“赶紧去吧学长,大家都在等你——”   柏翊其实最后只是想告诉她自己老板桌上电脑的密码,让她无聊可以玩会儿而已。只不过没来得及出口,懂事过头的女友就飞快地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等在门口再次目睹一切的赵特助:“……”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感觉小老板娘变强势了不少呢……   柏翊凉凉地瞥他一眼:“走啊。”   “好的老大。”假装没看见老板刚才是被赶出来的,赵特助眼观鼻鼻观心应得飞快。   ……   事实上柏翊对于她可能会饿这个担心属实是有点多余。   等他开完这个冗长的会议,步履匆匆地赶回办公室时,一推开门就看到小姑娘窝靠在沙发上同时周围被零食包围的场面。   除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吃的以外,她手里还捧着一个红色的iPad,背后、腰后、脖子后、肚子上、胳膊下还都放着柔软的靠枕,她整个人此时仿佛就跟陷进了抱枕堆里一样。   柏翊:“……”   “你回来啦。”这是来自艰难地从抱枕堆里坐直的鹿茗。   此时已经斜阳西下,办公室里没开灯,昏黄的霞光洒在她身上,像镀了层柔和的光晕。   见他目光落在自己周身那堆东西上,鹿茗忙解释:“这些都是你的秘书姐姐们送进来的,iPad也是。”   猜到了。柏翊俯身把某一个快要掉下沙发的抱枕推了一下,默了一瞬,又把那个抱枕以及沙发上的几大包薯片虾条一起搬到桌上,勉强给自己空出一片可以落座的地方。   坐下后扫了眼前面的垃圾桶,里面基本上都是一些甜食包装袋。   “完全不怕蛀牙是吧吃那么多糖。”   “糖果我就只吃了两颗,”鹿茗理直气壮,然后才一点点补充,“还有一块巧克力、一袋小泡芙和几块曲奇饼干。”   柏翊几乎想扶额,又没办法说她,便想把投喂这些东西的人找出来:“谁送的还记不记得。”   鹿茗努力回想了一下,最后摇头:“具体不记得了,但都是很漂亮的小姐姐。”   他眼皮一跳:“有很多人进来送过?”   “有大概…十二三个人进来过吧。”她眨了眨眼。   十二三个人是什么概念。   公司秘书组算上组长副组长总共也才十个人,刚才开会还带走了四个,也就是说除了外头剩下那几位之外,其他楼层的员工也来过。   柏翊倍感头疼地揉了揉眉骨。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全公司当成国宝来围观的小女朋友还一脸天真烂漫地问他:“大家给了好多吃的,我过意不去,可不可以买几杯奶茶作为回礼呀?”   他扯了扯唇角,安慰道:“没事,我帮你回。”   鹿茗好奇:“你怎么知道是谁呢?”   柏翊轻呵了声笑:“当然是看监控。”   她“哦”了声,葱白的手指无意识地勾住膝上抱枕的流苏,犹犹豫豫地问:“学长,经常有人送零食给你吗?”   夕阳渐渐隐匿,天□□晚,室内的光线也愈发昏暗。   柏翊准备起身去开灯的动作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坐回来,眸底隐隐透着星亮。   又故意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事实啊。”鹿茗挺了挺脊背,侧身面向他,坐得更端正,“你看我一共就来过你办公室两次,两次都被送了好多零食。”   那概率可不就是百分之百吗。   她甚至都已经脑补到学长每天上班、每天被络绎不绝的漂亮姐姐们送零食的画面了。   想到这里,她手上的流苏不自觉勾得更紧。   她自己没发现,柏翊却是将她默默不高兴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本来还想逗逗她,但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溢出喉咙的笑意,再一次上手捏她脸:“怎么这么可爱啊我女朋友。”   他女朋友果然向他瞪起眼。   “没有,从来没有被送过什么小零食。”他唇边带笑,却口吻认真地解释。   鹿茗不太信:“那我来的两次都收到了。”   “是啊,你来了两次都收到了,我以前几乎天天来上班也没收到过一次。”柏翊轻轻哼笑着,把话头抛还给她,“那你说她们究竟是送给谁的?”   她愣了愣。   继而他又添了把火:“还不信就让赵特助进来作证好了。”   说完柏翊作势就要去打内线电话,鹿茗把他拉住:“别别别!”为这点小事专门麻烦人进来跑一趟什么的,也太尴尬了吧!   何况她本来就已经信了。   他眉梢微挑,眼里满是笑意,也没告诉她其实大家不给他送的根本原因是他们不敢,毕竟他在公司的脾气可没她想象中那么好。   冬季傍晚天色暗下来的速度特别快,柏翊重新站起来去按电灯开关,鹿茗顺势问他晚上还要继续工作吗。   “不用,剩下都是他们的活儿,”他坐回来,余光看见她手里捧着的平板里定格的画面,“把这集看完再走吧。”   他去开会期间鹿茗无所事事,正好外面的秘书小姐姐贴心地送了个电量满格的平板进来,她干脆就挑了部之前就想补但一直没时间的动漫来看。   一集动漫二十多分钟,她看到一半的这集进度条还剩下三分之一,再去掉ED最多五分钟就能看完了。   “《在魔王城说晚安》,学长你看过吗?”   柏翊咳了声,实话实说:“没有。”   他现在深刻地理解了“撒一个谎要用千万个谎来圆”这句话的含义,他甚至觉得要不了多久自己那所谓老二次元的人设就要彻底崩塌了。   好在鹿茗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点头:“我也感觉你应该不怎么看这种类型的番,不过我觉得很有意思。”   她在平板上点了继续播放,同时身体向他那边靠了靠,稍微倾斜屏幕的角度好让他也看得清楚。   柏翊直接伸手替她扶着平板。   小半集的番剧很快看完,距离公司正式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们走出办公室时外头工位上秘书组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在埋头认真工作。   当然都是表面的,除非在特别忙的特殊情况下大家会保持高强度的干劲外,临近下班的点,谁还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柏翊心里门清,倒也懒得点破大家。   只是身边的小姑娘还一脸纠结地犹豫着打扰别人工作是不是不太好。   见状他只能刻意地“咳嗽”了一声。   原本认真伏案的员工们听后才一个个把头抬起来,甚至还要装出一副才看到他们很惊讶的样子。   “老大好。”   “老大有事么。”   “老大要走了是吧。”   “老大一路平安。”   柏翊:“……”   大家虽然表面上在跟他打招呼,实际上注意力全在他身边的女生身上。   鹿茗稍稍垫脚环顾了一圈,很快目光锁定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女人,对方正好也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一起,鹿茗首先下意识地对她笑了一下。   作为组长的Alina自动理解为这是在找自己的意思,于是连忙从位置上起来走过去。   鹿茗弯着眼把手里的平板还给她:“谢谢你借我的iPad。”   “不客气的。”   “我看了很久所以现在快要没电了,不好意思哦。”   “没关系没关系。”Alina连忙摆手,觉得颇受不住。   她又悄悄向旁边的Boss看去,随即收到老板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仿佛就在说“原来是你的啊”……   把比较贵重的平板亲手还了后,鹿茗又伸手拉了拉身边人的衣摆。   接收到她的意思,柏翊直接颔首并淡淡开口:“还有那几个抱枕都是谁的自己进去认领,剩下那堆吃的也带走。”   他刚说完,觉得他语气听上去不太好容易被误会的鹿茗连忙补充:“是因为太多了所以才没吃完的,谢谢姐姐们。”   她着急解释时的诚恳表情配上洋娃娃般的脸,再加上丝毫不做作的自然甜音,简直萌得大家心都在抖,但表面上却还是不好直接表现出来。   直到目送洋娃娃被牵着往电梯那边走远了,大家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总之一开始是大家都意外性格冷淡的老板居然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   ……现在却渐渐变成了这么可爱的姑娘谁看谁不喜欢啊! 第47章 .   接到许怀砚电话时,鹿茗正推着购物车在超市果蔬区比对两包菠菜的新鲜程度。   和柏翊从公司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晚高峰,他们车子正好在公交站台前被堵停下几分钟,鹿茗稍一偏头很容易就看到了车站前灯箱的火锅广告。   牛油辣锅的画面红红火火的,旁边的明星代言人也穿得一身红在涮毛肚,在寒冷的冬夜里特别容易勾人食欲。   于是很自然地就有了晚上吃火锅的提议,虽然她昨天也吃了,但因为过程不太美好,所以就当作没吃吧。   又因为柏翊说他家里的电煮锅自从买来到现在都在橱柜里放着没拿出来过,于是最终被决定成了在家里煮火锅的安排。   刚好车开回去之前会路过超市,可以一并买了食材带走。   超市是离他们小区特别近的那家,也是鹿茗上次冒着大风去逛了一圈回来晚上就导致感冒发烧的那家。   口袋里手机嗡声震动,鹿茗把左手的菠菜放进购物车里,一边拿出手机同时把右手的菠菜放回冷鲜货架。   “哥哥?”超市人声有点嘈杂,她稍微捂着听筒避了避。   柏翊看她一眼,又转回看向货架。   许怀砚那头的声音听起来也挺吵:“啊,你考试考完了?”   “考完了。”   “那是准备啥时候回家啊。”   她顿了两秒:“晚上就回来了。”   旁边柏翊拿了盒洗干净切成段的玉米净菜,递到她面前晃了两下,意思是在问她吃不吃这个。鹿茗手上打着电话,也不忘点头应他。   许怀砚语气有点古怪:“那晚上一起吃饭?”   鹿茗愣了愣:“啊,这就……”   “怎么,跟别人约了?”他没给妹妹迟疑的机会,直接开始刨根问底,“吃啥啊准备?自己做饭啊?去哪儿做啊?”   “???”   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正想说话,最后却听见手机里她哥冰冰冷冷地落下两个字——   “转头。”   鹿茗手一抖,手机差点没滑下去。   僵硬着听话转身回头看,果然隔着一大片土豆黄瓜的货筐,她哥半倚在其中一排货架旁,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捏着一颗圆润的西红柿,正冷笑着向她望过来。   “……”   她因为心虚下意识地抓住了柏翊的胳膊。   ……   许怀砚自己也没想到只是出门买点饮料而已,居然正好就撞见了自家妹妹跟陌生男人亲亲热热逛超市的场面。   他一时心情复杂,直到妹妹拖着陌生男人一起走到自己面前,他仍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最后憋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男朋友?”   鹿茗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许怀砚下意识地想说“你才多大啊就谈恋爱”,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好像恍然到这一刻才对妹妹已经成年了这个事实有了深刻的实感,小时候她在自己身边蹦蹦跳跳喊着哥哥的画面也切切实实一去不回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妹控。   但此时在看到妹妹拉着别的男人的手时,却还是觉得心里泛酸。   他撇嘴:“就是上次帮你打露娜那个?”   鹿茗红着耳廓又一次点头。   作为哥哥,许怀砚理直气壮地用他格外挑剔的眼神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啧…目测还行,和他不相上下的帅、身高也不相上下,包括打游戏的技术也不相上下。   但那又怎样,又不能当饭吃。   许怀砚刚准备好要在鸡蛋里挑骨头了,下一秒妹妹的对象给他递了张名片。   “……”   他花了几秒时间快速看清了上面烫金的几排字。   然后凝着手里这张外观设计简单大气、内容却不得了的名片开始久久沉默。   鹿茗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心里不由地更紧张,抱着身边人的胳膊也更紧。   柏翊安抚着拍了拍她,虽然事实上自己也多少感觉忐忑。   谁能想到第一次见女友家人会是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形下。   良久,许怀砚倒吸凉气,尽量镇定地向他确认:“柏氏?”   柏翊冷静地颔首:“是。”   许怀砚:“……”   许怀砚:“!!!!!!!!!!!!!!”   关于知名龙头企业的太子爷被自家妹妹搞到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在拎着大袋小袋东西从超市回家的路上,许怀砚脑海里不断地在循坏思考这个问题。   他本能地想要抽根烟平复自己的心情,结果想起来自己压根就不会抽。   此时他手拎两个购物袋走在前面,身后隔着三四米距离亦步跟着的是他亲爱的妹妹,以及不知道是怎么被妹妹搞到手的太子殿下。   许怀砚快速地回头看了眼。   妹妹手里原本拎着的最轻的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转移到太子手里了,太子游刃有余地单手拎着三个购物袋,空出的另一只手还温柔地帮她拿下落在发顶的一小片枯叶。   许怀砚:……嘶。   他果然还是无法理解!这是真实发生的吗!!   这顿火锅自然变成了三个人一起吃。   本来在得知柏翊就住在隔壁小区时,许怀砚还想借这个机会去太子家实地考察一番,结果迅速被妹妹否了。   鹿茗:“你不能去。”   许怀砚:“为啥,有什么见不得人?”   他妹妹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讲出的话却无比残忍:“你会死的。”   “???”   当然很快解释清楚了,太子家里养了只猫,而许怀砚天生就对猫毛严重过敏,小时候还曾因为这个原因进过好几次医院。   把话说明白后,他报复性地在鹿茗脸上掐了一下:“下次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你。”   许怀砚对天发誓自己真的一点劲儿都没使,结果他妹妹还是娇气地喊疼。   再然后太子就开始心疼地低头查看她脸上的红印。   许怀砚:“……”   先前对于妹妹谈恋爱所产生的怅然和酸意基本上是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真的,他只觉得自己从没像现在这样无语过。   最后火锅的地点理所当然的变成了鹿茗他们家,正好鹿父鹿母还在国外出差,家里没别人,也不会有什么拘束。   这是柏翊第一次来她家里,屋子是偏北欧风格的装修,家具的配色温素典雅,上下都一尘不染的。   他没多看几眼,未来大舅子在厨房嚷嚷着让他过来一起干活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鹿茗刚脱下自己厚重的外套,听后眼睛瞪大:“怎么能让客人进厨房!”   许怀砚吊着眉梢,半点没客气:“什么客人不客人的,赶紧一起洗菜。”   托他俩刚才一路回来腻腻歪歪的福,他现在对太子的尊贵身份可以说是已经麻木一半了。   她还想说什么,倒是身边的男友忽然闷笑。   柏翊唇边略扬,眼底透着一股子没来由的愉悦,很是认可地点头:“我确实算不上是客人。”   “……”   厨房面积其实挺大,但在多了两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后,空间好像瞬间就变挤了。   鹿茗本来也想帮点忙,但人还没进来就先被许怀砚挡了出去,理由是嫌她碍事让她一边玩儿去。   她好气,又说不过他,最后还是妥协了改为去整理餐桌。   把家里的电煮锅翻出来倒上水插上电,守着水沸腾后再加入火锅底料,等她不紧不慢地把三个人的餐具摆好,又把超市买来的果汁一人倒上一杯,正好他们该洗洗该切切的菜也都备好了。   长方形的餐桌,原本他们家的座位分布是鹿父鹿母坐一边,鹿茗和许怀砚坐另一边。   今天则变成鹿茗和柏翊坐一边,许怀砚自己一个人坐对面。   屋里开着暖风,火锅沸腾着的热气也不断氤氲而上。   许怀砚坐下就把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吃火锅喝这种甜水多没意思,刚不是还买了啤酒么,搁哪儿呢。”   鹿茗起身帮他拿了两听,结果哥哥又嚷着不够喝,她只能把买的那一堆都搬上桌。   五六种牌子的罐子高高低低摆在桌边,虽然度数各有不同,但都是啤酒。   许怀砚喝不惯白的,也觉得吃火锅配红酒太不伦不类,就没买其它的。   他随手拿起其中一罐,指节扣住拉环,啪的一下把酒打开,然再把这罐酒摆到了柏翊面前。接着又拿起一罐同个牌子的,利落地再次打开,这才看向妹妹。   “你也来一个?”许怀砚半开玩笑。   鹿茗立刻摇头。   许怀砚毫不犹豫地嘲笑了她一声,话却是向柏翊说的:“小时候她好奇啤酒的味道,我还偷偷给她倒过一点,结果嘴唇才抿了一下就推开说苦死了不要喝了。”   他说着边举起啤酒罐,见状柏翊也拿起酒跟他碰了一下。   鹿茗垂着眼往锅里下着毛肚,满不高兴:“真的很苦啊。”完全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喜欢喝这个。   许怀砚:“是是是,就你吃不了苦。”   柏翊倒是轻笑:“不是挺好的么。”   她拿漏勺把刚烫下去的毛肚捞起来,给他们俩一人两片的分了,又去夹新的重新下锅。   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蒸的,霞色就没褪下去过。   这顿火锅吃得很慢,气氛也很和谐。   柏翊酒量比一般人要强很多,许怀砚从初中开始就搞叛逆天天偷摸喝酒耍酷,到现在酒量也练得不差。两个人边喝边聊,数十罐啤酒下肚,竟然都只到微醺的程度。   聊的也无非是他们俩是怎么认识、怎么在一起的这种事。   倒也不是许怀砚对人家小情侣的事特别感兴趣,只是觉得自己作为兄长应该要了解,于是才走流程似的一句接一句地问了。   这些事基本上都是柏翊在回答,鹿茗在旁边听着仿佛一句话也插不上。他说的太细节了,细节到她根本想不起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甚至本来还觉得有些赧然,结果发现两个男人聊得特别坦然,久之她也渐渐觉得似乎没什么好害羞的。干脆没再理他们,开始自顾埋头吃东西,偶尔锅里食材煮过头了就帮他们夹到碗里。   吃到一半。   许怀砚手边的啤酒又空了,他随手从旁边又拿了一听,边眯着眼看外包装上的小字,边随口问:“那你俩现在到哪一步了,亲了没?”   “咳……”鹿茗果然被呛了一口。   她刚安稳放下的羞耻心因为他这句话瞬间又提了起来。   柏翊同样神情微僵,接着抬手轻轻帮她拍背。   许怀砚:“怎么了这么激动。”   他还好意思问。   鹿茗给了他一个嗔怪的眼神,缓回来后才别扭道:“问这个干嘛。”   “这有什么不能问的?”许怀砚反而不解,在他眼里这个问题和之前说的那些,关于他们怎么认识之类的也没什么不一样。   鹿茗显然不这么觉得,这种事也太……   她不自觉把头垂得更低,却也同时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事。   在她收下那一大束玫瑰,和柏翊在晨光中彼此对视时。   ……她真的以为他当时要亲下来。   结果人家根本没这个想法,反而是她自己脑补过头,想到这里面上燥热变得更深。   许怀砚眸光虚着,脑子里像是突然浮现了什么,眼神顿时凛然:“说清楚,你俩到底到哪一步了?”   深知他约莫是误会了什么,柏翊放下筷子,声线略低,认真且沉声:“没亲。”   许怀砚本来骂人的话都酝酿好了,结果听他这么说,瞬间哑住。   “啊?”   “没到那一步。”   柏翊重复了一次,继而侧目看向身边害羞到不行的小姑娘,唇角不由勾起。   没办法,他默想着,太着急怕吓到她,她还是太小了。   许怀砚:“……”   他深深看了眼柏翊,又无语地看向鹿茗。   连亲都还没亲你在这儿害羞个什么劲儿啊我的傻白甜妹妹! 第48章 .   一时没人说话,气氛莫名有点尴尬,只剩下被煮着的火锅依旧激烈沸腾着。   许怀砚拭了下鼻子,把新拿来的那听啤酒打开,看向妹妹:“尝尝?”   又解释,“这牌子度数低得很,喝起来就跟水一样。”   他原本以为鹿茗会拒绝,却没想到她考虑了一下,居然鬼使神差地点头了。   她接过哥哥递来的啤酒罐,先试探性地凑到鼻下闻了闻,气味没有想像中那么重,淡淡的。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鼓起勇气尝了一口。   许怀砚和柏翊都看着她。   “能喝吗?”柏翊把自己的空杯子向她那边移了移,“不想喝就倒给我,你喝果汁。”   其实还是有点苦,但因为度数低,所以整体的酒味都很淡。   鹿茗并不喜欢这种味道,但喝都喝了,而且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于是还是点了头。   “我也不是只会喝果汁的。”她义正辞严。   许怀砚噗嗤笑出声:“哦哟,了不得。”   就因为他这声调笑,鹿茗觉得这听啤酒她是怎么着都得喝完才行。   小姑娘抱着罐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柏翊观察了几分钟后,见她除了面色浮红外并没有其他异常的,便也放下心来任她继续喝了。   后半场火锅聊得东西就宽泛了。   鹿茗听着他们从游戏聊到球赛,又从球赛聊到生意,都是她插不进话的领域,索性还是继续吃自己的。   想吃的菠菜摆的位置有点远,她没想太多直接探身去够,也没注意倾身时毛衣碰到了搁在碗上的筷子。   千钧一发之际,柏翊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双差点掉到地上的筷子,等她拿到菠菜重新坐好,又若无其事地把筷子放回她碗上。   他做得自然,全程许怀砚在说的话也一句不落地听着,末了还能给出回应。   许怀砚有点想笑,又觉得突然笑起来挺奇怪,连忙呷了口啤酒掩饰过去。   他说的话柏翊虽然每句都接了,但许怀砚自己很清楚,大部分话题都是自己抛出来的,他就只是在陪自己聊天而已。   甚至表面上在认真对话,实际上大部分注意力一直都放在鹿茗身上。   她夹不住丸子,柏翊舀到她碗里;她打不开蘸料盒,柏翊帮她撕开;她酱料不小心溅到衣服上,下一秒纸巾盒已经被柏翊送到手边了。   被照顾的那个好像犹不自知。   照顾的那个却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许怀砚暗暗咋舌:好家伙,就离谱。   他妹到底是怎么做到把太子迷成这样的。   酒过三巡。   鹿茗忽然把那罐喝了半个多小时的啤酒重重往桌上一砸。   罐子已经空了,声音倒是不响,但也足够让两个男人齐齐看过来。   她又把罐子倒过来,一本正经地展示给他们看:“我喝完了!”   许怀砚:“……那你可真棒。”   鹿茗哼了声,又捧着倒过来的空酒罐转向柏翊,水蒙蒙的大眼睛就这么对他眨巴眨巴。   柏翊心都快被她萌化了,伸手把她落到额前挡眼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温声笑:“这么厉害。”   她一双眼睛立刻弯成月牙,表情显然很高兴。   看得许怀砚难以理解,这种截然不同的反应是为啥,他俩说的话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么。   鹿茗觉得自己热得慌,尤其是脸上。可能是被火锅的热气蒸的,也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   相比起来,柏翊手上的温度就低很多了,碰到脸上皮肤的瞬间也让她觉得凉凉的很舒服。   于是把空酒罐往旁边桌子上扔去,她飞快地抓住他才刚收回去的手,接着就把侧脸贴在他掌心里。   甚至还遵循本心舒服地蹭了蹭,贴完一边脸又去贴另一边,跟小猫似的。   柏翊蓦得一愣。   小姑娘脸上热得不行,没多久把他手心的温度也暖起来了,感觉不再是凉凉的后,她又毫不犹豫且无情地直接把他推开。   他顿时哭笑不得。   许怀砚当即确信:“看样子是上头了。”   柏翊觉得也是,此时鹿茗眼里已经没有聚焦了,看什么好像都虚无缥缈的,眼前那一层水雾也越来越明显。   又十余秒后,她脑袋开始向前一点一点,身形也左右晃了起来,俨然快要坐不住的模样。   “喝的时候没半点异样,喝完才开始醉是吧。”许怀砚好笑地吐槽着,边站起来想去拉妹妹的胳膊,“我带你回屋躺着。”   鹿茗一开始坐着没动,仰着脑袋眯着眼,仔细观察了许怀砚好半天。   似乎终于确认了他身份,然后才出声糯糯喊他:“哥哥。”   许怀砚:“……”   无语后又只能无奈地应她,“是哥哥没错,哥带你去床上躺会儿好不好。”   鹿茗又定定地看他,接着忽然挣扎了一下把他的手甩开。   许怀砚还没反应过来是为什么,就见妹妹把头一扭,面向太子后直接不假思索:“学长!”   许怀砚:?   什么意思?喊哥哥时辨认了半天,喊学长就脱口而出了??   柏翊也稍显意外,但眼神很快软下来,边扶在她肩上边温和地“嗯”了声。   尽管如此,已经晕的不行的鹿茗还是稳不住坐,半身直直地就要往前扑。   他连忙把人揽进怀里。   许怀砚木着脸看着眼前的小情侣,麻了会儿,没好气道:“小没良心的。”   话是故意对妹妹说的。   而他妹妹听后……毫不在意地打了个浅浅的酒嗝。   许怀砚再次:“……”   不跟醉鬼计较,他在心里平和地默念。   柏翊喉间溢了声轻笑,拍拍她的背,低声哄道:“头晕不晕,去躺着好不好。”   鹿茗这会儿没办法思考那么多,听后只记得他前半句话,于是窝在他颈间,委委屈屈地就念了个“晕”字。   许怀砚已经重新在对面坐回去,甚至筷子也拿起来了,一副准备开始吃东西眼不见为净的态度。   “行了行了赶紧把她带走,忒烦人。”他摆手。   柏翊估计她这状态也没办法自己走路,干脆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揽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抄过膝弯,直接把人抱起来。   瞬间腾空的鹿茗愣愣地: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我飞起来了呀。”   柏翊忍着笑:“嗯,飞起来了。”   “为什么呀,我长翅膀了吗?”   “对,隐形的,你看不见。”   只有许怀砚:……神经病。   他甩了个白眼,又给太子指了妹妹的卧室在哪一间。   鹿茗房间的面积不小,但硕大的书桌就占了几近三分之一的空间。桌上几乎不见什么化妆品,除了几瓶香水和一只放着一家四口全家福的相框外,其余就都是书笔资料了。   床也不大,顶多比宿舍的床铺宽一些,但她躺上去倒是很富余。甚至这么小小一张床,有一半面积还被一堆玩偶占据着。   柏翊轻轻把怀里的人放在床上,再去扯旁边的被子给她盖住。   鹿茗大概还是嫌热,怎么都不愿意盖被子,他盖一次她掀一次,几个回合下来,柏翊首先叹气了。   “感冒怎么办。”   他微微俯身直视她的眼睛,口吻稍稍加上重音,企图用这种方式让她乖乖听话。   鹿茗虽然脑子已经浑浑噩噩摸不着边际了,眼睛却依然睁得很大。   现下和他对视的场景让她不由再次联想到了早上的对视。   安静了十余秒。   柏翊再次想把被子给她盖上,然才刚有直起身的迹象,身下原本一动不动的少女忽然伸手拽住他衣服。   他一时不备,顺着她的力道向下倒,得亏反应更快,在即将压到她身上之前手肘勉强在她枕边撑住。   柏翊无奈:“你……”   话没出口,又被她拉着用力拽了拽。   眼前模糊的虚影让鹿茗判断不了距离,就想和他靠得更近,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晰。她无法同时思考别的事,脑海里只有一个想问清楚的念头。   因为靠得太近,说话时她呼吸间的酒气柏翊都闻得清楚。   “学长。”她不松手,就这么拽着,喃喃喊了他一声。   尾音软得不行,听起来颇有种可怜兮兮的意味。   他瞬间觉得就算天大的事都可以妥协了,何况只是不盖被子而已。却没想到小姑娘想得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鹿茗执着地和他四目相对,好不容易终于从他瞳孔里看见自己的人影,这才继续开口问他。   “你为什么不亲我?”   仿佛扔下一块石头,柏翊心里原本平静的湖面瞬间荡开圈圈涟漪。   他感到心跳骤快,却只能错愕地问她:“什么?”   她不满地眯起眼,嘴巴也翘起来,小脸生气地皱着,又重复了一遍:“你早上为什么不亲我?”   此前从来不会说出口的话现在仿佛无所顾忌,她甚至委委屈屈地开始质问:“是不喜欢我了吗?”   他好笑又心疼:“没有不喜欢。”   顿了顿,又低低补充,“最喜欢你。”   这句话像是真的有给鹿茗安慰,眉头不再皱着了,但还是很执着前一个问题,于是依然不愿意松手。   柏翊深深吸了口气,耐心哄她:“乖,你还小,我们慢……”   语句再次被她打断。   她这会儿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反驳:“我已经成年了,我是大人了!”   接着突然松开一直拽他衣服不放的手,开始试图从床上爬起来,“你不相信的话我拿身份证给你看。”   “……”   柏翊起身侧坐在床沿,伸手拉不住她,只能又把人搂锢在怀里继续哄:“信,我相信。”   鹿茗这次没挣扎,乖乖靠在他胸前,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   她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呼吸也匀称,柏翊甚至以为她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想把她放躺。   结果他才刚动了一下,鹿茗瞬间抬起头。   小姑娘眼里晶晶亮亮的,哪里有半分睡着的迹象。   柏翊想说点什么,她却忽然从坐着变成了跪姿,在床上她跪直后比他坐着的姿势还高一截。   他正不解时,下一秒鹿茗就用行动告诉他,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她一把捧住他的脸,接着毫不犹豫地凑上前,干干脆脆地落下一个吻。   亲在他左眼的眼角。   柏翊扶在她腰上的手倏然手紧,鹿茗受不住他的力道,不由再次跌扑进他怀里。下巴撞在他硬邦邦的锁骨上,有点疼,她又委屈地哼唧出一声。   他睫羽压下,漆黑的眸子里克制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出口时声线哑得过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鹿茗一脸茫然,虽然脑子不清醒,直觉却还在。   她预感自己可能是要挨教训了,下意识地就想逃走。   毫无疑问没成功。   学长的眼神有点可怕…她唇角向下一撇,无师自通地开始撒娇装可怜:“我只是、只是很喜欢你……”   的泪痣。   这是她完整想说的话。   奈何某人却没有听完的耐心,直接低头覆在她唇上。   柏翊心里仿佛有团火在烧,搂着她的臂弯肌肉紧绷,但亲下去时却变成了无尽的轻柔。唇齿相依,温润缱绻。   鹿茗睁大眼“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出口的最后几个字消弭于唇齿间。   ……   锅里的汤快煮干了,许怀砚又去厨房烧了壶热水,重新倒进锅里时,屋里的人这才出来。   他在餐厅偏头瞥了眼,就看见之前怎么被公主抱进去的妹妹现在又一模一样地被抱了出来。   许怀砚:?   他把水壶搁到一边,莫名地看向他俩:“怎么又出来了?”   “她说不想一个人在房间里。”柏翊简单解释了一句,低下头,怀里的姑娘樱唇嫣红,睡眼迷蒙,然后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他轻轻把她放在沙发上,又拿了个不那么鼓的靠枕垫在她脖子底下。   鹿茗躺下后习惯性地把身体缩了缩,自动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这才缓缓阖上眼皮。   隔着几米远看着他们的许怀砚完全无话可说,甚至头疼地开始扶额。   把她女友安顿好后柏翊又回到餐厅坐下,对面的大舅子已经热情地又替他开了罐啤酒。   许怀砚对他们这种多此一举的无聊行为无语归无语,心里却是高兴的。   他淡淡瞥了眼太子身上的衣服,价值五位数的布料现在皱成一团,不用想都能猜到必定是自家妹妹干得好事。   他眼皮抽跳,掩饰性地别过脸干咳一声,转回来后又把手里的酒罐举起来。   柏翊了然,简单和他再次碰杯。   又几口凉酒入喉,许怀砚咂嘴,懒懒地向后一靠:“以后有空一块儿排位啊,看你打野挺秀的。”   柏翊勾唇,口吻轻松:“这是认可了?”   许怀砚虚着眼哼了声笑:“我的认可不值钱。”   想到什么,又坐直回来,语气里带了点幸灾乐祸,“你猜我妈她认不认可你?”   柏翊心下一凛,态度放得无比端正:“…怎么说?”   “怎么说,”许怀砚望天,尾音悠悠拉长,“那可说来话长——”   “我时间也长。”   “?”   这次是柏翊替他开了罐啤酒:“讲讲?”   许怀砚眉梢挑了挑,刻意顿了几秒,最终伸手接下他递来的酒。   “行吧。”   ……   鹿茗睡得昏沉,中途却还是迷迷糊糊地醒来过一次。   醉意在短短的睡过后已经散去大半,她勉强睁开眼,认出这是在自家客厅。   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则盖着一件眼熟的大衣。反应片刻,很快想起来这是柏翊的外套。   隐隐有火锅依旧在煮的声音,以及两个人刻意压低音量的谈话声。   她抓着外套的领口慢慢从沙发上爬坐起来,看向声音来源、也就是餐厅方向。   柏翊最先注意到她醒了,约莫是没想到这顿火锅居然还没吃完,小姑娘面上和眼里皆是茫然。   他轻笑:“醒了啊。”   “…嗯。”鹿茗怔怔点头,又揉了几下眼睛,整个人都软乎乎的,“你们怎么还在吃呀。”   许怀砚插了句:“这才几点,你要是还困就继续睡。”   鹿茗:“……”   但她确实还困得紧,在连续两个哈欠忍不住冒出来后,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默默缩着身子在沙发上躺了回去。   伴着细碎的背景音,又一次安心地闭了眼。 第49章 .   鹿茗接下来要上整整三天的驾驶理论培训课,还不仅仅是自己刷题看网课那种,是真的要去驾校的班级里坐着上课。上午三个小时,下午三个小时,上课下课都得打卡签到,据说课时不够甚至还得重新上课。   听完她教练这么安排的时候,许怀砚都觉得诧异:“我当年考理论那会儿也没这么麻烦啊,直接报了名考前刷两套题第二天就去考了。”   鹿茗捧着手机按照教练的指示刚下载完某个驾考APP:“题也要刷的,作业也要写,上完课还有测试呢。”   “……”不就是科目一么搞那么多花头。   许怀砚最后点评,“只能说现在考驾照的门槛越来越高了。”顺便为自己早生几年而感到庆幸。   上课的学校离鹿茗家的位置还挺远的,开车过去得四十来分钟。早上的课又是从八点就要开始,为了不迟到她必须一大早起床。   连柏翊听后都觉得繁琐,然后掐着眉头认真地问女友:“要不然找个人替你去上课。”   鹿茗:“?”   她耐心解释:“上课要刷身份证的,下课还要按指纹呢。”   柏翊觉得更麻烦了,干脆说服她摆烂:“那别考了呦呦,反正有司机。”   “……”   她决定单方面结束这场无语无聊无意义的对话。   甚至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那场火锅局结束,学长怎么突然就开始喊她小名了。她对昨晚的记忆很少,印象里自己喝醉之后直接就睡过去了,因而对这个突然的改口感到毫无铺垫。   她也这么问了柏翊,对方在听到她什么都不记得这个回答后,面上明显露出不满。但最后却没多解释什么,只说:“不习惯?我多喊几次你就习惯了。”   ……   驾校位置还有点偏,附近是一大片工地,人烟罕至的地方连车都不好打。   许怀砚每天早上不得不跟妹妹一起起床,打着哈欠送她去上课后,又得马不停蹄地直接去公司上班。等到下午下班还要快马加鞭地开车去接她回来。   “幸亏只用上三天课。”这是第一天许怀砚去接她回家时在车上感慨出的话。   鹿茗十分认同地点头,她在里头上课其实也不轻松。   驾校的环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甚至可以说是糟糕。   教室里各个年龄层的学员都有,其中里面中年以上的男性最多,上课时基本不听,要么玩手机要么聊天的,音量也从来不控制。甚至今天课上到一半还有人掏出了香烟,如果不是立刻被阻止了,想必接下来还有不少人会跟着一起吞云吐雾。   一个普通大小的教室乌泱泱挤了一堆人,不知道还以为在开家长会。   鹿茗已经尽量选了最角落的位置窝着,却还是觉得一整天都头晕脑胀。   还有一点就是中午下课后的那段时间,虽然给了三个小时来吃饭休息,但也是她觉得最难熬的三个小时。   驾校附近倒是有几家苍蝇小馆,但面积很小,里头最多摆了两三张桌子,每到饭点家家都坐满了附近干活的工人。这样的馆子,社会阅历丰富的大叔们是可以做到游刃有余地挤进去一起点菜吃饭,但对于鹿茗来说这实在是太难了。   甚至冒着冷风在周围转了好几圈也没看见超市什么的,末了连瓶水都买不到就回了驾校。   结果要进门就得刷身份证,但验证的机器只在上课前十五分钟开启。   也就是说她连教室也进不去,最后只能可怜兮兮地找了个能勉强挡风的角落蹲着,等待的过程里甚至捧着手机在驾考APP上刷完了几百道试题。   那一刻鹿茗都已经开始乐观地脑补自己其实是一部励志剧的女主角了。   惨是真的惨。   但也没一句抱怨的话。   许怀砚虽然嘴上念着她是个小麻烦精之类的,其实一直在体贴照顾她。鹿茗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说了中午没地方吃饭,哥哥肯定二话不说中午也会来接她。   那对他来说就太累了。已经很麻烦哥哥了,她不想他再为自己劳心劳力。   索性只有三天,她缓缓深吸了口气,开始自我安慰,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她是这么做完决心的,却没想到隔天中午刚走出驾校,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眼熟到不能再眼熟的车。   鹿茗明显愣了愣,在车窗降下时,这才小跑着过去。   “学长?”   柏翊胳膊搭在方向盘上,言简意赅地向她颔首:“先上车。”   她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上来,连安全带都没系就先问:“你怎么来了呀。”   “来给我女朋友送饭。”他这么说着,又缓缓把车开了几米,最后停在一个没什么人来的角落。   鹿茗一看,正好还是她昨天脑补自己是在历经磨难的悲惨女主角的地方。   柏翊又向后座倾身,伸长胳膊轻松地将放在后面的保温袋拎过来。   袋子也不陌生,和之前期末在学校食堂他来找她吃饭时带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的……”她依然呆愣愣的。   “我有什么不知道。”柏翊随口接话,也不多做解释,把拿出来的饭盒塞她怀里。   考虑着在车上吃不太方便,今天没准备汤,但是加了份提拉米苏。   鹿茗都还没来得及感动。   就见他把甜点盒打开在她眼前晃了圈,展示完又把盖子盖回去,口吻里不带半分退让余地:“饭吃完才能吃,不能先吃点心。”   “……”   她把肩上背的帆布包拿下来,拉开拉链给他看,“我今天还特意带了面包呢。”   柏翊笑了:“留着吧。”   他准备的饭菜丰盛,量也不少,鹿茗埋头认真吃了半天也才努力吃完三分之二。浪费固然可耻,但是胃就这么点大,实在是塞不下了。   她看着剩下的米饭发愁,柏翊伸手把饭盒接过来:“吃饱了?”   鹿茗非常诚恳地点头。   “行。”吃饱就行,他把盖子盖上,又把饭盒重新塞回保温袋,顺便把提拉米苏拿出来。   她却还是摆手:“甜点也吃不下了。”   这倒是让柏翊感到新奇:“真不想吃?”   想吃是想吃,但吃不下了也是真的。鹿茗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最后还是因为胃部的胀意投降,慢慢摇了摇头。   柏翊故意逗她:“那我吃了。”   “……那你吃吧。”   说得好像大义凛然,实则又带着一点不甘心,他简直要被她的小表情萌死。   他慢吞吞地把盖子掀开,又拆了把塑料叉子,在鹿茗的注视下,缓缓切下一小块提拉米苏。最后叉着那一块,喂到她嘴边。   “要不尝一口?”他诱哄。   “尝”这个字听起来和“吃”就有点不一样了。   显然原本内心就在动摇的少女几乎要被说服,却还是要表现出很有原则的样子:“那就…那就尝一小口。”   柏翊忍着笑“嗯”了声。   多可爱啊。   吃完午餐,鹿茗想着他下午或许还有工作要忙,就想让他赶紧回去吧。   柏翊却扬了扬眼:“急什么,才几点。”   说完他还真低头看了眼时间,“离你下午上课不还有两个多小时。”   她惊讶:“这你都知道。”   “都说了,”他在她脑袋上揉了把,“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那你可真厉害。   可是他不去上班,就这么光在车里坐着,也挺奇怪的。   像是看穿她想法,柏翊把车载音乐的音量调低两格:“呦呦,就算是上班也是有午休时间的。”   鹿茗现在还是不太习惯听见他念自己的小名,虽然身边好多关系亲近的人都这么喊自己,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就是不太一样。   她耳尖红了红,小声道:“那你要在车里午休吗。”   他却笑:“我没午休的习惯。”   继而又理直气壮:“但我女朋友有。”   不管是“呦呦”还是“我女朋友”,鹿茗听着都快觉得这已经变成他口头禅了。   “我也不是每天都睡午觉的!”她试图给自己证明,“昨天我就没睡。”   “那昨天中午在做什么?”   “…在刷题。”她把手机里的APP点开给看他,“做了好几套试题呢。”   柏翊在她屏幕上扫了眼,认可道:“这么认真啊,今天还刷吗?”   “刷的。”   她虽然是这么坚定地说的。   但盯着手机做了还没十分钟的题,就忍不住打出一个小小的哈欠。   柏翊看似在忙着低头回消息,实际上一直悄悄关注着身边的小姑娘。又等了几分钟,终于看她实在困得不行了,这才转过去,倾身把副驾的座椅靠背放倒。   鹿茗本来还在揉着眼睛,在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这么躺下了。   她眼角还冒着点点泪花,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柏翊抽了张纸巾帮她擦了擦脸,又从手套箱里拿出一个蒸汽眼罩拆开:“睡吧,到点了我叫你。”   鹿茗开始还想坚持坚持,起码觉得先把手头这一套做到一半的试题都做完再说。但一次性的蒸汽眼罩有发热时限,拆了以后不赶紧戴上就是浪费,所以还是顺从地把眼罩戴上了。   身边人把她握在手里的手机抽走:“我帮你放在扶手箱前面这儿。”   “好。”   副驾驶的空间够大,至少座椅放平后足够她曲折腿侧躺在上面。鹿茗很喜欢这种睡觉姿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   车里温度适宜、轻音乐舒缓,眼皮上传来的舒适热感也愈发加重她的睡意,朦朦胧胧睡着之前,感觉身上又被盖了条薄薄的小毯子。   学长他车里好像有个百宝箱,怎么都有啊……这是她睡前脑海里闪过的最后想法。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后来她是被一阵强烈的震动声给惊醒的。   鹿茗迷迷糊糊地把眼罩拉上去,明亮的日光晃得她一时睁眼都费劲,车里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柏翊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胡乱地伸手去找附近震动的来源,很快摸到旁边扶手箱上摆着的手机。   是有电话打进来。   她想起早上上课时特意把手机调成静音震动,后来就忘了把音量再打开。加上睡前柏翊也提过说帮她把手机放在这里了,所以一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下意识地确信了这就是自己的手机。   勉强把眼睛睁开,然后隐约看清来电显示备注的一个“妈”字。   鹿茗没想太多,直接滑了接听后把手机附到耳边,含糊又软糯地叫了声。   “妈妈……”   “???”   夏织娴女士一句作为开场的“阿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首先听见对面冒出这么一道又轻又细的女声,跟奶猫叫似的,听得人不自觉心痒。   夏女士目瞪口呆了一瞬,然后猛地低头去看自己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第50章 .   柏翊自己也没想到,他只是下车去扔个垃圾的功夫,回来时女友已经和他妈聊上了。   鹿茗此时见到他就像终于见到了救星,嘴上虽然还得一直“嗯嗯”应着电话那头的夏女士,表情却已经是快哭了。   不是被吓哭的,是要紧张哭了。   听筒里夏女士拔高音量的兴奋声音正在持续高频输出——   “你是阿翊的学妹呀,在一起多久啦?”   “什么时候跟阿姨见个面吧,阿姨可想见你了!”   “要不咱俩直接加微信聊怎么样!!你偷偷把号码报给我,我偷偷加你……”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男友妈妈第一次对话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即便只是通着语音,鹿茗还是觉得自己手脚都僵硬得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看向柏翊的眼神里满是求助,又不好直接二话不说就把手机塞给他,便小心翼翼地抱着手机尝试性开口。   “阿姨,学长回来了,我把手机还给他……”   “给他干什么!”夏女士想都不想,“我又不想跟他聊。”   鹿茗:“??”   可这本来就是他的手机啊!   她正感到不知所措,一旁终于搞明白事情具体如何的柏翊直接伸手把手机拿了回来。   而后附在耳边,不顾听筒那边喋喋不休正在说的话语,淡定喊了声:“妈。”   夏女士因为这一声突然蹦出来的“妈”而短暂沉寂了几秒。   接着分贝更大,口吻中的嫌弃显而易见:“你接什么电话!我跟鹿鹿聊得好好的,你是没一点眼力见吗?”   “……”鹿鹿又是什么。   柏翊顿感头疼地揉了揉鼻梁,又见身边小姑娘忐忑不安的模样,便直接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妈,”他又唤了一声,这回语气里满是无奈,“你吓到她了。”   他这话刚出口,立刻感觉和自己握着的那只手用力不少。   鹿茗眼睛瞪大,怎么可以直接说出来!   柏翊拇指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手背,试图让她放宽心。   夏女士听后的第一反应果然是反驳:“怎么可能!我又不凶,而且我这么热情怎么可能吓到她!我们刚才聊得很开心的好不好你不懂不要乱说!”   接着顿了顿,听儿子一时没应声,这才隐隐心虚,音量也降了下来:“……真的假的,我真的吓到她了?”   “嗯,”柏翊煞有介事,“太突然了,而且她刚睡醒,还没有心理准备。”   甚至因为接了这一通乌龙电话,鹿茗到现在都还没把座椅靠背重新立回来,整个人就这么斜坐着,身上的小毯子半滑到膝上。头发睡得乱糟糟的,脸上被压出的一道浅浅红印也没完全消下去。   夏女士默了默,继而突然捂着心口:“不过她真的好可爱哦。”   柏翊还没觉得她这话有什么问题,直到她紧接着感叹。   “她刚才直接撒娇叫我‘妈妈’诶~”   “???”   柏翊倍感诧异地看向鹿茗。   车里空间本来就不大,车载音乐也已经关了,再加上夏女士讲话音量超高,就算他没开扬声器,鹿茗依然可以大概听清手机那端传来的话。   于是整张脸包括脖子和耳朵都瞬间涨得通红,她连连摇头摆手,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不是…我没看清…以为是我自己的手机来着……”   柏翊此时耳畔是母亲兴奋至极的畅想:“哎呀我是要当婆婆了吗,好突然哦,到底什么时候带她来见我,我连送什么见面礼都已经想好了!”   身边又是女朋友再次快要急哭的低声解释,他甚至觉得再放任她着急一会儿,说不定头顶真能冒出白烟。   他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而且还不是淡笑轻笑那种,是完全不能自己地笑出声。   这几声笑倒是听得夏女士微微惊奇,有多久没听到儿子笑得这么没有形象过了,貌似在他小学之后就没有了吧。   但很快又泰然理解了,毕竟谈恋爱了,有女朋友之后就是应该有所改变嘛。她虽心生感慨,总归还是开心为主。   于是夏女士也跟着一起发自肺腑地开始笑。   虽然她才刚笑两声,就被便宜儿子一秒结束了通话。   柏翊:“没事的话就先挂了。”   夏女士:“哈?”   有事啊臭小子!!她还没加上鹿鹿的微信啊!!!   他直接关了手机,然后稍一偏头,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但眼神一如月色一般柔软。   鹿茗嘴唇抿着,跟木头人似的僵了十余秒,忽然没来由地蹦出来一句:“学长,你看过《银魂》吗?”   柏翊愣了愣:“嗯?”   她长长叹出一口气:“我也想随便钻进一个洞里去找时光机了。”   虽然没听懂她的逻辑,柏翊还是莞尔:“那不是应该找机器猫。”   “因为哆啦A梦是真的可以拿出时光机……”鹿茗幽幽道。   她现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为什么接电话的时候就不能仔细确认一下呢!   明明连面都还没见过一次,却一上来就直接喊了人家妈妈,她也算是第一人了吧……   嘤…时光机你到底在哪里啊时光机!   柏翊虽然不清楚她脑海里这些具体的中二想法,但她白皙的小脸惆怅地皱成一团,他还是下意识想笑。   鹿茗吸了吸鼻子,表情有些沮丧:“阿姨会不会觉得我很随便啊。”   不,她高兴都来不及。   柏翊又想到小姑娘现在算是彻底暴露了,估计以后被夏女士骚扰的机会越来越频繁,他不由开始暗暗头疼。   他一时不出声,鹿茗心里更发怵,想要捂脸的冲动也更强烈:“……果然我还是去找时光机吧。”   时光机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柏翊粲然轻笑,故意反问:“就这么在意给我妈留下的印象?”   鹿茗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才刚褪下的潮红又浮上面颊。   她垂下脑袋不想再看他,连头顶被睡得翘起来的几根头发丝好像都透着一股蔫样。   柏翊很快收敛笑意,抬手把她翘起的头发压下,温声笑:“放心吧,她特别喜欢你。”   小姑娘看起来还是不太相信,又低低软软发出短暂的叹息,缓了缓,最后最后才冒出一声气音的哼唧。   跟撒娇似的,听得他心都要化了。   ……   鹿茗在连着被男友送了两天午餐后,头昏脑胀的培训课终于是结束了。   教练给她报的科一考试就在上完课的后一天,无缝衔接,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她又向来是不喜欢打无准备之仗的,尽管这几天上课听得最认真,在APP上也刷了上千道例题,但毕竟是此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考前一天依旧紧张到睡不着。   睡不着于是又起来看题做题,来回折腾到最后也没安心休息几个小时。   今天去考场的时间依旧是大早上,好在这回不需要再麻烦许怀砚也一起早起了,教练提前就说了会来她家小区门口接她。   鹿茗上了教练车才发现原来车上还不止她一个学员,副驾驶坐着一位气质知性的中年女性,后座则坐了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   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刘海微长挡住眉毛,坐得端正,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看起来就是那种学霸的面相。   鹿茗拉开后座车门时,他连忙向里面挪了个位置,她弯着眼朝他说了声谢谢。   对方推了推眼睛,只抿唇对她点了下头,没多说话,感觉冷冷的。   等她也坐上车后,教练边发动车子边知会:“好了鹿茗也来了,我们再去素语苑把林璃子接上就可以去考场了。”   鹿茗才意识到居然还有学员。   素语苑这个小区离这儿大概十来分钟的车程,鹿茗高中时就有同学家住在那儿,她去过一次,倒也不算陌生。   车开过去的时候一路上没什么人说话,教练兀自把车载音乐放到最大自嗨听歌,副驾的中年姐姐似乎在闭目养神,鹿茗身边的男生则在拿着手机埋头争分夺秒般刷题。她见状,突然觉得自己也不能浪费时间,于是也加入了刷题的队伍。   开到素语苑小区外,门口除了站岗的保安外,并没有其他人等着。   教练把车停到旁边,边拿出手机边啧了声:“怎么那么磨叽呢。”   他直接给林璃子打了电话过去,大声催了好几句后才挂断。   又等了有七八分钟,带着大大遮阳帽的少女终于姗姗来迟从小区里走出来。   教练在车里远远看着,憋不住吐槽一句:“大冬天戴什么遮阳帽。”   林璃子走得不紧不慢,到车边后先看了眼副驾,发现已经有人坐了,这才不情不愿地绕到后面。   她拉开的是鹿茗这边的车门,于是鹿茗又向里面挪了个位置,自己坐到中间。   林璃子坐下关上车门后也带了一股浓郁的香水味进来,类似玫瑰和薰衣草的混合香,倒是不难闻,就是太浓了,反而有种过犹不及的感觉。她长得也漂亮,五官属于浓颜那一类,甚至漂亮到带点攻击性。   教练抬眼瞥了下后视镜:“下次记得动作快一点,所有人都在等你。”   鹿茗听见身边的女生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   这时中年姐姐似乎睡醒了,在前面侃笑道:“诶唷,都是大学生啊,就我一个上年纪咯。”   教练语气缓了点,边向考场开去边附和她的话:“我不也是。”   林璃子听后胳膊肘立刻碰了碰鹿茗:“哎你大几啊,学什么的呀?”   “…大一,”鹿茗顿了一下,含糊道,“学设计的。”   “哦设计啊,那就是画画呗。”林璃子点头,在了解完后又不顾中间还隔着人,伸长胳膊越过鹿茗去拍了两下坐在另一边的男生,“那你呢?”   男生没看过来,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只平淡地吐字:“大一,中药专业。”   林璃子也无所谓地收回手:“都是大一啊。”   默了片刻。   觉得没人接话怪尴尬的鹿茗弱弱开口:“你也是吗?”   “我不是。”林璃子甚至已经从包里掏出口红准备涂了。   鹿茗等了等,等她拿着开了前置摄像头的手机当镜子用、慢条斯理地涂完鲜艳的唇色、再把口红拧回去放回包里,一连串动作都做完,也没等到她下一句话。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再解释说明一下自己的学级吗?   鹿茗重新低头看手机上的考试例题,有些放弃地想着,与人沟通交往真是有点难。   ……   机考考场的隔壁就是科二科三的实地技能考试场地,这一块地理位置也挺偏的,人也很多,他们已经来得算够早了,取号时却还是排到了四百多名开外。   鹿茗在考场外坐着等了一上午,空旷的等候厅没空调暖气,门窗也大开,她冷得不行。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屏幕上亮了她的名字,她压了压紧张的心情走进机房,最后坐下不到二十分钟就做完了所有题目。   电脑上实时给分,一题没错。   走出机房时她还有点恍惚,可能是对于那么简单就通过有种不真实感,也可能是昨晚实在睡得太少,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开始觉得头重脚轻了。   走到外面时自己教练正在和别的教练聊天,见到她出来,立刻招手让她过去。   “过了吧。”教练一脸笃定,末了也不等她回答,兀自便说,“你们大学生头脑都好,我带过那么多,基本上没有在科目一挂的。”   鹿茗站在旁边腼腆地点了点头。   她貌似还是最早出来的,同一批另外三个人都还在考着试。   在进考场前柏翊给她发了几条消息,大都是询问开始考了吗、还有多久才轮到之类的话,后来真的轮到她之后,她是关了机才进的机房。   这会儿考完了才重新开机,微信里果然又有他的未读消息。   躺着收钱:【考完了说一声】   大概是觉得就发这么一句话显得太干巴了,又在后面跟了个表情包。   鹿茗抿着唇笑,乖乖给他回话报备:【已经考完啦】   柏翊那边回的飞快:【怎么样?】   她没说满分,只发过去两个字:【过啦~】   躺着收钱:【那这不得庆祝庆祝?】   躺着收钱:【我在北区停车场】   鹿茗看着这两行字没太反应过来,柏翊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复,又发过来一句:【等一个多小时了,你再不出来我就饿死了。】   【……】   这个人真是…从来都不提前说一声的!   她虽然这么想着,唇角却还是上弯起来。   她想跟教练说一声有人来接自己,不需要他再麻烦送回家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第二个从考场出来林璃子边走过来边插话:“哇累死了,机房里的味道太难闻了,简直如坐针毡。”   教练叉着腰冲她挑眉:“过了吧?”   “过了过了,”林璃子重新把自己宽边的遮阳帽戴上,“第一次没过,还好有两次机会,可吓死我了,还好不用重新补考。不过有两道题目也太绕人了,图片和题干没多大联系,说左转又不是左转的,完全是误导……”   她一说起来好像就不想停下,鹿茗在旁边听了大概半分钟,虽然觉得不太礼貌,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打断一下:“啊那个,教练,我能不能先走呀。”   教练看她:“还有俩没考完呢,你再等等。”   “不是不是,”她摆手,“有人来接我。”   教练:“家里人来接啊。”   林璃子倒是一针见血:“对象吧。”   鹿茗冲她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教练没多问,只挥挥手,让她平安到家之后在微信上跟他说一声。   鹿茗道了声谢后便小跑着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了。   北区停车场虽然车停得满满当当密密麻麻,但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长得差不多的教练车,因而柏翊那辆银色的豪车混在其中显得尤其明显。   仿佛就在找白纸上的黑点,鹿茗毫不费力地就看到了他的车。   拉开副驾的门一坐进去,柏翊就递了杯奶茶过来。   她摸了摸杯壁,居然还是热的。   “你……”她本来脱口想问他怎么过来了,但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直觉要是真这么问了,他肯定又会说那种“来接我女朋友”之类的话。   于是把原本想问的咽了回去,转口道:“干嘛。”   柏翊笑了声:“过来庆祝我们呦呦科一顺利通过。”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鹿茗别扭地插上奶茶的吸管,又好笑又无语,“我们教练说了,他带的大学生科目一就没有不通过的。”   “我也没怀疑你会过不了。”他伸手接过她拆完吸管后剥下来的纸皮,理直气壮,“显而易见,我只是随便扯个借口来找你吃饭而已。”   他说的太过振振有词,以至于让她一时无法反驳。   车缓缓驶离停车场开向马路。   鹿茗连着喝了三口甜腻腻的奶茶,在考场外等候时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身体终于暖回来一点。   柏翊:“中午想去吃什么?”   “学长,”她忽然想到,“我们怎么每天都见面啊。”   他分出半个眼神看她,口吻里透着不满,语气也变沉:“那又怎么了,你不想看见我?”   鹿茗无辜地侧目:“不是呀,但是……”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唔了会儿,斟酌道:“就是你每天都那么忙了,还要过来找我,就感觉……”挺不好的。   她想这么说。   柏翊等了等,又重复了一遍:“那又怎么了?”语气倒是变轻快了些。   前面开始堵车了,他缓缓减速把车停下来,趁着这段时间,偏头在女友脑袋上揉了一把。   “小姑娘,”他挑着唇笑,“知不知道什么叫热恋期啊。”   …… 第51章 .   前面大概是发生了追尾事故,两辆车横停在马路中间一时没法儿挪,后面的车也不得不一起陪着堵。   前后左右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吵得人头疼。   柏翊换了首旋律张扬点的歌,又把车载音响的音量调高几格。   鹿茗比他有耐心多了,没觉得被堵在路上有多烦躁,反而小脑袋扒着车窗沿试图向前张望,下意识地担心:“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   她额头贴在窗玻璃上,很快被冻红一片,柏翊把她拉回来,宽热的掌心在她额上捂了捂,无奈:“冷不冷啊。”   鹿茗忽然想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路过客厅时顺手拿了几颗砂糖桔,本来是想在来考场的路上吃的,结果一直塞在羽绒服口袋里就把它们忘记了。   她忙伸手去摸口袋,三颗小橘子都很完好,并没有被她不小心压碎什么的。只不过在口袋里待了太久,拿出来的时候甚至是温热的。   “吃橘子吗学长?”   虽然象征性地问了句,但也没等他回答,她就已经把其中两颗放到他手里。   柏翊垂下眼,躺在自己掌心的两颗砂糖桔梗蒂连在一起,表皮带着她口袋里的淡淡余温。   鹿茗自己留了一颗,三两下把完整的果肉剥出来。瞥见他拿着橘子没动,于是就把自己剥出来的果肉也放到他手里,自己则把那两颗没剥的橘子拿回来,又开始认真剥橘子皮。   剥到一半,忽然唇边一凉。   她抬眼,发现贴在自己嘴边的是他喂过来的半个小橘子。下意识地张口吃了,浓郁的果甜在舌尖蔓延,她满足地微微眯起眼。   柏翊怕她一整个橘子不方便吃才掰成两半,眼下又准备把剩下半个继续喂了。   鹿茗向后靠了靠,躲过他的手:“你吃呀,很甜的。”   他也没执着半个橘子,吃了以后对上她晶亮的眼睛,莞尔点头:“是很甜。”   “是吧。”她满意了,继续把手里的两颗小橘子剥完,再给他分了一颗。   橘子吃完,前面道路依旧堵着。   柏翊把果皮扔进车载的小垃圾桶,又问了次女友中午想吃什么。   剥完橘子皮手上感觉黏黏的,鹿茗勾着自己的小包向他递过去:“学长先帮我拿一下包里的湿巾。”   他拉开包包的拉链,又拿出里面单独一片装的绿茶味湿巾,撕开包装袋再给她。   “谢谢。”擦完手上沾留的果汁终于觉得舒服多了,鹿茗还没忘他上一个问题,“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柏翊好笑地给她一个眼神:“又把问题抛还给我?”   “啊…因为我也想不到嘛。”   “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想,”他看了眼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龙,“估计还得堵一段时间。”   鹿茗首先关注的问题就是:“你下午几点上班呀?”   柏翊挑眉,漫不经心道:“不用考虑这个,我也不是非要上班。”   “……”   她沉默了半响,最后轻咬着唇,正经严肃说:“学长,你这样会让我对职场产生误解的!”   柏翊好笑:“你才大一,不用那么早考虑这些事。”   紧接着又捏捏她的手背,“不要转移话题。”   她想不出来,含糊说:“那就随便吃点简单的吧。”   “不相信我今天真的不忙?”他黑眼看着她,干脆又拿起手机自顾开始决定,“下午去约会吧,想去哪儿?看电影?上次就没去成,那今天去吧。”   鹿茗:“……”   见他果真开始挑选近期上映的影片了,她慢吞吞地凑过去也跟着看了会儿屏幕。   这几年好看的电影越来越少,烂片多到稍一不注意就会踩雷。柏翊按顺序点开热映中每一部电影的简介,先看剧情再看导演,基本上没一个满意的。   指尖停在某部喜剧片上时,忽然察觉身侧小姑娘原本落在屏幕上的眼神转移到他脸上了。   他侧目,正好和她欲言又止的眼睛对上。   “想看这部?”   鹿茗长长的睫羽眨了眨,答非所问:“你说这算不算一种flag?”   “?”   她还一本正经分析猜想:“比如说咱们刚把电影选好,下一秒赵特助就打来电话催你回去上班什么的。”   剧情还怪熟悉的,她“啊”了声,想起来:“对了,上次就是这样。”   柏翊面无表情地开玩笑:“那我先把赵豫拉黑。”   被堵住的马路似乎终于开始疏通,虽然有点慢,但前面的车子已经可以稍微挪动了。   于是他把手机直接丢给她,自己把着方向盘慢吞吞地挪车,让她来选电影。   鹿茗奉命选着,先筛除几部不敢看的恐怖片,再筛除怕自己看睡着的文艺片,最后再去掉不喜欢主演阵容的爱情片,剩下的就是一部喜剧和一部动漫电影。   这两部她都欣然,便想把这个二选一的抉择留给男友。   不料刚扭头想问他,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自赵特助。   鹿茗:“……”   柏翊:“……”   车内气氛诡异地沉寂了半分钟。   赵特助也执着不懈地打了半分钟。   鹿茗默默地把手机举起来,也不敢提什么flag,小心翼翼:“……接吧。”   而且这事儿显然也不能怪赵特助,于是她紧跟了句,“别真的拉黑啊。”   太子原本平静的心态终于出现一丝皲裂。   ……   赵特助的电话call的十万火急,大有一副晚去一秒他都要原地急死的架势。   柏翊大概听懂了是什么事儿,心里快速分析了一下,重要是重要,倒也没有那种需要争分夺秒的急迫。   于是他带着很严重的私人情绪,冷声对电话那头的助理回了声“嗯”,接着就把通话挂了。   他正觉得不爽,旁边的小姑娘还要皱起秀气的眉头,非常严肃地教育他工作要认真之类的。   她絮絮不停念叨着,两片樱唇上下快速开合,甚至越说越来劲,连举例法都用上了。   柏翊心里那股不快居然就在她的喋喋不休里逐渐淡去,有点想发笑,又觉得挺神奇。   鹿茗自认为苦口婆心,甚至花费大量脑细胞引经据典又旁征博引地劝说了半天,偏头却见他勾着唇在笑,甚至弧度越来越明显。   “……”她脸颊微微气涨,“你有没有在听啊学长!”声音却软得没什么威慑力。   “当然在听。”柏翊很快应她。   车速在路上慢得跟蜗牛爬没什么区别,他游刃有余地分心看她一眼,相当自然地问:“所以中午吃什么。”   鹿茗:“………”   你在听个鬼!!!   ……   关于“中午吃什么”这个三番四次被提起来的话题,最后被鹿茗斩钉截铁一句“那就吃肯德基吧”给终结了。   肯德基在公司写字楼隔壁的商场里就开了一家,寒假人多,估计也没坐的位置。   柏翊把车停在门口的时候表情是明显复杂的。   鹿茗解开安全带,自告奋勇地要下去买。   他拦住她,无奈地扶额:“我去就行了,你别下车了。”外面风那么大。   “想吃什么?”   “都可以呀。”她觉得肯德基里的餐品都挺好吃的,也可能是从小被允许吃这种快餐的机会也不多,所以现在有种格外的滤镜。   只在柏翊临下车前,她又无意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草莓软糖,于是紧跟着对他提起一句:“要一个圣代,草莓味的!”   大冬天吃什么冰淇淋,他毫不留情地丢下一句“不行”。   “……”   他真没给她买冰淇淋,反而拎了两杯热饮。   给她的那杯是港式珍珠奶茶,自己则随意买了杯美式。   再次来他的办公室,鹿茗感觉自己已经熟门熟路了。   不过这次办公室的布置似乎和之前来时有点不一样,最明显的是沙发前面多了张矮矮的圆形茶几,而且沙发上还堆着几个很可爱且崭新的抱枕和玩偶。   玩偶有点眼熟,鹿茗怔愣了一下,想起来这和自己卧室床上摆着的那几个特别像,所以会有种奇妙的亲切感。她走过去拎起兔子造型的娃娃抱在怀里,柔软的触感让她有些爱不释手。   柏翊把外带的肯德基放到茶几上,让她吃完再玩。   鹿茗本来还挺开心的应了,直到打开装着食物的纸袋,首先竟然摸出一个塑料玩具:“……诶?”   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黄色皮卡丘,肯德基里的玩具一般不都是……   她反应过来向身边人求证:“是儿童套餐送的吗?”   柏翊帮着把纸袋里的食物一样样摆到桌上,边自然地说对。   真的是儿童套餐……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成年之后居然还能有吃到儿童套餐的时候。   抿着唇轻轻问道:“为什么呀?”   也没什么别的理由,就是排队点餐的时候看见旁边桌上就有这个玩具,感觉挺可爱的,就想给她也弄一个。   柏翊唇角弯了弯:“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   他觉得小姑娘应该会喜欢才对,结果摆好东西一抬头,却见她抓着那个小皮卡丘,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他一怔:“怎么了?”   突然觉得身边所有人好像都还在把她当小孩子对待,哥哥是这样,室友也这样,现在连男朋友也给她买儿童套餐。   鹿茗半垂下的黑睫颤了颤,有点泄力,总之情绪不高。   又觉得因为这个不高兴显得小题大做,便默默吸了口气,板着脸正视他:“我很幼稚吗?”   一脸严肃地询问着“我很幼稚吗”的小姑娘此时不自觉地歪着脑袋,五分钟前吃糖吃得开心,两分钟前还抱着兔子玩偶不肯撒手,说话时唇齿带着淡淡的草莓甜香。   柏翊忍着扬唇的冲动,面不改色地否道:“没有啊。”   骗人。他眼睛里还有笑,鹿茗更气了。   柏翊察言观色,拿起儿童套餐里的半截玉米棒:“那我吃。”   “……”就不是玉米棒的事!   但她自己也感觉说不清楚心里的别扭,索性把手里的皮卡丘玩具也一并塞给他。   同时暗暗把之前搁置的改变风格走成熟路线的计划重新提上日程,决定了,明天就去买新衣服。   一股没头没脑的别扭闹完,她终于开始戴上手套吃东西。   柏翊还以为这一茬就算是过了,结果鹿茗刚拿起那杯奶茶就开始不满:“我今天已经喝了一杯了,又买奶茶,糖分摄入要超标了。”   这话谁说都行,但从她这个嗜甜如命的人嘴里说出来可信度直接骤降。   听出她在故意挑刺,柏翊也没觉得怎么样,反而轻笑着好言哄道:“那就不喝甜的了,我去倒杯水给你。”   鹿茗视线无意落到奶茶边的咖啡杯上,她对咖啡本来没什么想法,身边人却似乎误解了她的眼神。   柏翊:“美式没加糖,我怕你喝不习惯。”   也不知道这句话里的哪个字忽然戳中了她的痛点,鹿茗立刻仰起下巴,叛逆且倔强道:“不我就要喝这个。”   接着不等他说什么,又把那杯奶茶挪到他那边,十分不讲道理:“杜绝浪费,奶茶给你喝。”   “……”   柏翊喝了口全糖的奶茶,是甜得腻人的程度。   咽下去之后开始默默琢磨。   别人的热恋期是什么情况他不了解,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不对劲。   平常就算了,为什么连女朋友无理取闹的时候他都只有一种想法……可爱死了。   后来赵特助频繁来敲门催老板下去开会。   柏翊走前还不忘把自己没喝完的奶茶带上,出门时身边跟着的助理视线不住地往他手上瞟,眼神里装满了震惊。   柏翊淡淡斜眼:“没见过珍珠奶茶?”   赵特助:“……见过见过。”   但他稀奇的难道是珍珠奶茶吗?!   …… 第52章 .   鹿茗的买新衣服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落实,之后每天的时间就开始被练车这一件事安排得满满当当了。   上次一起去考科一的他们四个人都顺利通过了,教练说给他们这一批学员预约上的科目二考试时间正好在年前,现在距离过年也只剩下一个星期,于是风雨无阻每天都要拉他们去驾校练车。   虽然在练车场往往一待就是一整天,但大多数时候鹿茗都在被迫坐着休息。不说练车场里有那么多教练车都在一起转,就单说他们这一车就有四个学员,每个人在有限的场地里轮着练,各自分下来的时间是真的少。   大家在一辆车里挤得时间久了,渐渐鹿茗也对他们有所了解。   除了一开始就知道名字的林璃子外,和她同龄的男生叫任安霖,就读于S大隔壁的医科大学。鹿茗刚听到学校时就觉得耳熟,后来才想起来,貌似秦璃,也就是之前一起吃过饭的柏翊室友的漂亮女朋友,她也是医科大学的。   而另一位中年知性姐姐则叫万谣,原是在银行工作,后来怀孕便辞职回家养胎了。现在小孩已经满周岁了,她打算再过段时间重新出来工作,便想着趁此之前赶紧先把驾照拿下来。   至于林璃子则是鹿茗目前了解最少的,只知道她今年大三,也不清楚具体就读于哪所大学。只是据她自己透露,因为明年就要实习找工作了,家里父母催她考驾照催得着急,说是等她考出来就送她一辆车,到时候就可以自己开车去上班了。   鹿茗这几天每天早出晚归的练车,柏翊那边也不得空闲,年底了各种事情都要清点核对,还有必不可缺的年会要办,大大小小各种会议一天到晚开个没完。   于是才刚开始热恋期没多久的小情侣突然就过上了每天连面都见不上的日子,最多就是等到晚上两个人都得空时才能打个电话聊会儿天,连视频的次数都几乎没有。   明明他们两家的位置就在隔壁小区,中间隔着的那条马路也不宽,偏偏柏翊几次生出他们仿佛是网恋的错觉。   好不容易繁闹的公司年会开完,他这边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不用再起早贪黑了,却还是没机会见女朋友一面。   原因就在于,女友的父母前两天出完差回家了。   这两位可不是善茬……自从许怀砚在那天持续到半夜的火锅局里借着酒劲详细说了他们家不少事后,柏翊对未来的岳父岳母也算是形成了初印象。   简单来说就是,要得到他们的认可挺难的。   从任何层面来说都是。   鹿茗晚上偷偷给他打电话时都是闷在被窝里的,连大气都不敢喘,有两回电话打到一半还被母亲突然推门进来的举动打断,吓得她当即手忙脚乱地挂了通话。   折腾了几次,柏翊首先心疼她天天一惊一乍的模样,妥协地表示以后还是发消息吧,电话能不打就别打。   然后就觉得更像网恋了。   ……   一周时间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明天就是鹿茗考科二的日子,柏翊手机备忘录里还特意标记了这一天。   他在心里盘算着明天去考场接她,就像之前她考完科一时那样。   这几天她练车时原本柏翊也想抽时间过去看看她的,但每次一提起就立刻被鹿茗严正拒绝。   理由是她得一直待在教练车上,就算没轮到自己练车,别的学员在开时教练也要求其他人在车上观摩学□□结经验。   就算柏翊过来她也没法跟他说几句话,反而还要浪费他的时间,所以她严肃勒令了他绝对不许偷偷来。   不过只勒令了不能去练车场接她,没说不能来考场。   柏翊心安理得的决定钻这个空子。   毕竟都已经那么多天了,再不见见她,感觉心都要发麻了。   兀自做完决定后看了眼时间,才刚过晚上八点。   今天陛下罕见的没有上蹿下跳地闹腾,反而睡得特别早,这会儿正蜷缩在猫窝里睡得安然。柏翊过去看了眼,又给水盆添了点水,然后便不再管它了。   他刚准备去洗澡,忽然门铃响了起来。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自家门铃响过了,家里人都知道大门的密码,平日里也很少有朋友会不请自来,就算来了也基本上不会这么规规矩矩地按门铃。   他是抱着思疑去开的门。   门外的少女微微仰着脑袋,长发裹在围巾里,鼻尖被冻得泛红。她双手背在身后,狡黠明亮的大眼睛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柏翊瞳孔骤然放大,身体明显愣住。   “晚上好呀。”鹿茗歪了歪脑袋,笑着冲他软声打招呼。   一直想见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显然让他有些反应不及。   短暂的诧异后,柏翊面上的笑意逐渐扩大:“怎么突然过来了。”   说着侧身朝里靠了靠,留出门口的空道想她进来。   鹿茗脚下没动,倒是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我是来给你送蛋糕的,锵锵~”   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袋子,从外面清晰印出袋里方形盒子的轮廓,她把袋子举高递给他。   柏翊又是一愣,还握在门把上的那只手下意识紧了紧,隐隐还有一点慌乱:“谁生日?”   “我哥呀,他今天过生日,蛋糕没吃完所以想给你送一块。”鹿茗眨着眼,面上梨涡浅浅。   一瞬间他松了口气,手上力道也放缓。   差点还以为……   鹿茗手臂抬得有点累,见他一直不接,干脆拉过他的手直接把袋子移到他手里拎着。   “蛋糕是我挑的哦,水果特别多,很好吃的。”   “那我一会儿给他发句祝福。”   “我帮你转达就好啦。”   一直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像回事,柏翊想拉她进屋子里。   鹿茗却摇摇头:“我就不进来了,哥哥还在楼下等我。”   又想到什么,继而抿了抿唇,有些心虚道:“其实我们是偷偷过来的,我哥借口说有同事等在小区门口来给他送文件,他下楼拿东西顺便带块蛋糕给同事,我们这才出来的。”   许怀砚本来想一起跟上来,奈何柏翊家里有猫,以防万一还是待在楼下比较保险。   “……”   “太久不回去会被妈妈怀疑的,所以我来把蛋糕送到就走啦。”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把声音压低,仿佛生怕被旁人听见她撒的这点谎。   柏翊有点想笑,又对她这就马不停蹄地要走感到不满。   “呦呦,”他喊了她一声小名,口吻淡淡地陈述,“我才见你不到两分钟。”   整整一个礼拜总共才见面两分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异地了。   他语气看似平静无澜,细听却有一丝轻弱的憋屈。不仅没机会没时间见面,就算见面了也得偷偷摸摸的,鹿茗也觉得是有点对不起他,但眼下这种情况也不是她能改变的嘛。   别的不说,至少要是她直接在家坦白自己谈恋爱了,光是母亲会给出怎样的反应她都不太敢想像。   柏翊理解自己暂时没办法在她父母那边见光,但理解归理解,不爽也还是不爽。   他眉头皱着,眼神也沉。鹿茗感到微微的无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脑子一热。   一时冲动,动作比想法更快,霎时身体前倾的同时双臂环在他腰上。   柏翊也没想到她会直接抱上来,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也已经揽在她背上了。   温温软软的小姑娘在他怀里撒娇般蹭了蹭,还带着一股她特有的甜香。他身上肌肉稍微绷起,心下熨贴,随手把装着蛋糕的袋子挂到旁边的门把上,随后抱她更用力。   抱了约莫半分钟。   鹿茗脸庞飘起浅浅的绯色,伸手抵在他身前推了两下,极小声:“真的要回去啦。”   舍不得也没办法,柏翊在放开她之前有些故意地在她发顶乱揉一通,然后才不情不愿地松手。   “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哥哥就在楼下电梯口等着。”   “那就送你到楼下。”柏翊不听,把蛋糕先放到玄关柜上,接着再反手把门拉上。   鹿茗一句“可是你外套都没穿”刚出口就被他牵过手拉着往电梯间走。   两部电梯都停在一楼,等升上来还需要点时间。   旁边应急楼梯的门开着,隐约有风不断吹出来,整片空气都透着一股子阴冷。   鹿茗把自己裹得这么厚都觉得膝盖发抖,顺理成章认为身边只穿一件高领毛衣的男友应该更冷,于是说什么都只想让他赶紧回到有地暖的屋子里去。   柏翊帮她按了电梯下行键,仿佛感知不到冷意,不以为然:“下个楼用不了多少时间。”   “真的会感冒的!”她秀气的眉头皱起来,眼见着就要不高兴。   最后柏翊妥协退了一步,不过还是坚持陪她一起等电梯上来他再回去。   电梯上显示的数字从“1”开始缓缓上增,似乎是顺带从一楼载了不少人,上升的过程里平均每两楼就停一次。   柏翊趁着这点时间把女友的头发顺了顺,毕竟刚才就是被他扒拉乱的。   他垂着眼,柔软的发丝在指间徐徐滑过,莫名感觉很舒服,于是不由地多玩了会儿她的头发。   鹿茗也一动不动地站着任他手指在自己头上摆弄,等他不再折腾自己头发,改为扯她脖子上本就松松垮垮的围巾了,她又自觉把下巴仰起来方便他动作。   乖得不行。   柏翊喉结滚了一圈,被毛衣的高领挡着,并不明显。   她围巾总喜欢戴特别长的,在脖子上绕一圈又一圈,最后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围巾里。   余光看见电梯的数字就快逼近他们这层,他手下帮她整理围巾的速度加快了些。果然,他刚把围巾绕好,她一低头,下巴就开始下意识地往围巾里蹭,几乎是一瞬间就把鼻子以下都藏进去了。   电梯门在一声“叮”后慢慢移开。   鹿茗准备进去,迈步之前,清澄盈亮的眼睛眨巴着向他道别:“再见呀学长。”   停顿了一下,顺便补充道:“还有晚安啦。”   她眼睛又微微弯起,从围巾下冒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却依旧柔软。   柏翊在她刚走进轿厢的当下自己左脚也跟着迈了一步进去,右脚则卡着电梯门,挡住自动感应的红外线光束。   她顿感诧异,刚想问他不是说好不下去的吗,忽然自己的后脑被他宽大的手掌扶住。   紧接着柏翊毫不犹豫地俯身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温柔得一如月亮陷落进云里,也让她心脏微微震颤。   最后耳畔是他含着笑的沉声低喃。   “晚安。” 第53章 .   翌日。   科目二的考前等待时间比之前考科一时要稍微快一点,鹿茗早上从被教练接去考场、再到考完所有定点项目出来,总共才花了两个半小时。   今天天气是这一周以来最好的了,前几天基本都阴云密布的,到今天终于从云层里透下绒绒的日光。虽然气温依然很低,但有太阳之后带来的心理感觉总归是不太一样的。   柏翊照例在驾校考场北区的停车场等她,但不是昨天想的钻空子招呼不打一声偷偷来的那种,反而是昨晚睡前照例和女友发微信聊天时,鹿茗主动提出的问他今天有没有空。   她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吧!】   柏翊顿觉诧异:【这么突然?不怕被伯母问起了?】   呦呦鹿鸣:【放心我都已经想好了,妈妈问起的话我就说是在考场排队排到了下午。】   呦呦鹿鸣:【我也问过教练了,教练说早上去考场,中午之前基本上是可以轮到考完的】   呦呦鹿鸣:【所以至少有一个中午加半个下午的时间可以在外面!】   他几乎都可以想像她趴在被窝里兴奋打出这些字时的模样。   鹿茗这一周的场地练习都很顺利,她记东西记得快,科目二又多是记住步骤和点位基本就能顺当通过的,再加上考前两天教练还特意傍晚带他们来考场踩点模拟考过,因而她全然不觉紧张。   心态放稳之后,考试也相当于稳了一大半,最后自然又是顺利通过。   这回她是他们几个学员里第二个出考场的,确认自己考过了之后开心地小跑到外面时,自己教练腿边已经蹲了一个身影。   那熟悉的夸张遮阳帽,是林璃子无疑了。   教练此时正掐着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瞥见鹿茗也出来了,连忙松了口气,抬手招呼她赶紧过来。   “你安慰安慰她,”他下巴向蹲在地上的林璃子努了努,“你们都是女孩子,你来开导她应该能听进去一点。”   鹿茗走近了才发现林璃子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在哭。   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蹲下,又小心翼翼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你……”   鹿茗一句关切的话还没说全,就见林璃子忽然把脸抬起来,那双泪汪汪的眼睛哭得红肿,嗓音也带着哭腔,说出的话却是先问:“你考过了没?”   “…呃,过了。”   听后林璃子瞬间哭得更大声,在重新把脸埋进臂弯之前,娇纵地大喊了一句:“那你也别跟我说话了!烦死了呜呜呜呜……”   鹿茗:“……”   她无助又茫然地仰起脑袋看向教练。   教练也一脸麻了的表情,捂了捂额头:“她上车以后第一步就错了。”   鹿茗弱弱猜测:“没有系安全带?”   教练没说话,但那表情分明是默认了。   同时林璃子哭得更上一层楼了。   鹿茗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拿出纸巾塞给她她也不要,最后只能无奈地自己先站起来。   教练这会儿心里也窝火着,毕竟考前他千叮咛万嘱咐,上了考试车第一件事就是要系安全带,不系就扣一百分直接判定不及格。却没想到自己的学员居然还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后面几样都不用考,刚上车就可以下车出来了。   他本来还想骂两句,谁想人一出来就先发制人地开始大哭,别说骂了,现在是劝都来不及,简直头疼得不行。   同样是大学生,教练看鹿茗就不知道顺眼多少。人小姑娘看着就招人喜欢,平时说什么记什么,训练时一直都是最认真努力的那个。每回过去接她都是她先提前到小区门口,从不让人等,多乖巧,多省心。   不顾形象地嚎啕了两分钟,林璃子像是累了,哭声逐渐减小,最后渐渐变成一阵阵的抽噎。   教练悠悠叹气:“行了,一次没过就再继续考呗,我现在给你预约,年后在寒假结束之前应该能排到补考。”   林璃子委委屈屈且抽抽搭搭地“嗯”了一声。   鹿茗见她情绪也已经稳定下来了,便又向教练提了自己想先走的事。   “咋的,男朋友又来接你了?”教练笑了下。   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小年轻感情就是好啊,”教练颔首,大手一挥,“行,去吧。”   鹿茗道了声别,正准备迈步离开,忽然裤腿被一双手扯住。   林璃子拉着她,抬起脸:“我也要去停车场,一起去。”   教练:“你也男朋友来接?”   “我爸来接,”林璃子说着说着,嘴巴又要重新瘪起,“我爸昨天还特意找大师算了一卦,大师说我今天运气特别好,科二肯定能过的!”   ……这是什么封建糟粕。   教练毫不客气地反问:“那大师怎么没告诉你上车别忘了系安全带啊。”   林璃子:“呜呜呜呜……”眼见着又要开始梨花带雨。   大受震撼的鹿茗连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那我们走吧。”   林璃子吸了吸鼻子,没站起来,先向她伸手:“给我纸巾。”   鹿茗刚才抽出来她不接的那张已经丢进旁边垃圾桶了,便又从包里拿出纸巾拆开,又重新抽了一张给她。   林璃子:“一张不够,都给我吧。”   她没说什么,整包纸巾都送给她了。   等林璃子又是擤鼻涕又是擦眼泪的把那包纸巾快速霍霍完了,鹿茗心想这回总该可以走了吧。   然后蹲在地上的那人又是伸手。   林璃子理直气壮:“腿麻了,你扶我一下。”   “……”   最后鹿茗是搀着她一瘸一拐地往停车场那边挪去的。   不过既然扶着人家,怎么说也得先把林璃子送到她爸爸那边去。鹿茗问了她爸爸车子的外观颜色,接着目光在偌大的停车场扫了一圈,倒是先看到了柏翊的车。   眼见着小姑娘明明看到自己了却不走过来,柏翊直接按了两声喇叭。   然后女友朝他这边挥了挥手,接着就要挽着别的女的朝反方向走。他眉头一皱,直接开门自己下车,三两步追上她。   “干嘛去。”   鹿茗听见声音偏头,正微微诧异。   一旁林璃子吃惊的声音首先传来:“柏学长?!”   鹿茗愣了一下。   柏翊目光这才落过去,既然喊他学长,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应该也是S大的,而且两个人女生胳膊挽在一起,他还以为是和鹿茗同届的朋友,便礼貌性地点了下头。   林璃子见状更激动:“原来你还记得我吗!我的天!”   柏翊:“?”   他看向女友,鹿茗则同样回忆他一个茫然的眼神,茫然中似乎还带了点好奇与探究。   眉头又皱起,清冽道:“抱歉没印象,你是?”   林璃子像是噎了一下,紧接着急忙说明:“是我呀,林、璃、子,我们同一个高中的,我低你一届你不记得我吗?”   就算她把自己的名字说得再慢再清楚,柏翊依然毫无印象,只是没等他再问,对方又开始主动帮他回忆。   “你高二那届五四晚会表演了钢琴,谢幕后上台给你送花的那个就是我啊!”   “……”根本不记得。   “啊还有,还有就是,”说到这里,林璃子面上忽然浮现莫名的红晕,语气也变得踌躇,但最后还是讲了出来,“我还给你、给你送过栗子的……”   送栗子。   像是触发了某片记忆的开关,柏翊眼睛眯了眯,俨然是想起来了。   但不知道具体是想起了哪些内容,总之脸色忽然变得有点难看,语气也更凉:“原来就是你。”   说罢也不给人反应的机会,直接不再注意她。   他转而看向鹿茗,声音柔了不少:“所以你们准备干什么去?”   鹿茗眨了眨眼,虽然还没完全把他们俩的关系捋清楚,但还是先乖乖说明了情况。   柏翊分了林璃子小半个眼神:“你腿麻了?”   后者不知是在期待什么,点头时甚至有点心跳加速。   他面无表情:“现在还麻?”   林璃子刚想点头,忽然背后升起一股无端的凉意,来自她欢喜的柏学长的冰冷凝视。   于是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十分僵硬地开口:“不、不麻了已经。”   柏翊“嗯”了声,直接牵起鹿茗的手,低眸温声:“她自己可以走了,我们也走?中午订的餐厅时间快到了,下午也还要看电影。”   鹿茗被他拉着也没法儿说拒绝,走前不忘回头向别人说再见。   林璃子目送他们走远,她站在原地一时僵住,看着他们相握的手,似乎震惊到一时半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路走到他车旁边,直到坐上副驾驶,鹿茗都没说话。   座椅旁扶手箱前的杯架上卡着一杯奶茶,柏翊上车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奶茶拿起来给她,接着才是拉过安全带系上。   他几次给她带的奶茶口味都不一样,说是按照各家店里的当季主打推荐买的,唯一不变的是两样是做热的温度和全糖的甜度。   鹿茗摩挲着温热的纸杯外壁,习惯性地看了眼上面贴的标签,好巧不巧,今天这杯是——   烤栗子脏脏奶茶/全糖/大杯/热。   “……”   实在是不想憋着,她扭头预备直接开口问,柏翊却先一步自觉坦白了。   “我对那个林璃子没什么印象,也完全不熟。”   鹿茗歪了下脑袋:“但她对你很熟的样子。”   又补充:“以前还给你送过栗子,你也记得这件事呀。”   说起这个……   柏翊漆黑的眼里闪过一丝无语。   很难不印象深刻,对于高二那年冬天、每天早上他到教室都会发现自己课桌底下被莫名塞了一堆栗子这件事。   刚开始问一圈也不知道是谁偷偷送的,直到这种行为被持续了一个星期后,他课桌底下除了栗子外又多了一封情书。上面写的那些洋洋洒洒的内容他是一句没记住,总之一通表白完后最后的意思是约他放学后去篮球场见面。   柏翊完全不想知道这么无聊的人是谁,但又很烦对方接下来还要持续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骚扰自己,于是他选择委派某个小弟替他去一趟把话说清楚。   小弟第二天带给他的消息是,向他表白那么多天的是高一年级的级花。   而且为什么每天往他课桌底下偷偷藏栗子的理由也问清楚了,说是找大师算过,大师说用这种方式向喜欢的人表白,成功率有百分之九十。   柏翊:……这是级花?这不纯纯神经病么。   这么一言难尽的经历他是打算直接忘记的,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后记忆又从某个角落翻了出来。   他也没想把这种无语事告诉鹿茗,只粗略概括:“高中时候她拿栗子跟我告白,我拒绝了。”   鹿茗:“为什么拒绝?”   这还用问么,他侧目一眼:“当然是不喜欢。”   鹿茗:“那是不喜欢人还是不喜欢栗子呢?”   柏翊:“??”   终于对于她的反常后知后觉,他只愣了短短一瞬,忽而唇角开始翘高。   “呦呦。”   她垂着眼,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气音:“嗯。”   手里仍然抓着那杯奶茶,但半天都没打算插上吸管。   “所以其实现在是,”柏翊顿了顿,尽可能掩下嗓音里的笑意,状似诚恳问,“吃醋了?”   鹿茗握纸杯的手指微微泛着点白。   她怔然,眼眸里也流露出点点茫乎。   大概是因为“吃醋”这个词于她而言很是陌生,其实自己也不清楚。   安静了片刻,鹿茗依然没抬头,但犹豫着出了声:“我不知道。”   声音低低柔柔的,像一杯纯澈的温水:“我就是觉得不太舒服…在听见她喊你的时候。”   林璃子喊的是“柏学长”。   尽管在学校里喊柏翊“学长”的人一抓一大把,但从她嘴里喊出来,鹿茗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她甚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找不到任何理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无理取闹。   想到这里不由愈发郁闷,她索性破罐破摔般开始迁怒:“你到底有多少喜欢你的学妹啊!”   “……?”   柏翊不免好笑,同时又觉得心都要被她甜化了。   “这个啊,”他故意抿着唇,佯装真的在数,“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个吧。”   鹿茗眼睛渐渐瞪大,正要说话。   紧接着听他莞尔直言:“但我喜欢的学妹就只有一个。”   她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了回去。   扶着方向盘正开车的人虽然直视前路,嘴上却一刻没停:“不问我喜欢哪一个?”   她不想问,柏翊却异常坚持。   鹿茗没办法,终于还是红着耳尖配合着问了句:“那你喜欢的是哪一个嘛。”   柏翊嘴角越扬越高,不紧不慢地把早就准备好的回答说了出来。   “当然是最可爱的那一个。”   “……”   “别人和栗子我都不喜欢,只喜欢你。”   “………”   哎呀这么油腻的话怎么能从他嘴里说出来!鹿茗在心里这么大喊着。   ……可面上却还是无法抑制地蔓延了霞色。   她捂了好一会儿脸,终于等面颊的热意降下去。重新挺背坐直,然后长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柏翊听见她十分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那我承认了,”鹿茗仰着尖尖的下巴,克服了赧然之后,反而多了几分莫名的理直气壮,“我就是吃醋了。”   对于她突然的自我坦白,柏翊下意识反应不及,随之却又忍不住开始笑。   救命,他家小姑娘怎么不管做什么都那么可爱。   “这样,”他含着愉悦,好脾气地哄着,“可我真的和那个林什么的一点都不熟。”   “骗我怎么办呢?”   他挑眉,毫不犹豫:“骗你的话到时候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的小姑娘貌似总算对这个回答满意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车又开了一段,在红灯的路口停下时,鹿茗终于开始动手拆包着塑料的吸管。   “啵”的一声,把吸管插进杯口的塑封纸。   然后她把奶茶喂到男友嘴边:“学长你先喝喝看。”   柏翊愣了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按她说的低头就着吸管吸了一口。   鹿茗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喝吗?”   根本就已经是甜到齁嗓子的程度了,他艰难地把嘴里这口宛如糖浆的饮料咽下去,缓了一下才违心地点头:“好喝。”   他是基于她的口味给出的评价,还以为她会满意,不曾想鹿茗听后直接“哼”了一声。   “你之前还说不喜欢栗子的,结果栗子味的奶茶又说好喝。”   她把手里那杯奶茶搁到旁边的杯架上,口吻里故作的娇嗔明显得不行,一字一顿无辜道:“你现在就骗我了。”   柏翊:“…………”   好啊,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第54章 .   鹿茗考完科目二之后,距离过年就只有两天了。   除夕前一天是大寒,S市一直以来都有“大寒除尘”的习俗,今年也不例外,鹿茗跟着父母和哥哥一起把整个家上上下下都做了一遍大扫除。   一年到头,最忙碌充实的也不过这几天了。   可在临到年前,家里气氛却并不愉快。   起因在于鹿母忽然提出过完年有个人想让儿子去见一见。   许怀砚很快反应过来:“相亲?”   鹿母颔首,手里还捧着一本杂志,边翻边说:“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学历很高,性格也不错,正好你们俩年纪相仿,试着交往相处看看。”   “日子我们也已经定好了,就初五。”   许怀砚想都不想就拒了:“我不去。”   “阿砚。”鹿母声音沉下来,“都已经定下来了,为什么不去。”   “没空。”   “正月里你还有什么可忙的?”   “所以说,”许怀砚气笑,“您问都没问,怎么就知道我没什么要忙的。”   鹿母精致的眉眼间已经隐隐有发怒的趋势:“我都是为了谁才这么费心安排的?你都这么大人了,工作也稳定,下一步自然是要做成家的打算!”   “我成不成家真不劳您费心。”   “难道还是我的不对?”她眉头皱紧,音量提高,“正好身边就有合适的人选,我只是安排你们见个面,这点事你都不愿意,甚至还要顶撞我吗?”   这场不愉快的交谈发生在客厅,鹿父出门买东西了不在家,只有鹿茗夹在妈妈和哥哥之间,眼见着就要爆发更激烈的真吵,一时不知道该去拉哪个。   忽然许怀砚深吸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   鹿茗仰起脸,下意识地去拉他的手。   轻轻把妹妹的手拂开,许怀砚面无波澜,异常平淡地留下一句:“您要是嫌我在这个家待着碍眼,我随时可以搬出去。”   话自然是对鹿母说的。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原本的冲动是想直接摔门出去的,可今天是除夕。他半眼垂下,不想闹得难以收场,到底还是忍下了。   在那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后,客厅的气氛直接降到冰点。   鹿母手里的杂志被“啪”的一声砸到茶几上。   “妈妈……”鹿茗忍不住喊她,语气带着恳求。   “越来越不像话,”鹿母抱着胳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面色难看,“长这么大他有一天懂事过么?”   可是哥哥没有错啊,鹿茗眼睫颤动着,声音极小地反驳了一句。   鹿母还以为是没听清楚,眉心蹙着:“什么?”   鹿茗鼓起勇气又重复了一次:“您别再逼哥哥了,尊重他的想法吧……”话出口时心跳得极快。   果然接下来是一段恐怖的沉寂。   鹿茗低着头,没敢看别处,好一会儿才听见身边母亲充满凉意的声音。   “再说一遍。”   她心脏颤了颤,下意识抬头:“妈……”   “鹿茗!”鹿母怒从中来。   似乎就算和离经叛道儿子争吵得再凶都不及女儿这一句帮腔来得更让她火大。   鹿母看着眼前素来乖巧听话的小女儿,眼里盛满了不可思议,呵斥再次响起:“你也觉得是妈妈错了?我辛辛苦苦生下你们两个,给你们创造那么好的生活条件,难道就是为了听你们顶嘴的吗!”   “我没……”   “够了。”鹿母打断她的话,长长吐出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不再那么激动,“我要去躺一会儿,你自己反思吧。”   鹿茗睁大眼注视着母亲也走回卧室,又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后,整个客厅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不想哭的,但心里的委屈还是怎么都无法忽视,眼眶里的眼泪快速凝聚,最后一颗接一颗地滑落出来。   可就算是哭也得压抑着,抽了几张纸巾盖在眼皮上,又搂过靠枕抱在怀里,情绪上来没办法很快收住,干脆整张脸都埋进靠枕里。   很快有只手拍了拍她的背。   鹿茗身体一僵,抽抽搭搭地抬起头。   不知道为什么又从房间里出来的许怀砚正站在旁边,无奈地看着她:“被骂了?”   她没说话,就是泪眼朦胧地继续抽噎。   许怀砚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轻轻帮她把眼角新冒出来的泪珠擦去,又安抚性地拍拍她的小脑袋。   “走。”   他突然冒出来一个字,鹿茗顿感茫然,连持续不停的抽噎都忘了:“啊?”   “走,”许怀砚唇角微勾,像是打定主意,“出去玩去。”   “??”   她混沌的大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现在?”然后不由自主地看了眼主卧紧闭的房门。   许怀砚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把声音压低:“很快就回来,没关系的。”   然后他们就真的拿上外套蹑手蹑脚地出来了。   鹿茗直到都走到小区楼下了人都还是懵的,而且出来的着急,也没拿围巾,只能缩着脖子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顶上。   许怀砚走在她前面半步,说话时半回头,声音随着风一起飘进她耳朵里。   “娇气包是吧被说两句就开始哭,多大点事儿啊,真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他故意这么说着,然后娇气包那双红得跟兔子似的的眼睛就开始瞪过来。   许怀砚轻笑,接着故意“唉”了声:“娇气就娇气吧。”   鹿茗吸了吸略微堵塞的鼻子,很是不满地反驳:“我也不想哭的,但是…就是忍不住啊。”   她想起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相关的解释:“可能就是那种‘泪失禁体质’呢。”   “得了吧,跟我这儿就各种歪理一套套的。”嫌她走得太慢,许怀砚胳膊一伸,一把勾住妹妹的脖子,“矮子。”   鹿茗:“我哪有很矮!!”   许怀砚:“行,那小短腿。”   “……”更过分了好不好!   一路吵吵闹闹地走出小区。   街上大部分店铺都关门准备过年了,只是有一家新开业不久的甜品店还在营业,许怀砚一开始的目的地也是这儿。   店里开着充足的暖气,鹿茗一进去就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拉到顶的拉链也重新拉下来。   店面一共两层,二楼的沙发卡座已经坐满了,楼下倒是没别的客人。   许怀砚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后拿手机扫了桌上贴的点单码,再把手机推到妹妹面前:“想吃什么自己选吧。”   鹿茗搓了搓冰凉的手指,慢慢在屏幕上划着菜单。   最后只点了一份抹茶卷蛋糕。   许怀砚拿回手机:“这就够了?”   鹿茗点点头。   他下单后又笑:“不像你啊。”   “晚上还要吃年夜饭的。”鹿茗撑着脑袋提醒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有点轻,“明天就是新年了啊。”   “是啊,又要过年了。”   绝大部分甜品都是现成做好的,下单之后很快就被送过来。   店员送蛋糕来时,托盘上还附赠了两杯温热的柠檬水。   鹿茗一直觉得柠檬水又酸又苦,不喜欢这个味道,于是把杯子推到旁边。   许怀砚握着玻璃杯,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过年之后名义上你虚岁就又长一岁了,没想到啊,我妹妹居然都二十了。”   才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没几个月的鹿茗:“……”   她拿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蛋糕,垂着眼:“那你不是更老了。”   “‘老’这个字真的扎心了。”许怀砚笑了笑,这会儿像是特别有感怀,“不过还真是时光飞逝,总感觉你还是个小屁孩,结果现在连男朋友都有了。”   想到柏翊,鹿茗唇角弯了一下,但很快又趋平。   “哥哥,”她视线一直放在抹茶蛋糕上,捏着叉子的手指渐渐用力,好像欲言又止,犹豫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以后……”   “你以后真的会搬出去吗?”她抬起眼怯怯地看他。   觉察到她语气里的不安,许怀砚怔愣了片刻。   继而反问:“那你想不想我搬出去?”   “当然不!”鹿茗睁大眼,毫不犹豫地否道。   如果哥哥有一天真的不再回家了……她其实想过这个问题很多次。但每一次都只是想了个开头,后面就不愿意再细想下去了,因为不敢。   不敢想像哥哥不在的家里会是怎样的。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受着哥哥的庇护,她可以安然成长到现在的性子,每一步和许怀砚都脱不了联系。被照顾了太久,似乎就养成了习惯。   可是哥哥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他在这个家里并不快乐,他也完全有能力可以活得更肆意自由。   突然意识到捆住他翅膀的绳子好像就是自己。鹿茗心里酸酸麻麻的,觉得自己自私又软弱,又对哥哥感到深深愧疚,乱七八糟的情绪汇聚到一起,最后全变成了难过。   她紧紧咬住牙关,想要克制住这烦人的泪失禁体质。   “娇气包。”许怀砚揉揉她的脑袋,眼里是温柔的笑意,“不搬出去,我就骗骗妈而已。我要是想离开家还用等到现在吗,成年那时候我就走了。”   “但我妹妹还在家里呢,要是搬出去住见不到妹妹了,那不得想死她啊。”   鹿茗终于绷不住,紧抿的唇瓣发着抖,眼眶又开始湿润。不过这次赶在眼泪流下来之前,赶紧拿纸巾压住了。   “真的吗?”声音轻轻的,整个人脆弱又柔软。   许怀砚有点无奈,更多的还是心疼,再三保证:“真的真的——”   鹿茗睫毛上还沾着一小颗晶莹的泪珠,得了肯定安下心后,又觉得这么大人了还在哥哥面前哭很不好意思,便开始借吃东西来掩饰。   抹茶卷蛋糕一份是切片的,虽然看着精致,但份量也确实不够几口的。   很快把蛋糕吃完,感觉有点干,她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随即又因为酸意皱眉。   许怀砚看着好笑:“要不要点杯喝的。”   鹿茗没跟他客气,立刻点头说要。   他顺着她,又给手机扫了码递过去。   这家店的饮料品类有很多,还都是些鹿茗从来没见过的名字,顿时勾起她强烈的好奇,同时也犯起了选择困难症。   纠结了大概一分钟,这才艰难地把手机还给哥哥。   许怀砚接过一看她选的:“冰沙??”   他妹妹睁着大眼睛连连点头:“嗯嗯,菜单上说是冰荔枝和冰车厘子一起打碎的冰沙。”两种都是特别好吃的水果,这谁能不好奇口感呢。   许怀砚直接把这杯饮料从菜单里删去,冷酷无情道:“寒冬腊月喝冰沙你脑子坏掉了,换一个。”   可俗话说,越得不到的越想要。   鹿茗突然执念就上来了:“可我就想喝这个。”   “不可能。”   “那我自己点。”她说着就要伸手去口袋里摸自己的手机。   结果摸了个空。   才想起来刚才出门出得急,手机还搁在茶几上呢。   现代人不带手机出门真是什么都做不了……   许怀砚喝了口柠檬水,好以整暇地睨她:“你自己点啊。”   鹿茗默了默,又开始可怜兮兮地央求:“回去以后我把钱转给你。”   “……那是钱的问题么鹿呦呦?”   “就一次,就喝一次我保证。”   “……”   得,跟小时候一样的缠人劲又冒出来了。许怀砚心下好笑,但依然不松口。   眼见着娇气包嘴巴又要不高兴地翘起来,他轻轻“啧”了一声,低头把手机屏幕切到微信界面:“既然我劝不动就让别人来劝。”   然后点开某个联系人的聊天框,直接拨了个视频过去。   鹿茗还在茫然他是给谁打视频,几秒后对方接通了。   一楼没别的客人,许怀砚也没戴耳机,直接开着外放,看到屏幕里出现一张脸后,立刻喊了他一声:“柏翊啊。”   鹿茗:“???”   柏翊这会儿正在老宅的书房里写春联,接到许怀砚莫名其妙的视频请求自然觉得奇怪:“怎么了?”   许怀砚没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你女朋友非闹着要吃冰沙,我说话她不听,你来劝吧。”   他说完就把手机转了个方向,塞到还一脸懵的妹妹手里。   鹿茗眨着眼看向屏幕里男友熟悉的脸。   他似乎没在家里,背景是她从没见过的陈设。   但没来得及问,柏翊倒是先蹙起眉头:“哭了?”   “啊……”   他脸色发沉,眼里最开始的笑意散了,眸光虚暗:“眼睛怎么那么红,谁欺负你了?”   鹿茗不自觉地抬手碰了碰自己卧蚕的位置,再凑近屏幕看了下视频小框里的自己,好像眼睛是红得挺厉害的,也有点肿。   “没事啦。”她笑了笑想让他别担心,但不解释也不好,迟疑两秒,还是简略说了句,“就是…被妈妈骂了而已。”   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柏翊不由怔愣。   紧锁的眉头依旧没有放松,他压着嗓子,轻轻问她还好吗。   鹿茗用力点头:“已经没事了,哥哥带我出来吃甜品了。”   许怀砚忽然眼皮一跳。   柏翊看到她还算有精神,终于稍稍放下心:“那吃了什么。”   “一片抹茶卷蛋糕。”她把前置摄像头反转,镜头对准桌上的空餐盘,“已经吃完了。”   柏翊:“就一片蛋糕?”   “对的。”她把摄像头又翻回来,脑袋凑近屏幕。   红肿的大眼睛透露着一股委屈和可怜的意味,卷翘的睫羽扑闪着,语气微微低落,“我还想喝冰沙,但是哥哥不给买。”   明摆着的撒娇和告状。   偏偏某人还真的吃这一套,虽然开始还试图劝一下:“太凉了,换别的好不好?”   鹿茗立刻表现出无比自然的委屈:“我就吃一次,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冰的了,上次我想吃肯德基的圣代你也没有给我……”声音还渐渐变低。   是啊,她都已经很久没吃了,而且今天还哭了。   瞬间心软妥协的柏翊:“好那就吃一次吧,来把手机还给你哥。”   许怀砚抱着不妙的预感接回手机。   柏翊当即对他说:“点一杯冰沙,我转钱给你。”   许怀砚:“……………”   妈的真是跟这对小情侣没法儿聊了!! 第55章 .   柏翊一大早就回了老宅那边,夏女士连公历的新年都过得如此有仪式感,除夕就更不用说了。   宅子上下里外处处都彰显着浓郁的春节氛围,对联和窗花随处可见,桌上摆的点心每一样都是有特殊寓意的,连Barry脖子上都被迫戴上一圈正红色的毛线围脖。   家里大部分佣人都放假回去过年了,只有刘管家和吴婶还留着。偌大的房子虽然人少,但绝对称不上冷清。   何况柏翊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还带了只猫。   夏女士看见他怀里的白猫时很是无语:“你自己的狗丢给我养,倒是还有闲心养猫呢。”   陛下刚从太空舱里被放出来,面对陌生环境一如既往充满警惕性,扒着柏翊的胳膊不愿意从他身上下来。   柏翊缓缓顺着它的毛,边应着话:“不是您说的觉着我养不好狗,之前才不让我把Barry接走的么。”   夏女士轻“哼”了声:“就你那小户型的平层怎么养金毛,Barry要跟着你过去估计连腿都伸不开。”   “……”行吧。   安抚了一会儿,感觉白猫身体不再那么紧绷、开始渐渐放松了,柏翊才尝试把它放到地上。   乖乖坐在一旁的金毛好奇地看着地上的白团子,它低下头试图凑近猫咪,却被柏翊伸手推着它的脑袋挡了回去,他担心会把猫吓到。   “你也不怕狗吃醋,”此时儿子在夏女士眼里就像是个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渣男,她顿时产生怜爱,摸了摸金毛的脑袋,“对吧Barry。”   Barry吐着舌头,目光还是一刻不转地盯着地上的猫。   柏翊不以为然:“它俩说不定能相处的好。”   夏女士不置可否,随手拿起旁边盘子里已经放凉的水煮鸡胸肉,耐心地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   这是自家金毛最喜欢的肉类,只是它现在年纪有点大了,宠物医生之前来检查说它肠胃承受能力弱,像鸡胸肉之类的食物最好还是少吃。   不过今天毕竟是过年,特意让吴婶煮了一块,就算是给它的加餐了。   夏女士喂了一条肉丝给狗,在去撕第二条时顺口问:“你这猫叫什么名字?”   “陛下。”   “……陛下?”她一时不理解,拿着肉条的手悬在半空。   等了好几秒都不见肉下来的金毛催促着叫了一声。   夏女士回神,把肉喂了,又揉了揉狗头,这才继续去撕第三条。   “怎么想的取这种名字。”她口吻里的嫌弃之情不要太明显。   柏翊故意应着:“是啊,竟然取这种名字,现在小姑娘都怎么想的。”   顿觉有哪里不太对的夏女士很快捕捉关键词:“谁取的?”   “您觉着呢。”   他都这么说了那还能有谁,夏女士眼睛亮了几分:“鹿鹿取的?”   说着也不待求证,又笑:“这是她的猫啊?”   柏翊没否,但自动略去了中间一大截过程,最后只说:“她捡的。”   然后乖坐在旁边眼巴巴等待投喂的金毛就痛失了它的第三口肉条。   夏女士直接把手里的鸡胸肉凑到白猫嘴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来陛下,过来吃肉。”   Barry:“?”   柏翊:“……”   对陌生人很是防备的陛下后退了两步,连连冲着她“喵”了两声。   夏女士:“哎哟,真聪明,还知道不能随便吃东西呢。”   柏翊彻底无话可说了,拿起盘子里剩下的鸡胸肉给Barry喂完,见自家双标至极的亲妈已经恨不得把抱猫搂在怀里挼,笑了声,索性自己带狗去院子里玩飞盘了。   吃过午餐,大家又一刻不歇地开始为晚上做准备。   柏翊原本还想下午带着Barry去外面溜一圈,却被夏女士催赶着让他赶紧去把几幅春联写了,着急贴呢。   家里的春联原本都是爷爷写的,柏翊小时候跟着老爷子练了七八年的书法,写字习惯、笔锋等都和爷爷几乎无异。因而自从前几年老爷子因病走了后,这项活儿就落到了他身上。   刚写完两幅字,就收到了许怀砚打来的视频通话。   说实话,在除夕这样的日子里,隔着手机通过视频看见女友哭红的眼睛时,柏翊心里也难受。   他抱不到她,连安慰似乎都显得苍白无用。   何况小姑娘还一直睁大眼笑着说已经没事啦。   看着她的笑颜,柏翊尽力压下自己的烦躁和厌戾,最后低低叹出一口气。   关于她妈妈的事,尽管许怀砚大致和自己讲过不少,但他还是觉得情况或许比想象中困难多了。   ……可那依然是生她养她的妈妈。   柏翊镜头之外的那只手握拳又松开,看着鹿茗满足地吃完一份粉色的沙冰,他最后扬起一抹轻和的笑:“晚上给你看烟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花好不好?”   鹿茗眼睛亮了几分:“你们家要放吗,和元旦那次一样?”   “比元旦的烟花更漂亮。”   “哇。”她很捧场地弯起眼,“能自己放大烟花真好啊。”   ……   鹿茗吃完那份软磨硬泡才得来的沙冰后就跟着许怀砚一起回家了。   回来时情况和他们出去前没一点区别,鹿父还没回家,鹿母也一直待在主卧没出来。   兄妹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换了鞋后,又无奈地彼此对视一眼。   最后还是鹿茗去厨房倒了杯温开水,端着到主卧门口,深吸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后才抬手敲了敲。   她连着敲了三次,房间里终于传出鹿母平淡的回应:“进。”   许怀砚坐在沙发上偏头给了她一个祝福的眼神,鹿茗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终于轻轻压下门把手。   鹿母靠躺在床头,手里正在翻着一本花艺课堂。听见女儿进门的动静,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把手头的书缓缓翻过去一页。   偷着出门一遭吃了点甜食,鹿茗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甚至对于母亲冷淡的态度也不再感到特别惴惴不安。   她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站在床边,抿着唇又软声喊了一次“妈妈”。   鹿母依旧没有看她:“反省好了?”   鹿茗忍住想要摸鼻子的冲动:“嗯……”   末了大概是觉得有点心虚,连忙加重音量又说:“您别生气了。”   “不想我生气的话为什么还要顶嘴呢?”   “……”她一时沉默。   鹿母终于抬起眼。   她把手里的书放到一旁,然后拍了拍床沿,示意女儿坐过来。   鹿茗听话地在床边坐下,随后鹿母拉过她的手,又温柔地摸着她披散的长发。   “是觉得妈妈的做法是错误的么。”鹿母边顺着女儿的头发边不紧不慢柔声道,“可是妈妈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和哥哥啊。”   鹿茗垂着眼,本想说些什么。   “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呦呦,甚至为了你,妈妈连鬼门关都走了一趟。”   “我当然是最爱你们的,这也是最不需要怀疑的。”   和之前严厉的怒声不同,鹿母说这些时总是一反常态的温和。   可听着这些话,心脏就像是被绑了一块巨石,沉得几乎要喘不上气。鹿茗嘴唇动了动,低眸看着和母亲拉在一起的两只手许久,喉咙微微发紧。   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都是在她好不容易鼓起一点勇气时,立马又被会这份沉重的事实击碎。   因为自己,妈妈曾经差一点点就再也没办法睁开眼睛了。   鹿茗无数次在心里重复这个认知,也无数次地将那份永远无法不顾的愧疚堆叠。   最后再一次为之妥协。   ……   大家心照不宣地将下午这场矛盾当作不存在,晚上一家人还是坐在一起气氛融洽地吃这顿年夜饭。   基本上一桌的鸡鸭鱼肉都是鹿父一个人做完的,鹿茗和许怀砚倒是想打下手,但都刚进厨房就被赶了出来。最后还是鹿父看他们实在闲的没事干,这才勉强分配了个包饺子的任务。   鹿父对几乎不下厨的俩兄妹要求也不高,饺子只要收口捏紧,下锅煮时做到不露馅就可以。   最后两个人包出的成功也确实只做到了这一点,卖相来看各个歪瓜裂枣,煮完之后就跟被踩过一脚的形状差不多了。   但这一盘饺子还是被分着吃完了,连鹿母都很给面子地吃了两个。   一顿年夜饭从晚上六点吃到八点,结束前,大家一起举杯碰了一次。   “新的一年,”在碰杯时鹿父作为一家之主发言,“希望我们家每个人都好。”   只一个好字,似乎就可以囊括所有祝福。   窗外的万家灯火璀璨又明亮。   鹿母向来对熬夜忌讳,即使是过年也从来都没有守岁的习惯,因而一家人吃完年夜饭,又看了会儿春晚,而后在还不到十一点时鹿母便催着大家可以休息了。   各回各房间之前,鹿父给两个孩子一人发了个厚实的红包,鹿母的那份跟他放在一起,就没单独再包。   许怀砚早在成年之后就不想再收红包了,但鹿父依然每年都会给他准备,就算推脱了第二天也会悄悄塞进他衣服口袋里,一来二去反而麻烦,还不如直接爽快收下。   “谢谢叔叔。”   鹿茗也跟着甜甜道谢:“谢谢爸爸。”   “嗯,”鹿父颔首,招呼他们,“赶紧回房间睡觉吧,我和妈妈也要休息了。”   “晚安。”   晚安之前,许怀砚也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给妹妹,厚度和鹿父给的那个不相上下。   “哥哥。”鹿茗忽然垫脚用力地抱了他一下。   抱完之后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最后在匆匆跑回房间之前,快速地留了句,“新年快乐!”   ……   等洗漱完换上睡衣躺到床上,鹿茗第一件事就是找耳机戴上。   下午和柏翊约好了要视频看他家的烟花,此前他也发来过消息让她时间合适随时打给他就好。   她趴在床上,身下垫着柔软的枕头,又搂过一只玩偶抵着胳膊,调整到自认为最舒服的姿势后,这才给柏翊打去微信视频。   等待接通的间隙里,她又扯了扯背上的被子。   对方接的比她预想的要快,鹿茗好不容易把厚被子拉到肩膀以上的位置,这才把目光转回手机屏幕。   “学……”   她一句压低声音的“学长”在和视频中的女性猝不及防地对视上的那一刻便下意识消音。   鹿茗愣愣地眨眼。   画面里的女人端庄尔雅,面容精致雍容、穿戴华贵大方。   对方在看到她时显然也呆了一下。   而后鹿茗看见她双眼明显睁大,表情也渐渐变化,然就在女人刚张嘴准备说话时,画面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再稳定下来,出现在屏幕里的人就换成柏翊了。   他似乎拿了手机就开始走路,镜头之外还有女人越来越远的声音——   “啊啊那是鹿鹿吗!是鹿鹿吧!喂臭小子你要去哪里啊妈还没跟她打招呼呢你干……”   柏翊没理会身后夏女士的叫喊,长腿迈得飞快。直接走进充当温室的玻璃房,完了还不忘把门反锁上。   他垂眼,画面里是女友僵硬的脸。   “她她她是……”鹿茗此时觉得自己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柏翊淡定地点头:“是我妈。”   也挺无奈的,他只是手机放在茶几上,才刚离开客厅去洗了个手而已,没想到就被夏女士趁虚而入了。   鹿茗:“……”   鹿茗:“!!!!!!!!!”   她眼睛瞪得浑圆,嘴巴微张着,却一时间连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又意识到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形象。   救命……   还以为第一次和男友母亲通话时不小心喊了对方“妈妈”已经是自己尴尬的顶峰了。   结果今天第一次见面,她不仅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甚至还是趴在床上的姿势。   啊啊怎么会这样……真的想哭了。 第56章 .   柏翊好声好气地安慰了半天,镜头里女朋友终于愿意把埋在枕头里的脸露出来。   虽然还是一副哼哼唧唧不愿面对的样子,嘴巴翘得老高,眉眼也耷拉着。   他快被她笑死:“别想太多也不用紧张,我妈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   鹿茗回想了一下刚才短短几秒见到的他妈妈的模样,那样庄重大方、高雅从容的。   她顿时觉得他在骗人。   柏翊也没再多说,反正她之后迟早会明白的。   看了眼时间,距离十二点还有四十多分钟。   今晚的烟花是卡点放的,不像元旦跨年那次是提前就放完了,毕竟每年唯一能让夏女士放弃美容觉时间来熬夜的也就只有除夕晚上了。   鹿茗下午没睡午觉,这会儿其实已经挺困了,但对于烟花的期待还是让她强撑着一口精神。   虽然在打着视频,却还要时刻注意着不能冒出太大的声音,就算要说话也只能闷在被子里贴着耳机的收音口,跟悄悄话似的极小声地讲。   最后甚至逐渐变成了只有柏翊一个人在说,她默默当听众的情形。   他也没说什么别的,只是用温和的语气絮叨着今天在家里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家里一猫一狗第一次相处是什么情况等等平常又琐碎的事。   声音低低的,就在鹿茗感觉自己都快被他催眠了的时候,柏翊忽然冒出一声:“还有两分钟。”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眼睛睁大,从躺着的状态变成坐的。   柏翊从玻璃房出来,其他人都已经去院子里做准备了,客厅一个人影都不见,只有两只宠物在绕着茶几转圈跑。一天的功夫下来,一猫一狗似乎已经可以和谐相处了。   他路过时瞥了眼它们,不由笑了笑,不止Barry有,连陛下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戴上了一圈红围脖。不用想也知道是夏女士的杰作。   院子里柏大总裁正亲自蹲在地上摆弄烟花的引线,刘管家也陪在一边。夏女士和吴婶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吴婶手里准备录像的DV也已经打开了。   柏翊没过去跟他们一起,只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也没下去,抬高手机角度让镜头拍得更完整。   鹿茗看着他镜头下漆黑的夜空,没说话,并下意识地屏息。   夏女士朗声做最后的倒数:“还有二十秒…十五秒…最后十秒了可以点火了!”   柏修依她说的点了引线,快步和刘管家一起退后数步。   “四、三、二……”   最后一声“一”出口时,第一束烟花也伴着响冲上云霄。   墨黑的夜幕随着炸开的烟花瞬间亮白如昼。   猩红的火星接连不断地窜向穹顶,又应接不暇地一一炸开,单调的夜幕下宛如盛放起一大片啊绚丽的花海。花开时间短暂,却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热烈。   鹿茗就算隔着屏幕,眼底也即刻被映满璀璨的彩光。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耳机里传来柏翊低沉温和的声音,夹杂在背景音持续不断的噼啪轰响中,却依然明晰。   “新年快乐……”   鹿茗瞳孔微微震颤,听清了他最后宛如呢喃出的两个字。   新年快乐,宝贝。   ……   初一往后几天,全国都统一陷入了走亲访友的热潮中。   鹿茗自己的爷爷奶奶以及外婆都已经不在了,初二初三一家人驱车去县镇里外公家待了两天,初四刚回来,许怀砚又马不停蹄地去了看自己的奶奶。   鹿茗是跟着他一起去的,许是从小就没见过自己奶奶的缘故,一直以来她也都把哥哥的奶奶当成自己的亲奶奶,每回过去时拎上再多东西都觉得不够。   她乖巧又嘴甜,就算不是自己亲生孙女,奶奶对她也喜欢得不得了。鹿茗小时候曾说了一次喜欢奶奶做的桂花糖糕,此后每回再去看望,老人家每次都会做这道点心给她。   陪了老人家一天的功夫,吃了晚饭道别前,奶奶又把提前准备的红包塞给他们。   许怀砚笑着说:“我都这么大了还拿您红包,多不像话啊。”   虽然故意这么开玩笑,手却伸了过去准备接。   老人家给的红包是专门用红纸封的,和市面上那些卖的现成封套完全不一样。里头钱不多,心意却是实打实的。   不料奶奶直接把孙子的手拍掉,不按常理出牌道:“你说的也是,这么大了,确实不用收红包了。”   许怀砚:“??”   而后奶奶又一脸慈祥地拉过鹿茗的手,笑着把两封红包都塞给她:“既然这样,哥哥那份也给呦呦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鹿茗不由“哇”出声。   随后两眼弯弯,甜甜道:“谢谢奶奶!”   许怀砚看着妹妹眼睛仿佛在放光的样子一阵好笑,抬手拍拍她的脑袋,笑骂:“小财迷说的就是你吧。”   ……   初五鹿父鹿母说有朋友要见,上午夫妻俩就出门了,说是让鹿茗他们自己解决中午和晚上的饭,意思也就是今天大概要很晚才回来。   鹿母在玄关换完鞋,临出门走前,回头深深地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儿子。   许怀砚感受到视线了,却并没有侧目和她对视,鹿母最后也没说什么,背着包跟在鹿父身后走了。   鹿茗抱着一小碗刚洗干净的草莓坐在旁边,看看哥哥又看看妈妈,明显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气氛有些微妙,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许怀砚长臂一伸,毫不客气地拿走她碗里最红最大的那颗草莓吃了。   鹿茗还没说话,就听他先道:“一会儿带你出去吃饭啊。”   “去哪里?”   “悦湾那边,”他抽了张纸巾擦去指尖残留的水珠,“吃海鲜去。”   悦湾算是市里做海鲜河鲜最出名的一家餐厅,平时的位置都是很难预约,没想到过年这种时候居然可以有机会吃到。   鹿茗瞬间连草莓都先不吃了,准备留着肚子吃螃蟹。   许怀砚擦完手,把纸巾揉成一团,轻飘飘的朝茶几边的垃圾桶投掷过去。   纸团砸到垃圾桶边缘,最后掉到外面。   “烦啊……”他有气无力地抱怨着,却还是不得不走过去重新把纸捡起来丢进桶里。   重新摊回沙发里,许怀砚拿起手机看了眼锁屏,距离吃午餐还有一段时间。并不着急出门,他脑袋一偏看向妹妹,依旧丧里丧气的:“要不咱聊聊天?”   鹿茗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你想聊什么呀。”   “聊……”许怀砚望天,“比如你说,人类是否真的拥有自由意志呢?”   鹿茗:“???”   这显然是非常奇怪了吧!   她身体不由向后缩了缩:“你这样我很害怕。”   “怕个头啊,”许怀砚曲起指关节就要敲她脑门,“这是哲学问题!”   “……”   就是因为你聊起哲学才格外可怕啊。   不过鹿茗没茫然太久,很快就了解到了他忽然变得这么不正常的原因。   她惊愕地瞪大眼:“你答应要去相亲了?!”   许怀砚一脸沉重地点头。   短暂的说不出话后,鹿茗还是不解:“可,为什么呀?”   为什么啊。   许怀砚苦想片刻,最后依然对妹妹深沉道:“因为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她哑然。   “聊得差不多了,走,吃饭去。”   鹿茗扯了扯嘴角:“……你去相亲为什么要带上我。”   听过有女方相亲带姐妹或者闺蜜的,没听说过男方带自己妹妹一起去的啊。   许怀砚理所当然:“你不得作为家属替哥把把关啊。”   “……”   当然,把关什么的也是随口一说。   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在于带上妹妹一起到时候比较好脱身,免得吃完一顿饭还没完,接下来还有什么看电影之类的环节。   有妹妹在就不一样了,总不能三个人的情况下还要去看电影吧!   在去餐厅的路上,许怀砚边开车边不忘对妹妹强调:“一会儿吃得差不多了你就随便扯个理由说要回家,然后咱们就直接撤,明白吧。”   他那工具人妹妹无语地“哦”了一声。   许怀砚的相亲对象姓欧阳,单名一个“唯’字。年纪比他要大两岁,在国外待过几年,留洋归来,现在据说在自己做创业项目。   这还是鹿茗生平第一次见到复姓的人真实出现在身边,还没见到这位欧阳小姐,对她的好奇心倒是先拉满了。   他们已经是按照约定时间提前二十分钟到的餐厅,没想到欧阳唯来得更早,她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恬淡地看着本外文书,桌上摆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纯净水。   许怀砚还没走近,光是看到这副画面就已经开始头疼了。   鹿茗倒是跟在他旁边小声兴奋:“那位欧阳姐姐超漂亮诶,气质也很好,天呐我觉得她才应该是不想来相亲的那个才对吧。”   “……你能不能先拎清楚自己的立场啊鹿呦呦。”他颇感恨铁不成钢。   察觉有人走近后,欧阳唯微微抬头,随后把一旁的书签夹进书页,同时从位置上起身。   鹿茗感觉到她在看到自己时眼里闪过了一丝诧异,不过也仅仅只有一瞬,继而便换成了全然的笑意。   许怀砚拖着妹妹一起来相亲一点都不尴尬,冲对方做完自我介绍后,又帮着一起把妹妹也介绍了,末了还一脸无奈:“家里没大人了,留妹妹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所以一块儿带出来了,欧阳小姐你别介意哈。”   瞬间被抹黑的鹿茗:“……”   大哥你还能编一个再烂点的借口吗!她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   欧阳唯面上的微笑不变,边摇头边说:“当然不介意。”   接着还对鹿茗伸手:“你好呀,很高兴认识你。”   鹿茗连忙跟她轻轻握了下手,收回来时,感觉自己的指尖似乎沾了一点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   落座后许怀砚招来侍者点餐,他接过侍者递来的菜单递给欧阳唯,结果对方又把菜单推到了鹿茗面前。   欧阳唯依然温柔笑着:“我是第一次来这边呢,也不知道什么比较好吃,不如妹妹来点吧。”   许怀砚对这项提议完全没意见。   唯一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只有鹿茗,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法再把菜单推开,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按照菜单上的招牌来点菜。   热菜只点了四道,其余都是海鲜和河鲜。   点完之后鹿茗觉得好像点多了,下意识地偏头想征求哥哥的意见。   没想到许怀砚朝侍者点了点头,还补充了句:“螃蟹再加一份。”   说完又转向对面,对欧阳唯笑笑:“不好意思啊,我妹她特别喜欢吃蟹。”   鹿茗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欧阳唯也客气地笑:“喜欢当然要多吃点。”   等菜期间,相亲双方自然是要互相聊几句增进彼此了解的。   两个人看起来都挺善言辞的,提起来的每一个话题基本上都不会掉下去,鹿茗一开始还能保持自己旁观者的心态听他们聊天,但听着听着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   许怀砚逐渐把话题往她身上引。   不论在聊什么,最终都能成功聊到鹿茗身上,甚至转折还是极其生硬的那种。   比如。   “欧阳小姐喜欢看博尔赫斯的书啊,害,正经文学我看得少,我更喜欢看漫画,对了我妹也是,她漫画看得也不比我少,什么《鬼灭之刃》啊《海贼王》啊《夏目友人帐》啊,那漫画书是一箱一箱地买啊。”   事实上一本漫画都没敢买过的鹿茗:“……”   又比如。   “欧阳小姐用的香水挺好闻的,我妹妹也喜欢香水,从小就喜欢,房间里各种牌子的香水堆了一柜子,看到新款香水就要买,怎么都劝不住真是。”   事实上房间里香水只有几瓶、且都是被妈妈强送来的鹿茗:“……”   再比如。   “欧阳小姐在国外主修的是广告创意啊,巧了,我妹专业也是学的设计,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我还劝她别选这么累的专业,她偏不听,偏说自己喜欢画画,没办法还是让她去学了。”   鹿茗:“……”   大哥你这也要联系起来就有点太牵强了吧!你说话之前都不过一遍脑子的吗!!   更离谱的是,欧阳唯甚至还能特别自然地继续接话,仿佛就算许怀砚表现得再“妹控”再“不正常”她也毫不在乎,永远微笑,永远淡然。   在场唯一快要受不了的大概就只有鹿茗了。   幸好在她就要坐不下去之前,终于开始上菜了。   两位哥哥姐姐的对话也就此暂时终止。   先端上的是一大盘清蒸的螃蟹,许怀砚率先拿了一只放到鹿茗的盘子里,然后再给欧阳唯也拿。   鹿茗好像忽然懂了。   他就是故意的……   她不想再管他们的事了,低头开始专心吃东西。   跟螃蟹一起送上来的还有一次性手套以及拆蟹专用的工具,鹿茗一直都不太会用这种工具,而且觉得很麻烦,因而以前吃螃蟹都是直接上嘴啃的。   不过今天毕竟有外人在,为了表现得礼貌得体,她还是默默拿起了一旁的蟹剪。   正埋头费劲捣鼓着,一分钟后,旁边忽然递过来八条剥好的蟹腿肉。   鹿茗茫然看过去,就见自家兄长对她笑得一脸宠溺:“笨死了螃蟹都不会剥,快吃吧。”   鹿茗:“……”然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欧阳唯看着他们,自然地笑道:“你们兄妹俩感情可真好啊。”   许怀砚:“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不对她好对谁好。”   他唯一的妹妹此时一脸麻木地咬下一条蟹腿肉。   没想到欧阳唯还点头:“说的没错,这么可爱的妹妹谁不想对她好呢。”   鹿茗本以为她说的只是客套话。   结果又一分钟后,自己餐盘里又多了八条剥出来的蟹腿肉。   这回是来自对面。   她更加茫然地抬起头,然后对上了欧阳小姐温婉的笑容:“妹妹多吃点。”   许怀砚这会儿连蟹身的肉都麻利地拆好了,连着蟹黄一起堆了满满一蟹盖,然后再一次放到鹿茗手边,同时催她:“快吃啊。”   “……”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许怀砚和欧阳唯不知道是拆螃蟹拆上瘾了还是莫名较起劲了,总之就在鹿茗不知道吃了多少只哥哥姐姐们亲手剥好的螃蟹和虾后,她终于是感觉快要受不住了。   来时哥哥那句“吃的差不多了就找个理由说要回家”的嘱咐自动浮现在脑海里,鹿茗倒是很想直接这么说,但好像不论扯什么借口都显得很假。   正绞尽脑汁时,忽然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的关于相亲的套路。   一般相亲吃饭时如果一方不想继续下去时,都会偷偷让亲友打电话过来假装临时有急事。   虽然也挺假的,但也是她目前能想出来的最好的方式了。   于是趁着那二位还是埋头和螃蟹作对时,鹿茗赶紧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也没敢光明正大地拿高,就偷偷藏在桌下,悄悄划开微信。   最顶上第一位联系人就是男朋友。   她直接点开对话框,快速给柏翊发过去:【学长学长,你现在忙吗,能不能过几分钟给我打个电话呀?你就说突然找我有急事,很急的那种!随便说就行了!】   柏翊很快回了一个“?”过来。   躺着收钱:【怎么回事?你在哪儿?做什么呢?】   正好欧阳唯又送了几条蟹腿肉过来,鹿茗挤出笑容向她道谢,右手也不得不拿到桌面上。   她左手打字速度一直以来都极慢,更不用说还是眼下这种偷偷摸摸的情况,于是对于男友的三连问也没办法一一仔细解释,最后只简短地回了两个字过去。   呦呦鹿鸣:【相亲】   她觉得凭学长的聪明才智肯定瞬间就能懂的。   须臾。   躺着收钱:【?】   躺着收钱:【???????????????】 第57章 .   总之虽然表述的过程出了点差错,但结果是大差不离的,柏翊的电话还是很快就打过来了。   身边手机来电声响起时,许怀砚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暗喜,终于!   鹿茗刚接起,电话那头男友咬牙切齿的声音当即沉沉传来。   “相亲?”   她没意识到什么,愣愣地应了:“嗯啊。”   柏翊仿佛因为她理直气壮的回应默了一瞬,而后气到极点,反而笑了出来。   他语气平和地喊了她一声:“宝贝。”   鹿茗还没来得及为这个称呼而害羞,就听他很快用同样凉凉的语气反问了一句。   “你是当我死了吗?”   “……”   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   欧阳唯是自己开车来的,分别后并不需要许怀砚帮忙送。   直到跟欧阳小姐道了别、坐上哥哥的车、一路往家开的路上,鹿茗这个电话都还在继续通话中。   学长冷声的说教从餐厅开始就一直没停下过,她抱着手机连反驳都不敢,更别说挂电话了。   ……呜,可是人家已经说过对不起了嘛。   那边柏翊像是终于说累了,拿起手边凉透的咖啡喝了口,最后又听那端女友软声再三保证下次一定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心口那股气这才觉得顺了点。   许怀砚边开着车边在旁边听着,知道原委后没一点同情,甚至快要被他俩给笑死。   这一茬好不容易算是过了。   “问问柏翊,”许怀砚侧目看了妹妹一眼,“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鹿茗一字不漏的替他转述了,柏翊有点意外:“今天有空了?”   鹿茗:“爸妈今天要很晚回来,晚餐让我们自己吃来着。”   “这样。”柏翊了然后轻叹一声,口吻有点遗憾,“可惜我晚上要去参加一个酒会。”   这是真的很不巧了。年后快一周时间了,他都还没见过她一面,难得今天她有时间了,却赶上这么不凑巧的时候。   鹿茗没细听他那边传来的淡淡叹息声,语气也听不出一丝可惜,甚至还有点隐隐的兴奋:“酒会诶,是那种上流社会的宴会吗!”   “大家都穿西装礼服,每个人的身份都是霸道总裁,走到哪儿手里都拿着一杯香槟,彼此聊的也都是价值千亿的项目那种!”   柏翊觉得他家小姑娘真是电视剧看多了。   不过也没打破她的想像,笑道:“差不多吧,以后带你一起去。”   “啊,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   “你也不需要会什么,过去吃东西就行。”   “那岂不是会给你丢脸,肯定要被取笑的啊。”鹿茗弯眼笑了笑,也没把他的话当真。   柏翊却正经道:“谁敢笑你。”   又非常认真地告诉她:“凭咱们家的地位,就算你把整个宴会厅掀了也没人敢多说一句。”   “……”   他不假思索出口的一句“咱们家”瞬间让鹿茗面上发热。   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眼哥哥,见依然他保持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她这才松了口气,哥哥应该是没听见吧。   结果下一秒看似在专心致志开车的许怀砚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唉,精心养一棵白菜长大花了十八年,被别人拱走却只需要一瞬间。”   “………”   ……   鹿茗中午被投喂得实在太撑,大半个下午的时间过去都觉得胃里螃蟹肉还没消化完。   到晚上饭点完全不觉得饿,许怀砚问她想吃什么她也摇头说不想吃饭。   她哥哥若有所思地接了个冷笑话:“不吃米饭那吃面条?”   “……”鹿茗摆摆手,余光瞥见茶几上的果盘,便顺口说,“我吃点水果就好啦。”   许怀砚也没怎么对她说教,随她去了,自己则叫了几个炒菜的外卖。不过主食要了两份,凭他对妹妹的了解,这会儿就算不吃到了晚上肯定也会喊饿。   父母不在家时总是那么自由轻松。   鹿茗抱着果盘窝在沙发上,电视投屏了一部之前没看完的动漫,然后就开始了愉快的享受时光。   许怀砚吃完饭后本来想跟她一起看,却突然接到了工作上的电话,他走去阳台接,一接就是一个多小时。   打完电话回来时,好像人都变得憔悴了几分。   他在沙发瘫坐下来,抱怨了几句社畜不易后,看到旁边垃圾桶半满的橘子皮,顿时咋舌:“好家伙,你这是吃了多少砂糖桔啊。”   鹿茗手里还在不停剥着:“没有很多啊。”她甚至感觉可以一直吃下去。   许怀砚忍不住扶额:“别炫了别炫了,手都黄了没看见么。”   她被“炫”这个用词笑出声,把手里刚剥出来的橘子肉给哥哥递过去。   “你别一会儿肚子疼。”他淡淡威吓道。   鹿茗想了想,把怀里还没剥的那几个橘子放回果盘,然后又起身哒哒哒地跑向厨房:“那我去洗点草莓吧。”   许怀砚彻底无语了。   大概他是多少沾点乌鸦嘴属性吧,总之居然一语成谶。   在他第二次从阳台接完电话回来,就见妹妹侧躺在沙发上,弓着背,手捂在胃部,一副难受至极的模样。   许怀砚快步走过去蹲下,蹙眉看她:“真肚子疼了?”   胃里的绞痛感太过强烈,鹿茗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疼得整个人都恨不得蜷缩成一团。   他想说带她去医院,然才刚准备把她架起来,忽然妹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自己推开。   下一秒她摔跪在地上,扶着垃圾桶的边缘止不住地开始吐。   ……   “……急性胃炎,开了药…中午海鲜吃多了,晚上又吃一堆橘子…医生说没必要住院,打完吊瓶就可以回家休息…嗯,好。”   许怀砚在门口挂了电话,回头走进输液室。   正月里医院的急诊非常忙,输液室里也是人满为患的程度。多是小孩子感冒发烧来打针的,哭声铺天盖地,与之搭配的还有大人们不断的哄声。   鹿茗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身上盖着一条小毛毯,右手手背扎着吊针。脑袋歪在一边,双眼紧闭,黑发遮住半边脸,衬得面色更加苍白。   感知到身边位置有人坐下时,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眼。   许怀砚拉了拉她身上的毯子,靠近她温声道:“刚给妈打了电话,她说今晚他们要忙到很晚,应该是没法儿过来了。”   “唔…好。”鹿茗点点头,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病,有哥哥陪着就已经够了。   扎上针后现在胃疼的感觉不是特别强烈了,只是之前吐得狠了,这会儿全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所以面上表情恹恹的。   许怀砚心疼又无奈:“以后还敢这么吃橘子?”   她不满地发出一声轻哼。   “你先一个人待会儿,我去取药啊。”   “好。”   吞了药片、又灌下去大半杯热水,鹿茗终于觉得稍微舒服了些。   身边许怀砚正在看另一盒药的用法用量:“这个冲剂不能空腹喝。”   他估计妹妹胃里的东西应该是都被她吐干净了,便问:“想吃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叫外卖送过来。”   虽然胃里空空的,但却感觉不到什么饿意。   鹿茗:“非得吃吗?”   “你觉得呢?”许怀砚模仿她的语气反问。   他干脆直接打开手机里的某外卖APP,边划拉着边把屏幕递给她看:“自己选吧。”   这个时间点,营业中的几乎全是夜宵铺子。   鹿茗左手缓慢地划了会儿,忍不住露出淡淡笑意:“都是烧烤炸鸡和小龙虾诶。”   许怀砚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还笑的出来啊你。”   说完把手机拿回来,自己看了一圈:“这不还有粥店开着嘛,正好适合病号。”   “不想喝粥……”   “别告诉我你搁这儿琢磨小龙虾呢。”许怀砚面无表情。   “不是啦,”鹿茗吸了吸鼻子,好像忽然来了点精神,“哥哥你记不记得我初中那会儿,有时候爸妈出差不在家,偶尔早上你会带我去中学附近那家张记早餐铺吃早饭。”   “……你想说什么。”   她眨着一双大眼睛,脸颊上梨涡的印记很浅:“我们好久没有去张记吃小馄饨了。”   许怀砚从牙缝里发出一声“嘶”。   他面色如常地看着妹妹,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想吃张记的小馄饨呐?”   鹿茗很是期待地点头。   紧接着他哥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唇角平直,冷声道:“你怎么不想上天呢!”   还张记的小馄饨……   就不说那地方离这儿有多远了,首先人家那是早餐铺!早餐铺啊喂!   “就喝粥,没得选了。”   许怀砚不容置驳地说完,又蹭得一下站起来,把她喝完水的纸杯拿上,“我再去外面倒杯热水,这段时间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   鹿茗:“……”反思什么啊。   许怀砚离开输液室期间,鹿茗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一个抱着小女孩的年轻妈妈。   女孩大概才三四岁大,为防止乱动走针,扎着针的那只手上用胶带缠了一个空药盒。她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刚哭过,这会儿妈妈正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试图将孩子哄睡。   鹿茗还以为就是妈妈自己带着孩子来打针而已,没想到半分钟后又有一个小身影跑过来。   那是个看起来年纪稍微大一些、应该有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头上烫了时髦的卷发,看起来又奶又酷。   小男孩一过来嘴里就喊着“妈妈”。   年轻妈妈连忙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低低道:“声音小一点,妹妹快睡着啦。”   小男孩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乖巧地点了头。   年轻妈妈又问:“爸爸呢?”   “爸爸说去拿药了。”他说完又伸手进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向母亲征求,“妈妈,我可以给妹妹吃糖吗?”   “当然,不过等妹妹睡醒再给她好吗。”   “好哦。”   鹿茗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也弯起唇角。   而后小男孩便也在妈妈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这时鹿茗才发现,他眼角也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也是在左眼下方,位置几乎和柏翊那颗一模一样。   这一份意外发现的巧合让她感到微微的惊喜,在遇到柏翊之前,她还从来没在生活里见到过有泪痣的人,没想到今天居然又发现了。   哦对了,第一次和柏翊见面的时候也是在急诊里呢。   该怎么说呢,她笑起来,是和医院有什么不解之缘吗。   鹿茗下意识地想分享这份巧合给当事人,却在准备去摸手机的时候产生了犹豫。   学长现在应该还在酒会上吧。她想着,还是别打扰他了。 第58章 .   许怀砚和对面去拿药的年轻爸爸两个人是前后脚回来的。   回来时见鹿茗正艰难地单手拆着小包纸巾,他坐下来把杯子搁到一边的凳子上,伸手帮她抽了张纸出来。   刚接回来的热水有点烫,没立刻让她喝。   鹿茗简单擦了下额角的冷汗,问他:“外卖已经下单了吗?”   许怀砚“啊”了声。   “可不可以退掉呀,”她眨眼道,“我不想喝粥,我想喝银耳汤。”   “……”   要不是看在她现在是个病号的份上,许怀砚真能动手敲她,没好气道,“一天天就你事儿多。”   “我想吃甜的嘛。”   虽然面上嫌弃,但他还是拿起手机:“行了行了,我问问有没有银耳汤,有的话再带一碗。”   鹿茗开心了:“谢谢哥哥,要多加冰糖。”   “……啧。”   这份外卖送来的时间有点久,鹿茗头顶上三个大吊瓶打空了两个之后,心心念念的银耳汤才姗姗来迟。   彼时她正无聊地盯着地板上的格纹发呆,大概是胃炎导致有微微发烧的迹象,整个人连反应力都变慢了。许怀砚坐在旁边打着手游,时不时抬头关注她吊瓶的输液情况。   头顶忽然覆下一片阴影时,鹿茗还以为是有人要从前面走过,下意识地缩了缩腿。   几秒后那人还是站在面前没动,她这才茫然地抬头。   眼前人外罩一件长款风衣,里头穿着身一丝不苟的黑西装,包括头发都专门喷胶定型过。   这一身打扮在晚上的输液室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柏翊手里拎着保温袋,见她半晌没吱声,不由好笑:“几天不见连自己男朋友都不认识了?”   鹿茗仿佛终于确定眼前不是幻觉,表情丰富了些,惊讶中带着惊喜:“学长你怎么来了!”   “怎么来了,还不是为了给你送饭。”一旁的许怀砚收了手机,斜睨了妹妹一眼后,伸手接过柏翊手里的袋子,“你这速度这也太慢了。”   “绕去买银耳汤花了点时间。”柏翊解释着边在鹿茗另一边位置上落座。   立刻理解的许怀砚点头:“也是,某人一口一个主意,麻烦你了啊。”   说完又觉得没必要,于是改口:“不对,本来作的就是你女朋友,辛苦也得忍着。”   鹿茗听懂了,眼里震惊又不满:“我作吗?”   许怀砚:“作就作呗。”   她又扭头去看柏翊,后者低笑起来:“没事,随便作。”   “……”所以说就只是想吃银耳汤而已就被打上“作”的标签了吗!   鹿茗对他俩的回答都很不满意。   许怀砚已经把保温袋里的餐盒拿出来了,有两份,都是汤汤水水的。   没有她一直说不想喝的粥,一碗是小馄饨,另一碗就是银耳汤。   许怀砚先把馄饨的盖子打开,边啧着感慨:“还得是你啊。”   他几个外卖软件翻遍了也没找着还在营业的馄饨店,因而跟柏翊说的时候也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他还真能搞来。   鹿茗才想起一直没问的:“学长你是从宴会上过来的?”   应该是吧,他这一身衣服都没换呢。而且凑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和之前啤酒的味道不一样,她猜他应该是喝了香槟之类的。   见他点头,她又蹙眉:“那你中途离场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去露过脸就已经算是给面子了,”柏翊轻笑,继而又理直气壮,“馄饨还是让宴会厅的厨师现做的。”   鹿茗:“……”   不仅提前离场,甚至走前还打包。   没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柏翊语气低柔,曲起指节轻轻蹭了蹭她的脸:“之前吐得很厉害是不是,现在还难不难受了。”   鹿茗本想习惯性地摇头说不难受,但或许是他这会儿实在太温柔,忍不住让她产生一种想要依偎的冲动。   最后声音低低的,眼角也有些发红,半垂下眸掩去眼里的脆弱,只柔软道:“一点点。”   还是有一点点难受。   柏翊心疼地摸了两下她的头发,不住哄着:“这瓶药水打完就舒服了,再忍一忍。”   只有许怀砚朝这对腻腻歪歪的小情侣甩了个白眼。   “难受就对了,不难受她不长记性好吧。”说完又把手里这碗馄饨朝柏翊那边一递,“行了你给她喂吧。”   太子活这二十几年,亲自拿勺子给人一口一口喂饭的经历还是头一遭。   一开始格外小心翼翼,捞起一只馄饨要吹上十来秒才敢喂过去,就怕太烫。一直喂到后半碗才慢慢熟练起来。   小馄饨是现包现煮的,汤底用的还是鸡汤,又香又鲜。   鹿茗本来在此之前满脑子想的都是甜甜的银耳汤,没想到了吃了口馄饨后胃口就打开了,最后一整碗都乖乖吃完,反而到最后变成银耳汤喝不下了。   许怀砚勾起一抹假笑:“给你惯的。”   鹿茗:“……我可以当明天的早餐。”   “你别到时候又突然想吃别的就行。”许怀砚摇着头,叮嘱她把冲剂喝了,自己则起身准备出去把垃圾扔了。   喝完药,正好有护士过来给对面的小朋友换吊瓶。   鹿茗想起之前想要分享的,身子向身边人倾斜,掩着口鼻悄悄说:“学长你看前面的小男孩。”   柏翊才刚抬眼看过去,又紧接听她隐隐兴奋道:“你们俩泪痣的位置一模一样诶。”   他不由失笑,收回视线转而侧目看她:“就看这个啊。”   “对呀,”鹿茗把手放下,“你不觉得很巧吗。”   “巧,”柏翊点头,继而道,“不过我以为你让我看小男孩手里的棒棒糖。”   她不解地歪了下头。   就见男朋友好像变魔术似的,手伸进风衣口袋里,下一秒拿出来时,掌心就躺了一颗水果糖。   柏翊直接撕开包装,把糖喂到她嘴边。   入口果甜浓郁,还是鹿茗从来没尝到过的味道,她眯了下眼,顺口问这是哪里买的。   柏翊拿着手里剩下的小包装袋前后看了看,浅粉色的包装上印着的都是泰语,他也念不出名字。   “宴会厅顺手拿的,回头我问问他们。”   鹿茗嘴里含着糖,讲话略显含糊:“……你怎么在那种场合拿糖果啊。”   他好笑:“这糖就摆在那儿,怎么不能拿。”   “就,”她言之凿凿,“不符合你的身份!”   “我什么样的身份?”   “嗯…霸道总裁?”   柏翊强忍着笑出声的冲动,克制着又问:“那你喜欢霸道总裁吗?”   鹿茗煞有介事地认真告诉他:“学长,没有哪一个霸道总裁会在宴会上拿颗糖塞进口袋里的。”   “这样,”他看起来还挺遗憾,“那我确实没资格当霸道总裁。”   说完又伸手进口袋里,这回直接拿出了一把糖。红橙黄绿紫什么颜色都有,甚至一只手都差点抓不下。   鹿茗:“……”   这合理么……   鹿茗吃这种硬糖时不喜欢咬碎,更喜欢糖果慢慢在舌尖融化的过程。   在嘴里这颗糖完全化掉之前,她先打了个哈欠。   柏翊抬头目测了眼吊瓶里的药水,这瓶液输得好像格外慢,估计还得半个钟头才能结束。   “睡吧,”他温声道,“打完了叫你。”   鹿茗摇摇头,还想坚持,手却开始揉起眼睛。   “那就闭眼休息会儿。”   柏翊把她手拉下,把人揽过来,又轻轻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肩上。   “硬邦邦的。”她脸在他肩膀蹭了几下。   柏翊轻笑:“上次还不是靠着睡着了。”   他说的是之前她发烧在诊所打针那次。   鹿茗闭眼大概半分钟后才反应过来他说是这个,鼻尖微耸,小声反驳道:“那次我都没印象了。”   柏翊没接话,心里却道你当然没印象了。   又像想到了什么,眼里笑意愈发明显。   许怀砚去外面扔完垃圾、顺便绕着急诊这栋楼转了圈,透完气才不紧不慢地走回来。   一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齿缝里又挤出了一声“啧”,他当即转身又离开了输液室。   无语,不想跟小情侣呆一块儿,太特么膈应了。   ……   “鹿茗。”   听见自己名字被一道熟悉的严厉女声喊出来时,鹿茗正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下。   眼皮沉得没办法即刻抬起,她潜意识里以为自己在做梦,混混沌沌时,那道声音又喊了一遍。   真的很熟悉。   这声音好像……妈妈!   她心里一惊,眼皮瞬间也不觉得沉了,猛地就睁开。   炽白的灯光刺得她眼睛微微生疼,本能地想抬起右手去挡光,紧接胳膊却被身边人按住。   柏翊轻声提醒她:“小心走针。”   鹿茗茫茫然地看他,意识到了什么,又僵硬地扭头看向另一边。   站在最旁边的哥哥正低头扶额,而他前面站着的是——   妈妈和爸爸。   对上鹿母那双不怒自威的美目时,鹿茗仿佛被人当头狠狠敲了一棒。   鹿母抱着胳膊向她走近两步,脚下一双高跟短靴蹬出的每一声响都好像砸进鹿茗心里。   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儿,面无表情地发出一句低沉的质询:“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没问“他是谁”,也没问“你们什么关系”,仿佛对一切都已经笃定。   无力的感觉包裹着心脏,鹿茗哑得说不出话。   指尖微微颤抖之际,身边温柔的手掌缓缓拍了拍她的背。   在她出声之前,柏翊先站了起来,然后向鹿母伸出手。   相比起来,他似乎格外从容沉着:“您好,伯母。”   鹿母面上依然不带任何表情,淡淡地瞥了眼对方伸来的手,却没有要和他握的想法,依然抱着胳膊。   柏翊像是全然不在意她冷淡的反应,面色如常地又和鹿父打了声招呼。   鹿父倒是给了分面子,至少还愿意握手。   片刻后,鹿母已经将眼前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个遍。他们这么多人一直在在这儿站着其实已经吸引了输液室里不少人的注意,鹿母看了眼女儿还没打完的吊瓶,深深吸了口气。   最后对柏翊颔首,冷声道:“我们出去聊?”   他当然同意,走前给了鹿茗一个安抚的眼神。   虽然小姑娘看起来像是已经吓懵了,并没有接收到的样子。   鹿父也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只有许怀砚留了下来。   他一屁股在妹妹身边坐下,然后夸张地吐出一口长气:“啊……”   鹿茗感觉自己头都快要炸了,心脏狂跳不止不说,连身体都是抖的。   看向哥哥,神色除了慌张还是慌张:“为、为什么妈妈他们会突然过来呀……”不是说来不了的吗。   “他们那边事情提前忙完了,说是顺道过来接我们回家。”许怀砚口吻沉重地解释。   收到消息时他们都已经走到输液室门口了,他想拦都来不及的程度。   鹿茗不说话了。   许怀砚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妹妹大概是生无可恋了吧。   他也一时语塞,兄妹俩就这么cos木头人似的沉默着僵坐了三分钟。   终于许怀砚先动了动,试图安慰她:“别紧张,你想…迟早都得有见家长的这么一天不是,只不过提前了一点嘛。”   这是提前一点么。鹿茗苦着脸哀怨地看过去。   不过事已至此,怨天尤人什么的也无济于事了,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她左手拇指指甲掐着食指指腹,试图让阵阵痛意来使自己保持清醒。   又三分钟后。   依然是许怀砚开口:“万一,我是说万一啊。”   顿了一下,接道,“……咱妈一定要逼你分手,到时候怎么整。”   鹿茗想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这个问题了。   她咬着下唇,本能地想逃避般说“不知道”,但三个字在卡在喉咙里半天,最后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不想分手。”最终她这么说。   声音仿佛被滚水烫过,颤得厉害,虽然艰难却执着。不像在回答哥哥,更像是低喃给自己听。   “不会分手的。”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第59章 .   结果有些出人意料。   外头谈话的三人回来时,鹿茗正好刚被拔了针头,看到门口妈妈他们出现,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心里那股焦躁似乎都直接写在脸上了。   柏翊走过来先看了眼她的手背,见没有像上次拔针那样流血出来,这才放心。   又对上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微微莞尔,垂眸轻轻安慰了一句:“没事。”   鹿茗对他口中的“没事”持将信将疑的态度,继而惴惴不安地转向妈妈。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妈妈的态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甚至……面色是缓和的?   鹿母:“针都打完了?”   许怀砚帮着应了:“打完了,医生说晚上没有再吐的话明天就不用接着打。”   “行,那回去吧。”鹿母点头,就连语气都是正常的。   预想中暴风雨般的场面没有袭来,而已似乎连小小的风浪都没有掀起,鹿茗不免茫然。   许怀砚把没吃完的药拎上,见妹妹愣在原地,悄悄推了她一把。   鹿茗回神,下意识地喊了声:“妈妈。”   鹿母侧目:“嗯?”   和母亲那双与平常情绪无异的眸子对视后,她突然语塞。   像是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柏翊抬手拍了拍她发顶,又低声重复一次:“都说了,没事的。”   令鹿茗更加不期而然的是,鹿母对他这种亲昵的行为也好像置若罔闻,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率先转身迈出步子:“别一直在这儿傻站着。”   ……诶?   一行人在停车场分别。   回去时鹿茗必然得坐爸爸的车,许怀砚自己也有车要开回去,不能陪她一起,只能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鹿茗混混沌沌地坐进鹿父车子的后座,拉上车门之前,柏翊站在夜色里向她挥了下手。   等鹿父的车先开出去几米,许怀砚用力伸了个懒腰,发泄疲惫的同时,不知为何又兀自笑了声。   他胳膊肘搭在自己车的门框上,坐进去之前冲柏翊颔首:“要不要捎你一段?”   不过是一句顺口说的场面话罢了,毕竟人太子肯定是自己开车来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柏翊:“麻烦你了。”   言简意赅地说完,还主动绕到车子另一边拉开了副驾的门。   许怀砚:“?”   许怀砚:“不是,你没开车啊?”   “开了。”   “那车怎么办?”   柏翊淡定地应他:“司机一直都在车里。”然后率先坐进去。   许怀砚连忙也跟着上车,关上车门后,又听他正经地解释:“我晚上本来就喝了酒,怎么可能酒驾过来。”   许怀砚:“……”竟无话可说。   “行吧,”他最后拉过安全带插上,便发动车子边碎叨,“正好路上讲讲你都跟我妈他们怎么聊的,他俩看起来对你态度不错啊。”   “嗯。”   ……   相比起来,另一车的气氛就显得清冷不少。   鹿父开的SUV明明车型很大,内部空间也宽敞,偏生鹿茗头一次坐出了逼仄的感觉。   父母都不说话,她对于眼下这种情况也不敢吱声。   只能在心里抓心挠肺地猜想着他们刚才在医院外面到底聊了些什么……   车开出去好一段路,率先打破寂静的是鹿母。   她冷静地喊出一声:“呦呦。”   鹿茗毫不夸张地打了一个激灵,答应的声音也是脱口而出。   同时也在心里做好准备,直觉大概是要开始了。   鹿母坐在副驾没有回头,平稳的语调一字一句从前座传来。   “从小开始,有关你的每一件事,妈妈都是事无巨细地亲力亲为。但随着你渐渐长大,自己的想法多了,有些时候妈妈好像再也管不住你。”   鹿茗听着她平缓的口吻,心里却不住地下沉。   连呼吸声都放到最轻。   鹿母没有停顿,保持着同样的语气继续说着:“平时一些小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谈恋爱这么重要的事你却瞒着妈妈,妈妈真的会觉得心寒。”   “明明是我费了半条命才辛苦生下的女儿,可连她交往的对象是谁,却还要靠运气撞见才能知道,我想想都会觉得…真的是很荒唐。”   心脏像被一只手用力攥着,鹿茗听着难受,就连胃也跟着再次隐隐抽痛。   在她快要觉得胸闷到难以呼吸时,母亲意味深长地叹了声气。   “最后一次。”   鹿母清冷平和地说,“妈妈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鹿茗原本低垂的脑袋慢慢抬起,看见母亲在说完之后,抬手按了车载音乐的播放。   随着悠扬的钢琴曲缓缓流淌,车里原本窒闷的气氛也渐渐舒和。   她心情依旧摇摆,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迟疑着开口:“您…您不反对我谈恋爱吗?”   鹿母换了首曲子,淡然道:“恋爱、结婚、生子,这些本就是你未来人生必经的每个阶段,谈恋爱这种事妈妈从来没有对你禁止过,何况你已经成年了。”   “而爸爸妈妈要做的,不过是替你把把关罢了。”   对她这番话,鹿茗在心里仔仔细细又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遍。   最终得出的结论也让她受宠若惊。   所以现在的意思就是……   “柏翊挺优秀的。”鹿母临了还喂了颗定心丸给她,“我女儿眼光还是可以。”   鹿茗:……诶?   是自己错觉吗,为什么从妈妈刚才的话里,她听出了一丝…笑意?   她手放在外套口袋里,然后摸到了被柏翊塞进来的那一把糖果。   说实话在医院的时候,她怀着最坏的打算,甚至都已经把要是妈妈强行逼她分手的话、她和学长之后要怎样开展偷偷摸摸的地下恋情等等情节都脑补完了。   结果最终却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不仅没有被逼分手,甚至还……得到了支持。   得到了支持也就是说,以后在家里和男朋友发微信打电话什么的都可以光明正大了!   她甚至开始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但没玄幻多久,很快就被鹿父一句话拉回了现实。   他扶着方向盘,快速瞥了眼后视镜的女儿,语气很是顺理成章:“有空的话可以带小柏回家吃顿饭。”   鹿茗:“……”   她语塞的点主要不是在于吃饭这件事。   而是在爸爸无比自然地喊出的“小柏”这个称呼上。   ……   柏翊一路跟着未来大舅子聊回了家。   刚进门没多久,人还没坐下来就收到了女友的消息。   呦呦鹿鸣:【学长你到底跟我爸妈说了什么呀!】   呦呦鹿鸣:【我还以为今天死定了qaq】   呦呦鹿鸣:【他们居然很认可你,所以你们到底聊了什么呀!!】   光看文字好像就能感受到她那股尤其强烈的好奇了。柏翊笑了笑,如实告诉她:【没聊什么特别的,伯父伯母只是把我从里到外抽丝剥茧地盘问了一遍罢了。】   呦呦鹿鸣:【比如呢?】   比如啊……   于是他就把刚才在车上和大舅子交代过的那些话又跟女朋友重复了一遍。   鹿茗看完,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的。   不过大概也正因为他方方面面都很优秀,所以妈妈也挑不出别的毛病吧。   长长缓了口气,她心安地回复:【这样啊。】   柏翊倒是还郑重的在心里感谢了一遍自己两位伟大的父母。   毕竟自己身后要不是有个柏氏,今天这遭恐怕还不会那么顺利。   思及此,他顺便点开夏女士的微信头像,虽然千年一次却格外真情实感地发过去一句:【妈,谢谢您。】   夏女士对于他没头没尾的这么一句感谢也完全不好奇原因,反而游刃有余地顺杆上爬:【口头感谢就免了,不如明天把我儿媳妇带过来见见。】   然后柏翊再也没回她。   夏女士犹不死心:【要不你直接把鹿鹿的微信推给我,我自己跟她聊也行啊!】   柏翊转手给她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夏女士:【逆子!!!】   切回和鹿茗的聊天界面时,正好她又发来两句话。   呦呦鹿鸣:【学长我现在还是觉得好不真实啊】   呦呦鹿鸣:【就是那种感觉…我本来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这么出乎意料…这种感觉怎么形容……起死回生?】   柏翊眼睛里都是笑,问她原本最坏的打算是什么。   这回她过了会儿才回复过来,但只有五个字——   【搞地下恋情】   一本正经的,甚至还隐隐透着点认真和严肃。   柏翊愣了一下,继而抬手捂住眼睛,胸腔震颤着,闷笑声怎么都止不住。   他的宝贝真的可爱得要命。   ……   隔天早上,鹿茗鲜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顾及着女儿身体没痊愈的缘故,鹿母也没喊她,鹿茗揉着眼睛走出房间时,厨房里鹿父都已经在准备午餐了。   即便如此,给她留的那份早餐却还摆在餐桌上。除了鹿父特意做的清淡软和的食物外,昨晚没动过的那份银耳汤也赫然在旁。   鹿茗走过去摸了摸碗,甚至还是温热的。   “身体还觉得有哪里难受吗?”鹿父停下切菜的动作,关切地问她。   鹿茗摇摇头:“已经好多啦。”   “嗯,那是想吃早餐还是一会儿一起吃午餐?”   她想了想:“吃早餐吧。”   鹿茗这个点吃完早餐,中午的饭自然是吃不下了。于是在其他家人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她便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则捧着一杯刚泡好的冲剂。   药刚喝完,忽然门铃响了。   包括鹿母他们也都是一愣,鹿茗率先放下杯子,快步走去玄关开门。   来访人她并不陌生,甚至昨天才刚见过。   欧阳唯左手臂弯里搂着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门开后见到满脸意外的女生,她立刻弯起一个得体的微笑,自然地道了声“嗨”后,同时也把手里的花束朝鹿茗递过去。 第60章 .   欧阳唯突然上门拜访的原因便是在听说昨晚妹妹急性胃炎后,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昨天中午吃了太多螃蟹的缘故,觉得自己也有部分责任,因而出于愧疚才来的。   鹿茗邀她进门后, 第一反应是想,她是听谁说的呢?   原本想当然的觉得应该是妈妈吧,但餐桌上哥哥的神态也很自然,好像对于相亲对象今天的造访没有丝毫意外。   鹿母似乎之前就见过欧阳唯,此时态度熟稔地向她问好。   许怀砚手里的筷子都没放下来,随口客气了句:“坐下一起吃饭?”   欧阳唯摆摆手,微笑道:“我已经吃过了,抱歉来的时间有点不巧,不必在意我,请你们继续吃吧。”   鹿母也对她礼貌笑笑,转而微微扬声对女儿嘱咐:“呦呦,陪姐姐在客厅坐一会儿。”   “好——”来自刚为客人倒来热水的鹿茗。   欧阳唯也没在鹿家待太久。   拉着鹿茗的手关切地询问过一番她身体怎么样、又和吃完饭的鹿母他们随意聊了会儿家常,之后在一个话题结束的空隙里,非常自然地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再然后便噙着笑抱歉说自己一会儿工作室还有事,得先离开了。   鹿母简单客气地挽留了一句,继而也跟着起身:“那就下次再一起吃饭,阿砚,你送送欧阳小姐。”   待客时全程坐在旁边充当工具人背景的许怀砚这才应了声。   欧阳唯肯定是自己开车来的,说送她其实也就只是送到楼下而已。   鹿茗本想跟着哥哥一起送一趟,还没走出客厅就被妈妈一把拉了回来。   鹿母:“你身体还没好,别出去吹风了。”   鹿茗:“……好。”   待他们俩出去、大门被关上后,鹿父才开口评价:“挺好的。”   评价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鹿母轻摇着头回身走:“你觉得好有什么用,就看阿砚自己怎么想了。”   许怀砚自己是怎么想的。   待他回来后,鹿茗在他房间里也好奇地问了这个问题。   “才认识几天啊,还能怎么想。”许怀砚嗤笑,在电竞椅上坐下,顺手开了电脑。   好像也是。她点了头,手里揽过哥哥床上的靠枕,想到什么又问:“那今天欧阳姐姐过来你是知道的么?”   许怀砚没应声,但也没否认。   鹿茗忽然觉得神奇,明明之前还没见面的时候,哥哥对他相亲对象的态度那样嗤之以鼻。包括昨天见面时,他浑身上下的表现也都在说拒绝。   但是两个人私下关系却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反而让她有点看不懂了。   许怀砚随手点开电脑桌面下好的一款冒险游戏,戴上耳机之前对她随意道:“把你自己的恋爱谈好就得了。”   意思是哥的事你少管。   鹿茗轻哼了声,把怀里的抱枕丢回床角:“我只是好奇嘛,谁让你一直都单身不谈恋爱的。”   在她走到门旁压下门把手准备开门出去前,许怀砚把刚戴好的耳机又扯了下来,侧过半身,斜斜看她:“谁告诉你,我以前没找过对象的?”   鹿茗茫茫然地看回去:“啊。”   几秒后反应过来,瞬间瞪大眼:“诶??”   ……   初七初八之后,社会各企业单位也陆续开始复工复产。   鹿茗窝在家里养了几天身体,才刚恢复元气,家里其他三个人便开始忙起来了。她作为整个家唯一拥有寒假的学生党,也是目前唯一可以继续混日子的那个。   就连驾校的教练都说寒假暂时不用去练车了,因为科目三的考试很难预约,现在都排到两个月后了。就算过去练车也是白练,还不如等考前几天集中训练一段更有效果。于是连车都不用学了。   不过鹿母显然不会让她在家里舒服得平躺。   在鹿茗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被通知,从今天开始她要去上花艺课了。   ……啊?   无视女儿满脸的不理解,鹿母淡然解释:“不是让你以后成为专业花艺师,只是从现在开始培养爱好而已,多接触这种陶冶情操的活动对你有好处的,妈妈都是为了你以后做准备啊。”   鹿茗仍然没听明白。   “你和柏翊最近感情怎样?”   “……就、挺好的呀。”为什么又和学长扯上关系了?   鹿母叹了口气,眼神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怎么那么笨呢,呦呦,你以为你是在和谁交往?”   “……”   “你要时刻记住,柏翊他不仅仅是你男朋友,更是柏氏未来的继承人。”   “他生活的圈子和我们注定是有差距的,既然你们在一起了,那么迟早你就得去接触他的圈子。呦呦,社会上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何况还是他们那种豪门家庭。”   鹿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脸色有点发僵。   还以为是她听进去了,鹿母语气缓了些:“妈妈不反对你们在一起,所以才更要为你的以后做打算,虽然我们和他们的家世有一定差距,但只要你足够优秀,就没人会说你配不上他。”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哪一样不重要。”   “……”   鹿茗听懂母亲的意思了,不过虽然听懂了,却依然不太能理解。   她和柏翊在一起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扯配不配得上这种说法呢。但凡他们之中有谁在意门当户对这个点,那从一开始便不会有任何结果不是吗。   心里虽然沉甸甸的,但到底没有反驳母亲的言论。   她太了解妈妈了,但凡是认定的想法,几乎是听不进别的一点声音。   好在鹿茗并不排斥去学习花艺,从今天开始直到学校开学虽然每天都排了课,但每节课只有下午两个小时,总体来说还是自由的。   上课的地方在一家花艺工作室,位置离小区不远,鹿茗也不需要打车,走着就能去。   工作室分了两层,楼上作为花艺课教室,楼下便是普通营业的花店。负责上课的既是老师,自然也是店长。   来上课的学生不多,只有三五个人,也因为人少不吵,所以花店里的气氛很好。老师又是气质优雅出众,教学时更温柔得不得了。伴随着轻和的音乐以及浓郁的花香,鹿茗都觉得在这儿待一整天都没问题。   第一天的课上,大家都上手简单尝试了一下自己动手插花。   鹿茗选了个长方形的花篮,凭着刚才学到的一点点知识以及更多自己的感觉,最后插了盒蓝白色调的小花篮。   她自己觉得挺好看的,成果展示时果然也被老师温柔地夸了几句。   虽然她其实心里肤浅的认为,鲜花不论怎么插应该都很好看吧。   花艺课结束时不过下午三点。   每个人插的花篮得留在花店里,当然也可以把自己的成果带走,只要额外付钱就好。   价格并不划算,其他人都选择没有带走。只有鹿茗觉得毕竟第一次动手插花,怪有成就感和纪念意义的,于是付了。   ……   今天的天气有点怪,金色的日光透过单薄的云层倾泄而下,本该是个值得称好的天气,可风又格外强劲,吹得路边树枝来回摇晃。   鹿茗今天穿的白色外套毛绒绒的,就是帽子上垂着两条长长兔耳朵的那件。离开花店之前她还特意把帽子戴好,结果还没在外面走两步,头顶帽子连带着兔耳朵一起就被强风无情地吹掉了。   她第一反应是护着怀里抱的花篮怕被风吹坏了,也空不出多余的手,只能勉强晃晃脑袋试图甩去贴在脸上的发丝,走得举步维艰。   插花时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粉色系当然是有原因的。   直到走到柏翊家楼下,进了电梯,鹿茗才空出手对着轿厢里的镜子简单理了理自己的长发。   说起来,自从前几天在医院分开之后,到今天为止他们都还没有见过面来着。   只是因为在家里发消息或者打视频时不需要再遮着掩着了,所以对于好几天没见面的实感好像也没那么强烈。   这会儿忽然过来找他算是鹿茗的临时起意,因此也没提前跟柏翊说过。   鹿茗在他家门口站定,想像着他开门时的惊喜,而后按了门铃。   三声响过,并没有人来开门,甚至屋里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那就是不在家了。   这倒是也在她的预料之内,鹿茗也不觉得失望,蹲下来轻轻把花篮放到地上,接着拿出手机给男友发消息问他在哪里。   躺着收钱:【在公司呢,正好下班】   鹿茗看了眼屏幕左上角的时间:【哪有公司三点半就下班的】   躺着收钱:【我是老板。】   呦呦鹿鸣:【………………】   这句话他已经说了无数次了!你是老板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理由吗!   她毫不怀疑自己一旦真这么问了,他也真会毫不犹豫地回一个“是”字。   柏翊拎上自己外套向电梯那边走,转而问:【怎么,无聊了?】   ……他这话问的让鹿茗感觉自己很渣的样子,好像只有无聊的时候才会主动去找他似的。   呦呦鹿鸣:【才不是!】   第二句话还没打完全,就见对面紧接着先回了过来。   躺着收钱:【那就是想我了。】   虽然隔着一个屏幕,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有点脸红。   看到女友发来的“凶巴巴小兔子”表情包,柏翊唇角扬了扬,没再继续逗她:【是我想你了,所以晚上有空吗,可以赏脸一起吃饭吗?】   呦呦鹿鸣:【可以啊,今天家里其他人都要很晚才回来】   呦呦鹿鸣:【学长你现在从公司回来了吗?】   柏翊刚好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边朝自己车子走去边快速打字:【准备开车了】   躺着收钱:【我先回家换身衣服,你想想晚上吃什么,晚点我过来接你】   他这一串安排得很明白,鹿茗想了想,又把刚打下来的“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这几个字一一删了,最后回过去:【好呀,你开车注意安全】   从他公司写字楼驱车到小区一般不超过二十分钟。   但从他家步行回自己家,要上下电梯、要在两个偌大的小区里走、还要穿过一条马路,差不多也要花十来分钟时间。   何况今天风还那么大,鹿茗仔细算了这笔账,觉得自己还是直接在他家门口等着比较划算。   而且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惊喜吧。   就是过程比较枯燥。   一开始还能勉强站在旁边边玩手机边等,但因为今天本就走了不少路,十来分钟后觉得小腿有些发酸,于是又变成了蹲着的姿势。担心自己白色衣服沾上灰后脏得太明显,她也不敢背靠着墙或门。   就这么又过去了十分钟,这一层楼电梯门就没打开过。楼道也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   说不定是堵车了,这座城市堵车可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怕他在专心开车,鹿茗没敢发消息过去问,只能这么猜着。   同时又忍不住萌生了一点点悔意,悔的是以前柏翊要告诉她家门口密码的时候,为什么要拼命拒绝不想知道。   起码那时候知道密码的话,现在至少可以进去等了……   虽然这里吹不到风,但还是冷,她今天也没贴暖宝宝,现在感觉关节都快僵硬了。   又是无事发生的二十分钟过去。   毫不夸张地说,等待真的是消磨一个人耐心最快的方式。   这四十来分钟的时间里,鹿茗清晰地感觉自己的心态逐渐从最初的期待,慢慢变成无聊,又慢慢变成麻木,最后变成了现在这种说不上来的委屈。   可是在委屈什么,不是自己作的么,硬要说也只能是感动自己的愚蠢行为罢了。她抱着膝盖深深叹息,下巴在袖子的毛绒上蹭了蹭,觉得挺暖和的,干脆就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怎么还不来啊——   许是神明听见她内心的呼声了,终于在快等到抓狂前,电梯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叮”。   是盼望已久的电梯门开的声音。   柏翊看到家门前蹲着的人时顿感诧异。   小姑娘穿着一身毛绒绒的白,背后帽子上垂着两条长长的兔耳朵,整个人缩成一团也不大,就好像一只真兔子,还是不小心迷了路的那种。   下一秒,小兔子她缓缓抬起自己的脸。   额前的几缕发丝乱糟糟的,小脸微微皱着,泛着盈盈水光的大眼睛流露着点点哀怨。她唇角下弯,声音又轻又细,一开口就是软绵绵的委屈。   “你好慢呀……”   “花都已经蔫哒哒的了,你怎么才来。”   柏翊愕然怔愣。   同时感到心里一紧,随后就是一股说不上来的慌张和无措。 第61章 .   “等很久了么。”   柏翊大步走到她身边,却没问她为什么会在这儿,低声说完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冷不冷?”   鹿茗吸了吸鼻子瓮声说了不冷,又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抬眼,才发现原来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熟悉的赵特助此时正站在离他们两米远左右的位置,一脸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走过来的尴尬。   她愣了愣,后知后觉地为眼下情形也感到一股尴尬。   下意识地想赶紧站起来,但由于保持蹲姿太久,双腿早就僵麻了,起身的同时便是一阵无法控制的腿软。   鹿茗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在跌下去之前,柏翊一把牢牢环住她腰,接着另一只手直接抄过膝弯,十分熟稔地将人抱了起来。   鹿茗显然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抓住他大衣的领口,又偏头朝赵特助看去。   赵特助此时非常识趣地紧紧盯着脚下反光的地板瓷砖,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即便这样她还是脸红了,在男友身前轻轻推了推,小声道:“你放我下去呀。”   柏翊手上没动,甚至把她抱得更紧。   好像比上次在她家里抱的那次还要轻,他不禁微微蹙眉,一个年过完不仅没长肉,大概是因为前两天生病的缘故,还瘦了几斤。   他向旁边退了半步,抬眼向助理使了个眼色,顺带把家门口的密码报了一遍。   心领神会的赵特助忙不迭地上前帮老板开门。   鹿茗又试图挣扎着两下想下去,却被他强势地锢住,怎么都不得法。   柏翊没管她的小动作,在助理输密码开门的空档,直接垂眸温声同她说:“本来早就到家了,车开到一半赵豫打来电话说有份文件急用,文件我昨晚落在家里,这才不得不折回公司去把赵豫接上。”   言语间门开了,他维持着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她进去,平缓的解释没停:“结果重新上路以后就堵车了,这才回来晚了。”   柏翊一路抱着她到沙发上,把人放下时,小姑娘还攥着他的外套一时忘了松手。   他笑了一下,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俯身亲昵地哄道:“让你等那么久是我的错。”   鹿茗脸上热意更明显,不好意思地低声:“干嘛道歉…是我自己没跟你说……”   后一步进来的赵特助还十分贴心地把她忘在门口地上的小花篮一并带进来了。   出于工作原因他之前来过老板家里几次,对于这边的房间布局也不陌生。于是不用老板亲自说明,他自己就非常知趣地快步去到书房把桌上的文件取了,再快步走出来路过客厅时也一步不停。   他本是准备就这样默不作声地降低存在感直接出去的,但在开门前,身后传来少女一声从客厅传来的道别。   “辛苦啦,路上小心。”   小老板娘真就又软又甜,赵特助内心兀自小小感慨着,同时转过身也点头应了声好。   鹿茗虽然被放在沙发上,双腿却虚虚抬着不敢放松。   “我没脱鞋子,会把地毯踩脏的。”   “没事。”   “不可以,地毯多难洗啊。”她拉着男友的衣摆晃了晃,本意是想让他帮忙把自己那双拖鞋拿过来。   柏翊却直接在沙发旁蹲下,伸手就要帮她脱鞋。   鹿茗本能缩腿想避开,但被他毫不费力地握住脚踝:“躲什么。”   被他锢着的位置有点莫名的烫,她有些别扭:“不是,鞋子我自己脱就好了。”   柏翊溢了声笑,没管她的诉求,二话不说把绑成蝴蝶结的鞋带解了。   她今天穿了双加绒的黑色帆布鞋,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脱了鞋之后里面穿的袜子却是粉色的小花图案。   “这么可爱啊。”他低笑。   “哎呀!”如果说刚才她只是面庞发热,此刻则完全称得上是脸色涨红。   见小姑娘快速调整成跪坐的姿势把脚藏起来,一副害羞到不行的样子,柏翊心知再笑下去她该气恼了,于是一秒收敛脸色,起身去玄关把她的拖鞋拿了。   而后又到岛台接了杯热水回来,见她面上的红晕渐渐消了,柏翊才拿起被助理放在茶几上的小花篮看她。   鹿茗拿自己冰凉的手背贴在温热的双颊上捂了捂,见状,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   “是我亲手插的花篮,”她从沙发上下来,今天仿佛蹲上瘾了似的,这会儿又在茶几边蹲下,“还得到花艺老师的夸奖了。”   柏翊当然也毫不吝啬词汇地表达了自己的夸赞。   紧接着才问:“花艺老师?怎么突然想去学这个了。”   “妈妈让我去学的。”鹿茗语速很快地含糊解释了一句,而后像是为了刻意转移话题似的,伸手把花篮捧起来递得离他近一些,语调上扬道,“我特意选的蓝色的花哦,学长你喜欢吗!”   柏翊垂下眼,接过花篮:“喜欢。”   “咦陛下呢?”她四下都没见猫。   “过年带去我父母那儿了,过两天把它回来。”   他解释完后重新把花篮放回茶几上,丝毫没有被她带偏,反倒继续刨根问底:“伯母为什么要让你去学花艺?”   “……”   她想了想,套用母亲某句原话,“大概是为了让我…陶冶情操?”   柏翊眉眼认真地看着她:“呦呦。”   这种语气鹿茗很熟悉,每次妈妈这么喊她的时候,接下来铁定就是要开始严厉训话了。   但从学长口中念出来又好像不太一样。   她抿着唇,手指无措地勾了勾,最后声音轻轻地坦白:“因为妈妈觉得我必须学。”   又缓着叹了一声,干脆慢吞吞地把鹿母的意思全说了。   直到眼见着面前人的眉头越皱越深她才就此打住。   光是听见“圈子”和“阶层”这两个词就已经让他极不舒服,柏翊唇线绷得平直,眼神也沉:“根本不需要。”   听得出他口吻里隐藏着的愠怒,鹿茗忙道:“我知道的呀。”   有点蹲不住了,反正铺的地毯又厚又软,她索性不拘小节地直接在地上坐下,又仰脸向他浅笑:“不然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啊。”   柏翊也跟着她一起坐在地上,即使沙发就离他们半步远。   “但她是妈妈……”鹿茗睫毛轻颤,声音也渐低,“我知道她爱我,我也很爱她,所以不想让她伤心。”   为了不让鹿母伤心,所以要一直听话。因为听话,所以从小到大事事不敢违背。   柏翊拉过鹿茗随意垂下去的手轻轻揉着关节,默了半响,终于还是开口提了出来。   “我认为伯母的控制欲已经超出正常范围了,”他认真看她,“其实你也不是每件事都必须听她的,你已经长大了,可以有自己的意愿不是么。”   差不多的话其实许怀砚也曾经对她讲过。   意思大抵是叫她不必那么听话,叛逆也没关系,天塌下来哥哥也能帮忙顶着。   可现实情况哪有说起来那么简单呢,又不是非黑即白非善即恶,人的感情可是很复杂的啊。   鹿茗心脏微微蜷着,说不上来的酸郁。   她当然也不喜欢母亲孤行一意的管束,可自记事以来被反复灌输的歉疚无时无刻压在肩头。她怀着愧欠长大,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得顾及方方面面,甚至妥协也成为了习惯。   这种情况下,光是对母亲说一个“不”字都让她觉得好难。   懦弱又无用。她垂着眼睫,在心里精准地对自己感到唾弃。   忽然柏翊松开她的手,又一把扣在她肩头。   鹿茗不设防,直接毫无准备地倾靠进他怀里,她还没说话,就听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算了,没关系。”柏翊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   她刚才眼里的难过也让他心里一起卷着疼了一下,只一眼他就觉得没关系了,她怎么都没关系。   不用坚强也没关系,性子就算软一辈子也没关系。   反正以后有他在。   鹿茗卷翘的睫羽压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下意识地想跟他说抱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就这样在他怀里静静地趴了几分钟。   “花篮……”   “其实我想过……”   也不知道哪来的默契,两个人忽然同时开口。   鹿茗因为这份巧合一愣,忽然笑起来:“花篮怎么啦。”   柏翊眉眼舒缓,音色温润:“花篮我可以发朋友圈吗?”   鹿茗没想通为什么这个问题也要问她,不假思索地点头:“你发呀,说起来学长你平时好像几乎不发动态的。”   “之前发了,也是你送的花。”   她很快想起来,是平安夜那束。   柏翊紧接着又不满:“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呀。”当天晚上就看到了。   于是他口吻里的不满更明显:“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点赞?”   “……”   鹿茗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意这种事,甚至在意到时隔那么久还记得。当下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非常郑重其事地补了这个小爱心。   盯着她点完赞后,柏翊:“评论呢?”   “……”啊?隔了这么久还要评论的吗??   她迟疑几秒,最后顶着男友的灼灼视线,手指非常僵硬地在那条陈年朋友圈下面回复了三个小表情:[太阳][玫瑰][爱心]   柏翊满意了,这才反问她刚才想说什么。   这么一打岔后气氛好像陡然轻松不少,鹿茗语调也稍稍轻快:“我是说,我想过以后的,不可能和父母一起住一辈子的嘛,等以后独立搬出去了就自由啦。”   到时候哥哥也可以不用再为了她而一直在家里住着受气了,鹿茗还是挺畅想那之后的。   听得柏翊跟着心头一动:“那要什么时候搬出来?”   这也没办法着急,她算了一下:“至少还得三四年吧。”   “……为什么?”   “我得先毕业之后把工作稳定下来呀,”鹿茗眼睛眨着,像是忽然来了兴致,离开他怀里自己重新坐直,然后掰着指头跟他数,“你看,我是不打算再往上读研啊什么的,所以就算大四开始实习,运气好的话毕业可以转正。”   “但是设计相关的这种工作一开始肯定要从助手做起,工资也不会特别高,慢慢熬到我自己有能力做项目了可能才会好一点。要独立的话肯定要先买房,我想的是攒一个小公寓的首付就行,虽然要求不高,但存钱也是需要时间的嘛,再加上还要装……”   她越说越起劲,好像准备把未来几年的规划都仔细复述一遍。   柏翊听到中途终于忍不住打断:“买房?还是小公寓?”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应了声对呀。   想到什么,鹿茗又笑:“学长你不要看不起小公寓啊,虽然跟你住的大平层、大别墅什么的肯定有差距,但对于我们大部分普通人来说能自己买小公寓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柏翊:“……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拧着眉头,淡淡吸了口气,吐出来的同时口吻不善:“那我呢?”   鹿茗没理解,歪了下头:“啊?”   “你的未来规划里没有我吗。”他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她,眼底像是掺杂了某些说不清的情绪。   鹿茗被他此时的眼神盯得心颤了颤,徒然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才垂着头小声道:“可是买房什么的是我自己的事情呀……”   柏翊点头,语气淡淡:“所以对你来说,我就只是一个谈恋爱的对象是吧。”   鹿茗感到片刻呆滞,抬起眼和他对视,果然不等自己开口,他紧接着说了下去。   “这不公平。”他嘴唇噏动,面上笑意早就敛了,微沉的嗓音里像是混着几分沉闷的憋屈,“只有我一直抱着想结婚的想法在谈恋爱。”   说完直接凑近她,近到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又一字一顿地对着她重复强调了一遍:“不、公、平。”   “……”   ……   在寒假结束之前,鹿茗终于抽了一天时间去商场买衣服。   此时距离开学已经没几天了,正好袁梦婳提前返校,反正没事干便陪着她一起去逛了。   柏翊今天有事要忙实在抽不开身,只能让鹿茗逛完之后打电话,他下午过来接。   于是袁梦婳就成了寝室里第一个知道他们在谈恋爱的人。   “啊啊啊你都不告诉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呀!多久了啊!到什么地步了!怎么开始的?谁先告白的?”袁梦婳简直要疯,恨不得扶着鹿茗的双肩一阵猛晃,最后又吸着气感慨,“我就说嘛你们俩肯定有情况!赶紧统统给我从实招来!”   “……”   呜这个商场还没开始逛,鹿茗就已经觉得累了。   最后当然在室友的严刑拷问下,不得已将事情经过大致叙述了一遍。   袁梦婳听满意了,这才安心开始帮她挑衣服,虽然全程还是时不时要莫名其妙笑出来。鹿茗问起时她一脸高深莫测地摇头:“你不懂,嗑的CP成真了就是这么快乐。”   甚至能比自己谈恋爱时更高兴好吗!   “??”   后来买衣服的中途,在一家新开不久的女装店里,她们还意外偶遇了熟人。   李欢意正在试衣镜前打量身上这件小外套,下一秒就和刚出现在镜子里的鹿茗对上视线,两个人一时间都有点意外。   鹿茗下意识地想跟她简单“嗨”一声,突然又想到之前许怀砚提起过的,李欢意跟他是同一届。于是话到嘴边,却卡在要不要在称呼后加个尊称的犹豫中。   这时旁边抱着两件新衣服的袁梦婳边走过来边说:“呦呦你看这件领子的设计……”话没说完,也看到了李欢意。   “啊。”袁梦婳一时语塞。   她倒是一眼认出了这位是自己学生会副会长的女朋友,但毕竟之前只见过一次,这会儿完全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于是只能尬住。   最后还是面色淡然的李欢意率先向她们颔首:“买衣服?”   鹿茗点头:“对的。”   袁梦婳也开始把手里拿着的两件外套往她身上比。   李欢意没再说话,又看了两眼镜子,最后把身上店里的这件衣服脱下来,拿着就朝不远处的收银台走去。   鹿茗到现在也摸不透她的性格,见她已经去结账了,还以为她准备要走了便没再多想,拿起室友帮忙挑的外套开始试穿。   还没进商场之前她就非常明确地和室友说过她以后要走成熟路线了,所以今天买的衣服必须得按照这个风格来。袁梦婳虽然无法苟同,但还是依着她来了。   只是衣服是挑的成熟类型,穿在她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袁梦婳抱着胳膊,边摩挲下巴边在她身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最后摇头:“不太行。”就跟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似的。   鹿茗两件衣服都试完,都觉得好像穿起来怪怪的,脱下来之后一旁站着的导购忙不迭地开始推荐其他款式。   可看起来好像都差不多,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继续在这家店试下去时,眼前忽然被递过来另一件还挂着衣架的黑色外套。   她抬头,见到来人有点惊讶。   “你骨架小,那些版型都不适合。”去而复返的李欢意面上依然没太多表情,只是把手里自己挑的这件塞给她,“试试这件。”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起一旁专业的导购员,鹿茗竟然觉得她更可靠。   果然这件穿上之后整体好多了,李欢意又随手从旁边假人模特的头上取下一顶黑色鸭舌帽往她头发上压,自己则后退两步整体端详一番。   最后满意地点头:“挺好。”   袁梦婳也眼前一亮:“酷诶!”本来她都觉得鹿茗只适合那种可爱的风格,没想到这样穿也意外合适。   于是原本被打碎的信心又拼了回来,扭头就兴致勃勃地去找其他相似的衣服。   鹿茗对着镜子又照了照,这才把鸭舌帽拿下来,而后对李欢意笑起来:“谢谢…姐姐。”   李欢意眉梢微挑,想起上次在校门口看见的许怀砚的车,不难猜测鹿茗和他的关系,于是眼神忽然多了层复杂的东西。   “你哥都告诉你了?”   “啊,”鹿茗没想太多,随即弯眼,“对呀,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们是同学诶。”   李欢意表情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他就说了我们是同学?”   鹿茗眨着眼,想了想又补充:“还有说你毕业之后留校做助教之类的事。”   李欢意无端沉默了一阵,直到身边人关切的目光投来,她才扯着嘴角无谓地笑了下。   而后拿过鹿茗抓在手里的帽子,低低落下一句:“我去柜台问问这帽子卖不卖。”商场里暖气充足,她指尖却泛着冷意。   鹿茗看着她步履匆匆如逃似的模样,一时间诧然不解。   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后来她们也没再一起逛,在这家店买完之后出门便各自分别了。   鹿茗是和袁梦婳一起在商场吃了晚餐后才让柏翊来接的,要先送室友回学校,因而鹿茗上车后和袁梦婳一起坐在后座。   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被太子亲自送一趟,袁梦婳止不住地感慨生活真是处处令人意想不到。   她坐上车后,开始还有点拘谨,但很快就被车里很不符合太子气质的一些玩意儿吸引了注意。   比如少女心的挂饰、粉红色的靠枕、星星图案的小毯子、摆得到处都是的小玩偶……   袁梦婳面上虽然极力不显,实际上差点把自己大腿掐青了。   ——真情侣果然就是最好嗑的!!!   车开到校门口停下,临下车前,袁梦婳笑着故意问柏翊:“学长准备啥时候请我们寝室吃饭呐?”   室友谈恋爱之后男朋友要请客吃饭这种也算是心照不宣的惯例吧。   “随时。”柏翊应得很快,“等你们有空的时候都可以。”   袁梦婳觉得太子也太会说话了,论忙她们几个谁能比得上他忙,这言下之意就是再忙也会配合她们的时间了。   她笑吟吟地点头,仗着自己太子妃娘家人的身份,头一次敢这么不客气地说话:“行,等她们都返校了我们商量一下,到时候通知你啊。”   鹿茗觉得她这语气宛如领导对下属,柏翊倒是依然好脾气地颔首。   等心满意足的袁梦婳走进学校,柏翊也没立即重新发动车子。   见他拍了拍副驾位置的坐垫,鹿茗了然他的意思后,非常自觉地下车绕到副驾再坐进来。   扯过安全带时她顺口问:“那是不是也该请你的室友们吃饭呀?”虽然之前已经吃过一次,她也都和他的室友们认识过了。   “到时候再说吧。”想到自己那帮狐朋狗友,柏翊直接把无所谓的态度写在脸上。   “……”   夜色已经降了,今晚城市内难得有月,虽然被浅薄的云层遮挡后轮廓并不明显。   车开出去一段路,之前顾及着车上有别人在,柏翊话并不多,这会儿才主动问女友今天逛得怎么样。   “买了很多衣服,几乎把商场里每一家风格合适的女装店都逛了一遍。”鹿茗轻晃着脑袋说着,像是对今天的战果颇为满意。   这一点他在帮她把购物袋搬上后备箱时就已经见识到了。   “而且我今天买的衣服都超酷的!”她非常一本正经地对他正式宣布,“以后我就要走成熟路线了。”   柏翊挑眉:“怎么个成熟法?”   这么个问题好像突然问倒了鹿茗,她语塞无言片刻,到头来只能含糊着说:“这要慢慢来,总之先从穿衣风格开始改变。”至于其他的暂时还没想好。   “好,”柏翊应着,又非常自然地说,“手套箱里有布丁,想吃芒果的还是草莓的?”   刚说决定要走成熟路线的鹿茗:“……”   两秒后,她小声:“要草莓。”   柏翊闷笑着说:“两个都是你的。”   明天是假期最后一天,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起明天要不要出去玩。   鹿茗侧目:“约会吗?”   “是啊。”   说起来他们好像确实没怎么认真约会过,就连说好的几次要去看电影也都因种种原因到现在也没看成。   在一起之后最常一起呆的地方,一是他家,二是他办公室。   鹿茗虽然很想答应他,但还是抱歉道:“可是明天还要上花艺课,而且因为今天没去上课,老师说明天还得把今天的时间也补回来。”毕竟是私教课,钱都是按照课时费交的。   柏翊不满地闷哼了声,却也不能说什么。   鹿茗打起精神试图安慰:“以后肯定有时间一起去玩的啊,开学之后周末不都挺有空的嘛,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去别的城市转一圈呢!”   “哦,”他细长的眼睛微微吊起,“这就给我画上饼了。”   “……” 第62章 .   说忙不忙、说空却也没什么闲散时间的一周便是开学初现状。   黎歌特意把这学期的课表打印了一份贴在寝室门后,坏消息是一周五天上课,其中有四天的早八。好消息是周五只有早上一节大课,也就相当于把周末原本两天的休息时间自动延长了大半天假。   选修课是按照学期划分的,上学期鹿茗修满了茶艺课的学分,这学期就想学点别的了。   学校开设的选修课种类还是很多的,和室友们商量过后,最后大家一致决定抢个看起来比较容易混的课。   ——于是选了一门名叫“外国优秀电影赏析”的选修课。   这学期所有选修都排在周一下午上,陶雨琼还挺期待地表示:“是不是就表示咱每周一都可以公然看电影了!”   新的学期,好像所有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周三是一周里排课最满的一天,上午是在机房学习建模,一整个下午还要待在画室和水粉颜料打交道。   鹿茗她们背着画板从画室出来时,天都暗了。   这个时间几个食堂全都人满为患,累了一天大家都不想排队,就想路过超市的时候进去买点面包之类的对付一餐算了。   但超市的火爆程度似乎也不亚于食堂,何况她们还抱着厚重的画板,要挤进去更不容易。   于是当下决定兵分两路,两个人带着画板先回寝室,两个去超市买吃的。   鹿茗和黎歌便属于后者。   鹿茗被分配的任务是去拿面包,黎歌则是去后面人更多的冰柜货架抢酸奶,最后买完在门口集合。   学校超市里的新鲜面包是外面一家比较出名的连锁面包店专供的,品类不亚于店里,口味也很符合年轻人的喜好,因而也一直深受学生们的欢迎。   鹿茗默念着室友们想要的几样面包,一一照着抱在怀里,但在伸手去够上层货架最后一只乳酪面包时,被旁边另一只手捷足先登了。   她不由侧目,才发现是天然卷学长。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貌似自从上学期期末茶艺考试之后,她就没再见过沈喆川了,何况这学期他们也没再选同一门选修课,生活里最多的交集也就是她偶尔发朋友圈的时候对方会点个赞罢了。一两个月不见,鹿茗居然还有点恍惚。   沈喆川看见她倒是一副很熟稔的模样,笑眯眯地露出自己标志性的大白牙:“好巧啊小鹿学妹。”   鹿茗对他礼貌性地笑了下:“学长好。”   “你也来买面包啊。”   她看了眼自己怀里抱着的东西,想说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沈喆川拿着最后那只乳酪面包在她眼前晃了晃:“要买这个?让给你吧?”   如果是自己想吃,鹿茗大概会毫不犹豫地说算了不用。但这只面包是室友点名想要的,她踌躇两秒,还是点头道谢。   “那谢谢学长了。”   “跟我客气什么,咱俩都那么熟了。”   鹿茗不太能认同他的说法。   见他似乎还没买完的样子,便匆匆道了声别后准备抱着怀里这堆面包去收银台前排队了。   她比黎歌出来的早,又不想站在门口挡着别人的路,便向旁边的拐角挪了挪。   拎着袋子等了大概五分钟后,黎歌才终于出来   “等久了?小雨要的黄桃酸奶没了,我在里面给她发消息问她别的要换什么,耽误了点时间。”   “没有很久啦,回去吧。”   鹿茗转身之际,余光似乎看见超市里又出来熟悉的身影。   她半回头看过去,果然是沈喆川,紧接着眉头微微皱起。   沈喆川出来时一只手拎着袋子,另一只手则搭在一个女生肩上,两个人边说笑着边朝反方向慢慢走远。   虽然那位女生也是长发飘飘的,但鹿茗一眼就确认那肯定不是李欢意,何况女生说话的声音也若有似无地落进她耳里。   “啊?乳酪面包没有了啊?可我只想吃那个诶。”   以及沈喆川好声好气地哄:“运气不好嘛,乖,下次再买好不好。”   鹿茗:“……”   直到耳畔传来黎歌的催促她才回神,赶紧迈步跟上室友的同时,内心也在大受震撼着。   就…很不理解。   ……   今天累了一天,下午在画室时袖子还蹭上了颜料,鹿茗看着自己这一身都觉得脏得不行,回了寝室第一时间就是洗澡洗头发。   虽然立春已过,但距离气温回暖还有段时间,冷天里头发用干发帽包太久最容易头疼感冒,于是她刚从浴室出来又被室友们催着赶紧去把头发吹干。   鹿茗好久没剪头发了,她本就是发量王者,从小头发又厚又密,如今又几个月没去过理发店,如今长度都快要过腰了。   宿舍规定可使用的吹风机功率又有限制,她拿着小吹风机在浴室里费劲巴拉吹了半天,最后也只勉强吹干了头顶那一块。肩膀以下的发丝还是湿漉漉的,不过等到不再滴水的程度她就懒得再吹了。   等她忙里忙外终于从浴室里出来,时间也已经不早。其他人早就吃完了,只有她那一份面包牛奶还在桌上放着没动。   鹿茗正准备去拆牛奶的吸管,陶雨琼转过椅子告诉她:“呦呦你手机刚才响过了,不过是太子打来的视频通话,我们都没敢接。”   “这样啊。”鹿茗放下牛奶去拿桌上在充电的手机,果然微信有个视频未接的提醒。   想了想,她给他回了个语音通话回去。   等待对方接听的间隙里,袁梦婳笑着催道:“顺便问问太子到底啥时候请吃饭呐,我们可是心心念念。”   鹿茗弯着眼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不稍片刻柏翊接通。   鹿茗先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刚才在吹头发,而后才问他是有什么事吗。   “跟几个朋友晚上在外面吃饭,”柏翊轻笑道,“想问你有没有想吃的可以给你打包送过来,你晚餐吃了什么?”   “面包,”她如实道,但很快补充,“因为今天下课很晚,食堂人很多。”   “那想吃肉吗?”   “不用送啦太麻烦了。”   鹿茗没拿手机的另一只手又去抓桌上的牛奶,试图单手拆下吸管,同时又听见他那边说话时好像隐隐伴着风声,“学长你在外面走路吗?”   “嗯,走到了。”   “走到哪儿?”   柏翊温声笑道:“要不你下楼看看?”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惊讶:“你过来了?!”   “别着急,出门把衣服穿好。”   鹿茗是在室友们笑侃的注视下匆匆忙忙披上羽绒外套然后跑出门的。   女寝楼下的灯光明烁,大冷天的外头人也不多。   柏翊站在最边上的石柱旁,没多久就看到从里面匆匆向自己跑来的人影。   小女朋友一头半湿的长发在脑后轻晃着,裹着白色的羽绒服、踩着双棉拖就哒哒哒地跑下来了。外套之下是洗完澡后换上的睡裙,裙摆长度只超过膝盖,底下纤细笔直的一截小腿暴露在外。   他眉头蹙起,刚想呵斥一句怎么穿那么少,下一秒笑眼盈盈的女朋友便一下子扑了他满怀。   柏翊瞬间又心软,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垂眸无奈道:“冷不冷啊你。”   “超冷的。”鹿茗说完还配合着抖了抖,抱完后从他怀里起来,虽然冻得打颤,面上笑意却不减。   “那还不赶紧回去。”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看到那被锡纸包着的一大把竹签,鹿茗立刻就猜到:“羊肉串?”   “也有别的烧烤,”柏翊笑道,“朋友新开的店,下次带你过去吃。”   “这么多啊。”   “不是还有你几个室友么。”   她笑得眉目弯弯:“谢谢呀学长。”   又想起下来之前袁梦婳提醒的事,“她们问你什么时候吃饭呐,等了好久了。”   “等好久那不是因为你们这几天一直说没空么,”柏翊伸手轻轻戳她梨涡,“你决定吧,什么时候都行。”   鹿茗想了想:“明天课也挺多的,那就后天?周五我们下午没课的。”而且之后就是周末,在外面吃得晚一点也没负担。   然后刚才还说怎样都行的人直接拒绝:“周五不行。”   “诶为什么?”   “你自己想,”柏翊没好气地改为捏她脸,末了担心她受凉又开始催促,“行了先回去,别的微信上聊。”   鹿茗被他半推着进门之前,忽然转过来,手伸进羽绒服宽大的口袋里摸了摸。   最后把刚才一起带下来的那盒还没拆封的牛奶塞到他怀里。   “走啦,你回去路上小心~”   柏翊目送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最后低眸看向手掌里托着的那盒甜牛奶,唇角忍不住地上扬。   ……   见鹿茗开门回来,陶雨琼还意外:“这么快啊,我刚刚还跟婳婳打赌你俩肯定要在楼下腻歪半个钟头呢。”   “拿个东西而已为什么要那么久,”鹿茗好笑,“还是婳婳了解啊。”   袁梦婳举手坦白:“没,我赌的是一个小时。”   “……”   鹿茗把带回来的烧烤放到桌上招呼室友快点过来吃,现在还是热的,自己则先把羽绒服脱了挂到衣架上。   大家捧场地欢呼一声,而后纷纷围了过来。   吃饱喝足又刷完牙后,鹿茗才把在楼下跟柏翊提的吃饭的事讲了,复述完仍然一副不解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周五不行,要不周六?”   一说完,宿舍里一阵默契的沉默。   半晌,陶雨琼一脸不可思议:“宝你真不知道周五是什么日子?”   鹿茗更加茫然。   黎歌把吃完的签子重新拿锡纸层层包回去才扔进垃圾桶,又去洗了手,回来后顺便把自己桌前的小日历向她丢过去。   鹿茗慌乱接稳了这才低头去看。   后天,周五。   然后日期是——二月十四日。   …… 第63章 .   这几天生活都绕着学校忙转,跟男朋友聊天的时间都很少,鹿茗是真没意识到居然就快要到情人节了。   不仅连日期都不记得,甚至连礼物也没准备。   黎歌在刷完牙准备去爬床梯时,身后衣角忽然被人拽住。她半回头,对上一双乞求的大眼睛。   “黎哥……”   黎歌默了默:“说。”   周四下午课上完后只有她有空,鹿茗拉着她的衣服,非常情真意切地恳求:“明天可不可以陪我去买情人节礼物。”   “……”   今天没什么人磨蹭,在熄灯之前都在床上躺下了。   鹿茗身体朝墙那一面侧躺,打开手机先问柏翊有没有到家,很快得到肯定回复后,这才抿着唇慢慢打字承认自己忘记节日的错误。   躺着收钱:【怎么说也是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情人节,说忘就忘?】   呦呦鹿鸣:【我错了qaq!】   呦呦鹿鸣:【[猫猫抱拳求原谅.jpg]】   柏翊立刻原谅她了,看在卖萌这么可爱的份上。   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夏女士的缘故,他渐渐发现自己对过节这件事貌似也产生了一种非必要的强烈仪式感。   具体想法为:什么什么节日快到了,第一次和女朋友一起过这个节,这不好好纪念一下说不过去吧?   不过要把这种想法表现出来未免太不符合自己人设,于是他才一直绷着没说,希望懂事可爱的小女朋友能主动提起。   却没想到他家宝贝不仅没什么仪式感,甚至连情人节这么大的日子都不记得。   嗯,fine。   躺着收钱:【后天一整天的行程我都空出来了】   柏翊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是在明示了。   呦呦鹿鸣:【嗯嗯,我周五也只有半个上午的课!】   呦呦鹿鸣:【我们出去玩吗?】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虽然柏翊备忘录里早就存了三套过节方案,但还是首先反问她:【你想去哪儿】   他的意思是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有的话可以加到行程安排里,但据他对女友的了解,九成可能性她会乖乖地表示都听他来安排就好。   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的方案发过去让她选了。   太子想的挺好,但疏忽了自己文字的歧义性。   每晚例行发困的时间到了,鹿茗本来就累得直打哈欠、眼角冒着水汽强撑在这里跟他聊天。   此时见到“你想去哪儿”这么一句话,而且他后面还没跟标点符号,她脑回路一偏,下意识理解成这是要让她来想想去哪里玩的意思。   鹿茗从小到大一直是听旁人意见比较多,自己拿主意的情况本就少之又少,何况还是这种过节安排。   她看着手机清醒了几分。   同时怀着对此前自己忘记情人节这事儿的愧疚。   呦呦鹿鸣:【学长你放心吧!】   呦呦鹿鸣:【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我肯定给你一个交代!!】   柏翊:“……?”   也行,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除开自己参考各种攻略制定的那几个完美的约会计划派不上用处这一点外,他还是挺期待鹿茗要怎么安排情人节的。   不过应该也可以大致猜到一点方向。   女孩子嘛,肯定会喜欢浪漫的氛围。   比如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摩天轮,或去繁华市中心的江景餐厅吃晚餐,再不济至少也有逛街看电影的安排吧。   柏翊在脑海里预想一番,觉得统统可行,于是对于周五约会的期待连带着让周四工作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赵特助几次送文件进来都见老板噙着笑,一时间竟然还有点见鬼。   终于挨到周四晚上。   柏翊晚上刚回家洗完澡,脑袋上搭着条毛巾从浴室里出来时,扔在床上的手机就开始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他轻笑着接起。   卧室门没关紧,这会儿陛下也逮着机会溜进房间、肆无忌惮地在床上踩来踩去。他手机附在耳边,空出的手摸了摸陛下的猫头,难得心情好没有赶它出去。   耳畔传来女友欢快的声音:“学长学长,你去过枇杷村吗?”   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柏翊愣了下:“什么村?”   “枇杷村,就是水果的那个枇杷。”鹿茗解释着。   “…没去过,”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吃枇杷了?”   鹿茗笑道:“现在又不是吃枇杷的季节,而且这个村子虽然名字这么叫,但是根本不种枇杷的。”   是啊,现在又不是枇杷上市的季节。   听见村里也不种枇杷,柏翊明显松了口气,虽然没松多久,女友兴奋的声音又续道。   “虽然不种枇杷,但他们村种草莓诶!几乎家家户户都种大棚草莓,还是一个开放的景点,可以过去体验采摘哦!”   “而且我查过路线了,开车过去最近的路线都不用两个半小时!   “学长学长你喜欢吃草莓吗?”   柏翊:“……”   听筒那端女朋友跟个跳来跳去的小麻雀似的愉快叽喳着,持续不断“学长学长”这么叫的声音听得他心情复杂。   又把搜索到的关于琵琶村的一些简介跟他介绍完,一直没听到回应,鹿茗顿住喋喋不休的话,疑惑道:“喂?”   “嗯。”柏翊很快回神,随之默叹了口气,眼里露出几分柔软的无奈。   最终还是应了,“喜欢。”   他这声回应实在来得迟,鹿茗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回答自己上一个,问他喜不喜欢吃草莓的问题。   得到肯定后,她弯着眼最后敲定:“那我们明天就去摘草莓吧!”   ……   万里无云天朗气清的情人节。   玫瑰、气球、彩灯、巧克力一样没有,甚至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还要开着千万的轿跑在没有铺水泥的乡间村道上跌跌撞撞,任飞溅的泥点在车身脏花一片。   柏翊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干出这种事,他侧目看了眼副驾正捧着手机认真看导航的女友,末了在心里对自己啧了一声。   甚至他还是心甘情愿的。   枇杷村人口不多,年轻人大都选择外出务工发展,还留在村里守着大片大片田地的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   目的地并不难找,进了村之后沿着唯一宽敞的十字路再往前开一段,映入眼帘的便是壮观的白色大棚。   鹿茗关掉导航,四下张望着想看看附近有没有标志停车的地方。   怎么可能有,柏翊对她天真的想法好笑,兀自把车停在附近开阔的平地。   他们是吃了午餐后才驱车过来的,虽然导航一开始规划的路线是两个半小时,但后半程的村路车并不好开,最后抵达这边还是花了三个多小时。   坐了这么长时间车,鹿茗倒是觉得还好,毕竟她位置上软趴趴的抱枕堆了三四个,有时候坐累了还能偶尔放倒椅背躺一会儿。   柏翊就没她那么自由了,一趟旅程中司机永远是最累的那个。   意识到这一点,下车前鹿茗关切地问他累吗。   柏翊一顿,直接点头:“累。”   随后面不改色地补充:“腰酸背疼,肩颈僵硬,手臂也酸。”   “我要是驾照已经考出来就可以跟你换着开车了,”鹿茗微微蹙眉,面上满是歉意,“早知道这么远,不来就好了。”   柏翊在她皱起的小脸上揉了一把,勾着唇理直气壮道:“那给个奖励?”   鹿茗第一反应是自己包里藏着的情人节礼物,可这本来就是要送给他的,不能算是奖励。   于是想了想,在男友的期待中,她解开安全带,眼睛亮晶晶道:“那我帮你按摩吧!”   柏翊:“……”   然后他就真的享受了女朋友三分钟的业余按摩手法。   她手上力道跟猫挠似的,就算在他胳膊上按捏的再认真,隔着衣服也让他几乎感觉不到。   “啧。”他忍不住直接胳膊伸长,勾着女友的脖子把她带过来。   鹿茗眼睛瞪大。   柏翊自己也微微倾身,在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干脆利落地在她唇角印下一吻。   “这才叫奖励啊宝贝。”   ……   闹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车。   下车时遵循轻装上阵的原则,鹿茗只在自己包里装了必备的湿巾和保温杯。   杯子还是柏翊给她带的,里面装着温热润肺的梨汤。他自己不爱喝这些甜的,因而只随手拎了瓶矿泉水。   他们车开过来时早就吸引了附近正在干活人的注意,此时见车里人终于下来,自知大概是生意来了,便忙不迭地迎接过去。   “两位老板,是要买草莓还是摘草莓啊?”   男人约莫四五十岁,穿着一身带棉的夹克,腰背有些许佝偻。人却很精神,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走过来时顺便还把手上的白手套摘了。   柏翊快速上下看过对方:“哪几个大棚是你家的?”   闻言,男人立刻胳膊朝后大大地挥了挥,言语间带了点自豪:“就这边这一大片,您能看见的都是我承包的。”   鹿茗“哇”了声:“好厉害。”   这得多少草莓啊,她眨着眼问:“不会忙不过来吗?”   “不会不会,孩子长大了在外面工作不需要我们操心,我老婆平时也会过来帮我打理。”聊到家人时,男人情绪高兴不少,同时走在前面开始帮人引路,“来老板们往这儿走,那边碎石头多,当心啊。”   鹿茗兴致盎然地跟在他身后走,虽然还没两步就被男友扯住自己肩上的包带。   柏翊垂眼不由分说地把她包拉开一个口,强行把自己手里的矿泉水也塞进包里,做完这些后直接抓着那两根背带从她肩上把包拎起在自己手里。   最后剩下那只手自然地牵住她。   “走吧。” 第64章 .   严格意义上来说,二月份已经过了大棚草莓最佳的收获时间,所以这时候这边的采摘基地也没什么人来。   男人领着他们一路沿着田埂往后走:“前面这几个棚里都是被摘剩下的,我带你们去后头那个晚熟的棚子里去摘哈。”   鹿茗几乎没来过乡下,像是对大自然的一切都抱有新鲜感。   田埂路窄,又杂草丛生的。柏翊几次提醒她注意看路别东张西望,她虽然口头应了,行动却依然不改。他也无奈,只能更加牵紧手半拉着人朝前走。   走到一半感觉拉不动了,他停下脚步回头,就见小女朋友不知道是被什么吸引了,正蹲在路中。   鹿茗很快重新站起来,笑眼盈盈地把手里刚摘的紫色小花递给他:“送给你。”   柏翊看了眼,没松开拉她的手,只是把另一只手里拎着的包改为背在肩上,然后才接过她摘的花。   下一秒又顺手插在她发间,连串的动作无比流畅。   鹿茗今天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为了保持自己成熟的人设,只绑了根黑色皮筋,其余丁点儿发饰都没带。   被戴上花后她简单晃了晃马尾辫,见花没掉下来,便也没再管它。   带路的男人站在前面等他们,见状便顺口科普:“我们这儿管这花叫诸葛菜,好像也叫什么二月蓝,以前长得多,那地里大片大片都是,摘一把还能炒个菜吃呢。”   鹿茗第二次惊奇:“这是可以吃的呀?”   “以前嘛,村里大家条件都不好,山间地里那些野菜都是能吃就吃了。”男人转过身去继续边带路边笑呵呵说,“现在不一样了,开始种草莓之后,像你们这样外面儿特意来的客人不少,所以经济条件也就跟着慢慢好起来了。”   “都是过来体验采摘的吗?”   “也有专程过来烧烤野餐的,”男人说着,侧身随手往远处一指,“那条小路拐过去就是条溪河,溪坑里还能抓小螃蟹玩。又邻着山,每年夏天过来避暑的人可多嘞。”   鹿茗捕捉到关键词又来劲:“小螃蟹!”   柏翊好笑地拉着磨磨蹭蹭的女朋友往前走:“怎么听到什么就想要什么。”   “可那是抓螃蟹诶。”她不住地晃着他的手,乌黑的眼睛亮得不行。   女朋友都这样撒娇了还能怎么办。   柏翊无奈地纵容道:“行行,一样一样来,先摘完草莓再去抓螃蟹。”   很快来到可以采摘的大棚前,男人把放在棚口的小篮子拿起两个递给他们。   “咱这儿采摘的门票是五十块一个人,时间不限,摘完的草莓带出来是另外称重的哈,要是不够装篮子就在外面随便拿。”   鹿茗:“那可以边摘边吃吗?”   男人笑道:“随便吃,就是摘的时候注意点脚下,别把苗踩了就行。”   他还有别的棚子要去照看,送客人到之后便留他们自己在这儿摘,自己很快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鹿茗挎着小篮子感慨:“随便吃的话老板不是亏死了,我可以吃好几斤的。”   柏翊眼皮微微一跳,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美好的畅想:“想得美,喷了药没洗也敢吃?”   虽然但是,人都有从众和侥幸心理。   即使底气不足,她还是试图据理力争:“别人来也是边摘边吃的。”   “别人我也管不着,”柏翊屈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胃炎打针的时候怎么难受的忘了?”   鹿茗只能泄气:“好吧。”   她抿唇看向眼前这一大片红通通的草莓田,只觉得好遗憾哦。   但也没可惜多久,第一次摘草莓的少女很快便投入进了这项新鲜的体验中。   才知道原来就算是同一个大棚里,甚至是同一株草莓苗下结出来的果都不是一起成熟的。虽然红透饱满的草莓有很多,但还未成熟的白绿色小草莓也垂在其中,连正开放着的草莓花都随处可见。   鹿茗随便找了块红果看起来多的位置就蹲下开始摘,后来连脚步都没怎么挪,光这一小片草莓就够她摘满大半个篮子了。   感觉腰背有点酸了这才拎着篮子站起来,好奇柏翊摘了多少,她一回头,却看到正蹲在不远处竖着手机的某人。   对上她投来的视线,柏翊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下塞回口袋里。   鹿茗视线下移,看到他脚边篮子里只有零星几颗草莓,可以看出采摘态度极其敷衍。   “竟然偷偷玩手机!”她故意板着脸,义正言辞地走过来控诉。   “……”看来是没发现其实在偷拍她的事。   柏翊沉默一瞬,态度良好地低头认错,“不玩了,接下来肯定认真摘。”   鹿茗笑了笑,把手里快填满的篮子放到地上,又把他的篮子拎起来。   “没关系啦,我摘得很快的,”她面颊印出两颗浅浅的梨涡,“摘完两篮我们就去抓螃蟹呀。”   在她挎着篮子又满怀干劲地转身去前面摘草莓后,柏翊这才抬手捂住自己心口。   啊…所以说谁不喜欢甜妹呢。   午后浅薄的日光透过白色透明的棚顶柔和洒下。   在鹿茗埋头又快摘满一篮时,忽然男友走过来也在她旁边蹲下。   她偏头看过去,刚想问他摘完了吗,却先被他递过来的两颗草莓吸引了注意。   两颗个头饱满颜色红润的草莓躺在他掌心,表面沾着晶莹水迹,蒂叶也已经去了。   她诧异:“这是洗过了吗,棚里有水龙头?”   “拿矿泉水冲了几遍,”这就倒完了他一整瓶水,而且也不确定有没有完全洗干净,但柏翊还是给她当解馋了,“只能吃两颗。”   鹿茗仿佛戏精上身,双手并起非常郑重地接过这两颗异常贵重的草莓,接着又用无比充沛的感动之情庄重道谢:“Sennpai,阿里嘎多!”   柏翊:“……”   Sennpai是个什么玩意儿。   演完她自己先忍不住笑出来,拿起其中一颗草莓咬了一口,清甜的果香让她瞬间弯起眼。很快又把剩下半颗也塞进嘴里,另一颗完整的则向男朋友喂过去。   柏翊笑着避开:“你自己吃吧。”   “我已经吃过了,”鹿茗执着地要喂给他,甚至搬出幼儿园里学的句子,“老师说了要学会分享的啊。”   柏翊毫不怀疑她从幼儿园开始应该就是班上最乖巧听话的那个。   两个篮子都摘得满满当当,起身之前,柏翊从手边顺了朵小小的草莓花,学着之前鹿茗那样,捏着花对她说:“送给你。”   鹿茗垂眼看着这朵捏在指腹间的白色小花,歪着脑袋盯了会儿,突然说:“你等一下。”   接着就从兜里摸出手机,很快打开相机,就着此时的角度对那朵花拍了张照片。   拍完后她边检查着照片的清晰度边感叹:“学长你的手真的好看,可以做手模的程度。”   柏翊小幅度地兀自摇了下头,最后还是笑了下把这朵花也一起插到她发间。   摘草莓这一项体验就算是到这儿结束了。   称过重付完钱后,先回车上把两个篮子放进后备箱里,这才朝大棚老板口中说的那条有小螃蟹的溪河走去。   沿着小路走两百来米到尽头,听见潺潺水声后再一拐弯,入目就是依山傍水的环境。   柏翊在心里默数了几秒,果不其然,身侧又传来一声真情实感的“哇”。   并不是被眼前景色震撼了什么的,而是不远处竟然屹立着一座高高的木质秋千。   鹿茗拽着他的胳膊就要迫不及待过去:“秋千诶!!”   “……”   好像你听说有螃蟹可以抓的时候也是这个语气。   柏翊无可奈何地被她拖着走,到跟前了,鹿茗才发现这座秋千真的好大。   她仰着脑袋看了看最顶上的高度,又低头看向只用一块平整的木板充当的座椅。连木板的高度甚至都快到她胸口了。   鹿茗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荡秋千是在什么时候了,大概是小学三年级吧,还是哥哥偷偷带她去的公园。   但公园的秋千都特别矮,就算是她的个子坐上去之后双脚都容易碰地,每次荡起来就不得不很麻烦地勾起腿。   眼前这架秋千就不一样了。   这么高!可想而知荡起来该有多快乐!   柏翊绕着秋千仔细检查了一圈,又用力扯了扯固定木板的铁链,大致确认了没什么安全问题。   然后就对上了女友不充满渴求的眼睛。   鹿茗拿湿巾把木板座椅都擦干净了,最后才发现这个致命难题。   她坐不上去。   她这张脸再配上这样眼巴巴的表情,看得柏翊心里一阵痒。   甚至还犹不自知地过来轻轻扯他袖子,尾音软塌塌地恳求:“帮我一下嘛。”   可爱到让他想直接把她欺负一顿。   柏翊喉结滚了两下,把刚冒出来的恶劣想法埋回心里,默不作声地朝她走近两步,双手搭在她腰间,在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时,手臂忽然使力气。   鹿茗没反应过来之际自己双脚就悬空离地了,再下一秒已经坐到了秋千上。   她晃了晃两条小腿,低头向下看去,目测距地好高一截呢,凭她自己估计这辈子都上不来。   而且坐到秋千上以后,直接比学长都要高了。   柏翊在她身前站着,手还扶在她腰上没放开,鲜少以仰视的角度看她:“不感谢我?”   本意是想听她软声说几句好话再撒个娇就行了。   鹿茗没去抓旁边垂下来的铁链,两只手都搭在他肩上。听他这么说后,不知道是意识到了什么,耳廓忽然泛起霞红。   然后直接低头在他左侧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柏翊瞬间怔愣,抬眼看向明显害羞到想捂脸的姑娘,心尖蓦得震颤。   他喉咙微微发烫,声音带着沉哑:“需要我帮你推秋千吗?”   鹿茗眨眨眼,目光巴巴地点头。   柏翊脑袋一偏,将右半侧脸对着她。   “这次亲这边。”   “……” 第65章 .   那么高的秋千只要稍微荡起来就会有那种失重的感觉了。   鹿茗一开始抓着铁链还有点紧张,来回几次渐渐习惯之后,僵硬绷着的双腿也慢慢放松,最后彻底放开享受在风里摇荡的乐趣。   几次荡得高了,眼底山林间的景色似乎也变得不一样。   整颗心都变得轻快,甚至有那么一刻里觉得自己好像一只飞鸟。   “怕不怕?”柏翊站在底下喊着问她。   鹿茗弯着眉眼飞快地对他摇头。   柏翊觉得他家宝贝在这方面的胆子意外得大,荡起来离地几米高,她玩得一脸开心,反而是自己站在旁边看得有点心惊胆战,生怕她手滑没抓稳链子摔了。   等她终于觉得晃累了,心才慢慢放下来。   从秋千上下来后,鹿茗又马不停蹄地要跑去河边看是不是真的有螃蟹。   柏翊看着她拉都拉不住的背影,一时觉得自己就像个费心劳力的老父亲:“休息会儿啊——”   小溪滩很浅,最深的位置也不超过半截手臂的高度。二月的溪水冰凉刺骨,轻轻碰一下就容易被凉意劝退的那种。   鹿茗蹲在岸边,指尖试探性地触了点水。   可能是刚抓着冷冰冰的铁链太久,又吹了那么长时间山风,手上本来就被冻得稍微发僵,再去接触溪水反倒也没觉得有多冷。   柏翊慢一步走到她身边,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她直接把整只手都伸入水里。   他跟着蹲下在溪面撩拨两下,很快蹙眉。   “真的会有螃蟹吗?”她有点怀疑。   水面清澈见底一览无余,除了草叶碎沙和石头外,根本看不见什么别的。   柏翊把她手拉出水,又把自己袖口朝上推了推,伸进水里开始翻石头:“可能躲在石头底下。”   鹿茗好奇看着他那只好看的手快速地翻开一块块小石头,很快水里忽然显露一只黑色的小螃蟹,她瞬间惊喜地叫道:“真的有!”   柏翊眼疾手快地用食指摁住蟹盖阻止它逃跑,干脆利落地将这只不超过硬币大小的螃蟹抓出水。   鹿茗看着这只腹部朝上、蟹钳蟹腿在空气中快速摆弄着的小螃蟹,兴奋之余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它。   见她直愣愣地把手掌摊开,柏翊顿时好笑:“也不怕它夹你。”   “会吗,可是它才这么小。”   “再小它也有钳子。”   他把包里的矿泉水瓶拿出来,之前在大棚里为了洗草莓已经把水倒完了,正好现在拿来作容器。   将螃蟹塞进瓶子里,又把盖子拧回去,这才递给鹿茗。   她拿着瓶子对着天空举高,小螃蟹在塑料瓶子里转悠了几圈,像是确定自己逃不出去了,渐渐停住不再动弹。   “还是只螃蟹宝宝呢。”   她这边刚说完,那边又从石头底下抓到一只螃蟹的柏翊:“嗯,又是一只宝宝。”   他示意鹿茗把瓶盖打开,“送它们团圆。”   “……”   见他抓得那么容易,鹿茗把水瓶放到旁边的草堆里,自己也跃跃欲试地想动手。   柏翊看她一眼,虽然不太想让她玩那么凉的水,但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扫她的兴。   算了,反正也难得一次。   这个时节浅滩石头底下的小螃蟹好像特别多,自己抓了几次后,鹿茗甚至感觉渐渐摸出了一点门道,连什么形状的石头下容易翻出螃蟹都能大致判断了。   过程中还意外抓到了一条小鱼,黑色的,只有她半根小指那么大。   鹿茗双手掬起一捧水,小鱼就在她手里游,有时候鱼尾扫到掌心,隐隐有点痒。   她突发奇想:“陛下会吃这种鱼吗?”   柏翊:“猫吃鱼那不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这是活鱼啊。”   他笑得有些故意:“那我煮熟再喂?”   等捧起的水慢慢从指缝漏完之前,鹿茗把鱼放回了溪里。小黑鱼入水后敏捷地摆摆尾,很快藏匿进水草和碎石杂乱的某个角落。   包括抓了半个矿泉水瓶的小螃蟹也都被倒出来放生了。   体验了过程的乐趣就已经很满足了,这些小螃蟹就算带回去也没什么用。   不过溪河里的石头倒是挺好看的,经年累月地被流水冲刷打磨,几乎每一块都光滑圆润。鹿茗想着捡两块回去当作纪念品,手刚再次探进水里,骤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打完之后下意识吸了吸鼻子,才发现竟然有点鼻塞的迹象。   下一秒人就被柏翊拉了起来。   此时天光已然渐暗,山间的风隐隐呼啸。   柏翊牵她的时候才发现她手冷得跟冰块没什么区别,脸色也惨白惨白的。他顿时眉头锁起,同时感到后悔。   还是不该放任她玩这么长时间水,结果还是感冒了。   鹿茗倒是不以为意地揉揉鼻尖:“回去了吗?”   “再不回去怕你在这儿住下。”柏翊牵着她边走边把她背后外套的帽子拉起来。   她思绪不知道怎么转的:“野营?”   “又想野营了?”   “就是有点好奇,”她轻轻晃着和他牵在一起的手,“没有体验过。”   “那等天气回暖再带你去。”   ……   在外面走的时候还没觉得天有多暗,一坐进车里,暖气和氛围灯一起打开,暖黄色的灯光洋洋照亮整个空间时,户外的昏暗顿时就对比出来了。   柏翊把保温杯里的梨汤倒了半杯盖给她,保温效果出奇的好,一整天的功夫汤竟然还是烫的。   鹿茗捧着充当小杯子的杯盖吹了吹,甜润的梨汤喝进胃里,连带着整个人也渐渐暖和起来。   他又倒了第二杯给她,她却摇头说不想喝了,柏翊也没顾烫,仰头自己喝了再把盖子扣回杯子上。   鹿茗忽然轻轻“呀”了声,接着弯腰在裤腿上取下一个东西。   小小一颗椭圆形、棕褐色,还长满了小刺。   估计是在杂草间穿梭的时候没注意它,上面的刺勾在她裤子上,这才带回来的。   “我知道这个,”鹿茗把小刺球拿纸巾包住,明明话到嘴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小学课本上有学过来着。”   她苦想好久都没想起叫什么,最后看着上面的硬刺,脑子忽然短路:“荆、荆棘?”   神特么荆棘……   “笨蛋。”柏翊一手撑着方向盘上,伏身笑得整个人都在抖,连告诉她答案的声音都发着笑颤,“苍耳啊。”   他一说鹿茗才恍然:“对!小苍耳和小刺猬的故事!”   末了开始无地自容般捂脸,虽然自己也觉得刚才说的荆棘实在好笑。   笑过之后,车外的天色是彻底暗了。   鹿茗靠在椅背上缓了缓,眼底任然透着明亮的笑意,侧过脑袋看向柏翊,声音轻轻柔柔的。   “学长,我今天好开心啊。”   “啊不对,应该是特别开心,”她深深吸了口气,又放松着缓缓呼出来,眼神有些朦胧,像是带着些感慨,最后却只汇聚成一句,“谢谢你呀。”   柏翊抓着她手抬起,接着快速地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   然后看着小女朋友慢慢变红的耳垂,他低笑:“有什么好谢我的,计划都是你安排的。”   鹿茗试图把自己被他抓着的那只手抽回来,奈何没成功,只能用另一只手抓了几下头发,有点不好意思:“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拒绝的。”   毕竟到乡下来摘草莓这种事,怎么想都和他的身份很不搭。   就连室友们都觉得不太好,倒不是说摘草莓这件事本身不适合,只是这事儿好像随便哪个周末都可以做,放到情人节来就显得好像不太符合浪漫的调性了。   所以昨晚向他提起的时候她就想好了,如果他说不喜欢草莓的话,那就不去好了。   可以去游乐园,可以去电影院,可以去任何地方过情人节。   但是他却说了喜欢。   鹿茗看着被他扣着的手,忽然也主动回握他。   “怎么会拒绝。”   柏翊声音不大,在安静的车里却能轻松听清,“你想做的事,我怎么会拒绝。”   鹿茗才刚降温的耳朵又开始红了。   应该没有再比现在的气氛更合适的了,她想着,接着身体离开靠背,拉开了自己面前的手套箱。里面有个被她下午偷偷放进去的小袋子,又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向他递过去。   “情人节礼物。”   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其实看尺寸就能大致猜出这是什么,何况品牌的logo也大大方方地刻在盒上。   柏翊接过盒子打开,果然里面躺着一只手表。   黑色皮革表带配银白机械表盘,表盘镂空的设计精细,简约却立体。   “在专卖店里看到觉得好酷就买了,”鹿茗甜声笑道,“就算不戴的话摆在柜子里也可以呀,柜姐说这个盒子是可以翻转成展示盒的,我弄给你看……”   话没说完被柏翊打断:“谁说我不戴了。”   他把表拿出来,又把那个花样很多的盒子塞到旁边,把标签撕了之后又把手表向她一递,理直气壮:“帮我。”   “啊,好。”   鹿茗乖乖把表带扣上他左手手腕,戴完之后又笑,果然手好看就是戴什么都好看。   柏翊在灯光下来回转了转手,心满意足地欣赏完,这才说:“既然我已经收了你的礼物。”   “嗯?”   他把后半句话补完:“所以你也不准拒绝。”   然后把一直藏在大衣口袋里的盒子也拿了出来。   里面是一条玫瑰金的鹿角项链。   设计和许多品牌推出的鹿角差不多,唯一的区别,也是最吸引目光的一点是鹿角下还缀着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   鹿茗眼睛瞪大,第一反应不是夸项链好看,而是:“三…三克拉?”   柏翊正小心翼翼地把项链拿出来,闻言先笑:“目测这么准。”   “……”   倒也不是。是因为鹿母手上戴的婚戒上的钻石就是三克拉的,鹿茗在家几乎天天能看到,其个头和闪耀程度和他手里项链上这个几乎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地身体向后躲:“学长这个就……”   柏翊一把将后背都快抵到车门的人拉回来:“不喜欢?”   这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吗!她双眼睁得更大。   “没事,”他故意学着她刚才的说法,“不戴的话就摆在柜子里做展示……”   “学长!”这回是鹿茗打断他,语气里满满都是为难,“这个太贵重了呀。“   柏翊买下这条项链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   怕她认为太贵重,怕她不敢收,怕她有心理负担。   可这些顾虑却都被心里另一个想法打败——这是送给老婆的。   啊,好像突然就觉得完全没问题了。   只是未来老婆本人脸上写满了拒绝。   柏翊舌尖习惯性地抵上后槽牙,顿了顿,然后诚恳地说:“钻石价格是看净度和切工的,真没多少钱。”   鹿茗眼神里还是透着狐疑:“那具体价格是多少呢?”   沉默对视数秒。   “我告诉你以后你把项链戴上。”   “……你先说呀。”   柏翊十分不自然地别过脸轻咳一声,然后含糊着低低报了个数字。   听得清清楚楚的鹿茗:“………”   就是说……   她怎么可能毫无心理压力地直接把一套小公寓戴在脖子上啊!!! 第66章 .   最后在柏翊长达十分钟的威逼利诱下,鹿茗终究还是接下了这条沉重的项链。   但日常戴是肯定不可能戴的,收下的同时她就在预想什么时候去买个保险柜了,不把这套小公寓保护起来她实在无法心安。   驱车回市里吃了晚餐后,鹿茗本想趁着还不到门禁时间直接赶回学校。这周已经提前和父母打好招呼不回家住了,计划是和柏翊周五过情人节、周六就请室友们吃饭来着。   刚离开餐厅坐上车就收到了鹿母的消息。   说是通知她明天中午之前回家,因为欧阳小姐要来家里做客,鹿母不希望女儿缺席。   短短几句话的字里行间,鹿茗好像隐约感知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柏翊开车的同时分出半个眼神给她:“怎么了?”表情那么惊讶。   鹿茗微微张开的嘴巴这才闭上抿了抿,微信上回复完妈妈后,扭头对他说:“学长,我可能大概或许要有嫂子了。”   “……挺突然的。”柏翊点头,又一本正经地感慨,“没想到就要有嫂子了。”   开始还没觉得他这话有哪里不对。   反复想了两遍,鹿茗后知后觉地脸红瞪他:“你在说什么呀!”   柏翊忍不住闷笑出声。   车开上主路后毫不意外地很快遭遇了堵车。   市中心的夜景永远是绚烂华灯弥补星月稀疏。   大概是今天玩了一天,身体的电量逐渐耗尽,堵在路上期间鹿茗靠着车窗看向外面夜色下的熠熠流光发呆,直到不远处高楼前巨大的LED电子屏从一条广告跳转到另一条。   她眯了眯眼,在看清广告屏前亮起的文字中那大大的“煜熠”两个字后,面上一扫疲态瞬间精神。   “学长学长!”她连忙拍了拍身边人的胳膊,又向前指着让他看过去。   柏翊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就了然:“对,公司是在那儿投了情人节的广告位。”   见她手忙脚乱地想打开手机拍照,他好笑道:“不用着急,它会放很久的。”   “这个是按照时间计费的吗?”她好奇。   “对,按秒。”柏翊说了个具体的数字,“平时会便宜点,因为情人节有很多公司竞价投,所以价位比较高。”   有点受震撼的鹿茗:“那煜熠投了多长时间啊?”   她想着这么个烧钱的方式,再怎么着烧个半小时就已经差不多可以了吧。   柏翊看了下此刻的时间,淡定道:“十二点之前都是。”   “……”   可恶这就是你们有钱人的快乐的吗。   鹿茗本来还觉得他们正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堵在这里是一件很巧的事。   但在重复看了煜熠的广告跳转了二十余次后,再兴奋的心情也能被慢慢消磨,很快又揉了揉眼睛,脑袋靠到窗边开始放空。   前面长龙逐渐动起来后,柏翊估算了一下:“可能赶不上学校门禁了。”   鹿茗也这么觉得:“那就回家吧,我跟室友说一声。”   她拿起手机准备在寝室群里编辑消息,顺便为明天说好的一起吃饭的事道歉,周末她得回家,可能又要推迟到下周了。   室友们回得很快,也都表示了没关系。大家虽然口头上老是催着,实则还是比较随意的。   车子以龟速行驶的状态往前开了一段。   柏翊忽然咳了一声,唇角笑意扬得有些明显:“你喜欢的那些娃娃我都买好了。”   鹿茗没怎么反应过来:“嗯?”   “你不是习惯抱着娃娃睡么。”上次睡不着还是抱着猫睡的。   她依然愣愣的:“我房间里本来就有很多娃娃啊。”   在说什么。   柏翊默了默:“……回你家?”   鹿茗:“不然呢?”   他唇边渐渐趋于平直,最后敛了笑,无波无澜地说了个“哦”。   “???”   开过最堵的那一段,之后道路就顺畅多了,柏翊提了点速朝小区的方向开。   但首先却在路过的一家花店前停下了车。   在他熄火准备去解安全带时,鹿茗一把按住他,迟疑着猜测:“你不会要去买花吧。”   “当然。”   “……给我的?”   柏翊挑眉:“难道我有第二个女朋友?”   鹿茗撒娇着“哎呀”一声,立刻劝道:“不要买啦,情人节的花溢价好严重的,而且这都已经晚上了。”   头一次听见有女生过节主动要求不买花的。   他还是把安全带的插销拔了,下车前捏了捏她的脸:“必须买,我怎么可能让你空着手回家。”   鹿茗低头看了眼被她供在手里的项链,又看向他。   “这不一样。”柏翊想了想,换了种说法,“礼物是给你的,但玫瑰是我们感情的证明。”   在她满眼的不解中,他最后坦然地如实道:“好吧,主要是想让你父母看到。”   “……”   听了他的话鹿茗语塞片刻,唇角微抽,最后只勉强挤出一句:“学长你这…还挺虚荣的。”   柏翊:“……”   怕他大手一挥又跟前几次一样买那种九百九十九朵的超大花束,这次鹿茗是跟他一起进的店,并且非常执着地强调她要自己选。   即便是这么晚了,花店里包装好的一束束成品花束还是堆得琳琅满目。   鹿茗还是一样的想法,鲜花这种东西不管包成什么样都很好看,但好看之中也会有最吸人眼球的。   “这种玫瑰本来就是粉蓝色的吗。”她有些惊讶地捧起摆在架子上的一束花。   原本浅粉色的玫瑰花瓣边缘生出了渐变浅蓝,一束有十一朵,虽然没有配花,但用纯白的包装纸和蝴蝶结,整体看起来意外很有艺术感。   店员笑着解释:“是粉玫瑰,蓝色是喷上去的。”   “是这样啊。”   柏翊在花店里打量一圈:“这种喷色的玫瑰就这一束了?”   店员:“是的先生,这样的花现在很受欢迎呢。”   他蹙眉挑剔:“太少了。”才十一朵。   鹿茗就知道他果然就是想买那种超大一束的,于是把怀里的花束抱得更紧,不由分说地表示:“我就喜欢这束。”   她脑袋向玫瑰的方向歪着,眼睛在店里明亮的打光下晶莹透澈,绑了一天的马尾有点散了,几缕发丝随意地在脸廓垂下,整张脸温和又柔软。   柏翊把到嘴边的“可是”咽回去,点头妥协:“行,那就这束。”   鹿茗正要弯起笑眼,又听他说:“但是你先别动。”   她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地保持着抱花的姿势一动不动,然后看着他很快拿出手机。   柏翊向她征求:“我就拍张照。”   “好啊。”鹿茗点点头,同时很配合地扬起甜美明朗的笑容。   花团锦簇的背景衬得她除可爱外又多了几分灼灼明艳。   画面定格。   柏翊盯着屏幕里的照片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挨不过自己心里那按捺不住想炫耀的念头。   趁鹿茗没注意的功夫,飞快地上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配文是:「我老婆[/爱心]」   ……   这束喷色玫瑰最终的归宿是鹿茗家的花瓶。   隔天上午欧阳唯来得比预想中更早,且她这次的拜访和正月里那回不同,这一次是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的。   鹿母迎她进门时客气地笑:“早说我就让阿砚下楼接你好了。”   “没事的伯母,东西不重。”   鹿母招呼她换鞋,又转头故意朝在客厅的儿子喊道:“阿砚,过来帮小唯把东西拎进来。”   许怀砚放下手机,起身时拖着长音应了。   刚从厨房泡了茶端出来的鹿茗一时意外,对于妈妈那无比自然亲昵喊出的称呼。   明明上一次叫的还是“欧阳小姐”,今天就变成“小唯”了?再看哥哥对女方的态度,好像也变得熟稔不少。   她就只是去上了一周学回来,中间到底错过了什么??   欧阳唯是个做事非常仔细周到的人,她给鹿家每个人都准备了合适的礼物,包括鹿茗也获得了一整套色号不同的L牌口红。   最近确实是有在稍微跟着室友们学习化妆的鹿茗瞬间感觉自己拿人手短。   欧阳唯这次在鹿家待的时间长了点,到了下午才起身辞别,不像上次只坐了一会儿。   不变的是依然是许怀砚送她出门。   变了的是这回不再是由鹿母提醒,而是他主动自觉去送的。   等哥哥回来,鹿茗忍不住好奇地问他:“所以…哥你和欧阳姐姐现在是在交往吗?”   “没有啊。”许怀砚自然地否了。   他想去冰箱那瓶水喝,见妹妹跟个小尾巴似的也跟着到厨房来,顺势又从搁架上拿了杯酸奶塞给她,“目前来说就只是朋友关系。”   鹿茗明显不相信:“真的假的。”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许怀砚拿完水又准备往房间走,进门后好笑地看着再次跟过来的妹妹,“干嘛啊。”   他随意地在床边坐下,舒舒服服地往堆着高枕头的床头躺靠下去。   鹿茗便在他电脑前的电竞椅落座,一副对他感情生活很好奇,还有好多问题想问的模样。   毕竟当初去漫展上排队签售时让人大佬给写的TO签就是祝哥哥他早日脱单啊!   许怀砚边刷着手机边敷衍着回答了她几句,后来不耐烦了,直接把手机横过来。   “不许问了,来打游戏。”   一声熟悉的“TIMI”也应声响起。   鹿茗:“……我不想玩。”   她玩不明白竞技类的游戏,也就一直get不到这类游戏的乐趣点在哪里。平常也就无聊到极点了才会陪哥哥玩几局。   许怀砚今天倒也没强求她,盯着加载进游戏的手机界面,快速地点进排位,头也不抬:“那你自己爱干啥干啥吧。”   鹿茗无语。   但整个家也就哥哥的房间比较轻松自由,于是也就一直待着没出去。   许怀砚手机传出来的游戏声音已经变成BP环节的音乐了,鹿茗没再看他,把电竞椅转回桌前:“哥哥我可以玩你的电脑吗?”   “玩呗,你又不是不知道密码。”许怀砚没戴耳机,又想起来说,“对了你之前说的很想看但找不到资源的那部动漫,我给你找着了,存在我网盘里你自己看吧。”   “太强了吧,怎么找到的呀。”   “具体渠道你就别问了,少儿不宜。”   “……”那没事了。   鹿茗点开电脑桌面的网盘图标,许怀砚的账号是自动登录的。   登上去之后她正准备去找他说的资源,却忽然被网盘首页自动弹出来的“那年今日”功能吸引。   日期是四年前,那应该是哥哥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她这么想着,下一秒忽然震惊地睁大眼。   她看到了一张照片。   一张许怀砚和女生亲密拥抱的照片。   鹿茗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有点紧张地移动鼠标把那张自己跳出来的照片双击放大。   更加让她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是照片中的女主角居然也不陌生!   即便是四年前的旧照,鹿茗也还是立即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明显就是李欢意啊! 第67章 .   上次许怀砚反问她“谁告诉你我以前没找过对象的”时候,鹿茗一连缠了他两天想让他说清楚,但不论如何他都是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态度。   以至于鹿茗一度以为他就是口嗨骗她而已。   直到此刻意外看到这张照片。   内心有太多问题冒出来,震撼太过强烈,她反而不知道该作何表现,最后愣是一时无言地僵坐了好一会儿。   房间内只有许怀砚手机里外放出的游戏音效。   几分钟后也是他开口先问:“怎么了,资源没找到?你直接搜番名就行了啊。”   鹿茗一点点把电竞椅转过来面向他,有点挣扎地小声唤他:“哥哥。”   许怀砚依然没抬头专注着手头的操作:“嗯?”   “问你件事儿……”   “问呗。”   她犹犹豫豫道:“你之前说的前女友,就是李欢意吗?”   首先回应她的是游戏中英雄被对手击杀后的死亡音效。   许怀砚垂眸看着手机灰下来的屏幕,又猛地抬起头。   在一眼看到电脑上被点开的那张照片时,瞳孔随之明显放大。   “……”   十余秒后,游戏里的英雄复活。许怀砚一言不发地直接把手机甩到旁边被子上,下床后一步步走到电脑桌边,表情也晦暗不明。   鹿茗忽然有点无措:“我不是故意点开的,是它自己弹出来。”   许怀砚手掌撑在桌面,稍稍俯身,目光在电脑屏幕上停留半分钟,终于动了动嘴,声线低哑:“没事。”   他腮帮子鼓了口气,最后慢慢吐出来:“这照片我也很久没见过了,估计是相册删了但是在云端自动备份了吧。”   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完,许怀砚接着直接握住鼠标,三两下点击后把网盘里的照片彻底删了干净。   操作完顺便还把鹿茗想看的那部番剧也帮她点开。   鹿茗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后又躺回床上准备继续打游戏,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但她却忽然一句话都不敢多问了。   那应该是…哥哥自己的秘密吧。   ……   又一周寻常过去,关于请室友吃饭这件事总算是被提上了日程。   时间被敲定在这周五,因为她们半个上午之后就没课了,所以鹿茗便问大家是想中午吃还是晚上。   得到的回答是一致的选择后者。   黎歌:“中午太赶了。”   陶雨琼:“都来不及好好化个妆。”   袁梦婳:“啊你们因为这个啊,只有我想的是晚餐更能宰柏翊学长一顿吗?”   “……”   鹿茗好笑地对她们晃晃手机,“所以学长问你们想吃什么,他要提前预约餐厅。”   关于“吃什么”这个问题向来是很容易引起争论。   在袁梦婳说想吃海鲜、陶雨琼说不如吃日料,以及还有太子妃弱弱表示自己不能吃太辣的情况下,最后是吃什么都无所谓的黎歌一锤定音。   “多简单,吃自助好了。”   对于想法不统一的聚餐,自助餐简直就是万能的选择。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鹿茗去跟柏翊说了后,对方回的也快。   “学长问瑞爵的自助可以吗?”她像个传话筒似的抱着手机又把男友的话传达给室友们。   陶雨琼闻言瞠目:“是我知道的那个瑞爵酒店?”   鹿茗点头:“应该是吧。”   在S市提起瑞爵,除了坐落在市中心那家广为人知的瑞爵酒店之外,应该也很难联想到别的。   作为一流的五星酒店,瑞爵除了别具特色的豪华套房外,最出圈便是他们家只在休息日晚上开放的高级自助餐厅了。   陶雨琼飞快地上网搜了一下最近瑞爵自助餐厅的单人次价位。   然后看到上面显示的直逼自己两个月生活费的数字……倒吸了一口凉气。   “……”   虽然大家一直嘴上说着一定要借此机会用力敲太子一顿,但这个价位的餐厅也确实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可能对柏翊来说这点钱就跟吃顿路边摊没什么区别,但对于她们这些大多数的普通人而言,心理压力还是挺大的。何况这只是室友男朋友请客。   黎歌首先婉拒:“其实可以不用去那么高端的地方。”   袁梦婳附和:“对呀对呀,这人均减个十倍我都觉得惶恐。”   陶雨琼:“我甚至怕我的鞋底踩脏瑞爵餐厅的地板。”   大概猜到她们的顾虑,但这次鹿茗却没再听大家的建议,反而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   她觉得自己上大学后第一件极其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她们三个室友,即便只有半个多学期的相处,但日常生活里一直都在受到室友们真心的照顾。   什么餐厅贵不贵的,反正她觉得值得。   而况她也早就做好了打算,不管柏翊这次请她的室友们吃什么,之后鹿茗都准备对他的几个室友也请回去。   不过这些打算她暂时也不准备透露,只是软声劝了室友们就答应吧,更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就算作为女生也很难在面对甜妹撒娇时说不吧。   最终大家还是沉重地答应了。   陶雨琼握拳抵在唇边假咳一声:“咳嗯,姐妹们,虽然我看似表面沉重,其实内心还是有一丝窃喜的。”   “……倒也不必把我的心声也说出来。”来自袁梦婳的认可。   ……   柏翊周五去了趟公司,到下午将一些比较着急或重要的工作都处理完毕后,直接在办公室里给鹿茗打去视频通话。   等待了二十余秒才被接通。   镜头里的画面刚开始非常摇晃,过了一会儿像是调整了合适的角度,画面里小女朋友白净的脸也随之稳定。   鹿茗坐在椅子上,厚密的长发一半披散、另一半被长夹固定在头顶,其中还有一缕发丝正被握在她身后人手里。   被摆弄着头发没办法乱动脑袋,只能僵着跟柏翊打了声招呼。   很快她身后站着的室友也半蹲下来,凑近视频开朗地问了声好:“嗨学长~”   也是对方下蹲后柏翊才发现原来她手里还握着根卷发棒,他对女友的几个室友们印象都挺深的,记得此刻正在帮鹿茗卷头发的这位应该是叫陶雨琼。   寝室里大家都在各自忙活,同时为了搞气氛,黎歌的小音箱也一直轮流放着大家喜欢的歌。   环境声其实有点吵,鹿茗把手机拿得近了点,听见柏翊说准备现在过来接她们去餐厅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断他。   “那个,学长我们可以自己过去的,而且坐地铁也更快。”   柏翊想都不想:“没关系,我开车从公司过来也很快。”   何况周五傍晚去市中心方向的地铁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盛况,他不太想让她跟着那么多人一起挤来挤去。   鹿茗快速地摆了两下手:“不是不是,其实是有别的事想麻烦你……”   “嗯?”   身后陶雨琼手上又帮她卷好一缕头发,刚离开卷发棒的发丝烫得几乎冒烟,陶雨琼捏着发尾轻轻抖了抖,待温度散了大部分才把头发放下。   余温搭在后脖颈的皮肤上,不烫,但是有点痒,鹿茗下意识耸了一下肩。   面上还是显得有些难以为情:“就是,你知道‘卡蜜茶’吗?”   听这名字,柏翊不难推测:“奶茶店?”   “对!”鹿茗很想点头,奈何头发被扯着脑袋还是不能动弹,只好努力用眼神代替,“是上周新开的网红奶茶店,全市只此一家的。”   即便是隔着屏幕,柏翊也还是能清清楚楚看见她眼里的晶亮,宛如藏了星子。   向来不好意思麻烦人的少女连句诉求也说得磨磨蹭蹭:“那家店的地址离你的公司只有一公里的距离。”   柏翊唇角勾着笑,毫不犹豫道:“好,我帮你带。”   他话音刚落,鹿茗也张开还没来得及出声,身边正抱着小镜子涂眼影的袁梦婳忽然侧过半个身体,强行在情侣的视频聊天中插入自己半张脸。   “我们也想喝啊学长~”她故意道。   陶雨琼虽然没露脸,附和的声音倒没落下:“对啊对啊。”   鹿茗有点想捂眼。   柏翊很快明了,面上笑意不减,非常自然地接话:“当然,你们分别想喝什么?”   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话似的,刚问完,女生们就跟念咒语似的把早就准备好的台词流畅说了。   袁梦婳:“L杯的蜜桃乌龙奶盖茶去珍珠加芋圆加西米常温少糖奶盖分装。”   陶雨琼:“我要厚芋泥芒果古法烧仙草加米麻薯红豆,也是常温少糖L杯哦。”   最后是黎歌不紧不慢的慵懒声线:“L杯少糖去冰杨枝甘露双倍芒果底去寒天去西柚粒去西米加燕麦奶。”   “……”   不知道学长他会作何感想,鹿茗首先就已经放弃得真的抬手捂住眼睛了。   柏翊只愣了短短两秒就迅速反应过来,面上神情不变地听大家各自说完,听完之后第一反应是温声问女友:“呦呦你呢?”   鹿茗放下眼前的手,在视频里和他对视一眼,最后小声说了句“我都可以”。   “交给我来选吗?”   “啊…好呀。”   “那就跟以前一样,”他认真和她讨论,“选店里当季主推的招牌?”   “……”   鹿茗忍不住向他确认,“你真的要去买啊?”   一寝室四个人其实都有意无意地竖着耳朵在听他说话。   柏翊轻轻笑了声,细长的眼角微挑:“当然,不是说离公司很近么。”   陶雨琼又曲腿低头快速在视频里露了下脸,像是在好心提醒:“忘了说,学长啊那家店是不能点外卖的,而且新开业人巨多,排队就要一个多小时!”   “那我现在过去买应该赶得上晚上吃饭。”   陶雨琼:“……好的。”   袁梦婳又插进来故意问:“学长你可别把我们各自奶茶里加减的小料搞混啊,需要我们再重复一遍吗?”   肯定是需要的吧!就刚刚那一长串东西,要是没提前在纸上打好小抄,她们自己都没法完全记住,何况才只给他报了一遍。   万万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柏翊直接口齿清晰、游刃有余地把那三杯乱七八糟的奶茶名字完整地背了一遍。   轻松背完后,他故意停顿片刻,继而别有深意地问:“我有记错的地方吗?”   “……”   盯着自己面前小纸条、确信他背得一字不差的袁梦婳直接大呼卧槽。   这特么是什么水平的记忆力啊?!   鹿茗也惊讶到不自觉微微张口:“好强啊学长。”   对她的夸赞表示非常受用的柏翊假意淡定道:“还行吧,基本操作。”   “……”   直到这通视频结束,宿舍里少女们仍然都一脸复杂。   鹿茗这一头厚密的长发终于卷完后,陶雨琼刚去衣柜里藏卷发棒,她正好同时收到了柏翊发来的消息。   躺着收钱:【这算是你室友们对我的考验?】   鹿茗在输入框里打出一串省略号,接着又默默删掉,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对他解释。   这主意最开始是袁梦婳提的。   按照她的原话说,其实就是机会难得想故意为难一下太子罢了,随后提议很快获得了另外两个人的支持。   ……但谁能想到太子他压根就没被难倒呢!!   鹿茗抿着唇,鉴于不能出卖室友,最后只能万分心虚地回了男朋友两个字。   呦呦鹿鸣:【是的。】 第68章 .   在奶茶店排队时间太长,再去学校接鹿茗她们确实是不太能来得及。   柏翊索性给她们叫了车,把车牌信息给女友发过去后,顺便说如果她们先到酒店的话可以直接先上去,报他的名字酒店会知道的。   寝室里的姑娘们都打扮到了最后一刻才施施然出门,按照陶雨琼的话说,这么高级的餐厅她要是蓬头垢面的去都对不起那些高级食材。   鹿茗觉得她们对“蓬头垢面”这个词似乎有什么误解,然后自己也被室友们压着不得不一起化妆打扮。   头发卷了、香水喷了,首饰也戴了。   一套操作下来还以为是要去参加什么酒会。   出门那会儿天还亮着,等路上经历了一小段堵车,再到酒店时天际已经开始显露藏青色了。   “学长说他也马上到了,让我们先去餐厅,包厢位置订好了。”鹿茗放下手机对室友们道。   陶雨琼本来还觉得说要不等等太子一起,但在这样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门口干站着等也怪尴尬的,还是直接上去吧。   餐厅设在二十七楼,和客房区分开,有专门的电梯可以直达。   鹿茗解释完就带着她们往西边的电梯间走。   袁梦婳惊讶:“呦呦你很熟啊。”   “只是小时候跟父母来过几次而已。”一般还都是谈生意的时候。   袁梦婳摆手:“别说了小富婆。”   “……”   这会儿电梯正停在二十七楼,黎歌过去按了上行键,看到顶上显示的数字在慢慢下降才后退半步。   电梯下到一楼,门缓缓移开,大家刚准备进去,忽然身后传来乌泱泱的脚步声。   “让让啊。”   为首的男人梳着浮夸的背头,双手插在裤兜里,在旁边一帮人的簇拥下皮鞋在光洁的瓷砖上踩得当当响。   女生们一时被这副阵势吓到,都在原地愣了会儿。   也就是这几秒的时间,这帮人直接从她们面前走过,率先进入电梯后不忘投给她们一个轻蔑的眼神。   “有没有眼力见。”   “郑少来了都不懂让开。”   电梯里几个人好像左眼一个“傲”右眼一个“慢”的直接把这俩字儿贴在上面了。   “……”   郑少……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前一秒,黎歌二话不说地又在外面的上行键按了一下。   于是关到一半的门又一次重新打开。   为首那位被称为“郑少”的男人眉头一皱,面色不善地看着她们:“干什么呢。”   黎歌丝毫没有被他们人多的气势压倒,甚至学着他们之前的话故意道:“都郑少了还不知道先来后到,有没有点素质。”   鹿茗觉得她也太勇了。   电梯里郑少的小弟见状差点被气笑:“知道这位什么身份吗就敢这么说话!”   黎歌:“说来听听。”   小弟:“这可是郑斯!明峰集团的二公子!”   黎歌有点不耐烦了:“知道了二公子,那叫他郑二可以了吧。”   “……”   小弟语塞过后正想骂人,郑斯抬手拦了一下,看向黎歌的眼睛里带了点玩味。   “你是在吸引我的注意吗?”   这回轮到黎歌她们:“……”   郑斯:“虽然这招已经过时了,但我承认你还挺有趣的。”   “………”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   陶雨琼实在憋不住笑了,她伏在黎歌肩上,用自以为很轻的声音吐槽:“救命啊我以为这种霸道总裁文学都是臆想的,现实中居然真有人这么说话啊草。”   然后这话就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预感可能接下来要吵得更厉害,鹿茗悄悄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   黎歌抱着胳膊看着此时面色不太好看的郑斯,淡定地接他之前的话:“谢谢,看得出来你这个人也挺有趣的。”   “……”郑斯吸了口气,极力保持自己的微笑,“算了,我今天心情好,你们要坐电梯是吧,那进来一起吧。”   用的还是施舍般的语气,说完他主动朝边上挪了一小步,见状身后的小弟们也跟着向旁边挤了挤。   黎歌看都不看:“你们出来。”   电梯里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黎歌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不想挤,你们出来等下一趟,不然就这么耗着吧。”   “……”   小弟已经忍不了了:“你们什么身份啊说话这么嚣张!”   黎歌好以整暇:“你都不认识我们就敢这么嚣张?”   袁梦婳和陶雨琼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纷纷开始凉凉地帮腔。   “热知识,说话太嚣张是要遭报应的。”   “要不你猜猜我们这儿什么身份?”   只有鹿茗在担心闹得太厉害会不会发生肢体冲突,毕竟对方人那么多。   果然小弟被说得顿时头脑发热:“惹上郑家你以为谁保得了你们!”   见势直接就要冲出电梯,目光在四个女生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其中至始至终没怎么说话且看起来也是最好欺负的那个身上。   觉察到他的意图,黎歌警惕地搂着鹿茗快步向后退了退。   在这场闹即将演到下一个阶段之前,不远处传来清冷的一句——   “柏家够保吗?”   所有人皆一愣。   鹿茗首先松了口气,一直紧握着手机的手慢慢垂下,悬了太久的心也终于放下。   柏翊走得步履匆匆,手里还拎着四杯打包的奶茶,走近她们见人都没事后,紧绷着的面色缓和了些。   把奶茶袋子递给旁边的黎歌后,他轻轻揉了下鹿茗的发顶,温声道歉:“是我来晚了。”   “不晚,”鹿茗侧过脑袋躲了躲,娇嗔地抱怨,“哎呀你不要碰头发,小雨帮我梳了好久的。”   “……”他好脾气地收回手。   室友们都已经把各自的奶茶分完了,剩下一杯盲盒般的就是鹿茗的。   她接过黎歌连吸管都帮忙插好的奶茶杯,吸了一口后鼻子皱了皱:“是猕猴桃。”   陶雨琼犹疑:“猕猴桃是应季水果吗?”   袁梦婳诚实地摇头:“不知道,我毫无概念。”   相较于这边无比自然地开始东扯西聊的轻松气氛,电梯里头的氛围就跟忽然冻僵了似的。   黎歌没再按着外头的上行按键,但电梯门也一直没再关上。   郑斯眼里的茫然、震惊、无措都轮了个遍,最后干巴巴地试图跟来人问好。   “柏哥,这、这位是……”   “不用叫得那么熟。”柏翊这才给他一个闲闲的眼神,牵起鹿茗的手反问,“眼睛也不好?”   明峰集团郑家,之前倒也和柏家有过几次小合作。   圈里谁不知道郑家真正掌权的是大公子郑诀,至于郑家老二,人尽皆知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混子罢了。   郑斯陡然欲哭无泪,这几个女生虽然长得都挺漂亮,但穿得那么简单,从头到脚也数不出几件牌子货,谁能想到这里面居然藏了位太子妃啊!   身后那几个习惯了仗势欺人的此刻也不敢出一声大气。   郑斯平时在家里面对兄长时也滑跪习惯了,能屈能伸四个字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当即态度端正言真意切地就开始道歉。   他一道歉,小弟们自然也不能落下。   一时间场面更加诡异。   见这帮人忏悔得差不多了,柏翊垂眸看向鹿茗,鹿茗又朝黎歌看去。   黎歌默了默,不得不作为代表发言:“算了本来也没多大点事儿,下次注意啊郑二,别又踢到钢板还不自知。”   郑二:“好的好的。”   同时带着自己那帮人快速地从电梯里出来,很是自觉地表示:“柏哥你们是要去餐厅吧,用餐愉快哈,我们几个就不跟着影响你们心情了。”   他本以为这事到这儿就算是过去了。   没想到在电梯门关紧之前,最后从里面流出太子一句轻飘飘却无情的话。   “明天让郑诀来联系我。”   郑斯:“……”   被亲哥知道他今天惹了柏家那他不死也残了啊!!!   直达二十七楼餐厅的电梯中途并不会停。   在轿厢缓缓上升到三楼以上,一直莫名寂静的空间里,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的依然是陶雨琼。   “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爽文情节吗!”   她开始哈哈哈之后,其他人也跟着染上笑意。   “还是黎哥儿厉害,”袁梦婳由衷赞叹,“要我自己面对这事儿肯定就忍气吞声了。”   鹿茗也用力连连点头同意她的说法。   换自己上肯定不行,至少口头完全说不过别人。   被公认成勇士的黎歌酷酷地甩了甩自己的短发,直言道:“还行,毕竟有靠山。”   袁梦婳:“对!我后来才想起来的,他郑少算什么啊,咱身后可是太…咳,柏翊学长啊!”   其他人默默睨她,你刚刚明显脱口想说“太子”对吧……   陶雨琼夸张道:“啊,狗仗人势的感觉真爽啊。”   黎歌:“……或许那个词叫仗势欺人。”   “哎差不多差不多。”   大家一通感慨完,最后也不忘向太子道谢。   柏翊温和地扬了扬唇角:“不用,我还要谢你们保护呦呦。”   话刚说完,首先喜提鹿茗一记瞪眼:“我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喔唷~”陶雨琼瞬间挂上姨母笑,“学长也太会说话了吧。”   柏翊认真问:“那有加分吗?”   什么加分,加什么分。   陶雨琼虽然具体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话都烘托到这份上了,是什么好像都不重要了,直接豪气地表示:“加加加,加大分!”   太子放心了,太子妃则低头心虚地喝了口手里猕猴桃味的果茶。   餐厅的食材、氛围、环境以及服务都几乎称得上完美。   虽然说是自助,但完全没有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想吃什么直接在平板下单即可,很快有服务员挂着热情的笑容送过来。   女生们之前在寝室化妆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表示,就算是自助也绝对不能胡吃海喝,要时刻把“克制”这两个字谨记在心,要优雅要得体必要时候也可以做作。   结果在包厢落座不到半个小时就纷纷打脸。   袁梦婳手边剥的虾壳已经堆得像座小山,陶雨琼连三文鱼都炫了两冰盘,黎歌则点了几瓶酒。她不喜欢喝度数太高的,点的都是啤酒。   柏翊看着对坐的短发女生直接无视开瓶器,动作十分熟练地拿筷子轻松撬开瓶盖,甚至没用杯子、直接对瓶吹了一口后,立刻对她的酒量有了点判断。   忽然想起第一次和许怀砚见面时吃火锅的场景。   他放下筷子,从桌上也拎起一瓶啤酒利落地撬开:“我陪你喝。”   黎歌狐疑:“真假。”   正在和一小叠夏威夷果战斗的鹿茗忽然抬头:“不行啊你要开车的。”   柏翊一句“可以找代驾”的话还没到嘴边。   陶雨琼忽然插嘴自告奋勇:“我可以开车哦!”   她的话让鹿茗更加震惊:“小雨你有驾照??”   “高考结束我就去考出来啦。”   “你都没过说诶。”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吧,”陶雨琼笑笑,“放心放心,寒假我在老家几乎天天开我爸的车,车技绝对过关。”   柏翊点头,甚至为表信任,干脆直接把车钥匙摆到桌上再朝她那边滑过去。   本来还挺有信心的陶雨琼在看清车钥匙上的车标后,忽然就觉得有点没底:“啊这…你这车要是刮了蹭了,把我卖了也赔不起啊。”   柏翊毫不在意:“没事,到时候把账算呦呦头上。”   “……”鹿茗愤愤地把刚剥出来的夏威夷果塞他嘴里。   柏翊边嚼着坚果边闷笑:“我的意思是算你头上相当于算我头上”   鹿茗又不满意:“当然是算保险头上了!”   “……”   面上姨母笑就没消失过的陶雨琼抓着车钥匙做投降状:“可以了,算我头上,倾家荡产也算我头上!” 第69章 .   这顿自助餐吃到后面大家都觉得撑了,最后只剩下喝酒的两个人还没停下。柏翊和黎歌酒量有点不相上下的意思,只喝啤酒更是好像千杯不醉。   直到鹿茗估摸着快来不及回学校了,强行把两个人的酒瓶夺下来,又分别给他们喂了几块润肺降火的雪梨,这才算是收尾了。   几天后又抽空请柏翊他们寝室吃了顿饭,二月就算是这么不温不火地过去。   三月往后气温开始渐渐回暖,虽然距夏还早,至少羽绒服已经可以完全收起来了。   不那么冷之后,以“冬乏”为借口而怠倦已久的动漫社最近也好像终于重新开始活跃。   鹿茗自从寒假补完《在魔王城说晚安》这部番剧后就一直有想cos其中的栖夜公主的念头,奈何网上搜了一圈现有的cos服都不太满意,而且尺寸也都不合适。最后决定找手作娘定制,只是工期拖得有点长,前两天才刚完工。   她当然是不敢把这种衣服寄回家的,快递也不止一件衣服,其它假发和道具什么的加起来大大小小有七件包裹,全部一股脑寄到了学校。   下午没课,在寝室里把东西拆出来时,室友们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呦呦又准备cos谁啊?”   “哇这假毛的质量也太好了吧,说个价格让我死心!”   这部动漫好像也不算特别热门的那种,鹿茗说了名字后又搜出角色的图片给她们看,大家虽然确实不认识,但也不妨碍嘴上直呼可爱,同时催着她赶紧把裙子换上看看整体效果。   鹿茗本来也只打算试试裙子合不合身,但两分钟穿完裙子后,陶雨琼又嚷着要帮她化妆,说是要试就试完整,于是最后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完全装扮好。   她站在宿舍里的全身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紫色的眼瞳一瞬不瞬。   一头白紫色的长发几乎长及脚踝,发尾处绑着几个大大的紫色蝴蝶结,虽然是发带样式的王冠,却丝毫不显违和。好几层的公主裙被裙撑大大的撑起,脚下踩着一双粉色皮鞋,淡紫色的长袜上有一对小熊耳朵的造型。   手里还抱着一只棕色的小熊玩偶,整个人看起来既华丽又可爱。   黎歌默默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袁梦婳恨不得直接上去熊抱她:“宝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陶雨琼不忘夸一波自己:“我是不是可以去当专业的妆娘了!”   鹿茗对着镜子不自觉地歪了歪脑袋,又简单转了个圈,裙摆转得像朵花。   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兀自点头:“那我换下来啦。”   “这么快就换啊,”陶雨琼有点可惜地朝阳台看了眼,“今天外面太阳那么好,不出去拍照片吗?”   鹿茗笑着摇头:“明天啦,明天下午社团活动。”   而且这种cosplay什么的,肯定是一群人一起才不会觉得那么尴尬嘛。   黎歌抱着胳膊:“我一直想知道,你们动漫社平时活动都做什么?”   “……就,”鹿茗苦想了半分钟,末了有点心虚地说,“看看漫画搞搞cos,然后就一直都是茶话会。”   说得好听点是自由。   难听点就是混吧。   ……   隔天早上,手机推送弹出来的天气信息显示今天可能有阵雨。   鹿茗还以为下雨的话社团活动可能会取消了,但一整个上午过去天空都艳阳高照的,丝毫没有飘来乌云的迹象,社长还沾沾自喜地认为肯定是他们运气好。   她的照片主要都是程遥遥来拍,后者声称自己寒假特意去报了个速成的摄影班,现在“学成归来”迫不及待就要在鹿茗身上大显身手。   外景地点同样选在校内,中途来往路过的学生不少,鹿茗一开始觉得被大家看着还有点羞耻,久之也渐渐习惯了偶尔落在身上的那些目光。   拍完最后一张。   程遥遥假借给鹿茗看相机里照片的举动靠近她,低头用很轻的声音提醒:“姐妹你右前方有个女人在那边站了好久了。”   鹿茗下意识小心翼翼地抬眼朝她说的方向看去。   程遥遥:“虽然她戴着墨镜,但凭我的直觉她肯定一直在看着你,你认识她吗?”   女人穿着一身米色的长款大衣,一双黑色长靴,肩上背着一只名牌包。长卷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耳钉的钻石在阳光下熠熠发亮,正红的唇瓣轻抿着。   打扮其实没什么问题,如果不是因为她戴了一副宽大的黑色墨镜,双手也戴着双黑手套的话,恐怕还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诚如程遥遥所说,女人真的在看着这边。   证据就是鹿茗刚朝她看过去,女人顿时像被抓住一般吓了一跳,接着立刻心虚地低下头,伸手扶在墨镜腿上,一副明显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模样。   几秒后却又忍不住重新抬头看过来,发现小姑娘仍然在看自己,女人又一次十分刻意地别过脑袋。   鹿茗:“……”   同样把这几幕看在眼里的程遥遥很是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   “啊,是我认识的,”鹿茗唇角不自然地微微抽动,向程遥遥抿出一个笑,“我过去跟她打个招呼,阿遥你先回去吧。”   “原来认识啊…那行,那我先走啦,过几天照片都精修好再发给你看。”   “麻烦啦。”   目送程遥遥从反方向走远后,鹿茗才长长吸了口气,叹出来的同时也再次向女人那边看去。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大惊失色,手足无措,欲哭无泪,视死如归,或者每样都有。   她当然认识对方,就算仅仅只在过年时意外视频了几秒钟而已,她还是瞬间认出。   和柏翊在一起之后,偶尔鹿茗也设想过自己见他家长时会是怎样的情景。   设想的可能性有千百种,但绝不会是像今天这样,在她穿着这一身夸张的cos服、头上还带着颜色跳脱的假发时……遇到了男朋友的妈妈。   甚至,她咬了咬唇,很难不想起之前一些黑历史。   比如没睡醒接电话张口就喊对方“妈妈”,以及穿着睡衣披头散发趴在被窝里跟对方视频这两件事。   ……救命qaq。   但就算再生无可恋,此刻也还是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   夏织娴女士其实自己也没想到能遇到这么凑巧的事。   柏家在S大预备捐赠一座新的图书馆,她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谈这个,结果处理完后刚准备往回走,居然意外碰见了鹿茗。   此前她当然也想过来学校后动用自己的关系,瞒着儿子偷偷找儿媳妇见一面什么的。毕竟柏翊把小姑娘藏得太好了,都谈了这么久了也不往回家带一带,这么长时间夏女士总共和鹿茗接触的也就一通电话和一通视频,还都是时间很短的那种。   除此之外就只有柏翊在朋友圈里偶尔po出的女朋友的照片了。   夏女士愈来愈烈的好奇几乎每天磨得心里发痒。   不过犹豫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一来担心会打扰到鹿茗,二来估计柏翊也会不高兴。   却没想到现在直接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刚路过人工湖边看到穿着花哨裙子正在拍照的女生时,因为是背影的角度,夏女士本来没怎么在意。直到走到正面又向那边看去一眼,只一眼就足以让她惊讶不已。   要知道柏翊在朋友圈炫的每一张照片她可是都暗戳戳保存了,她能不认识鹿茗的脸吗!   诧异过后是巨大的惊喜,惊喜之后又是满心的感叹。   小姑娘穿着一身公主裙抱着一只小熊玩偶在湖边优雅地转圈圈的画面,简直符合夏女士从二十多年前开始对女儿形象的所有想象。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的!   夏女士甚至突然理解了儿子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让自己见面了,这么可爱的女朋友谁不想藏起来。   她兀自激动完,怕要是直接冲上去会吓到小姑娘,便克制着只站在远处悄悄地看。看了会儿觉得不行,又把包里备着的墨镜取出来戴上,自认为这副装扮已经相当低调了。   却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夏女士一时说不上来自己是不解还是暗喜。   总之在小公主提着裙子小跑过来在自己面前站定,并脆生生地喊了句“伯母您好”后……   实在忍不住的夏女士一把扯下脸上的墨镜,眼里的兴奋和激动一览无余,直接握住她的手并且开口就是:“我可以抱抱你吗!”   鹿茗:“……?”   茫然的瞬间,忽然就被男朋友的妈妈用力抱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迎面便是满怀的鸢尾花香。   夏女士爱不释手地放开看起来已经傻眼的女生,自觉确实有点夸张,清了清嗓子刚想解释。   忽然头顶响起一道轰隆闷雷。   上一秒还是明媚的艳晴天,这会儿却霎时密布乌云。   有雨水滴落在自己肩头,鹿茗右手还搂着玩偶熊,左手掌心下意识摊开,然还没接到落雨,紧接着左手手腕就被夏女士扣住。   “跟我跑!”   鹿茗耳畔就听到这么干脆利落一句,而后整个人就被夏女士拉着被迫开始奔跑起来。   凉风夹杂着渐大的雨丝细密地吹打在身上,白紫色的长假发和宽大的裙摆一起在在风雨中摆动着。   眼前身份贵不可言的女人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脑后的发髻乱了也全然不在意,脚下长靴的高跟在沥青路面上踩得噔噔作响。   鹿茗睁着圆目,瞳仁隐隐颤动。   倏忽,一直因无措而绷得平直的唇线缓缓上扬弯起。   夏女士一鼓作气,在雨势大到不可控前,直接拉着人跑到附近学院楼的停车场。她来时司机便停车在这儿。   拉开后座的车门推着鹿茗坐进去后,她又小跑到另一边同样坐进后排。   这个细节莫名又让鹿茗对记忆中柏翊来火锅店接自己的那个画面产生了的重叠。   车门刚关上,外头骤然大雨倾盆。   夏女士觉得自己也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她车上没备着毛巾之类的东西,便拍了拍驾驶座的后背:“老赵赶紧把空调打开。”   又把纸巾盒拎过来,眼都不眨地直接连抽数十张塞给鹿茗,“快擦擦身上的水,一会儿别感冒了。”   “谢谢伯母。”   “客气什么,”夏女士笑着擦了两下自己大衣上的水迹,看到司机老赵开完空调后又好奇地转过头,她二话不说就跟人炫耀,“怎么样,我儿媳妇,是不是特别可爱。”   她说得过于坦然直白,倒是鹿茗面上急速升温。   老赵也是在柏家工作了十多年的老员工了,看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乐呵地笑着点头连声称是。   夏女士满意了,放过老赵后又偏头看向鹿茗。   她头上戴的王冠样式的发带湿了大半,现在被她摘下来握在手里。擦完雨水的纸巾也握在手里,膝上躺着小熊玩偶,整个人坐得端正又笔挺,面色透着嫣红,看过来的眼睛隐隐发亮。   夏女士被小公主这样的眼睛看得感觉心都要萌化了:“怎么啦?”顺便接过她手里的纸团丢进车载垃圾桶里。   鹿茗眨着晶亮的眼,有些赧然地小声如实说:“您刚才跑得好帅啊。”   她很难去表述这种奇怪的心情,仅仅只是在雨中奔跑一件小事,她却莫名感到有一点难言的澎湃。   大概是因为从小教导她时刻要保持优雅得体的鹿母永远不会带着自己做这种事吧,又或许是因为第一个带她做这种事的人居然是夏女士,好像有种说不上来的反差感。   听后夏女士明显一愣,随即眉飞眼笑,甚至笑到一时间停不下来。   “我太喜欢你了鹿鹿,”她好不容易压制住自己的笑意,再次一把抓住小公主的手,口吻是不容拒绝的热情,“伯母带你回家好不好!”   说完根本不等人回应,又是用力朝驾驶座椅拍了一下,十分霸气地命令:“老赵,开车!”   鹿茗:……诶??? 第70章 .   本就临近傍晚,暴雨一下,天色暗得更快。   这一趟走得突然,鹿茗穿着这一身cos服,随身物品除了塞在小熊玩偶的里的手机外什么都没带。   她更加搂紧小熊,有点不知所措:“伯母这个是不是太突然了……”   夏女士正打开后座中间的扶手箱在里面摸着东西,闻言便是:“突然吗,可是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啊。”   “……”   鹿茗被她理直气壮的坦白弄得无言以对,一直紧张拘束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些,“可是我第一次拜访您家,什么都没准备。”   夏女士笑起来:“你人能来我就已经高兴了。”   说罢把终于从扶手箱里翻出的一小盒铁盒包装的巧克力球塞她手里,同时不住地想着车里零食也太少了,早知道多准备一点了。   鹿茗看着手里的巧克力,又一次觉得这举动眼熟。   似乎学长也是动不动就喜欢给她投喂糖果和巧克力。   想到柏翊,她顿然又意识到好像还没跟他讲过自己现在正在去他家路上这件事,于是正想拉开小熊后背的拉链拿出手机。   “怎么不吃呢,”夏女士又把那盒巧克力拿回来,亲自拆了包装又推开铁盒口倒了颗小巧的巧克力球出来,“来。”   鹿茗盛情难却,只能接过放进嘴里。   入口是丝滑的甜,是她喜欢的甜度很高的那类巧克力,含了一会儿后都不用咬,轻轻一抿巧克力球就在嘴里化了。   只是抿化的同时,舌尖突然感受到一股凉意,像是巧克力球里流出的夹心。   她有些无法形容这是什么味道,是另一种不同的甜,带着果香,还有种陌生的淡淡辛辣,总的来说…还挺上头的。   鹿茗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在吃完一两分钟后,逐渐就觉得脑袋有些晕晕的。   偏生夏女士一边滔滔不绝地大讲特讲柏翊小时候一些好笑的无语事迹,同时还要一边继续给她塞巧克力吃。   她越吃越晕,奇怪的是越晕却越想继续吃。   又一段说完,夏女士停下喝了口水润嗓子,一偏头忽然见小公主不停地在揉眼睛,眼角水汽明显,像是困得不行。   再仔细一看,脸和脖子的颜色貌似都红了不止一个度。   正纳闷地想着明明自己讲的挺有意思的怎么就给人讲困了呢,余光忽然瞥见放在一边的快空了的巧克力盒。   上面大大的“RUM”三个字母很是明显。   夏女士:“……”   怎么办,压根没注意到这巧克力球里居然还有朗姆酒夹心,酒精纯度还不低!   而且看这状况,小公主根本不胜酒力,眼见着脑袋一歪就要敲到车窗,她连忙伸手把人扶了回来。   作为向来对酒气异常敏感的司机,老赵看了眼后视镜,淡定地陈述事实。   “太太,您把鹿小姐灌醉了。”   “……”说得她好像是故意的似的!   自知理亏的夏女士帮鹿茗调整好一个舒服的睡姿,心虚地咳了一声,压低声音对老赵说:“开快点。”   在老赵依言提速了半分钟后。   夏女士:“……别告诉阿翊啊。”   又半分钟后。   老赵:“太太,少爷昨天好像说过今天会回本宅陪您吃晚餐,算算时间这会儿他也应该到家了。”   再半分钟。   夏女士:“你说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让他别回家?”   又一本正经地出主意,“比如临时给他那小公司找点麻烦让他忙得抽不开身这样。”   老赵:“……您说笑了。”   ……   鹿茗醒来的瞬间有种好像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夸张恍惚感。   房间里的窗帘拉得严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也无法判断外头天色如何,只是雨声貌似停了。   身下躺的床比她平时睡得要硬些,被子和枕头的触感很舒服,隐约能嗅到一股淡淡的白茶香。   睁眼后凝着天花板发了几秒的呆,屋内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她慢慢循着光源向右侧偏头,看到了靠坐在床头、正抱着平板在处理着文件的柏翊。   暖色的光柔和地打在他身上,鹿茗的第一反应是感到心安,紧接着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哪里不对。   断片之前断断碎碎的记忆慢慢涌入脑海,她渐渐瞪圆眼睛,下意识地撑着胳膊就从床上半坐起来。   见她突然醒了,柏翊愣了半秒,随后把手里的平板搁到床头矮柜上。   嗓音有点沉:“头还晕不晕?”   鹿茗已经借着微弱的灯光把房间内的陌生陈设都打量了个遍,最后才看向柏翊,面色微僵:“这里……”   他淡定点头:“我房间。”   “我……”   “醉过去了,昏睡了两个多小时,”柏翊说着眉头也跟着皱起,忍不住抬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酒心巧克力都吃不出来。”   他想着还有点后怕,口吻也比平常严肃几分:“防备心和警惕性都那么低,以后真遇到危险怎么办。”   至此鹿茗算是终于对大致经过有了解了。   她低头,长发从耳侧垂到眼前,这才发现自己来时戴的假发已经被拿下来了。不仅如此,美瞳也摘了,脸上的妆也擦得很干净,只有那条cos裙还完好地穿在身上。   艰难地整理完目前所有状况。   见她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柏翊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说话重了,刚想缓和语气,鹿茗忽然又躺了回来。   只不过是以趴着的姿势,面部朝下,如瀑的长发散开,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他愣了愣,随后靠过去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了?”   半晌,生无可恋的声音从枕头下闷闷地传出:“好丢脸。”她想哭。   “……”   柏翊终究失笑着叹了口气,强行把试图装鸵鸟逃避现实的女朋友拉起来,等她重新坐起来后又把人揽到怀里。   鹿茗顺从地靠在他肩头,感受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顺着自己的背。   “哪里丢脸了。”   “在你妈妈面前醉倒……”   她一直都想给夏女士留下好印象,可好像迄今为止,展现出的形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象都是不得体、不礼貌和不修边幅的。   心情除了沉重还是沉重。   柏翊柔声安慰:“在她面前没关系,又不是外人,何况你也不是故意的。”   但是醉倒已经是既定的事实,鹿茗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嗓子里发出一声跟猫叫似的细弱呜咽。   “担心什么,我妈那么喜欢你。”   “还是不一样。”她别别扭扭地不愿把脸抬起来。   正好放在一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柏翊瞥了一眼,忽然轻笑着伸手拿过手机解了锁。   “那你自己看看?”   鹿茗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放下环着他脖颈的胳膊,依言去看他手机。   来自夏女士发的微信消息,还是一大段连起来发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内容是:【鹿鹿醒了吗,我让吴婶煮了醒酒汤,一直在厨房温着呢,等她酒醒你说一声,到时候我把汤端上来。唉她醉得那么厉害,醒了肯定头疼,也怪妈没看清楚那巧克力里头有酒,阿翊你到时候帮妈解释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可别让她误会我啊!】   鹿茗那哼哼唧唧的矫情劲儿这才稍微止住了。   柏翊又把聊天界面往上滑,把和亲妈之前的聊天记录翻给她看,面无表情道:“再看看我妈平时是怎么说我的。”   她从下往上看,几句简单又醒目的话依次映入眼帘。   ——夏女士:【逆子!!!】   ——夏女士:【你有毒吧!!!!】   ——夏女士:【你神经啊!!!!!!!!!!!!】   ——夏女士:【生你有什么用???】   ——夏女士:【你再装死的话我们之间的母子情份可就到此为止了!!!!!】   ……   鹿茗:“……”   柏翊也没翻太多,大概给她看了几页,自己先“啧”了一声,把手机朝被子上随便一丢。   然后低头在女朋友脸上浅浅的梨涡印上亲了一下:“现在又笑了?”   ……   当然不会让夏女士亲自上来送一趟醒酒汤。   鹿茗在柏翊房间的浴室里洗了把脸,又把乱糟糟的头发梳顺,这才跟他一起下楼。   即便从前在和他视频时有大概见过别墅内的大致模样,但真正身处其中,房子还是比她想象中大上好几倍。   他们乘电梯下到一楼,听到电梯开门动静的夏女士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   “鹿鹿醒啦,”她忙不迭地迎上去,拉住鹿茗的手就开始关心,“头疼不疼啊,厨房有醒酒汤,喝一碗吧。”   鹿茗神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渐渐适应了夏女士的热情性格,抿起笑颜后摇了摇头:“不疼的。”   电梯口离客厅很近,稍微走出两步就能看到沙发上正坐着看报纸的男人。   从他的气质以及和柏翊三四分相似的眉眼中,不难判断这位的身份。   柏翊顺口还帮她介绍了一句:“我爸。”   介于他全家就没有不认识他女朋友的,就没有多此一举再反着介绍。   柏修合上报纸,抬头看过去。   鹿茗瞬间紧张地向他打招呼:“伯父好。”   刚说完就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声音是不是太小了,伯父会不会没听到。   尤其是见到对方明明动了动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板着脸向自己点了点头后,鹿茗更慌了。   这是…不喜欢她的意思吗?   正无措时,夏女士拉着她的手就要往餐厅的方向走,路过沙发时还毫不客气地冲丈夫甩了个白眼。   回过头看鹿茗时又无缝衔接般换上温柔的表情:“别在意,那个人就是害羞了而已。”   ……害、羞?   夏女士说话声大,自然也清清楚楚传入当事人的耳朵里。   柏修用力地“咳”了一声,本意是想提醒活泼过头的太太能不能不要拆自己的台。   然后他太太冷笑:“咳什么咳,哦哟刚才偷偷摸摸在手机上搜什么‘以父亲的身份该怎样和女儿说话’这种愚蠢问题的是谁啊!”   颜面尽失的老父亲:“……”   同样感到头疼不已的柏翊:“……”   还有再次受到冲击的鹿茗更加不知所措。   到餐厅落座,虽然早就过了饭点,但桌上依旧饭菜摆齐,吴婶也正好从厨房端了醒酒汤出来。   柏翊接过碗,顺便又给鹿茗介绍了吴婶后,又补了句:“之前跟你提过的,家里的高级中式面点师。”   “我记得的,”鹿茗眼睛亮了亮,瞬间想起之前收到食盒的记忆,弯着眼向吴婶道,“您做的蜜枣糕和红豆饼特别好吃。”   吴婶掩着嘴笑笑:“哪里,小姐喜欢吃就好。对了看看桌上菜合不合胃口,或者想吃什么别的我这就让厨房去做。”   鹿茗忙摆手:“已经很多了,谢谢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夏女士在她身侧落座,伸手把比较远的几盘菜拉过来,“就当自己家。”   鹿茗见她面前没有摆碗筷:“伯母您吃了吗?”   夏女士莞尔:“我们等不及就提前吃了,就你和阿翊还没吃饭呢。”   其实本来也是想等她酒醒起来后再一起吃的,就怕太刻意反而引得小姑娘惶恐,不想给她留压力便没等。   果然鹿茗听后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柏翊把醒酒汤推到她手边:“喝了再吃饭吧。”   汤碗不大,也不用担心她一碗汤喝饱吃不下别的。   鹿茗听话地把汤喝完,刚放下勺子,碗里已经被夏女士夹了大半碗的菜。   她又乖乖开始吃碗里的,只是夏女士夹菜的动作不停,她吃了半天碗里的菜也不见少。但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继续埋头苦吃。   柏翊忍不住阻止亲妈:“您吃完了就去客厅坐着休息吧。”   夏女士薄薄的眼皮掀了掀:“我坐这儿碍着你了?”   “碍着了。”他干脆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如你走吧。”   “?”   夏女士怼完儿子,转头又对鹿茗和颜悦色:“鹿鹿是不是吃饱了,吃饱就别吃了,太撑也不好。”说着顺便体贴地把她的碗推开。   鹿茗愣愣地应了声。   柏翊深深地看了他妈一眼。   合着好赖话都让您一个人说完了。 第71章 .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今天都太过匆忙,不赶不慢的一顿饭吃完时间就不早了。   鹿茗手机还塞在小熊肚子里没拿出来,便向柏翊凑过去看了眼他手腕上机械表的时间。   夏女士虽然百般热情地劝说她留宿,但鹿茗自然不好意思答应,何况今天不是休息日,明天也还有早八,显然留宿不太现实。   再不回去学校该不让进了。   柏翊拎起沙发上自己的外套罩在鹿茗肩上,准备带她走前,吴婶捧着个食盒匆匆忙忙地从厨房出来喊他们等等:“这几样点心小姐带上吧,都是新鲜做的,吃不完放两天也不会坏。”   柏翊替她接了食盒,鹿茗没客气推却这份好意,拢了拢肩上外套后甜声道谢:“谢谢吴婶。”   临出门时,正好和晚上出门遛狗回来的刘管家在门口撞见。   一看见柏翊,金毛不等自己脖子上的牵绳解开,立刻迫不及待地朝主人飞奔过去。   鹿茗惊喜地“啊”了声。   柏翊空出一只手,屈腿在金毛脑袋上揉了两下,顺便解释:“它叫Barry,已经十岁了。”   十岁的金毛已经算是老年期了,身体机能在慢慢下降,毛色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鲜亮。   但Barry的精神看起来很好,就算刚在外面溜了一大圈回来,也还是有余力欢快地绕着人摇尾转圈。   鹿茗对猫猫狗狗都没什么抵抗力,忍不住蹲下来摸摸它背上的毛,很可爱地跟狗狗打招呼。   “Barry你好呀。”   Barry也完全没有初次见到生人的警惕,反而乖顺地她面前坐下,甚至主动抬起前肢。   “它跟我握手诶,”鹿茗立刻夸赞,“好聪明。”   仿佛知道自己在被夸奖,Barry吐着舌头,更加卖力地把另一条腿也抬起来放到她手上。   柏翊笑了下,毫不客气地邀功:“毕竟从小被我训练出来的。”   跟着又乖又聪明的金毛玩了一会儿,鹿茗起身时还说:“学长你之前说自己以前养过狗什么的,我其实还不太相信来着。”   “他哪里会养,就当个甩手掌柜,”送他们出门的夏女士紧跟着吐槽,“当初领了狗回来,最后还不是丢给我们照顾。”   柏翊:“那您不是也养得挺高兴的。”   又调侃着拌了几句嘴,这下真得走了。   鹿茗被夏女士拉着手,互相加了微信,并再三保证以后有空一定常来玩,这才被依依不舍地放开。   她弯着眼向大家一一道别,最后也弯腰跟Barry说了再见。   进车库前身后传来金毛两声不轻不重地叫唤。   鹿茗回头看了眼:“Barry看起来好舍不得你的样子。”   普遍来看,金毛的寿命不过才十几年。想到这里,上车之前她又轻轻说:“学长你有时间的话多陪陪它呀。”   柏翊垂下眼,温声应了句“好”。   回学校的路上鹿茗还沉浸在今天晚上的恍惚中。   居然就这么跟男朋友的家人见过面了,不真实的感觉太强烈,跟做梦似的……不,回想起今天这些事,她觉得就算做梦也不敢这么梦。   直到车都开到校门口停下了,见她还在发呆,柏翊在她柔软的面颊上戳了一下,轻笑:“想什么呢。”   “在想你家每个人都好好啊。”鹿茗回神后由衷道。   “当然是因为每个人都很喜欢你。”何况她这么招人喜欢。   时间太晚校外车便不让开进学校了,柏翊车停在校门口,解了安全带准备下去送她回宿舍。   再过半个多小时就到门禁了,这个点还在外面逗留的学生很少,有也多是正步履匆匆着急忙慌地奔回宿舍,像他们这样不紧不慢的反而异类。   夜里风凉,鹿茗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本想一下车就还给他,刚有动作就被柏翊按住了。   鹿茗其实不觉得自己冷,虽然穿的是裙子,但她内里几层衣服都是保暖的,反观他倒是穿得很单薄。   在她开口前,柏翊先一步提醒:“兜里有礼物,拿出来看看。”   “诶,给我的吗?”她诧异。   “当然。”   今天难道是什么需要送礼物的日子不成,鹿茗边想着边依言伸手去摸,果然很快拿出一只小盒子。他这件外套的口袋又大又深,盒子也不重,以至于之前在车上也一直没发现。   柏翊手上捧着食盒,故意让她自己打开。   此时刚好走到路灯下,夜风吹得一旁树枝簌簌作响,树影微晃摇曳。路灯大概年份久了,光线昏白地落在人身上,也不刺眼。   盒子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巴掌大的普通黑色盒子。   打开后却让鹿茗当场吸了口凉气。   盒里赫然躺着一枚王冠样式的发夹,扇形线条上镶满了细闪的碎钻,正中间则嵌着一颗鸽血红的椭圆形宝石,在周围白钻的簇拥下宛如一朵盛开的玫瑰。   只一眼后便是“啪”得一声,她立刻把盖子合了回去。   “学……”   眼见她就要朝自己喊,柏翊连忙撇清自己并无辜表示:“不是我送的。”   鹿茗捧着这只小盒子就跟捧了块烫手山芋似的:“那这是……”   她仰着脑袋,氤氲着无措的水眸盈盈与他四目相对。   “我妈给你的。”柏翊假咳了声,如实对她解释了几句。   礼物是夏女士在傍晚时就想送的,却又担心鹿茗不愿收,就没敢当面直接给她。只能塞到柏翊这儿,让他找机会送出去。   甚至在刚才盒子打开之前,连柏翊都不知道里面装的具体是什么。   原本看这大小他还以为是什么镯子之类的,也没想到居然是个发夹。不过上面这颗红宝石他有点印象,还是去年夏女士在某次拍卖会上看中后花高价拍回来的,当时原本她说是要嵌在戒指上来着。   他这一说,鹿茗更不敢收了:“但是太贵重了,你帮我还给伯母吧,就说心意我已经收下了。”   “不用有压力,她重视你才送这个。”他不以为意。   “怎么可能没有压力,哎呀你帮我还一下吧。”   “我不。”   “……学长!”   柏翊敛起笑意,忽然认真正经地看她:“你知道你不收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吗。”   大概是他语气难得严肃,鹿茗一时被唬住,愣愣地反问他是什么后果。   柏翊唇边动了动,慢慢低下头凑近她耳边,语速放缓,一字一顿道:“后果就是,你男朋友会挨骂。”   鹿茗:“……”   鹿茗:“……………………”   他继续用这种荒谬严肃的口吻,贴在女生耳畔:“呦呦一定不忍心吧。”   ……好像恶魔低语。   太阳穴隐隐作痛。   鹿茗开始觉得买保险柜这件事刻不容缓。   ……   到三月底,鹿茗那躺在微信列表里许久没动静的教练终于给她发来消息。说是科目三的考试时间终于已经排上了,这两周得抓紧把考试内容练起来。   周末被接到场地训练,鹿茗由于太长时间没碰车,几乎连怎么挂档都不记得了。   教练虽然嘴上没多说什么,却直接带着她回科二的训练场让她绕场转了五圈慢慢找回开车的手感。   日子好像突然就变忙了,不单周末要被拉去练车,平常除了上课之外的空闲时间也被填满。   就连柏翊想找她出去吃饭都一直被用“没空没时间”这个理由给驳回来。   一连几次都如此后,柏翊忍不住在电话里问她:“最近这么忙?”   “对呀,作业超多的,每天要画好多图纸。”鹿茗把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说了,又不自觉地摸了下鼻子。   他蹙眉:“不去远的地方,吃食堂也行。”   “学长你专门从公司开车来学校吃食堂也太没意义啦。”   他还想说什么,被鹿茗抢先:“等我驾照考出来以后周末就有空了,到时候再去约会吧!”   “宝贝。”   柏翊单手撑着额头,不满中带着一丝幽怨,“你就一直给我画饼吧。”   “……”   鹿茗也没办法,谁让这个时间点那么特殊。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最晚知道原来自家男朋友居然是在网站上有词条的人,不仅有词条介绍,就连内容都洋洋洒洒长达好几页。   包括在亲属关系那一栏点进去,甚至还有柏修和夏女士的词条,只不过相比起来夏女士的简介比较短一些,上面只简单写着“著名企业家夏盛东之女、柏氏集团总裁夫人”。   短短两句话,鹿茗瞬间有种瞻仰豪门的感觉。   这些倒属于题外话,重点是她在看柏翊的词条时发现就快要到他生日了。   看到那个四月初的日期时,她不禁后怕中又带着点庆幸,同时觉得自己这个女朋友当得未免太不称职,交往那么长时间却连对方生日在哪一天都不清楚,甚至可能差一点就要毫无准备地错过了。   鹿茗不知道柏翊以前生日具体是怎么过的,是不是跟那些电视剧拍得一样,要办个高端豪华的宴会、并且有资格受邀来参加的都是一些名流啊什么的。   认识到他们之间明确存在的差异后,她甚至一时连要送他什么礼物都觉得茫然。   好在室友们及时开导,黎歌简单一句话直接把她点醒。   “宝,你要庆生的对象是男朋友,不是柏氏的太子。”   鹿茗愣愣眨眼:“啊,也是哦。”   随即笑起来,笑自己怎么突然被绕进去了。她本来就是喜欢他才会答应跟他在一起,和他是谁是什么身份从来没多大关系。   见她想通,黎歌又问她准备送什么。   鹿茗想不出柏翊有什么缺的,本能地就想做自己力所能及、并且比较有意义的事。   “就蛋糕吧,”她星眸含着软光,很快做了决定,“我想学着亲手为他做个生日蛋糕。”   说完又笑,“会不会太俗气啦。”   陶雨琼立刻拍案:“哪里俗了,要是我生日的时候收到喜欢人亲手做的蛋糕我直接哭死好吗!”   夸张是夸张了点,不过得到室友全票支持,鹿茗也算彻底下定主意。   要做蛋糕首先得一步步学,鹿茗对自己在厨房的动手能力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并不打算按照网上那些热门的教学视频自己埋头自学,第一步就是去找正经的甜点师傅。   正好校外那家常去光顾的甜品店也承接教学体验DIY等项目,虽然时费有点高,但胜在位置近比较方便可以有空随时来,加上店长拍着胸脯说包教包会包满意的保证,鹿茗去了解完之后当即就报了名。   这项活说难也不难,如果只是为了单纯体验的话,在师傅的指点下一个下午就能做出比较看得过去的成品。但鹿茗想做到更好,时常为了抠一个细节花上半天功夫,就是挤一条漂亮的奶油花纹都重复练了好久,课时便这样被无限延长。   这段时间就是这样重复着一有空便向校外的甜品店跑的节奏。   周一半个下午的电影赏析选修课结束,鹿茗跟在室友们身后边慢慢吞吞地向外走,边低头给甜品店的店长发消息,想问他现在店里忙不忙,她可以过来继续练习吗。   店长微信消息回得也快:【不算太忙,可以过来哦。】   鹿茗刚在聊天框打出一个“好”字,还没发出去,忽然走在前面的陶雨琼抬起胳膊肘向后轻轻撞了她一下。   鹿茗茫然抬眼,看到了倚在教学楼外石柱旁的柏翊。   最近温度回暖,柏翊单薄的风衣敞着前襟,内搭米色的T恤和黑色工装直筒裤,身形修长,偏向日系的着装衬得他更多几分少年感。   他偏头看过来,薄薄的眼皮半掀,眼角微挑。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又明晃晃地表露着不太高兴的意味。   袁梦婳掩着嘴和姐妹们小声感慨:“太子不拍偶像剧真是可惜了。”   陶雨琼笑了声,和黎歌一起半回头看向落后一步的太子妃。   鹿茗先是快速地微信上把那个“好”字删了,又回了店长一句今天不去了,而后收了手机,向男朋友的方向过去前跟室友们挥手道别:“那我先过去啦。”   “赶紧去吧你。”   “嘿呀,”袁梦婳摩挲着下巴又道,“收回我之前的话,电视剧哪有真人CP好嗑。”   鹿茗抓着肩上的包带一口气跑到柏翊跟前才驻足。   一双眼睛晶晶亮亮的:“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呀。”   柏翊抱着胳膊低眸看她,语气有点凉:“我再不来怕你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个男朋友。”   “怎么可能!”   还怎么可能,他伸手不满地捏她脸:“你自己算算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到底舍不得捏疼她,力道放得很轻,但手却一直没松开。   鹿茗嘴角连带着被扯动,说话时声音也变得有点含混:“唔…一个星期?”   “……这你记得倒是清楚。”柏翊气得想笑,“有这么忙?忙得半天功夫都抽不出来?”   鹿茗有点心虚地顿了一下。   随后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并眨巴着眼,难得主动地上前,胳膊环在他腰际,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开始软声撒娇:“对不起嘛。”   柏翊不争气的一秒心软,伸手搭在她脊背上,又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毕竟是这种等级的美人计,想必把持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虽然脸色暂时还是板着,语气先缓了:“最近到底在做什么?”   “就,练车还有写作业啊。”鹿茗眼神微微闪烁。   她本来就不擅长撒谎,隔着电话还能勉强不露馅,一旦当面立刻哪哪儿都显得底气不足。   怕他追问,她果断转移话题:“对了学长,给你吃这个。”   就是做法拙劣了点。   柏翊看着她从包里翻出一根……奶酪棒。   然后语塞。   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儿童食品。   鹿茗甚至把包装撕开,煞有介事:“不骗你,这个超级好吃的。”   而且属于一吃就停不下来的那种小零食,她原本买了整整一大包,没两天功夫就造到只剩下这最后一根了。   拆出来的瞬间浓郁的芝士奶香味便萦绕在鼻尖,柏翊看了眼她握在手里的奶酪棒,又把转移目光到她面上,不为所动:“做了什么亏心事,这就开始贿赂我了。”   “哪有!”   鹿茗刚反驳完,口袋里的声音就响了一声。   是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她抓着奶酪棒,一时僵住。   不会是店长发来的消息吧……   她要是当着学长的面看消息,去学做蛋糕的事肯定立刻就会被他发现。瞒了他那么久就是想到时候给他惊喜,被提前知道了好像所有的努力就都功亏一篑了。   但假装没听到提示音不去管的话会不会又太明显了。   正纠结时,忽然手里的奶酪棒被抽走,同时头顶传来淡淡的声音。   “没事,我不看。”柏翊如是道。   鹿茗忽然脑子里亮起三个红色感叹号。   明明他也没说什么,语气也正常,但她依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在当下上升到信任问题之前,她果断地做出决定:“可以看啊。”说着便拿出手机。   蛋糕的事被发现就发现吧,大不了再想点别的惊喜好了,总比现在产生什么不得了的误会要来得好。   她这么想着,把手机拿出来时毫不犹豫地解了锁。   好消息是,并不是店长发来的消息。   然还没等鹿茗这口气松出来,屏幕显示的内容瞬间让她眼睛瞪得更大。   ——【学妹你有空吗,我和女朋友刚才吵架了,现在有点难受。】   上头她给对方的备注是“沈喆川学长”。   鹿茗:???   柏翊瞬间目光一凛。   他当然不陌生这个名字。   当初自己还没追到鹿茗的时候,这个叫沈喆川的给她送蛋糕的事儿柏翊现在也清楚记得。   这时沈喆川正好发来第二条消息:【学妹我偶尔看你王者也在线,能陪我打会儿游戏吗一局两局都没关系,我现在实在不想一个人】   鹿茗眼睛直接瞪圆了,虽然自己什么都没干,但解释时仍然有些莫名慌张:“诶?不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来找我,他……”   话还没说完,柏翊手里的奶酪棒就被塞进她嘴里。   “我知道。”他安抚着拍拍她发顶,从今天之前最后对话记录显示的时间就能看出来他们应该是很久没联系过的,也是因为这样,沈喆川这会儿突然发消息来的目的才值得深思。   鹿茗含着奶酪棒,皱着眉头快速打字回道:【吵架是和李欢意学姐?】   沈喆川回得也快:【当然,除了她还能是谁】   因为联想到上次在学校超市遇见他时,他怀里搂着的明显是另一位女生。   鹿茗顿然感觉有点生气,双颊微微鼓起,眉头锁得更紧,连打字都格外用力:【学长,你和女朋友吵架了却不去哄她,反而来找我打游戏,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过分吗!】   【而且你都不换位思考,要是学姐她也去找其他男生双排,你心情会如何?】   沈喆川这次过了有半分钟才回复:【我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毕竟相比起李欢意,你应该和我更熟悉不是么】   鹿茗原本只是含着奶酪,此时没控制住情绪,一口重重咬了下去。   【不管熟不熟悉】   【请你清楚首先我是一个女生好吗!!!】   发完最后两句话,鹿茗愠恼地直接退出聊天界面不想再看。   真烦。   正气得不行,脸颊被戳了一下。   鹿茗抬眸,对上柏翊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他最近好像特别爱戳她脸的样子。   “跟这种渣男生什么气,”他心情像是突然变好,顺便把她还咬在嘴里的那根塑料小棒抽出来,“拉黑不就好了。”   鹿茗快速把嘴里剩下没化完的奶酪咽下去,苦恼地垂下脑袋:“不行呀,他是学生会的副会长。”   “那又怎么了。”   “我是没关系,但婳婳是学生会的啊,”她认真说,“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而到时候给婳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单凭她之前短暂的几次接触来看,学生会留给她的印象着实算不上好。   柏翊淡淡然道:“袁梦婳要是因为这个受欺负了,你完全可以跟我说。”   鹿茗撇嘴:“你又不是学生会的。”   “我当然有别的办法。”   他说得平淡又自然,好像不由让人容易信服。   鹿茗眨了两下眼,不知是想到什么,语气蓦地带上一丝暗戳戳的兴奋:“你是要动用权势来给我们撑腰吗?”   权势……   柏翊静默一瞬,对上她好奇和期待的眼睛,于是把原本想告诉她是因为此前学生会会长其实就是林劲这件事咽了回去。   他面不改色地颔首,并无比坦然地转口:“对,我们家最近才刚给学校捐了座图书馆。”   怎么样吧。   不装了,摊牌了,说白了整个S大…不,整个S市他都可以只手遮天随心所欲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好吧!   …… 第72章 .   就因为沈喆川这个插曲,后来在和柏翊一起去吃晚饭的路上,鹿茗满脑子想的都是李欢意。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对李欢意究竟是熟还是不熟,何况不久前才刚了解到李欢意和许怀砚那一层关系,鹿茗对她的感觉就更复杂。   柏翊今天本来目的也就只是想和她见个面,女朋友一天到晚喊忙,他不爽却也没辙,甚至本来都做好了晚上陪她吃食堂的打算。   鹿茗大概也是觉得心虚歉疚,再三保证了“今天作业不多比较有空”,柏翊想了想,干脆带她去了自己朋友那家新开业还没两个月的烧烤店。   这学期开学初那天晚上他打包送到鹿茗寝室楼下的烧烤就是那家的。   毕竟是临时起意,开车过去的路上柏翊把自己手机丢给鹿茗,报了自己锁屏密码后又道:“帮我给朋友拨个电话。”   想着他开车不方面操作,鹿茗乖乖照做没多想,依言打开手机,点进通讯录的同时问:“叫什么名字呀。”   “丘山山风。”   鹿茗眨了眨眼,在仔细问了具体是哪几个字后,边在通讯录里搜索边想着他朋友的名字还怪别致的。   拨过去之后顺便按了免提。   电话很快被接起,外放中传出男人爽朗的笑声。   “爹您今儿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鹿茗:???   柏翊:“……”   “丘山山风”本人当然并不直接叫这么个性的名字,他实际姓岳单名一个岚字,是柏翊少数几个从小认识、迄今为止关系也一直还不错的酒肉朋友之一。   岳岚家里做的是珠宝生意,然他本人对这一块实在没兴趣,即便被强压着出国深造过一圈回来,骨子里仍然透露着满满的反抗精神。家里公司一个不想接手不说,扭头还称自己真正想做的是餐饮,甚至扬言要靠自己努力把餐饮这块做大做强。   家里长辈差点被气得住院,干脆一狠心断了他经济来源,本想试图用这种手段迫使他妥协回头,谁料人不仅没低头,连烧烤店都顺利开起来了。   店面甚至选在岳家旗下珠宝品牌最大的线下旗舰店对面,开业之后成天乌烟缭绕的,熏得整条街每个角落都是烧烤味儿,其挑衅程度一览无余。   偏生岳家还真拿他这破店没办法,原因就在于——这店背后最大的出资人是柏翊。   岳岚虽然别的干啥啥不行,朋友倒是挺会交。   有柏家在背后撑着,岳家就算再不满,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什么动作。   鉴于此,岳岚觉得自己对着柏翊喊一声“爹”属实是不过分。   只是他大概没想到电话那头还有旁人也在听着。   在鹿茗的震撼中,柏翊嘴角微抽,正想开口。   岳岚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为他表决心:“有什么忙需要兄弟帮的!上刀山下火海都义不容辞好吧!”   “得了吧,”柏翊面不改色地打过方向盘在前面路口转弯,“我晚上去你店里吃饭。”   岳岚当然说好,片刻后又哎呀:“但我今儿不在市内咋整,现在赶回来不堵车也要两个小时往后了,你能等不,要不然咱改天再约?”   “你在自作多情什么。”   “??”   “帮拿个好点儿的包厢,”柏翊不徐不缓表明目的,“这个点估计店里人多,别让老子白跑一趟。”   岳岚还在给自己争取:“给你留个包厢那是多简单的事…真不用我赶回来陪你?说不定今晚路上畅通无阻,我油门一踩飙回……”   柏翊:“别回来。”   “……”错付了!   憋屈地沉默几秒,岳岚不情不愿道:“行吧,翊哥你那边几个朋友,我让店里拿最大的包厢给你呗。”   “就两个人。”   就俩?   岳岚忽然心里冒酸,忍不住多问:“什么朋友啊跟你关系那么好。”   而且都不直接说名字,也就是说这还不是他俩都认识的共同好友咯。想到这儿,他又故意道:“啥时候认识的都不给兄弟介绍介绍。”   他说完这话,听筒那边安静了一会儿。   岳岚正觉得奇怪,刚“喂”了声,紧接便听见一道软甜的女声。   “……你好,”鹿茗被男友示意得有点紧张,握着手机脆生生地唤着对方,“丘先生。”   岳岚还没从“卧槽翊哥身边有妹子”这个认知中震惊回来,下一秒头顶升起一个问号:?谁是丘先生??   柏翊虽然目视前方开着车,却是忍着笑也不解释,反而存心扬声:“现在知道是什么朋友了吗,丘山先生?”   鹿茗惶措地掩了掩嘴,还以为自己刚才喊错了,原来他是复姓“丘山”吗,那自己刚才是不是不太礼貌。   听见“丘山”两个字终于反应过来的岳岚:“……”   但暂时没空去计较这个,欧洲留学留了一圈回来精通三门外语的男人此时却结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她她她是……”   “我女朋友,鹿茗,逐鹿的鹿,茶茗的茗。”   连鹿茗自己都好像是第一次听见柏翊对他人这么介绍自己,一时也怔了下。   岳岚好不容易把自己几乎快掉完的下巴合回来:“女朋友?!啥时候的事儿啊!这么大的情况居然都不跟你最好的兄弟我讲!!靠!!!”   等他这么咆哮般嘶吼完,柏翊首先皱着眉对鹿茗解释:“‘最好的兄弟’这点纯粹是他自己臆想。”   听得清清楚楚的丘山先生:“……”   又听柏翊对他反问:“老子朋友圈晒了那么多,你特么不是还点过赞了。”   岳岚半口气卡在喉咙里:“啊这,我还以为你那都是发着骗人的。”   “?”   “我家最近不是一直催着我相亲,还以为你跟我处境一样,被家里催得烦了所以搞个假女朋友晒晒,营造出自己不是单身的假象好跟家里交差呢。”   岳岚把自己的脑洞一五一十坦白,甚至他还动过想效仿柏翊这么做的念头,后来是觉得好麻烦而且搞不好好容易穿帮才搁置了。   谁能想到柏翊居然是真的!真的!!   柏翊一脸复杂很不想承认自己有这么蠢的朋友,向鹿茗微微颔首,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字:“挂吧。”   岳岚:“?”   鹿茗还在犹豫:“这样不礼貌诶。”   柏翊轻描淡写:“酒肉朋友而已,挂了吧宝贝,以后有机会再带你见他。”   言尽于此,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细声对着手机道别:“那丘山先生就下次见啦。”   “……”   岳岚最后依然努力挣扎:“啥,等会儿,没聊完呢别挂啊!柏翊!翊哥!爹!!木白立羽哥——”   虽然得到的还是无情盲音。   ……靠他今晚就是爬也得爬回店里好吧!   这通电话打完,鹿茗虽然还没见过这位“丘山山风先生”,印象却已经格外深刻了。   岳岚的烧烤店开在繁华的商业街,这一片每天来往人群流量密集也一直实施着交通管制,大面积的停车场建立在步行道之下。   柏翊他们刚进店门,早就得了老板嘱咐的经理立刻挂着专业的微笑迎上来:“柏先生、鹿小姐,包厢已经备好了,我带二位过去,来当心台阶。”   店里生意还算火爆,大堂几十张桌子几乎坐满客人,剩余空着的几张桌子也都是提前预订下的。   让鹿茗比较的意外的是,明明是烧烤店,装修风格走得却是一种简欧轻奢的格调。   如果不是浓郁混着各种香料的烤肉香气蔓延四溢,单看装潢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家西餐厅。虽然少了点该有的烟火气,但开在这种繁华地段,反而因此才比较融入。   走着走着,她视线从线条简约的天花吊顶慢慢下移,最后落到和柏翊牵在一起的手上。原本下车从地下停车场的扶梯上到街道前鹿茗还是挽着他的,她一路左看右看,什么都想关注,反而没注意到他们是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十指相扣的牵手方式的。   预留的包厢在二楼,经理走在最前面引路,柏翊刚跟着踏上第一格台阶,忽然感觉身后牵着的女朋友停住了脚步。   他偏身回头看她,发现鹿茗正睁大眼定定看着某个方向。   “怎么了?”   这又算是什么巧合。   鹿茗感到不可置信,可驻足定睛再怎么仔细看,左前方靠近角落那张桌子前坐着的那熟悉的人无疑就是李欢意。   她一个人坐着四人位的桌子,一直以来披散的及腰长发这会儿被随意地绑成马尾,外套和包包一起搁在另一把椅子上,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宽松卫衣。桌上餐盘里摆得烤串不多,边上绿色的啤酒瓶倒是整齐地排摆成一道直线。   李欢意瓷白的面颊晕着酡红,不知是被暖气蒸热的还是喝酒喝的。   跟柏翊知会了一声后,鹿茗立刻快步走到她身边喊了她名字。   李欢意缓缓抬眼,水一样的眸子看上去还算清澄,见到是鹿茗后慢慢勾唇,懒散道:“好巧啊。”   “是好巧哦,”鹿茗抿了抿唇,关心地问,“姐姐你一个人吗?”   “这个给你。”李欢意随手拿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一串烤鸡翅,强行塞递过去后,又低头给自己面前空了的玻璃杯重新倒满一杯啤酒,倒完才回她的问题,“是啊,一个人。”   柏翊落后一步跟着过来,李欢意还是头一次见他,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看了几眼,又笑起来,“男朋友啊?”   鹿茗握着鸡翅“嗯”了声,本想说什么。   却被李欢意摆手打断:“本来还想让你坐下一起吃的,既然是和对象来的那就算了。”   她抿了口啤酒,轻轻咂了下嘴,“毕竟我今天刚分手,跟情侣吃饭我会更伤心的。”嘴上虽然讲着伤心,神态和口吻上却又好像淡然得若无其事。   鹿茗显然诧异,分手了?   两个多小时前沈喆川在微信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发来的文字让鹿茗下意识的认为他们可能只是吵架而已。   然惊讶过后她也没有想过多追问,分手也好吵架也罢,毕竟都不是她该管的事。   虽然感情上的事不该多管,但出于相识的责任感以及同为女生的同理心,要让鹿茗就这么留李欢意一个人单独在这儿喝酒她也是不放心做到的。   正好后面一桌的位置上也空着,鹿茗拉着柏翊的袖口问他能不能晚上就坐这儿吃饭。   柏翊很快同意了,身后陪着的经理却见状为难:“这位置是被其他客人提前订下的,怕是……”   “把包厢让给他们,”柏翊随口就说,“客人这都不同意的话就给你们老板打电话让他解决。”   经理:“……”   经理:“好的。”   这顿饭吃得鹿茗心不在焉。   因为总是惦记着李欢意,所以总是没吃几口就想时不时地往后转过去看一眼。李欢意桌上酒瓶空得越来越多,鹿茗秀眉也跟着越皱越深。   鹿茗三心二意的后果就是吃东西时没注意看仔细,错拿了自己吃不了的特辣肉串,一口咬下去硬生生被辣椒呛得连声咳嗽,咳得脖颈通红。   柏翊赶紧开了罐椰汁,插上吸管递到她嘴边,顺便在她背上拍抚。   “再不认真吃饭?”   嘬了好几口椰汁后鹿茗这才感觉缓过来,抱着饮料罐子软声道歉,受了点小教训后终于是肯专心吃了。   吃得差不多时,鹿茗刚放下手里的签子,右肩就被拍了两下。   她一回头就看到李欢意抓着一只酒瓶边晃着边看她。   “鹿妹妹啊——”李欢意像是终于醉了,细看之下眼角也发着红,此刻拖着长音主动呼唤鹿茗,“陪姐姐喝一杯咯?”   说完她又伸手拿了个新的玻璃杯,当着鹿茗的面往空杯里倒了约莫五分之一满的啤酒。尽管极力想保持平稳,但颤晃不已的酒瓶还是暴露了她手抖的状态。   鹿茗接过杯子但没喝,只关切地问她:“别喝了,要不…要不我送你回家好吗?”   李欢意视线落在酒杯上:“为什么不喝?”   问完又自嘲般笑笑:“也是,你哥当初也没陪我喝过酒。”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想到许怀砚的,但这话说得鹿茗陡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亏欠感,她也说不上来原由,或许就是因为哥哥吧。   玻璃杯不大,而且杯里就只有浅浅一层啤酒。鹿茗垂眸看着杯子,想到自己之前好歹也是喝完过一整罐啤酒的,就这一口的量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怀着这股莫须有的自信,刚做好心理准备,杯子就被柏翊抽走了。   他一手拿过酒杯,另一只手无奈地把她发顶揉乱,最后向李欢意颔首:“我替她喝。”   李欢意理解了之后稍稍眯眼,接着又把酒瓶举起来,含糊地嚷着:“行啊,但你喝就不是这个量了。”说着就要往他手里杯子继续倒酒。   像是立刻猜到女友的顾虑,柏翊先一步低声道:“找代驾就行。”   鹿茗两瓣刚张开的嘴唇又合了回去。   李欢意醉意愈发上头,简单倒酒的手上动作也越来越不稳,最后一杯酒满得直接溢出来,湿了柏翊整只手。   怕他袖口也沾上酒渍,鹿茗快速抽了几张纸巾搭在他腕上,再帮他把那边袖子往上挽了了一段。   柏翊向李欢意简略示意了一下,而后痛快地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李欢意:“……你可以的。”   她打了个酒嗝,像是这就满意了,又拎着酒瓶子朝自己桌转身回去。   鹿茗仍然不太放心,干脆起身走到她桌边,俯下身又提了一次想送她回家的话。   “不用你送。”李欢意摇着头,伸手去拿自己的包,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艰难地摸了好半天才从包里摸出手机。   但连着按了锁屏好几下却依然是黑屏,鹿茗心猜可能是没电了。   李欢意却还是固执地尝试开机,嘴里跟着不住地碎碎念:“我要给前男友打个电话,我必须要骂死他,这个死渣男。”   鹿茗见她好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能拿出自己手机:“……要不我帮你打吧。”虽然不久前刚把沈喆川拉黑了。   “谢谢你哦,”李欢意想了想就同意了,把自己手机往桌上一丢,紧接着流利地报出一长串数字,报完后又重复了一遍,确定两遍号码背得一模一样才点头,“就是这个号码,打吧。”   听完这串数字的鹿茗当场愣住。   这不是……自家哥哥的手机号吗?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李欢意口中的“渣男”其实指的不是沈喆川而是许怀砚?!   ……   许怀砚是在一个多小时之后匆匆赶过来的。   他今天正好公司加班,原本正开车往家跑,接了这通电话后立刻调转了方向。   来到妹妹微信上发来的定位地点时,走进店内环顾一圈,最后视线锁定在角落的位置,李欢意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越晚烧烤店总是越热闹,喧闹的气氛中,安静伏案在角落的女人显得格格不入。   许怀砚大步走过去时,不经意间扫了眼桌上横七竖八的几个空酒瓶,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眉头已经不受控地蹙紧。   妹妹和未来妹夫两个人在旁边桌子坐着,鹿茗像是有些累了,半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柏翊怀里。柏翊胳膊亲昵地环着她,同时捏了一小撮她的长发在手指上绕着玩。   见许怀砚终于到了,两个人默契地齐齐把目光投向他,也不说话,就看着他。   许怀砚:“……”你俩这是什么眼神。   他扯了扯嘴角,结果发现自己居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这么尬了一小会儿,许怀砚无端烦闷地在后脑抓挠了一把,缓缓叹出一口长气,最后膝盖一弯,在李欢意身边蹲下。   “喂。”   “李欢意。”   “你醒……”   他最后一个“醒”字还没出口,原本一直恬静趴着闭目养神的女人忽然掀起眼皮。   明明眼前视线都没完全清明,声音却不受思考先一步冒了出来。   她眼里泛着细细的红血丝,呢喃着轻唤了一声:“阿砚……”口吻是许久未有过的缱绻。   许怀砚瞬间僵住。   好像有太多过往回忆都伴随着李欢意这一声习惯性喊出的“阿砚”一起从记忆深处涌现。   许怀砚感觉自己嗓子徒然堵得厉害,明明有说不清的浓烈情绪好像就要从胸腔涌出,可最后牙关一松,吐出的却只有一个平平淡淡的“嗯”字。   鹿茗愣愣地看着哥哥最后熟练地把李欢意背起来,双手扣着她膝弯同时还有余力一起抓着她的外套和包。   趴在许怀砚背上的李欢意也好像找到了让自己安心的依靠,一个悠长的哈欠后,脸贴在他背上蹭了蹭,眼皮又缓缓沉下,像是又要睡过去。   “我知道她家在哪儿。”许怀砚解释过一句,走前还不忘对柏翊叮嘱,“你也早点送呦呦回学校。”   “知道。”   直到目送许怀砚背着人离开店里,柏翊才微微挑眉:“你哥他这是要旧情复燃?”   刚说完,本来在他肩上靠得好好的鹿茗直起身来:“不会吧。”   她鼻子皱了皱,兀自摇头,“哥哥最近和欧阳姐姐的关系明明越走越近,这种情况下要是……哎呀,那也太渣啦!”   想到某种可能性,鹿茗立刻义愤填膺,即使对方是和自己同一个娘胎出生的兄长,她也还是气得想骂人。   柏翊别过脸刻意地轻咳出一声,同时抬手默默帮她拍背。   附近代驾接了单后赶过来还需要点时间,烧烤店逐渐乌烟瘴气,他们先去了车上等。   声称自己晚上势必要从外地赶回来的岳岚到现在也没见一个人影,想必是正在经历漫长的堵车。   两个人难得一起坐在后座,柏翊抖开车里备着的小毯子盖到鹿茗腿上,又探身打开扶手箱,熟能生巧地从中摸出颗牛奶糖。   递给她,她却摇头。   许是刚才受了哥哥姐姐影响,鹿茗此时情绪不高,脑袋也恹恹垂着。   柏翊一手绕到她后面,把人揽到怀里,又轻轻在她柔软的耳垂上捏了捏:“怎么了这是?”   鹿茗脑袋歪了一下,额头靠在他锁骨的位置。   依旧是那副软乎乎的嗓音,说出的话却透着一股有气无力:“我就是忽然想到,要是我们以后也分手……”   话才刚落,揽在她肩上那只手的力道骤然收紧。   “你听我说完呀。”搂得太紧了,鹿茗不得不抬手抵在柏翊胸膛前,也不顾他越来越黑的脸色,仰着下巴偏要继续说,“如果我们分手以后,要是有一天你忽然接到我喝醉后打来的电话……”   她抿着唇稍作停顿,语速慢吞吞的,“我更希望你不要接。”   “不要接电话,更不要来找我,反而这样会更容易放下。”   她终于说完。   车里连空调都没开,安静得只剩下两个人频率不同的呼吸声。   鹿茗感慨完之后其实是想得到认同的,但语毕半响,一直没等到柏翊出声。   她卷翘的眼睫颤了颤,忍不住小声开口:“学长你觉得呢?”   柏翊垂下自己深色的眼眸,对上她那双明丽的瞳孔,面上没什么表情,嗓音也低低沉沉的:“说完了?”   “啊…说、说完了呀。”   “说完就行。”   他一把托在她下巴尖上,另一只手扶在她脑后,在鹿茗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倏地直接低头封住她的唇。   带着发泄的意味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不轻不重地咬下一口后,趁着她吃痛张口之际,柏翊不给任何适应时间,当即撬开她齿关。   “唔……”   鹿茗下意识攥紧他T恤的布料,双眼无助瞪圆,不仅大气不敢出,甚至似乎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平常多数情况下他们接吻时总是亲得温柔又克制,像今天这样激烈的状况在她印象中还是头一遭。   漫长的一吻终于堪堪结束,柏翊最后在她浮着粉晕的面颊上又亲了一下,额头和她相互抵着,眼底炽烈的情绪流转:“再讲这种六说白道的话。”   毫不夸张的说,鹿茗被亲得整个人都虚浮,只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就算他声音落在耳畔也根本没听清楚。   脑子好像已经无法思考更多了,这感觉跟吃了酒心巧克力醉过去之前那段的状态大差不离,又想到学长他晚上确实是喝了酒的……   “酒味儿。”她娇细地哼出一小声,鼓着腮帮子作势想推开他,“苦的。”   柏翊好笑,那杯啤酒喝了到现在都过去多久了还能被她尝出酒味。   他喉间溢出声轻呵,很快把那颗她没接的牛奶糖剥了。   鹿茗还以为他要把糖喂给她,没想到他剥完包装,最后却自己吃了。   柏翊三两下把奶糖嚼碎,还不等唇齿间的甜腻全然咽下,下一秒又扶着她脑袋埋头亲了上去。   “现在甜了。”   …… 第73章 .   清明前后连着下了几天小雨,鹿茗运气好,去考科三那天正好雨霁天晴。   顺利地考过道路,教练又带她顺便去把科四考了。科四也是机考理论,鹿茗在此之前就得了嘱咐,考前在练车之余又紧赶慢赶地刷了十来套题目。   最后科四也满分通过,再跟着指示宣誓完毕后,当天就拿到了热乎的驾照。   驾照上贴的一寸照是现场拍的,为了不让长发影响考试,鹿茗今天特意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大概是没扎紧,拍照时已经有些松松垮垮了。她面上无妆,眼下是昨晚刷题晚睡后留下的明显青黑,连唇色都淡无血色。   照片拍出来实在算不上好看,甚至还有点不忍直视。   但她还是把驾照内页拍下来第一个给柏翊发过去了。   鹿茗今天是和任安霖一起来考的,林璃子之前科二没过需要重考,后来练车时间就一直跟他们错开了,而万谣今天说是有事要忙,实在来不了。   任安霖科四考了第二次才通过,鹿茗拿到驾照时他还在小房间里宣誓没出来。   她跟教练打了声招呼想先走,教练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叉着腰笑道:“男朋友又来接了?”   鹿茗摇了下头,眉眼弯弯:“今天是哥哥来接。”   男朋友前天就去外省出差了,好像是有个特别重要的项目要谈,连着几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连原本每天雷打不动一个小时以上的视频时间都不得不压缩了一半。   鹿茗脚步轻快地在停车场找到哥哥的车,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时,许怀砚正横着手机头也不抬地打着游戏。   游戏激烈的打斗音效在车里外放,衬得他说话的声音更加随意:“怎么样啊,考过没。”   鹿茗系上安全带,无语地看他:“我刚才给你发过消息的呀。”   “是么,我还没看微信。”   这个人怎么这样,就只顾着打游戏。   她不满地轻哼了声,不过看在现在心情好的份上,大度得没跟他多计较。   几分钟后许怀砚手头这局游戏结束,放下手机,偏头凑过来朝妹妹手里那本新鲜出炉的驾照瞟了几眼,毫不含蓄就说:“好丑的照片。”   鹿茗把驾照本合上,伸手把人推开:“又不去参加选美。”   许怀砚不加掩饰地笑了几声,发动车子前问她:“要不现在让你来开车?”   “……我才刚拿到驾照!”   “刚拿到才要练啊。”   鹿茗懒得跟他说了,低头去看手机。   拿到本后给家人以及关系亲密的朋友都发过一圈消息,此时大家恭喜的话正接二连三地回复过来。   只有柏翊还没回,她猜这个点他应该正在忙。   许怀砚慢慢打着方向盘,开车离开停车场后随口问:“庆祝一下,晚上想去哪儿吃饭,哥请客。”   “吃桂岛。”鹿茗立刻报了家黑珍珠三钻餐厅的名字。   “……”   许怀砚:“可以,宰人还得看我妹。”   瞥见鹿茗一直埋头抱着手机不停打字,他挑眉:“跟谁聊得那么热火朝天,柏翊啊?”   “寝室群啦。”鹿茗应着,顺便又切出去看,柏翊还是没回复。   “我记得他这几天出差?”   “对的,去L市了。”最后在群里发出去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她收了手机,抬起脸笑,“不过明天就回来啦。”   时间卡得也正好,明天出差回来,后天就是他生日。   许怀砚点头:“行,等他回来也宰他一顿。”   ……   鹿茗一整天的好心情在晚上吃饭时收到柏翊消息后戛然而止。   此时服务员刚端上来一道芒果做的甜品,外面罩着一个圆圆的透明糖壳,造型看起来特别精致。   许怀砚才刚听妹妹两眼放光地感慨“这么好看都舍不得吃了”,几秒后就见她干脆利落“啪”得一下,拿银勺子敲碎了那个制作难度看起来很高的糖壳,然后挖了一勺甜品放进嘴里,表情看起来却是闷闷不乐的。   许怀砚忍不住问:“怎么了这是?”   鹿茗放在桌上的手机此时还亮着屏幕,她咬着甜腻腻的芒果肉,只觉得食不知味。   “学长说他忙的项目出了点问题,进展不顺利。”   许怀砚:“嗯?”   她把勺子放下,垂着眼:“所以要推迟几天才能回来。”   许怀砚语塞:“这怎么了呢。”   又好笑,“你恋爱脑啊?”   鹿茗瞪起眼,这怎么能算恋爱脑呢!   她在意的又不是学长出差,只是因为时间太特殊了。   这可是他的生日诶……   还是自己从半个月前起就在偷偷摸摸策划的日子。   鹿茗本来一直忍着故意没提也假装自己不知道他生日,就是想在当天给他一个惊喜,可结果寿星本人根本不在场,于是做什么都好像显得毫无意义。   想到这里她也不管什么惊喜不惊喜的了,重新拿起手机,快速给男友发过去一句。   呦呦鹿鸣:【学长后天是你的生日啊】   柏翊这会儿大概正好得空,回得很快:【果然你知道】   隔着屏幕好像都能想象得出他略含得意的尾音。   鹿茗继续打字:【你是要在外地过生日吗?】   躺着收钱:【一次生日而已。】   顿了顿,他像是想到什么,紧跟着又发过去:【给我准备了惊喜?】   然后柏翊看到聊天界面顶上那句“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消失了。   她半晌没回话,他心下大概也猜到七七八八,眉眼不由愈发柔软。   躺着收钱:【突然想到这项目其实也不是非我不可,我还是按照原计划明天回来吧。】   这行字才刚发出去两秒,对面迅速地回了三个字:【不可以!!!】   鹿茗向来最不喜欢因为自己的原因给他人添麻烦,何况还是这种事。   于是又变成她反过来一板一眼地劝他:【身为成熟的成年人,就是要认真工作才行啊!】   刚才还无所谓地说“一次生日而已”的某人此刻忽然转变态度。   躺着收钱:【就算是成熟的成年人也想过生日。】   被他说的没办法,鹿茗最后不得已发过去一句保证:【等你回来给你补过啦。】   柏翊这才满意,生日什么的他自己其实无所谓过不过,但转念想到这是女朋友第一次帮他过,忽然又觉得这可太重要了。   这番话题结束,Alina正好送了文件进来。   柏翊头疼地揉了揉眉骨,一手接过资料,另一只手按在微信语音键上,压着声音给小女朋友最后发过去一句语音。   “秘书来找我开会了,晚点再聊。”   “啧…好想你啊宝贝。”   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的Alina:“……”   说得好像都是她的错似的!!   他声音虽然沉沉的,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喑哑,听起来却好像在故意撒娇。   鹿茗没插耳机,压根也没想太多就直接把语音外放出来,随后不出意外的也传入旁边许怀砚的耳朵里。   “……”   “靠,”许怀砚不住地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身子向后仰去,满脸都是鄙夷,“我聋了!”   鹿茗瞬间面色涨红,好在餐厅为了营造气氛所以光线略偏昏暗,看上去并不明显。   ……   虽然说着生日可以等他回来补过,但真到临近生日的当天,柏翊还是大晚上紧盯着手机盯了很久。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六分。   早就已经过了鹿茗平时睡觉的点。   但再过半个多小时就是他生日了,或许其实她今天强撑着没睡,准备特意卡着零点给他发句“生日快乐”来呢。抱着这份期待,柏翊硬生生又在酒店套房的客厅里坐了半个小时。   眼睁睁看着时间从十一点五十九跳到次日零点。   几乎是一瞬间,手机里同一时刻弹出无数人发来的祝福消息。熟或不熟、认不认识的全发了,各种各样的祝福语也是一套接一套。   同一时间冲出来的消息太多,柏翊微信界面甚至卡顿了几秒。   他皱着眉毫无耐心地扫了眼,一条都懒得点开。视线上移,目光落到置顶那人的对话框上,随后眉头皱得更紧。   结果偏偏女朋友她毫无动静。   他犹不死心地点开对话框,和鹿茗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下午三点两个人的视频通话上。本来他们每天视频的时间多在晚上,可今晚有个酒局,柏翊怕结束得太晚,这才把这个环节提前了。   在这之后鹿茗就再没发来过消息,甚至睡前连句日常报备的晚安都没有。   柏翊凝视着安安静静的手机屏幕许久。   倒说不上是不高兴,毕竟只是没有卡点祝福而已,可还是避免不了感到气闷。   小客厅的窗帘没拉,落地窗外是被雨水模糊的繁华夜景。他抬眼时才感到意外,自己居然连外面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都没注意到。   这算什么,情景交融?   柏翊木着脸抬手在墙上控制窗帘的开关上按了一下,厚重的窗帘很快缓缓从两端向中间移靠,挡住朦胧的夜景,也阻隔了滂沱雨势。   又去小吧台随手开了瓶红酒,不等醒酒,倒了小半杯后干脆得一饮而尽。   得了,睡吧,白天还一堆事儿。   他放下高脚杯的同时缓出一口长气。   自我安慰完,正准备回卧室时,忽然套房的门被从外敲响。   柏翊一愣,这么晚能是谁。   敲门声连续不断,酒店顶层的套房拢总十间,要说是意外敲错门也不大可能。   正带着疑惑向门口走去,紧接着听到了门外的声音。   “咳…老、老大,你睡了吗?”是Alina。   柏翊微微浮起的一颗心重归平静。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别的,他自嘲地在心底嘁了声,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还在幻想门外或许是鹿茗呢。   ……又不是拍偶像剧。   他整理好心情,开门同时淡声道:“这么晚什么……”   倏地噤了声。   门外Alina面上带着尴尬却不失兴奋的表情,见门开了,立刻识相地退后两步想降低自己存在感。   原本站在她斜后方的女生抬起脸。   鹿茗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连衣长裙,脚下踩着双黑色小皮鞋,肩上斜背着小黄鸭造型的小包,看起来乖巧又可爱。头发似乎有被烫过,弯弯卷卷的长发搭在身前,尾端还沾着点湿。   也不止发尾,包括她的裙摆看起来也湿湿的,下雨的缘故,让她整个人都好像笼了层湿漉漉的潮汽。   她那双明亮的鹿眼一下又一下地眨着,眼波柔软的情绪流转,皓雪般的面颊此刻晕着淡淡樱色,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梨涡浅浅。   怀里还捧着一只蛋糕盒。   柏翊呼吸好像滞住了,思绪跟着开始恍惚,心跳却不受控制地越发激昂。   “生日快乐呀。”   少女弯着盈盈笑眼,温软自然的声音才刚落进他耳畔,顷刻便直接烫进了他心底。 第74章 .   直到把人拉进屋里,柏翊仍然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相比起来鹿茗适应得还挺快,进门后把捧了很久的蛋糕先搁到茶几上,又从小黄鸭包里拿出塑料刀叉和餐盘蜡烛之类的东西,摆弄的同时也在不停地碎碎念着。   “我跟你讲哦,本来我是想做那种双层的蛋糕,上面八寸,下面那层十二寸,配色和样式我都设计好了的。可是坐高铁很不方便带嘛,我又怕万一磕磕碰碰把奶油弄乱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最后只做了这个六寸的,你不要嫌弃呀。”   “蛋糕那么小也插不下太多蜡烛,只插一根好啦,看我特意选的蓝色蜡烛是不是好可爱的,还有金色的花纹诶。”   小心翼翼地把护了一路的小蛋糕从盒子里移出来,再把蜡烛插在正中间后,鹿茗微微偏头,瞥见了旁边小吧台上摆着的拔了塞的葡萄酒瓶和一只空酒杯。   她歪下了脑袋:“学长你喝酒了啊。”   话音刚落,背后忽然一沉。   柏翊一言不发地从后面搂住她,下巴抵在她肩窝蹭了蹭,而后才不紧不慢地嗯了声,声线低低哑哑的:“喝了半杯…我是不是醉了。”   他靠得太近,讲话时温热的气息落在鹿茗耳尖,连带着把她的耳垂也染上绯色。   而且怪痒的,鹿茗笑着偏头想躲:“就半杯酒你怎么可能会醉。”   柏翊仍锢着她,手上力道也半分不减,骨节分明的手背隐隐有青筋跳起,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   他半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终于在鹿茗开口抱怨重时才微微松了力。   “你先坐好,我把蜡烛点上…哎……”   鹿茗才把人拉去沙发上坐着,刚准备去拿香熏边上的火柴盒,胳膊却又被拽住。   她又是不备,被这股力道拉着向后仰去,最后半躺着跌进柏翊怀里。为了维持平衡,她不得不攥着他衣前的领子,宽松的领口被无意扯开,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   再然后他便低头覆了下来。   唇上压下柔软触感的瞬间,鹿茗纤长浓密的睫羽用力一颤。   她都不知道这场亲吻持续了多久,总之结束时只觉得脑袋都晕了,又或许是柏翊唇齿间残留的葡萄酒让她先醉了。   鹿茗靠在他怀里,朱唇微启,不住地轻喘着气。   缓回来一些后,又抬手在他肩上拍打了一下,像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柏翊搂在她腰背的手微微向上用力,让她坐直一些,又把她刚抬起来的脑袋重新压回自己肩头,喟叹了一声后才问:“怎么过来的?”   “高铁呀,”坐了整整四个半小时呢,鹿茗揉了下鼻子,“本来想坐飞机的,但是我担心蛋糕过不了安检。”   他视线落到面前茶几上摆的小蛋糕上。   虽然小小一个,但是弯弯绕绕的花纹线条繁多,还有几分巴洛克的风格。   “蛋糕是亲手做的?”   “嗯,我学了两个星期呢,你喜欢吗?”   “喜欢。”柏翊毫不犹豫地点头,收回视线重新垂眸看她,想到前段时间她一直喊忙,原来是偷偷学这个,一时嗓子更热,“宝贝这么厉害。”   被他夸了鹿茗还是挺开心的,但又有点不好意思:“本来还想准点敲门给你过生日的,但是下雨后路上堵车了就来晚了。”有点遗憾。   柏翊揉着她微凉的手背,闷哼着问:“打车来的?”   她摇头,如实告诉他:“Alian姐和赵特助开车来接的。”   “……什么时候串通好的。”柏翊失笑。   不过这个回答也让他满意,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大半夜在陌生城市打车,那他就该后怕了。   鹿茗抿了一下唇,没回答他的话,轻轻说:“我想给你过生日嘛。”   她仰头看他,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口吻却带着点隐隐的不确定,“你开心吗?啊我不会打扰你太久的,Alina姐姐也帮我开好房间了,我就在这儿陪你吹完蜡烛,而且白天返程的车票也已经买好了。”   然后又被他亲了一下。   “自己感觉。”   柏翊亲完,又抓着她的手覆在自己左胸前,让她感受胸腔里这颗心脏跳得有多快,“你说,我开不开心?”   ……   柏翊大概永远忘不了二十二岁生日这天。   喜欢的女孩突然来到他面前,带着她亲手做的蛋糕,弯着如月牙的笑眼,不远千里地祝来一句生日快乐。   凌晨一点零三分。   屋外淋漓似箭的暴雨渐渐淅沥。   鹿茗划亮火柴点燃蜡烛,又起身去关了客厅所有的灯。坐回来后把蛋糕慢慢向寿星面前挪了几公分,而后清了清嗓子,软声为他清唱了首生日歌。   最后一句“happy birthday to you”唱完,蓝色的蜡烛刚好烧掉一半。   “快许愿呀学长,”她轻声催促他,“然后吹蜡烛。”   柏翊头上戴着一顶和他形象极不相符的王冠纸帽,透过面前微弱烛光,看向昏暗光线中少女柔软朦胧的面庞。   他忽然开口温柔地唤她名字:“鹿茗。”   “……啊?”她愣愣的,看上去有些不解。   柏翊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只是看着她就已经笑得停不下来。   他突然的发笑让鹿茗更加茫然,情绪却又不受控制地被感染,慢慢忍不住也跟着微微莞尔。刚想问他忽然这是怎么了呀,紧接着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一句缱绻亲昵的——   “我爱你。”   鹿茗蓦得怔然。   随后耳畔轰鸣,好像有一朵巨大的烟花砰得一声在脑海里炸响。   柏翊看着她,炙热而温柔的眼里像亮着璀璨星子,紧接着也不等她做出回应,立刻就要开始许愿。   “所以我的愿望是……”   “诶,”鹿茗虽然还因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告白懵着,但还是下意识地打断,红着脸小声提醒,“…说出来会不灵的呀,要在心里说。”   “可我的愿望本来也不是说给神听的。”   她感觉自己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微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柏翊缓缓做出许愿的手势,最后闭上眼,明明心跳热切,口吻却缓慢庄重又敬恳虔诚。   “我希望,可以娶到鹿茗。”   =正文完=